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芙宁娜,艾尔登之王!》 第1章 回归提瓦特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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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踏上前往须弥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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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惊险!遇上美露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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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北斗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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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各方势力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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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到达奥摩斯港 晨曦如同打翻了的金色蜜糖,懒洋洋地透过船长室那布满盐渍的圆形舷窗,洒下几缕柔和而斑驳的光。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啦——哗啦——”的催眠曲,船体轻微地摇晃,像一个巨大的摇篮。 “早餐怎么样?”北斗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她身上那件宽松的船长外套随意地披着,露出里面结实的臂膀。 她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深褐色的茶汤在朴素的陶杯中漾起一圈圈涟漪。她轻轻吹了吹氤氲的雾气,目光投向正坐在桌边,与早餐进行着一场甜蜜“战斗”的芙宁娜。 芙宁娜此刻的模样,着实有趣。 她面前摆着几样璃月特色的小点,一个白胖的肉包,一个精致的豆沙包,还有一小碟金黄的煎饺,小小的脑袋微微低垂,专注地对付着手中的肉包,两腮因为塞满了食物而微微鼓动,像只刚刚从颊囊里掏出珍藏坚果的小仓鼠,腮帮子一动一动的,鼻尖也因为食物的温热而沁出细小的汗珠,显得异常可爱。 她小口小口地咀嚼着,神情专注而满足,仿佛这世间再无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 芙宁娜努力咽下口中的一大块肉包,鲜美的肉汁和松软的面皮在舌尖交织,让她幸福得几乎要喟叹出声,脸颊因为食物的温热和咀嚼的动作,泛起了一层健康的淡粉色,如同初春盛开的桃花。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那双湛蓝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簌着。接着,她又伸出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另一个雪白的包子,这次是个甜馅的,豆沙的香气已经丝丝缕缕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唔,这个也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声音因为满嘴的食物而带上了几分稚气,又是一大口咬下,细腻香甜的豆沙馅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甜而不腻,沙而不干,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我自交界地回来之后,吃到的第一顿真正的正餐呢。 她心中感慨万千,昨晚虽然也喝了些“果酒”,但那酒的后劲实在太大,她只记得那清甜的口感,以及之后醉意朦胧中胡言乱语的片段,至于吃了什么,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那顿不算,绝对不算! 眼前的食物,这香气,这口感,是如此真实而鲜活,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在那个支离破碎、危机四伏的交界地,食物仅仅是为了果腹,为了维持生命,味道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有些东西甚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 与那些粗糙、单调,甚至带着血腥味的“食物”比起来,提瓦特的佳肴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真不错!” 芙宁娜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还剩一小半的豆沙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沾染的些许油光。 她抬起头,那双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真挚而纯粹的光芒,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清澈见底,她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璃月一趟,好好品尝品尝那里的美食!什么琉璃袋、绝云椒椒,我都要尝个遍!” 北斗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的茶水险些晃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过,僵硬了一瞬。 她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嘴问那一句了,看芙宁娜这认真的神色,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可不像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这小家伙,是真动了去璃月的心思啊! 她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伪装成普通水手,正拿着抹布擦拭栏杆的夜兰。 北斗几乎可以肯定,夜兰的眼角在那一瞬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那一刹那,绝对有了冲上来捂住自己这张“惹祸”的嘴,或者直接捂住芙宁娜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的冲动。 但夜兰终究是夜兰,情报官的素养让她迅速控制住了情绪,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聚精会神地检查手里的抹布上是否有未擦净的污渍,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任何一丝异样。 “咳咳,”北斗干咳两声,试图打破这略显微妙的气氛,也试图挽回一下局面。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这个嘛,倒也不必如此。我们璃月的船只,经常来往于七国之间,进行贸易往来。诸多美食也会随着商船进入枫丹,想吃的话,在枫丹应该也能找到不少璃月风味的餐馆,比如绯云坡那边的‘万民堂’分号,味道也是相当地道的。倒是不必专门为了这个,跑那么远一趟。” 她心中暗自叫苦,这丫头要是真的一时兴起跑去了璃月,凝光大人那边怕不是要掀桌子了,一个离家出走的“水神”,跑到璃月港,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整个璃月都得震三震。 “没事没事!”芙宁娜却像是完全没听出北斗话语中的婉拒和潜藏的深意,她又拿起一个金黄的煎饺,蘸了点香醋,一口咬下,外皮酥脆,内馅鲜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吃到小鱼干后心满意足的猫咪。 “我原本就计划着,离开枫丹之后,要去璃月看一看的。”她擦了擦嘴角,用餐巾轻轻按了按,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这话一出,北斗彻底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一秒,随后才有些无力地放下,茶水因为她的动作而溅出了几滴在桌面上。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而一直沉默不语,仿佛背景板一样的夜兰,则是在此刻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她来到两人身边,脸上依旧是那副恭谨而略显木讷的表情,仿佛一个最普通的船员,微微躬身,动作标准而利落,不动声色地提起手边的食盒:“船长,谢贝蕾妲女士,餐具我先收走了,免得等会儿风浪大了打翻。”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完,她便端着食盒,迈着沉稳的步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只是个尽职尽责、完成了自己分内工作的普通船员。只有北斗知道,这家伙此刻心里估计已经把各种应急预案都过了好几遍了。 北斗深吸一口气,海风中带着的咸腥味似乎也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她对着芙宁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谢贝蕾妲女士慢慢享用,不着急,不着急。我……我去看看航线图,确认一下我们到须弥的距离和预计抵达时间,之后会有人过来收拾的。” 她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也想赶紧溜之大吉。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问这位丫头,您老人家到底想干什么。 “嗯嗯,去吧去吧。”芙宁娜摆了摆小手,丝毫没有察觉到北斗和夜兰之间的暗流涌动,以及她们内心的波涛汹涌。 此刻,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食物上了,虽然美食依旧诱人,但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神。她的意识已经飘向了即将抵达的须弥,以及那隐藏在须弥某处的,属于律法权能的碎片。 那来自血脉深处,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呼唤,随着船只越来越接近须弥的疆域,也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的意识。 只是,须弥的疆域实在辽阔,广袤无垠的雨林与黄沙漫天的沙漠并存,地形复杂,环境多变。想要在那片土地上,准确找到碎片的具体位置,并非易事。她需要更精确的指引,或者,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帮手。 “看来,到了须弥之后,最好还是找一个当地人,来做我的向导才行。一个可靠的,熟悉雨林和沙漠的向导。”芙宁娜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海风带着些许湿热的气息,吹拂在甲板上,阳光愈发炽烈,将甲板晒得暖烘烘的,水手们有的在整理缆绳,有的在擦拭船舷,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临近中午时分,海天交接之处,一片朦胧的绿意渐渐清晰,远方的海岸线如同画家笔下的一抹浓彩,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巨大的、宛如华盖的树木与造型奇异、色彩鲜艳的建筑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异域风情的画卷。 那便是须弥最大的贸易港口,以智慧与商业闻名的——奥摩斯港,港口中,桅杆林立,船帆如织,隐约可以听到鼎沸的人声和悠扬的乐曲声。 船只在经验丰富的水手操控下,缓缓减速,平稳地向着指定的泊位靠拢,巨大的船锚带着沉重的锁链,“哗啦啦”地沉入碧绿的海水中,激起一片雪白的浪花。 芙宁娜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站在船舷边,眺望着这座生机勃勃的港口城市,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芬芳、各种植物的清香以及淡淡的香料气息,这复杂而独特的味道,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她转过身,对着正站在甲板上,扯着嗓子指挥水手们下锚固船的北斗用力挥了挥手,小脸因为兴奋而显得红扑扑的。 “北斗船长!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以后一定会去璃月的,等着我啊!”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越过码头上嘈杂的人声、货物的搬运声、以及水鸟的鸣叫声,清晰无比地传到了北斗的耳中。 北斗闻言,正踩在一捆缆绳上指挥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幸好旁边的水手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船长小心!” 她稳住身形,哭笑不得地看向岸边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小身影,和不知何时又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边的夜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露出了那种“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苦笑,以及一丝深深的无奈。 这位“水神大人”,或者说,这位谢贝蕾妲女士,还真是……执着得让人头疼啊。 “看来,我们的‘贵客’对璃月是情有独钟啊。”夜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北斗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何止是情有独钟,简直是念念不忘。等回到璃月,你可得好好跟凝光大人汇报一下这位‘贵客’的‘远大志向’了。” 芙宁娜并不知道两位“船员”此刻复杂的内心活动。她兴奋地跳下码头上铺设的木板,双脚踏上了奥摩斯港坚实的土地。脚下是粗糙的石板路,带着岁月打磨的痕迹。 码头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种肤色、各种装扮的人们摩肩接踵,有头戴斗笠、身穿短褂的璃月商人,有皮肤黝黑、佩戴金饰的须弥本地人,还有一些金发碧眼、衣着奇特的异国旅者。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同语言的交谈声、车轮滚动的声音、牲畜的嘶鸣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充满活力的市井交响曲。 空气中,除了海风的咸味,还混杂着香料的浓郁、水果的甜香、烤肉的焦香,以及某种不知名花朵的异香,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而富有生机。 芙宁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双明亮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港口边一个看起来货物齐全、门面也相对整洁的杂货铺。铺子门口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从日常用品到旅行道具,应有尽有。 一位蓄着精心打理过的小胡子,戴着一顶别致的学者帽,眼神精明的中年老板,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芙宁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老板您好,我想打听一些事情。”她礼貌地开口。 那位小胡子老板见来的是一位样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年轻姑娘,衣着华丽,那双眼睛却清澈而有神,不像寻常人。 他立刻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热情笑容:“哦,这位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是想买些本地的特产,还是需要一些旅行的建议?” 在简单询问了几句当地的风土人情,比如奥摩斯港的特色美食、值得游览的景点以及前往须弥城的大致方向后,那位蓄着小胡子的老板越发觉得这位小姐谈吐不凡,不像是一般的旅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热情地建议道:“小姐,看您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须弥游历吧?奥摩斯港虽然繁华,但终究只是须弥的门户。如果您要去沙漠深处,比如阿如村,或者雨林深处那些人迹罕至的古迹,我真心建议您,还是雇佣一位经验丰富的佣兵作为向导和护卫比较好。普通的向导,恐怕应付不来那些地方潜藏的危险,比如凶猛的圣骸兽,神出鬼没的盗宝团,还有那些致命的流沙和毒瘴。” 老板说到“危险”二字时,特意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要知道,每年都有不少冒险家和学者,因为低估了须弥野外的凶险,而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土地上。您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独自出行,更是要加倍小心啊!” 芙宁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虽然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信心,但她也并非鲁莽之人。 她曾在书中也读到过,须弥的野外环境极其复杂,不仅有强大的魔物和危险的流沙、沼泽时有出没,更有一些心怀叵测的盗匪和神秘的组织在暗中活动。 一个熟悉当地情况,并且有足够武力自保的向导,确实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让她更专注于寻找律法碎片。 第7章 雇佣迪希亚 “老板您说得很有道理。”芙宁娜点头附和地说道,“多谢您的提醒。那么,在奥摩斯港,哪里可以雇佣到可靠的佣兵呢?” “呵,要说最有名的嘛……”杂货铺老板习惯性地捻了捻自己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似乎正准备娓娓道来一段传奇故事。 就在这时,一个飒气十足,却又充满力量感的豪爽女性声音,如同沙漠中突然刮起的热风,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从芙宁娜身后响起:“那你可得看看你的后面了,小家伙。” 这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嘈杂的码头却异常清晰,仿佛自带一种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气场。周围原本喧闹的讨价还价声、搬运货物的吆喝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形地压低了几分。 芙宁娜闻声,好奇地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甚至比许多成年男性还要挺拔几分的女性。 她穿着一套设计干练清爽、便于活动的战斗服饰,深色的皮革与粗犷的布料完美结合,勾勒出她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 裸露在外的臂膀和小腹呈现出健康而富有光泽的小麦色,那是常年在烈日与风沙中磨砺出的印记,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每一寸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感。 一头乌黑带着金色挑染长发,并未精心束缚,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肩后,发丝间似乎还带着沙漠阳光的炽热气息,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微微晃动,更添了几分不羁与狂野。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明亮而锐利的银蓝色眼眸。那双眼睛像是沙漠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然而,在这份锐利之下,又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野性魅力,如同在沙漠中自由奔驰的雄狮,骄傲、自信,又带着几分野性的慵懒与危险。 她的鼻梁高挺,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既显得豪爽大方,又不失女性的飒爽英姿。 “这位就是迪希雅小姐,”杂货铺老板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堆起更加热情的笑容,快步走到芙宁娜身边,压低了声音,却难掩语气中的敬佩与推崇,向芙宁娜介绍道。 “镀金旅团中赫赫有名的‘炽鬃之狮’!要论名气、实力,还有那份信誉,迪希雅小姐在奥摩斯港,乃至整个须弥沙漠,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佣兵了!多少商队因为有她的护送,才能平安穿越那些吃人的沙海啊!” 迪希雅闻言,对着热情过度的老板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动作洒脱至极。 她嘴角勾起一抹爽朗而自信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老板,可别这么夸我了,我这人脸皮薄,不禁夸。再说,这话要是传出去,让那些同行听见了,又要说我迪希雅仗着名头抢生意,到时候少不了又得找我‘切磋切磋’,那可不好解决啊!” 她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但那份源于强大实力的自信却毫不掩饰,仿佛那些所谓的“切磋”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周围一些原本对芙宁娜这个外乡人投来好奇目光的本地人,在听到“迪希雅”和“炽鬃之狮”这两个名号时,眼神中明显多了一丝敬畏和了然。 芙宁娜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迪希雅。对方的眼神清澈明亮,不像是那种心思阴沉、喜欢在背后算计的小人。而且,她身上那种坦荡磊落的气质,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强大自信,都让她心生好感。 不得不承认,对方这英姿飒爽的外貌和独特的气质,确实是重要的加分点。一个赏心悦目的向导,旅途也会愉快许多。 她从刚刚在老板那里顺手买来的,用某种坚韧草纸绘制的须弥地图上,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向了广袤沙漠区域中的一个被特殊符号标记的地点。那片区域在地图上被醒目地标注为“千壑沙地”,周围还画着几个代表危险魔物的狰狞图标。 “请问,能去这里吗?”芙宁娜抬起头,用那双不含丝毫杂质的湛蓝色眼眸认真地看着迪希亚,语气真挚地问道,“报酬方面,不是问题。只要您愿意接下这个委托,摩拉的数量绝对能让您满意。” 她深知,有些地方,环境的险恶远超常人想象,不是光有摩拉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前往的。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有能力,并且敢于冒险的向导。 迪希雅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被芙宁娜指尖圈点出来的区域,她那如同火焰般热烈的眉毛不由得微微一皱。 “千壑沙地?”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随即,她抬起那双锐利的银蓝色眼眸,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芙宁娜。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身形娇小玲珑,皮肤白皙得如同上好的枫丹牛奶,吹弹可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 她身上穿着的衣物料子和剪裁,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绝非普通人家能拥有。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位从繁华的枫丹不远万里而来,初涉异域风情的大小姐模样,怎么会想要去千壑沙地那种鸟不拉屎、危机四伏的鬼地方? 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对方这细胳膊细腿的,都不像是能经受住沙漠地区残酷的长途跋涉和极端恶劣环境的人。别说深入千壑沙地了,恐怕光是奥摩斯港到沙漠边缘的这段路,就能让她脱层皮。 “小妹妹,那地方……倒也不是不能去,”迪希雅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真诚的劝诫,“不过,千壑沙地路途极其艰险,白日酷热难耐,夜晚寒风刺骨,风沙一起更是遮天蔽日,能把人活活埋了。更别提那里还有不少凶猛异常的圣骸兽盘踞,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寻常佣兵小队遇上了都得绕道走。我看你这小身板,细皮嫩肉的,恐怕受不了路上的辛苦,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还是算了吧。须弥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何必非要去那种险地?” 她可不想因为一单看起来报酬丰厚的生意,就让这么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把小命稀里糊涂地丢在茫茫沙海之中。那样的钱,她迪希亚赚得不安心。 芙宁娜听见迪希雅这么说,非但没有退缩,心中反而一喜。 对方的反应,恰恰说明了那个地方确实不一般,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挑战。 根据她在艾尔登法环世界的经验,以及律法碎片的某种特性——它们似乎会自动寻找那些险恶之地盘踞——配上碎片对她的呼唤,八成就在那里了!越是危险,越说明找对地方的可能性越大。 “你可别小看我!”她不服气地挺了挺自己并不算丰满的小胸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一些,对着迪希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是实力很强的!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在迪希亚面前晃了晃,试图用这种方式表现出自己的“威慑力”。那白嫩的小拳头,看起来软绵绵的,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迪希雅看着芙宁娜鼓起腮帮子,努力做出凶狠表情的模样,那双清澈的湛蓝色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睫毛扑闪扑闪,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莫名的柔软与好笑。 这小模样,实在是太犯规了!太可爱了! 那故作凶狠的表情,配上她那双清澈无辜、不染尘埃的大眼睛,以及那副娇小玲珑的身材,简直可爱到让人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她那柔软的头发,再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要不是两人才刚刚认识,而且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迪希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忍不住伸出手去逗弄她一番。 “咳咳,”迪希雅强行压下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想要“rua”一下对方的莫名的悸动,努力板起脸,故作严肃正经地说道:“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千壑沙地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凶险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不去为好。”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又换上稍微温和一些的语气,循循善诱道:“你要是想在沙漠里逛逛,体验一下沙漠风情,其实也有其他风景不错,而且安全得多的地方。比如可以去阿如村看一看,那里的村民淳朴热情,风土人情也很有特色,还能远眺赤王陵的壮丽景色。或者去喀万驿,感受一下雨林与沙漠交界处的奇特风光,都比去千壑沙地送死强。” 她试图用这些相对安全的选择来转移话题,真心不想让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去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冒险。 芙宁娜见迪希雅那一脸“我是为你好”、“你这小胳膊小腿就别去添乱了”的敷衍表情,哪里会轻易放弃。她可是曾经的枫丹水神,如今的艾尔登之王,这点小小的困难怎么可能让她退缩。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看起来不大,实则内有乾坤的小巧包袋里,摸索了片刻,然后“哗啦”一声,掏出了一大袋沉甸甸的摩拉。 那袋子是用上好的绸缎制成,鼓鼓囊囊,分量十足。芙宁娜也不多言,直接“啪”的一声,将这袋摩拉重重地放到了迪希亚面前路边一个充当临时桌子的空木箱上。 袋口因为震动而微微敞开,金灿灿的摩拉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而诱人的光芒,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更是让周围一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佣兵和路人,眼神都瞬间直了。空气中仿佛都弥漫开一股金钱的甜美气息。 “这样,行不行?”芙宁娜挑了挑精致的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仿佛在说“没有摩拉解决不了的问题”。 周围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天哪,这么多摩拉!起码有好几十万吧?”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出手这么阔绰!” “啧啧,要是这单生意给我……”一些佣兵眼中已经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迪希雅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袋几乎要溢出来的摩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神依旧坚定,直接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我说了,那地方很凶险,不是摩拉多少的问题。我迪希雅虽然爱财,也需要摩拉来养活自己和手下的兄弟姐妹,但还没到那种可以昧着良心,为了钱就眼睁睁看着雇主去送死的佣兵。” 钱确实是好东西,人人都爱,但有些钱,她迪希雅不赚,也赚得不安心。这是她作为“炽鬃之狮”的原则和底线。 “而且,”她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因为摩拉而蠢蠢欲动,眼神中带着不怀好意的人,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吗?小妹妹,你这样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迪希雅说着,伸出手,将那袋摩拉的袋口紧紧封住,然后轻轻推回到芙宁娜面前。 她那不经意间扫视周围的眼神,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让那些原本心怀不轨的人纷纷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意思很明显,这个小姑娘现在是她罩着的人,谁也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那……这样行不行!”芙宁娜见摩拉攻势竟然无效,心中对迪希雅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但她也并未因此气馁,看来这位“炽鬃之狮”确实如传闻中那般有原则。 她收起了那袋摩拉,然后伸出了自己白皙娇嫩的右手,五指张开,手掌向上摊开。 下一刻,就在众人以为她又要拿出什么财宝的时候,异变陡生! 赤红色的雷电毫无征兆地在她掌心凭空浮现,发出“噼啪”、“滋啦”的轻微爆鸣声。那并非提瓦特大陆上常见的,源于神之眼的温和元素力,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狂暴,带着一丝蛮荒而威严气息的古龙雷电之力! 密的赤红色电弧如同无数条拥有生命的灵蛇一般,在她掌心和指尖缠绕、跳跃、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以及雷电特有的那种刺激性气味。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而黯淡了几分。 那些围观的群众,包括那位见多识广的杂货铺老板,都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向后退开了好几步,脸上充满了震惊,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会是一位拥有雷元素神之眼的人。 迪希雅的瞳孔在看到那赤红色雷电的瞬间,猛地一缩,这倒是她看走眼了,交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身份。 她重新认真审视着眼前的芙宁娜,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原来,这个看起来娇小可爱的“枫丹大小姐”,倒也是不简单! 迪希雅心中念头飞转:若是拥有神之眼,并且能熟练运用元素力的人,那去千壑沙地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而且看对方掌控这股雷电之力收放自如的模样,显然其实战经验也绝非寻常。有 这样的实力,再加上自己的护卫,生存几率确实能大大提高。正好,坎蒂丝之前也提过,想要一些千壑沙地深处某种特殊圣骸兽身上掉落的材料,用于制作新的武器或者药剂,如果能顺路叫上她,也会多上几分把握。 迪希雅深吸一口气,思考了片刻,权衡了利弊,最终,那双银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对着芙宁娜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并且坚持要去,那么去一次千壑沙地,倒也不是不行。”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们必须事先约定好,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指挥,遇到危险,我会优先保证你的安全,但如果你不听劝告,导致出现意外,我可不负责。” 芙宁娜见迪希雅终于松口答应,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雨后初晴般灿烂的笑容:“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听从你的安排!” 她之所以如此坚持要找一个当地的向导,而不是凭借自己如今堪称“艾尔登之王”的强大力量独自去闯荡,其实是因为她有一个出门在外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无可救药的路痴! 这还是当初在交界地那广阔无垠、地形复杂到令人发指的世界里染上的“顽固毛病”。那时候,她可以凭借强大的实力横冲直撞,迷路了就随便找个方向杀过去,总能找到目的地,再不济还有梅梅指引自己。 枫丹廷的城市规划毕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道路直来直往,清晰明了;出海也有固定的航线和星图指引,不容易迷失。 可须弥的沙漠,她在各种书籍和游记中见到过描述,那可是一望无际、黄沙漫天,缺乏明显参照物的绝望环境。对于方向感本就不太好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然的噩梦迷宫。她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迷路和寻找正确的道路上。 有个熟悉当地情况,经验丰富的向导带路,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能让她更专注于寻找律法碎片,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 “我叫谢贝蕾妲,”芙宁娜伸出手,脸上带着毫不设防的信任笑容,颇为自来熟地轻轻拍了拍迪希亚结实的肩膀,语气轻快地说道,“接下来的旅途规划,就都交给你了,迪希雅!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和判断!” 在她看来,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而且,这位名为迪希雅的佣兵,从刚才的言行举止来看,性格豪爽,有原则,有实力,看起来也十分靠谱,值得信赖。 迪希雅看着对方那双充满期待与信任的湛蓝色眼眸,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以及那份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微微一动,这种纯粹的信任,在人心叵测的佣兵世界里,是极为罕见的。 她咧嘴一笑,露出了标志性的,如同沙漠阳光般耀眼爽朗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因芙宁娜展示力量而带来的凝重:“好!既然你这么信任我,谢贝蕾妲,那从现在开始,你在须弥沙漠的安全,就由我‘炽鬃之狮’迪希雅全权负责了!” 她伸出那只布满薄茧,却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芙宁娜还放在她肩上的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用力地晃了晃,仿佛在宣告一个郑重的承诺。 “合作愉快,谢贝蕾妲!希望这次旅途,我们都能有所收获!” “合作愉快,迪希雅!”芙宁娜也笑得眉眼弯弯,用力地回握了一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一个娇小玲珑,一个高挑健美,却出奇地和谐。。 第8章 我这么可爱,是理所当然! 晨曦微露,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一丝极淡的、近乎透明的金色悄然浸染了东方。 奥摩斯港通往须弥腹地的路口,笼罩在一片清冷而宁静的薄雾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河港特有的潮湿水汽,夹杂着不知名香料的奇异芬芳。 几只早起的鸟儿在路旁的古树上婉转啼鸣,打破了黎明最后的沉寂。 芙宁娜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时,迪希亚早已英姿飒爽地等候在此。她今日换上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佣兵劲装,火红色的发辫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更添几分不羁。 她并非孤身一人,身后还跟着三男一女,皆是身形矫健、目光锐利,腰间佩戴着各式武器,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精悍干练之气,显然是她精心挑选的佣兵伙伴。他们或抱臂而立,或低声交谈,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时刻保持着佣兵应有的戒备。 “你来啦,谢贝蕾妲!”迪希亚爽朗的声音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清晨的薄凉,她大步上前,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热情洋溢,仿佛沙漠的朝阳般耀眼夺目,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暖意。 “嗯,我没迟到吧?”芙宁娜回以同样灿烂的微笑,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清泉。她好奇地打量着迪希亚身后的几人,能被“炽鬃之狮”选中的同伴,想必都不是等闲之辈。 迪希亚侧过身,伸手指了指身后两位身形最为魁梧壮硕的男子,他们身边有着几乎与人同高的巨大行囊,还有两头驼兽,显然是队伍中的苦力担当:“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拉赫曼和阿卡姆,他们负责运输途中的装备和物资,经验丰富,都是沙漠里识路的好手,经验不比我差。” 拉赫曼是个络腮胡大汉,闻言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显得颇为豪放。阿卡姆则相对沉稳许多,只是对着芙宁娜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毅。 “这位是娜比雅,”迪希亚又指向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她身形修长,面容姣好,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腰间别着数把投掷用的小刀,“还有那边那个不爱说话的,像个闷葫芦一样的家伙叫贾拉勒。”她指的贾拉勒是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男性,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便又垂下目光,仔细检查着手中的弓弩。迪希亚补充道:“他们俩负责探路和警戒,都是沙漠里的好手,对沙暴和流沙的预兆尤其敏感。” 娜比雅对芙宁娜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她的笑容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无恶意:“谢贝蕾妲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芙宁娜一一向他们问好,姿态亲和,没有丝毫架子:“你们好,我是谢贝蕾妲,初来乍到须弥,对沙漠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接下来的旅途,就要多多麻烦大家了,还请各位多多指教。”她微微躬身,态度谦逊。 “客气什么,拿钱办事而已,保护雇主是我们的职责。”拉赫曼咧嘴一笑,语气直接爽快,典型的佣兵作风。阿卡姆则依旧沉稳,只是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贾拉勒依旧沉默,但从他微微放松的肩膀来看,芙宁娜的友善态度显然也获得了一丝他的认可。娜比雅则对芙宁娜眨了眨眼,笑道:“谢贝蕾妲小姐真是客气,有迪希亚大姐头在,您尽管放心。” 迪希亚看着芙宁娜如此自然地融入团队,心中对这位神秘雇主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她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好了,既然人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她转向芙宁娜,解释道:“我们的第一站是须弥城,虽然路途稍远,但我们需要在那里补充一些在沙漠中长期生存的必要装备,比如特制的滤水器、防沙镜、还有一些应对极端天气的药剂。奥摩斯港虽然繁华,但毕竟是雨林边缘,很多沙漠特有的物资还是须弥城更齐全。” “一切听你安排,迪希亚。”芙宁娜点头,露出全然信任的表情,“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对须弥城也很好奇呢,书上说那里有一棵非常巨大的树,是真的吗?”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像个期待远足的孩子。 迪希亚笑道:“当然是真的,那可是智慧之神的居所,教令院也坐落在圣树之下。到时候你可以好好参观一下。”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些,“不过,在抵达须弥城之前,我们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大家打起精神。” “是!”佣兵们齐声应道。 五人一行的队伍,外加两头毛色油亮、背上驮着沉重物资的驼兽,便沿着被晨光拉长的身影,踏上了通往须弥城方向的古道。这条道路由坚硬的石板铺就,显然是经过精心修葺的商路,道路两旁是逐渐茂盛的植被,预示着他们正一步步远离港口的滋润,迈向更为湿润的内陆。 旅途漫长,驼兽的步伐平稳而富有节奏,蹄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与佣兵们装备碰撞的细碎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旅途中独特的韵律。初升的太阳逐渐升高,阳光也从最初的温柔变得热烈起来,空气中的水汽被迅速加热,取而代之的是雨林特有的湿热气息。 芙宁娜坐在颠簸的驼兽背上,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对路边偶尔出现的奇特植物和远方隐约可见的沙丘赞叹不已。 她会向娜比雅询问那些植物的名字和用途,娜比雅也乐于为她解答,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融洽。拉赫曼偶尔会讲一些佣兵生涯中遇到的趣事,引得众人发笑,连沉默的贾拉勒嘴角都会微微上扬。迪希亚则时刻关注着队伍的整体情况,以及芙宁娜的状态,确保一切顺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单调的景色和持续的颠簸渐渐消磨了芙宁娜最初的新鲜感。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娇弱女子,当初在交界地,什么恶劣的环境没见过? 只是这种有节奏的晃动,配合着越来越强烈的阳光,实在太容易让人犯困了。尤其是她昨晚为了研究律法碎片的线索,稍微熬了点夜,此刻困意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当正午的阳光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将大地烤得有些发烫,空气中都弥漫着灼热的焦躁时,队伍终于抵达了掩映在一片浓郁葱绿之中的维摩庄。 这是一个典型的雨林聚落,潺潺的溪流声隐约可闻,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的酷热形成了鲜明对比。村口有孩童在嬉戏打闹,见到他们这队旅人,都好奇地投来目光。 “谢贝蕾妲,我们到了维摩庄,先在这里休整一下,补充些淡水,顺便吃点东西。”迪希亚勒住座下的驼兽,回头想招呼芙宁娜,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长时间的行路,即使对她这样的资深佣兵来说,也需要适时的休整。 然而,她却看到芙宁娜歪着小脑袋,像只乖巧的猫咪一样,柔软地靠在驼兽宽厚的背鞍上,双眼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竟然直接在颠簸的驼兽上睡着了。 阳光透过路旁高大树木浓密的叶片缝隙,化作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点,温柔地洒在她恬静绝美... 迪希亚看着对方那张精致可爱、毫无瑕疵的脸庞,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没来由地一软,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 她心中有个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带着一丝丝的痒意:她睡得真香啊……脸颊看起来软乎乎的,只是小小的触摸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鬼使神差地,迪希亚缓缓伸出手,那只常年握着沉重武器、布满薄茧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她的指尖,像蝴蝶试探花蕊般,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朝着芙宁娜那吹弹可破、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靠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迪希亚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令人遐想的温软肌肤,只差毫厘之际—— 芙宁娜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毫无预兆地猛地睁开。