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东北家属院来了个万人迷》 第5章 还有她的份儿? 一路舟车劳顿,江晓月早就犯了困。 简单洗漱一番,就沉沉睡去,那小手紧紧抓着宋时好的小拇指,就怕新妈妈像爸爸一样消失。 宋时好本来没想在江家待太久,是想稳定下来再离开的。 但拇指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她有些不忍,现在的江晓月太像小时候颠沛流离的自己。 但自己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 也幸亏江衍是真心疼侄女的,只要他将来讨的媳妇爱屋及乌,自己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看着江晓月可爱的睡颜,她也忍不住眼皮子打架,便窝在床边也跟着相约周公。 再醒来已是半夜,她觉得口渴得厉害,江晓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 宋时好帮着江晓月掖了掖被子,随后轻手轻脚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他指间猩红的微光忽闪忽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尼古丁气味。 宋时好看出来是江衍,她清了清嗓子,小声问候,“还没睡呢?” 江衍掐了烟,回手打开了台灯,声音喑哑,带着些蛊惑人心的味道,“嗯,刚回来。” 昏暗灯光下,他身穿着纯白衬衫,扣子解开了几枚,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侧脸看她。 光勾勒出他简洁的身形线条,如素描一般,有一种孤单颓靡的感觉。 “奥,那你早点休息,我下楼喝口水。”宋时好欣赏完美色,缓缓收回视线,正要往厨房走,身后的男人又开了口。 “今天是怕人贩子团伙还在车上,为了安全着想才没解释我们的关系。” 她年纪小,这阵子又经历太多糟糕的事,江衍怕她想歪,才同她说明,希望能给予她安心。 宋时好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江衍站起身,“不用这么客气。”说完转身回了房。 次日 吃了早饭,江衍就提出要带江晓月看病的事。 江母一口饭差点噎住,“你说啥?给她看病?那得多少钱啊,再说还不一定能不能看好呢!” 她说话丝毫不避讳江晓月,“儿啊,你有那钱自己攒着娶媳妇多好啊,晓月这丫头也就是不会说话,那也不叫啥毛病,身体健康就行了。” 江衍蹙起眉头,“妈!你当着晓月的面说什么呢!” 宋时好也吃饱了,她轻轻拍了拍桌下攥着自己衣服的小手,以示安抚。 这个时候不需要她插嘴,因为江衍是完全做得了这个主的。 “吃完了我们就走吧。”江衍这话是对着宋时好说的,至今他也是无法对着这张幼态的脸喊出二嫂来。 宋时好点点头,江晓月也早就放下了筷子,江母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也无人理会。 儿子的主她做不了,别人她还是能使唤动的,“老二媳妇你站住,我有点事跟你说。” 宋时好就知道总有一人得受老太太的窝囊气,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她蹲下身整理了一下江晓月的衣服,柔声道:“晓月乖,你先跟三叔去门口等我。” 老太太在江晓月眼里就是会吃人的老姑婆,她下意识抓住了宋时好的手,连连摇头。 江衍见状,同江母道:“妈,我那边和大夫都约好时间了,晚了就过号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这一个两个都和她对着干,是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哪能行! “我现在是谁都使唤不动了,那你还把我接过来干啥。”江母头一别,说起了气话,“还不如让我留在村里,让老大一家气死算了。” “妈,你这是什么话。”江衍眉头蹙起。 瞧着就要僵持起来,宋时好赶忙站出来,“你们先去门口等我,我和妈说两句话就出去。” 她和江母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与其闹得那么僵,还不如把态度表明,大家也都能和和气气。 再说这老太太无非就是拧巴了些,也不是啥恶人,上辈子自己啥样人没接触过,不怕整不明白个小老太太。 江衍看着宋时好坦荡无畏的水眸,愣了一瞬,问道:“没事?” “当然。”宋时好点点头,笃定道,“来不及你们先走也行,我和人打听也能找到,别耽误了晓月的病。” 江衍只好抱起江晓月,“那我们门口等你。”又对江母道:“妈,别为难人。” 江母冷哼一声,等江衍他们出去,她才开口,极尽讽刺,“没看出来,我儿子你使唤得挺好,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能耐呢。” 江母上下打量着宋时好,好像她撞了头就像变了个人。 宋时好坐到她对面,“妈,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都想为了这个家更好,以后也让老三娶个好媳妇不是吗?你听我说……” 她做起了江母的思想工作,上辈子的她可是金牌销冠,就没有她搞不定的人。 …… 到了医院,江晓月是有点怯的,紧紧拉着宋时好的手。 很多人和江衍打招呼,不少打量的目光越过江衍,落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有惊艳于宋时好容貌的,也有嘲笑她们衣着的,好的不好的,让江晓月的头越埋越深。 宋时好倒是没那么在意,她又不是没穿衣服,何况不过路人而已。 只是她挺吃惊的,没想到江衍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科室副主任了,当真是前途无量。 江衍亦察出了不对,而且宋时好毕竟也是他名义上的嫂子,那些眼光亦让他感到不适,干脆抱上了江晓月,加快了脚步。 这下宋时好遭了殃,她虽然也有一米七的身高,可在近一米九的江衍面前,她还是要小跑追着他的阔步疾走。 宋时好低头跟着,没留意前面的人忽然停下,就那么直冲冲撞了上去。 不过很快她就站稳了脚步,也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好意思,我没刹住闸,你走得太快了。” 江衍还以为是错觉,想起刚刚那一瞬柔软的碰触,难免尴尬,清了清嗓子,“没事,到了。” 说着就敲响了科室主任的门,一番检查下来,得出结论,江晓月的声带并无受损,也没病理性的病变。 她可以说话的,但是却不愿意张口,主任建议他们去看心理医生,或者日常生活中慢慢引导。 这算是好消息,但也侧面反映出,是江晓月的心理压力太大,或者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不愿意开口。 江衍心情有些复杂,二哥没日没夜上工养活全家,供他读书,可二哥唯一的女儿却是被如此对待。 “晓月,三叔对不起你,三叔应该早点回来的。”江衍眼底满是自责和愧疚,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江晓月不明白那些复杂的情绪,她只知道三叔是真心对她好的。 她摇头,表示不在意这些,反正她也不想说话,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笑得天真烂漫,却不知更让人痛心。 宋时好摸了摸江晓月的头,她也心疼这个小女孩,“晓月,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晓月爱听新妈妈说的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新妈妈说得对,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比以前好很多了。 下了楼,江衍又带她们去了护士站,“麻烦帮她换一下药。”说的是宋时好。 乡下条件有限,他对她的伤口只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为避免感染,医院是要来的。 没想到这小叔子还挺细心,宋时好道了谢,乖乖跟着护士去换药。 江晓月是一刻也不想和宋时好分开,她对医院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爸爸那一次也是送进了白色帘子后再也没出来。 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宋时好没法儿,只好带着江晓月一块进去。 结果换药的没哭,看到伤口的江晓月眼泪却是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她在想新妈妈头上破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得有多疼啊。 宋时好赶紧给她擦眼泪,“没事的晓月,我一定都不疼,而且都快要好了,不信你问护士阿姨。” 江晓月吸了吸鼻子,立马看向换药的护士。 那护士缠好纱布,配合道:“对啊,放心吧小姑娘,这伤口不深,快要好了。” 听到护士的话,江晓月才安心,用袖子擦了擦脸。 宋时好被她那小模样逗笑了,和护士要了些纸,蹲下身子轻轻擦拭江晓月花了哭的小脸,“别哭啦,都变大花猫了。” 擦完她又和护士道了谢,才带着江晓月出去找江衍。 他看出了江晓月的异样,但看两人紧紧拉着的手,就没多问,直接带人离开了医院。 走了一段才发现这好像并不是回家的路,不过宋时好倒不担心江衍会做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所以也没多嘴问。 直到来到一家供销社前,江衍停住了脚步,抱起了江晓月,“走,三叔带你买衣服去。” 到底是市里的供销社,商品种类多得数不清,人也不少,好不热闹! 他们来到一个服装摊前,江衍又开口,“我们晓月喜欢什么颜色,三叔给你买。” 说完又和柜员说道:“同志,麻烦你也找一身我身边这位女同志能穿的尺码,谢谢。” 宋时好有点意外,还有她的份儿? 第6章 这些够吗? 售货员对着三人打量了一圈,虽说女同志和小孩看着穷兮兮的,不过这个男同志倒是衣着体面,谈吐自若,也不像是买不起的样子。 这才拿了一件粉格子的成衣过来,面无表情道:“就我手里这个样式,十五块一件,行就给你包起来。” 江衍没有给女人买东西的经验,但他也知道寻求一下意见,侧首问道:“这件行吗?” 宋时好抿了抿嘴,她在思考如何婉拒对方的好意,审美有代沟,她对粉色还真是接受不来。 “我其实有衣服穿,谢谢你的好意。”她摇了摇头。 听了宋时好的话,不等江衍开口,售货员先不乐意了,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土包子,不买问什么。” 闻言,江衍皱了皱眉,准备付钱的手又收了回去,冷着脸道:“同志,话未免说得太难听。” 售货员把挑竿往墙边一扔,“咋了,买不起衣服还不让人说了。” 她嗓门大得很,嚷嚷两句,便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这位大姐,你可真能说笑话,不过十几块,我们有什么买不起的。”宋时好出了声,这种场合,不是江衍一个男同志该出头的。 先不说他还是个寡言少语的高知分子,那对面可是个女同志,男人出面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个年代的销售都不讲什么微笑服务,反而一个个比顾客还要牛气,就因为捧着个国营商店的铁饭碗,眼睛都要长到头顶去了。 宋时好本想着入乡随俗,漠视了售货员的态度,没想到对方还不依不饶了。 这都被人欺负到头顶上了,没有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 “十五块买一件有瑕疵的压箱底儿,我脑袋让驴踢了不成?手里有那钱买件新样式不好吗。” 宋时好笑盈盈的,声音也是清脆娇软,让人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胡、胡说八道你,我这都是才来的新样式,什么压箱底的。”也不知售货员是嘴急了还是心慌了,说话有些结巴,显得没底气。 对比之下,宋时好要淡然自若得多,“是吗,那你把衣服拿过来给大伙儿瞧瞧,看看到底是谁在胡说?” 宋时好说得有理有据,围观的好奇群众也开始起哄,“就是啊,心里没鬼就拿出来看看呗。” 势利眼的柜员被架在制高点,上不去下不来的,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了刚刚推荐的衣服。 心里还存有侥幸,觉得眼前的村姑就是架势唬人,真拿出来也不见得看出端倪。 然而事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响亮的耳光。 宋时好捏着衣服的两肩处,向着围观的群众展示说明,“你们看,这衣服虽然熨烫过,但褶皱处的泛白却是处理不掉的,袖口也有磨起来的线球,看着还像是被穿过的。” 她曾在服装店打过工,这点小问题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 宋时好展示完,又放回柜台上,勾了勾唇,“同志,这样一件衣服,你怎么好意思卖十五元,哦不,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的?” “就是就是!这衣服确实不像新的,真是没道德!” “这帮售货员不就是仗着吃公家饭目中无人吗,我看啊,她就是看这小姑娘年纪小,看人家老实,欺负她没见识,结果遇上行家了,这脸打得,啪啪响啊!” 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臊得售货员满脸通红,手忙脚乱收起了衣服,“我,我拿错了,这是我自己的衣服,我……” 宋时好摇了摇头,拉上江晓月的手,“月月咱们走,换别家看看,这个阿姨的素质不好,东西又能好到哪去?” 她对着江晓月柔声道:“月月乖,咱们可不要和她学,弄虚作假又撒谎是不好的行为,知道不?” 江晓月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宋时好的崇拜,她的妈妈可真厉害!三两句就说得坏阿姨不吭声了。 她使劲儿点了点头,算是对宋时好的回应,她听妈妈的! 见状,江衍挑了挑眉。 也对这个小嫂子有了新的了解,原以为她是只性格软弱的猫,结果这两天接触下来,发现她是收了利爪的虎。 把她惹急了,也是会反击的,倒是有趣。 “走啊,愣着做什么?”宋时好拉着江晓月走了一段,发现江衍没跟上,回头喊道。 江衍颔首,随即大步跟了上去,几人来到了原柜台斜对着的另一个柜面。 “这件衣服看着挺好的,晓月你喜欢不?”宋时好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边的人听得清楚。 江晓月眨巴了一下眼睛,顺着宋时好手指的方向看去,浅蓝加白的格子衬衫,是她喜欢的颜色! 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可等衣服拿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付钱的是三叔,眼底染了些不安。 万一这件衣服很贵咋办,三叔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把自己赶回村里? 江晓月紧紧拉着宋时好的手,怯怯回过头,看向江衍的眼神略显局促。 要不她还是别要了吧,江晓月咬了咬唇。 江衍心思细腻,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孩子情绪的变化。 他蹲下身,摸了摸侄女的小脑袋瓜儿,“喜欢吗?喜欢咱们就买这件,三叔带了钱的,别不好意思。” 小拇指被攥紧,也同样感受到了来自江晓月的情绪,宋时好笑着摇了摇头,打圆场,“同志,帮我们包起来吧,孩子能穿是吧。” 有了前面的插曲,这个柜台的售货员不敢含糊一点,虽不是笑脸相迎,但态度确实要好上许多。 “能穿,袖子能稍微长一点,不过小孩还得长身体呢,稍微大一点不碍事。” 她又把衣服往前送了送,“同志你要检查一下不?没啥问题就给你包起来。” 宋时好只扫了一眼,“包起来吧,看大姐也是个实在人,信得过。” 售货员听了话,胖胖的脸上添了几分笑意,“那是,咱都是本分人儿,坑人的事可做不来。” 问了价钱,宋时好让出位置,对着江衍道:“麻烦她三叔了。” 江衍没急着付钱,同售货员客气道:“同志,给她也找一件,我一块付。” 看来这衣服他是非要给自己买了,毕竟也是一番好意,她要是再拒绝,真就有点不通人情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宋时好看了一圈,指向一件蓝紫相间格子的上衣,“那件我能穿不,多少钱?” “这件能贵点,刚到的新样式,十八一件,正好是你能穿的尺码,两件一起拿着吗?一共三十。”售货员一看宋时好指定的款式,眼睛一亮,这衣服可挑人不好卖,出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十八?”宋时好觉得有点不值,她也不是非要买,遂摇了摇头,“那我不要了。” “拿着吧,新家新气象,就当我替二哥给你买的,你到家里来,也没少受委屈,以后晓月还要你多费心。” 江衍觉得宋时好不好意思,怕她心疼钱,至今做了主,“同志,两件都包起来。” 他说的是心里话,自己的母亲什么性子他是清楚的,哪怕晓月不说,江衍也知道孩子不愿意跟着奶奶。 眼前这姑娘虽然年轻,但看起来很会和孩子相处,晓月也是黏她,这两人在一起,江衍是放心的。 就是对方还是个大姑娘,让她牺牲时间和精力带一个孩子确实也是拖累了人家。 所以,江衍想尽可能在物质和生活需求上满足她,希望能补偿一下。 另一边,宋时好的确是心疼钱,不过也是没那么喜欢,觉得衣服对不起这价格。 “等一下同志,我和我小叔子说两句话。”宋时好礼貌地笑了笑,随后走到江衍身边,“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件衣服咱别买了吧。”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江衍一愣,甚至忘了退,清淡的皂香萦绕鼻间,让他微微失神。 “江衍同志?”她伸出修长嫩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啥没?” 江衍回神,对上那双水灵灵的杏眸,匆匆别开眼,退了一步,清了清嗓音道:“拿着吧,天暖和了,总要有衣服换。” 他嘴上不说,观察力强得很,举家进城那天,每个人的行李他心中都是有数的。 今天就是特意来带她们两个采办生活物资的,过几天他忙起来,怕顾不到。 “我的意思是,要不你给我折现?”伸手和人要钱,宋时好也很不好意思,可是她现在兜里分文没有。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没钱就什么都做不了,也是看江衍人不错,才厚着脸皮开口。