《商舟覆山河》 第1章 夜逃国公府 十五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在这天晚上,汴京城内突然下起了大雨,施念玥冒着大雨神色慌张地从安国公府逃了出来。 逃至窄巷中,施念玥看四下无人,便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忽然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走来,施念玥慌乱中蜷在了一个水缸后面,只见两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蒙面黑衣人四处张望。 其中一个说:“你确定刚才没有人逃出来吧?” 另一个说:“咱们守门的弟兄看得紧,不会有人跑出来的,且府中里里外外没留一个活口,按照主公吩咐,已经全部解决干净了。” “行,那我们去和他们汇合,一同向主公复命。” 施念玥听着他们走远的步伐,捂着嘴,不敢出声,坐在地上很久都不敢动,刚刚发生的一切在施念玥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本应了安国公夫人的约,去送店里新出的墨和宣纸,却不曾想亲眼目睹了安国公府满门被屠的场景。 (安国公府后院内) 安国公夫人笑盈盈地看着施念玥说:“施娘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还亲自把国公订的墨和宣纸送过来,今日府中团聚,实在是走不开,以后这种小事,还是让手底下的人来做就可以了。” 施念玥笑着回道:“国公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安国公可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今天十五,国公府有需要,我定是要亲自送上门的,也顺便送上诗香苑今日新做的鲈鱼脍,为国公府讨个好彩头,祝您和安国公生活美满,一世团圆,小世子平安长大!” 安国公夫人:“施娘子真是有心了,不仅墨华阁文房四宝的做工在汴京城内是独一无二地精巧,诗香苑的鱼脍也比很多正店做的都要新鲜,而且……” 安国公夫人话音未落,便听前院喊打喊杀声传来,二人循着声音望了望,一个家丁跑过来对着国公夫人说:“夫人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陈四他们不是对手,我看他们颈间似有海东青图腾,应该是某些组织,我护送您快离开吧!” 国公夫人听闻便大惊失色,赶紧用钥匙打开梳妆台下面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封密封着的信塞给施念玥。 施念玥还没来得及反应,国公夫人便将她拉至后院墙角,拨开角落的草堆和石头,回头说道:“施娘子,在京城掌柜中,你的口碑是数一数二的好,最重承诺,交往这么久,我相信你的人品,请你一定要保管好这封信,千万不要打开,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一定要将它交给刑部尚书姜善姜大人,前不久,我命人悄悄在这挖了个洞,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快跑,记住我说的话,这封信除了姜尚书,千万不要交给任何人,也千万不要打开它,啊。” 施念玥焦急地说:“夫人,我们一起跑吧。” 家丁说:“是啊夫人,您快跟施娘子跑吧,他们还没发现您,还来得及啊。” 安国公夫人并不理会家丁的劝阻,见施念玥犹豫不决,压低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往外推,边推边说:“他们颈间有海东青图腾,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我若是跑了,他们定会追出府去,这封信能不能保住,就靠你了。” 施念玥回头看着安国公夫人坚定的眼神,想要把她往外拉,同时家丁也在将夫人往外推,二人却被夫人狠狠甩开,同时愣在了原地。 “夫人!”施念玥和家丁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但看着夫人决绝的样子,二人嗓子里似有异物哽住,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国公夫人便拉着家丁,一边搬石头想要堵住洞口,一边对施念玥说“快跑”,施念玥定了定神,把信塞在胸口,头也不回地跑了。 黑衣人杀到后院,拖着已被刺了3刀的安国公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世子走到国公夫人面前。 为首的黑衣人傲慢地开口说道:“国公夫人,深夜叨扰,实感愧疚,我家主公命我前来拿信,刚刚问了安国公,可惜国公贵人多忘事,他不记得有什么信,小世子也不过几岁,更是不知信的去向,所以我只好过来问问您,不知夫人您是否记得信在哪里?” 周围的黑衣人将国公夫人控制起来,夫人轻蔑地看着为首的黑衣人正色道:“近日府上一直在忙着筹备十五家宴,并未与谁有书信往来,不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信。” 