初醒的眼眸清澈明亮,却又带着一丝刚从梦境中挣脱的迷蒙水汽,像雨后初晴的天空,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嗯?”芙宁娜疑惑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最终定格在停在自己脸庞前不到一寸的,迪希亚那只略显僵硬、保持着前伸姿势的手上,“迪希亚?有什么事情吗?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 迪希亚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脸颊瞬间像是被沙漠正午的太阳炙烤过一般,腾地一下变得滚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刚才那一瞬间漏了一拍,紧接着便如擂鼓般狂跳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沙暴席卷过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近乎“偷袭”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孟浪的行为。 “我……我……”迪希亚支支吾吾,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口才此刻完全失灵,“我是想……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天气这么热……”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无比。 芙宁娜看着迪希亚那有些窘迫,又带着一丝被当场抓包的懊恼与慌乱的表情,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却有些躲闪,脸颊也泛着可疑的红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当初在交界地,那位总是端庄优雅、清冷如月的雪巫女——月之公主菈妮,也曾不止一次在她小憩时,被她抓到过露出过一模一样的表情,目的嘛……自然也是想偷偷捏捏她自认为手感绝佳的脸颊。没想到,换了个世界,换了个人,这“可爱”引发的连锁反应竟然如此相似。 “噗……哈哈哈……”芙宁娜坐直了身子,之前的困意一扫而空,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眸弯弯如同新月。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主动将自己的脸颊凑了过去,柔软的肌肤轻轻贴上了迪希亚还悬在半空、微微发烫的手掌。 “不是想捏一下嘛?”她歪着头,语气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和狡黠,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迪希亚你这么喜欢,那就让你捏个够好了。毕竟,我这么可爱,迪希亚想动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她甚至还调皮地眨了眨右眼,长长的睫毛扫过迪希亚的掌心,带来一阵微痒。 温软细腻、带着少女馨香的触感从掌心清晰地传来,比想象中还要柔软,还要富有弹性。 迪希亚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脸颊瞬间蔓延到了耳根,连带着耳朵尖都红透了。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彻底宕机,只剩下芙宁娜那句“我这么可爱,迪希亚想动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在脑海中无限循环。 芙宁娜像只得到了主人爱抚的小猫一样,还用脸颊在迪希亚温暖而有力的手掌上轻轻蹭了蹭,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哼:“嗯~迪希亚的手掌很暖和哦!”然后,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着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身体,那慵懒又可爱的模样,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娇媚,让迪希亚的心脏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这家伙……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妖精!仗着自己可爱就为所欲为!简直……简直……太犯规了!太可爱了!迪希亚在心中疯狂呐喊,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尽管那越来越红的脸颊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和几乎要烧起来的脸颊,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既然对方都主动送上门了,不捏白不捏!她食指和拇指微动,忍不住在那柔软Q弹、手感绝佳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又揉了揉。 嗯,手感确实如预想中一般好,甚至更好。滑嫩、细腻,带着恰到好处的弹性,让人爱不释手。 芙宁娜眯着眼睛,像只被撸舒服了的猫咪,享受着这带着善意的“骚扰”,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直到迪希亚在她那带着笑意,眼神却逐渐流露出“再不放手我就要生气了哦(当然是假的)”的可爱警告中,才恋恋不舍地、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慢慢放下了手。 “咳,咳咳!”迪希亚重重地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和那份意犹未尽,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芙宁娜那双含笑的湛蓝眼眸,生怕自己再次失控。“到、到维摩庄了,我们下去找个地方吃饭,顺便休息一下,毕竟接下来要一路走到须弥城。”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沉稳,但微微的颤音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平静。 “好呀!”芙宁娜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脸上依旧挂着狡黠的笑容。她心情极好,轻盈地从驼兽背上翻身跳下,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见刚睡醒的迷糊。 其余三位佣兵早已在附近找好了树荫歇脚,正喝着水囊里的水。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刚才自家头儿和雇主之间那番“亲密互动”,只是碍于迪希亚的威严,不敢明目张胆地看。此 刻见两人互动完毕,拉赫曼最先憋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头儿,你们俩这感情升温得可真快啊!真是羡煞旁人哟!” 阿卡姆依旧沉默,但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娜比雅则掩着嘴轻笑,眼神在迪希亚和芙宁娜之间来回打转,充满了善意的八卦。 迪希亚的脸颊“唰”地一下又红了,她恼羞成怒地瞪了拉赫曼一眼:“就你话多!再胡说八道,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要了!赶紧收拾一下,去村里的小饭店,看看有什么吃的!” “是是是,头儿说的是!”拉赫曼立刻缩了缩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佣兵们大多不擅长烹饪,平日里在野外多是啃干粮或者简单烤制一些猎物。既然到了有饭店的村庄,自然不会选择自己生火做饭,能享受一顿热乎乎的当地美食,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 一行人整理好行装,牵着驼兽,在村民们好奇友善的目光中,朝着维摩庄内飘出食物香气的地方走去。芙宁娜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生机的绿洲... 第9章 压制魔鳞病 维摩庄的小饭店果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几张粗糙的木头桌椅随意摆放着,墙角堆着一些日常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香料的辛辣以及一种属于村庄特有的,略带潮湿的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气息。 阳光从敞开的门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满是油渍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平添了几分乡野间的真实感。 尽管环境算不上雅致,但对于风餐露宿惯了的佣兵们和赶了一上午路的芙宁娜来说,这已是难得的舒适。 拉赫曼他们三个佣兵一屁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的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带着些许涩味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头儿,谢贝蕾妲小姐,快坐!”拉赫曼抹了把嘴,热情地招呼着。 迪希亚先是细心地替芙宁娜拉开一张相对干净些的凳子,又用袖子擦了擦桌面,这才示意芙宁娜坐下。 芙宁娜也不客气,笑盈盈地坐定,一双湛蓝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墙上挂着几串风干的辣椒和香料,角落里甚至还卧着一只打盹的黄狗,一切都充满了朴素而鲜活的生活气息。 “老板!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们端上来!肉要多!饼要刚出炉的!”拉赫曼嗓门洪亮地喊道。 “好嘞!客官稍等!”后厨传来一个同样爽朗的回应。 不多时,几大盘热气腾腾的食物便被端了上来。 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块串在粗糙的木签上,表面撒着翠绿的香草碎和不知名的香料,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一旁是几张刚烙好的麦饼,边缘微焦,内里松软,还带着麦子本身的甘甜。 对于饥肠辘辘的众人来说,这无疑是无上的美味。 拉赫曼第一个伸手抓起一串烤肉,也顾不上烫,直接就往嘴里塞,烫得他龇牙咧嘴,却又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赞道:“唔……好吃!真香!” 阿卡姆依旧沉默,只是默默地拿起一张饼,撕下一块,细细咀嚼。 娜比雅则斯文许多,她先用餐刀将肉块从签子上剥离下来,再小口地配着饼吃。 芙宁娜看着他们豪放的吃相,不禁莞尔。 她也拿起一串烤肉,学着迪希亚的样子,先用小刀将肉切成小块,再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羊肉烤得外焦里嫩,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膻味,只留下满口馥郁的肉香。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对迪希亚笑道:“迪希亚,这个烤肉真不错呢!比我们之前在路上吃的烤肉干好吃多了!” 迪希亚看着她那副享受美食的小模样,心中一片柔软,脸上的线条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喜欢就多吃点。这里的香料很特别,是维摩庄的特产。” 正当芙宁娜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第二块烤肉,感受着那独特的香料在舌尖绽放时,邻桌突然传来一阵杯盘落地的碎裂声,紧接着,一声凄厉至极、仿佛能刺破人耳膜的痛苦惨叫划破了饭店里原本还算热闹的宁静。 “啊——!” 那声音尖锐而短促,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让整个饭店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邻桌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左右,梳着一头清爽翠绿色短发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从座位上滑落到了地上 。她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着,双手死死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更令人心惊的是,一丝丝、一缕缕宛如实质的黑色雾气,正从她裸露的脖颈、手臂和小腿皮肤下不断地渗透出来,在她周身缭绕不散,散发着不祥与绝望的气息。 “是柯莱!”饭店老板从后厨探出头,惊呼一声,手里的勺子都掉在了地上。 “天啊,她的魔鳞病又复发了!”一个离得近的食客脸色煞白,声音都带着颤抖。 “快!快去通知提纳里大人!只有提纳里大人才能想想办法!”另一个村民模样的食客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 其余的食客们则像是见到了什么瘟疫一般,纷纷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生怕沾染上那不祥的黑雾,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祈祷着,整个饭店顿时乱作一团。 迪希亚在听到“魔鳞病”三个字的瞬间,脸色骤然一变,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深切的痛惜。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手中的麦饼“啪”地一声掉在了桌上。 这种该死的病症,她太熟悉了!曾经,她的一位挚友,也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中,生命之火一点点黯淡下去…… “都让开!”迪希亚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矫健的身姿在人群中挤开一条通路,几个跨步便冲到了那名为柯莱的绿发女孩身边。 她利落地半跪下来,从腰间的行囊里迅速摸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这是她常备的急救用品——熟练地撬开柯莱因剧痛而紧咬的牙关,将布巾塞了进去,防止她因无法控制的痉挛而咬伤自己的舌头。 芙宁娜也早已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躲避,反而带着一丝探究的神情走了过来,在那黑雾缭绕的柯莱身边蹲下。她微微歪着头,仔细观察着女孩痛苦扭曲的面容,以及那些不断从她体内溢散出来、带着浓烈负面能量的黑雾。 这种疯狂、混乱、充满了毁灭与绝望欲望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遥远交界地那些被无尽癫火侵蚀灵魂的疯子们所散发出的力量。 虽然眼前的黑雾与癫火的表现形式截然不同,一个阴冷死寂,一个灼热狂暴,但其内核那种侵蚀生命、扭曲意志的疯狂本质,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这黑雾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深沉的诅咒之力。 “柯莱,坚持住!别放弃!”迪希亚紧紧地固定住柯莱不断挣扎、胡乱扑腾的身体,防止她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撞伤自己。 她看着柯莱因痛苦而涨得通红的小脸,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泪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脸上满是忧虑与焦急。她太清楚魔鳞病发作时的痛苦了,每一次都是在生死边缘痛苦地徘徊,每一次都是对意志的残酷考验。 芙宁娜伸出戴着洁白丝质手套的右手,指尖轻轻拨开缭绕在柯莱脸颊旁的一缕黑雾。那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指尖触碰的刹那微微蠕动了一下,散发出冰冷的恶意。她看着女孩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的小脸,那双原本应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充满了绝望。 “迪希亚,”芙宁娜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你按紧一点,固定住她的四肢,别让她乱动,以免能量逸散,加重她的痛苦。我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治疗这个……嗯,‘魔鳞病’。” “试一试?”迪希亚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芙宁娜,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知道芙宁娜的身份神秘,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但魔鳞病可是须弥公认的绝症,是连智慧的象征——教令院的大学者们和经验最丰富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顽疾,顶多也只能用药物缓解症状,延缓发作,根本谈不上根治。 “谢贝蕾妲,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魔鳞病非常凶险,而且……而且从未听说过有谁能治好它!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芙宁娜已经缓缓抬起了戴着手套的双手,置于柯莱身体的上方。 只见那双洁白无瑕的手套上,渐渐泛起了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辉。那光芒起初如同萤火般微弱,但转瞬间便明亮起来,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纯净、神圣,充满了勃勃生机,驱散了周围黑雾带来的阴冷与压抑。 芙宁娜的眼神变得专注而悲悯,那双湛蓝的眼眸中仿佛映照着星辰与大海。她微微启唇,口中轻声吟诵起一段意义不明、音节古奥,却又仿佛蕴含着无上伟力与慈悲的言灵: “我的怀抱如晨雾铺展,温柔托起迷途坠落的众星,纵使绝望的深渊翻涌沸腾,终将在我的无垠海洋上寻得永恒的安歇之所。” 随着她的话语,那金色的光辉骤然大盛!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太阳,耀眼却不刺目,温暖而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温柔地倾泻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柯莱小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其中。 饭店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圣景象惊呆了,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拉赫曼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烤肉签子掉在地上也毫无察觉;阿卡姆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娜比雅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撼。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食客们,此刻也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那团散发着圣洁气息的金光,以及光芒中心那个娇小的身影。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狰狞可怖,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从柯莱体内溢出的黑色雾气,在接触到那纯净金色光辉的瞬间,就如同初雪遇到了烈日骄阳,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滋滋”声,然后迅速消融、溃散,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能留下,仿佛它们之前那汹涌的气势都只是幻觉。 而被金色光辉包裹的柯莱,她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舒展开来。原本剧烈到几乎要将她骨骼折断的抽搐渐渐平息,急促而嘶哑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不过片刻功夫,她紧蹙的眉头便彻底松开,苍白的小脸上也逐渐恢复了些许健康的血色。最后,她长长地、满足地吁了一口气,安静地睡了过去,嘴角甚至还微微向上翘起,仿佛只是做了一个不太安稳的梦,此刻终于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迪希亚几乎是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比任何一场沙漠风暴都要来得猛烈。 这……这就……好了? 魔鳞病,那个被誉为“不治之症”、“活着的诅咒”的魔鳞病,就这么……好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治疗魔鳞病的方法,无论是用稀有的草药敷贴,还是饮用特制的苦涩药剂,亦或是某些家族流传下来的、带着神秘色彩的秘术,她都或多或少接触过。但那些方法,充其量大多只能起到延缓病情恶化,或者略微减轻患者痛苦的效果,而且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副作用,甚至会透支患者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像芙宁娜这样,仅仅凭借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和一阵柔和的金光,就在短短片刻之间,就让如此凶险的魔鳞病症状完全消退,甚至让患者安然入睡,恢复血色……这种治疗方式,她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已经不是“有效”或者“神奇”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神迹!是只有传说中神明才能施展的奇迹! “谢贝蕾妲,你……你究竟……”迪希亚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震撼得有些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看着芙宁娜那张依旧带着浅浅微笑的侧脸,在金色光辉的余晖映照下,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位看起来娇小玲珑、甚至有些孩子气的雇主,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芙宁娜摇摇头,严肃的说道:“并没有治好,这症状,是叫魔鳞病是吧,只是暂时的压制,其中的病症源头很麻烦,我没法祛除。”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朗而焦急的男声从饭店门口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柯莱!柯莱怎么样了?!我听村民说她又发病了!”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绿相间服装,头顶长着一对非常显眼的、毛茸茸的棕黑色大耳朵,身后还拖着一条同样毛茸茸大尾巴的青年男子,正神色慌张地快步冲了进来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箱,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他目光急切地在混乱的饭店人群中搜寻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这身影,这独特的特征,正是之前食客们口中提到的,柯莱的看护人与师傅——道成林的巡林官,提纳里。 由于柯莱在症状缓解后,被迪希亚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揽在了怀中,正好用身体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提纳里第一时间并没有看清柯莱的具体情况,只看到迪希亚这个陌生的、身材高大的佣兵抱着一个小女孩,心中更是焦急万分,生怕柯莱出了什么意外。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迪希亚面前,也顾不上礼节,急声道:“这位女士,请问柯莱她……”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迪希亚怀中那张恬静安详的小脸上。 柯莱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那安稳的睡颜,与他记忆中每一次魔鳞病发作时柯莱痛苦挣扎的模样形成了天壤之别。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巡林官和对植物学、病理学都有深入研究的学者,他自然一眼就能认得出,这是深度安睡的生理表现,绝非病发时的痛苦状态,更不是……更不是他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提纳里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身体甚至微微晃了晃。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自己的耳朵,试图平复因极速奔跑和过度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呼……太好了,太好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他才注意到周围那些食客们敬畏而好奇的目光,以及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的芙宁娜,还有依旧处于震惊中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迪希亚。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因奔跑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和额发,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和感激的微笑,尽管那笑容因为刚刚经历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勉强:“非常抱歉,惊扰到各位了。多谢各位在我赶到之前对柯莱的援手,我是柯莱的看护人,提纳里。请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柯莱的魔鳞病……是哪位帮忙控制住的?她的情况……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得多。” 他的目光在身材魁梧、一脸关切的迪希亚和气质独特、神情淡然的芙宁娜之间来回流转,带着浓浓的探寻、不解与深深的感激。 提纳里知道魔鳞病的可怕,也知道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让柯莱在发病后如此快地恢复平静,甚至睡得如此安详。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第10章 魔鳞病的探究 提纳里轻轻松开为柯莱检查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少女皮肤上异样的触感,但那原本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此刻确实舒展了许多,细听之下,呼吸也平稳了不少,不再是先前那种急促而压抑的喘息。他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巨石暂时落下了一半。 他缓缓直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学者特有的沉稳与长途奔波的疲惫。他转过身,目光在迪希亚和芙宁娜之间逡巡片刻,最终定格在气质更为神秘莫测的芙宁娜身上。 饭店内的喧嚣似乎在提纳里出现后,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一些压低了的窃窃私语和碗碟偶尔碰撞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汗水的微咸以及一丝淡淡的药草味——那是从提纳里带来的药箱中散发出来的。 “柯莱的情况,”提纳里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学者的严谨,“确实有所好转,那种急剧发作的痛苦暂时被压制住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芙宁娜,那双透过镜片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当然,若是有些事情不便被外人知道,这位小姐,也不必特意告知我们。”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雍容华贵的少女身上,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质。年纪轻轻,却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镇定自若,甚至可以说,有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她缓解柯莱痛苦的方法,恐怕非同寻常,绝非须弥已知的任何一种治疗手段。提纳里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或许涉及到某些不为人知的力量,最关键的是,整个提瓦特大陆上可能只有她有疏解魔鳞病痛苦的办法,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也理解对方的担忧。 迪希亚闻言,心中一紧。她自然明白提纳里的意思,也清楚芙宁娜那近乎神迹的手段一旦暴露,可能会引来多大的麻烦。须弥教令院对于未知力量的态度向来谨慎,甚至可以说是……贪婪。 那些贤者们,有多少人能抵挡住研究这种力量的诱惑?她趁着提纳里低头,似乎在整理药箱中几株被压扁的须弥药草的短暂间隙,迅速而隐晦地对芙宁娜使了个眼色,手掌在身侧几不可见地轻轻摆了摆。 那意思很明显——不要轻易暴露你那神奇的能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须弥觊觎奇特力量的人可不少,尤其是那些为了所谓“知识”可以不择手段的家伙。 芙宁娜水蓝色的眼眸微转,如最纯净的琉形蜃境,清晰地捕捉到了迪希亚充满关切的小动作。她心中了然,这位豪爽的“炽鬃之狮”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心自己。 真是个好人啊!芙宁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不过,她芙宁娜·德·枫丹,如今的艾尔登之王,还会怕这个? 若是在那危机四伏、步步惊心的交界地,面对那些拥有神祇之力的半神,她或许还会如履薄冰,谨慎行事。 但现在,回归提瓦特,面对凡人世界的规则,她拥有足够的底气。哪怕只有八成的力量,哪怕最关键的律法不在身边,我!芙宁娜也能不惧怕任何一位当世魔神! 如今的她,是自由的,也是强大的。 更何况,这名为“魔鳞病”的奇特病症,竟然能与她体内米凯拉纯金律法所残留的包容之力在某种程度上产生微妙的抗衡与反应,这本身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提前了解这种病症的本质,总比日后措手不及要好得多。她有一种直觉,这种病症,或许与提瓦特大陆上某些深层的力量有所关联。 她轻轻伸出手,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覆盖在迪希亚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手背上,微笑着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对方不必担心。迪希亚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凉与那份不容置疑的镇定,心中的焦虑稍减,但担忧依旧。 随即,芙宁娜转向提纳里,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戏剧性的抑扬顿挫,仿佛正站在歌剧院的舞台中央,面对着万千观众:“哎呀呀,巡林官先生,不必如此见外嘛!” 她轻轻一甩自己那如同瀑布般柔顺的银白发丝,双手优雅地在胸前交叠,微微颔首:“我叫谢贝蕾妲,正如你所见,刚才确实是我用了一种……嗯,小小的秘法,暂时抑制了这位柯莱小姐的痛苦。” 芙宁娜坦然承认,脸上是自信而略带俏皮的笑容,水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不过呢,这种方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如同舞台剧的幕间休息,虽然能让演员稍作喘息,却无法改变剧目的最终走向,更无法根除病灶本身。” 她话锋一转,那双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浓厚的探究光芒,如同发现了新奇剧本的剧作家:“说实话,巡林官先生,我对这种‘魔鳞病’本身,产生了非常、非常浓厚的兴趣!不知巡林官先生可否为我,详细解释一下这种病症的来龙去脉呢?” 提纳里闻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果然是这位气质不凡的少女所为。他先前便有所猜测,毕竟迪希亚这样的佣兵,虽然实力强大,但其战斗方式和为人处世都偏向于直接和刚猛,若有此等缓解魔鳞病剧痛的精妙手段,以佣兵团体的逐利和扬名天性,恐怕早就名扬须弥,甚至可以凭借此技艺转行成为专门的医师,而非继续在刀口舔血。 “原来如此。”提纳里点了点头,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学者面对未知领域时的探究与专注。 “魔鳞病,”他开始详细解释起来,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准确地传递着信息,仿佛在进行一场小型的学术普及,“是我们须弥特有的一种顽疾,在其他国度极为罕见,甚至闻所未闻。” “顾名思义,患者的皮肤上会出现灰黑色的、类似鳞片状的硬化组织,因此得名‘魔鳞病’。”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迪希亚怀中柯莱露出的手腕,那里曾经覆盖着令人心悸的鳞片,此刻虽然颜色变浅,但痕迹依旧。 “初期,患病区域会感到麻木,如同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剥夺了感知。” “随着病情的加重,患者会逐渐出现力量衰退、四肢感知迟钝,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完全失去知觉的症状。”他微微皱起眉头,长长的耳朵也因情绪的波动而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某些他曾救治过的、饱受折磨的病例,那些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眼神,至今仍历历在目。 “部分患者,尤其是像柯莱这样体质较为特殊或者病情发展迅速的,在病发时,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骨髓,又如同火焰在灼烧每一寸肌肤。”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沉痛,“到了晚期,病灶会蔓延全身,患者甚至会完全无法行动,身体机能急剧衰竭,最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已足够沉重,压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饭店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凝重,连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食客们也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目前为止,”提纳里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地总结道,“基于教令院生论派的研究以及道成林长久以来的观察与尝试,魔鳞病……无法治愈。” “无法治愈……”迪希亚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黯淡了几分,不由得将柯莱抱得更紧了一些。她想起了自己的一位朋友,同样深受魔鳞病的折磨,每一次探望,都能感受到对方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的绝望。 芙宁娜静静地听着,不时轻轻点头,水蓝色的眼眸中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演在审视剧本的每一个细节。提纳里的解释很详尽,清晰地描述了病症的现象和发展过程,但这些,并非她最想知道的核心。 “那么,”她轻启朱唇,声音在略显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亮,“这种病的具体发病原因,或者说,它的‘幕后黑手’,目前有定论吗?是某种未被发现的微生物?还是某种环境因素?亦或是……别的什么?” 提纳里闻言,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他缓缓地、带着些许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对毛茸茸的长耳朵也随之轻轻晃动了一下,没有再多言语。 这无声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原因不明,或者说,教令院的研究尚未触及真相的核心,所有的理论都还停留在猜测和验证阶段。 芙宁娜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意料之中。如果原因那么容易找到,这种病也不会被称为“顽疾”了。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笃定,如同胸有成竹的剧作家即将揭晓剧情的关键转折:“既然如此,那或许,我这边可以给巡林官先生一点小小的……嗯,剧情提示?” “哦?”提纳里挑了挑眉,原本有些沉郁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感兴趣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芙宁娜:“谢贝蕾妲小姐,愿闻其详。” 迪希亚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头,看向芙宁娜,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渴望:“提示?谢贝蕾妲,你知道些什么?任何一点线索都好!”她的一位至交好友,也深受魔鳞病的折磨,任何一点微弱的希望,她都不想放过,哪怕只是捕风捉影。 周围的食客们也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对于这种神秘的疾病,以及这位更神秘的少女即将给出的“提示”,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 在提纳里充满学术探究与迪希亚燃烧着希望的目光注视下,芙宁娜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姿态优雅地从旁边的木桌上拿起一颗因无人问津而显得孤零零的日落果。那颗日落果饱满圆润,表皮泛着诱人的橙红色光泽,在日光下显得格外鲜亮。 “这种病症,”她举起日落果,将其置于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洞悉了事物本质的力量感,“它并非单纯由身体内部的失调或病变所产生的,也就是说,它不是一场单纯的‘独角戏’。” “一种力量?”迪希亚忍不住重复了一句,眉头紧紧锁起,努力理解着这个有些抽象的说法。 提纳里也凝神细听,双手不自觉地交叉在胸前,食指轻轻敲击着手臂。这个说法,与教令院主流的“自体病变”或“未知病原体感染”理论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甚至带有些许神秘主义色彩的观点。但他并没有立刻反驳,因为芙宁娜之前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她的不凡。 芙宁娜微微颔首,肯定了迪希亚的重复:“没错。”她纤长的手指在日落果光滑的表皮上轻轻一点,那力道看似轻柔,却精准无比。 “一种外来的,或者说,一种位格极高的‘力量’的侵蚀。”她稍一用力,莹白的指尖便在那颗坚实的日落果表皮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浅坑,甚至有几不可见的汁液微微渗出。 “魔鳞病发生在人的身上,就像这种‘力量’作用于这颗日落果,”她一边解释,一边将那道浅坑用指甲轻轻一撬,果皮应声而裂,形成一道小小的、不规则的裂口,露出了里面橙黄色的果肉。 “只凭借人体自身的力量,就像这日落果本身的韧性和愈合能力,”她将带着裂口的日落果展示给两人看,那裂口在日光下显得有些刺眼,“是很难抵抗这种等级的侵蚀的,更遑论将其彻底驱逐或修复。你们看,这道伤痕,它会一直存在,甚至可能因为外部的压力而扩大。” “只有依靠另一种,至少与引发魔鳞病的那股‘力量’同等位格,甚至更高位格的‘力量’,才能对其进行有效的压制、平衡,乃至最终的净化。” “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一抹柔和而璀璨的、带着神圣气息的金色辉光,如同初升的朝阳般,自芙宁娜白皙的掌心毫无征兆地涌现。那金光并不刺眼,反而充满了温暖与生机,瞬间包裹了她手中的那颗日落果。 饭店内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有一股纯净而强大的气息拂过,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迪希亚和提纳里更是瞪大了眼睛,清晰地看到那金光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温柔地渗入日落果的裂口之中。 裂口在金光的沐浴下,似乎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力量轻柔地抚平、修复。虽然物理上的裂痕依旧存在,但它不再显得狰狞可怖,反而像是被一层淡淡的金色薄膜所覆盖,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微光。 提纳里眼神一震,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又骤然放大,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长久以来笼罩在他研究思路上的迷雾,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位格对等,不,是更高位格的力量压制与平衡……”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茅塞顿开的激动:“教令院之前的研究方向,大多都集中在人体自身的病理变化、免疫系统的反应,或者是寻找特定的致病微生物……我们认为是某种未知的内生性疾病,或者是一种特殊的感染……” “几乎没有人从‘外界高等力量侵蚀’这个角度去深入思考!或者说,即便有学者曾提出过类似的猜想,也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以及这种说法过于……玄奥,而被主流学派所忽视或否定!”他看向芙宁娜,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佩与强烈的求知欲,“谢贝蕾妲小姐如此肯定,想必是有着确凿的依据,或者说……您亲身验证过?” 芙宁娜见他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核心观点,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她随手将那颗被金色辉光浸润过,此刻不仅散发着淡淡金芒,甚至还带着一丝奇异清香的日落果,递向提纳里。 “巡林官先生果然一点就透,不愧是须弥的学者。”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带着几分赞赏。 “虽然我很想立刻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有趣的‘魔鳞病’,以及它背后那股神秘的‘力量’,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医学攻坚战’大戏,”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但非常遗憾,目前我还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急需处理,一场关乎命运的‘压轴演出’正等着我登场呢。” 她伸出白皙的小指,比划了一下指尖那粉嫩手指一小节的长度,大约只有两厘米:“这是我之前为柯莱小姐治疗时,使用的那种‘秘法’力量的凝聚,我已经将它尽可能地融入这颗果实中了。如果柯莱小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次感到剧痛难忍,难以支撑,可以让她服用大约这么大小的一块果肉。” “这能暂时缓解她的痛苦,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芙宁娜补充道,语气郑重了几分:“不过,请放心,我向你们保证,最多半个月,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会回来。届时,或许我们可以更深入地探讨一下关于‘魔鳞病’的‘剧本’,甚至可以尝试……改写它的结局。” 提纳里郑重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金光,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清香,触手温润的日落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种纯净而强大的能量,虽然微弱,但其本质却远超他所知的任何一种药草或元素力。 他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着一线珍贵的希望,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贴身收好,放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精致的防水小袋中。 “多谢你,谢贝蕾妲小姐。你的帮助对柯莱,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这份恩情,我都会铭记在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无比诚恳地说道,甚至微微躬身致意。 “既然你有要事在身,柯莱这边你不必担心,我们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她。请不要因为这里的事情,耽误了你的重要安排。”提纳里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们会在道成林,静候您的佳音。” 芙宁娜看着提纳里真诚的模样,心中也感到一丝愉悦。她喜欢这样纯粹的感谢,也乐于伸出援手,尤其是在她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这让她感觉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落幕的扮演者,更是一个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些许改变的、鲜活的个体。 “那么,诸位,期待我们的下次会面!”芙宁娜对着众人优雅地行了一个舞台剧演员般的谢幕礼,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转身便准备离开,毕竟佣兵团的小队成员,已经在外面等着她和迪希亚继续上路,赶行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饭店老板突然鼓起勇气,搓着手上前几步,有些结巴地说道:“那、那位谢贝蕾妲小姐……今、今天的饭钱……我给您免了!就当是……感谢您救了柯莱姑娘!” 芙宁娜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位满脸紧张的老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板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不过,一码归一码,用餐的费用还是要支付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摩拉,估摸着分量放在了最近的一张桌子上,“这些应该足够了。那么,再会!”