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她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算我跟你借的也行,你也知道,我……” 宋时好干巴巴道,只是说了一半,对方先接过了她的话。 “衣服装起来吧,你需要多少钱,我再额外拿给你。” 宋时好以为自己听错了,“啥意思?你答应了?” 江衍用行动回答了她,先是掏出了三张大团结给柜员,接过衣服后又单独抽出了两张给宋时好,“这些够吗?” 第7章 我看是你不想去吧 “够的够的!”宋时好硬着头皮接过了沉甸甸的好意,“这二十元是我借的,以后我有钱肯定还你。”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江衍只是勾了勾唇,“不急着还,你先用,不够再跟我说。” 他如此说只是希望她别有心理负担,倒真没想让对方还。 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的售货员看在眼里。 本以为宋时好他们是个穷兮兮的农村人,就算那个男同志有钱也不一定舍得花。 结果人家三十块的衣服说买就买,早知道这样,她就拿好衣服给他们,也不至于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 买了衣服,就要去买一些洗化用品。 站在柜台前,一块叫不上牌子的香皂吸引到了宋时好的注意,五毛一块,还要票才能买,再好些的还要贵一点,还供不应求。 旁边的一对小年轻就因为没买到女同志想要的香皂而闹了别扭。 脑袋里像是突然有根电线接上了一般,宋时好眼睛都亮了。 她上辈子做过销售,做过美妆博主,手工达人,基本没有她不会的。 香皂这东西,只要有原料,花样手工皂还不是手拿把掐,宋时好有了主意。 见她盯着香皂看,江衍以为她想要却羞于开口。 “你想要哪块?”江衍指了指她面前的那块,“马兰花这个?” “没,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宋时好摆了摆手,拉着江晓月,“咱们回去吧,晚了妈会着急的。” 江衍见她走得干脆,也没多想,跟在了她们身后。 …… “哎呀我的天,你们上国外看病去了?”三人刚进门,就迎来江母一顿埋怨。 “这都几点了,啥病都看完了吧,我这个老太太人生地不熟的,就把我自己扔家里了,一走小半天?” “也不怕我在家出点啥事儿啊你们。” 宋时好把东西给了江晓月,“晓月先上楼去,妈妈去做饭,你能拿动吧?” 江晓月点了点头,她要帮妈妈分担! “妈,您这话说的,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我这就去做饭!”宋时好态度不是一般的好,“二十分钟,咱们就开饭。” 江母白了她一眼,“赶紧的吧。” 宋时好也是拿人手短,谁让自己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她就当这是一份工作,态度自然要端正。 他们回来的路上买了菜,宋时好也没耽搁,拎着东西就进了厨房。 江衍无奈地看着江母,“妈,您稍微友好点,再吓着晓月。” “我们也不是出去玩去了,是事情太多,才耽搁这么久,怎么也不让人喘口气。” 江衍的话引起江母不解,“你咋还向着她说话,她在这白吃白喝的,让她干点活咋了?” “妈,人家为啥来得咱家?”江衍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最近要忙起来了,家里总得有个人照看。” 江母瞥了眼一脸疲惫的儿子,也是心疼,口气软了下来,“妈知道了,家里你就别操心了。” “是不是又头疼了?你打小就有头疼的毛病,是不是太累了最近?上火了吧?” 江母紧张起来,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了,也是她后半辈子的倚仗,可不得紧张吗? “妈不说了,你就踏踏实实上班,家里妈肯定打理得明明白白。”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反转,此刻的江母和刚刚的完全是两个人。 江衍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再吭声。 宋时好说是二十分钟,却是十五分钟都没用上,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吃饭了妈。”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又朝着楼上喊道:“晓月,洗洗手下来吃饭啦。” 说完又进厨房端了两碗面出来,此时江母和江衍已经落了座,江晓月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凳子。 最后一道小菜上了桌,她才坐下,笑盈盈道:“妈,尝尝我的手艺。” 和昨天满桌子的菜相比,这面显得多少有些寒酸。 也许是周胜男把江母捧得太高了,以前可是顿顿苞米棒子粥的主,现在居然连精面都入不了她的眼。 “你忙活半天,就整了个这?成心糊弄我呢?”江母拿筷子挑了两下又放回去,明明很饿,却不想吃,闹起了脾气。 宋时好不以为意,反正谁饿谁知道,她也不做多余的说辞。 夹了一口拌菜放到江晓月碗里,“晓月多吃点,长高高。” 江晓月捧着碗,吸溜了一口,随即眼睛亮了,然后大口大口扒拉吃了起来。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宋时好摸了摸她的头,也端起碗慢悠悠地吃。 对于江母的无理取闹,江衍选择视而不见,两人可能还需要磨合,他过多插手怕适得其反,还不如静观其变。 平常忙起来的时候饭都吃不上,凉饭更是没少吃,所以他对吃的倒是没啥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结果面一入口,着实惊艳到了他。 看似普普通通的汤面,口感和味道却不一般,面条很劲道,汤汁更是鲜美不油腻。 面都如此好吃,那…… 他又夹了一小口拌菜,清爽酸甜微微带点辣,配着咸鲜口的面条简直是绝配。 本来这阵子他胃口不太好,但今天这一餐却是彻底开了胃,破天荒地盛了第二碗,对宋时好也是不吝夸赞,“很好吃,手艺不错。” 宋时好笑的眼睛弯弯,厨艺得到称赞是对一个厨子的认可,“合口就行,我想着咱们最近饮食都不太规律,面食养胃,做起来也快,先垫吧垫吧,等晚上我再炒几个菜。” 江母本来想抗议到底,说不吃就不吃。 可看桌上其他人都吃得那么香,她忍不住舔了舔下嘴唇,肚子偏偏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真是拿这个老小孩儿没办法,宋时好把筷子拿起来放到江母手里,“妈,快吃饭吧,也给媳妇提提意见,我好改进。” 台阶递到了跟前,没有不下的道理。 江母咽了口唾沫,顺理成章接过筷子,“这可是你求着我吃的,那我就勉强吃两口吧。” 说是勉强,最后还是吃了个精光,小菜都没得剩。 身体往往比嘴巴诚实,宋时好也没戳破,起身收拾碗筷。 江衍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也跟着帮忙。 江母吃美了,就有点犯困,也顾不上说儿子,直接回了房间。 “放着我收拾吧,你一会儿不还得去上班吗,趁这会儿休息一下。”宋时好系好围裙,准备刷碗。 江衍拿了一块抹布,准备去把桌子擦了。 “江衍同志,你叫我小宋也行,全名也行,看你怎么方便得劲儿怎么来。”宋时好转身叫住了他,“感觉你喊我二嫂怪怪的。” 很多次,感觉他那个称呼就在嘴边又憋了回去。 也是,毕竟原主年龄确实要比江衍小几岁,换谁,也开不了这个口。 只不过大家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每次说话都没个前缀,也不自在。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打在宋时好单薄纤细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黄,柔和唯美。 女孩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让人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心也放松下来。 “好,宋时好同志,这个家就辛苦你了。”江衍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他想一个女孩子都能如此坦荡,他也没什么可忸怩的。 “我最近几天可能不回来,家里就交给你了,我妈她就那样,多多包涵。” 宋时好做了个ok的手势,“妥,交给我。” 两人意见达成了一致,江衍也放心去上班了。 这一去,还真是三四天都抓不到影,明明单位就在几百米外,可他愣是忙得家都回不得。 “咋就这么忙,连回个家的工夫都没有,也不知道我儿有没有好好吃饭。”江母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犯了愁。 江衍不在家的日子里,江母和宋时好相处得倒还融洽。 此时宋时好端了一碗梨汤出来,“妈,春天干燥,喝点梨汁润润嗓子吧。” 江母看了一眼,叹气道:“也不知道老三忙啥呢,家这么近,也不知道回来露个面,哎。” “妈,小叔是医院里出了名的好口碑,好多病人都指名找他,还不少远地方来的,估计也是忙不开,要不早就回来了,您也别太担心。” 这几天宋时好也算是摸透了老太太的性子,就得顺毛捋,一点毛病不带有的。 “我还不知道他忙?”江母翻了个白眼,觉得宋时好在说废话,“哪有当妈的不惦记儿子的。” 说到这,江母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我看老三还挺爱吃你上次做的面条,你去给他送一趟,也问问他啥时候能回来。” “顺便看看他好不好,回来告诉我,知道不?” “食堂那个饭也不能有家里的好吃,我儿肯定都瘦了。”江母说干就干,一边念叨着,一边收拾着东西,要拉着宋时好就要去市场买菜。 “妈,小叔工作的时候咱们最好还是别去了,别再给他添乱就不好了。”宋时好试图说服江母打消念头。 “咋就添乱了,就是送个饭,咋的,送个饭能耽误啥事儿?”江母油盐不进,一脸怀疑地看向宋时好,“我看是你不想去,在这找借口吧?” 第8章 我们认识吗? 宋时好拿着饭盒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食堂放晚饭,她呼出一口气,这个时间来,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老太太打定了主意让她送饭,任她怎么劝说,就是听不进去,没办法,为了图个清静,她也是硬着头皮来了。 只是,这个时间江衍会在哪里?她这么贸然找过去,会不会有点冒失? 正犹豫着要不要原路折返,忽然,熟悉的声音在不远的前方传来,“诶?二嫂你咋来了?” 陈克?宋时好抬起头,确认了来人,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陈克同志,你好啊。”宋时好挥了挥手。 美人夺目而不自知,她站在那纠结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都不住地偷看她,如今她笑得如此明媚,更是要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甚至还有人嫉妒陈克,能认识这么好看的女同志。 陈克也是个年轻小伙子,哪经历过这场面,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加快了脚步来到宋时好面前。 “二嫂,你来找三哥?”陈克不好意思直视宋时好,眼睛只能往别处放,尴尬地搔了搔头。 宋时好嗯了一声,“我婆婆见江衍几天没回家,有点担心他,怕他吃不好睡不好,让我来送饭,顺便看看啥情况。” 这陈克也不知是咋了,说话也不看着人,上次见也不是这样的啊。 她不解却也没多问,只是挪了个位置,走入陈克的视线里,轻声道:“你知道他在哪不?” “知道知道。”陈克嘴里应着,眼神落在宋时好姣好的容颜又飞速挪开。 慌乱地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三哥应该是刚下手术,估计在办公室,我给你带路二嫂。” 说完扭身就走,宋时好说了句有劳,跟在了他身后。 江衍的办公室在四楼楼梯口靠里,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心外主任办公室。 看了眼牌子,宋时好对江衍心生佩服,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了三甲医院主任级别,确实是厉害的。 陈克从门口望了一眼,确认人在,道:“三哥在里呢,那二嫂我先撤了,一会儿还有事。” “谢谢你呀,要不一块吃吧,我做得挺多的。”宋时好把饭盒往上抬了抬。 陈克耳根泛红,“不了不了,我约了同事吃食堂。”说完,人也一溜烟儿消失在了楼梯口。 宋时好耸耸肩,转身敲门,“江衍同志,我能进来吗?” 轻灵娇软的嗓音乍传进耳中,江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从门玻璃上看到了那抹俏丽熟悉的身影,才反应过来是真人,“进来吧,门没锁。” 宋时好推门而入,语气颇为无奈,“婆婆几天看不到你十分担心,让我来看看,顺便做了点便饭给你送来。” “还温着呢,你趁热吃?”她用手碰了碰铝制饭盒,觉得温度刚刚好,提议道。 江衍连着几台手术,已经是十分疲累,修长的手指轻轻按摩着印堂穴,“谢谢,辛苦你了。” 连着几日没休息好,江衍吃饭都没胃口,话照比往日也少了许多。 宋时好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打扰到你就行,你也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这话说着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客套一下。 她看江衍也没精力应付自己,想着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也不多做叨扰,“那我先回去啦。” “等一下。”见人要走,江衍活动了下肩颈,喊住她,“前阵子同事结婚给了喜糖,辛苦你带回去给晓月。” 说着低头翻起了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包交给了宋时好,“我估计下周调休才能回家,这段时间……” “明白,家里有我呢。”宋时好揣好喜糖,先一步答道:“记得趁热吃。”她指了指桌上的饭盒。 江衍轻轻颔首,会心一笑,“知道了,谢谢。” 等她走了,江衍本想眯一会儿的,但余光扫到饭盒,脑海中又浮现那张浅笑盈盈的脸,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饭盒。 还是面,不过和上次的好像不太一样,他夹起一些放入口中,面条清爽而不油腻,还是一如既往的劲道。 江衍难得胃口大开,吃了多半,心底隐有暖流涌过。 …… 宋时好急着离开也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上次和江衍走过一趟供销社,就有了目标。 只是要做皂,得先把原材料收集全了,她专门和人打听过了,城东是有一家小型日化厂的,她就想去碰碰运气。 出医院门口就有巴士,坐到城东也才八分钱,宋时好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其实走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她怕出门太久回去老太太又念叨,就选择了坐车。 市医院到城东五分钟的路程,下车就是宏光日化厂。 看这个厂子大门,确实像个小厂,而且门口冷清清的,感觉要倒闭了一样。 宋时好环顾四周,最终视线锁定在一个电影院门口看自行车的大妈身上。 她迈步走向大妈,笑着打招呼,“大妈,我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大妈正织毛衣呢,她抬起头,就看到个水灵灵的女同志,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还有礼貌,便放下了手头的活儿,“啥事儿啊姑娘。” 宋时好指了指日化厂,“这厂子还招不招人呀,我听人介绍来的,但是看门口也没人,不敢贸然进去。” “哎呀,这事儿啊,那你算问对人了。”老太太拍了下大腿,来了精神,“这厂子不行啦,撑不了多久了,好多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你可别到这儿上班。” “谁介绍你来的,也忒坏心眼了,你要说十年前的宏光,那介绍你过来还行,不过一般人进不去。” 大妈像是回忆起了当年,言语间略有些唏嘘,“哎,想当年多辉煌啊,谁能想到会走到今天呐!” 那跟她打听来的消息大差不差,宋时好心里有了数,“原来是这样,那我不去了,太谢谢您了大妈。” 老太太也是个热心肠,“这有啥的,你还是回家去找找别的活儿干吧,你岁数小,街道能愿意给你安排。” 宋时好颔首,“谢谢大妈,您忙。” 说完,她脚步坚定地走进了宏光日化厂。 “哎!哎!你这同志,咋还是进去了呢!”老太太一抬头,只见宋时好的背影,喊也喊不动。 做皂需要的一些原材料在供销社里找不到,所以宋时好迟迟没行动。 直到买菜的时候听人闲聊起城东日化厂,她也打开了新思路。 只是她刚进门没几步,就被一个拿着大扫帚的老同志拦住了去路,对方语气很凶。 “诶!你这女娃娃哪来的?赶紧出去,没看门口贴着闲人免进吗!” 宋时好立马掏出兜里的喜烟,笑道:“大爷,我是来找厂长的,刚才见门口没人,我才进来的,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去说一声?” 小老头表情严肃,喝道:“你这小同志什么行为!快收起来!你这是公然行贿,赶紧收回去,像什么话!” 他看向宋时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你到底是干啥来的,找厂长干啥?你不说清楚就哪来的回哪去。” 小老头把手中的扫把往二人之间一横,立场坚定。 “大爷,我想找厂长买点椰子油,问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就想来这碰碰运气。” 老头听完,上下打量了宋时好一眼,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口风也严实得很,“买什么油,你上日化厂来买油啊?我看你目的不纯,肯定没安好心!” “小小年纪,一屁三谎,我老刘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 “走走走,赶紧走,不然我就叫人了,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想闹得那么难看吧。” 老头就是说话语气凶了一点,和宋时好僵持这么半天,也没说拿扫把赶人,也没第一时间喊人出来,也是在顾念小姑娘面皮儿薄。 “大爷,我真是想买点椰子油回家自用,您帮我跟厂长说一说,他要是不同意,那我马上就走。” 她把烟收了起来,同老爷子道歉,“刚才是我冒失了,我跟您道歉,这行为确实不对,我的错。” 门卫大爷是个正直不贪,又敬岗敬业的人,后世的那套人情世故无法应用在他身上。 