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表哥的白月光(重生)》 第1章 新生 寒食将近,空气里漾着密密麻麻的水珠,晨风一吹,腾起氤氲雾气。 一高挑女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帕子上的丝线已经被绞断了好几根,纤细白嫩的柔夷赫然现出几道红痕。 崔若琦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门口。 “咚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她立马跑到门口,拉开门环,看到立在门口的银月,崔若琦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朱唇张了又张,良久才问道:“银月,表哥、表哥他可有给我带口信?” 还不等银月回答,她眸子里闪烁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她苦笑,“我也是白问。” 就当崔若琦正准备转身回去时,银月突然把身后的食盒递到她面前,“姑娘你看,姑爷给您带了点心呢!” 方才眸色中的光亮又现了出来,她盯着银月手中的食盒,“这,这真是表哥送来的?” “是的,连良把食盒递给奴婢时,说里面的东西是姑爷亲手为您准备的。” 她双手颤抖,接过食盒,喃喃自语道:“表哥终于记起我来了。” “姑爷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银月扶着崔若琦进屋,进去后她立马打开食盒,十枚鲜果点心静静地躺在木盒里,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的嘴角漾出笑意。 崔若琦的目光一直黏在那几枚点心上,随后在盒子搜寻了良久,不知在找什么,她又问道:“连良把这盒点心交给你后,没再说些旁的话吗?” 银月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摇头。 似是早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眉宇却又紧了几分。 银月赶忙用帕子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点心,递到她面前,“姑娘,吃块儿点心吧,这是您最喜欢吃的。” 她接过点心,银月给她拿的是桃花酥,糕点形似桃花,花瓣中央是一抹黄蕊,上面用芝麻点缀着。 是她最喜欢的糕点。 她轻咬一口,桃花酥在口中化开,平日里糕点的香甜全都不复存在,舌尖只有桃花的微苦。 银月看崔若琦面色不佳,便她倒了一杯茶,“姑娘放宽心,姑爷既然让连良送点心来,说明心里还是有您的,姑娘切莫信了那些谣言。” 崔若琦抿了一口茶,说道:“我知道。”话虽如此,但她捏着茶杯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发颤。 她和谢幽的婚事本就是她一厢情愿求来的,如今的境地她不是没有预料过,可真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心还是痛得要命。 谢幽和崔若琦成婚不到一个月,便被圣人派往边关平乱。 她知晓边关苦寒,每日都在研究新的菜品,只为他回来时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每次上街,她定会买一大堆新的料子,闲暇时她就坐在亭子里,拿起针线为他裁剪衣裳。 她自幼养在深闺,几乎没做过针线活,每次拿针,手指定要多几个口子。 看着她缠满布条的双手,银月和青瞳的泪珠就噗通噗通向下砸,“姑娘,这些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反正姑爷也看不出来。” 崔若琦是最怕疼的,往往这个时候她总会摇头轻笑,“不,这些衣裳我要亲手做给表哥,我的手艺进步了不少,希望这次他不要再像往日那般嫌弃。” 四季的衣裳都备齐了后,她又开始纳鞋垫,日复一日,鞋垫已经装满了好几箱笼。 她每日都坐在院门口等谢幽回来,等啊等,等到柳树的新芽晕染上黄色,随风飘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他还是没有回来,这些日子她每日都要在心里念好几遍谢幽的名字,可数月来,他竟连一口信都不肯给她。 她原以为谢幽生性冷淡,不愿与人亲近,可近来边关却渐渐有流言传来,说他对那关外的公主一见倾心,她原本是不信的。 可昨日他身边的随从连良却突然回京了,连良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良驹,就为了把他写的表呈给圣人。 