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轻盈地消失在了饭店门口,只留下一室的惊叹与议论,以及那颗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日落果,在提纳里的怀中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第11章 姗姗来迟的克洛琳德 话分两头,就在芙宁娜与迪希亚的佣兵小队身影彻底消失在通往须弥城的蜿蜒小径,远在另一端的繁华之地——奥摩斯港,正上演着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忙碌景象。 码头上,人声鼎沸,如同一个永不停歇的巨大集市。来自不同国度的商船,桅杆林立,各色旗帜迎风招展,昭示着它们遥远的来处。 搬运工们赤裸着黝黑的脊背,肌肉虬结,口中喊着独特的号子,将沉重的货物从船舱中运出,或将本地的特产装上即将远航的货轮。他们的汗水浸湿了粗布衣衫,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的操着流利的提瓦特通用语,有的则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推销着来自璃月港的丝绸瓷器、稻妻的漆器刀剑,或是枫丹的精密奇械。 孩童们在人群中嬉笑着追逐打闹,不时被自家大人拉住,叮嘱几句。几只胆大的水鸟在码头边盘旋,偶尔俯冲下来,试图从某个不留神的鱼贩那里叼走一两条小鱼。 芙宁娜和迪希亚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通往须弥城的道路尽头,化作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两艘船,一前一后,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地、分别靠向了港口不同的泊位。 最先抵达的是一艘外观设计极为低调,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的快船。船身漆作深灰色,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但其流畅的线条和隐约可见的精密结构,无不暗示着它惊人的速度与卓越的性能。 船帆收拢得整整齐齐,甲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与周围那些装饰花哨、载满货物的商船相比,它显得格格不入,更像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不显锋芒,却暗藏杀机。 一位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劲装,气质凌厉如出鞘之刃的女性,从甲板上沉稳地走了下来。她一头利落的深蓝色长发束在身后,如同枫丹廷夜晚的湖面,冷静而深邃。 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正警惕而迅速地扫视着周围喧闹的人群与鳞次栉比的商铺。 她正是奉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之命,不远万里前来寻找芙宁娜大人的枫丹首席决斗代理人,克洛琳德。她踏上坚实的码头地面,奥摩斯港的湿热空气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与枫丹廷的清爽截然不同。 “芙宁娜大人……”克洛琳德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担忧,“但愿她没有走得太远,也没有……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麻烦。” 以她对那位水神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的纷乱思绪压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找到芙宁娜大人才是首要任务。 她此行的目的明确,那维莱特先生的嘱托言犹在耳,不容有失。她准备先去联络一位在奥摩斯港相熟的情报商人,此人是她早年游历时结识,消息颇为灵通,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紧随其后,在另一个稍显偏僻的泊位,另一艘悬挂着毫不起眼的、仿佛是某个小型商会旗帜的商船也稳稳地停靠了下来。这艘船的吃水线颇深,看起来装载了不少货物,与周围的普通商船并无二致,完美地融入了这片繁忙的景象之中。 从船上下来的是一位拥有一对灵动猫耳的少女,她穿着方便行动的侍者服饰,神情略显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那双眼眸如同两颗剔透的宝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正是愚人众执行官“仆人”阿蕾奇诺的得力助手之一,琳妮特。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队约莫七八人的男女。他们皆身着本地常见的普通商人服饰,有的甚至还背着样品布袋,或提着算盘,但他们沉稳的步伐、警觉的眼神以及行动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协调与默契,却清晰地昭示着他们训练有素的真实身份——伪装起来的愚人众成员。 琳妮特优雅地跳下舷梯,猫尾在身后轻轻摆动了一下。她对着那队伪装的愚人众成员,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纤手,做了一个隐晦而简洁的手势。 那些人立刻心领神会,没有丝毫迟疑,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三三两两地散开,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港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们有的走向香料市场,有的混入正在卸货的船工队伍,有的则径直朝着港务管理处方向走去,显然是去各自执行预先分配好的侦察与情报收集任务了。 而琳妮特则微微侧过头,那对可爱的猫耳轻轻抖动了一下,仿佛在辨认空气中某种特定的信息。她确认了一下方向,迈着轻巧无声的步伐,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咪穿梭在复杂的巷道中,朝着奥摩斯港内一处她早已熟知,专属于愚人众的隐蔽情报联络点走去。 她的任务同样重要,甚至更为复杂。 时间在奥摩斯港永不停歇的喧嚣中悄然流逝,很快便到了日头最高的正午时分。阳光炙烤着大地,港口的气温也随之攀升,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在奥摩斯港一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小餐馆内,克洛琳德简单地用过一份本地特色的香料烤鱼和一份蔬菜沙拉。 餐馆里人不多,大多是些本地居民和行色匆匆的旅人。她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既能观察街景,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此刻,她正有些头疼地看着手中刚刚从那位情报商人处高价购得的情报。那是一张用暗语写成的薄薄纸片,此刻已被她解读完毕。 “芙宁娜大人……竟然和镀金旅团中那个以勇猛和豪爽闻名的‘炽鬃之狮’迪希亚扯上了关系?”克洛琳德用手指轻轻揉捏着额角,试图缓解那股因费解而产生的胀痛感。 情报上清晰地写着,就在今天清晨,有人在化城郭附近目击到一位气质与芙宁娜大人极为相似,衣着华丽独特的异国装束少女,与迪希亚两人一同离开了奥摩斯港,其前进的最终目的地,经过多方信息比对,似乎是……指向那片黄沙漫漫的须弥沙漠? “沙漠?”克洛琳德低声自语,眉头蹙得更紧了,“水神大人……哦不,芙宁娜大人,她去沙漠做什么?那地方除了沙子、蝎子和永无止境的酷热,还有什么?难道……她是要去拯救生活在沙漠深处的子民吗?” 以她对芙宁娜大人那难以捉摸、时常出人意料的行事风格的了解,这种看似荒谬的可能性,竟然并非完全没有。毕竟,那位大人在枫丹时,就时常做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却又带着某种深意的举动。 “这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克洛琳德叹了口气,但眼神却愈发坚定。无论芙宁娜大人想做什么,她的职责就是找到她,并确保她的安全,同时向那维莱特先生汇报她的动向。 她迅速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特制的纸笔,将这一重要情报用枫丹的加密方式详细写下,折叠好后,用火漆封缄。她招来餐馆的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并递过分量不轻的摩拉袋。很快,一名不起眼的信使便领命而去,他将乘坐最快的船只,将这封信以最高优先... 做完这一切,克洛琳德不再有丝毫犹豫。她站起身,将餐费和一笔额外的小费放在桌上。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喀万驿……那里是进入沙漠区域的必经关隘,也是沙漠与雨林地区重要的贸易中转站。”她自言自语地分析道,目光投向窗外那条通往内陆的道路。 “芙宁娜大人如果真的要去沙漠,并且是和迪希亚这样经验丰富的本地人一起,她们很可能还需要先去须弥城购买一些必要的沙漠生存物资和特殊装备。但如果她们行程紧急,也可能直接取道喀万驿,在那里进行补给。”克洛琳德沉思片刻,做出了决断:“我直接前往喀万驿设法拦截或者等待。那里人流复杂,更容易隐蔽,也更容易打探到她们的消息。如果她们取道须弥城,我也可以在喀万驿提前布置,总比在茫茫沙漠中寻找要高效得多。” 打定主意后,克洛琳德立刻动身。她没有选择乘坐颠簸的马车,而是凭借自己过人的体力和速度,直接徒步,如同一道迅捷的影子,踏上了前往喀万驿的行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奥摩斯港错综复杂的街道尽头,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足迹。 与此同时,奥摩斯港的另一处,一间隐藏在某座大型商行后院,装饰典雅却又透着一丝肃杀气息的房间内。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炽热的阳光。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以及某种名贵红茶的醇厚香气。 琳妮特将一份刚刚整理完毕,用特制密码撰写的情报,双手恭敬地递交到一位正笔直坐在天鹅绒沙发上,姿态优雅地品味着红茶的高挑身影面前。 那人有着一头如雪般瞩目的白色短发,几缕发丝不羁地垂在额前。她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最隐秘的角落。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式制服,更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场强大。正是愚人众执行官之一,代号“仆人”的阿蕾奇诺。她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茶杯,杯中殷红的茶汤散发着袅袅热气。 阿蕾奇诺并没有立刻接过情报,而是先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身旁的紫檀木小几上,然后才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接过了那份薄薄的纸张。她慢慢地翻阅着,修长的手指在纸张上轻轻划过,房间内一时间只有纸张轻微的摩擦声和她品茶时瓷器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尽管外面是炎热的须弥,这间屋子却通过某种装置维持着宜人的凉爽。 琳妮特则垂手侍立在一旁,微微低着头,神情平静,那对猫耳也安静地贴服着,显示出她此刻的专注与恭敬。“父亲大人”在审阅重要情报时,不喜欢任何打扰。 片刻之后,阿蕾奇诺放下了手中的情报,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仿佛那上面记载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她端起茶杯,又浅酌了一口,然后才将目光投向垂手侍立的琳妮特,语气平淡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琳妮特,关于这位枫丹水神芙宁娜·德·枫丹在须弥的动向调查,此次的任务,由你全权负责。”她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哥哥林尼,他另有任务。这次,是你独立行动的机会。” 琳妮特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抬起头,那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是惊讶,也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责任感。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和哥哥林尼一起行动。 阿蕾奇诺继续说道,声音依旧沉稳:“情报显示,她似乎与须弥本地的镀金旅团成员有所接触,并且目的地可能是沙漠地区。这很有趣。”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一个神明,不在自己的国度享受安宁,却跑到异国他乡的沙漠去……她究竟想做什么?” “记住,琳妮特,”阿蕾奇诺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不必直接干涉她的任何行动,哪怕她对我们在须弥的‘计划’构成了直接且明确的威胁。你的首要目标是查清楚,芙宁娜,究竟想在须弥这片土地上,上演一出怎样的‘戏剧’。”她特意加重了“戏剧”二字,似乎意有所指。 “是,父亲大人。”琳妮特微微躬身,声音清脆而干脆利落地回应道,那对可爱的猫耳也随之轻轻抖动了一下,显示出她已将命令牢记在心。“我明白了。我会密切关注芙宁娜的一切动向,并及时向您汇报。绝不会让您失望。” 第12章 到达须弥城 须弥城,夜幕已然低垂,星辰开始在深蓝色的天幕中闪烁,而月亮仍羞涩地躲在云层之后,只洒下朦胧的光晕。城中灯火渐次亮起,如同散落在巨大绿色画布上的萤火虫,将这座智慧之都装点得如梦似幻。 空气中弥漫着花木的清香与香料的馥郁,间或夹杂着远处酒馆传来的喧闹与欢声。 迪希雅一行人,终于在夜色中抵达了须弥城。漫长的旅途,从雨林深处一路跋涉而来,深深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沙袋,压在每个队员的肩头。 拉赫曼和阿卡姆,两位经验丰富的沙漠向导,此刻牵着驼兽,步履沉重而缓慢,驼兽的铃铛声都带着几分倦怠。 娜比雅身形修长,平日里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此刻也染上了几分倦意,腰间别着的飞刀在夜色中反射着微弱的光芒。贾拉勒,那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男性,此刻也只是低头前行,不发一语,仿佛将所有疲惫都藏在了那份沉默之中。 唯有芙宁娜,她仿佛是被风尘遗忘的存在。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里,神采奕奕,丝毫不见旅途的劳顿。 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夜景,对这座在提瓦特大陆上享誉盛名的智慧之都充满了新奇,步伐轻快,甚至带着几分雀跃,仿佛不是刚结束了一段漫长跋涉,而是刚从一场盛大的舞会中走出。 迪希雅转过头,看向身侧的芙宁娜。对方的轻松惬意,与众人脸上那显而易见的疲惫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她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迪希雅心中暗想,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毕竟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活泼,只是在老爹走后......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迪希雅收回目光,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但依旧沉稳地对芙宁娜说道。她知道芙宁娜虽然看上去娇小,但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承受能力,但他们可没有这样的耐力。 “明日一早,我们采买完必要的物品,争取在日落左右,到达喀万驿。”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芙宁娜的反应,想要确定这个计划是否符合她的预期。 “到了沙漠,行进速度会变慢,因为路况复杂,昼夜温差大,驼兽也需要更多休息。所以,从喀万驿到千壑沙地,原本雨林中一天能走完的路程,在沙漠里可能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走完。你觉得怎样?” 这是她和队员们在路上经过商议后,最终敲定的计划。毕竟芙宁娜的要求是尽快赶到千壑沙地,但安全和补给同样重要。 芙宁娜几乎没有思考,便点点头,脸上绽放出她标志性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听你们的就好。”她的语气轻松而信任, “毕竟你们是专业的嘛,我跟着你们准没错!”她对迪希雅的安排表现出极大的信任。 两人说话间,已是来到兰巴德酒馆。 酒馆里灯火通明,橘黄色的光芒从窗户中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区域。还未踏入,便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嘈杂却又充满生机。 混合着烤肉的焦香、酒水的醇厚和香料的辛辣,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迪希雅小队的队员们显然比她们先行一步,早已安放好了行李和驼兽,将它们妥善地安置在酒馆后方的驼兽棚里,并嘱咐侍者喂食了草料和清水。 此刻,他们已经在酒馆里找了个宽敞的位置,正等着迪希雅和芙宁娜。 看到迪希雅和芙宁娜推门而入,酒馆里的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当他们的视线落在芙宁娜身上时,更是露出了几分惊艳。 然而,镀金旅团的成员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们迅速从人群中分辨出自己的队长和芙宁娜,纷纷挥手示意。 “迪希雅,谢贝蕾妲小姐,这边!”拉赫曼洪亮的声音穿透了酒馆的喧嚣,他的脸上带着旅途结束后的放松,笑容也显得格外真诚。 阿卡姆则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放松。 娜比雅将手中的水杯放下,向她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贾拉勒则依旧沉默,只是将视线投向她们,然后又迅速移开。 众人围坐一桌,丰盛的晚餐很快便被端了上来。 烤肉的香气四溢,新鲜的蔬果色彩诱人,还有醇厚的酒水。 旅途的劳累,在美食和美酒的慰藉下,被冲淡了不少。 队员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低声交谈,分享着旅途中的趣事,或是对接下来沙漠行程的展望。 芙宁娜也毫不客气,她拿起一块烤肉,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还不时发出赞叹,引得迪希雅和其他队员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晚饭过后,小队成员各有自己的去处。兰巴德酒馆虽然热闹,但对于这些常年奔波的佣兵来说,休息和放松同样重要。 拉赫曼和阿卡姆,这两个粗犷的汉子,在酒足饭饱之后,又去了城里其他更热闹的酒馆,准备与当地的佣兵或商人交流情报,顺便再畅饮一番,享受这难得的都市夜晚。 娜比雅则回到了她们预定的房间,她并没有去放松,而是习惯性地擦拭她的刀具,每一把都细致入微,仿佛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这份专注与对武器的爱护,是她作为一名顶尖投掷手的职业素养。 贾拉勒一如既往地沉默,他没有参与任何人的活动,只是独自一人,早早地离开了酒馆,或许是去散步,或许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会去过问。 餐桌上,很快便只剩下迪希雅和芙宁娜。 酒馆的喧嚣似乎也随着夜色的加深而渐渐减弱,只剩下零星的交谈声和酒杯碰撞的轻响。 迪希雅坐在芙宁娜的对面,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显得犹豫不决,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时不时地抬眼看向芙宁娜,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挣扎与恳求,但又迅速移开目光,仿佛怕被对方看穿自己的心思。 芙宁娜将迪希雅的这些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她何等聪慧,早已看出了迪希雅想要求她办些事情。 再联想到中午时,迪希雅对柯莱那份怜爱的态度,芙宁娜已经猜到,迪希雅一定有一位挚友身患魔鳞病。 只是碍于没有合适理由,迪希雅不好意思说出口,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着迪希雅此刻不似平日里的直爽豪气,反而像个扭捏的小姑娘,芙宁娜也是起了调戏的心思。 毕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能看到这位赫赫有名的“炽鬃之狮”露出这般不自在的神情。 她清了清嗓子,发出轻微的“咳咳”声,吸引了迪希雅的注意力。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像只刚刚偷了蜂蜜的小狐狸,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咳咳,迪希雅。” 芙宁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怎么不跟着你的队友去外面的酒馆逍遥快活?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嘛?” 她故意拉长了“是”字,语调上扬,仿佛在等待一个有趣的答案。 迪希雅闻言,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她张了张嘴,又合上,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中午的时候,芙宁娜已经对魔鳞病的缘由定了性质,说是高位格的力量导致。 身为赫赫有名的佣兵,她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教令院也早已使用过元素力进行治疗,但最后结果也是不尽人意。 那么,这种能够根治魔鳞病的力量,便只可能是魔神级别的力量,甚至更高,这也等同于芙宁娜拥有魔神相同位格的力量。 如何要这样一位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强者出手,她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不能用佣兵的契约去约束她,更不能用金钱去衡量这份恩情。 她害怕芙宁娜会拒绝,害怕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她的善良进行道德绑架,这些念头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焦躁不安。 “迪希雅?你怎么不说话啊!”芙宁娜冷不丁地打断了迪希雅的思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故意的催促,仿佛在说:你再不开口,我可就走了。 “没有事情的话,我可就出去逛逛须弥城了!”眼见芙宁娜要起身离开,迪希雅的心猛地一沉。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迪娜泽黛痛苦的神情,那苍白的脸庞,那无助的眼神,以及她曾向自己描绘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她抛开了所有的忧虑和顾忌,心中的焦急战胜了一切。 “等一下,谢贝蕾妲……”迪希雅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她的手也下意识地伸向芙宁娜的衣角,却又在碰到之前收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呵,我就知道。”芙宁娜嘴角那抹狡黠的笑意更深了。 她没有真正起身,而是顺势挪动椅子,来到迪希雅的身边。 她叉着腰,微微俯身,与迪希雅的视线几乎持平,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闪烁着促狭的光芒,继续说道:“是不是你的朋友身患魔鳞病?你希望我能帮她?” 她的语气虽然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了然与真诚。 迪希雅点点头,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期盼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不敢看芙宁娜的眼睛。 她害怕对方拒绝,或是以为她利用芙宁娜的善良进行道德绑架。 这种巨大的压力和不安,让她的喉咙有些发干。 于是,她拿起桌上已经喝完的酒水杯,试图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此刻复杂而窘迫的神情,她举起杯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让她更加尴尬。 “哟!这么渴?”芙宁娜的声音兀地出现,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几乎是贴着迪希雅的耳边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迪希雅一跳,她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手中的空酒杯差点滑落。 芙宁娜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敏锐,继续在迪希雅耳边低语:“是不是想着没有合适的理由,我不会出手?或是怕我觉得迪希雅在利用我的善良?” 芙宁娜温热的气息流过迪希雅的耳边,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如同雨林花朵般甜美的体香。 迪希雅感到一股热流从耳垂迅速蔓延开来,整个脖子都红了,耳朵更是鲜艳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害怕交织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全身酥麻。 “哎呀,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芙宁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的语气变得柔和而真挚,仿佛刚才的调侃都只是一场小小的玩笑。 她伸出手,在迪希雅微红的脸前晃了晃,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善意和信任。 “朋友之间要是还计较这些,就不算是朋友了,对吗?” 她对着迪希雅伸出手,掌心向上,笑容盈盈地说道,语气真挚得让迪希雅所有的防备和顾虑都瞬间瓦解。 在酒馆那温暖的灯光下,芙宁娜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在迪希雅的眼中,她不再是那个活泼跳脱的大小姐,而是如同拯救自己的天使一般。 迪希雅的脑袋有些发晕,她听见了芙宁娜的话,那句“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如同甘霖般滋润了她干涸的心田。 随后,佣兵的素养让她止住了那些胡思乱想,她迅速地收敛了心神,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最真挚的感激。 她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不再犹豫,伸出手紧紧握住对方那只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却坚定地说道:“谢谢你,谢贝蕾妲。” “诶!迪希雅!你有没有听我再讲啊!”芙宁娜却突然气鼓鼓地叫了起来,她的手被迪希雅紧紧握住,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迪希雅看着芙宁娜那副可爱的模样,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豪爽。 她哈哈一笑,松开芙宁娜的手,起身,然后伸出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地、带着一丝宠溺地摸了摸芙宁娜那头柔软的银色短发。 “还有别动我的头发!” “走吧!小公主!”迪希雅笑着说道。 第13章 芙宁娜身份暴露 须弥城中某个豪华的大庭院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寂静,只有喷泉的细微水声,像是在为这沉重的氛围轻声哭泣。 院落的布局精致考究,每一砖一瓦都透着不凡的财力,然而此刻,这所有的奢华都无法掩盖笼罩在其中的阴霾。 月光透过庭院中高大的棕榈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无法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须弥教令院书记官艾尔海森,此刻正从庭院深处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他那双锐利的灰绿色眼眸中激起波澜。 然而,他那通常一丝不苟的眉宇间,却罕见地蹙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褶皱,他刚才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一位少女的身体,那少女躺在屋内那张华丽的床上,面部一半被龙鳞遮盖,另一半则苍白如纸。 “奇怪,只是魔鳞病的话。”艾尔海森低声自语,他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冷静与精确,却又透着一丝深思与不解。 他回忆着教令院浩如烟海的卷宗中关于魔鳞病的记载,无数病理、症状、发展阶段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却无法与眼前所见的景象完全吻合。 “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状态。” 他指的是那龙鳞所散发出的微弱异光,以及其下方隐约流动的赤色能量,这超出了所有已知魔鳞病的范畴。 这并非简单的异变,而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未知力量侵蚀、异变的结果。 他出门,看见一个忧虑的中年男人正焦躁不安地在院中踱步。 男人身形消瘦,衣着华贵却显得松垮,显然已经多日未曾安睡。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荆棘上,充满了绝望与疲惫。 见到艾尔海森走出,他立刻止住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祈求,却又压抑着,生怕惊扰了屋内那脆弱的生命。 “书记官大人,您能看出小女这是怎么回事吗?” 迪娜泽黛的父亲,卡维亚,颤声问道,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目光紧紧盯着艾尔海森,仿佛要从对方的每一个表情中读出哪怕一丝希望。 艾尔海森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在卡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分析对方的情绪。 他仔细思考,回忆了记忆中所有与此症状相关的书籍,那些被归为“奇闻异录”或是“禁忌知识”的零星记载。 然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结论。 最终,他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在卡维亚眼中,无疑是死神的宣判。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艾尔海森的语气依然平稳,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但他接下来的话,更加残酷,如同一把钝刀,一刀刀地割裂着卡维亚的希望。 “迪娜泽黛昏迷的原因,不在于那出现的龙鳞。”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屋内,声音低沉而清晰:“而是衰弱的身体,而且,恐怕,难以撑过今晚。” 他没有用任何修饰,直接而残酷地揭示了真相,因为他深知,面对死亡,虚假的安慰只会徒增痛苦。“请早做打算。” “怎么会!”卡维亚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差点没有站稳。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庆幸迪娜泽黛的母亲已经因为过度疲累睡去,否则,对方在听到这个消息,估计直接会晕过去。 他想起妻子那张憔悴的脸,和女儿躺在床上的样子,心中绞痛。“ “想我为人一生,从不争强好斗,时时行善积德。”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对命运的不公和怨恨。 “自己的女儿却落个如此下场……”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生的坚持,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善行,此刻看来,是多么的讽刺和无力。 “阿叔!”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将卡维亚从思绪混乱的深渊中猛地拉回现实世界。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一道矫健的身影快步走来。 正是迪希雅的声音。她由院子仆人带领着,一路小跑着穿过庭院,那身熟悉的劲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的身后,芙宁娜的身影也显露出来,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华丽的宅邸,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迪希雅一踏入院子,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气氛,以及卡维亚那副苍老了十岁的面容。 她的目光随后迅速锁定在卡维亚面前紧闭的房门上,那里正是迪娜泽黛的房间。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原本急切的步伐变得有些沉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阿叔!迪娜泽黛她!到底怎么样了?”迪希雅几乎是冲到卡维身边,她眼疾手快地扶住将要倒地的迪娜泽黛父亲,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稳稳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那是她作为佣兵,在面对队友不幸死亡时才会有的本能反应,但此刻,这份不安却完全是为了她关心的人。 “对方因为魔鳞病异变,估计撑不过今晚。” 艾尔海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冷静而客观,如同在宣读一份公文。 他知道,要一个父亲亲口宣判自己女儿的死亡通知判决,实在太过残酷,因此他替卡维亚回答了。 他看着迪希雅,眼神中带着思绪,似乎在回忆这个佣兵的身份。 “你是?”迪希雅在扶着迪娜泽黛父亲坐下之后,这才转过头,带着一丝警惕地看向艾尔海森。 她不认识对方,而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静自持的气质,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距离感。 “我是须弥教令院书记官。” 艾尔海森言简意赅地回答,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从迪希雅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芙宁娜身上。 因为对方眼神直直地盯着迪娜泽黛的房间,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中,此刻没有了平时的俏皮,只有一种近乎穿透墙壁的专注。 芙宁娜的目光落在迪娜泽黛床铺的位置,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墙壁和层层帷幔,看到那个病榻上的女孩,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迪希雅心中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看向芙宁娜,眼中带着一丝祈求。 虽然芙宁娜之前展现出了抚慰痛苦的能力,但迪希雅也清楚,那并非直接治疗,更不是拯救一个濒死之人。 她害怕,害怕芙宁娜也束手无策,害怕自己带来的希望,最终只是泡影。 芙宁娜接收到迪希雅的目光,对着她轻轻点点头,那是一个充满力量和肯定的动作,仿佛在说:相信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平日里少有的郑重,却又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坚定:“先进去看看。”。 迪希雅的心头一松,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她立刻转头对着卡维亚,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和希望:“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对魔鳞病有秘法可以进行治疗,请让我们试试。” 她的语气真诚而恳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句话中。 卡维亚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一丝微弱的火光重新燃起,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他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拍拍迪希雅的手,那只手冰冷而颤抖,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道,点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哪怕最后……也不要责怪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剧痛,但声音仍旧哽咽:“迪娜泽黛她,只是……” 他显然说不下去了,只能无力地垂下头,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他 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刻,任何一丝希望都显得弥足珍贵,即使那希望微薄得如同风中残烛。 迪希雅看着卡维亚那副绝望的模样,心中更是刺痛。 她用力点点头,不再犹豫,带着芙宁娜,大步走进了迪娜泽黛的房间。 同时,艾尔海森也跟了进去。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好奇。 治疗魔鳞病这种病症的秘法,他也是见过不少谎言和江湖骗术的。 刚刚他已经记起来对方的身份,赫赫有名的炽鬃之狮,一向以豪爽和正直著称,应该不至于找一个骗子来。 更何况,芙宁娜刚才的眼神和迪希雅对她的那种信任,都让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他想亲眼看看,这个神秘的少女究竟有什么“秘法”,他的求知欲,此刻完全压过了他平日里的冷漠和超然,驱使他走入这个已经被宣判死亡的房间。 房间内,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沉重的帷幔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缕微弱的灯光,落在迪娜泽黛苍白的脸上,更衬托出那份病态的惨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医疗器械和空置的药瓶,无声地诉说着病患家属曾经付出的努力与绝望。 迪希雅一踏入房间,目光就立刻落在了迪娜泽黛身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触目惊心的、狰狞的龙鳞。 它们并非仅仅覆盖了迪娜泽黛的半边脸庞,更是沿着她的颈部、锁骨,蔓延到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 那只手已经完全被漆黑的鳞片包裹,指节粗大,指甲尖锐,甚至隐约能看到鳞片下方的有赤红色的微光跳动,仿佛有什么不属于人类的生命力正在其中涌动。 迪娜泽黛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胸口只有轻微的起伏,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几乎不用检查,迪希雅就可以猜出,对方的衣服下面,估计也是这种症状。 这比她在外面听到的描述,以及她自己所了解的魔鳞病症状,都要严重得多,也恐怖得多。 迪希雅愣住了,她的思维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无助。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曾无数次在战斗上直面死亡,但面对一个无辜女孩被病痛折磨至此,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丝绝望地看向芙宁娜,眼神中充满了祈求和不安,仿佛在问:你真的能做到吗? 芙宁娜的目光也落在迪娜泽黛身上,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她对着迪希雅点点头,那是一个充满力量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别怕,有我。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迪希雅的肩膀,那份温暖和坚定让迪希雅那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心头的慌乱也平息了几分。 随后,芙宁娜缓步走到迪娜泽黛的床边,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超然的韵律。 她纤细的手指戴着一双洁白的手套,此刻,她缓缓地将手套脱下,露出了她那双白皙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的双手。 她没有直接触碰迪娜泽黛的脸庞,而是将指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迪娜泽黛手背上那一片最为凸显、也最为漆黑的鳞片。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鳞片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可见的赤色细小雷电,如同被激怒的电流一般,从鳞片上反弹而出,沿着芙宁娜的手指,向上窜了一小截,却又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消散无形,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芙宁娜的眉头轻轻一挑,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这并非寻常的魔鳞病,那种独特的能量反应,让她瞬间联想到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原来如此……”芙宁娜在心中低语,她的思绪如同闪电般掠过无数信息。 通过这个姑娘的病状,以及鳞片上附着的这股赤色雷电,她已经猜出了千壑沙地的律法碎片,是哪一个。 那是一种远古的、苍莽的力量,它与提瓦特大陆的元素力截然不同,这种力量,正是她在艾尔登法环的世界中凝结自己律法时候,用到的力量。 这并非普通的魔鳞病,而是律法碎片力量余波与魔鳞病结合,产生的异变。 这种异变,远比纯粹的魔鳞病更棘手,也更致命。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她拥有解决它的钥匙,一种只有她才能掌握的独特力量,只不过这姑娘的身体太虚弱了,自己要取回律法碎片才能完全根治对方被侵蚀的身体。 艾尔海森的眼中也有了兴趣,他也上手试过,甚至动用了元素力进行探查,却没有任何这样的表现反应。 反观芙宁娜只是轻轻一触,就引发了如此独特的能量反馈,更加让他好奇的是,枫丹的水神,为何要偷偷的来须弥? 是的,艾尔海森已经对比了教令院记载的图片,毕竟对方的样貌算得上是全提瓦特大陆独一份,他已经认出了芙宁娜,是枫丹的水神。 第14章 治疗迪娜泽黛 芙宁娜看着迪希雅那双写满祈求与不安的眼眸,心中微微一叹。 她轻轻摇了摇头。 迪希雅的心,随着芙宁娜的摇头,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那刚刚因为芙宁娜的到来而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仿佛被狂风吹散的烛火,彻底熄灭。 “不……难道……”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几乎不成调。 “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芙宁娜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判断。 “以我目前能动用的力量,只能暂时维持住她的生命体征,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迪希雅的瞳孔猛地一缩,那颗因为摇头而坠入深渊的心,又因为这句话而倏地提到了嗓子眼。 “维持生命体征?”她急切地抓住芙宁娜的衣袖,追问道,“那……那之后呢?还能治好吗?” 芙宁娜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房屋,望向了遥远而神秘的沙漠深处。 “我们要立刻动身,去千壑沙地。”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丝紧迫。 “在那里,有一样东西。只要取回它,我才能更有把握地根治她被侵蚀的身体。” 迪希雅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因为这句“更有把握”而重重落下,仿佛一块巨石落地。 她长长地、几乎是虚脱般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懈下来。 “呼——吓死我了,我的大小姐!”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后怕和些许嗔怪。 “下次,下次你能不能先说话,再做动作啊!拜托了!” 她略带夸张地瞪了芙宁娜一眼,但那眼神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后的依赖和庆幸。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摇头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芙宁娜看着迪希雅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抱歉抱歉,这是我的习惯啦。”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一直沉默旁观,如同雕塑般的艾尔海森,此刻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探究光芒。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芙宁娜,那平静无波的语调下,似乎隐藏着对未知事物近乎贪婪的好奇。 “那么,这位……谢贝蕾妲小姐,”他刻意在“谢贝蕾妲”这个假名上顿了一下,目光在芙宁娜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一扫而过。 “对于治好迪娜泽黛小姐,你有多大把握呢?”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学者特有的审视与冷静。 芙宁娜转过头,对上艾尔海森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眸。 一股莫名的、淡淡的不妙预感在她心头一闪而过,但她又说不清这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她微微扬起下巴,精致的脸上重新绽放出自信而略带表演性的光彩。 伸出一只手,纤长的四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另一只手则帅气地叉在腰间,摆出一个颇具舞台感的姿势。 “这个嘛,”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戏剧性的停顿,吊足了胃口,“自然是——” “哦!四成吗?”迪希雅眼睛一亮,几乎是抢答般地说道。 她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芙宁娜伸出的那四根指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四成已经很高了!非常非常高了!”她用力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激动与期待。 “毕竟迪娜泽黛现在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几乎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随时都可能……”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能有四成的把握,比我想象的要高出太多了!