宋时好是真心实意地道歉,对这位老先生也多了几分敬畏。 对于宋时好的执着,老刘也犯了难,这要是个皮小子,他早就撵出去了。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打破了僵局。 “老刘,你拿着扫把干啥呢,咋还不回家。” 随即男人注意到了在场的第三个人,问道:“诶?这小姑娘是哪来的?瞧着面生,你家亲戚吗?” “哪是俺家亲戚啊厂长,这小姑娘不知道哪来的,非要找您,我正让她走呢。”老刘急忙解释道。 原来他是厂长,可算是见到了。 宋时好抓住机会,也同厂长搭上了话,“您好厂长,我确实不是谁的亲属,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找我?”男人又仔细看了看宋时好,确实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小姑娘,我们认识吗?” 第9章 妈妈 “不认识的,这是第一次见面,我姓宋,很高兴见到您。”宋时好谈吐落落大方。 “不认识却专门来找我,有点意思。”日化厂厂长笑道,“我姓吴,瞧着你和我儿子一般大……” 说到这里,吴厂长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表情也变了,“难道那臭小子又干啥熊事儿了?” 宋时好忙摇头解释,开门见山,“不是的吴厂长,我并不认识您儿子,我来找您是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卖给我一些椰子油。” 吴厂长以为自己听错了,“椰子油?” “是,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卖给我一些,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宋时好眼中满是诚恳。 “姑娘,这事儿真不行,且先不说厂内物品不得私下交易,就是真的给你,你要那个做什么,又不能炒菜也不好吃啊。”吴厂长摆了摆手,“天快黑了,你还是回吧姑娘。” “吴厂长,我买这个油是想回去自己做皂的。”宋时好见吴厂长要走,只好说出实情留住人。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不过也分人,在宋时好看来,吴厂长是比较适用的。 “你说啥?你会做皂?”这句话确实吸引到了吴厂长。 宋时好点点头,故作为难道:“家里没有皂了,供销社没有票也买不到,我也是在书上学的,就想买点材料自己做。”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明亮,看着倒不像是撒谎,吴厂长琢磨着,要是她个人用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厂子再有一个月就关了,库房里那些原料放着也是可惜,倒不如卖她一些,上面问下来,就报损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刘啊,你带她去库房拿一些,记一下数量,回头告诉我。”吴厂长松了口。 宋时好一听对方答应了,笑着道谢,“吴厂长,我不白拿的,您看看多少钱一斤,我给您钱。” “给你算五毛吧,这个毕竟是公家财产,得入账。” 想着小姑娘是自用,有个一两斤够了,就按照比豆油便宜些的价给了她。 五毛!这价也太友好了! 宋时好压着内心的狂喜,“谢谢吴厂长。” 吴厂长摆摆手,“去吧,天也不早了,买完赶紧回家。” 宋时好也觉得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估计江母在家正骂骂咧咧呢。 跟着老刘去仓库要了十斤椰子油,又借了两个坛子,结果太重了又不方便拿,出了新难题。 她还是高估了原主的身子,两条胳膊细得跟竹竿似的,倒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要是上一世的她,一手抱一坛抬脚就走,根本不在话下。 “咋了,拿不动了?”老刘看小姑娘望着坛子没动,问道:“拿不动你要那么多干啥。” 事到如今,她只好再麻烦人家了,宋时好回头看着老刘,一脸难为情道:“刘叔,能不能把那推车借我用,我明天还回来。” 这又打上车的主意了,这小姑娘不会是骗子吧,买油是借口,其实是为了骗车? 虽说就是个小推车,那卖废铁也不少钱呢。 “不行,车是厂子里的,我做不了主。”老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要么就别拿那么多,年轻人别太贪。” 看来是借不到了,宋时好抿了抿唇,又生一计,“那刘叔,我这五斤可不可以先存在这,明天来拿。” 小老头是语气凶了点,但瞧着是个本分人,宋时好又拿出一块钱,“麻烦您跟吴厂长说一下,这一块钱就当寄存费,我明天肯定来拿。” 她本来还想掏烟的,但又怕引起小老头反感,万一他再生气可就不好了。 一块钱是她能力范围内能出的,而且也就存一夜,这个价位应该是合理的。 宋时好双手合十,“麻烦了刘叔,我明天一早就来拿,您帮帮忙。” 小姑娘一脸真诚地央求,老刘也是拿她没办法,“那我回头和厂长说一声,这个就放门卫,不过你最好还是傍晚来取,早上别再撞上工人上工,那真就解释不清了。” 他抱起其中一坛带路,“吴厂长人好,别再因为帮了你回头落人口舌。” 宋时好抱起另外一坛,多少有点吃力,不过咬咬牙也能坚持走回去,她在后面回道:“您说的对,我肯定不会给厂长添麻烦的,那我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麻烦您了。” …… 宏光日化厂到家属院差不多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宋时好捧着油坛,实在累不行了才歇一会儿,以为足够快了,但还是硬生生多用了十多分钟才走到家。 白皙透亮的小脸此刻红得像苹果,额头也都是汗。 结果刚进屋,就听到江母的责骂声,“你说你能干点啥,打个鸡蛋都不会?” “我好好的鸡蛋就这么糟蹋了,你还有脸哭,打你都是轻的!”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着家,就让你妈送个饭不知道送哪去了,这半天也不回来。” “我看她就是成心的,指不定跑哪浪去了,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 “上一边哭去吧,瞅你就闹心。” 宋时好听着不对,把油放在门边,赶紧换了鞋进去,就看江母拿着藤条坐在沙发上。 江晓月捂着胳膊,哭得眉眼红红。 “妈,您这是干什么,她才几岁,您让她进厨房干啥!”宋时好快步上前,将江晓月揽在怀里,“您怎么还能打她呢!” 江母见宋时好回来了,火气蹭地一下窜起来,拿着藤条敲打茶几,“你还知道回来,医院那么近,你这一去两个小时,你干啥去了!” 她打量着宋时好,眼睛眯起,咬着牙道:“好哇,你是不是偷汉子去了,啊?” “小妖精,就知道你不是省心的料,那天还装样子哄我,说啥踏踏实实带孩子,照顾我,我呸!” “你就是想赖在这,留在城里,好去攀高枝儿!” 那话是越说越难听,宋时好赶忙捂住了江晓月的耳朵,“孩子还在这,您在说什么啊!” 她本也不想和江母起冲突,但士可忍孰不可忍,江母是顺毛捋没错,可也不能一味迁就。 说白了,江母是欺软怕硬的,要是平常她摆摆嘴,宋时好也懒得和她计较。 今天情况不同,她动手打了孩子,还污蔑她,说那些难听的话,宋时好必然是要反击的。 “四岁的孩子,您让她打鸡蛋,那么重的碗,她怎么端得动?”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您下这么重的手,打坏了咋办,她可是老二唯一的孩子,您这么对她,就不怕老二泉下有知寒心?” “不怕他半夜入梦寻您?您是孩子亲奶奶啊!” 宋时好护着江晓月,继续为自己发声,“这饭是您让我去送的,我哪知道江衍什么时候不忙,我是不是得等他一会儿,把饭盒交到他手里?” “是您叮嘱我,要把饭亲手交到江衍手里,那我不就得等在那吗?” “妈,我既然认了晓月这闺女,我就不会做出格的事,我拿这个家当家,您真的拿我当家人吗?” 说完,她留下一脸惊诧的江母,抱着孩子上了楼。 等人走了,江母才回神,她也是被说懵了。 原以为这二儿媳性子软,她想拿她撒撒气,结果那嘴皮子利索不说,脾气比那大儿媳还急。 偏偏她说的自己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受着。 江母搓了搓手,咕哝道:“都能耐,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宋时好把江晓月放在凳子上,轻声道:“我看看你的胳膊,行不?” 江晓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伸出了被打的胳膊。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得宋时好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她轻轻地挽起江晓月的袖子,瘦小的手臂上,几条藤痕横在上面,红得发紫,触目惊心。 “疼不疼啊。”宋时好声音不自觉染了些哽咽,对着伤口吹了吹,“我这就领你去医院,让护士阿姨看看,开点药。” 她又抱起江晓月,刚走两步,那一双小手搂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听到了很小的童音,“妈……妈。” 宋时好一怔,不可置信地问道:“晓月,刚刚是你在说话吗?你喊我什么?” 江晓月眨巴着大眼睛,甜甜一笑,像是很吃力般,再一次说出了那两个字,“妈……妈。” 宋时好惊喜万分,彻底代入了母亲的身份,“哎!妈妈在呢!” 她亲了亲江晓月的额头,眼眶湿润,“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不怕啊。” 江晓月点点头,靠在了宋时好身上,妈妈回来了,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两人下楼的时候,江母还在沙发上。 见宋时好下来,江母故意清了清嗓子,“哎,你啥时候做饭啊,要饿死我啊。” 闻言,宋时好停步,面无表情回头道:“既然四岁的孩子都能进厨房,我想您这个年纪也能自己做饭吧。” “我要带晓月去医院上药,您要是不着急,就等着我回来做,您要是等不及,厨房啥菜都有,您自便吧。” 说完也不等江母反应过来,快步出了门。 江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人都走了她才发作,“这是反了天了!居然让我自己做饭!” 她哆嗦着手指向门口,嚷道:“有能耐走了别回来!” 第10章 糖 “三叔最近工作很累,咱们上了药就直接回家吧。”宋时好抱着江晓月,轻声说道。 江晓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她都听妈妈的。 她也知道三叔是真的对她好,她才不要给三叔添乱。 江晓月的小脑袋瓜儿靠在宋时好的怀里,心被安全感填满,护士给她抹药的时候,小姑娘坚强得没吭一声。 只是微微发抖的身子还是拆穿了她的伪装。 宋时好用手轻轻抚着江晓月的后背,心疼极了。 两人拿了药正准备回去,却撞上了闻讯而来的江衍。 “怎么这个时候来医院?”江衍话刚出口,余光就瞥到了江晓月小臂上的藤痕,眉头一拧,“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宋时好把孩子往上抱了抱,想着这里大多都是江衍的同事,家事毕竟是私事,让人听了不太好。 便提议道:“咱们出去说吧,别打扰到其他人。” 江衍心思在江晓月身上,倒是忽略了这点,他从宋时好怀里把孩子接过来,音调微凉,“走,去我办公室。” 咋一见孩子受伤,江衍思绪是乱了几分的,但回办公室的路上,冷静下来后,他大概能猜出是谁动的手了。 将门关好,他检查了下江晓月的伤口,确认没什么大碍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妈为什么打她,你不在家吗?” 宋时好承认确实也是她看顾不周,“对不起,我出去办了点事。” 江衍没再说什么,也没细问,但他的面无表情表明了他的不悦。 “我下次出门会把晓月带在身边的,这次确实是我的疏忽。”宋时好认错态度诚恳。 江衍却没给任何回应,低头查看护士站给江晓月开的药。 气氛莫名的尴尬,宋时好一个人站在那里也略显突兀。 察觉不对的江晓月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三叔,深呼了一口气,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三、叔……” 稚嫩的童音响起的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江衍拿药的手一顿,视线缓缓移向江晓月,“晓月,你能说话了?” 江晓月点点头,她也很急,但是就是说不出来,只能手脚并用,一边拉着江衍的手,一边走向宋时好。 又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挤出了两个字,“妈、好。” 虽只有两个字,江衍却是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蹲下身,轻轻摸着江晓月的头,笑得温柔,“好,三叔知道了,晓月乖。” 墨色的眸子里,漾着名为心疼的情绪。 她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本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可却如此会察言观色,又心思细腻,很难想象她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没再说别的,江衍站起身,把白大褂脱掉,换了自己的外套,把江晓月重新抱在怀里,“正好下班了,三叔跟你们一块回去。” 他长腿一迈,抱着孩子先出了门,宋时好鼓了鼓腮,识趣地跟在了后面。 三人到家的时候,江母正在吃饭。 听到开门声,她头都没抬,阴阳怪气道:“有本事出去就别回来啊,我以为你多有志气呢。”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训宋时好,却没想到回应她的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 “妈,您这是什么话,还有,您怎么能打晓月呢?” 江母闻声,立马放下筷子,快步来到三人面前,手搭在江衍的胳膊上,热切道:“呀,儿子你回来了,咋样,饿不饿?妈做了炒鸡蛋,给你盛碗饭啊。” 江衍拨开江母的手,声调很低,脸色渐沉,“妈,她才四岁,您万一失手把晓月打出个好歹来,后悔都来不及。” 江母觉得儿子应该跟她最亲,应该站在她这边,结果现在却因为这么小的事来质问她很是不该。 老三从小最孝顺,现在这么反常一定是因为那个狐狸精乱说话,瞎告状,挑唆他们母子的感情! 思及此,立马看向宋时好,眼神凶狠,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丧门星,狐狸精,你和我儿子说什么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克夫克爹妈的丧门星,狐狸精,呸!你趁早滚出我们家!” “我真是瞎了眼,图省事图便宜把你娶进来冲喜,现在想想就是你害了我二儿子,说不定你不进门他还不会走这么早!” 说着江母又指向大门口,嚷道:“滚!滚出我们家!” 对于母亲的蛮不讲理,江衍颇为头疼,还不等宋时好开口,他先说道:“妈,不是她说的,我在医院碰到她们去处理伤口,一猜就是你动的手。” “她什么都没说,您不要转移话题,妈,也许您是一时不清醒,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您对晓月好点,行吗?” 江母眼睛瞪得老大,指着自己的鼻子,“儿啊,我是你亲妈,是她亲奶奶,我能没有深浅吗?” “你们小时候不听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咱们才是一家人,她才是那个外姓人啊!” 江母捂着胸口做出不适状,“让人寒心,让人寒心啊,我还活着做什么,干脆早点两腿一蹬,去和老二团聚得了。” 说完,她往沙发一坐,人佝偻着,开始念叨过往的点点滴滴。 今天这种情形,江衍不是没预想过,但真的发生了,说不头疼是假的,那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亲妈。 今天这事也必须掰扯清楚了,不然以后他不在家,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 他把孩子交给宋时好,示意她上楼。 正好她也不愿意掺和,宋时好接过孩子扭身就走。 留下母子俩在客厅促膝长谈。 …… 也不知江衍是怎么聊的,第二天再见江母的时候,她虽也是不高兴,却没像昨晚那么暴躁。 宋时好挑了挑眉,果然治江母还得是江衍。 她正准备去厨房做早餐,江母出声喊她,“既然我孙女认你这个妈,那我也没啥说的,你把孩子带好了,听到没?” 宋时好回头,露了个标准的八齿微笑,“那是肯定的,没啥事我就去做饭了。” 江衍吃了早饭又回了医院,江母在家也闲不住,最近和院里的家属们聊得很‘热乎‘。 家里清静下来,正好留给宋时好研究肥皂的施展空间。 她拿出早就提炼好的碱水,按照比例放入水和猪油,搅拌起来,然后倒入了洗干净的模具里。 模具是她到木器厂找师傅定做的,资金有限也就做了三个,还是软磨硬泡求来的。 宋时好端着她的肥皂上了楼,她们房间的窗户有个小平台,正好她把皂液放在那里冷却,晾干。 江母从不上楼,自然也看不到这个,也省得她问东问西。 江晓月全程就像个小尾巴,安安静静跟在宋时好身后,她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但就有一种妈妈很厉害的感觉。 终于是忙完了,宋时好伸了个懒腰,低头看向身后的江晓月,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么粘着我呀。” 江晓月甜甜一笑,拉着宋时好的小拇指,乖得不像话。 这会儿宋时好才想起昨天从江衍那里拿的糖还在兜里。 “我们晓月真乖,妈妈有奖励给你。”她拿出了喜糖包,寻了颗水果糖放到了江晓月的手心。 是糖!江晓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以前看到过村长爷爷家的小哥哥吃过,当时好多人围着他,她也在远处偷偷地看。 她不知道糖是什么味道,但看那小哥哥的表情,她觉得一定是特别美味的东西。 有很多次爸爸回家,她都想和爸爸要,但是爸爸每次都是累得倒头就睡,等她醒了,爸爸也去上班了。 时间久了,她知道爸爸挣钱很辛苦,就把这份心思藏了起来。 想到这,江晓月的眼圈又红了,她明明都忍住不吃糖了,可爸爸还是离开了她。 “你怎么不吃呀?”宋时好不知道一块糖还能触发江晓月这么多情绪,还以为是她不好意思。 干脆把糖拿了回来,替她打开包装,“张嘴,啊~” 江晓月抬起头,看着温柔的妈妈,听话地张开了嘴,宋时好顺势把糖放了进去,眯着眼笑,“甜吧?” 原来糖是这个味道的,怪不得那么多小孩围着村长爷爷家的小哥哥后面跑。 