连良如此急,崔若琦还以为谢幽在关外出了什么事,她连晚膳都未得及用,立马便托人去打听连良到底为何急忙回京。 这一夜她一直坐在拔步床上,从天黑坐到天亮,眼皮一直打架,她强撑着困意,一直没合眼。直到第二天,朝中才传来消息,原来谢幽让连良回京只是为了让圣人免除关外公主的死罪。 关外的西戎地处重要关隘,鱼龙混杂,内部动乱频发,恰好数月前西戎传来消息说其首领联合众部,欲反。此次圣人派谢幽前去关外,就是为了平复西戎之乱。 按照大晋律法,战乱平定后,西戎叛乱人员及其亲眷都会被处以死刑,可谢幽却为了那个公主,竟不惜冒着被圣人降罪的风险,为其开罪。 他已经为关外公主做到如此地步,就算她再愚钝,也该看清了他对公主的情谊。 算算日子,谢幽也快回来了,下次他回来的时候应该会带着公主吧,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他会给她一封休书。 她苦笑。 崔若琦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桃花酥,味道还是苦的。 她伸手去拿茶杯,杯中的空落落的,银月见状立马拿起壶往杯中添水,茶壶高悬,不见一滴茶水,银月拿起茶壶说道:“姑娘,奴婢去添些水。” 银月走后,苦涩的味道逐渐在口中蔓延,“咳咳”,“咳咳”,喉咙中像是进了什么东西,她又咳嗽了好几声。 一阵腥甜从喉咙涌出,崔若琦拿开唇上的帕子,看着手中的月白丝帕被鲜血浸染成红色,她的手又忍不住发颤,接着浑身上下都开始痛了,似有百蚁在她的五脏六腑攀爬、叮咬,“咚”的一声,她从绣凳上摔倒在地上。 崔若琦面上毫无血色,她双手紧紧拽住凳腿,不断向上攀援,眼见着就要够到食盒了,心头又是一阵绞痛,手上脱力,“咚”的一声,又倒了下去。 她眼神涣散,双唇微颤,错愕地躺在地上,她通一些医理,纵使再愚钝,也知道方才吃的那枚桃花酥有毒。 崔若琦又咳嗽了几声,乌黑的鲜血不断从她的眼角溢出,泪水混合着鲜血淌了一地。 接着鲜血又从鼻孔、唇角溢出,地上的凉气逐渐把她包围,她又冷又疼,忍不住把身子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姑娘!” “姑娘!” 有人在叫她,她听出那是银月的声音。 但银月身边好像还跟着旁人,又一口黑血涌出,血液牢牢地黏在面上,阻隔了空气。 她使出浑身的劲才吐出一口气来,毒已深入肺腑,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谢幽,你好狠的心! 她原以为就算谢幽对那公主一见倾心,依照他的品性他最多会给她一封休妻书,谁曾想他竟会给她下毒,她本以为谢幽只是讨厌她,却没想到他是恨透了她。 也对,这桩婚事本就是她强求来的,他恨她也是应该的。 心头的烧痛堪堪消隐,崔若琦闭眼,冰凉的泪珠混合着乌黑的毒血,沿着眼 角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 谢幽是四姑母之子,崔若琦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谢幽,便在心里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谢幽面热心冷,不论她怎么缠着他,对他献殷勤,虽然他面上都一一回应了,可她能感受到他对她始终保持着疏离。 反正她不管,她就是喜欢他,她就是要跟着他,就算他是一块石头,她也要把焐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谢幽对她一日比一日冷也就罢了,偏偏崔家的生意也江河日下,阿爹为了崔府的生意,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不过好在谢幽争气,科考连中三元,深得圣心,那一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滋生。 她想若是阿爹在这个时候以重振崔府的名义让谢幽娶自己,他定不好拒绝,毕竟这些年他一直住在崔家。 她向阿爹提起这桩婚事,阿爹同意了,但阿爹最后还是叫来了谢幽,说是要问问他的意思。 阿爹同谢幽商议这桩婚事时,她就躲在屋内的屏风后,双手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全程都屏气凝神,屏风上缀满了各色图案,厚厚地挤作一团,把阿爹同谢幽谈论的声音都隔开了。 崔若琦的心一直在怦怦直跳,她忍不住想要是谢幽拒绝这桩婚事怎么办,毕竟他现在是状元郎,天子近臣,拒绝一桩自己不喜欢的婚事,应是易如反掌。 