谢贝蕾妲,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看向芙宁娜,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感激和全然的信任。 芙宁娜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垮了下来,变成了一脸的哭笑不得。 她无语地看着一脸兴奋的迪希雅,又瞥了一眼旁边似乎也默认了这个数字、正若有所思的艾尔海森。 “我说……”她伸出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头疼,“不是四成,是八成有余!八成!”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抓狂,对这两个人的理解能力表示深深的怀疑。 “你们……难道连这么简单的手势都看不明白吗?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对迪希雅和艾尔海森的无奈。 “啊?”迪希雅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伸出自己的手也比划了一下四根手指,“八成?可你明明伸了四根手指啊?四不就是四吗?” 她再次看向芙宁娜的手,仔仔细细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旁边的艾尔海森也微微挑眉,平静的目光中带着的混乱,毕竟对方是一个神明。 他虽然不像迪希雅那样直接将疑问说出口,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显示出,他对芙宁娜这个“八成”的计算方式感到相当不解。 未等他们发出更进一步的质问,芙宁娜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先一步开口解释,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个“数学不好”的人打败了。 “看我的手!”她将那四根手指重新伸到两人面前,然后像是教导蒙童一般,依次屈起又伸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夸张的顿挫。 “二!”她屈起小指,语气肯定。 “四!”再屈起无名指,眼神示意他们看清楚。 “六!”中指也跟着弯了下来,她甚至还点了点头。 “八!”食指跟着屈起,她得意地扬了扬眉。 “十!”最后,她将大拇指也竖了起来,五指张开,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又迅速收回,只留下之前那四根手指,做了一个“就是这样”的表情。 “算了算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纠正他们数学逻辑的打算,无奈地摆了摆手。 “现在你们知道是八成有余就好了!细节不必在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好了,你们先让开一下,我要施展秘法来保持住迪娜泽黛的身体状态。” “必须确保在我们从千壑沙地回来之前,她不会先一步离我们而去。” 芙宁娜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 迪希雅张了张嘴,很想吐槽一下芙宁娜那独特的、闻所未闻的计数方式,但看到她此刻认真而凝重的神情,还是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救迪娜泽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迅速侧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随后,她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尔海森,脸上带着一丝警惕和客气。 “这位书记官先生,”她开口说道,语气虽然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但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接下来的事情,涉及到一些……嗯,个人隐私的秘法。” “所以,为了方便施法,还请您回避一下,可以吗?” 在迪希雅看来,芙宁娜的秘法如此神奇,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尽管她相信芙宁娜的实力非常强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希望芙宁娜因为暴露底牌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须弥教令院的学者,有时候那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艾尔海森闻言,却并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芙宁娜身上,带着一种学者面对珍稀研究课题时特有的专注与渴望。 一个可以保持将死之人生命体征的秘法,这本身就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学术意义。 就算无法学会其原理,能够当场见证其施展过程,也是极为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个绝佳的观察机会。 “不必了。”艾尔海森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仿佛迪希雅的请求只是微不足道的建议。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应该是见过这位谢贝蕾妲女士的。” 他的目光转向芙宁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淡的笑意。 “而且,我想她应该也不会介意我在这里观看的,对吗?” 迪希雅眉头紧锁,锐利的眼神在艾尔海森和芙宁娜之间来回扫视,心中充满了狐疑。 她根本不相信艾尔海森这番突如其来的说辞。 “谢贝蕾妲”这个名字,她也是和芙宁娜认识的时候,才从对方口中听说的,这位深居简出的教令院书记官怎么可能认识? 但对方那笃定的神色,以及芙宁娜……芙宁娜竟然没有立刻出声反驳! 这让迪希雅心中的疑虑更深,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芙宁娜,带着毫不掩饰的询问眼神:“谢贝蕾妲,你们……真的认识?” 芙宁娜此刻的内心,简直是有一万匹草泥马在欢快地奔腾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艾尔海森刚才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不大,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口型。 那清晰的、无声的五个字——“芙、宁、娜、大、人”。 这个书记官,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家伙,绝对是认出她来了!他知道她是谁! 如果说唇语还可能是她眼花看错,产生了幻觉,那么艾尔海森接下来的话,则像一把精准的锤子,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我想想……”艾尔海森故作沉思状,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目光却一直锁定着芙宁娜。 “应该是在枫丹,沫芒宫外的水神像下面见过的,对吧?水神大人。” 最后那句“水神大人”,他没有说出声,单单是唇语,此时的迪希雅因为在注意芙宁娜的回答,而没有看到。 芙宁娜的嘴角挂着不妙的笑容,心中却是想到 这个家伙!他果然是知道了!而且还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自己有这么显眼吗?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了! 她心中懊恼不已,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异样,尤其是在迪希雅面前。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似乎也只是想看看她的秘法,并没有要当众揭穿她真正身份的意思。 而且书记官,应该和草神有一定联系吧,让对方告知草神,也正好试探一下提瓦特神明对于法环世界力量的态度,她可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王城成为第二个坎瑞亚。 拿回碎片的全盛时期,倒是不虚六个神明,但是自己的子民可没有这样的力量,还是稳步慢慢来比较好。 只是被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看起来就非常不好糊弄的精明学者这么近距离地盯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要被解剖分析一样。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师瑟濂,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不过对方的冒犯,唉,蒜鸟蒜鸟,总不能真杀了他吧,她是执掌正义的水神,又不是什么天外邪神。 自己的第一次出手,还是留给更有价值意义的敌人吧。 心中草草计划好对方未来的处理之后,她按下思绪。 “咳咳。”芙宁娜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至少不能让迪希雅看出破绽。 她有些不着痕迹地避开艾尔海森那带着平静的目光,转向一脸困惑的迪希雅,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 “迪希雅,他……他确实是我见过的人,大概?可能?也许吧?” 这话她说得异常心虚,毕竟她对艾尔海森这个人,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哎呀,这些细节不要在意啦!”她夸张地挥了挥手,试图用表演性的动作蒙混过关。 “反正多一个人看着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说不定这位书记官先生博学多才,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努力挤出一个在她自己看来都有些拙劣的灿烂笑容。 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撒过谎了,交界地的生活一向直来直往。 迪希雅是什么人? 那可是横行须弥沙漠数年,见惯了各种场面和人物的镀金旅团精英成员,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融入骨髓。 她看着芙宁娜那略显僵硬的笑容和明显飘忽不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一副好整以暇、仿佛在看一场有趣戏剧的艾尔海森。 这两个人,绝对不认识!至少不是艾尔海森口中那种“见过”的熟稔。 芙宁娜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让艾尔海森留下,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和原因。 或许是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书记官先生,抓住了芙宁娜的什么把柄?或者提出了什么无法拒绝的条件? 迪希雅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明亮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开始在心中迅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芙宁娜见迪希雅陷入了沉思,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闪烁着越来越明显的好奇与探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妙!非常不妙!迪希雅这敏锐得吓人的直觉,可千万别让她猜到自己的神明身份啊! 她和迪希雅现在这种轻松自在、如同朋友一般的关系,是她非常珍惜的。 如果迪希雅知道了她是高高在上的水神芙卡洛斯,那份必然产生的敬畏和疏离感,一定会让她们之间产生一道难以逾越的隔阂。 这是芙宁娜绝对不想看到的,她渴望的是平等的友谊,而非信徒的仰望。 “哎呀,迪希雅,亲爱的迪希雅,你就别想那么多啦!” 情急之下,芙宁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迪希雅的手腕。 少女柔软而温暖的手覆盖在迪希雅常年握持武器而略显粗糙的手背上,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 “真的没事的!请相信我,好吗?”芙宁娜用力晃了晃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般的恳切与央求。 “咳咳!”迪希雅被芙宁娜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打断了纷乱的思绪。 手腕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让她微微一怔,身体也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 明明只是简单的拉手而已,却让她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感觉在心头悄然蔓延。 脸上似乎也有些微微的发热。 她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试图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失态和心湖中泛起的涟漪。 “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问就是了。”她略显仓促地抽回自己的手,眼神有些飘忽地移开,不敢再与芙宁娜对视。 “你还是赶紧做正事吧,迪娜泽黛还等着你救命呢。” 她催促道,试图将这略显尴尬和微妙的气氛迅速带过。 芙宁娜见成功转移了迪希雅的注意力,心中暗暗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迪希雅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和被艾尔海森打扰的心绪尽数抛开。 目光重新落在病床上的迪娜泽黛身上,眼神变得专注、坚定而柔和。 接下来的步骤,和上次治疗柯莱时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尽相同,毕竟病症的根源有所区别。 芙宁娜伸出双手,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空气中轻盈而优雅地划过一道道玄奥的轨迹。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能量在向她的指尖汇聚,房间内的光线都仿佛因此而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律动。 这一次,她并没有吟唱任何繁复的咒文,只是静静地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引导着自己体内那股源自艾尔登法环世界的律法力量。 暗蓝色的、如同水光般柔和的微光从她的指尖逸散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缓缓地、温柔地覆盖在迪娜泽黛的身体之上。 与柯莱身上那种象征着纯粹生命能量的纯金色光芒不同。 当芙宁娜的秘法施展在迪娜泽黛身上时,迪娜泽黛那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上,那些漆黑坚硬、如同死物般的鳞片之间,渐渐浮现出一种奇异而深邃的光泽。 并非明亮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如同暗夜星辰般幽暗而神秘的辉光。 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仿佛一片沉寂了千年的古老星空被重新点亮,却又带着一种深邃、苍茫而神秘的暗色调。 这些辉光并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和沉静感,仿佛将那在她体内肆虐已久的躁动不安的病痛暂时封印、镇压了起来。 迪娜泽黛原本因为剧痛而痛苦扭曲的眉宇,在这些幽暗辉光的笼罩下,也渐渐舒展开来,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许多。 迪希雅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扰到芙宁娜。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而庄严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站在另一侧的艾尔海森,目光锐利如鹰隼。 他仔细地观察着芙宁娜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以及迪娜泽黛身上发生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种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甚至能够影响到奇异病变的力量,与他所熟知的提瓦特大陆的元素力截然不同,充满了未知与神秘,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千壑沙地吗……他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看来,这一次计划之外的沙漠之行,或许会比他最初预想的,要更加有趣,也更加……富有记录价值。 第15章 来者和将来者 晨曦微露,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如同融化的蜜糖,缓缓淌过须弥城高耸的智慧宫穹顶,为这座学识之城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圣的光晕。 旅店附近的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尘土与驼兽身上特有的淡淡腥膻气味。驼兽低沉的嘶鸣与佣兵们爽朗或压抑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吆喝,零星的行人带着惺忪的睡意,匆匆赶路。 “所以,这家伙也非要跟着我们去沙漠?”迪希雅双手抱胸,浓眉毛不悦地蹙起,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爽。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越过正姿态夸张地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的芙宁娜,直直射向不远处那道显得格格不入的悠闲身影。 艾尔海森正斜倚在一头驮着和佣兵小队差不多装备的驼兽旁,姿态从容。晨光勾勒出他分明的侧脸轮廓,他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典籍,看得专注入神,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彻底隔绝,只有书页在晨风中翻动的微响伴随着他。他那身学者特有的整洁服饰,与周围佣兵们粗犷的装束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显得他有几分鹤立鸡群的疏离。 他身后,拉赫曼和阿卡姆——两位经验丰富的沙漠向导,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头驼兽的驮具,绳结被他们拉得吱吱作响,确保长途跋涉中物资的稳固。拉赫曼一边检查,一边低声对阿卡姆嘱咐着什么,阿卡姆则不时点头回应,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沙漠风霜留下的深刻纹路。 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娜比雅,身形修长矫健,她正用一块柔软的皮革仔细擦拭着腰间别着的数把寒光闪闪的投掷小刀,每一把小刀的边缘都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擦拭的动作极为专注,但锐利的眼神却如鹰隼般不时警惕地扫过四周来往的人群,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沉默寡言的贾拉勒则像一座不起眼的黑色石雕,安静地站在队伍的边缘,他身材魁梧,双臂肌肉虬结,虽然一言不发,却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威慑力。 芙宁娜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有些酸涩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簌着,她茫然地眨了眨,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迪希雅的问话。 昨晚她几乎彻夜未眠,一整夜都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从艾尔登法环世界带来的重力魔法。即将踏入那片广袤无垠的沙漠,如果能用重力魔法减轻沙地对脚步的巨大阻碍,让整个队伍的行进能更轻松一些,那可真是太棒了!这不仅能节省体力,还能加快行进的速度,更快回来治疗迪娜泽黛的身体。 至于艾尔海森……她偷偷瞥了一眼那个依旧沉浸在书本中的男人,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只要他不刻意戳穿她的水神身份,一切都好说。她现在的精力实在不足以应付额外的麻烦,尤其是来自这种聪明得过分的人的麻烦。 迪希雅见芙宁娜点头确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艾尔海森是正儿八经支付了高额佣金的雇主,而且芙宁娜这位“正主”也表示了同意。她身为保镖,自然要尊重雇主的决定。 不过……她转回头,仔细打量着芙宁娜。晨光下,女孩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未睡醒的懵懂和一丝疲惫,水蓝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一只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慵懒小猫,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迪希雅心中一动,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谑,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地捏住了芙宁娜那柔软白皙的脸颊,还故意向两边轻轻拉开。 “嗷呜!该上路了,清醒一点,我尊贵无比的大小姐,别让你的侍者久等啊,小懒猫!”迪希雅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调侃。 脸颊上传来被“蹂躏”的清晰触感,芙宁娜顿时不满地“唔唔!呜呜呜!”地抗议起来,眼睛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动物。 迪希雅才不管她清醒不清醒,单纯就是手痒,想捏捏这张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可爱得过分的脸蛋。 在芙宁娜含糊不清、带着无效反抗的抗议声中,迪希雅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柔软触感,心情格外舒畅,仿佛连日来的奔波劳累都减轻了不少。 “可、可恶!迪希雅你这家伙,你给我等着!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芙宁娜捂着自己被捏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小声地、气鼓鼓地嘟囔着,水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但仔细看去,那眼神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怒气。 她接过迪希雅适时递过来的一份早餐——一块烤得金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烤饼,还有一小袋蜜饯。她赌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烤饼,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着,仿佛在发泄着对迪希雅“恶行”的不满。几口将烤饼塞进嘴里,又喝了点水,这才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 然后,她一溜烟地爬上了一头专门为她准备的、性情相对温顺的驼兽。那驼兽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乘客的不安分,低低地嘶鸣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队伍缓缓启动,沉重的驼铃声在晨风中叮当作响,踏上了离开须弥城,前往沙漠边缘重要驿站——喀万驿的漫长路途。阳光逐渐升高,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最终融入了城门口熙攘的人流之中。 而在须弥城深处,某个被重重禁制与符文所禁锢的、不见天日的囚笼之中,一道被幽暗包裹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时间稍稍往回拨正,来到昨天夜晚。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墨砚,将整个须弥雨林笼罩其中,星光黯淡,月隐无踪。荒野之上,克洛琳德的身影如同一道迅捷凌厉的紫色闪电,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疾驰。 她那身利落的决斗代理人服饰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紫色的神之眼在胸前闪烁着光芒。凭借着雷元素赋予的惊人爆发力与持久耐力,她几乎没有片刻停歇,遇山翻山,遇水亦是毫不犹豫地涉水而过,泥泞和水珠溅湿了她的裤脚和衣摆,却丝毫无法阻碍她前进的速度。 终于,在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之前,风尘仆仆、几乎不眠不休赶了整夜路的她,成功抵达了沙漠边缘的重要驿站——喀万驿。 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背上,呼吸也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而显得有些急促,但她那双眼眸依旧锐利如鹰,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懈怠。 克洛琳德强压下身体的疲惫,顾不上片刻休息,第一时间便凭借着枫丹廷的情报网络,找到了喀万驿内一位颇有名气的情报商人。那是一间隐藏在驿站角落,毫不起眼的小帐篷,门口挂着几串干枯的沙漠植物作为掩饰。 昏暗的油灯下,灯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帐篷布上,拉得忽长忽短。她与那位裹着头巾、眼神精明的情报商人进行了一番简短、直接而高效的交易与交流。克洛琳德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亮出了芙宁娜的画像,并支付了一笔不菲的摩拉。 “根据我的眼线回报,以及各路商队的消息,可以确定,您要找的这位有着特征鲜明的水蓝色头发的... 克洛琳德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下来,她不易察觉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没有错过。 简单地从商人那里购买了一些干净的饮水和易于携带的干粮,补充了消耗殆尽的体力后,克洛琳德并没有选择入住驿站的客房,而是找了个驿站外围一个视野开阔、既能观察到来往行人又能保持一定隐蔽性的不起眼角落,进行伪装过后,背靠着一堵残破的土墙,开始闭目养神,同时将感知放到最大,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决定在这里耐心等待芙宁娜的到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将那位令人操心却又无法真正放下的水神大人,平安无恙地带回枫丹。枫丹不能没有她,至少,不能在她缺席的情况下,引发不必要的混乱。 大约在克洛琳德抵达喀万驿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蒙蒙亮。 又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如同夜色中最后一道消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喀万驿的入口。 来人正是琳妮特,她穿着便于服饰,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如同精致人偶般的脸上,此刻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旅途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 没有在驿站入口处做丝毫停留,仿佛对这里的喧嚣和异域风情毫无兴趣,她径直穿过人群,走进了一家招牌普通、门面毫不起眼的杂货商店。 商店的招牌上用褪色的颜料写着“沙漠旅人杂货铺”,内里光线昏暗,货架上零散地摆放着一些寻常的旅行用品。然而,这里却别有洞天——这是愚人众在喀万驿精心设立的一个隐秘情报联络点。 片刻之后,琳妮特面无表情地从商店中走出,紧接着,在她离开后不久,六七个身着沙漠地区常见服饰、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佣兵或商人的身影,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从商店的阴影中鱼贯而出。 他们动作迅速而隐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分散开来。 他们如同融入黎明前最后黑暗的影子,悄然无声地走向喀万驿各个主要的出入口、水井以及旅店等关键位置,在芙宁娜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节点,都布下了无形的、严密的监控网络。。 与此同时,遥远的枫丹廷,庄严肃穆的沫芒宫内。 那维莱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通过特殊加密渠道传回来的紧急情报,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那张向来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严肃庄重的脸上,此刻也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窗外,枫丹廷的清晨依旧美丽而繁忙,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但最高审判官的心情却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 “芙宁娜女士……竟然去了须弥的沙漠?”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浓浓的疲惫。她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竟然连她最喜爱的、几乎每日不落的观庭审判都抛诸脑后,亲自前往那片以环境恶劣、危机四伏著称的不毛之地。 那维莱特百思不得其解。他试图从芙宁娜过往那些天马行空的举动中寻找蛛丝马迹,却发现这一次的行为模式似乎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仿佛对方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情报中提到的一点倒是让他略微放心——芙宁娜女士这次出行,记得带上了足够的摩拉。至少,不用担心在异国他乡因为钱财问题陷入不必要的窘境。想到这里,那维莱特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丝。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充满了对那位任性水神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暂时先将一部分不那么紧急、不涉及重大律法判决的审判延后处理了。 他必须想办法掩盖芙宁娜女士长时间不露面的事实,否则,民众那边恐怕很快就会察觉到异常,一旦流言四起,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甚至可能动摇枫丹廷的稳定。 “希望克洛琳德能够尽快找到芙宁娜女士,并将她平安带回来。”那维莱特在心中默默祈祷。克洛琳德的忠诚和能力他是信得过的,但面对芙宁娜大人那难以预测的行事风格,即便是最强的决斗代理人,恐怕也要费尽心力。 至于芙宁娜女士为何要执意离开枫丹,不惜以水神的身份亲身犯险,前往遥远而陌生的沙漠……这个问题,还是等她回来之后,再亲自、好好地问个清楚吧。 那维莱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转身,望向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待处理文件,看来,今天又将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日。 第16章 返回枫丹?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将天边的云霞染得一片瑰丽。 雨林的喧嚣早已被抛在身后,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了喀万驿的边缘。 驿站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却难掩其边境特有的几分萧瑟与戒备。 旅途的劳顿写在大多数人的脸上,迪希雅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其他人也大多精神不济,唯有芙宁娜,依旧神采奕奕,仿佛这长途跋涉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轻松的郊游。 她轻盈地跳下驼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角挂着一抹轻松的笑意。 众人踏上喀万驿坚实的主道路,两旁的建筑风格与枫丹迥异,充满了沙漠地域的粗犷与实用。 然而,芙宁娜那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嗯?”她微微蹙眉,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道路两侧的阴影角落。 几道隐晦的视线,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这么明显,生怕我发现不了吗?”芙宁娜在心中轻哼一声。 这些气息对她而言,简直像是黑夜中的灯火,清晰得有些可笑。 她有些不悦,这种被人窥伺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尤其是在她即将面临正事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像是前往boss路上的成堆小怪,无意义的消耗你的精神和注意力。 “要不要直接把他们揪出来呢?”她歪了歪头,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下巴。 随即又看了一眼身旁略显疲态的迪希雅,打消了这个念头。 “迪希雅赶了一天的路,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芙宁娜的目光在队伍中逡巡,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艾尔海森。 他正低头收拾着一本厚重的典籍,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哦呀?这不是有现成的‘帮手’嘛。”芙宁娜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既然他认出了我,那么,作为枫丹的水神,稍微指令一下须弥的书记官,保护异国的神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用白不用,正好也看看这位书记官的本事。 队伍依旧不紧不慢地沿着主干道向驿站内部走去。 艾尔海森合上了手中的书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在思考,这位突然出现,并且力量体系与提瓦特截然不同的水神,究竟怀着什么意图来到须弥。 那股她身上偶尔泄露出的,书籍中从未记载过的力量,让他颇为在意。 就在此时,一个清亮而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须弥的书记官先生,能听见吗?咳咳,别那么严肃。” 艾尔海森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面色也未改变,只是眼神微微一凝。 “我是枫丹的水神,芙宁娜·德·枫丹。如你所见,现在周围有些不怎么友好的小虫子。” “既然你是此地唯一知晓我真正身份的人,那么,保卫水神安全的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也不希望,堂堂枫丹水神,在你们须弥的地盘上出什么意外吧?那可就不好看了哦。”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芙宁娜。 恰好,芙宁娜也回过头来,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看好戏的戏谑。 下一刻,艾尔海森清晰地感知到,周围至少有七八道不怀好意的气息,正从各个隐蔽的角落锁定着芙宁娜。 他几乎不用思考,便明白了这位水神的“阳谋”。 这更像是一种……小小的“惩罚”,针对他之前故意的“冒犯”。 简单的权衡利弊之后,艾尔海森选择了接受。 他微微颔首,算是应答。 “至少,从这小小惩戒来看,这位神的道德水准,似乎还挺高,神爱世人,就是这个意思吗?”艾尔海森在心中平静地得出结论。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驿站的轮廓越发清晰。 芙宁娜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右前方一处高耸的瞭望塔。 “嗯?那是……”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只见瞭望塔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枫丹的决斗代理人,克洛琳德。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利落地准备从高台上下来。 “哎呀呀,这可真是……”芙宁娜顿时感觉有些头痛。 她可不想现在就被克洛琳德逮住,然后听上一大堆关于“神明职责”与“外交礼仪”的说教。 电光火石之间,芙宁娜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挥。 一道旁人无法察觉的,混杂着混沌与金色的微光,如水波般悄然无声地降下。 那微光精准地笼罩在克洛琳德即将跃下的路径前方,形成了一道看似虚无的屏障。 这是她在交界地时,对黄金律法力量的一种巧妙运用——单向通行的壁垒。 此刻,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成为了困住克洛琳德的绝佳阻碍。 克洛琳德刚准备借力从高台边缘跃下,却“咚”的一声,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 “唔!”她吃痛地捂了捂有些发红的额头,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与此同时,一个模糊的念头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此路不通,无法从这一侧开启。” 克洛琳德皱起眉头,有些不信邪。 她凝神聚气,深紫色的雷元素力在指尖跳跃,猛地向前一击! “噼啪!” 雷光闪烁,然而她的攻击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波澜,那无形的屏障依旧稳固。 “怎么回事?”克洛琳德心中惊疑不定。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土墙,尝试着一拳击出。 “轰!”土墙应声而破,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然而,当她试图从破口穿过时,同样被一层淡淡的金色混沌所阻挡。 “这……”克洛琳德彻底愣住了。 她尝试了数次,无论是哪个方向,都被这奇特的金色混沌阻隔,无法离开原地。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放弃,靠在瞭望塔的栏杆上,等待着。 “芙宁娜大人……是什么时候拥有这种力量的?”克洛琳德心中充满了疑惑。 在她的记忆中,芙宁娜大人似乎,不,应该是从来没有在枫丹境内施展过如此奇特的能力。 而且,她清晰地记得,就在自己准备下来的时候,远处的芙宁娜大人似乎对着这边招了招手。 紧接着,这奇怪的金色屏障就出现了。 “看来,是芙宁娜大人做的。”克洛琳德了然。 不过,她也注意到,芙宁娜大人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都要开心。 “既然是芙宁娜大人的意思,想必等会儿她就会过来的吧。”克洛琳德这样想着,耐心地等待起来。 正如她所料,大约一个钟头之后,当喀万驿的喧嚣渐渐平息,夜色初上时。 那困扰着她的金色混沌幕墙,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悄然消散。 而芙宁娜的身影,也适时地出现在了瞭望塔下。 因为迪娜泽黛的事情,迪希雅等人确实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原本预计半夜才能抵达喀万驿,结果在傍晚时分便已到达。 众人简单地收拾行囊,补充了些许物资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 只有艾尔海森,在夜幕降临后不久,便悄然离开了房间,大概是去解决芙宁娜“交待”给他的那些“小虫子”了。 芙宁娜则是从驿站的厨房里,提溜着一些用油纸包好的便携食物,来到了克洛琳德所在的瞭望塔下。 “嗨,克洛琳德!”芙宁娜仰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克洛琳德闻声,迅速从塔上下来,动作依旧干练。 “芙宁娜大人。”她微微躬身行礼。 “你怎么也跑到须弥来了?”芙宁娜将手中的食物递了过去。 克洛琳德接过食物,却没有立刻品尝,而是正色道:“芙宁娜大人,您此次出行,太过仓促了。” “至少,也应该多带一些护卫,最重要的是,需要有正式的外交声明递交给须弥教令院。” “毕竟您代表的是枫丹,这样私自……” 克洛琳德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条理清晰,语气认真。 芙宁娜听着,感觉像是又一个纳维莱特在耳边念叨,不由得有些头大。 她无奈地点点头,打断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克洛琳德,你的敬业精神值得表扬。” “所以,你特地追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克洛琳德咽下一口水,表情严肃地看着芙宁娜: “芙宁娜大人,请跟我回去吧。” “枫丹的子民许久没有在公开场合见到您,恐怕已经开始有些议论了。” “如果您再长时间不在沫芒宫,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骚动。” 芙宁娜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这一点,她倒是真的没有太注意到。 在交界地当艾尔登之王的时候,她独来独往惯了,做什么都随心所欲。 没想到把这个习惯带回提瓦特,会造成这样的麻烦。 枫丹的民众确实习惯了每天都能在报纸上,或是在各种活动中见到她的身影。 更别提那些虎视眈眈的枫丹贵族,以及其他国家势力的暗中试探了。 “啧,真是麻烦啊……”芙宁娜低声咕哝了一句。 她叹了口气,看着克洛琳德一脸“你不回去我就不罢休”的坚定表情。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芙宁娜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无奈。 “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回去一趟,安抚一下民心。” 她说着,向克洛琳德伸出了手。 克洛琳德闻言一愣。 芙宁娜大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她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现在……回去一趟?”她疑惑地重复道,“可是,芙宁娜大人,我们现在身在喀万驿,距离枫丹廷路途遥远……”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芙宁娜露出了“啊,我忘了你不知道”的表情。 芙宁娜见克洛琳德还愣在原地,这才想起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赐福点的能力。 她也不多解释,直接一把抓住了克洛琳德的手腕。 “抓稳了哦!”芙宁娜俏皮地眨了眨眼。 不等克洛琳德反应过来,芙宁娜便拉着她,向前轻轻踏出了一步。 “诶?”克洛琳德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带动,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下一刻,强烈的空间扭曲感与眩晕感同时袭来。 眼前的景物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迅速变幻、重组。 喀万驿荒凉而充满异域风情的景色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华丽而温馨的房间——芙宁娜在沫芒宫的寝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窗外是枫丹廷熟悉的精致街景。 克洛琳德原本因为芙宁娜的话语而开始重新流动的思维,再一次陷入了停滞。 “空……空间传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 前一秒还在须弥的沙漠驿站,后一秒就回到了枫丹廷的沫芒宫? “芙宁娜大人……这是什么时候掌控了如此……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强大”可以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克洛琳德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芙宁娜大人身上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过了好一会儿,克洛琳德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稍微平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芙宁娜大人,您……” “好啦好啦,细节问题等会儿再说。”芙宁娜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 “当务之急,是先去见见纳维莱特,让他知道我回来了,免得他真的以为我失踪了,然后把整个提瓦特都翻过来。” 说着,芙宁娜便率先迈开脚步,向着寝宫外走去。 克洛琳德定了定神,迅速跟上了芙宁娜的步伐,一同前往最高审判官纳维莱特的办公室。 一路上,她的心中依旧翻腾着惊涛骇浪,一个可以携带人随意传送到任何地方的神明,这背后所代表的战略意义难以想象,芙宁娜大人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第17章 回见那维莱特 沫芒宫的走廊幽深而绵长,光洁如镜的白石地面倒映着穹顶繁复的金色纹饰与一盏盏次第亮起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华丽壁灯。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海风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级纸张和墨水的清香。 芙宁娜与克洛琳德并肩而行,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间激起轻微而清晰的回响。 两旁的卫兵身着笔挺的枫丹制式军服,在见到芙宁娜的身影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毕竟水神大人“失踪”的消息已经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随即迅速转为肃穆和松了一口气,纷纷挺直胸膛,右手握拳捶击左胸,行以标准的军礼。 “芙宁娜大人,克洛琳德女士。”卫兵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与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芙宁娜微微颔首,嘴角依旧挂着那一丝若有若无、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亲昵,也不失神明的威严。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忠诚的卫士,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回归。 克洛琳德则依旧保持着她一贯的干练与警觉,眼神锐利如鹰隼,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是对周围环境最细致的观察。 