江晓月用袖子擦了擦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看向宋时好,重重地点了点头,妈妈,糖真甜。 “傻孩子,哭啥,还有好多呢。”宋时好捏了捏她的小脸,“这都是你三叔昨天给我的,他特意给你留的。” 宋时好打开喜糖包黑江晓月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五六颗不同口味的。 她拉着江晓月的手,“不过晓月要答应妈妈,吃完了糖一定要刷牙,不然会有小虫虫咬坏牙齿的,知道吗?” 本来还有点情绪低落的江晓月听到这话立马坐直了身子,嘴里的糖瞬时不甜了。 她可不想让虫子咬坏牙齿,可是糖这么好吃,吐了也好可惜。 一脸为难的小模样逗笑了宋时好,“傻姑娘,放心吃吧,吃完糖刷牙就好了。” 母女俩正享受着独处时光呢,楼下突然响起周胜男的声音,“嫂子,你在家吗?” 第11章 敌意? 王淑华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加上江衍进门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她也懒得装了,“老三这话说的不对,啥叫分家,那本来就是你大哥的。” 她冷哼一声,“妈当年带着你和老二嫁进来的时候,你俩还没户口呢,进了江家的户口,占了江家的地。” “公公可就你大哥这么一个亲儿子,按理说这房子,这地都该是你大哥的!” 江老大没想到王淑华这么敢说,忙去拉她的袖子,“媳妇你别说了,我们哥三一块长大的,不是亲生也跟亲生的一样,再说爸也没那么说,你……” “撒开我,窝囊玩意儿!”王淑华恶狠狠瞪了江老大一眼,“你以为我这都是为了谁?你快鸟悄儿的吧,啥也不是!” 江衍对上江老大的眼睛,“大哥你也这么想的?” 一边是亲媳妇,一边是从小长大的兄弟,江老大犯了难,半天也不吭声。 “好,我知道了,那咱们就分家,回头我想办法把户口迁出去,咱们一家的缘分就到这吧。”江衍直接做了主。 这时江母也收拾东西走出来,江衍接过,“妈,这个家咱们不待也罢,儿子能养得起你,我已经找了车,你带着晓月先上去,我看看二嫂收拾咋样了。” 江母点点头,江老大虽不是她亲生,却也是一手拉把大的,现在翻脸不认人,难免寒心。 “妈……”江老大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媳妇瞪了回去。 原主本来也没两件衣服,刚嫁过来,更是什么也没置办,还真没什么可收拾的。 不等江衍过来喊,宋时好就慢悠悠走了出来。 这时候头还是晕的,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好江衍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点嫂子。” 宋时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添麻烦了三弟。” 江衍把她扶稳,才松开了手,“没事,咱们走吧。” … 一行人搬进了县医家属院。 到了县城宋时好才知道江家这个三儿子多厉害。 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心内科副主任的位置,还分了个三室的大房子,可想而知领导对他多看重。 “这房子我刚分到手,就收拾了一下,还没添置什么东西,等以后咱们再慢慢添置。”江衍带着江母熟悉环境,“妈,这间朝阳,你住这屋。” 江母一脸欣慰的笑,拍了拍江衍的手背,“头顶有瓦遮雨就挺好了,还用添置什么东西,挣钱不容易,你省着点花。” 她进屋看了一圈,情绪忽然崩陷,坐在床上捂脸痛哭起来,“你这么出息,可惜你二哥看不到了!” 提及骤然离世的二哥,江衍嘴角也泛起苦涩,他能安心读完大学,能无后顾之忧的踏实深造,都离不开他二哥的支持。 当初院里分房子,向来不争不抢的他争取了一间大房子,就是为了让二哥也过来住。 可现在…… “妈,别哭了,二哥泉下有知该担心了。”江衍上前安慰,“以后我带着二哥的份儿一块儿孝顺您。” 他把江晓月带到江母面前,“再说了,您还有晓月呢,她是二哥唯一的骨肉,是二哥生命的延续,二哥并没完全离开我们啊。” 提到孙女,江母果然不哭了,“对,还有晓月呢!”她抱住可怜的小孙女,轻声哄,“我们晓月最乖了。” 见母亲情绪平稳下来,江衍才回身去安排等在客厅的宋时好。 “嫂子,你住这间吧。”他打开了江母卧室旁边的门,“房间稍微小了点,不过也是朝阳的。” 宋时好轻声道谢,“够用了,而且住妈隔壁,半夜有点啥动静我还能第一时间过去,谢谢三弟。” “嗯,那就辛苦嫂子了。”江衍保持着适当的的距离,“我排班比较多,下班时间不固定,妈和晓月就劳烦嫂子了。” 她还是个病号,其实他也没想让她做什么,只是怕她不自在,才这么说。 宋时好点点头,“放心吧三弟。” 江衍:“嗯,那我回房收拾去了,嫂子自便。” 宋时好看着他进了对面的房间,默默记下,随后回身坐在了床上。 病还没完全好,折腾这么半天她也是有点吃不消。 只是刚坐下,就有人在外面喊,“小江主任,你在家不?” 然后宋时好就看到江衍的房门又打开,江衍出去开了大门,屋里一下子来了好多热心的邻居。 她们有送菜的,有送水果的,都是匆匆放下就走,热情又体贴。 宋时好远远看着,觉得心里暖暖的,还是这个时候的人淳朴,也不免让她对以后的生活生出些期待来。 这时她看到江晓月从隔壁房间出来,迈着小碎步走到了放满食物的桌子前,巴巴地看着。 宋时好走出去,瞄了一眼隔壁卧室,江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然后来到江晓月身边,柔声道:“你是不是想吃糖呀。” 明明声音够轻,可小姑娘还是被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回身就要跑,结果左脚踩了右脚跟,扑通一声摔倒了。 “没事吧?”宋时好赶紧过去把孩子抱起来。 江晓月痛得啪嗒啪嗒掉眼泪,嘴里发出呜咽声。 宋时好抱着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唬你的,摔疼了没有?姨姨给你呼呼。” 江晓月摇头,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起了爸爸,爸爸从前也是这么抱她的,可她现在没有爸爸了。 江衍正好出房门,就看到宋时好怀里哭泣的江晓月,赶紧上前去,从宋时好怀里抱过孩子,“月月怎么了,小叔抱。” 宋时好正要解释,“婆婆睡着了,我看她……” 江衍却抱着孩子直接起身,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哪里不舒服,告诉小叔。” 宋时好尴尬地抿了抿唇,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江晓月看着新妈妈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叔,轻轻晃了晃小叔的胳膊,指着宋时好离开的方向,轻轻摇头。 她想和小叔说,是她自己摔倒的,不怪新妈妈,可就是说不出话。 江衍却没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江晓月乌溜溜的大眼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月月乖,小叔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让你开口说话的。” 搬家匆忙,幸好有邻居们送来的菜,晚饭才有着落。 饭是宋时好做的,收拾碗筷时却是江衍接了手,“我来吧嫂子。” 他不会做饭,不然也不会麻烦宋时好拖着病体下厨。 宋时好没跟他争,也确实是太难受了,感觉好像又发烧了。 她这人心里有事藏不住,不解释清楚晚上就得失眠,“三弟,晓月她下午摔倒,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她打个招呼,哪知道吓了她一跳,这才……” “我知道嫂子,月月告诉我了。”江衍一边擦桌子,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嫂子,月月不会说话,我就怕她吃亏,下午就急了些。” 宋时好这才后知后觉,“啊,我不知道是这样。” 原主嫁过来不到一个星期,好像全程都没和江晓月有什么互动,难怪原主不知道江晓月的隐疾。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怪让人心疼的,“是先天还是后天的?还有没有治好的机会啊,毕竟她还那么小。” 宋时好一着急,凑近了些,倒是让江衍有些措手不及。 他清了清嗓子,又拉开安全距离,“不是先天,我找了同事,明天想去看看呢,别担心嫂子,总有办法治好的。” 他在有意的与她保持距离,宋时好这才看出来。 她猜可能医生都有洁癖?毕竟因为生病她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他洁不洁癖的事,而是关于江晓月的病。 听到他的回答,宋时好眼睛一亮。 “对,后天形成的话,治好的几率比较大,那明天我和你一块去吧,你到时候直接上班,我带她回来,省得你还要请假送。” 江衍看她一脸诚恳,微微颔首,“那就麻烦嫂子了。” 宋时好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去休息,你忙吧。” 次日 要不说年轻底子好,吃好睡好过了一夜,宋时好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病好了大半。 本来起床的时候心情特别好,结果洗漱的时候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瞧这精致的脸型,比例协调的五官,大而圆的杏眸,眼尾稍稍上挑,清纯之余又带了些勾人心魄的媚态,却不庸俗。 宋时好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上辈子她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她的万贯家财,全是一步一个脚印打下来的。 为了不被筛掉,她要比旁人努力十倍,二十倍,去证明自己。 可劳累十几年,身子熬垮了,命也搭进去了,曾埋怨是老天不公。 但现在看来,也许她是被眷顾的,她又重活一次的机遇,有了健康的身体和上辈子没有的美貌。 至于财富,她还年轻,还可以再积累,她有那么多手艺,不怕没有出头日。 第12章 去摆摊 “哈哈哈,借妹子吉言。” 这会儿摊子上没人,老板又是个自来熟的,干脆坐到了宋时好对面,闲聊起来。 “瞅着你面生,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宋时好晾凉一颗馄饨放到江晓月的碗里,回道:“嗯呐,我过来取点东西。” “难怪,我说我在这住了十几年了,咋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 宋时好礼貌笑笑,“大姐你过奖了。” 瞧着江晓月吃得差不多了,宋时好起身准备离开,油还存在人家那,别再耽误了刘叔的下班时间。 这时,老板忽然冲着宋时好身后说道:“爸,你咋还没回家呢,我给你煮点馄饨啊?” “别折腾了,我在这等个人,忙完了一会儿回家……诶?你在这呢?” 说来也巧,来人正是老刘,他也是馄饨摊老板的父亲。 “不好意思刘叔,刚才来的时候赶上工人的下班时间,孩子也饿了,就想着吃点东西再去拿,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宋时好拉着江晓月,脸上挂着歉意的笑,跟老刘解释。 老刘背着手,看了看怯生生的小朋友,又看了看额头贴纱布的宋时好,叹了口气,“东西在门卫,赶紧拿走吧。” 宋时好哎了一声,抱起江晓月跟在老刘身后。 “这是你的孩子?”老刘走了两步,几番回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是,我把她自己放家里不放心,今天才把她带来的,您放心,她很乖的,不会乱吵乱闹。”宋时好跟老刘保证。 老刘天生黑脸,骨子里则是个热心肠且心软的人。 昨天也是看在宋时好一个女孩子又带着伤,所以没驱赶。 他不知道眼前这年轻的女同志经历了什么,头上带着伤还要出来搬重物,今天又带了个孩子。 看来也确实是不好过,看她年纪轻轻当了妈,也是可怜。 “东西在这呢。”进了门卫,老刘指了指长桌下的坛子。 宋时好又是一阵道谢,然后拿出了准备好的尼龙绳,今天她可是有备而来的。 她手法利落,三两下就打好了一个绳套,坛子放进去刚刚好,绳头又打了死扣,足够结实。 她活动了下肩膀,正准备把坛子背在身上,老刘看不下去了,“停停停,你准备就这么背回去?” 宋时好点头,“是呀,有什么不妥吗?” “嗨呀!”老刘啧了一声,上前拂起一侧的绳子,提醒道:“这么粗的绳子,你全程背回去,肩膀不要了?” 现在天暖了,衣服都穿得薄,他瞥了一眼纤瘦的宋时好,长出一口气,语气是有些不耐烦,但细听都是于心不忍的善意。 “你昨天那一块钱还在这,我先扣着,这坛子你用推车推回去吧。” 宋时好眼睛一亮,那也太好了,“谢谢刘叔!我最晚明天肯定送过来,绝不耽误厂里使用。” 老刘摆摆手,“赶紧回去吧,看着点孩子,别再把孩子弄丢了。” 要不是怕落人闲话,老刘是想送她们娘俩回去的。 但老人考虑的比较多,而且也不清楚人家的情况。 “谢谢刘叔,真谢谢您!”宋时好把坛子固定在推车上,踏上了回家的路。 …… 一周后,宋时好的第一批手工皂皂化成功,脱了膜后,她把油纸喷了自制香露,然后把每一块皂单独包好。 原来的油纸是没有图案的,她在上面盖了荷花形状的章,又用细绳捆好,再别上一簇干花做装饰,卖相她已经尽可能做到美观。 第一批香皂用了一坛子的油,大概做出了二十块,可惜她模具不够用,不然还可以做更多。 宋时好找了个干净的藤编手筐,在里面铺上碎花布,二十块香皂整整齐齐地摆在筐里。 一切都拾掇妥当,她牵上江晓月出了门。 江母最近不知道忙什么,总也不着家,也自然没空找宋时好的不自在,宋时好也是乐得清净。 宋时好出门带着江晓月就上了公共汽车,准备去城北的服装厂去试试销路。 她都打听过了,城北的是个大厂,效益也好,工人们能按月发工资且都很可观,女工们更是舍得花钱。 她把香皂做得这么好看用心,自然是想卖个好价钱,也不枉费她辛苦一回。 “晓月,你今天就跟在妈妈身边,别乱跑知道不?”在车上,宋时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 “嗯,晓月不跑,跟、跟着妈妈。”江晓月认真回道。 这几天宋时好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用来陪江晓月说话,她教得耐心,孩子也是争气。 现在江晓月已经可以说简短的句子,虽然也不利索,但是沟通是没什么问题了。 宋时好带她出来,除了不放心她自己在家,毕竟江母确实不靠谱,也有让她多接触外界,锻炼的成分在。 “乖,等我们今天把香皂卖完,妈就给你买好吃的。”宋时好摸了摸她的头。 上次她兜里资金有限,只能带孩子吃一顿热乎乎的馄饨,她仍然能想起小姑娘幸福地眯起眼睛的模样。 从那天起,她更是发奋要努力,她要复刻上辈子的成功,也想让晓月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她是真的和小姑娘投缘,也是变相地重新养一遍幼时的自己。 晃神的功夫,车子到了站,正好是在服装厂门口停下。 服装厂对面有个小广场,还有一些卖农副产品的小摊贩。 宋时好拉着江晓月过去,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等服装厂工人中午下班。 “同志,你也是来卖东西的?咋不摆出来?”旁边卖鸭蛋的大姨是个热心健谈的,和宋时好搭上了话。 “你是第一次出来练摊吧,姨跟你说,干这个你得豁得出去,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了,你得把东西摆出来,要不谁知道你卖啥啊。” 她以为宋时好磨不开面子,在一旁开导。 “谢谢姨提醒,不过我这个东西怕晒,要不我就摆出来了。” 宋时好掀开盖布的一角,鸭蛋大姨凑过去看,还没看清实物,清新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呀,这是啥好东西,还怪好闻的嘞。”鸭蛋大姨好奇极了,急着听宋时好解惑。 宋时好也没卖关子,“是手工香皂,槐花的还有芦荟的。” “啥?槐花还能做香皂?咱都没听说过,你这是不是外国货啊?”说到这,鸭蛋大姨压低了声音,“这可不能拿这卖啊。” 她看着宋时好年纪不大又带个孩子,友情提醒,“虽说现在不咋抓,但也分卖啥东西,你这……万一被红小兵抓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她把宋时好的筐盖好,表情严肃了许多,“你还带着孩子呢,别闹悬儿。” 对方是一片好意,宋时好道了谢,“没事大姨,这是我自己做的,不怕查,谢谢您的提醒。” 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朴素,面冷心热的刘叔,还有这个第一面就如此热心的大姨,宋时好是真的深刻见识到了。 “自己做的?这玩意还能自己做?那你真挺厉害。”鸭蛋大姨竖起了大拇指。 “这服装厂小姑娘小媳妇可多了,一会儿我也帮你拉拉主道,你的东西好,肯定卖得快。”鸭蛋大姨拍了拍胸脯。 宋时好刚要开口道谢,鸭蛋阿姨赶紧伸出手,“打住啊,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这还带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帮你快点卖,这样你俩也能早点回。” 鸭蛋大姨看着江晓月,笑得慈祥,“我有个小孙子,也跟她差不多大,成天爬上爬下,皮猴一个,哪像你这丫头,乖巧得很。” 江晓月被夸,身为母亲的宋时好自然是开心的,“小男孩嘛,皮一点也正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时间过得很快,也终于等来了服装厂的午休时间。 服装厂门卫开了大门没多久,越来越多的工人朝外走来。 到底是鞍市数一数二的大厂,工人不是一般的多,宋时好粗略看了一眼,得比日化厂的工人多出一半多。 在她眼里,这乌泱乌泱走来的都是她未来的潜在客户。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确定衣装整洁,才又把筐拎在了手里,深呼了一口气后,扬声喊道:“手工香皂有要的吗,槐花芦荟的都有,又香又好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旁的鸭蛋大姨原来怕宋时好没经验,刚想说给她演示一手,结果宋时好的行为简直惊掉她的下巴。 这哪像没经验,这比她喊得还要好呢。 看着宋时好卖力的模样,鸭蛋大姨颇为赞赏地点点头,到底还是年轻人啊。 宋时好的声音娇滴滴的,倒不是她刻意,而是原主天生如此,她还往下压了压,才听起来不那么别扭。 即便是如此,她的声音也仍清脆悦耳,加之长得漂亮,很快就引来了第一批顾客。 “同志,你说什么香皂?又是槐花,又是芦荟的,长啥样啊,能看看不?” 来人是两个女工人,瞧着要比宋时好大一些。 “当然可以呀。”宋时好拿出一块,但没拆包装,“这个是槐花的。” 