黑衣人:“夫人当真不知?” 安国公夫人:“不知。” 黑衣人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是吗?夫人,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今天你和安国公若是不交出信,我家主公可是不会念及昔日交情的。”说罢,将世子的手放在茶几上,举刀便要剁掉世子的小拇指。 世子哭喊:“爹!娘!快救我!救我!” 安国公看到黑衣人拿世子做要挟,虽害怕他们伤害自己的儿子,可在大义面前,不得不舍掉自己的父爱,红着眼眶,决绝地说:“我杨柏春两朝元老,为国尽忠,从我踏入朝堂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即使做了父亲,也理应将为国尽忠放在首位,他既是我的儿子,子承父志,也须承担起对国家、对百姓的责任,今日就算你对我们赶尽杀绝,为国,我们死而无憾!” 国公夫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即将被剁掉手指,便心疼不已,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为施念玥争取逃跑的时间,一边是家国大义,一边是疼爱的儿子,她深知,一旦自己心软,前期做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 夫人沉默半晌,抬起头大义凛然地说:“我生在大宋,长在大宋,自小读书明理,深知心有所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今日你们闯进我府中胡作非为,便是贼匪行径,他日东窗事发,你要当心你家主公会不会将你推出去做替罪羊,届时,今日犯下的罪孽,来日当需百倍偿还!” “我从不信什么因果报应,我的下场如何,也无需国公夫人盖棺定论,奉劝二位还是识相点,赶紧把信交出来,我也好向主公复命。”黑衣人走到安国公面前,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弯下腰,揪着安国公脑后凌乱的头发说,“只要今天我能拿到信,明天天亮,您仍然是众人敬仰的安国公,上得官家器重,下得百姓爱戴,我家主公还会像以前一样尊您为师,咱们皆大欢喜,难道不好吗?” 安国公:“当初我看中他的才华,才会将他引荐给官家,让他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本想着他会视民如伤,谁知他竟阳奉阴违,和奸人暗通款曲,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收他为徒,将他引入朝堂。” 黑衣人背过身去,冷笑一声,嘲讽道:“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马上要被剁掉手指,却丝毫不担心,也罢,看来二位今天便是不想把信交给我了。”说罢便拿着剑走到世子面前。 国公夫人眼看自己的儿子即将被剁掉手指,挣脱掉黑衣人的控制,冲向自己的儿子想要把他护在怀里,可是还没来得及抱住孩子,便被其余眼疾手快的黑衣人又控制住了。 黑衣人:“看来夫人很担心世子啊,那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信的去处,你说是不说?” 国公夫人陷入了两难,一边是守住为国尽忠的底线,一边是性命危在旦夕的孩子,挣扎间不知该做何选择,黑衣人彻底地失去了耐心,便手起刀落,剁掉了世子的小拇指。 世子疼得不停哭喊:“爹!娘!孩儿好疼!” 黑衣人:“小世子,你记着,你今天原是可以不用被剁掉手指的,是你父亲母亲放任不管,才会受此折磨。” 国公夫人红着眼眶说:“茂儿,不是爹娘不管你,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今天你所经历的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娘也坚信,如果是你,依然会坚定地站在爹娘这边,做出同样的选择!” “长大?”黑衣人故作惊讶,“今日若是拿不到信,夫人以为,小世子还长得大吗?” 夫人听了这句话,使出了浑身解数,挣脱了黑衣人的控制,拔出身旁黑衣人的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今日你若是不放了我儿,我就自刎,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信的下落。” 可为首的黑衣人明显看得出,即便他放了世子,国公夫人依旧会自刎,将信的秘密一并带走。 “国公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只是你以为这样要挟我,我就会真的放了世子吗。”黑衣人拍手道,转身又朝着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都给我搜!” 周围的黑衣人开始在国公府内暴力搜查一番后并未搜到信。 其中一位黑衣人对为首的说:“大人,并没有收获。”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那今日府上便不留活口,里里外外都要烧干净,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留。”