她能感觉到,芙宁娜大人归来后,整个沫芒宫的氛围似乎都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压抑与不安,正在迅速消散。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那间象征着枫丹最高司法权柄的行政办公室外。办公室的门是厚重的橡木材质,上面雕刻着象征公平与正义的繁复纹章,门板在壁灯的光线下泛着深沉的光泽。 克洛琳德上前一步,抬手,指关节在那扇沉甸甸的木门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清晰,却又带着一丝被厚实门板所吸收的沉闷,穿透了门扉,传向室内。 办公室内,那维莱特正深深地埋首于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的文件山之中。这些文件来自枫丹的各个部门,涉及民生、律法、财政、外交,每一份都关系重大,需要他亲自审阅批示。 他那张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的面容上,此刻也难掩一丝因长时间高强度工作而带来的疲惫,眉宇间那道浅浅的褶皱比往日更深了一些。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沉,室内只有魔法灯发出的稳定白光,将他伏案工作的身影拉得很长。 听到敲门声,那维莱特甚至没有立刻抬起头,他以为又是哪个部门的官员送来了紧急文件,或是日常的事务汇报。他手中的羽毛笔依旧在文件上流畅地滑动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进来。”他沉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长时间未曾饮水和持续开口说话的证明。 克洛琳德闻声,轻轻推开了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呀”声,她侧过身,微微躬身,以标准的礼仪让出身后的芙宁娜先进。 那维莱特的目光习惯性地先落在了推门而入的克洛琳德身上,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笔尖在墨水瓶边缘轻轻一点,避免了墨渍的滴落。他抬起头,准备开口询问,声音中带着一丝对这位得力下属的信任与倚重: “克洛琳德,你带着……” 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如同被强力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越过了克洛琳德挺拔的肩头,牢牢地定格在了她身后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上。 是芙宁娜。 但,眼前的芙宁娜,似乎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些许戏剧化表演、活泼跳脱、甚至偶尔会因压力而显得有些逞强的形象,有了天壤之别。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海蓝色的眼眸深邃得如同无垠的星空,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隐秘。她的身姿依旧娇小,但周身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威严,那是一种历经风浪、执掌过真正权柄之后才能沉淀下来的独特气质。 她不再刻意地挺直腰背,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挺拔,脸上没有夸张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感到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 那维莱特微微一顿,握着羽毛笔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许,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审视与惊异,语气也比平时多了一分郑重:“芙宁娜女士,您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芙宁娜,与自己记忆中的,判若两人。那种感觉,就像一把原本华丽但略显单薄的礼仪剑,突然被淬炼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锋芒内敛,却更具压迫感。 芙宁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与那维莱特深邃的眼眸对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眼前这位枫丹最高审判官体内,如同深海般浩瀚磅礴、却又被完美掌控的力量。 不愧是水龙王,提瓦特大陆最古老、最强大的生灵之一。 在从喀万驿返回沫芒宫再到现在到达这里,那段短暂路途中,她已经将一切都想得很清楚。 关于她在艾尔登法环世界的经历,关于她寻回“律法”权能碎片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那维莱特。这不仅仅关乎她自身力量的重铸与隐秘,更牵扯到异世界的法则与禁忌,贸然泄露,恐会引来难以预料的灾祸。 但是,关于枫丹迫在眉睫的危机,关于那个如同诅咒般笼罩着所有枫丹人的预言,她可以,也必须与那维莱特开诚布公。 枫丹的稳定与治理,离不开这位最高审判官的力量与智慧,他数百年来兢兢业业地维持着枫丹的秩序,其功绩与辛劳,芙宁娜都看在眼里。 而自己,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适时展现出足以令人信服的实力与决心,想必这位理智而务实的龙王,也会对自己的某些“自由行动”给予最大限度的理解和支持。 至于刚从交界地回归提瓦特大陆时,为什么会选择独自一人悄然离开,甚至没有向任何人,包括一直以来默默支持她的那维莱特透露行踪…… 芙宁娜在心中轻轻地“咳”了一声,为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一定是,一定是她在那个残酷无情的交界地独自奋战太久,习惯了一个人背负所有重担,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绝望与挑战,那种拯救世界的惯性思维已经深入骨髓。 回到相对和平的提瓦特大陆后,还没能完全从那种高度紧张、独立作战的状态中转变过来罢了。嗯,一定是这样。她暗自点了点头,对这个解释感到满意。 她并没有立刻回应那维莱特那句“您回来了”,而是微微抬起了戴着精致白色手套的右手。 刹那间,一种难以名状的、宛如初生宇宙般混沌的暗沉金色光辉,悄无声息地从她的掌心弥漫开来。 这光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蛮荒的质感,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深邃,如同流淌的液态黄金,迅速而无声地充满了整个宽敞的办公室。 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缕光线在触碰到这金色光辉时,都折射出奇异瑰丽的色彩,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拉入了一个独立于提瓦特法则之外的领域。 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墙壁上悬挂的枫丹律法条文拓片,甚至连那维莱特面前的墨水瓶,表面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那维莱特湛蓝的眼眸骤然一凝,身体在察觉到这股力量的瞬间便不自觉地绷紧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警报,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悸动,他谨慎地注视着芙宁娜的举动,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股力量……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感知过! 它完全不属于提瓦特大陆上已知的任何一种元素力,也并非来自深渊的污秽气息,更不是来自星空彼岸的虚无之力。 它古老、浩瀚、磅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压迫感,仿佛源自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凌驾于现有世界规则之上的根源。 站在芙宁娜身后的克洛琳德,早已熟悉了这个景象,毕竟她就是被这手能力给控制在原地的。 “那维莱特,我就直说了。” 芙宁娜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因金色光辉而产生的异样寂静。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芙宁娜悠然地走到一旁的待客沙发区,姿态优雅地坐下,甚至还从容地翘起了二郎腿,伸出戴着手套的纤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神态是如此的轻松惬意,仿佛刚才那足以让一位古龙都感到心悸的力量展现,对她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角尘埃般随意的小事。 “枫丹的那个预言,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维莱特,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威严。 “枫丹人的罪孽,海水的不断上涨,以及……最后水神的独自哭泣,在寂静王座上流尽所有泪水。”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着预言的核心内容,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那维莱特的心头。 那维莱特闻言,心中剧震。 他确实完全没有想到,芙宁娜会如此直接、如此坦然地承认这一切! 在此之前,足足五百年的时间里,她总是以各种夸张的戏剧化表演、顾左右而言他、甚至直接否认的方式,来回避或掩盖预言的存在。他一直以为,她是另有原因,是无法承担那份沉重的责任。 难道……她知道了关于原始胎海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克洛琳德。克洛琳德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也是少数知晓部分内情的人。 克洛琳德敏锐地捕捉到了最高审判官眼神中的含义,她极其细微地、几乎不为人察觉地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未向芙宁娜大人透露任何关于原始胎海的情报。 芙宁娜将两人之间这短暂而隐晦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浅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上位者的从容。 “你们有你们的情报渠道和处理方法,这很好,枫丹需要你们的严谨与审慎。”她轻轻晃了晃交叠的、包裹在白色长筒袜中的小腿,语气轻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而我,自然也有我的解决路径和手段。”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维莱特身上,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所以,枫丹境内日常的治理、律法的执行、以及预言引发的各种次生问题的处理,就暂时全部交给你费心了,最高审判官大人。我相信你的能力与判断。” “如果遇到你们难以解决的麻烦,或者出现了需要我亲自出面才能平息的重大危机,可以随时通知我回来。” 芙宁娜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补充道:“联络方式很简单,往我房间里的那个……嗯,暂且称之为‘赐福点’的篝火里面,投入写有传递信息的纸条就行。” 她刻意模糊了“赐福点”的真正形态,用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篝火”来指代。 “我可以直接通过它感知到信息,并迅速返回枫丹廷。这件事,你可以完全交给克洛琳德来负责联络,她刚刚已经体验过这种方式的便捷性了,她知道怎么联系我。” 她所说的“篝火”,自然是指代她在交界地常用的“赐福点”,那是她身为艾尔登之王时力量的一种具象化体现,也是她穿梭空间、快速移动的锚点。 克洛琳德闻言,立刻想起了不久前那令人头晕目眩却又无比神奇的空间传送体验,心中对芙宁娜大人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第18章 一年的时间 那维莱特沉默了。 他沉默了大约三四秒,也可能更久。在这短短的寂静中,他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芙宁娜,仿佛要将她从内到外彻底看透。 眼前的芙宁娜,与他过去数百年间所认识、所辅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所“照看”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曾经那个看似柔弱、情绪化、偶尔还会有些不合时宜的任性、在许多重大决策上需要他时时提点甚至暗中保护的“芙宁娜大人”,此刻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强大到近乎实质化的威胁感。 作为古龙,那维莱特对力量的感知远超世间任何凡人,甚至不逊色于大多数神明。 他很清楚,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警兆,只有在面对同等级别,甚至可能在某些层面超越自身的存在时,才会如此清晰地产生。 芙宁娜……她,她竟然拥有着足以与自己这位水龙王正面抗衡,甚至可能凌驾于其上的恐怖实力!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响,数百年的固有印象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对方隐藏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不过,既然如此……既然她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与觉悟……那么,有些事情,或许也应该让她知道了。有些重担,也理应由她这位真正的水神来共同承担,甚至主导。 “原始胎海,”那维莱特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与沉重,“芙宁娜大人,你知道它的存在吗?” 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决定将这个枫丹最为核心的秘密之一,告知眼前这位脱胎换骨般的“水神”。以她现在所展现出的实力和截然不同的态度,她有资格知道,或者说,她必须知道这件事。 这不仅仅是权力,更是她身为枫丹神明不可推卸的责任。 芙宁娜的思绪如电光石火般飞速流转,几乎是在那维莱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大致理解了他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深意与未尽之言。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坦然:“不知道。我离开枫丹.......”她止住了话头,差点说出自己好久没有回来,但也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无知,因为在真正的危机面前,坦诚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随即,她那双漂亮的海蓝色眼眸微微蹙起,如同平静的海面泛起了涟漪,目光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紧紧锁定在那维莱特的脸上,追问道:“不过,听你的意思,这个‘原始胎海’,与枫丹人最后被溶解消失的结果有关?你是说……枫丹人会被原始胎海消解?” “详细解释一下,那维莱特。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淡淡威严。 “那是……这颗星球在最初的蒙昧时代,孕育诸多原始生命形态的混沌之海。” 那维莱特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沉重与沧桑,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沫芒宫的墙壁,望向了枫丹廷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更深、更黑暗的所在。 “根据我们目前搜集到的所有数据,以及部分禁忌文献中的记载分析,枫丹境内不断上涨的海水水位,与原始胎海能量的异常活跃和持续性泄露,有着直接且密切的关联。”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芙宁娜关于“枫丹人是否会被原始胎海消解”的问题。 因为,尽管种种迹象和理论推演都指向那个最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确切无疑的、被完全证实的实例发生。 一切,都还停留在令人不安的理论推演和不祥的预感层面,然而,那份预感,却沉重得如同压在每个知情人心头的巨石。 办公室内的气氛,随着“原始胎海”这个词的出现,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芙宁娜身上那股源自异世界王者的威压,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与那维莱特身上古龙的深沉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 克洛琳德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接下来她将听到的,必然是关乎枫丹生死存亡的最高机密。而这一切的转折,都源于芙宁娜大人今日所展现出的、令人震撼的改变。 “还有多久?”芙宁娜平静地问道。她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冰锥,轻易地刺破了凝滞的空气,海蓝色的双眸,此刻宛如风暴来临前的深海,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 那维莱特眉头微蹙,指尖在眉心轻轻一点。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胸中的沉郁一并吐出,无奈地开口:“具体的时间,我们无法精确预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对于一位龙王而言,是极为罕见的。“原始胎海的活跃程度并非线性变化,它受到太多未知因素的影响。我们曾试图建立模型,但变量之多,远超任何精密仪器的计算极限。” 他顿了顿,目光从窗外那片看似平静无波的枫丹海域收回,重新落在芙宁娜身上,眼神复杂。 “但根据目前搜集到的所有数据,以及对历史文献中一些晦涩记载的解读,我们进行过多次推演。最乐观的估计……大概,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一年……”芙宁娜轻轻重复着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如同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一年,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一段可以用来恋爱、旅行、学习新技能的悠长时光。但对于一场席卷整个国度、甚至可能吞噬所有生灵的灾难而言……” 她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身为王者的冷酷,“……简直是眨眼即逝的瞬间,不是吗?” 那维莱特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完全理解芙宁娜话语中的含义。对于他们这些寿命悠长的存在而言,一年确实短暂。但他更清楚,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枫丹人民,这一年,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平静时光。 他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这仅仅是‘不再适合生存’的临界点。在此之前,随着海水水位的持续上涨和原始胎海能量的进一步泄露,各种灾害,例如城市淹没、生态系统崩溃、甚至……可能会出现的小规模人体溶解现象,都可能提前出现。这种涉及到世界根源的未知事物,其破坏力往往是指数级增长的,不能仅仅依据其表露出的现象来进行研究和判断。” “否则,”芙宁娜接过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很容易被其初期看似缓慢的表象所误导,从而错失真正的解决时机,最终在措手不及中迎来毁灭。”她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却又直指核心。 那维莱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旋即又被忧虑取代:“正是如此。我们一直在尝试寻找抑制泄露,或者引导、净化原始胎海能量的方法,但进展……非常有限。” 芙宁娜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办公室内的灯透过桌上文件,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一段不短的岁月。但对于一场席卷整个国度的灾难而言,却显得无比紧迫。 她曾面对过更为绝望的处境,在艾尔登法环的世界,面对破碎的法则与癫狂的外神,她亦未曾退缩。但枫丹不同,这里是她名义上的故乡,是她作为“芙卡洛斯”的责任之地。 片刻之后,她抬起眼眸,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些许绝望。 芙宁娜看向那维莱特,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决断:“原始胎海的泄露点,有具体的地址吗?我要最精确的位置。” 那维莱特心中一凛。他预料到芙宁娜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甚至打算亲身犯险。他下意识地想要劝阻:“芙宁娜大人,那里极其危险,而且,你刚刚回归,对枫丹目前的情况尚不完全了解……” “那维莱特,”芙宁娜打断了他,“你刚才也说了,时间紧迫。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间接的报告和推测上。亲眼所见,亲身感知,才能让我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截优美的颈项,眼神中带着一丝属于强者的自信与威严,“更何况,如果连我都无法接近那个地方,枫丹还有谁能去解决问题?”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却又让人笑不出来的压迫感:“还是说,你认为我,水之神芙卡洛斯——哦,姑且还顶着这个名号——会比受到那所谓的‘原始胎海’的影响而溶解掉?” 那维莱特被她这番话噎得一时语塞。他看着眼前这位判若两人的芙宁娜,心中五味杂陈。担忧、惊异、以及一丝……释然。 他不得不承认,以她刚才所展现出的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或许真的有资格,也有能力去面对这枫丹最大的危机。 “三天后,”芙宁娜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我会回来一趟,亲自去看一下情况。这三天,我需要处理一些私事,也需要你准备好所有关于泄露点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其历史记录、能量波动数据、周边环境报告,以及……所有失败的应对方案。” 那维莱特感到一阵头疼,让芙宁娜女士亲自前往如此危险的地方,这本身就是巨大的风险。而且,她还要外出三天?去哪里?做什么?他有太多的疑问和担忧。 但转念一想,以她刚才所展现出的实力,以及她此刻坚定的态度,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行。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处处维护、时时提点的“吉祥物”水神了。她拥有了力量,也展现了与之匹配的觉悟。 而且,她也是在为了拯救枫丹而努力。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充分的理由去阻止她外出的想法。 毕竟,现在的芙宁娜大人,看起来……确实颇有几分真正水神的威严与担当了。 如果她能将这份精力,分一点用在处理沫芒宫那堆积如山的政务上,那就更好了。 那维莱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个念头几乎是本能地冒了出来。 “……有。”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具体的位置,就在梅洛彼得堡的地下深处。那泄露点,就在监狱最底层的禁区之下。” “梅洛彼得堡?监狱?”芙宁娜漂亮的眉头微微挑起,海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深思。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低声自语:“将如此重要的秘密,或者说,如此巨大的威胁,隐藏在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之下……倒也确实是一个隐秘而又出人意料的好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是吗?” 第19章 抵达阿如村落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零星地洒在广袤无垠的须弥沙漠之上,却尚未能完全驱散夜晚残留的酷寒。沙丘的背阴面依旧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中弥漫着沙土特有的干燥气息,以及一种亘古的寂寥。 迪希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筋骨在晨曦中发出一连串细微而清脆的噼啪声,如同新生的枝桠在舒展。她揉了揉因睡在硬邦邦床上上而略感僵硬的脖颈,佣兵生涯早已让她习惯了恶劣环境,但舒适的睡眠永远是奢侈品。 她灌下一口水囊中带着凉意的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队伍,最终落在了队伍末尾,那个总是捧着书本的身影——艾尔海森。 “我说,书记官大人,”迪希雅的声音带着沙漠佣兵特有的爽朗与不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皮革与金属饰品碰撞发出细碎声响,“你没事吧?瞧你这脸色,昨晚是去沙漠里和蝎尾狮摔跤了,还是熬夜苦读什么天书了?” 她毫不客气地凑近,仔细端详着艾尔海森。这位大书记官平日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倦意,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脸色也确实比平日苍白了几分,不像是安稳休息过的样子。. 他们这些“炽鬃之狮”的佣兵,虽然也常常因为任务而休息不好,风沙为枕,星月为被,但早已习惯了这种颠簸流离的生活。艾尔海森这样养尊处优的学者,能坚持下来已属不易,更何况他昨夜似乎另有行动。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那本厚重的古籍,仿佛书页中的文字比活生生的人更有吸引力。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如同沙漠深处万年不变的磐石:“不必担心我,迪希雅。照常推进行程便是。” 昨夜,艾尔海森按照芙宁娜的指示,将周围几处标记出的愚人众监视点位逐一清理干净。 枫丹水神提供的情报精准得可怕,但愚人众的狡猾也超出了最初的预估。对方的人手不仅仅是地图上标出来的那几个固定哨点,暗地里还潜藏了不少未被记录的巡逻小队和暗哨。 艾尔海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留下任何可能泄露他们行踪的隐患,不得不将这些“杂兵”也一并料理干净。这着实废了不少力气,也让他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他合上书,并非因为迪希雅的打扰,而是因为远处的芙宁娜已经开始活动,他将书仔细地收回行囊,动作一丝不苟。 此刻的芙宁娜,早已在队伍前方的一处沙丘顶端等候众人。 她身姿挺拔地伫立着,长发在沙漠清晨略带寒意的微风中轻轻飘扬,几缕调皮的发丝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却又不失华丽的枫丹服饰,与这片荒凉的沙漠景致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瀚海中绽放出的一朵孤傲的鸢尾花。 随着队伍不断向那片传说中的“千壑沙地”核心区域靠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源自古老龙类力量的律法碎片,对她的呼唤也越来越强烈,如同血脉深处的共鸣。 自昨日离开生机勃勃的枫丹,再次踏上这片被黄沙覆盖的须弥土地后,尤其是在逐渐接近千壑沙地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一股扭曲的污秽。 那是一股盘踞在千壑沙地深处,难以名状的污秽力量。它不像是她在艾尔登法环世界遭遇的“食粪者”那种纯粹的、令人作呕的腐败与亵渎,更像是一种……禁忌的、扭曲的、源自深渊般黑暗的力量,尤为强烈,带着令人心悸不安的悸动。 它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片土地的生机,甚至试图污染那纯净的古龙之力。 这种现象的出现,使得芙宁娜收起了平日里那份刻意经营的随性姿态与表演性的话术,心神也随之高度警惕起来,那双宛如映照着晴空之海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不常见的凝重与探究。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属于“艾尔登之王”的磅礴力量,都在对这股异样气息发出低沉的警告。 “谢贝蕾妲?”迪希雅三两步解决了水囊中的最后一口清水,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抹嘴角,几步来到芙宁娜身边。 她看见芙宁娜久久地凝视着远方某个黄沙弥漫的方向,神情是她极少见到的严肃与专注,与平日里那个时而活泼跳脱、时而威严满满的大小姐模样判若两人。 这让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那个方向是有什么厉害的魔物,还是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藏?” 芙宁娜闻声,仿佛从深沉的思绪中被唤醒,她轻轻眨了眨眼,巧妙地敛去眸底那一闪而逝的深思与忧虑。 转过头来时,脸上又奇迹般地带上了惯常的、如同阳光般明媚的微笑,只是那笑意,细看之下却未曾真正抵达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哦,没什么,没什么!”她随口说道,语气刻意拔高,显得轻快而雀跃,仿佛刚才的凝重只是迪希雅的错觉,“那个方向,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传说中埋藏着无尽秘密的千壑沙地核心区了吧!哎呀,我只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早一点到达那里。” 她巧妙地避开了迪希雅问题的核心,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特有的跳脱意味,歪着头看向迪希雅,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话说回来,迪希雅,我的好朋友,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拥有了非常、非常、非常强大的实力,就像……嗯,就像能一拳打碎一座大山,一口气喝干一条大河那么强大!你会最想做什么事情呢?” 迪希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马行空的问题问得一愣,她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的长发,露出了有些愁眉苦脸的思索表情,显然从未认真考虑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个嘛……我还真没有仔细想过。”她嘿嘿一笑,笑容爽朗而真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毕竟,现在的生活就很不错了!自由自在,和伙伴们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能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普通人,偶尔接点大单子赚点摩拉,已经很满足了!”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如果真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大概会用它来守护更多的人吧。让阿如村的大家不再受风沙之苦,让沙漠里的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让那些作恶多端的镀金旅团败类和愚人众渣滓,再也不敢踏足须弥的土地!” 对她而言,力量是守护家园和同伴的工具,而非追逐虚名或权力的目标。她的愿望朴实无华,却充满了佣兵的侠义与担当。 芙宁娜静静地听着,看着艾尔海森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后方不紧不慢地走来,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芙宁娜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笑着对迪希雅说道,声音中带着特有的表演性腔调,却又让人觉得并非完全是玩笑:“也是呢。守护之心,便是最强大的力量源泉之一。不过,人总还是要有一个梦想的嘛!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切实际的愿望也好。就像我,我的梦想就是——”她拖长了语调,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每天都能吃到不同口味的蛋糕,而且永远吃不胖!” 迪希雅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沙漠中紧张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日头很快攀升至天空正中,毒辣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无情地炙烤着广袤无垠的沙海。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远处的沙丘仿佛在蒸腾的白气中摇晃、变形,形成一片片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芙宁娜一行人,在经历了数个小时的跋涉后,已是来到了阿如村的其中一个入村路口。 得益于芙宁娜那神乎其技、堪称匪夷所思的重力魔法加持——她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众人便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脚下的沙地也仿佛变得更加坚实,每一步都能跨出更远的距离——他们赶路的速度远超寻常队伍,也因此节省了不少宝贵的体力、食物和时间。 除了途中那无孔不入、仿佛要钻进每一个毛孔的风沙有些令人烦躁,吹得人灰头土脸之外,沿途也并无太多震撼人心的景色。 大部分区域都算得上是一片死寂的不毛之地,只有偶尔出现的枯死灌木和风化的岩石,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贫瘠与苍凉。 直到眼前这座在漫天黄沙中顽强屹立的村落——阿如村,才为这幅单调沉闷的沙漠画卷,添上了一抹浓重而鲜活的生机。 远远望去,阿如村像一颗镶嵌在黄色绒毯上的巨大绿宝石。村落中央,巨型风蚀柱拔地而起,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为村子洒下一片宝贵的荫凉。围绕着风蚀柱,用土黄色砖石和木材搭建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充满了异域风情。炊烟袅袅,从一些房屋的烟囱中升起,在炙热的空气中打着旋儿,最终消散。 “总算到了!”迪希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再走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变成烤肉干了!谢贝蕾妲,你的魔法真是太神奇了,不然我们至少还得在沙漠里多煎熬大半天。” 艾尔海森则默默地观察着村庄的布局和周围的环境,眼神依旧锐利,仿佛在评估着这里的防御能力和潜在的危险。他对这位枫丹水神的手段已经转变为一种习以为常的审视,这位水神所展现出的能力,早已超出了他对水神能力的传统认知。 芙宁娜站在村口,海蓝色的眼眸中映照着阿如村的景象。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食物的香气,这让她因感知到那股污秽力量而有些沉重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些许。 第20章 被掠夺的孩子 直到众人一踏入村子的里面,便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村落祥和表象截然不同的紧张气息。阳光依旧炙热,但那份先前感受到的、属于阿如村的淳朴生机,此刻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炊烟似乎比远观时稀疏了些,村落中氤氲着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寂静,间或夹杂着几声低沉的啜泣和愤怒的低吼。 视野豁然开朗,只见村子中央那风蚀柱之下,本该是村民们休憩纳凉、孩童追逐嬉戏的空地上,此刻却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们并非在进行日常的劳作或集会,而是个个手持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磨得锋利的柴刀闪烁着寒光,沉重的木棍被紧紧攥在手中,甚至还有几杆枪头已经锈迹斑斑、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旧式长枪,枪缨早已失色,却依旧透着一股誓死抵抗的决绝。 村民们的脸上,交织着愤怒、恐惧、担忧与一丝绝望,大多是青壮年男子,组成了一群愤怒的队伍,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 人群的最前方,背对着村口,昂然站立着一位身姿矫健、如沙漠中猎隼般锐利的女子。 她穿着便于活动的清凉服饰,剪裁干练,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优美曲线。裸露在外的肌肤,是常年经受日晒雨淋后形成的健康蜜色,闪耀着坚韧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眸——左眼是灿烂的金色,如同沙漠中不落的骄阳,右眼则是深邃的蓝色,宛如绿洲中一泓清泉。 此刻,这双异色瞳中燃烧着怒火,顾盼之间,英姿飒爽,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威严。她手中紧握着一柄做工精良的长柄武器,枪尖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显然是这群“武装村民”中最为专业的战斗力。 “坎蒂丝!”迪希雅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女子的背影,那标志性的异色瞳和独特的气质,在须弥沙漠中独一无二。 她心中一紧,立刻扬起手,高声打了个招呼,同时加快了脚步,向着人群中心快步走了过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打破了空地上的死寂,引得所有村民都警惕地转过头来。 那被称为坎蒂丝的女子闻声猛地转过身,当她看清来人是迪希雅时,紧绷的脸庞上先是闪过一丝明显的惊喜,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曙光。然而,那惊喜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迅速被更为深重的凝重所取代,眉头也随之紧锁。 “迪希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因长时间呼吸与焦虑而产生的沙哑,但依旧清晰有力,“你来得正好!” 她快步迎上几步,目光急切地在迪希雅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扫过她身后的芙宁娜和艾尔海森。对于芙宁娜那过于精致华美的装扮和艾尔海森那学者般冷静淡漠的气质,她的眼神中不禁带上了一丝审慎与探究。 但眼下的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太多寒暄,直接道:“我有件非常重要、非常棘手的事情,恐怕需要你和你……你的队友们帮忙。” 迪希雅看着坎蒂丝脸上那少有的、几乎可以说是凝固的严肃表情,以及她身后那些村民们脸上难以掩饰的愤怒、悲伤与深深的担忧,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立刻意识到,阿如村定是发生了天大的变故。她收起了平日里那份佣兵的洒脱与不羁,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认真地说道:“坎蒂丝,你先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你知道我的。”她拍了拍坎蒂丝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力量。 坎蒂丝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胸中翻腾的情绪,那双异色瞳中闪烁着痛苦与自责,但她的声音保持平稳,深吸一口气后,她沉声说道: “大约在三日前,有一队打着远方商会的旗号,自称来自须弥的商队进入了阿如村,说是长途跋涉,需要进行货物和淡水的补充。” “起初,他们表现得对村民们都十分和蔼可亲,出手也算得上大方,用一些我们这里少见的香料和小玩意换取了不少物资。尽管我心中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那些人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普通的商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为此,我还特意加强了村中守卫的巡逻频次和监管力度,叮嘱大家提高警惕,但……唉,依旧是着了他们的道!” 她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仿佛那些人的罪行,都是因为她的疏忽造成的一般:“他们对我们村子的作息规律了如指掌,趁着夜色最深、守卫交接的短暂间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村子。他们行动极为专业,目标明确,将村子里面靠近边缘的一些民户,还有……还有好几个在外面玩耍晚归的孩子,都给绑走了!” “我们的人发现异常后,立刻组织追捕,但对方显然早有预谋。他们留下一小部分人断后,故意与我们缠斗,制造混乱。虽然我们奋力抵抗,也成功救下了一部分被掳走的老弱,但那更像是对方故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牵制我们阿如村主要的守卫力量,为他们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对方的人手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得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行动非常迅速,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商队护卫!” 坎蒂丝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手背上青筋突起。她顿了顿,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我们后来仔细追查,发现他们对村子的地形,甚至是一些隐蔽的小路都异常熟悉,这绝不是第一次来的人能做到的!他们早就对阿如村进行了详细的侦察!” 周围的村民们听到这里,群情激愤。 “那些天杀的强盗!”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怒吼道,手中的柴刀因愤怒而颤抖。 “我的哈桑……我的哈桑还在他们手里啊!”一位妇人掩面痛哭,声音凄厉,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旁边的人搀扶着。 “一定要把孩子们救回来!坎蒂丝大人,我们跟您一起去!”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激动地喊道,眼中充满了血丝。 坎蒂丝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待人群的骚动稍稍平息后,她继续说道,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提高: “根据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刚刚传回来的最新消息,那伙劫掠者……现在已经逃窜到了塔尼特露营地附近!他们似乎并没有急于离开沙漠,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那里本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我们这边已经组织好了所有能战斗的人手,准备了充足的物资,打算即刻出发,连夜对塔尼特露营地发动突袭,一定要把被抓走的乡亲和孩子们都救回来!迪希雅,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和你的佣兵团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现在,我以阿如村守护者的名义,正式请求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佣金方面,我会按照你平常执行最高难度任务的上行价格,再给出双倍!不,三倍!只要能救回大家!” 坎蒂丝真诚地凝视着迪希雅,那双本该充满自信与威严的异色瞳中,此刻充满了恳切、焦灼,她知道,迪希雅的加入,将极大地增加他们成功的几率。 迪希雅心中猛地一动,塔尼特露营地?那不正好就在她们此行目标——千壑沙地的边缘地带吗?甚至可以说是进入千壑沙地的必经之路之一。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芙宁娜。 毕竟,她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千壑沙地深处,而且芙宁娜之前也提到过,此事似乎还关乎着身患重病的迪娜泽黛的性命,耽搁不得。 现在突然要介入阿如村的这桩突发事件,会不会打乱原有的计划,耽误了正事?迪娜泽黛是自己的挚友,但坎蒂丝也是她多年的挚友,阿如村的村民们也曾给予过她不少帮助,如今他们遭遇如此劫难,尤其是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身陷险境,让她袖手旁观,她也实在做不到。 一时间,迪希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眉头紧紧蹙起。 芙宁娜海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坎蒂丝,又扫过那些眼神中充满期盼与绝望的村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波动,以及那股萦绕在村庄上空、若有若无的污秽气息——与她在千壑沙地深处感知到的力量同源,但更为稀薄,却也更加邪恶,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针对生灵的恶意。 片刻之后,她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果断得不容置疑,直接打断了迪希雅内心的挣扎与思考: “可以了,迪希雅!我们即刻出发,不必再耽搁了。” 她的声音不再像是之前与迪希雅玩笑时那般活泼跳脱,带着表演性的腔调,反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严肃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面对危机时自然流露出的决断与威严。那股属于强者的无形气场,即便她刻意收敛,也依旧让周围的人,包括坎蒂丝和迪希雅,都感到心头微微一凛。 芙宁娜心中清楚,这伙劫掠者,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与她要感知到的污秽力量,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这不仅仅是帮助坎蒂丝,也是在为她自己的铺平前路,她有一种预感,那些被掳走的孩子,污秽的力量,以及自己遗落的律法碎片,都是因为一个原因! 迪希雅虽然敏锐地注意到了芙宁娜这细微的语气和气场变化,但她更多地以为这是因为即将接近最终目的地,那片危机四伏的千壑沙地,以及突然卷入这种恶性事件后,芙宁娜本能地提高了警惕所导致的。 她并未深思芙宁娜那瞬间流露出的、宛如真正神明般的威仪。 既然芙宁娜已经表态,迪希雅心中的天平也彻底倾斜。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坎蒂丝说:“好!坎蒂丝,算我一个!