第13章 小赚一笔 她把包装正面展示给对方,确认她们看清了之后,又道:“就算是隔着包装纸,也能闻得到。” 两个女工一开始的注意力被香皂的外包装吸引,“这包装可真好看,还真挺香呢。” “对呀同志,夏天眼看着到了,马上小裙子就得穿起来了。”宋时好努力推销,“到时候,你们用这个皂洗澡,风一吹都是槐花味,走哪还不得是焦点。” 女工被宋时好说得心动,忍不住问了价,“同志,这槐花的多少钱一块?” 宋时好没急着喊价,而是拿出了她用边角料做的皂片,每一片都做成花的形状,美观又好用。 “里面的实物就是这样的,你们可以体验一下,槐花的味道清甜不腻,留香也久。” 她在每人手心放一片,然后从随身带的水壶里倒了些温水在她们手上,示意两人搓一搓。 皂片在手心化开,再用清水冲净,两人的手染满了槐花香气。 “我咋觉得手好像都变滑了呢?”其中一名女工道。 另外一个听了十分认同,“我也这么觉得,这好神奇啊,我想买一块。” “我也想,对了,同志你还没说多少钱一块呢。” 胃口吊足了,宋时好觉得可以喊价了,“一块六,你俩一块儿拿的话,给我三块就行,给你俩按一块五算。” 后半句她压了声音,“拉你俩个主道,交个朋友,不过两位美女可不要跟别人说是这个价买的。” 本来听说这香皂要一块六,两人是有点舍不得的,但又听到直接给她俩省了两毛,又觉得机会难得。 被美女喊作美女,更是把她俩的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那咱俩一块买吧,还能合适点。”其中一个女工准备掏腰包,另一个见状也去掏兜。 两块香皂顺利卖出,摆摊第一天,也算开了个好头。 不到一个小时,宋时好的手工皂就销售一空,甚至还有一些闻讯赶来却没买到的。 没想到会这么抢手,到底还是准备少了,有很多人想预定,又怕宋时好是骗子,不敢交定金。 人与人的信任是需要慢慢建立的,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来,她也能理解顾客们的顾虑。 所以便决定,下次多做十块,还是先到先得,问题才勉强解决。 宋时好的这波操作看得鸭蛋大姨一愣一愣的。 等顾客们都散了,鸭蛋大姨才有机会和宋时好搭话,“这就……卖完啦?我的天啊,小丫头,你是真有两把刷子。” 说到这,鸭蛋大姨讪讪地笑了笑,“我还说替你吆喝吆喝,结果愣是没使上劲儿。” “咋没帮上忙呢,要不是您在我身边,我也没有吆喝的勇气,您帮了我很大忙的。” 人家也是真心示意想帮自己,宋时好也不忍让一片真心落地,顺势说道。 她笑容真诚,从筐里拿出剩下的皂片,“本想留一块香皂给您的,结果没够卖,您不嫌弃的话,这皂片您收下吧。” 鸭蛋大姨也是朴实,“留着卖钱的,给我干啥,快收起来。” 大姨咧着嘴笑,“俺们这些粗人,哪用得了这么稀贵的东西,给俺们用都白瞎了,家里有胰子用就挺好啦。” “收下吧大姨,这个也不是卖钱的,再说我也有点事儿想麻烦您。”宋时好又把皂片塞回去。 鸭蛋大姨也没多想,干脆应下,“啥事儿啊,我能办到的,你尽管吱声儿!”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能帮一把她肯定会伸手,鸭蛋大姨也是看宋时好长得乖,合眼缘。 “不是啥大事儿,您要是天天来的话,麻烦您帮我和来找我买皂的人说一声,我一周来一次。” 制作香皂有个周期,她不能每天都往这跑,这期间就怕不知情的顾客扑空,那样很伤口碑。 “我以为啥呢,就这事儿啊!”鸭蛋大姨点了点头,“交给我吧,要是有人问我就照你说的说,都小事儿。” 宋时好连连道谢,“麻烦您了大姨。” 一切交代清楚,她也放心带着江晓月踏上了归途。 在车上,宋时好算了下今天的收入,一共二十块香皂,都是卖出去的,本来定价就是一块五,她故意喊高了一毛,组织两人一块买有优惠,才卖得这么快。 不算兜里原来的毛票,今日进账三十元,她做这些皂用了一坛椰子油,三斤猪板油,加上模具的钱,利润大概是二十二元。 算清之后,宋时好点了点头,还行,没算白忙活。 不过家里的模具确实也是有点少,她得再定三个,还得要个不同花样的,提高卖相,稳固口碑。 正好下一站就是木器厂,她带江晓月下了车。 跟着宋时好跑了小半天,四岁的江晓月没喊一声累,但凡换个同龄的孩子,估计早就开始闹了。 定好模具,宋时好算了算兜里的钱,带着江晓月去了国营商店。 “我们晓月今天表现很棒,陪妈妈一天辛苦了,妈妈要给你奖励。”宋时好拉着孩子的小手晃了晃。 她指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糖果,问道:“想吃什么味道的?奶糖还是水果糖?” 江晓月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糖纸,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刚才妈妈有多辛苦,她也看在眼里。 内心争斗了一番,江晓月摇了摇头,“妈妈,晓月不要糖了,牙痛痛,不吃。” 她找了个自认非常好用的借口,却不想被宋时好一眼看穿。 “晓月。”她蹲下身,与孩子平视,“妈妈赚钱,就是让我们晓月过好日子的,虽然眼下还没实现,但总有一天会的。” 她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辫子,“糖是妈妈给你的奖励,你可以大胆地选,要不了多少钱,知道吗?” “吃糖是对牙齿不太好,但我们也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次,再勤刷牙,就不会蛀牙的。” 宋时好耐心地引导着江晓月,她希望她不要那么懂事,希望她像同龄孩子一样会撒娇会闹,会表达自己的需求。 江晓月看着宋时好溢出温柔的双眸,咬了咬唇,随后开口:“妈妈,晓月想吃、大白兔奶糖。” 说完小手朝着对应的方向指了指,其实她早就锁定目标了。 宋时好忍不住笑起来,“小机灵鬼儿。” 买了半斤大白兔,她又买了几支铅笔和本子,才往家走。 …… “你说她是不是野了?让她带孩子,她成天带着晓月往外跑,也不知道领孩子上哪去了。” 江母和刚回家的江衍抱怨。 “头两天挺好的,饭也按时做,卫生也定期收拾,我也落得清闲,这两天才出门溜达,结果你看,我一不在家,她就往外跑。” “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勾着她!” 江衍靠在沙发上,听着母亲喋喋不休,没发表意见。 他虽和她不总接触,但也觉得她不像是母亲口中那么离谱,再说她要真不好,晓月为什么那么黏她。 “妈,凡事不要想得那么坏。”江衍打断江母的话,“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吧。” 江母也心疼儿子,“儿啊,你也确实是太累了,妈不说了,你赶快回屋躺一会儿,这两天没看着,咋感觉你又瘦了呢。”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这样有个人照顾你,妈是不是也能少操心?” 江衍哭笑不得,本以为能清净一会儿,结果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了。 看来只有回卧室能踏实休息了,他干脆站了起来,“我回屋去躺着了,晚饭不用喊我。” 他刚进屋关了门,大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是宋时好带着江晓月回来了,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江晓月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哎呀,还知道回来呐!”江母冷哼一声,随后眼尖地看到了宋时好手里拿着的东西,“拿的什么?” 宋时好把东西给孩子,让她先上楼,回道:“没什么,给晓月买的笔和本。” 江母听完,眉头不悦地皱起,“你哪来的钱买那个,她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话都没说利索呢,花那冤枉钱干啥,你吃饱了撑的?” 宋时好不爱听江母说的话,反驳道:“和她一般大的孩子都送去上学了,晓月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才在家吗?” “再说晓月现在已经可以慢慢说话了,以后肯定是要上学的,妈,纸笔是上学必备品,我并不认为是冤枉钱。” 说完,她挽着袖子准备进厨房。 江母说不过宋时好,本想拿捏她,却反被教育了一通,她咽不下这口气,又追去了厨房。 “你哪来的钱买那些乱七八糟,你是不是干什么不检点的事儿了?”江母穷追不舍。 宋时好把手里的锅放回去,手撑着窗台,正视江母,“不检点?您说我呢?” 她真是气笑了,“老太太,你是不是跟我在这没事儿找事儿呢?” “我合计上次江衍和你说过,你想开了,结果你是一点没听进去,这屎盆子你不扣我头上不舒坦是吧。” 她佯装生气,解下了身上的围裙,“说白了,不就是想赶我走吗,那我还就不待了。” 第14章 值得 “妈妈,不要走。”江晓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在听到宋时好的话后,急得冲出来,紧紧抓住宋时好的手。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哀求,瞧着马上就要哭出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她也不是你亲妈,赶紧上奶奶这儿来,她要走就让她走。”江母伸手去拉江晓月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边拽。 “不!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江晓月抱紧了宋时好的手,情急之下,说话清楚连贯,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江母和江晓月较上了劲儿,“小丫崽子,我还整不了你了,赶紧给我过来!” 哭声,骂声夹杂在一起,狭小的厨房里顿时乱作一团。 “妈,你这是干什么!”江衍本来睡得很沉,是听到江晓月的哭喊声才被惊醒,哪知出来就撞见这样一幕。 江晓月看到江衍,像看到了救兵一般,眼底重燃希望。 她的手仍紧抱着宋时好的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向江衍哭诉,“三叔,奶奶赶妈妈走,晓月要妈妈,不要让妈妈走。” 江衍不了解事情原委,闻言皱了皱眉,视线落在沉默的宋时好身上,从她脸上他看到了还未散去的薄怒。 “别都挤在这了,有什么去客厅坐着说。”江衍把孩子抱在怀里,转身走了。 江母则瞪了宋时好一眼,才跟着出去。 “儿子,她的心就没在这,成天往外跑,你都不知道院里人都把她说成啥了,我都学不出口。” 江母对宋时好和江衍的态度天差地别,完全没有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架势。 她这副嘴脸,宋时好已经见怪不怪。 “妈,你能不能少跟邻居聚堆儿背后讲究别人。”江衍的语气里有几分不悦,即便是亲妈,该批评的时候还是要批评。 其实当他还不知实情的时候,就大概猜出今天这场矛盾很大可能是江母挑起的,自己妈妈什么性格,他是知道的。 “我讲究啥了?”江母不爱听,反驳道:“她要不是做了落人话柄的事儿,谁没事儿讲究她干啥。” “三天两头往外跑,那外面指定是有情况。”江母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又丢给宋时好两记白眼,“不知羞,不要脸。” “自己跑还不够,还带着俺们老江家的孩子,孩子跟你能学什么好,你还是趁早走,我们家庙小,可供不起你尊大佛。” 宋时好气笑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和这种人她也没必要解释。 “您能听进去别人的撺掇,说明内心就是这样想我的,我无话可说,走就走,我也不是非要赖在这。”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时好站起了身,“谢谢这段时间的收留,以后就不麻烦了。”这话是跟江衍说的。 不管江母多么不可理喻,江衍又没对不起她,自己没必要对他也冷脸相待。 “妈妈,别走,别丢下晓月。”江晓月哭哭啼啼,晃着江衍的胳膊求助,“三叔,别让妈妈走。” 江衍垂眸看着怀中挣扎的江晓月,孩子滚烫的眼泪渗进他的袖口,像烧红的铁烙在皮肤上。 他喉头滚动,目光扫过宋时好挺直的脊背,突然意识到这个把月来,她总在厨房氤氲的热气里。 晨光熹微中给晓月扎好看的辫子,带着晓月做语言康复,不知不觉中那些细碎的温暖竟已填满了这座房子的缝隙。 他这阵子是忙于工作,没空出时间关心家里,但……要说眼前的少女作风不端正,他也是不信的。 “等一下。”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江母猛地抬头,“老三,你还要留她?” 江晓月看了看三叔,又看了看强势的奶奶,干脆自己跳下沙发,跌跌撞撞跑向宋时好,紧紧抱着她不撒手。 江衍收回视线,看向身旁咄咄逼人的母亲,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妈,外人怎么说我没法管,可咱们是朝夕相处的,您是亲眼看到她和别人不清不楚了?” 江母被噎得涨红了脸:“这倒是没看到~可她……” “所以您听了别人的揣测,就认定她对不起我们?”江衍打断她,余光瞥到宋时好蹲下身抱起了江晓月。 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粹直接的,若宋时好真的带孩子做了什么坏事,晓月不可能还这么黏她。 况且她不是晓月的亲生母亲,甚至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能对晓月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一切种种还不能肯定她的为人吗? 那除非是眼盲心瞎。 江母被儿子堵得说不出话,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嘴里还在嘟囔:“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江衍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妈,我知道您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劲儿用错了地方。” “但以后别听风就是雨了。她这段时间对晓月怎么样,您心里应该最清楚,您这么做多让人寒心。” 说着,他转头看向宋时好,目光里带着几分歉意,“宋时好同志,我替我妈向你道歉。可不可以留下来,晓月真的离不开你。” 宋时好望着江衍诚恳的眼神,怀中的江晓月也正仰着小脸,用沾着泪痕的脸颊蹭她的脖颈。 恍惚间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晓月的场景——那个干瘦脏兮兮又怯生生,躲在人后连话都会说的小女孩。 如今却敢为了留住她,迈出如此勇敢的一步。 最终点了点头,说她圣母心也好,同情心泛滥也罢,她实在不能把如此可爱的江晓月丢下。 但既然话已经聊到了这一步,干脆都摊开了聊,省得反复无常的江母再起幺蛾子。 “我带着晓月出去,是忙正经事,但凡家里有个放心的人带晓月,我都不会带她到处奔波。” 宋时好对上江母的眼,目光坦荡,“那天我拿回来的坛子您看到了吧,那是我特意跑到城东买来,大老远背回来的。” “看到了又咋了?”江母被宋时好看得心慌,“我也没碰。” “知道您没碰,我只是说一声,那是我用来赚钱的东西,我从没想过要赖着你们,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没离开,只是不放心晓月。” 宋时好活动了下脚腕,抱着江晓月坐在了江母的对面,非常有底气道:“今天买本和笔的钱,就是我自己赚的,不受您管。” “我是从小没了爹妈,长这么大全靠自己。”宋时好声音平静,却带着锋芒,“我知道,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挣。” “我挣得每一分都是干净钱,辛苦钱,您不该那么说我。” 江衍在一旁,看着宋时好挺直的脊背,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并不像外在表现的那样。 她不是需要呵护的温室花朵,她是石缝里生长的野菊,任暴雨寒风侵袭,仍能开出热烈的花。 此刻的她,闪闪发光。 “妈呀,你还能挣钱了,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你是没有在外面乱来,但你带着孩子出去抛头露面,难道就好听了?” 江母看待问题的点完全不一样,“你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儿子短你吃喝了,你这不是败坏老三名声吗!” “妈,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这事我是知道的,我也赞成她的决定。”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您别总拿过去的眼光审度现在。” 江衍适时出声,替宋时好说话。 宋时好听到也是颇感意外,她卖香皂这事可谁都没告诉过,今天是特殊情况。 江衍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自己说话,真的很够义气了。 别人的话江母不信,自己儿子说的话他肯定是要信的。 她清了清嗓子,“那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 说完了,见宋时好还盯着自己,不高兴道:“咋的,你还有事儿啊。” 宋时好:“您欠我个道歉。” 江母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么大岁数,你也好意思?” 宋时好轻轻点头,反问道:“为什么不?不论多大年纪,伤了人就是要道歉的。” 江母抿着唇,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又看向江衍,希望儿子能帮自己说句话。 哪知江衍也没偏袒她,“妈,您是欠宋时好同志一声道歉。” 好一个胳膊肘朝外拐! 此情此景倒显得江母孤立无援,最终还是道了歉,“这次是我不对,我对不住你了。” 说完,江母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明显是窝着火的。 “谢谢你替我说话。”宋时好抱着有些困倦的江晓月,往上托了托。 江衍笑了笑,“我确实是知情的,不记得那二十块了?” “噢对哈,我才和你借用了二十块钱,那时候你就猜到了?” 宋时好猛地反应过来,想起上次红着脸向江衍借二十块钱的场景。 而当时他也只是默默掏出钱夹,连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江衍同志。”她突然认真唤他,“你这人真不错,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闻言,江衍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后轻声回应,“不用这么客气,你值得被相信。” 