说罢便下令其余黑衣人将国公府烧掉。 国公府顿时血光四溅,逃窜声、哭喊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便燃起熊熊大火,在国公府快被烧光时,突然天降大雨,但这场大雨似乎来的太迟,国公府已成一片废墟,回归寂静。 第2章 偷藏国公信 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施念玥的内心便久久不能平静,她始终躲在巷子里的雨棚下,静静地看着大雨滂沱,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雨才停歇,施念玥见雨一停,便开始往墨华阁走。此时街上已经开始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街边的早点铺子也渐渐升起炊烟,路上遇到别家伙计和她打招呼,也顾不上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施念玥一脸呆滞、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店里,好姐妹陈芷正因昨夜施念玥一夜未归急得团团转,一回头便看到施念玥一脸憔悴地站在她身后,着实被她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大惊失色道:“玥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了,你这身上怎么湿了呀,昨晚不是去给安国公…” 施念玥回过神来赶紧捂住陈芷的嘴,发出了一个嘘的音,四处看了看,眼神示意陈芷上楼。 陈芷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施念玥来到常办公的房间,四下看了看,拉着陈芷进屋,关上了房门,坐下来喝了口热茶,缓了缓。 陈芷一脸疑惑:“玥姐姐,你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施念玥一脸紧张地说:“昨晚,我去给安国公送纸墨的事,店里没有人知道吧?” 陈芷:“昨晚你去送纸墨那会儿太晚了,店里的伙计们早都回家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啊。” 施念玥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听我说,昨晚我从安国公府出来后便听见院子里有打打杀杀的声音,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想往家跑,可没跑多久,便看见院子里火光冲天,且国公府附近还有黑衣人把守,我怕被人跟上,再加上天又开始下雨,便在一个小巷子里躲了起来,只是安国公府怕是被灭门了。” 陈芷大惊失色:“灭门?安国公可是两朝元老,竟然被灭门?” 施念玥:“嘘!你小点儿声,我怀疑是朝中人所为,那帮人明显训练有素,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前厅杀到后院,下手干脆利落,并不似普通的贼匪,幕后主使必然和朝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昨晚去过安国公府的事,千万不要主动向任何人提起,来日若是朝廷查起来,我也只是去送了纸墨,别的什么都没看到,记住了吗。” 陈芷点了点头:“好,玥姐姐,你这一夜没休息好,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吧,店里有我看着呢。” 施念玥点了点头,便回了家。 此刻,安国公府灭门案已惊动朝廷。 (殿堂之上) 官家红着眼眶激动地说:“安国公作为两朝元老,辅佐朕登基,协助朕治理天下,昨夜竟惨遭灭门,连年幼的世子都未能幸免于难,巡检司呢?给我查!必定要给我揪出幕后主使!” 姜祖阳行着揖礼:“臣遵旨。” (施念玥、陈芷宅中) 施念玥回到家中,关好门窗,从怀中拿出安国公夫人交给她的信,身上还未干透,信也有些潮湿,她点上蜡烛,小心翼翼地将信烘干,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安国公夫人生前说的话,犯起了难:“到底应该藏在哪里好呢?” 施念玥左顾右盼,忽然看到自己供奉的关公神像下的佛龛,是中空的,于是打开佛龛下的盒子,找了些木块,连同信一起装了进去,涂上了胶水,做成实心的样子,完工后,用手指敲了敲,确保声音沉重,听不出空心的声音,才放心地去沐浴更衣。 淋了一夜的雨,施念玥有些发烧,洗完澡便沉沉地睡去了,在梦中,她梦见了遭遇家庭变故的那天…… (梦中) 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手拉手走在街上,大一点的叫秦思楠,拉着妹妹秦思玥的手漫不经心地走在街上:“思玥,娘说今天让我带你去潘家楼买你最爱吃的香糖果子。” “太好了,长姐,我终于能吃到香糖果子了!之前牙疼,娘都不让我多吃,思玥真的忍了好久。”秦思玥委屈巴巴地说。 