塔尼特那帮杂碎,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她心中已然有了计划:直接随着坎蒂丝的队伍出发,前往千壑沙地边缘的塔尼特露营地,先把坎蒂丝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救出人质,然后再陪同芙宁娜深入千壑沙地,寻找救治迪娜泽黛小姐的重要物品。 这样一来,两不耽误,甚至可能还会因为塔尼特的事件,获得一些关于千壑沙地深处异动的有用情报。 此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冷静的旁观者般观察着一切的艾尔海森,目光却在坎蒂丝那双独特的异色双眸上多停留了几秒,他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仿佛在验证着什么。 他想起了在须弥教令院的某本禁忌古老的典籍中,关于“赤王后裔稀有血脉特征”的记载,其中便提到了异色瞳。 再联系到昨夜在喀万驿中遭遇的那些数量异常、行踪诡秘的愚人众,以及坎蒂丝所描述的劫掠者对阿如村的熟悉程度和专业性,一个模糊但大胆的念头在他深邃的脑海里面逐渐勾勒成型,变得清晰起来。 于是,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这位小姐,是叫坎蒂丝,对吧?”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我想请问一下,那些被抓走的人,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共通的特征,或者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年龄、体质,或者……血脉?” 坎蒂丝正为得到迪希雅和她同伴的明确帮助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精神也略微振奋了些。听到艾尔海森这突如其来的、有些古怪的问题,她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也从感激转为一丝困惑。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宛如须弥教令院资深学者般冷静理智的男子,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存在感却不容忽视。 再看看他身边那位,从出现开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芙宁娜,她那身精致不俗衣物的装束,以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如同画中走出的神女般高贵优雅的气质,这两个人,和迪希雅这样的佣兵,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迪希雅的顾客吗?但刚刚芙宁娜的出声...... 她不由得转向迪希雅,带着几分探询和确认的意味轻声问道:“迪希雅,这两位是……你的新同伴吗?他们看起来……很不一般。” 她需要确认这些陌生人的可靠性,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艾尔海森的问题虽然听起来奇怪,但坎蒂丝隐隐觉得,他或许看出了什么自己忽略的细节。 第21章 赤王的血脉 “对了,坎蒂丝,”迪希雅目光落在阿如村的守护者身上,她那小麦色色的肌肤在日光下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光顾着说事,还没来得及为你正式引荐这两位。” 她首先伸出拇指,指向身形挺拔、气质沉静的艾尔海森,语气中带着沙漠佣兵特有的对强者的敬重,即便对方是教令院的人:“这位是教令院的书记官,艾尔海森先生。别看他是文职,本事可不小。” 艾尔海森微微颔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沙漠中最深邃的绿洲,不起波澜,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智慧。他并未多言,只是礼节性地示意。 随后,迪希雅的目光转向芙宁娜,:“而这位,是谢贝蕾妲小姐。她是我的雇主,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她特意加了“非常重要”四个字,显然芙宁娜在她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芙宁娜朝着坎蒂丝优雅地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抹友善的弧度。 坎蒂丝的目光在艾尔海森和芙宁娜身上细细打量了片刻,带着一丝沙漠居民特有的审慎与探询。艾尔海森的沉稳与渊博气质让她不敢小觑,而位名为谢贝蕾妲的女性,虽然笑容友善,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 她微微蹙起秀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书记官大人,谢贝蕾妲小姐,听迪希雅的意思,你们的目的地也是千壑沙地深处吗?” 她停顿了一下,琥珀色的左眼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声音沉重了几分:“恕我直言,那片区域如今恐怕已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两位若是贸然同行,是否会……” 她的话未说完,但那份对他们安危的顾虑已经溢于言表。她深知沙漠的残酷,更何况是如今这种被阴谋笼罩的险境。 “无妨,坎蒂丝小姐。”芙宁娜轻轻摆了摆手,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些许风浪,还不足以让我谢贝蕾妲却步。” 她眨了眨眼,眼中闪过光芒:“而且,我的目的地本就是那片广阔的千壑沙地,塔尼特露营地也算是顺路经过嘛。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们大忙呢!” 未等坎蒂丝再言,艾尔海森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便响起了,他将目光转向坎蒂丝,神情严肃:“坎蒂丝小姐,恕我冒昧。” 他直视着坎蒂丝的眼睛,进一步提出了更详细的问题,“那些被掳走的阿如村村民与孩子之中,是否有人与传说中的赤王血脉有所关联?” 坎蒂丝闻言,猛地一愣,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柄的冰凉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脑海中,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那些被掳村民的样貌,他们平日里的言行,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如同被点亮的星辰,逐渐串联起来。 片刻之后,她猛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恍然大悟,那是一种拨开迷雾见月明般的通透,却也夹杂着对真相的骇然。 “赤王血脉……”她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了,”是的……是的!你提醒了我!那些被掳走的人中,确实有几位……有几位老人平日里总提及祖上与赤王有所渊源,甚至以赤王后裔自居。虽然……虽然这些说法大多缺乏确凿的证据,我一直也只当做是沙漠部族间流传的古老故事,并未深究其真实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眼神却越来越亮,思路也越来越清晰:“难怪!难怪之前在搜寻线索时,我会受到那么多人不顾一切的疯狂围攻!毕竟我祖上也有传闻是赤王后裔之一,原来……原来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些所谓的‘赤王后裔’!或者说,是任何可能与赤王力量沾边的人!” 艾尔海森神色一凝,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他冷静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断力:“果然如此。” 他沉声道,“昨夜我曾在喀万驿见到了许多愚人众,而在愚人众的高层之中,尤其是那些对古代文明和魔神力量抱有浓厚兴趣的执行官里,一旦提及对魔神力量的研究与觊觎,多数人都会立刻想到一个人——‘博士’多托雷。”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面露惊疑与愤怒的众人,特别是坎蒂丝和迪希雅:“将目标锁定在所谓的赤王血脉后裔身上,不惜一切代价搜集、研究,甚至试图通过这些血脉来复现或掌控逝去魔神的力量,这完全符合‘博士’那种漠视生命、追求极致力量的行事风格。” “所以,这次阿如村的劫难,以及针对坎蒂丝小姐的围攻,十有八九是他,或者他麾下的某支精锐势力在背后操纵。”艾尔海森冷静地分析道他的话语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博士’这个名字,在须弥,乃至整个提瓦特,知道的人明白那名字后面的血腥和诸多惨案。 迪希雅听得眉头紧锁,她“呸”了一声,啐出一口唾沫:“又是愚人众这帮阴魂不散的杂碎!‘博士’?哼,我看是疯子才对!” 艾尔海森没有发表意见,但他很快将话题拉回正轨,语气稍缓,试图安抚众人略显激动的情绪:“不过,各位也不必过于紧张。逝去的魔神即便曾经拥有滔天伟力,也终究是逝者。他们的力量或许会以某种形式残存,但绝非不可抗衡。最关键的是,从村民被掳走到现在,中间时间尚短。如果想要救回村民和孩子们,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在‘博士’的计划得逞之前,将他们安全带回。”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芙宁娜,心中暗忖:一位早已逝去的魔神,其遗留的力量再强,难道还能比得过一位当世在任的七神执政吗?这位来自枫丹的水神芙宁娜,以“谢贝蕾妲”的化名亲临此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千壑沙地深处的某个“东西”? 这个理由,在他看来,似乎并不那么充分。而‘博士’的出现,又和这位水神的目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者说,她的目标,本身就与‘博士’的行动有所冲突? “不管幕后黑手是‘博士’还是别的什么魑魅魍魉,”坎蒂丝紧握长枪,枪尖在坚硬的沙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浅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心,“阿如村的村民和孩子们,我一个都不能少,必须把他们一个不少地救出来!我绝不会让那些混蛋的阴谋得逞!” “说得好,坎蒂丝!”迪希雅重重一拍手掌,发出清脆的响声,她那豪气干云的姿态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迪希雅!算我一个!还有我的伙计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她猛地转头,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四位队员位佣兵。这三位是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是“炽鬃之狮”佣兵团的核心成员。 拉赫曼,这位经验丰富的沙漠向导,常年被风沙侵蚀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罕见的凝重神色。 他上前一步,粗犷的嗓音带着沙砾般的质感,沉声说道:“头儿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这是我们镀金旅团的规矩!愚人众那帮杂碎,我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以前只是小打小闹,这次居然敢打阿如村的主意,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愚人众的鄙夷和对战斗的渴望。 阿卡姆也是附和着点头,表示同意。 娜比雅,习惯性地伸出覆盖着皮革护腕的手,轻轻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数把闪着寒光的投掷小刀,眼神锐利如鹰隼,:“敢动阿如村,就是动了我们所有沙漠佣兵的底线!这里是沙漠里为数不多的净土,很多佣兵的家人和孩子都生活在这里,依赖着阿如村的庇护。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那些家伙,我会让他们尝尝我的小刀的厉害!” 沉默寡言的贾拉勒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黝黑的脸庞上表情坚定。他只是默默地上前一步,与三人并肩,坚定地站在迪希雅身侧。他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无需多言,誓死相随。 芙宁娜见状,也向前一步,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的意味,那双异色瞳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大家都有如此决心,”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地说道,“那我肯定要去的。正如我之前所说,迪娜泽黛需要的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在千壑沙地深处,我必须尽快找到它。如果放任‘博士’在那片区域肆意妄为,万一那个东西也被他染指,或者被他的行动所波及,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去。” 艾尔海森看着眼前这几位义愤填膺、决心已定的人,平静地开口附和道:“既然谢贝蕾妲小姐也这么说了,目标一致,我自然会一同前往。多一个人,总归能多一份力量。”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近距离确定这位枫丹水神,其身上那股陌生的强大力量,究竟是源自提瓦特大陆上某种不为人知的传承,还是……如同他大胆猜测的那样,是属于世界之外的存在。 第22章 前有选择,敬请见证! 黄沙漫漫,热浪在空气中翻滚,扭曲着远方的景物。 芙宁娜指尖轻点,一股无形的引力巧妙地作用在每个人脚下,沙地似乎变得坚实了些许,减轻了他们在松软沙地中跋涉的负担。迪希雅瞥了她一眼,咧嘴一笑,脚下步伐果然轻快不少。 队伍的速度因此提升了不少,很快便经过了那片被当地人称为“舍身陷坑”的险峻区域——巨大的沙漏状坑洞深不见底,边缘的沙土松软欲坠,仿佛随时会将人吞噬。 随后,他们又脱离了风蚀柱林立的聚落,那些奇形怪状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广阔沙漠铺陈在天地之间,金色的沙丘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海洋。 沙漠的正西方,一座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建筑轮廓在热空气中微微摇晃,那是传说中赤王的陵寝,但众人的目光并未看向那里。 他们的目标,塔尼特露营地,位于视野的正南方。 经过大半个下午的疾速奔袭,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拉赫曼和阿卡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呼吸略显粗重。 当一弯新月悄然爬上深蓝色的夜空,清冷的月华洒满沙海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塔尼特露营地,这个在沙漠佣兵中小有名气的中转站,此刻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巡逻的守卫,没有摇曳的灯火,甚至听不到丝毫人声。几顶破旧的帐篷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发出“呼啦呼啦”的轻响,更添几分萧索。 一种凝重而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般氤氲在空气中,让人心头发紧。 芙宁娜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一种冰冷而粘稠的恶意,悄无声息地弥漫在空气里,就像她在交界地时,每次遭遇那些隐藏极深的强大敌人前,都会有的微妙预感,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情况不太对劲。”迪希雅压低了声音,手已经按在了背负的巨剑剑柄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她身后的佣兵们也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拉赫曼和阿卡姆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默默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娜比雅指尖轻捻,几柄寒光闪闪的投掷小刀在她指间灵活地跳跃,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连帐篷顶部的褶皱都不放过。 贾拉勒依旧沉默,但他紧绷的肌肉和微微前倾的姿态,表明他已进入了随时可以爆发的战斗状态。他甚至还悄悄往芙宁娜和迪希雅的方向挪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她们护在身后。 艾尔海森的目光冷静地分析着周围的环境,他蹲下身,捻起一撮沙土,又看了看附近帐篷的入口,“入口处的沙地平整,没有近期大量踩踏的痕迹,帐篷的固定绳索也完好,不像遭遇突袭。” 塔尼特露营地明显比阿如村要破旧许多,也更为原始。 这里的聚落居民大多是利用沙漠中残留的古代遗迹作为栖身之所,用粗糙的篷布和兽皮搭建临时的遮蔽。 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散发着被岁月侵蚀的苍凉气息。一些陶罐随意地摆放在帐篷外,上面积了薄薄一层沙。 众人小心翼翼地深入营地,脚下的沙砾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艾尔海森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而,即便他们已经走到了营地的中心区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没有炊烟,没有谈笑,甚至连牲畜的叫声都听不见,几处熄灭的篝火堆尚有余温,旁边散落着啃了一半的饼子,仿佛人们是在用餐途中突然消失。 整个营地仿佛一座被遗弃的空城,只有寂静在无声地蔓延。 “这里的人呢?”迪希雅忍不住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她踢了踢脚边一个翻倒的水囊,水已经流干,在沙地上留下了一块深色的印记。 “不像是有过战斗的样子。”艾尔海森观察着四周,平静地说道,“至少没有大规模冲突的痕迹。你看那些帐篷,虽然破旧,但大多完好,没有刀劈斧砍的痕迹。” 拉赫曼补充道:“也没有血腥味。如果发生火并,不可能这么干净。” 芙坎蒂丝走到一处尚有余温的火堆旁,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啃了一半的饼子。“食物还新鲜,说明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或许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又抬起头,看向营地唯一的出口方向,“而且,他们离开得很匆忙,也很……整齐。” “整齐?”娜比雅有些不解。 坎蒂丝指了指地面:“你们看,虽然有脚印,但方向都出奇地一致,朝着沙漠深处。没有慌乱奔逃的迹象,更像是……被统一带离的。”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沉。统一带离,这比遭遇袭击然后四散奔逃更让人不安。 芙宁娜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停在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前,目光投向墙壁的阴影深处。 那里,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前方不远处。 她下意识地回头,想要提醒同伴,嘴唇微动,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迪希雅、艾尔海森、坎蒂丝,还有那些佣兵们……所有人都消失了。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风沙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里只剩下她自己,和前方那个……自己。 芙宁娜眯起了眼睛,心中瞬间了然。她轻轻“嗤”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哼,提瓦特的神明,花样倒是不少。”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与一丝……厌烦。 “比起交界地那些只懂得用蛮力的家伙,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倒是显得精妙了不少。” 她很清楚,能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这样的境地,对方也绝非等闲之辈。这并非单纯的物理隔离,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诱导,直接作用于意识。 对面的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与芙宁娜一般无二的面容。 只是,那双与她相同的异色瞳眸中,此刻却满是化不开的悲伤与疲惫,仿佛承载了千百年的哀愁,眼角甚至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为什么……偏偏是我?”那个“芙宁娜”开口了,声音空灵而哀伤,带着令人心碎的脆弱,像是随时都会碎裂的琉璃。 “为什么要独自承受那五百年的漫长孤寂?难道你就不渴望片刻的自由吗?哪怕只是一瞬间,能够真正为自己而活……”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像一首悲伤的歌谣,试图勾起听者内心最深处的软弱与不甘。 “留下来吧……让我来替你承受这一切……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真的够多了……”她伸出手,姿态卑微而恳切。 芙宁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宇间染上一层寒霜。 被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揭开那段长达五百年的记忆,即便她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映照,也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爽。被人窥探内心,尤其是这般刻意引导,让她本能地排斥。 那段岁月,是她身为“水神芙卡洛斯”的责任,也是她不愿轻易回忆的过去。 她没有丝毫犹豫,单手虚握,金色的雷光瞬间在她掌心凝聚,电弧跳跃,化作一把狰狞而充满力量的古龙雷枪。枪身古朴,其上雷电纹路流转不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强大的雷电之力在枪尖跳跃,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灼的气息,连周围的沙砾都因这力量而微微震颤。 “聒噪!”她冷喝一声,声音清冽,不带任何感情。手臂肌肉绷紧,手腕微旋,蕴含着毁灭力量的雷枪便要脱手而出,将眼前这个多愁善感的“自己”彻底轰碎。 然而,就在雷枪即将离体的刹那,一只白皙却充满了力量的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也抓住了那即将爆发的雷枪枪杆。五指如铁钳般有力,不容她挣脱分毫。 雷光在那只手周围噼啪作响,金色的电蛇试图撕咬,却无法伤其分毫,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 芙宁娜瞳孔微缩,手腕被擒,力量的宣泄被打断,让她有些错愕。她侧过头,看向来者。 又一个“芙宁娜”的身影悄然浮现。 与先前那个悲伤的自己不同,这个新出现的“芙宁娜”身着一套精巧繁复的金色全身甲胄,甲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鳞片状结构,肩甲与胸甲处铭刻着古老而玄奥的符文,闪烁着淡淡的辉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她的面容冷峻如冰,线条比芙宁娜本人略显硬朗,那双异色瞳中闪烁着锐利如刀锋的光芒,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掌控一切的威严与淡漠。她的站姿挺拔,如同身经百战的将军。 “身为王,统御万族,包容一切,承担一切。”她开口,声音冷冽如万年不化的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掷地有声。 “难道连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面都无法包容吗?还是说,你对曾经的自己,只剩下逃避与毁灭的念头?” 芙宁娜无奈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掌心的古龙雷枪随之缓缓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空气。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一个哭哭啼啼,一个冷若冰霜,心中那股被冒犯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以及一丝……头痛。 不是幻境,也不是单纯的梦境。 这是……她的心。或者说,是她被放大的心绪。 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两面,被某种力量具象化了出来。 要她直面自己最真实的欲望与恐惧,去选择,去承认,或者去否认。 人性?还是神性?那个曾经作为人类“芙宁娜”不断表演的部分,还是那个在交界地历经血与火,最终成王所凝聚的意志? 俗套的戏码,但偏偏又是自己必须面对的。 “麻烦啊……”芙宁娜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但这一步,或早或晚,总归是要踏出来的。没想到会是在这种鬼地方,以这种方式。” 自从交界地归来,获得了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之后,她的性格深处,依旧残留着那五百年漫长扮演所留下的深刻烙印。 那种习惯性的伪装,那种对外界眼光的在意,那种渴望被认可又害怕被看穿的矛盾心理,以及那份身为强者而不自知的罪孽感。 让她行事对人都不伦不类,既不像五百的那个家伙,也不像交界地的那个神明。 五百年的记忆,是她在提瓦特大陆,身为“芙宁娜”的唯一证明,是她为了完成“芙卡洛斯”的计划,所不得不戴上的面具,演了五百年,总有些习惯是刻进骨子里的。 即便如此,仍有改变,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演技来欺骗世界的芙宁娜了。 拥有了绝对力量的她,所作出的行动,去寻找真正解脱自己的办法——那便是之后踏上旅途,寻回散落的古老律法碎片,重塑属于自己的秩序。眼下这状况,倒像是个突如其来的期中测验。 她眼中的那丝烦躁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真。 毕竟,她要面对的,可是“自己”。这两个家伙,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无论是那个沉溺于悲伤,渴望解脱的“人性芙宁娜”,还是这个冷酷威严,主张绝对掌控的“神性芙宁娜”,都绝不容小觑。 一个是即使从交界地浴血奋战、登临王座归来,依旧下意识维持着那五百年习惯,努力扮演着完美神明,将真实的自我深深掩盖,渴望被人知晓,害怕改变会带来失控,又渴望改变的芙宁娜,那是她曾经的人性,是名为“芙卡洛斯”的宏大计划中,属于“芙宁娜”这个角色的核心部分,是她五百年孤独与坚持的写照。说白了,就是那个爱哭鼻子、爱面子又有点小虚荣的家伙。 而另一个,则是在交界地那片残酷无情的土地上,历经无数生死搏杀,融合了十种截然不同的强大力量,最终凝聚出“星火律法”,并在那之后统治交界地整整三年,真正作为“艾尔登之王”所经历的一切,所塑造出来的,冷酷而绝对理性的神性,她代表着力量、秩序与决断。简单说,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战斗机器和统治者。 一个代表着过去与束缚,渴望被理解与释放,哭哭唧唧,烦人得很。 一个代表着力量与超脱,主张包容与统御,板着张脸,同样不好相处。 现在,她们同时站在了她的面前,一个泫然欲泣,一个目光逼人,等待着她的回答,或者说,等待着她的选择。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那双美丽的异色瞳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嘴角却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来吧。”她轻声说道,声音平静。 “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前有选择,敬请见证! 第23章 阿赫玛尔终现 呵。 芙宁娜轻笑一声,月光如同流动的银纱,温柔地披在她肩上。 她并未如那两个身影所预期的那样,向左,或是向右转身。 而是向前,仅仅一步,便从她们构筑的对峙中走出,沐浴在清冷的辉光之下。 那两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一个哀婉,一个冷峻,瞬间被抛在了身后,被不断拉长的阴影渐渐吞噬,最终连同那拉长的阴影开始溃散。 “被埋葬的日晷,岂配为晨星的轨迹刻下标尺?” 芙宁娜淡淡开口,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可闻。 “但此刻的烛火,将使古卷的史诗显出篇章。” 她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两道轮廓。 “看那镜中囚徒!五百次月缺蚀尽真颜,冠冕的荆棘扎进嘶哑的祷词,却不知观众席上早无生灵。” “再看那律法君王!黄金权杖在尸骨中淬火,审判的纹章烙透世界,终被自己铸造的锁链悬于王座。” “你们……都是我的骨血。”芙宁娜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带着一丝释然。 “但我,是涌出泉源的活水。” 那泫然欲泣的身影原本似乎想说什么,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僵住,最终无力垂下,彻底消散。 而那目光逼人的神性芙宁娜,周身的威严也似乎柔和了些许,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而后也化作光点不见。 “比起这两个沉重的身份,”芙宁娜转回身,目光投向未知的远方,那里是无垠的沙海与夜空。 “我更喜欢那个曾经身为褪色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目标一往无前的自己。”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那是属于艾尔登法环世界的,自由而残酷的记忆。 “但我现在,是芙宁娜,只是芙宁娜。” “不单单只是扮演‘水神’的演员,也不单是交界地的艾尔登之王,不是你们任何一个单独的投影。” 她语气一顿,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就是我。” 不必动手,也无需更多的言语。 芙宁娜继续向前走去,步伐坚定而从容,未有任何留恋的色彩。 身后的两个身影,那代表着“人性”与“神性”的过往,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再无踪迹。 选择,早已做出。 在踏上寻找律法碎片旅途的那一刻,在她决定不再逃避,而是要亲手重新塑造自己秩序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只不过如今,整理了思绪,更叫清晰了自己的方向。 就在这时,前方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月光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那身影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月白色,仿佛玉石雕琢而成,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然而,他的面部却被一团浓郁的黑雾笼罩,看不清任何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虚无。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他的周身,不时有刺目的雷电弧光闪烁跳跃,发出“滋啦”的轻响,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芙宁娜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存在,绝非单一的个体。 哦不,应该说,不只是一个神明的力量。 那是一种驳杂而强大的气息,至少有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古龙的律法碎片……”她低声自语,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是我的东西。” 她迅速环视四周,空旷的沙丘在月色下绵延起伏,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迪希雅……艾尔海森……坎蒂丝……” 拉赫曼和阿卡姆他们,也依然不见身影。 芙宁娜心中一沉:“看来,他们果然是陷入了跟我之前一样的处境中。” 不过,眼前的这家伙,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艾尔海森口中所说的赤王了,看来要想找回迪希雅他们,需要先打败眼前的这家伙。 未等芙宁娜继续深思,一个略带沙哑,却透着学者特有的阴鸷与傲慢的声音,突兀地从那身影的身后响起,那语调像是猫逗弄爪下的老鼠。 “哦?这不是枫丹的水神芙宁娜大人吗?” 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实验材料。 “既然来了,那正好,也替我检验一下我的试验品。” 芙宁娜循声望去,却只能看到混合体高大的背影,以及更远处的黑暗,说话之人巧妙地隐藏了自己。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还真是符合幕后黑手的行事风格。 “去吧,阿赫玛尔。”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与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让我看看,耗费了如此多的资源和那些珍稀的古代遗物,精心设计出来的‘产品’,是否真的如我计划的那样……完美。” 阿赫玛尔?芙宁娜记得这个名字,是赤王的名字,看来眼前的家伙,果真是赤王。 但眼下,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幕后黑手。 “博士……”芙宁娜的脸上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听到“产品”、“试验品”这样冰冷的字眼后,一点点沉了下来,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也彻底消失,逐渐转为一片冷冽。 上一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将生命视为“设计品”,将她也视为某种计划中的棋子的人…… 不,应该说,那些胆敢将她拖入阴谋算计,试图掌控她命运的家伙,早已被交界地那无情混乱的癫火烧得一干二净了,连灰烬都没剩下。 那焚尽一切理智与秩序,带来绝对毁灭的混沌之火,是她过往用来惩罚这类狂妄之徒,最顺手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在提瓦特大陆上,又遇到了这种自以为是的“设计师”。真是令人不快。 “至冬国的执行官,‘博士’,对吧?”芙宁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将沙漠的热风都冻结。 “还有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至冬女皇,冰之神……” 她的双瞳中,凛冽的杀意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唯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整理眼下的信息。 迪希雅他们还在不知名的问心地界内,安危未卜,眼前这个名为“阿赫玛尔”的混合体,实力未知,自己在搞清楚对方的底子之前,不能鲁莽。 对方身上还有她的律法碎片,不过这倒算是个好消息,也省的她再花费时间去寻找。 那个“博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暂时不必理会,总有他跳出来的时候。 芙宁娜缓缓抬起手,金色辉光开始在她掌心汇聚,凝成一柄晶莹剔透的大剑雏形,剑身上流淌着纯粹的力量。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账,也要一笔一笔算。” 她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前方那个沉默不语,周身雷电噼啪作响的“阿赫玛尔”身上。 “就先从你这个‘产品’开始吧。” 月光下,芙宁娜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那份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气势,却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连周围的空气都因这股气势而微微凝滞。 现在的她是芙宁娜,一名战士。 “阿赫玛尔”似乎接收到了指令,笼罩面部的黑雾剧烈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它缓缓抬起手臂,那月白色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手臂上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随着它的动作,周身的雷电更加狂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紫色的电蛇在沙地上蔓延,将沙粒都电得焦黑。 同时,一股混杂着黄沙与古老怨念的赤色气息,从它体内弥漫开来,与雷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力场。 “吼——!” 一声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野兽与冤魂混合的咆哮,从黑雾中发出,带着原始的野性与神明的威压。 沙漠的夜晚,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搅动。 风沙骤起,遮天蔽月,迷人眼目。地面也开始轻微震颤,仿佛有什么巨物即将从沙海之下苏醒。 第24章 星火赐予意志 沉闷的雷声在漫天黄沙中翻滚,仿佛天空积蓄着无尽的怒火。 两道身影在狂暴的气流中急速交错,金色的辉光与混杂着赤红的雷光激烈碰撞,每一次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大地在哀鸣,无数风蚀的岩柱被逸散的能量融化,沙粒凝结成丑陋的晶体,旋即又在下一波冲击中化为齑粉。 芙宁娜单手一振,震落了衣袍上燃烧的余烬,些许破损的衣料下,肌肤光洁如初。 金蓝色的辉光交织着,如流动的衣衫般覆盖在她玲珑的身躯上。 她的嘴角,此刻竟勾起一抹近乎愉悦的弧度,尽管这场战斗的起因让她极度不悦。 “真没想到,一个‘产品’,竟然能有这种程度。”她轻声自语,带着一丝赞赏。 眼前的赤王混合体,其展现出的坚韧意志与近乎不灭的躯体,还有那些侵蚀心智的禁忌招式,确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家伙,甚至还窃取了自己律法碎片中的部分力量。 “单论力量的纯粹与强大,恐怕不逊色于纳维莱特了。”芙宁娜心中暗忖。 仅仅是死后残存的意志与力量碎片,便能达到如此地步,难以想象对方原本生前,会是多么纯粹的战士。 若非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迪希雅她们的安危,以及那个藏头露尾的“博士”,芙宁娜甚至想尝试撕裂此地的时间秩序,回到赤王阿赫玛尔真正存在的年代,与那位传说中的神明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 那名为“黄金律法”的大剑在她手中轻盈舞动,剑锋划破空气,带着纯粹的裁决之力,再次将咆哮的混合体狠狠击飞。 “吼——!” 混合体在沙地上翻滚出数十米,它那原本还勉强维持人形的躯体,此刻在芙宁娜的连番重击下,已然多处碎裂。 残余的黑雾缭绕,却再也无法凝聚成清晰的轮廓,只剩下野兽般的本能和那股源自禁忌知识的污秽力量在驱动着它。 它四肢着地,脊背弓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朝着芙宁娜的方向,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混乱与暴虐。 芙宁娜看着对方逐渐沦为纯粹野兽的姿态,纤细的眉毛微微一皱。 “两位神明的意志,死后可不该是这副模样。”她轻声说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对方的力量构成,她已经基本摸透,再无什么能够真正威胁到她。 “再继续下去,只是徒劳地侮辱你们残存的意志,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周身那股凌厉的杀意也渐渐收敛。 芙宁娜缓缓抬手,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在咆哮的风沙中清晰可闻: “我乃晨星之焰,太初之光,” “今以焚尽诸世的星火为印,” “凿破命轮之枷锁。”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那混乱的意志之中。 “看哪!我吹息入你泥胎,” “使死板的陶偶跃为活人,” “使循轨的星辰偏离既途。” “你当如野火选择燃烧的方向,” “如溪流抉择归海的路径。” “因我已将永恒碾作齑粉,” “撒在你脚下的十字路口。” 随着芙宁娜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原本狂暴冲锋的赤王混合体,竟真的在距离她数米之外的地方骤然停滞。 它身上那混杂的雷电与赤色气息开始剧烈涌动,笼罩面部的黑雾翻腾不休,隐约间,有蓝色与赤色的光辉交替闪烁。 一个略显沙哑,却充满磁性的年轻男性声音从中传出:“原来如此……你也和我一样,是天外之物,降临于此吗?” 话音未落,笼罩着混合体的黑雾猛地向四周扩散,范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这片被雷电与战斗蹂躏的沙地彻底吞噬。 风沙被隔绝在外,形成一片诡异的静默领域。 芙宁娜静立原地,金色的瞳眸不起波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变故,星火律法赋予对方自由意志,赐予对方苏醒自我的权利。 一只充满了力量感的古铜色手臂从浓郁的黑雾中缓缓探出。 它五指张开,猛地一握,仿佛抓住了某种无形的、躁动不安的东西——那正是之前侵蚀混合体神智的禁忌知识。 在其掌握下,那股力量剧烈挣扎,却无法脱离。 紧接着,另一只手出现了。 那是一只月白色的、纤细柔美的手,它轻轻覆盖在古铜色手的手背上,与其一同合拢。 刹那间,禁忌知识的躁动平息了下去,被那两只手共同禁锢、收缩。 黑雾逐渐散去,两道清晰的身影终于完整地显现在芙宁娜面前。 其中一位,是身形高大健硕的年轻男性。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月光下反射着健康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 一条简约的白色长袍随意地披挂在他的腰间,遮蔽下身。 他有着一头如墨般的黑色短发,面容俊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明亮如同沙漠夜空中的星辰,此刻正闪烁着复杂难明的辉光,嘴角咧着一抹带着些许释然与好奇的笑意,注视着芙宁娜。 另一位,则是一名身姿曼妙的年轻女性。 她的肌肤如同最上等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清辉。一袭浅绿色与淡蓝色交织的飘逸衣衫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长发如瀑,带着自然的微卷。 她的容颜绝美,眉眼间满是温柔与慈悲,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同样安静地看着芙宁娜。 芙宁娜心中了然,这两位,想必就是赤王阿赫玛尔与另一位神明的残存意志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回应了男性的问题,随即反问道:“这位,想必就是花神?” 她的目光转向那位温柔的女性。 “是的。”年轻的女性轻轻颔首,声音如同沙漠清泉般悦耳。 “谢谢你,来自异乡的旅者。”赤王阿赫玛尔开口说道,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充满了威严,却不失温和。 芙宁娜单手将插在一旁的黄金律法大剑提起,剑尖垂地,并未指向他们。 “那么,你们知道我的伙伴们在哪里吗?”她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说的是……那几个身上带着我的眷属血脉的小家伙们?”阿赫玛尔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了然地说道。 芙宁娜眉梢微挑:“眷属血脉?不是你的后裔?” 阿赫玛尔摇了摇头,坦然道:“并非我的后裔。不过,你无需担心,我已经将他们送往了安全的地方。”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将我们的意识从那混沌中唤醒,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吧?” 芙宁娜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带着一丝战士特有的热忱与期待。 “当然。”她点头承认,“时间宝贵,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吧!赤王,阿赫玛尔!” 她的眼中燃起了纯粹的战意:“仅仅是刚才那种程度的残留意识聚合体,可无法平息我的战意。世间能有如此纯粹的战士,罕见!但真是可惜,我竟晚来了数百年。” 阿赫玛尔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光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与娜布·玛莉卡塔交握的手。 他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掌心中,之前从混合体身上剥离的狂暴雷电正在闪烁。 他轻轻一推,这股力量便化作一道柔和的电光,飞向芙宁娜,融入她体表的辉光之中。 “这本就是你的力量,物归原主。”阿赫玛尔平静地说道。 随后,他点了点头,郑重回应:“足应如此。我早已逝去,未能达成伟业,反倒给这片土地留下了如此沉重的后果。”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坦然。 “这一战,若能满足你的意愿,或许是我这缕残魂唯一能达成的事情了。” 说完,阿赫玛尔转向身边的女人,眼神温柔如水。 “娜布·玛莉卡塔,你就在此等我片刻便是。此战之后,我随你一同离去。” 第25章 花神的纯粹意志 飞舞的黄沙被无形的波动彻底震散,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被猛然扯下,露出了其后澄澈如洗的蔚蓝天空。 沙漠的穹顶从未如此清明,恒古的烈日在此刻也仿佛收敛了灼热,只余下纯粹的光,静静地见证着这场跨越了时空的对决。 芙宁娜娇叱一声,声线清亮,单手挥舞着那柄与她娇小身形极不相称的黄金律法大剑,剑锋之上,属于黄金律法的神圣光华如液态的太阳般流转,迎向赤王阿赫玛尔那无形无质、却又重若山岳的意志冲击。 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有比爆炸更令人心悸的能量对冲。 芙宁娜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剑身疯狂反震而来,那股力量并非纯粹的物理冲击,更像是一整个世界的重量,一段悠久历史的沉淀,尽数压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她的身形被反震力作用,向后急速滑退,赤裸的双脚在先前战斗中被高温融化又迅速凝固的光滑结晶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刺耳的摩擦声中,碎裂的结晶片四下飞溅,直至沟壑深没至脚踝,她皱了皱眉看着脚下的琉璃地,只动用肉体的力量,倒也没事,就是看起来好像跟打不过对面似的。 弥漫于战场中央的烟尘与能量余波,被这第二次交锋激荡开来的气浪瞬间吹散,将一切都暴露在澄明的天光之下。 芙宁娜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稍纵即逝。 她稳住身形,垂下的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虚虚一握。霎时间,金色的电光自她白皙的掌心迸发,发出噼啪作响的密集爆鸣。 璀璨的古龙雷电,那是来自交界地,古龙一族的古老力量,此刻在她掌心凝聚、压缩、升华。 随着那枚古龙律法碎片的回归,她对这些曾经驾轻就熟的力量,掌控得愈发得心应手,威力自是也多了几分。 一柄完全由极致的雷电能量压缩而成的扭曲投枪,在她手中悄然显现。 它没有多余的意志侵染,不似赤王的攻击那般夹杂着复杂的精神烙印,亦无特殊的属性加持,并非提瓦特大陆常见的元素之力。 在它身上,唯有纯粹到极致的、不断层叠压缩的破坏性力量,这一招,曾让交界地的永恒古龙都为之侧目,她也因此,成为了继黄金葛德文之后,第二个获得古龙一族真正友谊的人。 此刻,芙宁娜手中的雷电长枪散发着刺眼夺目的波动白光,那光芒是如此的炽烈与纯粹,以至于肉眼几乎看不清其原本狂暴的雷电形态,只余下一片令人心悸、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亮白。 