第15章 接下大订单 从彻底说开之后,宋时好做事更方便了些。 江母虽没好脸色,却也不像之前那样没事找事,她们各居一隅,互不相犯。 又过了一周,第二批手工皂制成,宋时好也没敢耽搁,连夜包好了外包装,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城北服装厂。 也是想赶个早班潮,那样会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香皂,哪怕不买,也能刷个脸熟。 “这呢!丫头!”她刚下车,鸭蛋大姨便挥手打招呼。 瞧着大姨旁边还有块空地,估摸着也是给她留的。 宋时好回了个微笑,带着江晓月走过去,“早啊大姨,吃饭没?” 她从筐里拿出一枚煮鸡蛋,“特意给您带的。” 鸡蛋好东西,鸭蛋大姨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你看你这孩子,又客气上了,我不要。” 说完又把宋时好拿着鸡蛋的手往江晓月那边推了推,“俺们这个岁数吃啥都已经不香了,给孩子吃。” 宋时好借势把鸡蛋放到鸭蛋大姨的手里,“还有呢,您别客气了。” 也是盛情难却,鸭蛋大姨收下了,却没吃,而是放在了兜里,“谢谢丫头,我是真不饿,这个我拿回去给我小孙子吃。” 宋时好笑着点头,麻利地从竹筐里取出铺在地上的油布,和江晓月一起将手工皂整齐码放。 浅粉、乳白、淡绿的皂体裹着碎花包装纸,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刚摆好,几个下早班的女工就围了过来,“同志,上次买的槐花味儿可太好闻了,我男人说我一走一过都带着香!”梳着双马尾的女工挥了挥手,“我想再买两块。” 宋时好笑着招呼,掀开盖着皂体的纱布,“这次带的多,还新做了玫瑰皂,保湿嫩肤,还有艾草的,夏天用着提神醒脑。” 她拿起一块艾草皂在众人面前轻轻晃动,清冽的香气立刻散开。 女工发出惊叹,“呀,玫瑰还能做香皂呢?”她看着宋时好前面摆着的花花绿绿的皂体,挑花了眼。 宋时好耐心说明,“当然呀,大多数的花都可以做,前提是使用者不对这个过敏。” 女工点点头,也是涨了见识,“我倒是不过敏,这玫瑰皂也是一块五吗?” “这个要稍微贵一点,两块钱一块,毕竟要很多玫瑰才能萃取那么一点玫瑰精油,所以卖价稍高。”宋时好把玫瑰皂拿起来,“美女你闻闻看,就知道我用料多足了。” 宋时好选择做玫瑰皂这个品也是捡漏,那天去国营商店买油纸,看到一个柜台摆着束有点蔫了的玫瑰。 她是听售货员闲聊,说是外地对象大老远送的,结果路途太远,人把花拿来的时候,花已经不太好了。 宋时好灵机一动,出了钱从售货员手里买下,钱和放不住的花相比,肯定是钱更实在,那售货员都没犹豫,乐呵呵地收了钱。 女工还有点犹豫,宋时好卖力推销,一本正经道:“而且玫瑰皂我不是每次都有,这次是正好买到了花,家里的精油都用完了,下次再有就不一定是啥时候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鞍城鲜少能见花店,更别提会有这么娇气的玫瑰,成本太高,也放不住。 宋时好的话越显得玫瑰皂的可贵,女工咬咬牙,掏出皱巴巴的纸币:“来两块!正好给我和我家那口子当新婚礼物。” 围观人群里爆发出哄笑,宋时好也跟着笑,手脚麻利地包好香皂,余光瞥见人群外站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正盯着她手里的玫瑰皂出神。 那男人见宋时好看过来,突然红着脸挤进人群:“同志,剩下的玫瑰皂我全要了。” 这话惊得众人齐刷刷转头,宋时好数了数筐里还剩六块玫瑰皂,正要开口,男人却从裤兜里摸出个信封,抽出两张大团结,“能再帮我写两句话吗?” 江晓月最近跟着宋时好东奔西跑,锻炼得胆子大了不少。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叔叔买了这么多皂,别提多高兴,她凑过去帮着宋时好打包,脆生生地开口,“谢谢叔叔买我妈妈的香皂,叔叔也是给媳妇儿买的吗?” 她也是听大人聊天,见刚才那个女工是给家人买,以为面前的叔叔也是。 男人耳朵尖都红透了,挠着头嘟囔:“是厂里新来的技术员,她总说想家……”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爆发出起哄声,几个相熟的女工挤眉弄眼:“哟,于技术员可挑得很,小李你这是下血本啊!” 男人腼腆,别人的几句调侃逗得他脸红到了脖子根。 宋时好忍住笑,对着男人说:“同志,能不能借你的笔用一下?” “好好。”男人手忙脚乱地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笔递给宋时好。 宋时好说了句谢谢,然后拿出筐里备用的碎花油纸,裁出一小块,用钢笔工整写下“赠给最芬芳的你”。 她的字隽秀公正,男人看了直呼好。 宋时好将找零和香皂一块递给男人,“过奖了,谢谢同志光顾我们的小摊,祝你心想事成。” 这话说到了男人的心坎里,把香皂紧紧抱在怀里,红着脸说了句谢谢,匆匆跑开了。 小摊陆陆续续有人光顾,不多时带来的三十块香皂就剩下了五块。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高,温度也升了上来,工人们都进了厂,大街上只剩下走路的行人。 宋时好回头看了眼江晓月,小家伙儿晒得脸颊红红,也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句热。 本想都卖完再走,但看江晓月的小模样,她有点不忍,罢了,宋时好开始收拾摊子,赚钱也不急于这一时。 “晓月,咱们回家吧。” 江晓月走过来帮着一起,小脸满是不解,“妈妈,咱们还没卖完呢。” 宋时好捏了捏她的小脸,“不卖了,妈妈有点累了,下次再来吧。” 原来妈妈累了,江晓月听进耳里,手上的动作加快,那她要帮妈妈快点收拾。 母女俩收拾完,和鸭蛋大姨道别,正要离开,服装厂门口有个人小跑着朝这边来,边跑边喊:“卖皂的,等一下!” 见那人火急火燎往这边跑,宋时好拉着孩子靠边站着等。 男人气喘吁吁在宋时好面前停下,正是刚刚买了全部玫瑰皂的男人。 宋时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忙问:“同志,是香皂有哪里不合适吗?” 男人摆摆手,胸脯剧烈起伏着,脸上却带着按捺不住的笑意:“不是不是!于技术员……她特别喜欢!还说这香味和她家乡的玫瑰一模一样!” 闻言,宋时好心稍安,“喜欢就好,那同志这是?” 男人调整了下气息,说明来意,“是这样,我是厂里采购员,这不月底我们厂里要开表彰大会,我正愁着表现突出奖的五十个名额奖励什么,今天就遇到了你。” “厂里买了你的皂的人都说好,我想如果用这个做奖品,大家伙儿一定也高兴,就想跟你定五十块香皂。” 听了他的话,宋时好又惊又喜,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竹筐边缘,五十块不算小数目,按普通皂每块成本四毛算的话,除去包装的费用,净利润能达到五十二块! 那可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呀! 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同志,五十块香皂月底交付是没问题,可是玫瑰皂可能没法供应。” 玫瑰精油确实都用完了,短期内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寻得玫瑰花。 她又不想错过这笔大单,忙从筐里拿出槐花和艾草的,向男人展示,“同志你看看,这是我们家的主力产品,槐花的也很好闻,艾草的也比较实用,眼看着夏天了,还可以驱蚊呢。” “而且槐花马上过季了,这批卖完,想再买就得等明年了。”宋时好极力推荐,希望男人能把单子给她。 男人听了点点头,笑道:“我不要玫瑰的,预算不够,就定槐花和艾草吧。” 宋时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提议道:“那咱们得立个字据!五十块香皂,槐花和艾草各二十五块,每块一块五,一共七十五块钱。先付定金,交货时结清尾款,您看行吗?” 李采购员摸出钱包数了三张大团结递过去,眼睛笑成两道缝,“行!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信你,那我先付三十元,剩下的等你交货再补。” 也顺势提出要求,“不过包装上能不能印上‘鞍城服装厂表彰纪念’的字样?厂里规矩多,这样大家领回去也体面。” 宋时好一口应下,“没问题,现在是十五号,我二十六号把货送来,可以吧?” 表彰大会是月底,男人点点头,“行,晚一两天也没事,主要是保质保量。”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本和笔,写下了字据,注明已付定金,预定款式和交货日期,签署好自己的名字之后,又递给宋时好。 一式两份,双方各拿一份,等宋时好签了名,李采购员伸出手,“那就麻烦宋同志,合作愉快。” 宋时好回握,脸上洋溢着自信明媚的笑容,“谢谢李同志的认可,定不负所望。” 第16章 不许说我妈妈! “噢对了,各个分厂的厂长这次也会来表彰会,要是反响好……”李采购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定你还能接到大单子。” 宋时好听完感觉斗志满满,她对自己的产品是非常有信心的,“谢谢,我明白了。” 兜里的三十块定金沉甸甸的,这与她而言不只是定金,而是更多订单的敲门砖。 李采购员对眼前的同志印象也不错,长得好看也不娇气,看着也是干净利索,她又带着个孩子,是能干的。 这样的人应该多给些支持。 “对了,你这剩下的皂有人定了吗?”李采购员问道。 宋时好摇摇头,“还没,就是这会儿天热了,我怕孩子受不住,就提前收摊了。” 李采购员低头看了看江晓月红扑扑的小脸,一副了然的模样。 “那剩下的皂给我吧,我拿回家自用。”说着李采购员掏出兜里的钱。 这是今天的大主顾了,也是她的贵人,宋时好哪能按原价收,她找给李采购员五块钱,并把五块香皂都给了他。 “这不行!哪能让你干赔本买卖!”李采购员执意要把钱塞回去。 宋时好后退半步,双手护着怀里的竹筐,笑得眉眼弯弯:“李哥,您帮我这么大忙,享受个优惠价是应该的。” “您要是再跟我客气,那我下回还怎么好意思来。” 末了,还对着江晓月使了个眼色,小姑娘立马心领神会,“叔叔,我们家的香皂可香啦,你就收下吧。” 这声哥又叫得李采购员红了脸,小女孩糯糯的声音更是让人心都化了。 他干咳了两声,不再坚持塞钱,“那这次我就收下了,咱们可说好了,下次再买可得按原价收。” 宋时好不语,只是笑。 “那我回去了。”李采购员揣好香皂,刚转身就有个卖冰棍的路过。 “冰棍儿!冰棍儿!三分一根儿!”老人一边推着车,一边卖力吆喝。 江晓月眼睛跟着那两二八大杠走,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她很想吃,但也没有主动和宋时好要。 李采购员倒是没看到江晓月的表情,他只是觉得天气热,想表示一下,就叫住了老人,“卖冰棍的,给我来两根儿。” 又回身对宋时好说道:“你俩等我一下。” 等他拿了冰棍儿回来,先蹲下身,把冰棍儿递到江晓月面前,“小姑娘,热了吧?叔叔请你吃冰棍儿。” 江晓月没直接伸手,妈妈教过她,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她礼貌地开口,“谢谢叔叔,我不要。” 小姑娘生得可爱,又如此有礼貌,让本就对她印象不错的李采购员好感更甚。 他很喜欢小孩,还想着以后有孩子了也一定要生个闺女,如今看着江晓月,更是有了模板。 “这孩子真懂事儿。”李采购员站起身,和宋时好道:“拿着吧,让孩子凉快凉快。” 宋时好这次没客气,再推托就是矫情了,“谢谢李哥。” 她把另一根给了江晓月,“晓月,谢谢叔叔。” 妈妈发了话,江晓月才伸手接过,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声音脆脆甜甜,“谢谢叔叔!” 李采购员摆摆手,脸上也挂着笑意,“客气啥,厂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你俩也快回家吧。” “您忙,李哥。”宋时好目送他离开,转身把冰棍儿送给了鸭蛋大姨,“天热了,这根送您,您也消消热气。” “哎呦,这我可不能要,我都收了你一个鸡蛋了。”大姨连连摇头。 宋时好把冰棍儿往前送,“大姨,您就当帮我个忙,我最近几天不能吃凉的,我家离得远,拿回去肯定就化了,那不可惜了么。” 鸭蛋大姨舔了舔嘴,“可也是,也不能糟践东西。” 大姨从自己的筐里拿出一枚鹅蛋,“不过我也不能白拿,这鹅蛋你拿回去给孩子煮着吃,补一补。” 鹅蛋是她来的时候在河边捡的,本来她是想拿回去给小孙子吃,但人家小姑娘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她也不好总拿人家的。 鸭蛋是有数的,要是少一个,回去对不上账,老头子又要动手,她能拿出手回馈给宋时好的,也只有这枚鹅蛋。 “大姨,您家里也有孩子,我不能要。”宋时好抱起江晓月,“您别跟我这么客气,以后还得烦您帮我留位置呢。” 说完,她快步赶上了公共汽车,鸭蛋大姨就是想塞也追不上,只好作罢。 心中记下了宋时好的好,想着以后再慢慢找补。 车上,江晓月在宋时好怀里小口小口吃着冰棍儿,眼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小模样别提多可爱,宋时好忍不住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傻姑娘,慢点吃,甜不甜?” 江晓月捣蒜似的点头,嘴里含着冰棍儿,说话含糊不清,“甜,妈妈。” 最后一口下了肚,小姑娘一脸的满足,话也多了起来,“妈妈,我们是不是还要去木器厂?” 宋时好正在心里算今天的利润,听了江晓月的话,也是意外,“你怎么知道呀?” 江晓月摇头晃脑,脸上多了几分孩子应有的纯真,“因为李叔叔说要盖章呀,咱们不是得去定章嘛。” 宋时好恍然一笑,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小机灵鬼。” 母女俩在木器厂站下了车,刨木头的沙沙声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 她来过几次,已经在厂里刷了个脸熟,刚到车间门口,总给她做活儿的师傅迎上来,“又来定模具?” 宋时好摇摇头,“这次想做个橡皮章,能做不?” 哪知木匠脸上露出为难,“同志,做是能做,但最近厂里有一批急活儿,大家都在赶工,你这个恐怕要月底才能空出时间做。” 说到这,他把宋时好引到一边,小声道:“主任前天还来说,不让接私人的活了,利润太小,我也没办法。” 宋时好咬了咬唇,其实其他的木匠师傅她也不是找不到,但和现在的师傅比较合拍,而且这师傅做工也确实是好,她不想换人。 “师傅,就您的活儿精致,您看我每次来就单独找您,您帮帮忙。”宋时好掏出随身带着的大前门香烟。 这烟一直也没送出去,倒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那师傅也是看宋时好诚心,叹了口气,“我回家给你做,你可不兴告诉别人,这相当于揽私活儿,一旦让厂里领导知道了,那我饭碗就得丢。” 宋时好闻言大喜过望,双手将香烟往师傅手里一塞:“您放心!我嘴严实着呢!要是给您惹了麻烦,我这心里头得愧疚死!” 她拿出刚在车上画好的草图,“就这个样式,字要工整大气些,您看能行不?” 木匠师傅拿着图纸看了看,“你是服装厂的?样式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这个图样挺复杂的,得费些工夫。” “那就辛苦师傅了。”宋时好把烟放进师傅兜里,“那我什么时间取?” 师傅给了她一个地址,“两天吧,你上我家来拿,我这两天通宵做,争取尽快给你赶出来。” 事情办妥,宋时好带着孩子去了附近的市场,今天接了大单子,又有进账,她心情好,想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和江晓月。 另外,还想感谢一下那个人。 她去肉摊挑了块牛肉,又买了两根萝卜,两个地瓜,青菜也买了一些。 路过副食店时,还称了半斤白糖——江晓月最爱吃甜的,要是能做上一盘拔丝地瓜,小姑娘保准高兴得直蹦跶。 两人提着东西进家属院的时候,院中的水池边有几个女同志正在洗菜闲聊。 看见宋时好的同时,也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东西,窃窃私语道:“这主任级别的就是不一样哈,那花钱是一点都心疼哈。” “是啊,那么大一块肉,不得三四块钱啊?妈呀,不年不节的,俺家可舍不得买。” “谁说不是呢,听说她还是江老太太给儿子后讨的媳妇儿,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小叔子的工资就这么乱花。” 宋时好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些说闲话的人,身侧的江晓月察觉到气氛不对,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 没想到她会看过来,几个女同志面面相觑,尴尬地低下头继续搓洗手中的菜叶。 其中有一位偏是个不怕事儿的,正面迎上宋时好的视线,“看什么看!” 宋时好上下打量了那人一圈,将江晓月轻轻护到身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几位婶子要是有这闲工夫嚼舌根,不如教教我,怎么做才能像你们一样,把日子过得这么‘精打细算’?” 她特意咬重“精打细算”四个字,目光扫过众人褪色的衣领和补丁摞补丁的围裙。 “你!”那不怕事儿的女人把手里的菜往水盆中一摔,水花溅起,“你还不是花人家江主任的钱,在这装什么阔气,乡巴佬!” “不许说我妈妈!”江晓月从宋时好身后出来,护在身前,小脸涨得通红,“你这个坏阿姨!丑八怪!” 那女人被个小孩子当面骂,顿时恼羞成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死丫崽子,谁教你这么没家教……” 第17章 下次别这么麻烦 宋时好眼疾手快,一把将江晓月拽到身后,伸手拦住那女人扬起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碴,“你动她一下试试!” 那女人被宋时好眼中的寒意刺得心里发怵,却仍梗着脖子叫嚣:“怎么,还想动手打人?一个吃白食的,装什么母老虎!” 她正要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宋时好却先一步松开,那女人被晃了一下,踉跄着连退几步也没能站稳,一屁股坐进了水洼,裤子湿了大片。 “啊!”女人惊叫着从水洼里弹起来,溅起的泥水糊了满裤腿。 她盯着宋时好的眼神瞬间充满怨毒,“你故意的!” 女人狼狈的模样十分滑稽,宋时好忍不住笑,耸了耸肩,“你自己没站住,怎么还能赖我呢?” 宋时好懒得再看这个长舌妇一眼,扭头都准备走了,看着手边的江晓月,她又回了头。 “我们家的孩子,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宋时好冷笑一声,“说别人前先掂量掂量自己,背地里蛐蛐别人家的事儿,你难道就有家教了?” 