秦思楠看了看眼前的妹妹,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小时候看别人家都有兄弟姐妹,就自己没有,还哭闹了好久,非要让娘亲给自己生个姐姐,如今有了妹妹,便不再哭闹,天天吵着要给妹妹梳她认为好看的发髻,可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手艺还差的远,总是给妹妹梳成“刺猬头”,惹得妹妹不开心。 秦思楠宠爱地对秦思玥说:“思玥每天都要好好漱口哦,不长虫牙才能经常吃到你最爱的香糖果子。” 秦思玥哪管得了那么多,只顾看着街边小贩的货品,不一会儿目光便驻足在马行街小货行巷子里的饮子铺:“长姐,你看那边有卖紫苏酸梅饮的,我好想喝。” “没问题!”秦思楠朝着饮子铺走去,“老板,紫苏酸梅饮来两碗。” 老板:“得嘞,一共六文钱。”说罢,便盛出两碗紫苏酸梅饮。 两人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忽闻街上马蹄声由远及近,二人回头,看见官兵骑着马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疾驰,秦思楠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放下饮子,拉着秦思玥飞奔回家。 到了家门口,只见官兵抄家,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被官兵从家中拖出。 秦华金跪在地上:“大人,在下只是一介商人,干些买卖,只为养家,实在不知所犯何罪,竟要遭此灭顶之灾,还望大人明示。” 秦夫人哭着说:“大人,这其中必定有误会,还请您手下留情,待我击鼓鸣冤,定会还我们清白。” 为首官兵甩开秦华金,恶狠狠道:“击顾鸣冤?府尹大人忙得很,没空管你们家的事,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一概不管!”说罢便转头对其余官兵说,“都给我搜仔细了,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底下官兵:“大人,从西厢房内搜出两箱军火!” “军火?”秦华金一脸惊讶,转而焦急地说,“不可能啊!我们只是以布庄为生,走私军火这么大的事,是要掉脑袋的,我不可能做啊大人,冤枉啊!” 为首的官兵露出得意的笑:“秦掌柜,现在证据确凿,走私军火乃谋逆之罪,跟我们走一趟吧!” 秦华金嘴里仍旧重复着“这不可能”,说罢想要冲到箱子面前看看到底是不是军火,但被为首的官兵拔出剑刺入了胸膛,秦掌柜顿时口吐鲜血,在倒地的一瞬间,看到两个女儿在不远处想要向他跑来,便焦急地喊“快跑”,只可惜他再无力气说话,只是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声音,而秦夫人伏在秦掌柜的身上嚎啕大哭,却也被官兵拔剑从背后刺入胸膛咽了气。 为首的官兵对着围观群众说:“华年布庄掌柜秦华金走私军火,在准备押解途中袭击官兵,被就地斩杀,望各位知法守法,引以为戒!” 秦思楠看懂了父亲的嘴型,顾不得悲伤,拉着秦思玥便往城南边逃,秦思玥边跑边哭:“长姐,他们为什么要来杀爹娘,为什么呀?” 秦思楠:“思玥你先别说话,我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逃命。”八岁的秦思楠虽心里也怕得要紧,但为了安慰年幼的妹妹,只能强装镇定,拉着妹妹往城南跑。 秦思玥因为体力不支摔倒了,而秦思楠由于惯性往前跑了几米,回头看到妹妹趴在地上边哭边喊自己“长姐”,刚想回去将妹妹扶起,旁边路过几个人,一眨眼,妹妹便不见了,秦思楠急得团团转,回去找秦思玥,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刚要晕倒,突然惊醒。 醒来发现已到傍晚,施念玥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十三年来,自己都是用假名字活着,当年被抄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施念玥不禁红了眼眶,对着镜子喃喃地说:“父亲,母亲,楠楠一定会努力为你们沉冤昭雪,终有一日,我要做回真正的秦思楠,生活在阳光下。” 陈芷这时端着姜汤进了房间,一脸担忧地看着施念玥:“玥姐姐,你可醒了,天都已经快黑了,你昨晚淋了一夜雨,都发烧了,我刚给你煮好了姜汤,趁热喝吧。” 施念玥机械地起身,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施念玥满脸忧思,拉着陈芷坐在茶桌边:“阿芷,今天已经是咱们合伙开店的第三个年头了,你说,咱们当初立志要达成的心愿,还能实现吗?” 陈芷:“玥姐姐,说什么呢,我们肯定能达成啊,你打小就聪明,做生意方面深得秦掌柜真传,只开了三年店,咱们的铺子在汴京就已经是有口皆碑了,我没什么天赋,这些年都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咱们配合的这么好,短短时间就开了三家铺子,置办下了这座宅子,虽然比不得别的掌柜生意做得那么大,但已经比大部分人要滋润很多啦。