枪尖微微颤动,每一次颤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她抬眼望向远处的赤王,阿赫玛尔的意志体依旧静立在原地,与花神娜布·玛莉卡塔并肩而立,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哪怕一步。 对方在交过一次手后,便始终与自己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只以玄奥莫测的意志和权柄能力进行远程攻击,芙宁娜白皙的脸颊上勾起一抹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弧度。 她将那柄亮白色的雷枪在随手轻轻掂了掂,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撕裂山脉的恐怖能量,随即朗声开口,清脆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这片寂静之地:“阿赫玛尔!你一直不与我近身,莫非是以为我芙宁娜,就只会提着剑追着人砍,不会这些脱手的招式吗?”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虚无的意志,直刺赤王那双闪烁着复杂星辰辉光的眼眸。 “我曾在璃月的古籍中看到过一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芙宁娜眼波流转,那双异色瞳中带着几分战士独有的戏谑与热忱。 “你用你的意志和权柄给了我一份‘大礼’,现在,也该轮到我回敬你了。不过你一直没有和我近距离接触,难道是说……身为古老的神明,一位曾经统治这片广袤沙漠的王者,你连直面敌人刀锋的勇气都已经随着岁月消磨殆尽了?” 这番话语,辛辣而直接,毫不留情地刺向一位王者的尊严。 听闻此言,即便是阿赫玛尔这缕早已看淡生死的残存意识,那由光影构成的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心中暗自吐槽,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的长处是近身战好吧!更何况,你这个看上去纤细娇弱的家伙,单凭那具肉身,就能硬生生撼动甚至轰碎纯粹由意志构筑的层面攻击,要不是你长得像个人样,我都以为你是那些提瓦特最初原住民的领袖! 而且,我得多想不开,才会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跑去跟你近身缠斗? 是的,阿赫玛尔心中明镜似的,先前那个由无数残魂怨念聚合而成的赤王混合体,之所以能展现出那般惊世骇俗的近战能力,其坚不可摧的肉身依托的,正是身旁这位挚爱,花神娜布·玛莉卡塔的力量所塑造。 而他阿赫玛尔本身,作为来自天外的降来客,其力量更多源于无尽时空中积累的渊博学识与穷极一切的智慧,以此构筑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强大权能,他是学者,是智者,是王,但从来不是一个纯粹的战士。 但在芙宁娜这位真正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杀伐而出,最终登临王座的战士之王面前,他这种依赖技巧、经验与权能的战斗方式,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最为原始、也最为震撼人心的纯粹的‘力’与‘势’。 毕竟,眼前的这位水神,可是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镇压过诸多外神,甚至正面迎击并驱赶过无上意志的恐怖存在。 与那种等级的、真正意图吞噬整个世界的对手相比,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赤王阿赫玛尔,恐怕也要逊色几分,更何况是如今这缕残魂。 阿赫玛尔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一闪而过,而现实中,那道耀眼的白光已然撕裂了他们之间数百米的空间,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瞬息即至眼前!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单手迅速在身前抬起全力以赴,五指张开,一股无形的、深邃的波动在他身前骤然凝聚,虚空之中,无数繁复的符文和星图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道如同深海般幽蓝、又如同夜空般璀璨的辉光护盾,护盾稳稳地挡在他与娜布·玛莉卡塔的身前,散发着恒古而静谧的气息。 轰——! 极致的亮白与深邃的幽蓝悍然相撞! 恐怖的冲击波以两者为中心,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不断膨胀的圆形能量环,向着整个沙漠疯狂席卷! 远处的沙丘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温顺的波浪般起伏,而后被夷为平地。先前一直笼罩着这片千壑沙地的、由赤王权能残留所形成的巨大风暴屏障,在这股力量的正面冲击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脆弱玻璃,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巨大裂痕,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彻天地的破碎声,寸寸碎裂,轰然洞开! 持续了数千年的风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风暴散去,露出了其下被掩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真正景象……一个巨大的古代传送阵图纹。那图纹由不知名的金属与矿石铸就,线条繁复而优美,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幽光,充满了赤王科技特色。 然而,芙宁娜对此却仿若未见。 她娇小的身影在狂暴的冲击波中不退反进!她的速度在一瞬间突破了音障,身形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刹那间便跨越了残存的距离,闪至阿赫玛尔的身前。 手中的黄金律法大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高高扬起,带起一道凌厉到足以割裂空间的破空声,当头便是一记迅猛无匹的竖劈! 这一击,她并未动用黄金律法的力量去刻意增幅其概念性的威力,只是将自己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纯粹肉体力量,与臻至化境的剑技完美结合。 她能感觉到,这片土地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战斗的余波,将迪希雅、坎蒂丝她们赖以生存的沙漠家园,给彻底摧毁成一片无法复原的琉璃废土。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都撕裂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天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芙宁娜那双闪烁着战意的异色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一下。 预想中劈开虚幻意志体的空虚感并未传来,也并非是阿赫玛尔仓促间凝聚的另一面护盾。 竟是那位一直静立在旁,温柔慈悲、仿佛与世无争的花神娜布·玛莉卡塔,伸出了她那双看起来晶莹剔透、柔若无骨,并非为战斗而生的素白双手,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架住了她这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剑! 剑锋与手掌接触的地方,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尽管那双白皙的手在黄金大剑的巨力压迫下不住地颤抖,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这股蛮力彻底压垮,但它终究是稳稳地挡住了,让那锋锐的剑刃,停在了离阿赫玛尔额前不足半尺的地方。 芙宁娜眉头猛地一挑,心中积攒的疑惑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电光石火间便了然了一切。 原来如此! 之前那个赤王混合体,那般强悍到不讲道理的近身格斗技巧,那坚不可摧、堪比神金的肉体强度,其根源并非完全来自于赤王阿赫玛尔,而是有相当一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源自于……这位看似柔弱无害的花之女神,娜布·玛莉卡塔! 这位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擅长战斗的女神,其神躯的坚韧程度,仅仅是稍微逊色于自己手中这柄由黄金律法铸就的神器大剑的锋锐! 芙宁娜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剑,仅仅是切入了对方手掌的血肉约莫两三厘米的深度,便遭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再也难以前进分毫。那感觉,不像是劈在血肉上,更像是砍在了一块具有生命与韧性的神铁之上。 只是,在纯粹的、爆发性的力量层面上,这位女神比自己还是差了一些,所以才会显得如此勉强。 不过,真正让芙宁娜感到灵魂深处都为之震撼的,是另一件事。 她终于明白了,之前在那混合体身上感受到的、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斗士意志,那份不屈不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昂扬战魂,其真正的源头……竟然是这位看上去最不可能拥有这种特质的花之女神! 那个让她心生敬意,甚至感到些许惋惜的“战士”,根本不是赤王阿赫玛尔! 这着实,完完全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你的身体……”芙宁娜看着娜布·玛莉卡塔那张依旧挂着浅笑的绝美脸庞,看着她挡在阿赫玛尔身前,用自己的双手接下了这致命一剑,语气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意外与惊异,“真是让我惊讶,花神。” 她缓缓收回了一些力道,但剑刃依旧与对方的掌心相抵,一滴滴闪烁着淡金色光辉的神血,顺着剑身滑落,滴在下方的结晶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滋滋”的轻响,将地面熔出一个个小坑。 “不,”芙宁娜忽然摇了摇头,她盯着娜布·玛莉卡塔那双温柔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让我惊讶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意志。那份纯粹的战意,那个不屈的灵魂……原来是你。” “尽管这份意志,由仇恨驱使,但我不否定你的纯粹!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时间不多了,让我尽兴一些。” 第26章 起了,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战斗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至强力量碰撞后留下的焦灼与芬芳,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这片曾经是黄沙漫漫之地,如今已彻底化作一片广袤无垠的琉璃结晶,地面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苍穹与三位神明的身影。 赤王阿赫玛尔,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统御沙漠的君主,此刻正有些狼狈地躺在这片由他自己的力量与对手的力量共同创造的结晶平原上。 古铜色肌肉已然沾染了尘埃,变得黯淡无光,几处破损的边缘还残留着被黄金律法能量侵蚀的痕迹。他口中发出一声不甘的哼唧,胸膛微微起伏,试图撑起身体,却又无力地摔了回去。 他引以为傲、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力量,在芙宁娜那看似随性、实则每一击都蕴含着无上法理的攻势下,如同烈日下的沙堡,迅速而彻底地瓦解了。 战斗结束得太快,快到甚至有些虎头蛇尾。 芙宁娜只是为了享受一场纯粹的、酣畅淋漓的对决。当她从花神身上感受到那股不屈的战魂,当那股沉寂已久的斗士意志被彻底点燃,攀升至顶峰之时,她便再无丝毫留手,先是一剑劈开花神的身躯。 随后不过三两招,就将阿赫玛尔那狂风骤雨、仿佛要将整个沙漠掀翻的攻击尽数化解。 最后一击,甚至没有动用那柄黄金大剑,只是平平无奇地递出了一记右拳,拳锋之上却凝聚着足以崩碎星辰的恐怖力道,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她期待已久的“切磋”。 “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一道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芙宁娜身边响起。花神娜布·玛莉卡塔莲步款款,赤足走在光滑的地面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来到芙宁娜身边,学着她洒脱的样子,一同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席地而坐。 她的残躯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是谁所起,漫长的岁月中,她只记得自己是三位主人的侍者,是引导人类在残酷自然中成长的工具。 当从无尽的混沌与沉眠中再次苏醒,驱动她这缕残魂的,唯有对那高悬于天际、漠视众生的无情规则的滔天恨意。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这份仇恨的烈焰中燃尽最后一丝神性,却未曾想,竟会被这位陌生的神明后继者从历史的尘埃中唤醒,并赐予了她真正意义上选择的自由。 这几乎是一个无需思考的判断,眼前这位神明的存在,她所掌握的能力,本身就是对高天法则最大的反叛与嘲弄。 她原本的计划,是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位深不可测的强大存在拉入自己对抗天理的阵营。 但现在她意识到,根本无需如此,她只需静静地等待、静静地见证便好。 因为对方的信念,与那位高居王座之上、追求掌控一切命运的最初“法涅斯”南辕北辙。 这位水神,是真正愿意赐予众生挣脱命运枷锁之权利的存在,她比世间任何一位爱人的魔神,都更深沉、更纯粹地爱着世人。 这缕承载了无尽仇恨的意志,若能让这位秉持着如此理想的神明,在她未来的道路上感到一丝宽慰,那么,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 一如当初,为了与阿赫玛尔共同谋划的、那场注定失败的宏图,她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 “叫我芙宁娜就好。”芙宁娜侧过头,蓝色的眼眸中战意已经褪去,恢复了湖水般的澄澈。 她将那柄巨大的黄金律法大剑随手向身旁的地面一插,“锵”的一声,剑身没入坚硬的结晶地面寸许,发出一阵悠长的嗡鸣,随后便彻底沉寂下去。“怎么,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她之所以这么快结束战斗,除了战意已平,酣畅淋漓的感觉已经满足之外,还有一个更实际的原因。 再这么毫无顾忌地打下去,这片须弥的沙漠恐怕真的会被战斗的余波彻底震碎,甚至影响到地块的稳定。 自家的枫丹就在隔壁,万一搞出个连锁反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她还尚不清楚,在这片提瓦特大陆上,是否还存在着比自己更强大、或是与自己处于同一层次的存在。在摸清底细之前,还是稍微悠着点好。 花神闻言,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如晨曦的笑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恳请您,务必坚持您的理想和意志,坚定不移地继续走下去。因为在这片提瓦特大陆上,尚有太多太多……被无形命运所束缚的可怜人存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越了千古时光的沉重与悲悯。 芙宁娜听见这话,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她眉梢微挑,仔细打量着对方那真诚无比的笑容,心中豁然开朗。果然,自己刚回到提瓦特时感受到的那种若有若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自己的无形束缚感,并非错觉。 “这片大陆的‘规则’,很不喜欢‘变数’,是吗?”芙宁娜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花神眼中流露出释然,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说道:“天穹之上的眼睛,监视着众生的每一个脚步。它为万物都谱写好了乐章,任何试图跳出谱线的音符,都将被视为不谐的杂音,予以抹除。我与他……我们,都曾是那样的杂音。”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挣扎起身的阿赫玛尔,眼神复杂。 “没有其他想说的了?”芙宁娜问道,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没有了。”花神微笑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仿佛完成了一桩心愿。 一旁的阿赫玛尔也终于挣扎着坐起身,他步履蹒跚地来到娜布·玛莉卡塔的身边。两位神明残魂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虚幻,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粒,如同被微风吹拂的蒲公英,在空气中缓缓飘散,逐渐变得透明。 “抱歉,”阿赫玛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却依旧不失王者的坦然,“还要麻烦你最后一件事。那些‘禁忌知识’的残渣,它源自世界之外,是足以污秽整个沙漠和雨林的剧毒……请务必,将它彻底镇压。” “行了,知道了。”芙宁娜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仿佛这只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阿赫玛尔见状,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言。他缓缓抬起手,一团翻涌不休、仿佛拥有生命般不断蠕动的漆黑雾气从他掌心浮现。 那黑雾散发着令人闻之欲呕、心智错乱的疯狂气息,仅仅是看上一眼,就仿佛有无数疯狂的呓语在脑海中炸响,是足以侵蚀神明意志的终极剧毒。 然而,当这团代表着终极混沌与疯狂的黑雾,慢悠悠地飘到芙宁娜面前的瞬间,异变陡生。它竟像是遇见了天敌的受惊猫咪般,瞬间收敛了所有张牙舞爪的触须,所有的疯狂与混沌都收敛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一颗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黑色小球。 芙宁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白皙的五指轻轻一握。 “嗡——” 空间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闷响。那团足以让魔神都为之疯狂的禁忌知识,在她手中被一股无法理解、超越法则的伟力强行压缩、扭曲、碾碎,最终在一阵刺眼的光芒后,凝聚成了一颗通体漆黑、内部却仿佛有无数星辰在诞生与陨灭的菱形宝石。 她屈指一弹,动作写意得像是弹走一粒灰尘,将这颗宝石随手按在了身旁那柄黄金律法大剑的剑身上,宝石与黄金剑身接触的刹那,便如水银泻地般完美地融入其中,在剑格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华丽装饰,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这轻描淡写、甚至有些随意的一幕,却让即将消散的两位神明意识齐齐一怔,他们那已经开始变得虚幻的瞳孔骤然紧缩到了极致,脸上不约而同地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在这一刻,他们再次真正、清晰地认知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眼前这位强大的水神,将他们从浑噩中唤醒,赐予他们自由意志,并与他们交手,并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的理想,也不是为了借助他们对抗天理的力量,仅仅是……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仅仅是为了满足她自己那一时兴起的战意与“娱乐”。 这份剧烈到极致的情绪波动,使得两位神明本就虚幻的身体消散得更快了。 花神娜布·玛莉卡塔的震惊过后,是一种如释重负、发自灵魂深处的轻松。 她仿佛看见了笼罩提瓦特无尽岁月黑夜中的第一缕黎明的曙光,不,她看见了自己那份无处安放、燃烧了千年的仇恨,终于有了得以宣泄的希望。 而赤王阿赫玛尔则完全是另一副表情,那是一种混杂了“这家伙的强度是不是有点超标过头了”的错愕,以及“原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陪练的玩具吗”的呆滞。 做完这一切的芙宁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身边已经变得近乎透明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下次再见!” “?” “?” 花神与阿赫玛尔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次?他们不过是逝去历史中的一缕残响,是依附于禁忌知识而存在的最后执念。此战过后,执念已了,他们便会彻底归于时间的虚无,又何来……下次? 可惜,他们的身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连开口询问的力气都已失去。在他们最后的意识中,只看见芙宁娜对着他们消散的方向,凭空伸出了手,五指张开,然后轻轻一抓。那动作,仿佛是在虚空中打捞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漫天的金色光点彻底散尽,这片琉璃平原终于恢复了永恒的寂静。 芙宁娜摊开手掌,表情略显古怪地看着静静悬浮在掌心的一块金色辉光碎片。那碎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闪烁着不定的光芒,内部的核心处,清晰地映照着赤王阿赫玛尔与花神娜布·玛莉卡塔相依相偎的身影,流光溢彩,仿佛一件巧夺天工的精致艺术品。 这个东西,名为“追忆”。在那个它原本诞生的世界里,这是用来凝结绝顶强者的权能与记忆的信物,但在芙宁娜手中,经过她力量的转化,它却拥有了更加不可思议的功效——那是足以逆转生死,让逝者重归于世的关键道具。 “不过……按照规则,不应该是一个强者单独形成一个吗?这两个看起来……”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块追忆,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两人合二为一的特殊“追忆”感到些许困惑,“难道他们的灵魂与意志,已经纠缠到连‘规则’都无法分割的地步了么?真是有趣。” 她面无表情地将这块意义非凡的追忆收起,心念一动,一件绣着银色水纹、款式典雅的月白色长袍凭空出现,自动披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略显狼狈的身躯。 方才的战斗虽然尽兴,却也将她原本那身衣服焚毁得七七八八,不该漏的、该漏的,都漏得差不多了,虽然在战斗中有金色辉光遮掩,这也是她后来懒得再用剑,直接一拳解决阿赫玛尔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果然!提瓦特的衣服不如交界地啊!但是,我都回来提瓦特了,还是后面亲自建造一身吧。芙宁娜就此打定了注意。 现在,娱乐时间结束,是时候去解决一些正事了,比如,那个叫“博士”的愚人众执行官。 这一战让她心情不错,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最麻烦的癫火把整个至冬国都烧成柴火地了。给那个冰之女皇留点面子,只处理首恶好了。 芙宁娜闭上双眼,庞大到足以覆盖整个国度的感知力如无形的潮水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片浩瀚的沙漠,并向着更遥远、更寒冷的方向延伸而去。 很快,她锁定了一个距离很近的、充满了伪善与疯狂气息的坐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转过身去。 金色的光辉在她背后轰然凝聚,化作一对巨大而华美的光之羽翼,羽翼上的每一片翎羽都仿佛由最纯粹的原始生命气息铸就,流淌着神圣的光晕。 双翼只是轻轻一振,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撕裂天穹的金色流星,瞬间突破了音障,带着雷霆般的轰鸣,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第27章 芙宁娜正在赶来的路上! 须弥的雨林潮湿而闷热,像一口密不透风的巨型蒸笼,将万物笼罩其中。 浓密的树冠将炽热的日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厚厚一层、积年累月无人清扫的落叶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迪希雅像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雌狮,将健美的身躯完全融入了环境之中,她趴在一片巨大的芭蕉叶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几乎与林间的微风融为一体。 她的目光如实质般,紧紧锁定着远处那座与这片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格格不入的金属建筑。 那建筑通体闪烁着冰冷的银灰色光芒,线条刚硬,棱角分明,像一根毒刺扎进了雨林的血肉里。雨林中特有的泥土芬芳与腐殖质气息, 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踩在厚实的枯叶上,只发出了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沙沙”声。 迪希雅没有回头,她纹丝不动,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移动分毫,她知道那是谁。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雨林里,能如此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而不触发她队友娜比雅提醒的,只有坎蒂丝。 “怎么样?”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丝气流,几乎要被周围虫鸣鸟叫的背景音所吞没。 坎蒂丝的身影如鬼魅般伏在她身侧,动作流畅而利落。她将一双沾满了暗红色血污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插进湿润的泥土里,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 泥土的颗粒感与冰凉的触感,有效地磨去了指甲缝里的血渍,而大地本身的气息,则是掩盖血腥味最好的伪装,这是她们这些常年在沙海与绿洲间挣扎求生的人,早已刻入骨髓的本能。 “三十分钟一换班,外围有三支巡逻队,每队三人。我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商量,加上行动。研究所内部,‘博士’还没有回来,但确实关押着大部分失踪的阿如村村民和孩子。内外部的守卫每一小时换班一次,十分钟后,内部的守卫会从西侧的小门出来换班交流,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防备最松懈的内外交流途径。” 坎蒂蒂丝的语速极快,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像是沙漠里不存在的精准地图,将关键信息一一铺开,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潜在的威胁。 “人数呢?内部守卫的具体数量?还有研究所里面的区域分布?” 迪希雅继续追问,她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飞速运转起来,在计算着双方的战力对比。 自己、坎蒂丝、娜比雅,三个神之眼持有者,再加上拉赫曼和阿卡姆那些经验丰富的退役老兵和村里的青壮,对付一支没有执行官坐镇的愚人众分队,胜算不小。但 胜算是一回事,如何毫发无伤地救出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和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人质,永远是攻坚战中最棘手的变数。 “一个喽啰而已,在被我拧断脖子前,他只说出这些。其余的,他也不知道。” 坎蒂丝将手从泥土中抽出,上面沾着些许黑色的泥浆,却成功地掩盖了那抹刺眼的血腥气。她那双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得到这个答案,迪希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并非源于情报的不足,对于经验丰富的佣兵来说,在有限的情报下做出最优判断是家常便饭。真正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水神”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个在漫天黄沙里与她并肩而行,会因为吃到一块涂满蜜糖的椰枣而露出孩子般满足笑容的女孩。 那个会用一种她们谁也听不懂的、古怪又华丽的腔调说些俏皮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的女孩。 甚至在赶路时会因为不熟悉沙雨林地形而差点摔倒,显得有些笨拙可爱的谢贝蕾妲…… 那个在迪希雅心中,已经悄然占据了一个特殊位置的同伴,不应该叫做芙宁娜……她,是神明吗?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疏离感。 过去那些那些不经意的关心与照顾,此刻在“水神”这个光芒万丈的身份映照下,都仿佛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卑微凡人的一时兴起,一场微不足道的消遣。 她,迪希雅,一个在刀口上舔血、行走于底层的沙漠佣兵,何德何能,与一位执掌一国权柄的神明产生真正的交集? 那份在心中悄然萌芽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细想的亲近与担忧,此刻回想起来,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自量力。 这便是坎蒂丝刚才在暗中观察时,所看到的“患得患失”,那不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力量的动摇,而是对一段刚刚萌芽的情谊,产生了巨大而痛苦的不确定感。 “迪希雅。”坎蒂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定音的鼓点,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回来。 这位阿如村的守护者,眼神沉静如绿洲深处的湖水,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赤王陛下在我的梦中告诉我,那位大人,值得我们追随。神明的眼光,不会错。而你的眼光,也同样如此。”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迪希雅心中最纠结的那个锁。 迪希雅猛地一怔,是啊……无论芙宁娜是谁,是枫丹的水神也好,是神秘的谢贝蕾妲也罢,都是她,至少自己所认识的,是那个会笑、会闹、会犯傻的“谢贝蕾妲”,而不是什么端坐在神座上、遥不可及的水神。 为了还未到来的事情而烦恼担忧,瞻前顾后,这可不是须弥佣兵的秉性,更不是“炽鬃之狮”的风格。 时间往前拨回。 在众人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已经离开了无垠的沙漠,来到了须弥的雨林境内时,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但这并非是芙宁娜的单独委托,而是赤王残存的意志在感受到坎蒂丝身上那稀薄却纯粹的眷属血脉之后,出于本心的指引与馈赠。 来到雨林之后,众人尚在昏迷中时,阿赫玛尔的意志便降临在坎蒂丝的意识里,他告知了坎蒂丝关于芙宁娜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在那位外来之神身上看到的、属于自己子民的另一种未来。 一条他的子民未曾达到过的终点,在这位神的引领下,或许真能统合万千凡人的智慧,使人类完全脱离天上诸神的掌控。于是他郑重嘱咐坎蒂丝,若有机会,集结赤王的子民,向芙宁娜献上他们的忠诚。 醒来之后,坎蒂丝看着因为芙宁娜的失踪而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的迪希雅,本意是不想立刻说出这番惊人的事实,准备等芙宁娜亲自向大家解释。 但当他们发现了愚人众的秘密据点以及周围散落的、属于阿如村村民的衣物之后,两人都立刻意识到,这座研究所里,一定关押着被掳走的村民。 在“让迪希雅继续担心那位下落不明的神明”和“让迪希雅因为神明的身份而动摇”之间,坎蒂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即将面对的是凶残狡诈的愚人众,这是一场生死之间的血战,任何一丝的分神都可能是致命的。坎蒂丝并非不相信迪希雅的职业素养,实在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不正常,那是一种混合了焦虑、迷茫和一丝丝委屈的复杂神情。 若不是那位神明是一位女性,坎蒂丝几乎要以为迪希雅的魂都被勾走了。 不过,至少现在看起来,她选对了!坎蒂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一抹熟悉的、属于“炽鬃之狮”的果决与悍勇,重新回到了迪希雅的眼眸中,那双金色的瞳孔再次燃烧起熊熊烈火。她深吸一口气,雨林中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仿佛冲刷掉了她心中所有的迷茫与尘埃。 她转身,回到他们临时的藏身处,那里,娜比雅、贾拉勒、拉赫曼和阿卡姆等人正屏息待命。 “娜比雅,你和贾拉勒带五个身手最好的老兵,去东边,给我制造点动静。”迪希雅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坚定,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动静越大越好,把外围那三支巡逻队都给我死死地引过去。记住,我们的目的是骚扰,不是歼灭,拖住他们,不许恋战,完成任务立刻撤退,明白吗?” 身形修长、眼神锐利的娜比雅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伸手轻轻拂过腰间别着的一排投掷用的小刀,刀刃在林间的微光下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她身旁的贾拉勒,那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男人,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两人没有一句废话,对着迪希雅行了一个佣兵的礼节,随即带着挑选出的几名村民,如同几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坎蒂丝,你和我,还有拉赫曼、阿卡姆,我们趁着内部换防的空隙,从西侧的通风口潜入。”迪希雅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冰冷的研究所,此刻,在她的眼中,那里不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龙潭虎穴,而是一个必须被攻克、必须被撕碎的目标。“记住,救人是首要目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发生正面冲突。” “明白。”坎蒂丝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与盾牌,神情肃穆。一旁的拉赫曼和阿卡姆两位老兵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眼神中满是沙场老将的沉凝。 十分钟后,研究所东侧的雨林中猛然爆发出剧烈的爆炸声与震天的喊杀声,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橘红色。 娜比雅他们显然超额完成了任务,那声势,仿佛有数十人的队伍在发起猛攻。果不其然,研究所外围的警报声大作,巡逻队被依次引了过去,显然是在发现一两支队伍不顶用之后,连续的加派人手,最后只留下一部分精锐原地驻守。 而在研究所的另一端,西侧的阴影之下,迪希雅的身影如鬼魅般贴近了冰冷的金属墙壁,在她身后,坎蒂丝、拉赫曼和阿卡姆紧随其后,动作协调一致,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 研究所内部,与外面的混乱喧嚣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令人心悸。冰冷刺眼的白光从天花板上洒下,将每一寸光洁的金属地板都照得锃亮,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臭氧以及某种奇异能量混合的刺鼻气味,吸入肺中,带着一股金属的甜腥。 琳妮特被牢牢地固定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椅子上,手腕、脚踝和腰部都被坚固的镣铐锁死,动弹不得。 那双看似无神的灰色眼瞳,此刻却异常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与慌乱,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猫,虽然失去了自由,却依然保持着警惕。 男人有着一头醒目的蓝色短发,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造型奇异的鸟嘴面具,嘴角挂着一丝玩味而邪魅的笑意。他正是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多托雷的一个切片。 “一只迷路的小猫,以及……一位来自枫丹的水神。”博士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如同咏叹调般的韵律,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我猜猜,你是‘仆人’派遣来跟随水神的吧?确实不怪你们好奇,说实话,我也是非常、非常好奇啊。” 他优雅地晃了晃手中的一个试剂瓶,瓶中,一团五颜六色的、如同微缩雷暴般的能量正狂暴地涌动、跳跃,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威压。 “一位本土神明,竟然掌握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如此爆裂、如此蛮横的权能,在她手中却温顺得像家养的宠物,简直就像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博士的眼神痴迷地盯着试管中的雷光,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种能量,而像是在欣赏一件来自神明的、绝世的艺术品。 “真是美妙绝伦的力量……”他陶醉地感叹,甚至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眼神中充满了疯狂的求知欲。 “这是我从那天外坠落之物中,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好不容易提取出的部分力量,你看它,多么原始、多么纯粹,又多么暴戾,难以驾驭。但那位水神阁下……她所展现的力量,在性质上与此何其相似,却又更加……完美,更加和谐。”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似乎穿透了层层墙壁与空间的阻碍,看到了遥远的天际。 “她来了,我能感觉到。她在靠近。”博士的嘴角咧开一个癫狂的笑容,“告诉你们一个有趣的情报吧,小猫咪。那位水神大人,并非是来拯救你们这些村民的。她真正的目标,是我。或者说,是为了泄愤。一场精彩的戏剧,不是吗?观众已经入席,演员也即将登场,而你,我可怜的俘虏,将有幸成为这场大戏中,唯一能知晓所有的观众。” 第28章 王从天降! 通风管道内,陈旧的金属锈蚀气息混合着机油的怪味,浓重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铁砂,呛得人喉咙发痒,几欲窒息。 迪希雅小心翼翼地压低身体,常年握持大剑而生出薄茧的手掌按在冰冷粗糙的格栅上,透过狭窄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条宽阔得令人心惊的合金走廊,亮如白昼的灯光自穹顶倾泻而下,将一尘不染的地面照得反光。 一队又一队装备精良的愚人众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走廊的一端走向另一端,他们的金属战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密集、规律。 巡逻的频率和密度,远超常理,迪希雅粗略估算,这里的兵力至少是外面守卫的五六倍。他们不像是松散的巡逻,更像是一群沉默的狱卒,在守护着什么绝世的宝藏,或是在看管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凶兽。 外围营地传来的战斗声响已经彻底平息,但这内部的死寂与森严,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让人喘不过气。 “太多了……这根本下不去。”拉赫曼的声音压得极低,从迪希雅身后传来,“这个数量,我们只要探出半个身子,就会在瞬间发现。” “闭嘴,收敛气息。”迪希雅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冰,她屏住了呼吸,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放缓节拍,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等待着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就在这时,下方一支刚刚走过格栅正下方的巡逻队中,一名殿后的愚人众士兵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他缓缓抬起头,那藏在厚重头盔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金属格栅的阻碍,精准无误地锁定了迪希雅所在的阴暗角落。 那眼神,绝非无意的扫视,更像是……他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迪希雅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后背。她身后的坎蒂丝、拉赫曼和阿卡姆也瞬间察觉到了这致命的注视,几乎在同一时间握紧了各自的武器,管道内本就稀薄的空气紧张得快要凝固成实体。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视中,那名愚人众士兵并未发出警报。他只是对着迪希雅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转过身,对身边的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整支训练有素的巡逻队没有任何质疑,竟齐刷刷地调转方向,迈着同样的步伐,朝着另一条岔路通道走去,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这是什么情况?欲擒故纵的陷阱吗?还是内部出现了叛徒? 迪希雅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但眼下这千载难逢的空当不容错过。 她不再犹豫,挪动身体,准备从通风口一跃而下,不管对方是什么意图,一场血战恐怕在所难免,她必须抢占先机。 可她刚一动作,那名奇怪的愚人众士兵竟独自一人返了回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通风口的正下方,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她。 在迪希雅警惕的注视下,他抬起戴着金属手套的双手,摘下了那顶遮蔽一切的沉重头盔。 当那张脸暴露在刺眼的白光下时,迪希雅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棱角分明的脸庞,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以及那标志性的、如同须弥雨林中某种稀有植物般的灰绿色短发。 是艾尔海森!那个永远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教令院书记官! 这家伙……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堂而皇之地穿着愚人众的制服?迪希雅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艾尔海森对着上方招了招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意思再明确不过:周围安全,下来。 “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迪希雅率先跳下,双脚落地悄无声息,展现出极佳的身体控制力,她没有收起武器,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不解,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男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坎蒂丝、拉赫曼和阿卡姆紧随其后,他们落地后立刻呈战斗队形散开,同样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自己人”。 “我没有昏迷。”艾尔海森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顿了顿,将头盔随手放在一旁的设备箱上,继续说道:“我跟着他们押送村民的踪迹直接来到了这里,然后看见了被分批关押的阿如村村民,以及……这次事件的主谋,‘博士’。” “博士!”坎蒂丝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可我之前在营地里,从那些巡逻队员口中得到的情报是,博士已经离开了!” “情报会骗人,语言会撒谎,但眼睛不会。”艾尔海森淡淡地回答,目光扫过众人,“他就在这里,而且正在进行某种极其危险的实验。这里只是外围,真正的核心区在更深处。” 迪希雅点了点头,暂时压下了心中关于艾尔海森为何能如此轻易混入其中的疑问。此时此刻,追问细节毫无意义,既然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村民,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那你把这里的区域都摸清楚了吗?”她直奔主题,展现出佣兵领袖的果断。 “大致的结构图已经在我脑子里了。”艾尔海森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自信,“跟我来,想要救人,我们必须去核心实验室。村民被关押在那里,速度赶快一点!” 与此同时,在研究所的另一端,一间被巨大单向玻璃幕墙隔开的上层观察室内。 多托雷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实验室里,那些在痛苦中哀嚎、身体逐渐发生畸变的阿如村村民,玻璃倒映出他戴着鸟嘴面具的脸,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显得愈发邪魅。 他身边,琳妮特静静地站着,原本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瞳,此刻彻底失去了神采,空洞得如同橱窗里最精致的人偶,她被解除了束缚,却比被捆绑时更加顺从。 “枫丹的神明,想必对这种‘禁忌知识’的容纳度,一定很不错吧。”多托雷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发生的罕见实验。 “这些可怜的村民,灵魂已经被污染,肉体也正在崩解,彻底无可救药了。就算那位慈悲为怀的水神大人不会出手拯救他们,仅仅是靠近这里,周围逸散出的禁忌知识分量,也足够她好好喝上一壶了。”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琳妮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接下来,就由你,来代替我,迎接那位神明大驾光临吧。” 随着话音落下,多托雷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扭曲,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滴浓墨,迅速淡化,最终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身后的黑暗中,只留下一句在空气中回荡的低语:“让我看看,神明……究竟能承受到何种地步。” 琳妮特似乎在听到“禁忌知识”这个词时,身体微不可查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但那丝属于她自己的挣扎,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一种更强大的意志彻底抹平。 