她侧着身子,耳朵紧紧贴在屏风上,不肯放过一丝动静,好在最后谢幽说的那句话她可算是听清了,他说都听舅父的,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待谢幽走后她长舒一口气,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向外奔涌,他没有拒绝这桩婚事,那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一定是这样。 就算他现在没有那么喜欢她,等成婚后有的是时间磨合,水滴石穿,就算谢幽是块顽石,她不信十年、二十年,她融不了他的心。 曾经的壮志豪言,随着时间的风蚀,也慢慢被消磨殆尽。 后来她才意识到这桩婚事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谢幽从来都是不愿的,只是碍着他骨子里如松竹般高洁的品性,他不能拒绝。 成婚时崔若琦头上盖着厚厚的喜帕,坐在婚床上苦苦等待着谢幽。 可一直到天明,她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身影,丫鬟说他在书房处理要务,现在想来什么要务要在新婚之夜处理,可那时她太愚笨了,竟真的信了。 婚后她每日都忍着瞌睡早起,为谢幽备好上朝穿的衣物。 她腰身微低将朝带环至他腰身,纤纤玉手欲朝官帽伸去,一只指节骨节分明的手横插了进来,只见他眉目冷冽,道:“如此小事,不必劳烦表妹,日后我自己来吧。” 在说话的间隙,官帽已然平稳落在他头上。 她朱唇微张,正欲说些什么,转眼看到谢幽那冷峻的眸子,便把涌出的话吞了回去。 表哥是不喜她服侍的,她不能再多语了,免得惹他厌恶。 可是爱一个就要事事为他操劳啊!哪怕她的眼皮一直都在打架。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可他却要毒死她。 也是,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他喜欢的是公主。 现在她也感受不到地上的凉意了,五感也在慢慢消逝,她马上就要死了。 谢幽,这些年是我非要缠着你的,我对不起你,如今的下场也是我自作自受,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爱你了。 * 北斗初横、晨光熹微,凉风拂过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送来阵阵清香。 崔若琦端坐于梳妆台前,身后的丫鬟拿着各式朱钗在她头上比划,晨光透过桐油纸,筛下阵阵光亮,镜中光影流转,艳若桃李的容颜愈发清晰。 银月正拿着青黛给崔若琦描眉,倏的,门口一阵响动,银月的手一抖。 青瞳被门槛绊住了,她单手撑在门板上,大声说道:“姑娘,贵客已经来了!” 银月望着青瞳,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声说道:“姑娘这几天太累了,现在正眯着,先让姑娘歇会儿罢。” 崔若琦的面上虽施了粉,但眼底的那一团乌青却怎么也压不住。 青瞳点头,“嗯。” 端坐于绣凳上的女子眉头紧锁,指尖被攥的泛白,似是做了噩梦。 忽地,崔若琦开始喃喃自语,她面色发白,双手一直捶打着胸口。 银月和青瞳看到自家姑娘这个样子,立马放下手中梳妆的器具。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可千万别下奴婢呀!” “莫不是魇着了?” 银月到底是比青瞳年长几岁,她先叫人去找大夫,又叫了几个人把崔若琦扶到床上。 随后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屋里的人。 “你们几个,去打盆水来。” “你们几个去拿些炭火。” …… 崔若琦以为自己已然去了阴曹地府,不过地府她为何在地府中听到了银月的声音,莫非她们也…… 心头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她立马清醒过来,随后缓缓睁眼,正拿着帕子给她擦脸的青瞳看到崔若琦醒了,立马破涕为笑。 “银月,姑娘醒了!” 心头传来阵阵绞痛,额上不断有汗珠渗出,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崔若琦捂着心口问了一句,“这是地府吗?” 青瞳噗嗤一笑,“姑娘,这是崔府,哪里是什么地府呀。” 青瞳又打趣道:“姑娘,莫非你又在想着表公子?” 青瞳总是没大没小,此话一出,银月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啊,又在胡说。” 青瞳旁人都不怕,最怕银月的唠叨,她拉着银月的手柔声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就别再絮叨我了。” 表公子,莫非是谢幽? 崔若琦还是问了出来,“你们方才说的表公子,可是谢幽?” 银月点头,“是。” 