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黑化驸马he了》 第1章 1 眼下已过初秋,天气转凉,微风穿进大堂,令人不禁打个寒颤。 “带上来。” 砰的一声,一女子身着粗布衣裳,半倒在地,脖颈布料被扯开。 “后颈这金桂一般的胎记,除了左氏一族,天下还有谁拥有?” “身为朝廷命官,竟也耍起了金屋藏娇这套。” “楚爱卿,你说,该如何处置?” 男子站的笔直,双唇紧抿,红瞳半合。 龙椅之上,男人微抬下巴,“不过,要是你肯杀了这个毒妇,朕便可赦你无罪。” 脚边传来一阵冷笑,他忍不住回头。 “动手吧楚将军。” 女子抬眼,死死盯着他腰间佩剑,“还等什么呢?” 体内毒素发作,她一口淤血吐了出来,直直望向眼前男人。 楚萧一愣,随即被夺去剑柄,连带着整个人被圈住。 “当初给我下毒,没想过有今天吧?” 左汐轻轻勾唇,笑声发凉,“把我收到你府上,也是为了赎罪?” 有人嗓音急促,张着手臂踌躇不定,“你干什么?还不放下剑?” “别过来。” 环顾四周,左汐使了劲,泛着寒光的刀刃划破人脖颈,渗出丝丝血液。 一手搂紧楚萧,一手握紧剑柄,她拿刀尖在朝服上打着转,“再上前一步,我可不能保证他能留得全尸。” 男人喘着粗气,“你……” “好戏也该收场了。” 左汐勾唇,放手的瞬间一剑刺穿他心脏,“楚大人这般心慈手软,该和奴婢一同下地狱才是。” “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你是吗?” 楚萧直直跪下,捂住胸口,耳边嗓音带着怒气。 “第一,你为人臣子,勾结敌国,害我大燕人民流离失所,是为不忠。” “第二,你蒙受皇恩,委以重任,却杀我父兄,是为不仁。” “第三,你我主仆一场,你从前心思狠毒趁人之危,现在不念旧情,不肯放我一线生机,是为不义。” 话音未落,闯进一少年,将楚萧揽进怀里,“将军?” 刹那间,脖颈被两道剑柄抵住,她却没有丝毫畏惧,死死盯着那双红瞳,咬紧牙关,“三剑已成,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左汐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不料脚步声愈发响亮,她勾唇。 “着火了?” 有人怒吼,“愣着干什么?” “还不赶紧找人来灭火?” “你想让陛下也丧命于此吗?” 一时间,所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上蹿下跳,进进出出。 “哈哈哈……” “晚了!” 左汐睁眼,拔掉男人身上的剑,笑得前俯后仰,“你们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吗?” “今天在场所有人,都得死!” 说完,手起刀落,鲜血溅落,女人身躯应声倒地。 一口鲜血滴落唇角,楚萧颤抖着指尖,抓住她衣袖,“左……”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暗自想着。 要是重来一世,自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哈……” 不知过了多久,左汐猛地睁眼,大口喘着气。 望着房中陈设,她迟疑着下榻,来到木桌前。 镜中之人唇红齿白,眉间一点丹砂衬得她五官艳丽,插上金钗后,左汐望向窗外,不禁有些恍惚。 远处一片艳丽金桂,浓烈香气入鼻,她猛地睁大眼。 多年过去,再见如此景观,左汐竟觉得有些陌生。 伸手掐了一把自己手臂,她吃痛地闭眼,又紧抿双唇。 梳妆完毕后,左汐来到主殿,却只是坐上软椅,合眼休息。 许是噩梦劳神,她眼皮一沉,想到了那段时光。 当时在将军府连日连夜睡不着觉,她便戴上斗篷暗中访医。 大夫原本捋着胡子,一脸自信,扬言药到病除,却在把脉后连连摇头,要她再寻高人。 左汐不解,定要究其缘由。 大夫目光一沉,告知自己身中剧毒,能活这些时日,已是万幸。 巧的是,上一世的今天,楚萧也给自己端了碗汤药,在那之后自己便接连几日高烧不止,险些丧命。 宁羡之愤恨的嗓音还萦绕在她耳畔,“我就说那个楚萧不是什么好东西,得了殿下赏识居然翻脸不认人。” 望着眼前打着节拍,勾唇轻笑的公主,小梅内心忐忑,低着头一动不动。 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没个动静,想必今日不会来了。 