宋时好上下看了女人一眼,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也是,能对小孩恶语相向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回头就想替江晓月出口气,让孩子知道,被欺负了就要反击。 宋时好从来不惹事,但她也不怕事,没有被欺负到头上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她也希望江晓月能明白这一点,她牵好江晓月,“走,咱们回家吧。” 那女人吃了亏,又被人看了热闹,旁边邻居的窃窃私语声让她觉得自己丢尽了面子。 气急之下,双手捂着脸跑回了自己家。 宋时好也因此一战,在家属院出了名。 过后很少再有人敢当她的面儿说坏话,实在是惹不起那火爆脾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母女俩双双进了门,江母听声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清咳两声,“回来了。” 这是江母这段日子来第一次主动搭话,宋时好有些不习惯,但也点了点头。 江母状似不经意扫了眼二人的衣着,确认两人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像是闲聊般无意的提起,“刚刚听到外面吵吵巴伙的,咋的了?” 闻言,宋时好眉毛一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咋从江母嘴里听到点关心的意味呢? “噢,就是有几个人在说闲话,我听不下去了,吵了几句。”宋时好没过多描述。 江母“嗯”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宋时好再不济也是江家的儿媳妇儿,她怎么说是她的事,也轮不到外人说嘴。 宋时好望着江母的背影发怔,直到江晓月拉了拉她的衣角才回过神。 小女孩仰着天真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妈妈,奶奶怎么了?” 宋时好努了努嘴,轻声道:“可能,她是在关心我们吧。” …… 以为江衍晚上会回来吃饭,宋时好才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结果七点过了半,门口仍无响动,瞧着这架势,恐怕江衍今晚又不能回来了。 宋时好扫了眼桌面,包子要趁热才好吃,她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多久后又站起身进了厨房。 “晓月,你乖乖跟奶奶在家,妈妈去给三叔送饭,一会儿就回来了。”宋时好也只犹豫了片刻,便做了决定。 反正医院离家不远,她想让他吃口热乎的,本来今天这顿饭也有感谢他的成分在。 江母本来在低头喝着粥,见宋时好张罗着要给江衍送饭,又开了口,“赶紧趁热送去吧,孩子跟我在家挺好,我是她亲奶,不能吃人就是了。” 江母都表态了,宋时好也放心,穿上鞋就出了门。 到了医院,宋时好直奔江衍办公室,这次来得也挺巧,他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人也在里面。 “我没打扰你吧?”宋时好得到应允后进了门,将饭盒放在桌子一角,看着满脸疲态的江衍,她关心地问道:“刚下手术?” 江衍一手搭在肩上,活动了两下,“嗯。” “我看七点多了你还没回家,就知道肯定是又走不开了。”宋时好打开饭盒,“我今天蒸了包子,刚出锅的,你趁热尝尝。” 江衍本来没什么胃口,却在包子香气扑面而来后,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两人对视,江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宋时好忍俊不禁,将筷子塞到了江衍手里,“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呀,不然你的胃该抗议了。” 江衍咬了口包子,热气混着肉馅的鲜香驱散了几分疲惫,她的手艺确实不错,他也不吝赞美,“很好吃,谢谢。” 宋时好摆了摆手,坐在了江衍对面,“不用客气,合胃口就好。” 江衍吃饭的时候,她打量着他的办公室,最终目光锁定在一处,随后拿着他的搪瓷杯走了过去。 倒了半缸的温水放在了他的手边,“本来想给你带点小米粥的,但是饭盒不够了。” 两个包子下肚,江衍的胃舒服了许多,“下次别这么麻烦,食堂的馒头也能对付。”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因为宋时好特意跑来一趟而感到暖暖的。 原以为突然一家子人生活在一起会不自在,但这段时间磨合下来,好像没想象中那么麻烦。 甚至…… 江衍望着宋时好低头收拾饭盒的模样,她发梢垂落几缕碎发,在暖黄的灯光下轻轻晃动。 从前总觉得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在手术室与办公室之间来回奔波,连吃饭都像是完成任务。 可此刻看着她细心地把剩下的包子重新包好,叮嘱他“留着当夜宵”,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突然被阳光照亮。 宋时好看他在发呆,只觉得他是太累了,怕自己再占用他休息时间,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晓月还在家等着我。” 听着她的话,江衍瞬时回神,猛然想起眼前的少女是他名义上的嫂子,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忙站起了身,“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 宋时好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医院到家就两条街,你就别折腾了,我自己能回去。” 江衍已经抓起外套拿在手上,“这会儿没啥事,就当散步消食了。” 说完,他走在了宋时好前面,“走吧,没有让女同志一个人走夜路的道理。” 宋时好拗不过他,只好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刚出医院,就和急忙赶来送饭的周胜男撞了个满怀。 周胜男乍一看江衍,还愣了一下,“江衍,你这是要回去了?” 江衍:“送她回去,一会儿还回医院,今天来的那个患者刚下手术台,还没脱离危险。” 听了江衍的话,她才看到他身边的宋时好,“二嫂也在啊。” 宋时好微笑回应,心中暗道不好,这周胜男本来就拿她当假想敌,今晚这么一见,还不更往偏了想。 “那我先把这个放你办公室?等你回来再吃?”周胜男举了下手中的保温盒,是她专门和宋时好学来的手艺。 手里的这份是失败了很多次才做出来最满意的一版,想着只要江衍吃上一口,那也算是成功。 “谢谢你胜男,我已经吃过了。” 江衍话音刚落,周胜男举着保温盒的手僵在半空,精心打理的卷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却不及她眼底的失落明显。 她强扯出笑容,目光落在宋时好手中的空饭盒上,“原来二嫂已经送过饭了,我说怎么……”话未说完,又猛地咽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宋时好察觉到气氛微妙,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周胜男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到口的话变成了,“我和二嫂还挺有默契的。” 她把饭盒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挎在宋时好的胳膊上,“我总怕江衍顾不上吃饭,这回你们搬来了,尤其二嫂还这么体贴,我终于也能少操点心了。” 宋时好被周胜男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她试图抽回手臂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周胜男身上浓烈的雪花膏味混着夜风扑面而来,甜腻得让人发闷。 “胜男太客气了,江衍工作忙,以后也多亏你在医院照应。”宋时好笑着同她客套两句。 “瞧二嫂说的,我和江衍都认识多少年了,我就算够了解他的了。”周胜男歪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前阵子他发烧到39度还坚持做完两台手术,要不是我硬拉着他去打退烧针……”她突然顿住,意味深长地看向宋时好,“有些人啊,就是太要强,病了都不跟家里说。” 她和宋时好说这些,就像是在宣誓主权,也在暗示宋时好,她和江衍的情谊深厚,关系不一般。 说白了,就是明摆着告诉宋时好,江衍是她周胜男的。 “这样啊,我们都不知道,多亏了你呀胜男同志。”宋时好拍了拍挎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回头你到家里来吃饭,二嫂好好露一手,也谢谢你对老三这么多年的照顾。” 她拿出长辈的口吻跟周胜男说话,她认为自己已经表明立场了,希望对方别把自己当假想敌胡思乱想。 第18章 被当成假想敌 周胜男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宋时好一口一个“二嫂”“老三”,把辈分和关系掰扯得清清楚楚,倒显得自己像个不懂规矩的外人。 她松开挽着宋时好的手,指尖还残留着被拍打的温热,却让她觉得无比刺痒。 “二嫂太客气了,”周胜男咬着后槽牙,将保温盒抱在胸前,指甲几乎要掐进盒身的塑料,“就凭我和江衍这关系,应该的。” 宋时好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她替人尴尬的病又犯了。 周胜男模糊不清还略带暧昧的说辞引得江衍不悦,冷声打断,“晓月还在家里等着,得赶紧回去了。” “是得赶紧回去了,胜男同志没事儿也早点回家吧。”宋时好附和道。 二人默契的忽略了周胜男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转身就走。 就这么把她丢下了?不送她回家吗? 周胜男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攥着保温盒的手微微发颤。 夜色中,她咬着嘴唇,目光里满是不甘与委屈,好一会儿,才重重的踩着高跟鞋朝着反方向离去。 宋时好和江衍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石板路被月光浸得发白,风轻轻吹过,树影在两人身上摇曳出细碎的光斑。 过分安静显得有些尴尬,江衍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胜男这人天性敏感,说的话也是有口无心,你别多想。” “嗐~没事儿!”宋时好摆了摆手,脚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她又不是玻璃心,活了两辈子,难不成还真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况且她和江衍本也没什么,也不知道周胜男是咋想的,和她争风吃醋,果然爱情容易让人不理智,真是最麻烦最没用的情感。 “只要你俩别有啥误会就行。”宋时好随口说道。 江衍脚步一顿,下意识纠正,“我跟她只是同过窗,刚好现在又在一家医院工作,并不是那种关系。” “好吧。”宋时好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俏皮地吐了吐舌。 这一话题草草结束,空气又静了下来。 两人大多数时候没有交流,倒显得回家的路格外漫长。 “最近单位比较忙,忘了问你,你的皂卖得怎么样了。”江衍想起两人在家里总也碰不上面,才想起她的小事业,闲聊起来。 他本来并不爱管闲事,但却有点在意宋时好的生意,也许是出于责任心,也许是想替江家补偿宋时好,他对她总是会比旁人多一点耐心。 江衍的问题问得宋时好眼睛一亮,声音照比刚才还要轻快一些,“目前来看还不错,今天接了一笔小订单,等交了货,我就能先还你一半钱了。” 宋时好本意是想等手里的积蓄再厚实一些才还钱,但今天江衍这样问起,她又觉得自己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他是没张嘴要,但她也得有自知之明,不是她的东西,她也不会要。 她说起她的小生意,像是变了一个人,自信是由内而外的,闪闪发光。 “那挺好的,恭喜你。”江衍由衷表示祝贺,随后道:“那二十块钱不急着还我,先留着给你周转吧,如果不够我这还有。” 说着,江衍伸手去摸钱包,“我钱包里应该还有二十,你用吗?我直接拿给你。” 他怕她不好意思开口,主动提出。 “谢谢你,但是暂时不用,我手里的钱够用了,如果真的需要,我再和你说,你忘了上次的二十块钱是怎么到我手里的了吗?” 宋时好停住脚步,仰头看他,眼波荡漾,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月光斜斜地落在宋时好仰起的脸上,将她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是两弯小小的月牙。 江衍的手还停在裤子口袋处,刚摸到钱包,与她对视的瞬间,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又匆匆移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行,有需要尽管找我。” “记住了。”宋时好点了点头,这时两人也走到了家属院门口。 “到家了,那我先进去了?”她做了个手势。 江衍看了眼表,已经八点半,他还有别的工作,得赶紧回去了,“不了,我回医院,你进去吧。” 他站在那不动,像是要看着宋时好进屋。 “那行,你明天中午不忙吧?”她走出两步,又回身问道。 江衍怔了片刻,摇了摇头,“还好。” “那你明天中午在办公室等我,我给你送点好吃的。”说完也不给江衍拒绝的机会,一路小跑回了家。 直到那道倩影进了家门,江衍收回视线,转身回医院,顺便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烟点燃。 宋时好进门的时候,客厅只留了一盏台灯,估摸着老小都睡了,她轻手轻脚上了楼。 刚推开门,就看到了乖乖躺在床上睡觉的江晓月,听着呼吸声已然是睡得很沉了,小脸都睡得红扑扑的,甚是喜人。 宋时好简单洗漱之后也躺了上去,刚躺好,小姑娘就贴了上来,两只小手抱住了宋时好的胳膊,呢喃着,妈妈。 “哎,妈妈回来了,睡吧晓月。”她轻轻音回应,心底一片柔软。 …… 第二天,宋时好起早去市场买了菜,吃完早饭就开始在厨房忙活。 “才吃完饭,你还在厨房鼓捣啥玩意呢,今天不用出去摆摊吗?”江母也是破天荒的没出门。 宋时好天天往外跑,这冷不丁在家,江母还有点不习惯了。 而且老太太也想明白了,现在这一家人吃喝拉撒全靠她儿子,负担是有重,她儿子以后还得说媳妇呢,钱当然是要省着点用。 她是不知道宋时好能赚多少钱,但只要不跟自己儿子伸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行。 “今天不去,一会儿去江衍单位给他送饭。”宋时好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江母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沙发匆匆起身去了厨房,“送饭?这是唱得哪一出,老三不是吃食堂吗?” “昨天去送饭碰见了周胜男同志,唠了几句才知道江衍吃饭总是不规律,也不太爱吃食堂的饭。” 宋时好将菜装进了饭盒,“反正离得也近,我最近不忙,可以送个几天。” 这也是昨晚她为什么突然决定要送饭的原因。 江衍是她穿过来以后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而且还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说话,宋时好认为这人能处。 她去送饭,也没有挑衅周胜男的意思,没有那么幼稚,只是觉得江衍挺爱吃自己做的饭,也算是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 “那也是,老三嘴挑像我,食堂的饭也确实不如家里的好吃,那你去送吧,晓月跟我在家。” 事关自己的儿子,江母的态度友好和善了不少。 江晓月是有点怕和奶奶在家的,她拉着宋时好的手,仰着小脸,“妈妈,我也想去。” 最终到底是带着江晓月一块出了门,“昨天和奶奶在家,奶奶没说你吧?” 江晓月乖乖跟在宋时好身边,摇摇头道:“没有,但是奶奶也不和我说话,就让我赶紧去睡觉。” 是没有挨打也没有挨骂,但江晓月就是怕,所以她才要一直跟着宋时好,跟在妈妈身边才心安。 听了江晓月的话,宋时好摸了摸她的头,没受欺负就好。 到医院之后直奔江衍办公室,这次周胜男先了她一步,不一样的是,她的饭菜是从食堂打的。 “二嫂今天也不忙啊。”周胜男瞄了眼宋时好手里的饭盒,脸上强挤出笑,“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又看向办公桌后的江衍,嗔道:“我说我饭菜打来了你不吃呢,原来是在等二嫂呀,也确实,二嫂的手艺要比食堂好得多。” 她像个主人家,直接上手接过了宋时好手里的饭盒,“嗯~好香呀,二嫂你下次再来可不可以也带我的份儿,食堂的饭菜我早都吃腻了。” 哇这个女人,宋时好都看呆了,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好像昨晚那个几度失落的人不是她。 “你要是不嫌弃,也就顺手的事儿。”宋时好应付道。 “真的吗?太好了吧,那我明天可就等着你啦。”周胜男笑呵呵的。 “胜男,你不忙吗?”江衍有赶人的意思。 周胜男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是哈,我得先走了。” 周胜男一走,办公室都宽敞了不少。 江晓月这时才出声,问的是江衍,“三叔,你最近怎么都没回家。” 江衍对着江晓月招了招手,“晓月也来了,过来让三叔看看。” “我们晓月好像胖了点。”江衍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看来妈妈做的饭很好吃,是吗?” 江晓月点点头,露出一个非常骄傲的小表情,“当然啦,妈妈做饭是最好吃的!” 她的语言表达能力一天比一天好,江衍看在眼里,而这一切也多亏了她。 说完,小丫头踮脚看了看江衍的饭盒,在看到大鸡腿后,咽了口口水,奶声奶气道:“三叔,我妈妈做鸡腿也好吃,你不吃吗?” 江衍很少会笑,现下却因为江晓月嘴馋的小模样勾起唇角。 第19章 一块想想办法 “妈妈带了好多菜,三叔也吃不完,晓月陪三叔一起吃吧。”江衍拨出三分之二的米饭放在饭盒盖子上。 剩下的连带着饭盒放到了江晓月面前,然后把大鸡腿夹到了江晓月的碗里,“吃吧。” 江晓月嗷呜一口,眼睛立马眯了起来,“好次。” 