这里不是地府,是崔府,银月她们也没有称呼谢幽为姑爷,而是表公子,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这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莫非她又重活了一世? 她拉住银月和青瞳的手,是热的。 随后又拿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痛! 纵使她再不相信,眼前的种种还是告诉她,她确实又重活了一世。 前世历历在目,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发痛。 银月看着自家姑娘怔怔的,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姑娘,可有什么不适?” 崔若琦摇头,“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 青瞳又说道:“姑娘,快让奴婢给您梳妆吧,先前您让奴婢打听,现在表公子已经到了。” 谢幽已经到了? 开新文啦(日更中),喜欢的宝子可以点个收藏呀[爱心眼]。下一本同类型文:太子他要追妻(重生)也可以收藏一下哦!其他预收也可以康康呀[爱心眼] 文案如下: 徐墨卿是将军府的幼女,自幼备受宠爱,从不会为旁人低头,除了七皇子萧鹤安 萧鹤安丰神俊朗、面如冠玉,是大晋最受瞩目的皇子,徐墨卿自见他的第一面便喜欢上了他 为了得到萧鹤安的青睐,徐墨卿日日都在研究他的喜好,为了萧鹤安,她敛去平日的张扬,在他面前乖顺如猫 就算徐墨卿做到如此地步,他也从未拿正眼瞧过她 在夺嫡之争中萧鹤安同将军府结盟,徐家为了徐墨卿便用夺嫡之功为她换取了太子妃之位。 得知自己要嫁给萧鹤安时,她激动地一整宿都没睡着 * 嫁入东宫后她尽心尽力的服侍萧鹤安,替他打理好府中的一草一木,既然她已经嫁给了萧鹤安,来日方长,她觉得她总能焐热他的心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那日萧鹤安带了一名女子回府,她看见他冲着那名女子浅笑,那样的光景,刺得她眼睛生疼 在萧鹤安被派往通州治理水患时,徐家遭人陷害,徐府众人皆被收押诏狱。听到消息后他立即向萧鹤安写信求助,许久,她还是未收到他的回信 那夜萧鹤安带回来的女子走进她的卧房,对她说道:“姐姐可知陛下明日便要问斩徐将军,殿下也向我承诺,待他回来后便迎我入东宫。” 徐墨卿当即气得吐了一大口血。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是夜,她被人灌了一大碗的毒汤,她苦笑,她这一生的凄哀皆是因萧鹤安而起,若是有来世,她一定不要再嫁给萧鹤安 * 重活一世,徐墨卿幽又见到了萧鹤安,这一世,她不会再缠着他,世间好男儿多的是,她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夺嫡之事已成,萧鹤安特意前去徐府道谢,众人皆以为她会用夺嫡之功求取太子妃之位 谁料她对着萧鹤立安福了福,道:“殿下远道而来,臣女不日便要成婚了,殿下到时候定要赏脸前来多吃几杯喜酒。” 此话一出,平日波澜不惊的萧鹤安眼中乍现怒色,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 文案截图留存于2025.2.2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生 第2章 阳春 青瞳看崔若琦听到表公子已经到府中了,面上并无半点喜色。 她眉头微蹙,往日姑娘只要听到表公子的名字都会高兴半天,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由得向银月望去,银月察觉到青瞳的目光后,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青瞳思索着,莫非姑娘是听到表公子已经到了,高兴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崔若琦还坐在拔步床上,底下的丫鬟婆子已经抱着新裁剪的衣裳进来了。 青瞳又给了银月一个眼神:既然表公子已经到了,我们还是尽快侍奉姑娘梳妆更衣吧,若是错过和表公子相见,姑娘又该伤心了。 银月点头。 青瞳拿起衣裳朝她走去,“姑娘,新衣已经裁制好了,您快来试试吧!” 说罢,青瞳和银月又拉着她重新坐到梳妆台前。 崔若琦望着镜中的面容,她全都想起来了,现在是熙宁二十年三月初四,正是谢幽来崔府的日子。 不过片刻,银月已经给她梳好了妆,青瞳手中拿着泥金绯罗襦裙,正准备往她身上套,她连忙扭头,道:“去把箱笼里那件水蓝色襦裙拿过来,今日我想穿那件。” 