而且咱们开铺子,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思玥妹妹能来光顾,你们姐妹相认嘛,我相信,只要思玥妹妹还在京中,就一定会有笔墨、服装、饮食需求的。” 施念玥的面色稍微放松了些:“是啊,当初开这三间铺子,墨华阁卖文房四宝,芳华楼卖布料,诗香苑做酒楼,就总觉得一定能碰到思玥,任何人都离不开这三种需求。” 陈芷拉着施念玥的手:“玥姐姐,你放宽心,或许在未来某一天,机缘巧合,我们就能找到思玥妹妹了。” 施念玥:“父亲当年被扣上为金人走私军火的帽子,和母亲一起蒙冤被杀,这些年每每做噩梦,都是当年被抄家的场景,当真是叫我身心俱疲。” 第3章 姜玥初遇 陈芷:“我相信秦掌柜和秦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姐妹团聚,也定会让奸人受到应有的报应。当初在你和思玥妹妹走散后,若不是……咱们也不会学得本领,在汴京开店,这一切肯定是秦掌柜和夫人冥冥之中保佑你。” 施念玥:“当初我几乎死里逃生,要不是悬济法师救了我,把我养在东明县,改了名字,教我本领,我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若天公作美,自然是好,但如果未能如愿,我必尽我所能,利用我所能利用的一切,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还爹娘一个公道。” 陈芷拉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当初若不是秦掌柜在我吃了弟弟的点心,快要被爹娘打死的时候,伸出援手,我怕是也早就不在了,后来秦掌柜不仅给我爹安排送货郎的营生,还送我去女子学堂念书。所以自打我做市井娘子起,就一直在寻你和玥妹妹,直到我寻到了你,才知当年你和玥妹妹走散了,所以玥姐姐,伸冤和寻亲这两条路,我都陪你。” 施念玥:“阿芷,这些年你和家里也几乎断了联系,我知道你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要活出个样子给家里人看。” 陈芷:“当初我爹娘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生女儿这件事到我这就停止,他们不想要女儿了,只想要儿子,后来还真遂了他们的心愿,生了个儿子,可女儿怎样,儿子又怎样,现如今,我已经活出个人样,一年挣的比他们一辈子挣得都多。” 施念玥回想起刚入行时,因为是女掌柜,总是被同行排挤,忿忿不平地说:“凭什么女子生来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我们要遵守三从四德,既要遵守三从四德,那些男人又该遵守什么,在这个社会,女子奉献并不比男人少,可到头来被歌功颂德的都是男人,我们女子却始终籍籍无名,咱们就要在这汴京城闯出一番天地来,让你爹娘,让轻视咱们的同行都看看,女子并不比男人差。” 陈芷:“对,玥姐姐,我同意!当初我爹娘,一言不合就把我扔进那个老鼠满地跑的菜窖,还在秦家落难时冷眼旁观,在那时候,他们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要求着我给钱养那个败家弟弟?可我一文都不会给,他们作践我,我可不会作践我自己。” 陈芷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急促的敲门声,二人对视了一眼,陈芷便赶紧起身,穿过庭院去开门,谁知敲门的是官兵,为首的是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眼睛虽不大,却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极其温润,配合着剑眉,又增添了一抹疏离感,鼻梁高挺,勾勒出坚毅的轮廓,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又刚毅果敢,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竟意外地和谐。 那男子拿出巡检司牙牌,例行询问:“巡检司巡检姜祖阳特来盘查,有人举报,昨夜家中有人去过安国公府,想要来核实一下,是否确有其事?” 陈芷一想到今早施念玥交代给她的话,便有些结巴:“我昨天……没有去过安国公府。” 姜祖阳:“家中只有你一人吗?” 陈芷:“……” 姜祖阳看着陈芷,显然任何心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知情不报、撒谎、隐瞒,一律按照包庇罪处理,你可以想清楚了再答。” 施念玥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简单披着外套便赶紧从房中走了出来,陈芷担忧地说:“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施念玥轻咳了两声:“有劳大人这么晚了还在查案,昨夜我的确去过安国公府,但只是给安国公夫人送去了纸墨,送完便出来了。” 姜祖阳看着施念玥娇美的面庞,一时间失了神,只见她长着一张标志的鹅蛋脸,长眉入鬓,配上杏仁眼、樱桃唇,虽还未退烧,面容有些苍白,但难掩倾国姿色,初秋的寒风虽不刺骨,却足以让还在病中的施念玥更添几分憔悴,她打了个寒颤,裹紧了斗篷。 