宋时好失笑,摇了摇头,“小馋猫,早上才给你尝了一个呢。” “对啊妈妈,我忘啦!”江晓月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鸡腿,又看了看身旁的江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手里咬了一口的鸡腿递给江衍,“三叔,还是你吃吧……” 午餐进行得很愉快,主要是江晓月病情的好转让江衍心情舒畅。 “谢谢你的午餐,很好吃,不过真的太麻烦了,你要来回跑,下次不用给我送了。” 江衍将人送到门口,“胜男刚才的话你不用当真,她是跟你开玩笑的。” 宋时好觉得不像,不过她也没真打算给周胜男做。 她只是觉得,只要江衍多吃一口,那她这饭送得就值。 “嗯,知道了,我晚上直接给你送办公室吧,到时候你记得吃就行。”两人完全是各说各的。 江衍扶额失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时好眼底不容拒绝的坚持堵了回去。 江晓月这时拉了拉江衍的袖子,一脸认真道:“三叔,多吃妈妈做的饭,就会变得很强壮的。” 说完,她把兜里揣着的糖交到江衍手心里,“这是妈妈给我买的糖,我特意带给你的,一定留着自己吃奥。” 江晓月不懂大人们的弯弯绕绕,她只记得刚才那个阿姨也想要三叔的盒饭,还想要妈妈做给她吃。 不知怎么,江晓月很不喜欢那个阿姨。 江衍将糖仔细揣进兜里,应允道:“嗯,三叔答应你,不给别人吃。” 三个人站在门口有说有笑的模样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周胜男在三楼窗边看着,只觉得刺眼。 看来这个宋时好非常不简单,不过三两个月,就能和江衍走得这么近。 不行,这个宋时好不能留在江家了,周胜男暗暗盘算起来。 转眼就来到了交货的日子,宋时好寻了个干净的纸箱,将五十块香皂都装进去后,准备前往服装厂。 她抱着箱子刚走到家属院门口,江衍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要去哪?” 宋时好将箱子放下,顺势歇口气,“今天得去交货。”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不借个推车?”江衍看了眼地上的箱子。 宋时好抿着唇,羞赧一笑,“想借来着,没借到。” 那次在院里得罪了人,虽说事情没闹大,但她在院里却是出了“名”,别说是推车了,就是一根线,都不会有人借她。 “发生什么了吗?”江衍听着话味儿不对,开口询问,“是有人欺负你?” 宋时好干笑两声,“倒是没有,就是前几天……”她把那天的事讲了个大概。 说完,她看着江衍,略带歉意,“我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江衍先是回了两个字,又说道:“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江衍骑着自行车去而复返。 “你抱着箱子坐后面,我载你去,下午我也没事。” 他都那么说了,宋时好也没客气,一跃上了后座,抱好箱子后,给了江衍地址。 “坐稳了。”江衍提醒了一句,随后蹬着自行车,骑得不算慢。 自行车碾过青石板路,耳边呼呼的风声混着车轮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 路遇颠簸时,她几次不小心贴上了他的后背,惹得阵阵脸红,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气息混着皂角香。 "前面路口左转。"宋时好轻声提醒,手指下意识攥紧箱角。 江衍点头,手腕转动间,自行车灵巧地拐进巷子,服装厂的红砖墙渐渐清晰…… 到了门卫处,宋时好拿出她和李采购员签的合同,“您好,我想找一下采购部的李采购员。” “你是来送香皂的那个小宋同志吧?”门卫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看来李采购知会过的。 宋时好点点头,“嗯呐,是我。” 门卫直接开了门,进来等吧,我给办公室去个电话,让他们过来迎一下。 宋时好应了声好,看向江衍,后者心领神会,推着车跟她进了门卫室。 将自行车挺好,他把箱子也搬了进去。 这时门卫也打完了电话,笑道:“你们在这稍等一会儿,那边马上就出来。” 宋时好礼貌笑笑,“好的谢谢您。” 门卫大爷是个善谈的,看了眼一旁的江衍,夸赞道:“你们两口子长得真好,般配!” “我们不是……”宋时好站起身要解释。 恰好李采购员在这个节骨眼走了进来,“你这效率蛮高的,提前一天来交货了。” 宋时好刚到嘴边的否认被李采购员的话打断,她只好先将注意力转回交货事宜。 笑着应道:“想着早点送来,别耽误厂里用。”说着便要打开纸箱展示香皂。 李采购员却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小宋同志做事我放心。” 他瞥见一旁默不作声的江衍,目光在对方考究的衣着和沉稳的气质上停留片刻,试探着问,“这位是?” “我……”宋时好刚要开口介绍,江衍却抢先一步,伸手与李采购员握了握,语气自然:“我是她家亲戚,顺路送她过来。”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袖口若有似无露出的腕表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让李采购员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原来是这样!”李采购员笑了笑,又转头对宋时好道,“上次付了三十定金,我现在给你结尾款四十五。” 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要是这批奖品反响好,再有订单我联系你,怎么找你方便?” 这也确实是个难题,这个时候还没有移动电话,宋时好觉得也不能把居住地址透露出来,毕竟她不是一个人住。 正琢磨该怎么办呢,江衍留下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和地址。 “要是有续单,可以打这个电话,如果联系不到也可以直接去医院找我,我转告她。” 宋时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脸感激地看向江衍,这次真是幸亏江衍跟来了,要不到时候真有单子,因为联系不上而错失,该有多可惜。 “那行,这样就方便多了。”李采购员记下地址和联系方式。 随后主动邀约道:“一块去食堂吃个饭?我们食堂的饭菜可好吃了。” “不啦李哥,孩子还在家等着呢。”宋时好提出告辞。 江衍对着李采购员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推着车跟在了宋时好身后。 她没有出门就上车,而是朝着服装厂对面的小广场走。 他也没多问,就默默跟在后面,直到走到一个小摊面前停下。 然后他听到她开口叫那个老人,“大姨?” “丫头,你来啦?你家小娃娃呢?没领来?”鸭蛋大姨脸色不太好,却仍用最饱满的状态面对宋时好。 宋时好观人于微,察觉到大姨不对劲儿,直接走到摊位后面,与鸭蛋大姨坐在一起,“大姨,瞧着你比上次憔悴许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鸭蛋大姨看了眼宋时好,眼眶湿润,又扭过头哎呀一声,“丫头,是我弟弟家里的事儿,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按理说,别人的家事是隐私,应该少问少管,但大姨帮过她,她也没法当没看见。 她现在确实也是没什么能力,但兴许能帮着想想什么办法。 宋时好伸手轻轻握住鸭蛋大姨干枯的手,“大姨,您要信得过我,就和我说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江衍将自行车停好,默默站在一旁,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宋时好。 这时宋时好从帆布包里掏出帕子,递给抹眼泪的老人。 鸭蛋大姨接过帕子,哽咽着开口:“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非要跟着邻村人学养奶羊,我想着养就养吧,也是个营生。” “前天有个人到村里来,说是要收羊奶,给的价高,给我们两毛五一斤,但他要五十斤,要求就得一次性给齐。” “我弟弟就为了赚个差价,去邻村收了近四十斤,自己家里又存了十斤,那人约好今天拿的,结果来了又说要不了那么多。” “现在家里还有三十五斤,只能等着放坏了。” 鸭蛋大姨叹了口气,“照这么干,他们家欠那个饥荒猴年马月能还清。” 原来是这样,宋时好沉默了片刻,决定收下那些羊奶。 本来她也想做一些羊奶皂,但是没碰到合适的,供销社的又要票,还要四毛一斤,太划不来。 “大姨。”宋时好唤她,“您弟弟家离这儿远吗?” 鸭蛋大姨被问得有点懵,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俺们都住在城郊,从这过去得将近一个小时呢。” 一个小时,宋时好觉得这个路程她也能接受,甚至规划好了路线,先去城郊收羊奶,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日化厂,再买点椰子油。 第20章 一起去吧 宋时好转头看向江衍,眼神里带着商量的意味:“我可能得跟着大姨去一趟城郊,我想买下那些羊奶,要不你先回?” 江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调转车头,说道:“我跟你一块去吧,城郊单线的公共汽车下午三点就停运了。” 言外之意,是她归程可能赶不上车。 “那就辛苦你了,你下午没别的安排吧?”宋时好也不好意思麻烦江衍。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没有,下午轮休。” 得到肯定的答案,宋时好对着鸭蛋大姨笑道:“大姨,您跟弟弟说一声,我一会儿就过去。” 鸭蛋大姨激动地直抹眼泪,着手收拾自己的笑谈,收拾完拉着宋时好的手道:“丫头,你这是救了他们一家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大姨,您别这么说,您之前也帮过我不少忙呢。”宋时好拍了拍大姨的手,“我先回家告诉家里人一声,等会儿见。” 她和鸭蛋大姨要了地址,然后坐上江衍的自行车后座,“一会儿路过家门口的时候告诉妈一声,我怕晚饭来不及做。” 江衍“嗯”了一声,确认她坐稳之后,蹬起了自行车。 事实证明,有江衍跟着是对的,起码江母嘴下留情了。 为了以防万一,宋时好把她的模具带上了,至于椰子油,一会儿路过日化厂还得买一些。 按照鸭蛋大姨说的时间段来判断,那些羊奶是撑不到她拿回来再做的,一旦变质,得不偿失。 江衍只见她动作利落地收拾了一些东西,也没多问。 刚出家门,宋时好就把地址给江衍,“在这个地方,你知道咋走吗?” 江衍看了一眼就记下了名字,“知道,上车吧。” 自行车碾过碎石路,扬起细碎的尘土。 两人去日化厂买了五斤的椰子油,才正式踏上去往城郊村庄的路。 风呼呼地吹着,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拐进一条长满野蒿的土路上时,车轮突然陷入泥坑,颠簸了一下,她下意识攥住江衍的衣角,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衬衫后领。 “坐稳。”江衍单脚撑地,微微后仰示意她借力,忽然间的近距离接触让他有些尴尬。 等宋时好稳住后,他一手将自行车提起。 正准备叫她,看到她拿着的那些东西,才知道她在后面坐得多煎熬,也是他疏忽了。 “那个包给我吧,我放前面,油你自己捧着。”江衍伸出手。 宋时好也没逞强,说了句谢谢,便把东西交到江衍手上,两人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起。 惊得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指,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宋时好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有静电。” 江衍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转身将东西绑在车头。 重新启程时,他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 暮色将村庄染成暖橘色时,自行车驶进了村庄。 “我们找人问问吧。”江衍停了车,宋时好从车上跃下,轻声提议道。 鸭蛋大姨的弟弟姓罗,随口一打听就有热心村民带了路。 三间歪斜的土坯房前,有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墙根抽烟,见一堆人朝自己过来,慌忙踩灭烟头迎上前,“你是小宋同志吗?可算把你盼来了!” 院里奶羊“咩咩”地叫着,瞧着眼前人和鸭蛋大姨有着相似的眉眼,宋时好就知道找对了。 先是跟带路的村民道了谢,然后才接过中年男人的话,顾不上寒暄,“是我,叔您别急,带我去看看羊奶?” “哎!哎!在这呢!”男人连应几声,引着宋时好他们走进院里。 只见男人走到一处水井旁,抓住摇杆,用力摇了起来,随着那根粗麻绳一点点缩短,绳下绑着的铁桶也呈现在人们眼前。 铁桶落地后,男人掀开了上面蒙着的粗麻布,乳白色的羊奶表面浮着细密泡沫,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膻味。 她舀起一勺观察质地,转头对男人说:“还好,还来得及。” 也幸亏是放在井下储存,不然现在这个天,根本等不到她来。 只是这个铁桶并未装满,宋时好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叔,就这些吗?我记得大姨跟我说是三十五斤呀。” 男人搓着皲裂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血丝:“小宋同志,实不相瞒......那骗子跑了后,我怕剩下的奶也砸手里,就贱价卖给邻村小卖部三分之一......” 他突然蹲下身,用满是老茧的手捂住脸,“都怪我糊涂,想着能回点本......” “原来是这样,没事没事,我就叫您罗叔吧,剩下的这些羊奶我都要了,按照你原本的那个价。”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此刻落在罗叔耳朵里却有千万斤重。 等着称好了重量,宋时好准备掏钱时,余光瞥见房门口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是个孩子。 瞧着像是和晓月年龄相仿,再瞧着她身处的环境,宋时好不由得喉头发紧,掏出兜里出门时江晓月给揣的糖。 对着那个小孩招了招手,“小朋友你来,阿姨给你糖吃。” 罗叔承了宋时好的情,哪好意思再拿人东西,况且还是两毛一块的大白兔奶糖,“不行不行,这不能要。” 大人发了话,本就胆怯的小朋友更是不敢出来,干脆又躲回了门后。 宋时好没法儿,只能将钱和奶糖一块塞到罗叔手里,“罗叔,这就是两块糖,给孩子吃怕啥的,您要是不收,我以后可就不来了。” “以、以后?”罗叔没听懂。 宋时好笑着点头,“罗叔,以后每天的羊奶您就让大姨带去城里给我,我都收,结款的话看你怎么方便。” “一天一结,或者一周一结都可以,就按照您的售价收,您看行吗?” 罗叔愣住了,“真的,闺女你真要收我的羊奶?” “当然是真的。”宋时好诚意满满。 罗叔高兴得不知所措,“当然行,你收,我一百个放心。” 宋时好眼睛弯弯,“那行,那就一天一结吧,到时候让大姨把钱给您带回来。” 罗叔眼眶红红,“哎,哎,都听你的。” 两人说定,宋时好才继续忙她的事,罗叔的羊奶确实储存得当,不过从这里回城内还要一个小时,她怕羊奶变质,所以准备在这把羊奶处理了。 她转身去拿车上的包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大锅,于是便同罗叔说道:“罗叔,你们家灶台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罗叔虽不知道宋时好想要做什么,但也是完全的信任,“那有啥不行的,随便用,就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看着宋时好忙碌的背影,江衍走过去,“你准备在这做?需要我帮忙吗?” 宋时好把头发挽成一个髻,将模具摆在斑驳的木桌上,抬头冲他笑了笑,鬓角的碎发被灶火映得发亮:“帮我把椰子油化开吧?用这个搪瓷盆。” 她话音刚落,江衍已经利落地挽起白衬衫袖口,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表链,动作娴熟地架起铁锅。 罗叔蹲在门槛上,看着两人默契地将羊奶与融化的椰子油混合,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小宋同志,你这是要......” “做羊奶皂。”宋时好用竹勺轻轻搅拌冒着热气的液体,“罗叔,鲜羊奶储藏时间短,我怕路上坏了,这才想处理好再走。” 说完,她回头看向罗叔,“不耽误您的事儿吧?” 罗叔连连摇头,“不能不能,我就是好奇问一嘴,这玩意儿还能做皂呢,咱都没见过。” 他把手里的活儿放下凑过去看,愣是看不明白咋回事,就光看到宋时好把那些东西倒过来倒过去。 看半天总结出一个道理,“还得是城里人,还得是文化人,就这些东西白给他,他都倒腾不出啥来。” 罗叔看了一会儿,便回身继续干活去了。 这时,这时,一直躲在门后的小孩突然跑出来,手里攥着半块黑乎乎的烤地瓜,怯生生地递给宋时好:“姐姐,给你吃......” 走到跟前才发现,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宋时好蹲下身,发现女孩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想必是刚才烤地瓜弄脏的。 她接过地瓜,掰下一小块喂进女孩嘴里,笑着说:“真甜,和大白兔奶糖一样甜!”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小嘴。 江衍看着这一幕,手里搅拌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 火光将宋时好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笼罩着小女孩。 他发现,她像是总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怪不得晓月如此黏她。 就连他跟她待一起久了,都忍不住去关注她。 江衍其实也一直有个疑问,他总觉得宋时好不太像普通的农家姑娘,她懂得也很多,倒像是读过书的。 她像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忍不住去看看,那层面纱后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