上辈子她作为大燕公主,整日只知享乐纵情玩乐,国难当前仍挥金如土,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国家灭亡。 老天给了重来的机会,她自然不能浪费。 只不过,什么时候做?怎样规划?需要谁的助力? 这都是她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左汐手撑着脑袋,终于停了动作,吸口气轻声开口,“备轿辇,去坤宁宫。” 小梅点头如捣蒜,得到同意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忽地,腹部一阵绞痛,她捂住肚子,不由得低下头颅。 她平日任性惯了,身子并不强健,但也来的太不是时候。 一阵脚步声传来,侍女端着茶水送到她面前,左汐平复着呼吸饮下。 她咬牙,正准备提裙起身,便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梅在左汐脚边停下,喘着粗气告诉她楚萧求见。 还是来了。 左汐勾唇,脸色却有些发白。 大殿之下,楚萧长身玉立,仰头望着软椅之上的她,恭敬的行了个礼。 左汐指节抵住额头,看向楚萧。 少年一身玄色官服,墨发用玉冠束起,眼角那颗黑痣显得更加勾人,抬眼看她时,一双红瞳又露出莫名的情绪。 她打开折扇,红唇轻掀,漫不经心的开口,“三月未见,楚大人此番,所谓何事?” 楚萧接过小厮掌心的茶碗,双手递给旁边侍女。 “听闻殿下前两日因溺水感染风寒,微臣便命人熬了汤药,以表心意。” 从小梅指尖接过,茶碗抵到唇边却生生停住。 茶具其上印着淡黄色花纹,她一眼辨认出是自己曾经赏给楚萧的那副。 左汐喉间发出一声笑,而后微微勾唇,“有劳楚大人了。” 楚萧颔首,复抬头望向她,神色平常。 左汐垂眸,心口蓦地有些难受。 前世自己虽惯来骄纵,不算多明事理,但对于他,左汐自觉无愧。 楚萧进宫后不到两年,皇帝便对他大加赞赏,还不拘身份让他入朝。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卫摇身一变成了大燕最年轻的官员,此后大展宏图平步青云。 要不是自己,他现在还过着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生活,平日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人。 严重点,可能已经死了。 可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他是怎么做的呢? “药材倒是极佳。” 她话锋一转,指尖贴着杯壁打转,冷声开口,“只是闻着有些古怪,不知楚大人手下干净么,有没有参杂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说这话时她往下望去,上下打量着楚萧,丝毫不觉得冒犯。 被这样的眼神扫过,少年却丝毫未动,仿佛她才是那个充满猜忌的人。 汤上飘着几粒碎片,她嘴唇微微发抖。 钩吻与鸠羽混合,楚萧还真是好狠的心。 想到这里,左汐差点没拿稳。 难怪后来楚萧肯留她一命,还将自己藏于府中。 现下想来,恐怕只是想看到她苟延残喘的样子罢了。 忽地,少年肩膀微抖,扑通一声跪下,抬头时满眼无辜,“微臣愚昧,公主何出此言?” 呵。 不过是以为她是深宫中的公主,自己又是她身边的得力干将,就算下了毒也不会发现而已。 钩吻与鸠羽同属天然毒药,在他们面前,百试百灵的银针也会失效。 况且,钩吻长得与忍冬极为相似,一般人根本分别不出。 只可惜,前世她藏在楚萧府中时负责药房活计,经常指尖一点,给他解於化痛,早已将两者分的一清二楚。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为了防止她认出,楚萧身上一定带着解药。 左汐放下茶碗,一步一步下了阶梯。 耳边传来轻微的动响,红色绣鞋出现在他眼帘,紧跟着的还有拖到地上的正红宫服。 楚萧低着头,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暗自压住袖口。 数秒后,绣鞋停下,左汐已经到了他身边。 楚萧抬眼,下意识往后退去,不料手腕被猛地捉住,臂间灌进一阵冷风。 握着手中的小瓶,左汐扯起嘴角。 方才就一直掩着袖口,果然有端倪! 