陈芷:“大人?” 姜祖阳回过神来,眼底的神色并未被施念玥和陈芷察觉,便继续正色道:“哦,我只是例行盘问,不知你们和安国公府是何交情,为何要在晚上送去纸墨?” 施念玥:“我姓施,是墨华阁的掌柜,安国公是我店里的老主顾,经常在我这里订货,昨晚店里的伙计都回家了,恰逢十五团圆夜,我就亲自送了一趟,一来表示店里的重视,二来也想在团圆的日子里向安国公和夫人道声节日快乐。” 姜祖阳:“既然如此,有劳施娘子跟我们走一趟。” 陈芷皱着眉头:“走一趟?玥姐姐还发着烧,怎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施念玥看着陈芷,露出了安慰的神情,笑了笑:“无妨,既然是查案,问清楚了自然会放我回来。” 姜祖阳:“那就有劳施娘子了。” 施念玥回屋换了身暖和的衣服,系好披风和姜祖阳回了衙门。 汴京城的夜晚,没有宵禁,街两侧瓦子里的表演热闹非凡,观众喝彩声、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花灯在屋檐上随微风摆动,瓦子外面有手艺人打铁花,吹糖人,还有不少人围在一起猜灯谜,好不热闹。 如果是平时,施念玥一定会跑进瓦子里买上一盒妹妹最爱的香糖果子,坐在台下边吃边为表演者喝彩,但她此刻并没有心思,满脑子都是如何瞒过姜祖阳,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昨晚亲眼目睹了国公府灭门案,她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一位忠义之士,因此不敢轻易向他打听是否认识姜善姜尚书。 施念玥想着对策,不一会儿就到了巡检司衙门。 姜祖阳先是进屋,给施念玥沏了杯热茶,便开始了询问:“施娘子昨夜是何时给安国公送的纸墨,又是何时离开,在安国公府待了多久?” 施念玥镇定地答道:“戌时送的纸墨,送完便离开,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 姜祖阳继续问道:“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 施念玥:“安国公正在前厅陪着小世子玩耍,国公夫人在后院招待我,想邀请我喝茶,只是我还有账本没算完,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姜祖阳:“可曾见到别的什么人?” 施念玥:“未曾见到。” 姜祖阳看着施念玥,隐约察觉到,她似乎想隐瞒些什么,便提高了音量:“施娘子若是撒谎,怕是要接受我们这里的刑罚了。” 施念玥眼神有一丝慌乱,却很快恢复平静:“我并未说谎,还请巡检大人明鉴。” 但就是那一瞬间的慌乱,还是被姜祖阳捕捉到了,他便开始了进一步盘问:“施娘子若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为何会发烧?而昨夜刚好下过雨,可有人告诉我,亲眼看见你今早浑身湿漉地回到墨华阁,施娘子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昨夜屋里睡着不自在,便跑到院子里睡了一宿。” 施念玥只觉得自己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总惦记着信的事情,强行整理了情绪,继续回答道:“我昨夜的确淋了雨,那是因为从安国公府出来后,因为思念十三年前走丢的妹妹,想要去虹桥夜市买妹妹最爱的香糖果子,不曾想遇上了大雨,本想折回宅中,可必经之路东华门街积水颇深,那条街道向来排水不好,实在走不过去,只得找了个雨棚避雨,这一躲,便躲到了今日清晨。” 姜祖阳仍旧不信,居高临下地看着施念玥:“你说的,可当真?” 施念玥抬头坚定地说:“句句属实。” 二人目光碰撞,谁也不肯也不会退让一步,僵持良久,姜祖阳开口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开始不说?” 施念玥只想快点结束此次盘问,便突然示弱:“我只是一介商籍女子,虽每日迎来送往,却也知什么是交友投分,切磨箴视,我一向恪守本分,因此从未被巡检司传唤,今天事发突然,生怕一句话说不对,便被大人您怀疑,于是便不敢多说。” 这时,副巡检使赵彦突然冲进来在姜祖阳耳边低声耳语,姜祖阳皱着眉头:“当真?” 赵彦:“这信虽来历不明,却知晓十三年前军火走私案中的秘闻,不像有假。” “既然如此……”姜祖阳顿了顿,扭头看向施念玥,“那今天便到这里,施娘子辛苦了,快回去吧。” 施念玥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赵彦坐到姜祖阳身边:“祖阳,刚刚那位是?” 姜祖阳:“墨华阁掌柜施念玥。” 赵彦一脸八卦:“看上人家了吧?” 姜祖阳觉得赵彦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别闹,她现在身陷国公府灭门案,嫌疑还未洗脱,是不是幕后参与者还未可知,况且我对她尚不了解,何来看上一说。” 赵彦自觉无趣:“我就是逗逗你,还较真了。” 姜祖阳打了一下赵彦的后脖颈:“你说你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正形。” 赵彦:“我没正形?