青瞳手中拖着衣裳,有些不解,“姑娘前几日,不是说要穿这件襦裙去见表公子吗,况且这襦裙姑娘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今日不穿不是可惜了。” 崔若琦笑笑,“有甚可惜的,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穿。” 她的话音刚落,银月就拿着那件水蓝色襦裙来了。 之后银月又从箱笼里拿出几件颜色较淡的披帛、袖衫为她换上。 崔若琦又让丫鬟把头上的凌云髻换成堕马髻,华丽的发簪皆被拆卸下来,换成素色的。 “六姐姐,表哥已经到前院了哦!你怎么还不出来!”一阵俏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崔若琦回头,看到崔容斜着身子倚在门板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崔容是三伯父的幼女,再过一个月就是她十岁的生辰,她从小就机灵,人小鬼大,崔若琦很喜欢这个八妹。 看到崔容的表情,她有些无奈,也是,整个崔府上下都知道她心仪谢幽。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次,她不会再缠着谢幽了,等空闲时她定要好好同府里的人解释一番,她对谢幽并无任何情意。 崔若琦嘴角扯出一个浅笑,“你啊,就知道打趣我。” “六姐姐,我说的可是实话。” 崔容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三姐姐,我们快去看表哥吧!” 崔容年岁虽小,力气却是大得出奇,只是一瞬,崔若琦就被她拽到了门口。 “六姐姐,快些走吧,四表哥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好好好,我去,你慢些。” 行至半路,崔容抬头看着崔若琦,她眉头微蹙。 崔若琦嘴角扯出一抹浅笑,“阿容,六姐姐的脸上是有花么?” 崔容摇头,“没有。” “六姐姐,你为何不穿那件新做的泥金绯罗襦裙呀,那件襦裙六姐姐可是等了许久呢,说是定要在表哥来的时候穿。还有你头上怎么也这么素呀?” 崔容一连串问了许多,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了。 之前她是喜欢谢幽,为了让他看到自己最绚丽的容颜,她把全京城最好的衣裳、首饰都搜罗来了,为此不惜得罪了许多城里的贵女。 当时去店铺时,那件泥金绯罗襦裙只剩一件了,不巧罗家的姑娘也相中了那襦裙,二人争执不下,最后她在店铺里撒泼,才把那衣裳抢了过来。 经此一战,她在全京城“闻名”了,城中的人在背后议论,说她不懂规矩,崔家门规不严、教子无方。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为了不值得的人,让整个崔府沦为京城笑柄。 她拍了拍崔容的头,“那件襦裙我过几天穿,到时候穿给阿容看好不好?” “可那件襦裙六姐姐不是要穿给表哥看吗。” 她摇头,“不是,我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件衣裳,不是为了任何人。” 崔容虽然不解崔若琦为何变心变得如此快,但她还是“哦”了一声。 她拉着崔容的手穿过抄手游廊,绣鞋踩在鹅卵石上,透过鞋底她能感受到石头的形状,素手抚过敦实的墙壁,闻着空气中百花的清香,心头的喜悦止不住外溢。 她喜欢这种感觉,从前谢幽占满了她的心,今后她要把他扔出去,腾出位置给流云,给百花,给世间的千千万万。 从今天起,她不会再纠缠谢幽。 行至月洞门,她顿住了脚步。 她又看到了那个人。 谢幽正立于前院的梧桐树下,他身姿挺立,淡青色长袍覆身,眉目如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修长的骨节交叠,正微微躬身对着阿爹行礼。 阳春三月,日头正好,乌金行至半空,筛下阵阵光斑,打在谢幽的侧脸,衬得他五官愈发深邃,那双桃花眼藏云搅雾,叫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谢幽的容貌、才学、品行,哪怕放在整个京城那也是一等一的,前世她喜欢上这样的人毫不意外。 崔若琦长舒一口气,好在如今就算这样望着他,她也激不起半分旖旎心思。 “四郎,那就是你的杳杳表妹。”崔父早就看到自家姑娘正远远望着谢幽,便忍不住为其牵线。 谢幽顺着崔继业的目光望了过来。 崔若琦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这次她没有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而是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对着他微微颔首。 随后她拉着崔容向他们走来。 