左汐背过身,死死盯着瓷瓶,冷声开口,“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楚萧瞥了眼药瓶,望向左汐背影。 现下她妆戴整齐,艳丽外衣绣着鎏金的刺绣,边缘露出几处暗纹,满头金银显得她更加雍容华贵。 鼻尖隐约传来一股气味,楚萧眉头微皱,望向大殿烛台。 须臾他双手并举,嗓音低沉,“回殿下,任务繁多,这些只是臣平日服用的药丸而已。” 她差点气笑,遂压低声线,“此话当真?” 左汐扭头,细长指尖松开。 雪白瓷瓶立即摔得粉碎,褐色药丸溅落,如珠子一般滚了一地。 两名侍女面面厮觑,端着托盘的指尖颤抖,差点没拿稳。 罪魁祸首却并无反应,只是仰头望着她。 甚至,还能看出些许委屈和不易察觉的温柔。 像是被他这副演技折服,左汐唇角微微勾起。 记忆中,今日一别,楚萧就再也没出现在她眼前。 她还记得,当初边境作乱,楚萧主动请缨以求查案,被皇帝看重后便马不停蹄的前往。 而此次前来,自然是因为念在自己对他有恩,前来辞别罢了。 只是人心难料,此人背后蕴藏着何等心思,却无从得知。 足尖轻点,她回座,懒声开口,“边境路途遥远,楚大人此番必定劳累。” 左汐挥手,对身旁的侍女耳语了几句。 侍女将方才茶碗置于托盘,躬身下了步梯。 她勾唇,抬抬下巴,“这碗药,本主赐你了。” 楚萧接过碗,盯着水面却迟迟没有动静,薄唇紧抿。 她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大人所言为真,碗中为补药,那为何不饮?” 茶碗置于边几,那双血眸低垂,少年叹了口气,“公主抬爱,这碗中药材极其珍贵,臣无福消受。” 她眼皮轻掀,脱口而出,“叫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 左汐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眯起,紧盯着少年,一字一句,“怎么?” “你该不会是心里有鬼,不敢了吧?” 一时间,大殿之中,静的吓人,此时就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晰。 视线扫过深色液体,他缓缓端起茶碗,正抵到嘴边,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第2章 2 他指尖一顿,没理解其中意,“殿下?” 左汐压住情绪,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明知你常年生病却这样猜忌,确实是本主过分了。” 楚萧凝眉,将茶碗放回去后低头,抿唇思忖。 她挥挥手,身旁两位侍女便退了出去。 偌大殿内此刻只剩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左汐直直的看着他,却瞧见他神色自若,实在挑不出毛病。 左汐缓步起身,拿起折扇拾阶而下,语速放缓,“不过,本主有个疑问,还望楚大人能指点一二。” “公主请讲。” 左汐微微使力,折扇散开,她举起后小幅度给自己扇风,“边境历年战乱,我朝连年征战,可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大人认为,事出何因?” 楚萧并未抬头,片刻后开口,“微臣不知。” 她一步一步往前,声线逐渐发冷。 楚萧躬着身,听见那声音又起,带了点狠厉。 “很简单,朝中有信人,不解决根源当然会连连失败。” 左汐合了扇,踱到他面前。 男人一双红瞳美的妖冶,剑眉星目,肌肤上的那颗痣并不多余,反而像是散落点滴墨汁,衬得他更加动人。 难怪有不少人喜欢楚萧,这双眼睛看谁都深情。 楚萧微微垂眸,对上她视线。 “只我一人势单力薄,我需要一个助手。” 左汐挑眉,“你我主仆一场,只要你祝我一臂之力,来日成功,我必能给到你想要的一切。” 楚萧指尖一动,眼中终于起了波澜。 左汐轻笑,听见少年开口,嗓音有些发哑。 “微臣想要,殿下就能给?” 她笃声开口,“那是自然。” 楚萧微微勾唇。 她转身,清了清嗓,“不必急着答复,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左汐的暗卫队就在城关,要是她演一场戏,给楚萧安个罪名,纵使他有天大本领,也撑不到出京的时日。 楚萧是个聪明人,左汐相信他不会如此冒险。 她蓦地回头,折扇抵上楚萧下巴,“究竟如何选择,我想楚大人心里应该清楚。” “是。” 楚萧走后,她捻起地上一颗药丸凑到鼻尖。 钩吻和鸠羽虽毒性极强,但也并非没有法子解开。 