我哪像你啊,自打离开侍卫亲军司以后,就一直板着张脸,跟私塾里的老夫子似的,一点儿朝气都没有。” 姜祖阳无奈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世家子弟太多,每天跟他们相处,感觉周围环境都乌烟瘴气的。” 赵彦:“所以你就考了武状元,选了巡检司巡检使一职?” 姜祖阳:“难道你不是吗?当初我提议参加武举,你不也毫不犹豫地跟我一起参加,离开侍卫亲军司吗?行了,言归正传,你刚才说的信到底怎么回事?” 第4章 朝堂争执 赵彦:“刚才我在架阁库查看此案卷宗,正倚在窗户边思考问题,有人将信绑在箭上,射在了窗边,想要追出去,早已没了人影。”说罢便将信递给姜祖阳。 姜祖阳看了信后说:“对于这封信,你怎么看?” 赵彦:“这信虽来历不明,但对当年军火走私一案了如指掌,不知是有人刻意引导,还是真的想向我们透露消息,所以,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切莫让它干扰咱们查案的思路。” 姜祖阳:“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不能被误导,要查清楚信的来源。倘若真如信中所言,等咱们搜集好证据,揪出幕后主使,那很多人这官是怕是要做到头了,届时,朝廷内定会有不小的震动,且让他们多睡几晚安稳觉罢。” 赵彦点了点头。 施念玥刚从巡检司衙门出来,长舒一口气,只盼着以后和巡检司的人再也不见,那姜祖阳的眼睛仿佛能将她看穿,仅仅对视几次,便差点被吓得说不出话,她也在暗自感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以后若是遇到难缠的客人,总不至于比姜祖阳还可怕。只是刚才那人提到的十三年前的军火走私案,是否是父亲的案子? 施念玥边想边往前走,抬头便看到陈芷带着车夫守在门口,陈芷一看到施念玥便冲了上去:“玥姐姐,你终于出来了,他们没对你动刑吧?”说完便检查施念玥身上有没有伤痕。 施念玥虽还未从刚才的紧张情绪中缓过神来,却也安慰地拍了拍陈芷:“好啦,姜巡检只是例行问了问话,我现在头还是有点儿晕,咱们快回家吧。”说罢便和陈芷一同上了车。 (马车上) 施念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阿芷,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陈芷:“你是说有人举报你的事?” 施念玥点点头:“这个人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不仅知道我昨夜去过安国公府,还知道我今早淋过雨回来的。” 陈芷:“敌在暗,咱们在明,看来最近你还是躲在家里比较安全。” 施念玥:“一旦被人盯上,那么躲在家里反而不安全,我就要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才能减少对方下手的机会。” 气氛突然陷入沉寂,二人都在想躲避敌人的方法。 施念玥察觉到了此刻沉寂的氛围,怕因为这件事给陈芷太大的压力,于是便勉强挤出笑意,先开口道:“阿芷,今天店里生意怎么样啊?” 陈芷:“今天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芳华楼定好的项帕本该今天到货,不知是什么原因耽搁了,已经在催了。” 施念玥:“今年的项帕时兴白狐毛,可不能耽误了,若是别家抢占了先机,又会损失一笔。” 陈芷:“放心吧玥姐姐,明天若是还不到,我就亲自去镖局问。” 施念玥点点头,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家。 陈芷对施念玥说:“今天你累了,早点睡吧,明天若是还不舒服,就在家再歇一天,店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有问题,我会及时找你的。” 施念玥笑着看着陈芷:“有阿芷在,我放心。”说罢便回屋睡觉了。 今夜经历了这么多事,显得格外地漫长,施念玥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在巡检司衙门被姜祖阳逼问以及被人举报的事情,不禁喃喃自语:“自己本安分地做着三家店铺的掌柜,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自己的妹妹,为爹娘申冤,本无心卷入朝堂是非,怎么就阴差阳错地牵扯进国公府灭门案呢?”但因为烧还未退,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朝堂上) 官家依旧未从国公府灭门案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姜巡检,国公府灭门案查得如何了?” 姜祖阳:“启禀官家,臣昨日查到墨华阁掌柜施念玥曾在当夜拜访过国公府,臣已将她传唤到巡检司仔细盘问,并未发现有可疑之处,目前还在追查中,正在找寻线索。” 官家望着以往上朝时安国公站着的位置有些失神,自从安国公被灭门后,这个位置他不许任何人站,为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快速将案件告破,以慰安国公在天之灵,安国公不仅是两朝元老,也是自己的启蒙老师,若无安国公,他或许并不知如何做一名贤德的君主。 