院中站的都是自家人,她和崔容一一向崔府的人行礼。 之后她就乖乖立在阿娘的身侧,不像前世那样低首含羞,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谢幽。 崔继业按长幼顺序一一向谢幽介绍崔家人。 “四郎,这是你二舅母,你二伯父去兖州拿货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这是你三舅父和三舅母。” 崔继业薄唇微抿,“四郎,你外祖母这会儿还在吃药,稍后便到,你且等一会儿。”崔继业说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好,还请舅父告诉外祖母,孙儿不急的。” …… 家里的长辈、郎君介绍完后该是她们这些女眷了。 她作为大房的长女,接下来阿爹便会率先向谢幽介绍她。 崔继业指着崔若琦,道:“四郎,这就是我方才给你说的杳杳表妹,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杳杳,这是你四表哥。” 听到阿爹叫自己了,她这才上前给谢幽行了一个平揖礼,“杳杳见过四表哥。” 谢幽也回了她一个礼,“六妹妹好!” 连良和平蓝拎着一大堆东西从门外进来,“公子,您让准备的东西已经到了。” 他对着崔府的人道:“此番来京,谢幽略备了些薄礼,还望诸位笑纳。” 崔继业笑道:“四郎有心了!” 谢幽把礼物逐次分配给大家。 崔若琦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她记得前世谢幽也给崔府的人准备了礼物。 谢幽给她带的是一盒点心,那时她还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记得他把食盒递给她时目光略垂,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心头那股酸涩怎么也压不住。 情急之下她便想起前些日子同京中贵女小聚时,有人说道:“若是想赢得男子的关注,最好的法子便是对其放刁撒泼。” 她当时脑子一热,便把谢幽递上来的东西推到了地上,嘴上说着这是什么腌臜东西,我不要。 此话一出,她便后悔得不得了。 不仅连阿爹阿娘都出言训斥了她,最重要的是谢幽的面上并无甚表情,他躬身捡起地上的食盒,对着她浅浅一笑,“此次出发匆忙,准备的礼物不合表妹心意,过几日我定会给表妹补上。” 相较于谢幽的温润如玉,她的蛮横更是一显无余。 众人都往她这边看,她指尖紧攥丝帕,飞快低下头,道:“多谢表哥,礼、礼物便不用了。” 但最后谢幽还是给她补了礼物,他让连良和平蓝送了各种首饰、衣裳、茶盏……,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在下已提前问过大舅母,这些都是表妹素日里喜欢的物什,表妹看看可还喜欢。” 这些东西最后虽然都被收进了箱笼里,但往后她却从来都没有打开过,只要一看到那些物什,那日在谢幽面前丢尽颜面的场景,便会立即涌进脑子里。 谢幽行至她的面前,修长的指节捏住盒柄,朝她递来,“六妹妹,这是给你的。” 听到谢幽在叫她,崔若琦这才回笼思绪。 他徐徐开口,嗓音若空谷幽涧,不知不觉便浸入心间,前世她就是被这嗓音给迷惑了。 崔若琦一抬头,便对上了谢幽那双灿若桃花的眸子,都说生有桃花目的人最是看重情谊的,可她却不这样看,他也生了一双桃花眼,却是天生无情。 谢幽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皮轻抬,霎时和她四目相对,崔若琦下意识地低头,伸手快速从他的手上接过食盒。 一时情急,她的手背不小心擦过谢幽的指腹,在触碰到他的那一瞬,前世那枚有毒的桃花酥立马浮现于眼前,她吓得立即缩回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到鬼了呢。 谢幽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眉头微拧。 她手缩得极快,食柄从指间滑落,谢幽一手接过食柄,另一只手托住食盒,他又把食盒送到她面前,说道:“表妹小心。” 崔若琦敛起情绪,从他的手中接过食盒,浅浅一笑,“多谢表哥。” 她收起食盒,又重新站在阿娘身旁。 这时,阿娘身边的陈妈妈来了,只见她浓眉拧作一团,小声对李氏说道:“夫人,老夫人她、还是不肯来。” 陈氏听到这话面露难色,抬眼望向自家男人。 前三万字日更,每天11.00更新。三万字后随榜更,v后日更。求个收藏呀[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阳春 第3章 带路 崔继业瞥了一眼陈氏,他眼睛微眯,大拇指在食指侧面留下了好几个月牙。 四郎不远千里前来京都,更何况这人还是母亲让人接来的,现今人到了,母亲作为长辈若是不出来,这叫旁人如何看他们崔家。 