只要将绿豆忍冬和甘草混合熬制,尽早饮下便可化解。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甘草,搓圆子时沾上人的体温,势必会散发出淡淡的甜味。 不过,如若楚萧也重活了一世,拿此事来试探她也并无可能。 究竟有没有换药,一试便知。 指尖药丸滑落,她捡起旁边的那颗细细闻了一番,凝眉。 翌日,握着手中毛笔,左汐脑海里闪过画面。 她没记错的话,公孙毅就是在今天向自己的父皇提亲。 而自己虽百般不满,那时却如同折断翅膀的飞鸟,一丝努力也没有做。 重活一世,她还要将就吗? 正思忖,小梅急促赶来,说皇上身边的公公请她到太和殿一聚。 一年前,皇帝病了一场后不知为何对长生不老有了执念,开始大肆征收城池、修缮庙宇,致使百姓叫苦连连。 而他自己却整日沉迷仙道,对此不闻不问,朝政悉数交由权臣管理。 她的皇兄,当今太子因进宫谏言被贬边境,母后也因此被冷落了好些时日,至今都没重归于好。 左汐仍有忧虑,压低声音问,“只我与父皇吗?” 小梅顿了一下,说宁国公和世子也在。 轿辇停在宫外,远处飘来一阵熟悉香味,左汐视线望去,一颗金桂立于天地。 她这位父皇虽在朝堂之上并不合格,但对她一向宠爱,如若坚持,事情应该有回转的余地。 左汐回神,提了衣袍上前。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她一只脚刚踏入,左衡爽朗的嗓音便响起。 “长乐来了,过来坐。” 想起他临终前还托着自己的手,说她一个人在外他不放心,左汐便不由得鼻尖一酸。 她收了情绪,坐于左衡身旁,努力挤出笑容,“谢父皇。” 谈到婚约,左汐垂眸,并未开口。 两个大人聊得火热,却见她饮着茶水吃着糕点,仿若置身事外。 左衡侧头,笑容慈祥,“长乐认为怎样?” 三月后的今天是个吉日,宜嫁娶,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她已经听过一遍,自然没了兴趣。 左汐放下茶碗,拿手绢擦了唇角,正色,“父皇,儿臣认为不妥。” 左衡凝眉,以为她又要闹脾气,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国势衰微,长乐也是大燕的子民,怎可耽与情爱?” 明明是个只顾享乐,富养娇惯的闺阁女子,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公孙弘微微睁大眼,眼神震惊。 左衡也愣了一会,回神后温声开口,“长乐此言,事出何因?” 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侧头凑到左衡耳边,压低声音开口。 噗的一声,左衡竟笑出声来。 她这位父皇一向刚愎自用,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也正常。 左汐抿了口茶,盯着清澈的水面悠然道,“父皇不信长乐,不如跟儿臣打个赌。” 此时殿中摆了三根香,第一根才烧了一半。 她收回视线,缓缓开口,“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李员外会在回京路上横死,幕后主使便是大理寺夏大人。” 说到后面她语速放慢,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眼见众人视线凝聚在一起投向她,左汐撇开头。 左汐口中的李员外前段时间在汴州出差,前两日差信使送信,信上说自己今日便能回京,届时会来殿上禀报。 左衡凝眉,却还是挥手,在小厮耳边嘱咐。 殿中之人齐刷刷望向左汐,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喝茶喝茶该玩玩,静静的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蓦地一阵脚步声,一名黑衣男子踏入,附在左衡耳畔低语。 左衡面容僵住,扭头望向正垂眸的左汐。 前脚黑衣男站定,后脚便有个中年男人入殿。 男人轻声走到左汐跟前,她听完后抬眼,却发现香还未燃完。 一旁左衡猛地起身,眉头紧皱,“你说他也死了?” 左汐拿盖子撇开浮沫,见男子面色犹豫,随后语气笃定。 “是,陛下。” 方才暗卫首领告诉她,队里派出的人半路被伏在暗处的杀手刺中,赶到时大理寺那位已经没气了。 左汐凝眉,此事蹊跷。 