想到这里,官家强撑起精神,接着说道:“安国公为人刚正不阿,是朝廷的股肱之臣,素日里虽会与人发生龃龉,却也是为了黎民百姓,不至于遭此横祸,若是找不到罪魁祸首,便是寒了忠臣的心,巡检司加大力度排查,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给朝廷一个交代!” 姜祖阳:“臣遵旨!” 此时朝堂下有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说道:“启禀官家,臣听闻,姜巡检昨夜传唤墨华阁掌柜,似乎只是走了个过场,没过多久施念玥便出来了,而施念玥曾经在国公府灭门案当晚彻夜未归,次日清晨更是浑身湿漉地回到墨华阁,可姜巡检只是简单询问了两句,便说她无可疑之处,不知姜巡检是否有徇私枉法之嫌。” 姜祖阳:“传唤墨华阁掌柜,不过是例行公事。施念玥的踪确实可疑,但目前并无确凿证据证明她与本案有直接关联。我不过是初步了解下情况,案件仍在深入调查中。至于徇私枉法,实属无稽之谈,我与施念玥素昧平生,何来徇私枉法之说?” 那人听闻接着发难:“姜巡检口口声声说自己向来秉公执法,但据我所知,去年安国公对于姜巡检运送朝廷赈灾粮一事颇有异议,认为姜巡检在面对拦路灾民时过于冷漠,只负责将赈灾粮运送给扶沟县百姓,而对于拦路灾民视而不见,失去了赈灾的意义,为此二人在朝堂上争执不休,姜巡检此次查案并未像以前一样全力以赴,不知是否因为之前政见不合,怀恨在心?” 姜祖阳面不改色:“刘御史急着给我定下徇私枉法和挟私报复的罪名,我实在是担当不起,罪名一旦成立,巡检司定要换人,查案一事必定搁置,难不成,你想阻挠巡检司查案?” 刘锦峰面色稍微有些难堪,但仍然平心静气道:“武死战,文死谏,我只是表达出一个御史合理的质疑,凭什么要被你扣上阻挠办案的帽子!” 与刘锦峰对视的那人此刻站了出来:“纵使姜巡检并未徇私枉法、挟私报复,可国公府灭门案至今已有两日,按照姜巡检平日的办案速度,还没有任何进展吗?” 姜祖阳:“进展是有的,但我需要掌握确凿的证据,理清思路,绝不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方能办妥此案。” 那人说道:“以往姜巡检办案是最雷厉风行的,如今查起国公府一案怎的如此沉得住气?” 姜祖阳:“郑修撰作为文官是否对我查案进度过于上心了?还是怕我查到你身上?” 郑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你查!” 官家嫌刘锦峰和郑全吵得他头疼:“好了!朕不管过程如何,姜祖阳你只管放心查案,只要能揪出幕后主使,其余不必多说,退朝!”说罢拂袖而去。 (宫门外) 姜善慈祥地看着姜祖阳:“祖阳,今日在朝堂上有些沉不住气了。”姜尚书虽上了年纪,但身姿依然挺拔,如凛凛寒风中耸立在悬崖峭壁上的松柏,初秋的风吹过,衣角随风微微飘起,阳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风骨。 姜祖阳看着父亲慈祥的面庞,原本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点,自己打小就将父亲做为榜样,立志做一个像父亲一样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好官:“父亲说得是,只是儿子并未徇私枉法,且事情刚有眉目,不想因为外力中断查案。” 姜善笑着说:“为父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人品,只是非宁静无以致远,遇事还需沉着冷静,方能达到你最终的目的。” 姜祖阳:“儿子记住了。” (汴河边) 陈芷焦急地赶路,想要去镖局问清楚项帕还未送到的原因。 刚走到任氏镖局门口,陈芷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缓了缓便进了镖局大门,只见柜台边有个人背对着她靠在椅子上拿书盖着脸,打着呼噜。陈芷拍了拍他的肩膀:“请问任老板在吗?” 那人未被拍醒。 陈芷又加大力度拍了拍那人肩膀,提高了音量:“请问任老板在吗?” 那人被惊醒,双手把书拿开,坐起来没好气地说:“谁啊!” 陈芷定睛一看,是任氏镖局的少东家任凡,她向来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表情由礼貌转为不屑:“你父亲任老板呢?” “我爹去城东头的……”任凡忽然转过弯来,这个芳华楼的二掌柜陈芷向来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凭什么要对她有问必答呢,“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爹去哪儿啊,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跟你说?”陈芷一脸怀疑,上下打量了一下任凡,“跟你说得清楚吗?” 任凡更生气了:“跟我怎么说不清啊,你就说你来找我爹什么事儿?” 陈芷不紧不慢地说:“那请问任凡任少爷,我半月前请镖局送的项帕为什么迟了两日还未送到呢?” 任凡一时语塞,他还真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