可母亲的脾气他也知道,现下又不能直接去慈宁堂,若是让四郎看到了,让他们祖孙离心就不好了。 正当崔继业一筹莫展之际,崔若琦站了出来,满脸愧疚地说道:“阿爹,今个我倒是忙忘了,祖母喝药可是离不开我做的桂花糕呢。阿爹,我去把屋里的桂花糕给祖母送去。” 崔继业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对她说:“快去。” 崔若琦一走,崔继业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今天有杳杳在。 崔若琦赶紧带着银月和青瞳去宁芳阁取了一盒点心,向慈宁堂走去。 其实府中的人都看得出来,祖母是不愿出来。 当年祖母为了四姑母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 祖母原本给四姑母在京城中相看了一个好人家,眼看着两家就要定亲了,可四姑母去江南游玩时却对一个书生一见钟情,那个书生除了长得不错,有一肚子墨水外,别无长处。 可四姑妈就是认定了那个书生,为此不惜和祖母大吵一架,最后离家出走,去了江南,同那书生成了亲。 八年前祖母带着一家人去江南看四姑母,看着四姑父为一家人忙前忙后,礼仪、举止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那时祖母本来已经接纳了四姑父,可前岁四姑父却因染疴西归,一年后四姑母也走了,祖母心中定然是有气的。 毕竟四姑母是祖母唯一的女儿,现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心里怎能不怨。 祖母这个人最是嘴硬心软,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只是想晾一会儿谢幽,并不会让他难堪的。 崔若琦带着丫鬟来到慈宁堂前,赵嬷嬷刚好在院子里,她笑着说道:“杳杳来给祖母送些点心,还望嬷嬷通传一声。” 赵嬷嬷笑道:“奴婢这就去,不过还请三姑娘在外室等一会儿,老夫人适才喝了药,这会儿应该正难受着呢。” “多谢嬷嬷!” 望着赵嬷嬷的身影,崔若琦心中已了然,祖母现今正需要一个枕头,而她刚好就是来送枕头的。 前世祖母也是不肯出来,她因为点心的事在院里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最后主动请缨去慈宁阁请祖母。 赵嬷嬷进屋后,周氏正斜依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整个人精神矍铄,完全不像害病的样子。 “老夫人,三姑娘正在外室站着呢,还给您带了点心。” 周氏眼皮轻抬,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杳杳是为了那小子来的吧。” 赵嬷嬷低头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 周氏缓缓拨着手中的佛珠,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方才去看了,他怎么样?” 赵嬷嬷笑而不语,“他是谁?” 周氏拍了拍赵嬷嬷,“你就知道同我打哇哇。” 赵嬷嬷给周氏又倒了一盏茶,随后道:“奴婢方才去瞧了,还是同小时候一样,没长歪。” “依奴婢看,四郎不论是模样还是品性在京城都数一数二的,而且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四郎去岁院试可是考了一甲呢,如此今岁的秋闱定会取得一个好名次,日后定能登科及第。” 周氏把手中的珠串放到了身旁的小几上,眯着双眼,长舒一口气,“希望如此吧,如此芸娘在黄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周氏长叹一口气,“嬷嬷,你说我当初若是不反对那桩婚事,就让他们二人留在京城,现今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赵嬷嬷拍了拍周氏的手背,“夫人,人各有命,这不是你的错,毕竟无人能预料日后的事,再说您当时也是为了四姑娘好。” 周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接着说道:“快叫杳杳进来吧!” “对了,把药碗给我拿过来。” 赵嬷嬷把药碗递给周氏后,便出去了,她对崔若琦说道:“三姑娘,老夫人叫您进去。” 她进屋后先给周氏行了个礼,“杳杳见过祖母。” 周氏把手中的药碗放下,“杳杳,快起来,到祖母这里来。” “适才祖母才喝完这苦汤,怕味道太大熏着你了,便没让你进来。” 崔容琦看着周氏那干净的嘴角,心头了然,便顺着周氏的话说道:“孙女知道药苦,这不给祖母送点心来了嘛。” “还是杳杳贴心!” 