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叛变,还杀害朝廷命官。 无论谁看,都是在挑衅天子权威,与朝堂之上公然叫板也并无两样。 左衡眼眸微眯,“看来朕并不了解长乐啊,竟不知我们小公主这般聪慧。” 如炬目光打在背后,左汐直觉危险,逼着自己直视左衡,“儿臣哪有啊?” 左汐拉住皇帝手臂,软声开口,“只是长乐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仙人跟我搭话。” “他说大燕气运将近,见我与他有缘,便要我来补救……” 她身子微微颤抖,声泪俱下,望向左衡时眼神恳切。 这话任凭哪个君王听了都会觉得是胡言乱语,可左衡却指尖一顿。 “既如此。” 宽厚手掌搭上左汐肩膀,皇帝勾唇。“明日大殿之上,希望长乐也能让父皇刮目相看。” 她颔首。 吩咐了人查案,话头又扯回亲事。 自知躲不过,左汐终于开口,语气调笑,“我生**玩,公孙公子要是愿意委身于我,那本主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将你纳入。” 说这话时,她目光向下,扫视着她这位未婚夫。 白衣男子原噙着浅笑,片刻面容僵住。 左衡眼神一凛,“胡闹!” 左汐撇嘴,又拉住皇帝袖口,不停晃着,“不要嘛父皇,我可是你唯一一个女儿,就不能再等等吗?” 大燕朝女子十五及笄便能成婚,他就是因为宠爱才将她又留了三年,左衡叹了口气,“你好好看看,京城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子,哪个还待在闺阁不肯嫁人?” 道理如此她辩驳不得,左汐眼珠微转,“那父皇,能择出几名男子让儿臣挑选吗?” 公孙毅面色自若,却暗自握紧了拳。 眼见无望,公孙弘拉着公孙毅起身,行礼后退下。 “可这是朕能为你选出的最佳夫婿了。” 眼见人走远,左衡微微叹气,想起宁羡之那张脸又忍不住皱眉,“你是想嫁给那个小子?” 她立即否认,头摇的像拨浪鼓,“宁公子虽说貌美,但长乐如今并无打算。” 左汐指尖抚上皇帝肩膀,微微使劲,“长乐只是觉得,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想多体会体会再做抉择。” 他这位女儿的手艺不错,左衡本就劳累,现下都快睡着了。 听清楚后,他才皱眉,“你还要体会多久?再待两年孜儿都要娶妻了。” 左汐轻哼,“皇兄与秦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早就约定终身,长乐哪能与之并论?” 她顺水推舟,岔开话头,“再说了,世间多是风流男子,怎么到了长乐,父皇便容不下了?” 左衡拿起案上书简,轻喟,“你啊……” 她眨眨眼,满脸欣喜,“父皇不反驳,儿臣便当默认。” 左衡摇摇头。 她连忙起身,行礼退下。 出了宫殿后坐上软轿,左汐撑头思虑。 她今年已满十八,婚事眼下能糊弄,但要想就此堵住悠悠之口却远远不够。 那嫁谁? 她都不想嫁。 公孙毅狼子野心,娶了自己必定有别的企图,宁羡之虽貌美也有些才华,却整日耽于享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至于别的世家公子—— 眼下国事为重,比起儿女情长,她更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就在这时,脑中浮现出一张脸。 左汐猛地一惊。 第3章 3 难道是刚重生脑子还不清醒么? 居然会想到楚萧,看来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她呼了口气。 一夜过去,天气转凉,正披了件外衣望向窗外。 片刻之后,左汐坐在桌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感觉才越发真实起来。 几名侍女立于身旁,小心翼翼的给她梳妆。 昨夜没睡安稳,她索性离塌,伏在案上思忖。 北有夏夷南有东枝,西有紫覃东有居庸,大燕现下看着安稳,实则危机四伏。 恐怕现在各国都在朝中安了眼线,等待着某个时机到来。 她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思考一会该怎样应对。 左汐到时,殿上乌泱泱的一片,见她站定忙停止了讨论。 平日里五品以上官员才会参加朝政,而今并非重大节点,却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众人难免有些慌乱。 左汐神色平静,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不过须臾,中年男子一身龙袍面容庄严,缓缓入座。 谈及昨日李员外之死,官员们表情不一,面面厮觑。 大理寺理正叛变,还刺杀同朝官员,确是件大事。 一蓝衣男子举牌,上前一步,指尖微微发抖,神色有些躲闪,“微臣以为,陛下应诛夏氏九族,以儆效尤。” 一时间,官员们个个都举牌躬身,高喊着臣等附议。 左汐冷笑,果然是墙倒众人推。 夏氏满门忠良,现下因为出了个反贼,在他们眼中就应如此么? 不过,如果能用他人的牺牲留得自己,谁又不愿意这样做呢? 左衡指尖轻点,瞥向站在殿下的左汐,“长乐认为,此举如何?” 她双手平举,平静开口,“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如若因一人之错便牵连全族,那在场的各位,又有几人能保住性命呢?” 闻言,底下竟又有些骚动,压低嗓音窃窃私语。 身后有人呼吸沉重,左汐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男人,得到允准后上前。 她转身背对着左衡,朱唇轻启,“张郎中。” 蓝衣男子喉结微动,应了声,“臣在。” 倒真是沉得住气,左汐唇角微勾,俯视着他,“方才是你说因夏理正要诛夏氏九族?” 被点名道姓,男人只得回应,“是,微臣以为通敌叛国,罪已至此。” “是么?” 侍从端来一只托盘,左汐拿起后轻笑,“昨日本主找到了个物件,是你的么?” 这番话听着无厘头,男人忍不住抬头,看清后瞬间变了神色。 雪白的信封上盖着东枝的国章,她回头挑眉,红唇轻启,“父皇,原来张郎中心怀大义,愿以身士卒,是长乐误会了?” 方才还能稳住,现下这般戳穿,他更是没了法子。 毕竟他和东枝的人有书信来往,他也确有动摇,并非一句话能解释。 左汐捏着信封,踱到了烛台前,她手臂举高了些,才没让纸张掉落。 只听扑通一声,男人猛地跪下,不住磕头,哆嗦着声音,“陛下,您听臣解释。” 左衡眯眼,撑着头并未反应。 左汐不顾他面上惊恐,拔了头上金钗,划开后勾唇,“尚书省张郎中张大人,轻启。” 她笑得肆意,将下方的每人都收入眼中。 有的睁大了眼不知为何,有的不住攥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还有的…… 便是端端站着,面色自若,仿佛置身事外。 她收回视线,睨了男人一眼。 男人衣袖凌乱,额间渗出鲜血,双手想要够到那封信,却又颤抖着收回。 左汐微微俯下身来,眼神是从未见过的狠厉,“看来张郎中还不死心啊。” 她笑意愈深,“那么,要我把内容读给各位听么?” 知了此番意义,方才还暗中讨论的人赶忙闭口,殿中静的吓人。 乌泱泱的跪倒一片,她上了步梯,将信封递给手边的侍从,懒声开口,“黄侍郎。” 紫衣男子匍匐在地,张了张口却轻若蚊声。 左汐挑眉,佯装未闻,“本主叫你,为何不应?” “在……” 瞧见男人指尖发抖,她指尖捏住玉石,语气散漫,“黄侍郎,眼光不错。” “只是本主瞧着这块玉佩,总觉得眼熟,大人认为,事出何因?” 男人手指蜷缩,肩膀都不住抖动。 她扭头,恭敬的给皇帝行了个礼,而后双手举起两只玉佩。 昨日的沾了血迹,显得玉石淡了些光彩,除此之外并无两样。 从她的角度看去,这位黄侍郎终于抬头,却咬着牙,像是充满了不甘。 是啊,谁能想到,一向不问朝政的公主竟能参与其中,插手此事呢? 他们位高权重,自以为手段高明,却忽视掉了最危险的因素。 欣赏完了不同神色,左汐呼了口气,缓声开口,“萧——” 话音未落,青衣男子也不管布料有多珍贵,便擦着地面往前爬,一下又一下砸着地面。 大殿之上,磕头声不绝于耳。 左汐见他额间滴血,眼中噙满泪珠,哆嗦着嘴唇,“陛下饶命,殿下饶命,微臣绝没有投敌。”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脸面,萧都事颤抖着手指指向方才的紫衣,脸色发白,“陛下,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嗓音徒然提高,“那日臣与黄侍郎小聚,碍于面子只得收下,臣冤枉啊!” 昔日同僚为了保全自己,竟敢颠倒是非,紫衣男子怒目圆睁,涨红了脸冲着他大吼,“血口喷人!” “明明是……” 她勾唇,琥珀色的眼眸亮起。 左汐撩袍,在副位坐下后抿了口茶,却没注意到那道眼神。 