她把食盒放到小几上,随后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糕点,送到周氏的嘴边,“祖母,吃块儿秋梨糕润润喉咙吧。” 周氏用手戳了一下她的头,“好,听杳杳的。” 她看祖母吃完点心,眼神时不时地往外瞥,她知道祖母这是等不及了。 果然,不过刹那,周氏便开口了,“杳杳,你今儿个来不光是为了给祖母送点心吧!” 她低头浅笑,“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睛。” “祖母,四表哥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周氏朝西侧的漏壶瞥去,随后道:“时辰也不早了,那祖母便同杳杳去看看四郎。” 她挽着周氏向前院走去。 周氏已是花甲之年,体力虽比不上年轻人,身子却比同龄人硬朗些。 这会儿老太太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撑着崔若琦,步伐强劲,脚下似生了风,快步向前迈进,不一会儿,崔若琦的额上已布了一层细汗,她舒了几口气,看来祖母是对谢幽喜欢得紧呢。 她们穿过抄手游廊,又走了些路,便来到了前院。 周氏停下了脚步,眯着眼向谢幽望去。 谢幽此时正立于院中同三伯父交谈,三伯父性子冷清,素日就爱钻研些古籍,显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但此刻三伯父抚鬚大笑,眼角也漾出了细纹,可见他对谢幽才学的赞赏。 谢幽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吟诗作对样样精通,前世在殿试作的策还被圣人大肆称赞,从此名满京都。 崔继业一扭头便看到了周氏,他眉宇舒展了不少,立马上前扶住周氏,“母亲,您的药可是吃完了?” 周氏拿起帕子咳了几声,随后笑道:“吃完了,那乌汤太苦了,多亏了杳杳送的糕点。” “是孙女应该做的。” 崔继业看了崔若琦一眼,她笑着点头,崔继业知道母亲这是接纳四郎了,便向周氏介绍着,“母亲,这就是四郎,刚从江南坐船过来。” 谢幽上前一步,对周氏行礼,“孙儿拜见外祖母。” 老太太方才还在拿乔,这会儿看到谢幽,立马甩开崔继业的手,上前扶起谢幽,眼角还带着些许濡湿,声音也有些沙哑,“四郎,快起来,叫外祖母看看。” 谢幽微微起身,任凭周氏摩挲着他的脸。 “像,这双眼睛长得真像芸娘啊!” 周氏使的劲大了些,谢幽胜雪的脖颈已经有些泛红了。 谢幽不喜旁人同他挨得太近了,崔若琦到底是常年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眼便看出了他在微微向后挪动身子。 崔若琦看到这场面,嘴角不由得噙起几抹笑意,想不到素来神通广大的谢幽,也会有一筹莫展的时候。 “祖母,您的力气太大了,都把四表哥的脖子勒红了。”崔容到底是小孩子,此话一出,众人笑作一团。 周氏这才放开谢幽。 谢幽拿出给周氏准备的礼物,是一个药枕。 “母亲常说外祖母夜里睡不好,孙儿特意在江南给外祖母寻了一个药枕,希望您夜里可以睡得舒坦些。” 周氏低头抹了一把泪,连连点头,“四郎有心了!” 随后周氏抬头,望向天,口中呢喃道:“芸娘啊,你的心意阿娘知道了,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 乌金不断向西移,算算时辰,快开饭了。 周氏让各房的人都回去准备一番,马上就要用膳了。 她刚抬起脚,正准备回自己的屋子,便听到崔继业叫她,“杳杳,你的屋子同四郎挨得近,你带四郎去他的屋子。” 崔若琦眉头微蹙,真是造孽,说来谢幽的屋子是她亲自选的,刚好宁芳阁旁边有几间屋子空着,听说他要来,她便让人收拾出来了,待谢幽来了,就让他住在那里。 现今她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她抬手,对谢幽抬手道:“还请表哥跟我来。” “有劳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同谢幽有过多的纠缠,说完她捏着帕子就往前走,好似身后跟着狼豺虎豹,银月和青瞳紧赶忙赶才跟上崔若琦。 谢幽的步子也加快了些,但他行得平稳,身姿还是稳健似松,连良和平蓝手上拿着东西,这会儿身子已经开始向两侧摇摆了。 不过半刻钟,他们就到宁芳阁了。 旁边挨着的就是谢幽的屋子,上面还挂着一块空白的牌匾,当时她拦着没让人题字,说是等谢幽来了问问他的想法。 她说道:“四表哥,这处就是你的屋子。” 连良和平蓝正欲上前开门,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屋里。 崔若琦似是想到什么,嘴巴下意识地张了张,“不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