暗处一男子目光沉沉,如鬼魅般在她身上流转。 一通下来,不少官员都被处置,贬的贬斩的斩,把下面的人吓个不轻。 其实,左汐只按记忆指出了几位,剩下的便不打自招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新鲜,她越发起了兴趣。 回长乐宫的路上,左汐拆掉一头的金饰舒展了身子,才感觉好很多。 想到今天没见到楚萧,她微微皱眉。 左汐思虑后掀开帘子,朝车前的男人开口,“林首领,今日进殿,你可有见到楚萧?” 中年男人骑着一匹黑马身姿挺拔,鬓间白发往后拢起。 微风吹过,她将墨发别到耳后,听见林鸿影开口。 “回殿下,没见着。” 男人话锋一转,“但属下方才听闻,他旧病复发,向王大夫请假了。” 请假? 倒回软椅,她又想起那个无故丧命的夏理正,于是按按眉心。 真的如他们所说,是畏罪自杀么? 瞧见红瞳男子立于宫外,公孙毅缓步上前,语气讥讽,“楚御史不是要离京么?怎么今日还在此?” 楚萧扭头,掩面轻咳,“边境之事崔大人替为处理,王大夫已准允下官留京。” 他冷声截掉话头,“倒是公孙主事,中书省事务繁忙,竟也有功夫来公主府?” 公孙毅握紧了拳,却面色自若,睨了他一眼,答非所问,“本公子是公主的未婚夫,来探望殿下有何不可?” 楚萧颔首,语气平静,“下官并无此意。” 明知两人历来不合,楚萧还故意提起他在宁羡之父亲手下这件事,公孙毅越想越气,正准备甩袖离开,却听一道声音响起。 搭上小梅掌心,左汐提裙下轿。 艳丽宫服在眼前摇曳,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公孙毅平复心情,率先开口,“见过殿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萧未做反应,片刻后才躬身行礼。 与男人擦肩而过,她并未停留,反而径直踏入,坐上软椅后才想起来起外面还有两人。 于是唤来侍女,懒声开口,“让他们进来吧。” 眼见又要请安,左汐手掌轻挥,视线放到白衣男子身上,“琐碎之事就免了,公孙公子今日前往,所为何事?” 公孙毅抬头,直直望着高处的女子,尽力掩住情绪,“昨日殿堂之上,公主所言为真?” “为真。” 左汐拨弄着腕间的佛珠,面色不耐,急速开口,“本主不喜欢你,这话我已说了无数次,世子还没听腻么?” 公孙毅低头,指甲嵌入掌心,他呼了口气才继续,“那微臣斗胆问一句,殿下喜欢谁?” 想到青衣男子那副趾高气昂的神色,他本能的皱眉,抬眼看向左汐,“宁羡之?” 她喉间发出一声笑,却令人听不出情绪。 “是啊,宁羡之长得貌美又乖巧,本主喜欢怎么了?” 曾经的她可能会因此和公孙毅大吵一架,但如今重活一世,左汐从容了不少。 她撑头挑眉,“再说了,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多情一点又何妨?就算我左拥右抱,养一屋子面首也不干你事。” 玄衣男子英姿挺拔,并未开口。 左汐望着他头顶,摘下珠子后勾唇,“忘了告诉世子,站在你身边的这位,我也很喜欢。” 说这话时她拖长了嗓音,翘首以盼。 瞧见楚萧抬头跟自己对上视线,左汐眼珠微转,复将眼神赐给公孙毅,“这个答案,世子可还满意?” 公孙毅咬紧牙关,瞪了楚萧一眼,甩袖转身。 人走后,她将侍从全部遣散,让楚萧靠近些。 隔着几步距离,楚萧见她扔掉佛珠头发散乱,双腿横搭于扶手,坐姿也豪放的不像个闺阁女子。 左汐撑着脑袋,眼皮轻掀,“本主这里不卖后悔药,进来了便不可回头。” “楚大人可思虑好了?” 早在那日他就领教过左汐的本领,想在她面前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显然为零。 楚萧呼了口气,撩袍跪下,瞧上去满眼的诚恳,“微臣但凭公主差遣。” “是么?那本主拭目以待。” 左汐勾唇,正欲起身却使不上劲,仿若五脏六腑都卷成一团,疼的她额间冒出汗珠。 不愿被人瞧见,她将身子放低,只挥手让楚萧离去。 下方传来一声回应,“微臣告退。” 该死,居然这个时候…… 明明没有将那碗药饮下,竟还会如此? 左汐指尖发麻,硬撑着站起,摇摇晃晃的往下踏,不料踩了空。 眼前景象越发模糊,她身子一软便往前倒去,只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有名男子呼喊,“左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