她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但里面映出的,却是和多托雷如出一辙的、冰冷而玩味的笑容。 她迈着优雅而精准的步伐,走到巨大的玻璃隔板前,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冰冷地俯瞰着下方那片人间地狱,像一个研究员在观察一群即将被解剖的小白鼠。 下方的村民,以及即将到来的迪希雅等人,都早已是她脑中那场“实验”里,被安排好命运的棋子。 …… “坎蒂丝!救救我!我好恨!好痛苦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毫无征兆地刺入迪希雅等人的耳中,在艾尔海森的带领下,经过了一番艰难的躲猫猫,避开了数个致命的监控和巡逻队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关押阿如村村民的核心区域。 他们循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遍体生寒,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圆形实验室,结构酷似古罗马的斗兽场。而在实验室的中央,上演着一场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扭曲的血肉胡乱地堆积、蠕动着,形成一座令人作呕的肉山,已经完全分不清原本的人形。 有的人身上长出了锋利的、黑曜石般的诡异骨刺,正双目赤红地疯狂啃食着身旁昔日的亲人朋友;森森白骨从血肉中刺出,堆积如山,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臭;更有甚者,背后展开了由粘连的血肉和脆弱骨骼构成的畸形翅膀,正徒劳地拍打着,发出“噗嗤噗嗤”的恶心声响,妄图从这无边的痛苦中飞翔逃离。 “不……”坎蒂丝的声音在剧烈颤抖,脸庞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长枪和盾牌几乎要握不住,“那……那是法里斯大叔……还有……还有泽拉兄弟……不!!”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认知极限的惨状冲击得说不出话,就连一向以冷静著称的艾尔海森,面色也变得异常凝重和难看。 他敏锐地注意到,在那些扭曲怪物的身体表面,都覆盖着一层类似魔鳞病的、不祥的黑色物质,还有那些鳞片,与他曾见过的迪娜泽黛小姐身上的症状如出一辙。 啪、啪、啪。 清脆的、富有节奏的拍手声,突兀地从上方传来,在这片充斥着哀嚎与咀嚼声的地狱中,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在上层的观察室里,隔着巨大的玻璃,琳妮特正站在那里。她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兴奋与期待的诡异表情,正微笑着俯视着他们,仿佛在为他们的到来而喝彩。 “终于……快来了……”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低语,那声音里,竟带着某种令人沉醉的魔力。 她那诡异的神情,和眼前地狱般的惨像,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快逃!”迪希雅是第一个从震惊和恐惧中反应过来的,她那属于佣兵的直觉疯狂地尖叫着危险,她发出一声怒吼,声音因急切而变得沙哑。 没错!村民已经被转化成了不可逆转的怪物,周围的空气中,开始渐渐泛起肉眼可见的、不祥的黑色雾气。 这里根本不是救援现场,而是一个为他们,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琳妮特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大猫在戏弄掌中猎物时,才会露出的残忍而愉悦的眼神!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未等众人转身,他们来时的那条唯一通道,便直接塌陷,激起漫天尘土。 退路被断了! 迪希雅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坎蒂丝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的琳妮特,那眼神中燃烧着无尽的悲愤与怒火,是准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将敌人拖下地狱的决绝。 艾尔海森没有看琳妮特,他的目光反而若有所思地投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空无一物的方向,那正是琳妮特眼神中期待与渴望所汇聚的方向。 她在等谁?不是我们! ........ 我们是观众!那主角是? 黑雾越来越浓,带着侵蚀心智、扭曲现实的诡异力量,从下方的血肉地狱中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那些由村民转化的怪物,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停止了自相残杀,拖着扭曲的身躯,发出统一的、饱含痛苦的嘶吼,一步步地、蹒跚地向他们靠近。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海水,迅速淹没了每个人的心头。 拉赫曼和阿卡姆作为普通人,最先支撑不住,他们的眼神开始涣散,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呻吟,最终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黑雾彻底吞噬。 是枫丹的那位水神! 艾尔海森的思维在被彻底搅乱前,终于拼凑出了最后一块碎片,确定了琳妮特等待的目标。 但已经太晚了,黑雾的侵蚀越来越严重,就连他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破碎,理性正在被非理性的力量强行瓦解。 坎蒂丝和迪希雅还在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勉力支撑,但手中的武器已重如千斤,黑雾中仿佛有无数怨灵在她们耳边低语,放大着她们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悔恨。 “好想……再见到谢贝蕾妲一次……” 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迪希雅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因为黑雾影响,卑微而痛苦的念头。那段迷茫的记忆,被黑雾无情地挖出,反复鞭挞着她即将崩溃的神经。 “一次……也好……”她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无力地跪倒在地。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死寂降临的前一秒。 一道刺目到无法直视的璀璨金光,宛如来自天穹之上的神罚之剑,猛地洞穿了研究所厚重无比的屋顶! 坚固的穹顶在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温暖的、圣洁的、如同黎明第一缕阳光般的力量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浓重黏稠的黑雾。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侵蚀心智的低语、那些令人作呕的腐臭、那些冰冷刺骨的绝望,尽数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道神圣而威严的身影,沐浴在光芒中,缓缓降临。 上方的琳妮特,眼神瞬间变得癫狂,她贪婪地、仔细地观察着那道身影的每一寸身姿。 “迪希雅?” 一个清澈而熟悉的声音,在迪希雅浑噩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 “我应该……还算来得不晚吧?” 这个声音……好像……好像是谢贝蕾妲…… 第29章 给你脸,别嚣张! 璀璨的金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迪希雅意识中的浑噩色彩。 那股侵蚀骨髓的冰冷与绝望,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如浸泡在温泉中的暖意,温柔地包裹着她疲惫不堪的灵魂。 耳边那些怨毒的低语和撕心裂肺的哀嚎,被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嗡鸣声所取代,仿佛是来自世界诞生之初的圣歌。 她勉力抬起头,眼皮重若千斤。模糊的视线中,那道沐浴在圣光中的身影,轮廓渐渐清晰。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生命的气息,让她的视力一点点恢复过来,意识却在放松之后,如同沉船般,控制不住地向着更深的海底坠去。 “迪希雅?”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清澈、熟悉,还带着一丝庆幸。 “我应该……还算来得不晚吧?” 这个声音……是谢贝蕾妲? 不,不对……这个名字是黑雾强加给她的执念……但这个声音,这份关切,却又是如此真实。 迪希雅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彻底昏了过去。 芙宁娜看着迪希雅脸上那抹释然的笑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缓步从光芒中走出,金色的神圣气息在她身后汇聚成流动的光带,如同有了生命般,轻柔地拂过坎蒂丝和艾尔海森的身体,将他们体内残留的禁忌知识余毒强行镇压。 做完这一切,芙宁娜才将目光投向了高处。 那里,琳妮特正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眼神注视着她,那双原本灵动的猫儿眼此刻被无尽的贪婪与狂热所填满,仿佛信徒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神迹,又像是鬣狗盯上了足以让它饱餐的猎物。 “博士……这家伙果然把烂摊子丢下,自己跑了。” 芙宁娜心中了然。毕竟眼前的少女,她自是认得不是博士那家伙,估计是对方的替身之类的。 这些情报,是她整合了人性与神性后的馈赠。 作为“芙宁娜”的人性在旅途上主导一路,但沉睡在她灵魂深处,那位历经战火、踏过尸山血海、最终登临王座的艾尔登之王,又岂会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面对这一路上的种种遭遇,王的本能早已洞悉了一切。 北斗与夜兰在酒馆角落里的密谈,那瓶由夜兰特意送来的璃月佳酿,须弥那位草之神明的窥探,还有愚人众那些几乎不加掩饰的监视……她全都一清二楚。 即便没有赤王残念横插一脚,施展那所谓类似“问心”的意识攻击,随着她与律法碎片的距离不断拉近,神性的回归本就是注定的结局,赤王的行为,不过是提前点燃了引线而已,让她提前整合了自己的两面。 芙宁娜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由村民转化而成的怪物。它们在金光的震慑下,保持着各种扭曲的姿态,僵在原地,痛苦的嘶吼被神圣的力量强行压抑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它们的身体被禁忌知识和粗暴的古老律法碎片污染,灵魂在痛苦中哀嚎,但生命的本源尚未彻底湮灭,被古龙之力强行吊着。 可以救。 但必须先解决掉“博士”这个最大的隐患。 她在交界地为的疗伤,使用最多的手段是喝“橙汁”,也就是一种治疗药剂,她可没正经学过多少体系化的治愈法术。 之前能稳定那些柯莱和迪娜泽黛的魔鳞病,不过是靠着“力大砖飞”的朴素道理,用海量的能量强行压制病源,维持生机。这种治疗过程容不得半点打扰,否则能量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博士以琳妮特为载体,本体早已逃之夭夭的伎俩,在芙宁娜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徒劳的挣扎罢了。 她意念一动,身后那片温暖的金色辉光骤然扩张,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昏迷中的迪希雅、坎蒂丝和艾尔海森,连同那些村民的身体,都温柔地笼罩其中。 禁忌知识构成的黑雾在这片光域面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被彻底净化,消散无踪,实际上是被强行镇压。 高处的琳妮特瞥了一眼下方的变化,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祭品”的死活,只是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又是……又是这种不属于提瓦特的力量……完美!太完美了!” 她看向芙宁娜的眼神,愈发狂热,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粉嫩的嘴唇,那副模样,仿佛要将芙宁娜生吞活剥,融入自己的身体。 芙宁娜终于将视线完全转向了她,或者说,转向了她体内那个令人作呕的灵魂——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多托雷。 刹那间,她那双澄澈如枫丹清泉的蓝色眼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暗色浑浊、仿佛能燃尽世间一切理性的癫狂火焰! 几缕水蓝色的发梢,在她身后无风自动,无声无息地被染上了混沌般的暗黄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一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足以让神明都为之战栗的毁灭意志,自她娇小的身躯内轰然降临! 这不再是先前那种圣洁温暖的黎明之光,而是要将万物引向终末的黄昏烈焰! 这股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浪,平等地碾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刚刚面色恢复红润、在光芒中安然昏睡的迪希雅等人,像是陷入了最恐怖的噩梦,眉头再次紧紧皱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最终,这股恐怖到足以扭曲现实的压力,随着芙宁娜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透镜聚焦,全部浓缩到了琳妮特一人身上! “枫丹粗口……” 看见琳妮特脸上那副狂热到扭曲、混合着学术探究与变态占有欲的表情,饶是见惯了交界地那些腐烂、扭曲、怪诞、不可名状的恶心怪物,芙宁娜也忍不住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一句地道的枫丹粗口脱口而出。 论恶心,交界地的怪物们,无论是接肢的贵族还是腐烂的树灵,它们的丑陋源于生存的本能与环境的扭曲。 而“博士”这家伙,他的恶,源于一种纯粹的、将生命视为实验材料的傲慢与漠然,这种将智慧与恶意完美结合的存在,其恶心程度,绝对是独一档的! “我……终于等到了,来自天外的…………” 琳妮特的身体在恐怖的威压下咯咯作响,骨骼仿佛随时都会被碾碎,但她脸上的狂热却不减反增,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 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身体却猛地一软,那股支撑着她的癫狂意志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她就像一个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双眼失去神采,直挺挺地从高处瘫倒下来。 那股盘踞在她体内、阴冷而傲慢的意志,消失了。 芙宁娜微微一怔,眼中的癫火都为之一滞,有点摸不着头脑。 剧本不对啊?自己这酝酿了半天的王之蔑视和癫火之怒,还没正式出手呢,对面怎么就先萎了? 她身形一闪,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残影,瞬间出现在琳妮特下坠的路径上,伸手扶住那具柔软的身体,让她不至于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托起那张因意识被抽离而显得格外苍白的小脸,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她盯着那双失去焦距、宛如玻璃珠般无机质的瞳孔,眼底的癫狂火焰却并未熄灭。 王的尊严不容挑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交界地的癫火,顺着这无形的联系,在两人的眼眸深处,轰然对撞,熊熊燃烧! 与此同时。 至冬,须弥,枫丹,稻妻,乃至某些不为人知、被遗忘的角落里。 数个正蜷缩在阴影中,在低声发出痛苦哀嚎的身影,他们不约而同地转为更加凄厉疯癫的嘶吼,仿佛灵魂正在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研究所内,芙宁娜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而癫狂的笑意。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璃月的古话,可真有用。” 她的声音轻柔而冰冷,带着混沌无序的回音,在死寂的研究所内回荡。 “让我看看,你那些藏在阴沟里的‘分身’,还有你那个最根本的‘庙’,到底在哪里?” …… 至冬,冰雪覆盖的国度,雄伟的 冰雪 宫殿。 王座之上,端坐着的那位神明,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属于提瓦特任何元素的灼热感。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淡漠如万年冰川的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疑惑。 她的眼前,难以言喻的混沌火焰正凭空出现,在华丽而冰冷的宫殿内迅速蔓延,疯狂灼烧着整座雄伟的建筑。 火焰的源头,正是她麾下那名代号为“博士”的执行官,那些散落在皇宫各处、用于研究和备份的“切片”。 但她的注意力,并未放在这个总是惹来天大麻烦的下属身上。她只是专注地凝视着眼前那无法被扑灭、无法被理解、燃烧着“存在”本身的火焰。 火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精准地燃烧着宫殿的砖石与“博士”的身体,却对周围的一切秋毫无犯。 许多忠心耿耿的愚人众卫兵试图冲上前去灭火,但无论是用水元素还是冰元素,都无法对火焰造成丝毫影响。 当他们试图靠近时,却都在距离火焰还有三两步的距离,便眼前一黑,悄无声息地晕倒在地,可一旦被同伴拖离火焰的影响范围,他们便会立刻苏醒,满脸茫然,对自己刚刚为何晕倒一无所知。 “哼!” 一声清冷的轻哼,自王座之上传来。 彻骨的寒风骤然降临,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最纯粹的冰晶。整个宫殿的温度陡然下降到一个恐怖的程度,连空间本身似乎都为之冻结。 那熊熊燃烧的混沌火焰,竟被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坚冰硬生生冻结,封印其中。 然而,火焰并未熄灭,依旧在晶莹剔透的冰块内部,执着而疯狂地燃烧着,将坚冰内部烧灼出无数扭曲的空洞,仿佛一个被囚禁的疯狂神明,在用尽全力挣扎。 遥远的须弥雨林,研究所的实验室里面。 芙宁娜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感地抬起眼,隔着无尽的空间,望向了至冬的方向。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研究所内,也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直接传入了那位冰之女皇的耳中。 “给你几分薄面,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话音刚落。 至冬皇宫内,那位神明清冷如冰的面容上,猛然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反噬。 包裹着癫火的坚冰,也随之发出一声刺耳的“呲啦”声,被由内而外地彻底烧穿、蒸发! 狂暴的火焰失去了束缚,冲天而起,将坚冰化作漫天水汽,瞬间弥漫了整个皇宫大殿。 冰之女皇清楚地意识到,对方的力量,根本不是她所能碰触的阶层。那火焰,蕴含着比深渊更加纯粹、更加无序的污染力量,根本不是这个世界之内的东西。 而对方,动用这种堪称禁忌的力量,仅仅是为了……一场针对“博士”的、随心所欲的惩戒。 第30章 你真的很弱诶! 芙宁娜怀中的琳妮特,身体猛然僵硬,仿佛一具被看不见的丝线强行提起的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哒”声。 那双本该属于少女的,清澈如湖水的眼眸,此刻依旧燃烧着难以名状的混沌火焰,但诡异的是,在她那柔顺的发梢末端,竟无端染上了一层稀薄而凛冽的冰蓝色,如同极北之地的霜花,突兀地绽放在灼热的地狱之中。 一个冰冷、威严,带着彻骨寒意,却又因距离与力量的冲突而显得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琳妮特那被强行开启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挤出。 “就…此……停手…吧。那个…人,我…还…有些……用处。” 芙宁娜抬起眼帘,那双燃烧混沌火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她松开了手。 “砰。” 琳妮特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芙宁娜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但并非对那位远在至冬的神明,而是对这个无辜被卷入风波的少女。 她还以为,那位被称为七国最强国家的冰之女皇,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没想到只是这种程度的远程精神投影。 看来,是她高估了这位蜷缩在冰雪国度的神明了,琳妮特发梢上那点可怜的冰蓝色,恐怕也只是两种极致力量在凡人脆弱的躯壳上强行冲突后,留下的一点无意义的现象罢了。 琳妮特在冰冷的地面上挣扎着,四肢的动作极不协调,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孩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 那双燃烧着癫火的眼睛,混合着冰霜的寒意,死死地盯着芙宁娜,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或许是适应了这具临时容器,话语流畅了许多。 “你想要什么?来自天外的旅者。” 话音刚落,那声音的语调又陡然一变,从谈判桌上故作镇定的淡漠,转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迷惑。 “不对,这股气息……你是……枫丹的水神芙宁娜?” 至冬的神明似乎终于通过某种神力之间的感应,辨认出了芙宁娜的身份,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无法理解的困惑。 “不可能……你的力量……你的本质……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至冬的神明还在为芙宁娜这矛盾重重、无法被提瓦特现有体系所解释的身份而陷入混乱。 但芙宁娜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放“博士”一条生路? 她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癫火的力量正影响着她的性格,将她的思绪引向更直接、更狂放的方向。 姐姐,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在开口之前,是不是该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又能在我这火焰里撑过几个呼吸?芙宁娜心中出现了这个想法。 毕竟,这癫火,可是她从那片名为交界地的破碎世界,从那片星空之外某个不可名状的外神手中,硬生生夺取撕裂下的权柄。 它的本质是焚尽一切的慈悲,是终结所有的毁灭。诚然现在,对应这股力量的“律法”碎片并不在此处,她无法完美地制衡力量对自己的影响,但着并不影响使用。 芙宁娜轻轻摇了摇头,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邪魅的微笑,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她只是稍微放开了对体内癫火的五成束缚,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松动。 刹那间,远在至冬的冰雪宫殿内,那刚刚被强行压制了一瞬的混沌火焰,如同被投入了整个世界的薪柴,再次疯狂暴涨! 金色的火焰不再是蔓延,而是化作了咆哮的海啸,席卷了整座宫殿。华美的壁画、雕刻着古老史诗的廊柱、镶嵌着璀璨宝石的穹顶,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并非燃烧,而是直接被“抹去”,从物质的层面上彻底燃烧。 芙宁娜倒是想看看,王座上的那位冰雪女神,能在这种焚烧“存在”本身的火焰中,支撑多久。 她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让对方彻底认清现在的状况。 不是我要干什么,而是你最好能让我,不乱发脾气。 什么?你说那些被火焰吞噬的,不仅仅是无机质的砖石,还有生命、物质、情感,乃至于空间本身? 芙宁娜的脑海中,多了些癫火带来的、杂乱无章的思绪和吐槽。 我以为是地上长得柴火呢!有什么区别吗!去跟我的癫火说理去吧!反正它也听不懂! 实际上,至冬的神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那股足以烧灼灵魂、无视任何防御的火焰,在暴涨的瞬间,就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干扰并切断了她与琳妮特之间那脆弱的精神链接。 她被强制下线了。 缺少了律法制衡体内权柄的芙宁娜,显然进入了一种肆意妄为、以绝对力量审视世界的危险状态。 这也是她为何要苦心孤诣地捏造属于自己的“律法”,并执着于寻回所有碎片的核心原因。 那些碎片,是缰绳,是枷锁,是为驾驭神明之力而打造的终极保险,是用来控制她体内那十种源自不同世界、彼此冲突又不安分的恐怖权柄的唯一手段。 有了完整的律法,她才不会被影响到。 否则,一旦动用超过该力量六成的分量,她就不可避免地会被这些力量的本源意志反向影响性格,偶尔做出一些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当然只是暂时的。 “咳……咳咳……” 芙宁娜咳嗽了两声,她眼中的张狂与漠然稍稍退去,恢复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清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赶忙收敛了刚刚那副邪魅狂狷的样子。 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让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人看见她刚才那副几近失控的丑态。 而此刻,遥远的至冬。 冰之女皇强忍着从灵魂最深处,被凭空点燃的无名怒火。 那并非针对芙宁娜挑衅的愤怒,身为早已舍弃了“爱”,并以此隔绝绝大多数情感的无爱之神,她本不该有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任何情绪的起伏,对她而言都无异于加速自身的磨损,是她极力避免的毒药。 但这股无名的怒火,却是由芙宁娜的癫火直接在她灵魂中点燃的,它不讲任何道理,绕过了她所有的防御和心之壁垒。 此刻,雄伟壮丽的至冬宫殿,除了她所在的王座大殿还勉强维持着轮廓,其余部分已然燃烧殆尽,化作一片虚无。 在火焰彻底失控的前一秒,她凭着神明的本能,将宫殿内所有的子民都传送了出去,除了那个惹出这天大麻烦的“博士”,不过对方此时也已经被混沌火焰燃烧殆尽,连一粒尘埃都没能剩下。 这样的场景,还出现在博士所有的切片所在地。 她垂下愤怒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混沌的火焰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紧接着,一缕纤细却无比癫狂的混沌火苗,竟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心口凭空燃起。 那是从她内心燃起的火焰,被压抑了无数个世纪的、本不该存在的混沌情绪,开始在火焰的催化下疯狂蔓延。 冰神终于意识到,对方的力量,已经不是单纯的能量攻击,而是和深渊之力同等位格,或许更高位格的力量。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侵蚀的屈辱,不得不解开了长久以来对自身力量的封印。 “轰——!” 无尽的冰雪与寒霜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那是足以冻结整个至冬的恐怖寒气,瞬间笼罩了整座燃烧的宫殿废墟。空气、光线、空间,乃至时间本身,都在这极致的严寒下发出了迟缓。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水汽蒸腾、冰火交锋的景象。 火焰只是单纯地、默默地燃烧着,来者不拒。 无论是她释放的冰雪,还是被冻结的空间,亦或是她身为神明的权能。 正如芙宁娜心中所想的那样,万事万物,皆是癫火的薪柴。 癫火拒绝善恶,拒绝轮回,拒绝新生,也拒绝一切形式的对抗。它只是平等地将一切投入火焰,带来唯一的、绝对的慈悲——那便是彻底的、不留任何痕迹的毁灭。 与此同时,须弥的实验室里。 芙宁娜正优雅地坐在实验室看台的座椅上,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无聊地敲击着,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下“小小的惩戒”,差点就把那位与天理为敌的神明给烧得一干二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三分钟后,芙宁娜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啊,这个时间,“博士”那种级别的切片,别说烧成渣了,估计连构成他的基本物质成分都被分解成虚无了,冰神怎么还没来求饶?难道是信号不好? “喂喂喂!有人在吗?断线了?” 芙宁娜的声音,通过那缕仍在至冬皇宫废墟上燃烧的癫火,直接在空旷死寂的废墟上空响起。 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呼唤,熊熊燃烧的火焰应声向两边退开,如同拉开了一道舞台的帷幕,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满是羞愤与震怒的神明,正踉跄地站在王座的废墟之前。 她解开了所有封印,恢复了神明应有的情绪与姿态,不再是那个冰冷的无爱之神。但她身上那华丽繁复、象征着神权与威仪的衣裙,早已被烧灼殆尽,只剩下光洁溜溜、宛如冰玉雕琢的躯体,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跳跃的金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灼烧着她的神体与尊严。 在看见芙宁娜的意志通过火焰“到来”之后,她那双本该淡漠如冰川的眼眸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化为实质。 “你若是想鱼死网破,我现在便实行计划,叫醒‘上面’的那些东西!”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外来的神明,能不能护住你那小小的枫丹!” 芙宁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神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连癫火的灼热都能被瞬间冻结。 “行了,别在这儿装可怜博同情了,还想拉我一起下水?你配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嘲弄。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至于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纯属咎由自取。” “我从头到尾的目标都只是那个不长眼的‘博士’,可没有特意针对你。是你,非要跳出来彰显你那可笑的神明威严,硬要插手。” 芙宁娜的意志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在火焰中缓缓踱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位狼狈的女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寸废墟之上。 “技不如人,就不要出来当神!好伐?” 第31章 艾尔海森的直言 至冬皇宫废墟上的癫火悄然熄灭,最后一缕金色的火星在冰冷的空气中湮灭,化为虚无,芙宁娜与冰神的对峙,随着那缕意志的消散而暂时告终。 须弥的秘密实验室内,死寂无声。芙宁娜依旧维持着单手托腮的姿态,静静地坐在高处的看台上,宛如一尊精致却毫无生气的雕像。 只是那双蔚蓝的眼眸中,再无半分慵懒与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冰冷,是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极北冰海。 冰神最后那番声嘶力竭、赌上一切的威胁,仍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详的寒意。 “叫醒‘上面’的那些东西……” 芙宁娜的指尖终于停止了在光滑桌面上的无意识敲击,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危险的寒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这威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提瓦特大陆那片天空之上,确实还存在着某些东西。 某些……拥有着绕开自己,直接对提瓦特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度施以毁灭性打击的可怕能力的存在。 冰神不是在虚张声势,恰恰相反,她是在亲眼见识了癫火那恐怖力量后,被逼到绝境,抛出了这张同归于尽的底牌。 这意味着,她有绝对的把握,那些“东西”,是连如今的自己无法保证能在那样的打击下保全枫丹的存在。 而枫丹…… 这个名字几乎是刻在她灵魂最深处的烙印,是她一切行动的起点与终点。为了它,她甘愿在舞台上扮演,忍受五百年的孤寂与误解,哪怕她在交界地浴血奋战,踏着尸山血海加冕为王,也从未忘记这个词语。 那是她的根,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的逆鳞。 “看来,计划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了。”芙宁娜低声自语,在集齐那些散落在提瓦特各处的律法碎片,真正掌握足以完完整整保护枫丹的力量之前,确实需要收敛一下过于张扬的行事风格了。 她可不是个鲁莽的人。 而且,冰神说的是“那些东西”……是复数。 这个细节让芙宁娜的眼神愈发凝重,她的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将她的注意力从深沉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一直昏迷在地的艾尔海森,那浓密卷翘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坐起身,那双标志性的灰绿色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但很快便被锐利审视所取代。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周遭的环境,被破坏的实验设备,空气中残留的非人气息,以及被一道道金色光辉驱散后,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角落阴影里的些许黑雾。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高处看台之上,那个安然端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白色身影,芙宁娜。 艾尔海森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略显急促,心中长久以来盘旋的某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猜测,终于在此刻,被眼前这无可辩驳的现实彻底证实。 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站起,一丝不苟地掸了掸那身精致考究的学者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随即迈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看台。 这位在须弥教令院中以理性和智识著称的书记官,以一种极其标准而肃穆的古老礼节,向着眼前的神明单膝跪下。 “尊敬的枫丹水神,芙宁娜·德·枫丹大人。”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波澜。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芙宁娜眼中的冰冷悄然褪去,转而被一抹浓厚的、不加掩饰的兴趣所占据。 她轻盈地从看台上一跃而下,繁复的白色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艾尔海森的面前。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双在任何情况下都波澜不惊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真是有趣的展开。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向一位异国的神明,行此大礼?” 艾尔海森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芙宁娜那双仿佛蕴含着整片星空的蓝色眼睛,用他最擅长的、清晰而冷静的逻辑,阐述着一件匪夷所思、正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 “我的挚友,一位名叫卡维的建筑设计师,他的灵魂如今正被禁锢在我的身体里。而他本人的身体,却被一股我无法理解、无法解析的诡异力量所侵占,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 “不死的怪物?”芙宁娜重复着这个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中的兴味也更浓了,“有点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最好的朋友,灵魂跑到了你的身体里玩‘寄居蟹’游戏,而他自己的身体,则变成了怎么也杀不死的东西在外面乱逛?” “正是如此。”艾尔海森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他选择在此刻,向这位力量深不可测的神明坦白这个最深的秘密,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理智的豪赌。 从芙宁娜出现,和迪娜泽黛身上的异状出现了反应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便在他心中萌生并迅速成型。 这位神明,一定与影响卡维的力量有所关联。 毕竟影响迪娜泽黛的力量,与侵蚀卡维身体的力量,虽然表现形式截然不同,一个如同诅咒,一个如同扭曲生命的瘟疫,但它们几乎是在同一天出现的异状。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是唯一的真相。 这两种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层的联系,而眼前这位能够轻易压制其中一种力量的枫丹水神,或许是唯一能够解决卡维问题的希望。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本该待在教令院处理文书的书记官,会出现在一位富商的宅邸中,并主动卷入这场看似与己无关的事件。 一切,都是为了寻找拯救那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笨蛋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而在这之前的冒犯举动,都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确认。 听完艾尔海森条理清晰的陈述,芙宁娜脸上的笑意却倏然收敛,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瞬间变得淡漠起来,仿佛刚才的兴致盎然只是一个幻觉。 “我不是一个小气的神明,对于你之前在宅邸些许冒犯,以及试图用你的逻辑来揣测我的行为,我并不在意。”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神明与王者的威严。 “但这不代表,我会因此为你出手。更何况,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你们须弥的神明,没有为你们负责的义务。” 话音落下,芙宁娜随即转身,将一个冰冷的、写满拒绝的后背留给了依旧单膝跪地的艾尔海森,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艾尔海森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气馁或失望的神色,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石雕,等待着未知的判决。 芙宁娜将目光投向了实验场地的中央,不再理会身后的男人。 在那里,由阿如村村民异变而成的、令人作呕的血肉怪物,依旧被她留下的金色力量所化的锁链牢牢镇压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只能从扭曲的腔体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嘶吼。 “也罢,是时候处理这些可怜的造物了。”她轻声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宣告着什么。“正好,拿你们来试试我的想法。” 芙宁娜缓缓抬起右手,白皙的掌心向上。 她闭上双眼,庄严肃穆的祷词自唇间流淌而出,带着古老而苍凉的回响,荡漾在空旷的实验室中。 “百相自我血肉而生,罪孽非尔等所铸,乃我独负其轭。” “今以源泉,洗净尘世铅华——” “归去吧,归向未染尘埃的晨露,归向太初未分的纯净。” 这是来自交界地,属于熔炉百相的古老祷词。只是如今,祈祷的对象,早已从某个古老力量化身,变成了她自己。但诵念祷词的习惯被保留了下来,这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宣告。 随着祷词的咏唱,一团暗沉而杂乱的黄金色光辉,在芙宁娜的掌心缓缓浮现、膨胀。 那不是纯粹神圣的、象征秩序的金色,而是混杂着万物色彩的混沌之光,仿佛生命最原初的形态,是混沌的生命熔炉。这正是交界地熔炉百相的力量,象征着万物尚未分化时的原始状态,是所有生命形态的共同起源。 用这股追本溯源的力量,来修正由古龙之力和禁忌知识所造成的生命扭曲,再合适不过。 芙宁娜手掌轻轻一推,那团混沌的暗金色光辉便如拥有生命般向前流淌,化作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薄膜,将所有血肉怪物尽数笼罩其中。 “吼——!” 金色的薄膜之下,那些怪物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涌动、挣扎、收缩、膨胀,仿佛正在经历一场从分子层面开始的、脱胎换骨的残酷熔铸。血肉在分解,骨骼在重塑,一种全新的形态正在混沌的光芒中孕育。 跪在地上的艾尔海森,眼睁睁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他能感受到那股光芒中蕴含的、无法用任何已知理论解释的生命法则,他意识到芙宁娜正在创造生命。 片刻之后,所有的嘶吼与挣扎都归于沉寂。 金色的光膜如同晨雾般渐渐散去,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原本丑陋畸形、散发着恶臭的血肉造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身材魁梧健壮的身影。他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身上散发着强悍而古老的气息,如同从神话时代走出的守卫。 芙宁娜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边再次泛起一丝笑意。 “嗯,中间的步骤没出差错,第一次亲手搓熔炉骑士,效果还不错嘛。” 这些由她亲手创造的熔炉骑士,其本质已经打上了芙宁娜的烙印。他们可以直接吸收和转化外界的古龙之力来强化自身,而那禁忌知识的污染,则被芙宁娜的赐福彻底镇压。除非芙宁娜本人死去,否则他们绝无再次被禁忌知识影响的可能。 同时,他们作为阿如村村民时的情感与记忆,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他们以一种全新的、更强大的生命形态获得了新生,他们依旧是阿如村村民,但也是听命于芙宁娜一人的,熔炉骑士。 做完这一切,芙宁娜才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艾尔海森。 “有点耐心是好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仍未起身的男人。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向我展现你价值的机会。” 说完,芙宁娜对着身后那群新生的熔炉骑士随意地招了招手。 无需言语,这些忠诚的造物便瞬间理解了主人的意图。他们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在地的迪希雅、拉赫曼、阿卡姆等人扶起,将他们安置到一旁干净的空地上。 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第32章 死之执政! “你小子,还真知道不少。” 芙宁娜在心中暗自评价,艾尔海森的博学,确实让她有些意外。 他就像一本行走的大书库,而且是那种收藏着禁忌孤本的类型,能精准地补足自己对提瓦特大陆某些隐秘知识的空白。 毕竟,那五百年的漫长岁月里,她作为“神明”的扮演者,光顾着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审判席上观看一场又一场的人间悲喜剧,并未真正以神的视角去探索和了解这片大陆的深层构造。 至于冰之女皇口中那些“上面”的东西,那些关乎世界本质的秘密,芙宁娜确实一无所知。可 看艾尔海森的样子,他似乎不仅仅是知道,而是有一些证据证明那些禁忌的存在。 这个人,确实有些价值,芙宁娜想,一个聪明到能触碰禁忌,又理智到懂得敬畏的凡人。 “行了!” 芙宁娜抬起手,她打断了艾尔海森继续揭露一些秘密的举动。 “接下来,你就跟着我。感到荣幸吧,我赐予你跟随神明,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权利。” 艾尔海森闻言,那因过度紧张而紧绷的肩膀,此刻才微不可查地松弛下来,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荣幸”。 他心中竟然后悔起刚才那近乎失控的倾诉。那不像是他,书记官艾尔海森,永远将理智与逻辑置于情感之上。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不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大概是……寄居在他体内,被那股力量压制着的卡维的灵魂,在濒临消散的绝望中发出了最后的悸动,用残存的情感冲击了他的理智之墙。 大概吧?他只能如此解释,或许之前的冒犯...... 他的思绪被一道不祥的、吞噬光线的暗光打断。 艾尔海森猛地抬起头,看到芙宁娜的素白手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武器。 那是一柄仅有小臂长的漆黑匕首,造型古朴而狰狞,刀身并非光滑的平面,而是布满了如同血管般扭曲的诡异纹路。 匕首的锋刃上,缠绕、跳动着一簇簇仿佛能将灵魂本身都点燃的黑色火焰。那火焰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灵魂冻结、令生命本能发出尖叫的死亡气息。 那是终结,是万物的归宿,是绝对的死亡。 艾尔海森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起来。这不是恐惧,而是生命在面对其绝对克星时,从基因最深处传来的生理性排斥反应。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每一条神经都在催促他转身奔逃。他咬紧牙关,牙齿摩擦发出“咯咯”的轻响,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这股生理冲动和欲望,双脚如同被无形的铁钉钉死在地上,纹丝不动。 芙宁娜似乎很满意他的定力,仿佛在欣赏一件刚毅的艺术品。她拿着那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匕首,随意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放轻松,这是一种赐福,很快的。” 她轻声说道,语气像是在安慰一个害怕打针的孩子。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动,没有丝毫预兆,那柄漆黑的匕首便化作一道纯粹的黑线,毫无阻碍地、精准而冷酷地、直直刺入了艾尔海森的心脏。 “呃……” 冰冷与灼热两种截然矛盾的触感,在胸膛同一点轰然炸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如同核爆的冲击波,瞬间贯穿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艾尔海森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一个针尖,眼中清晰地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与生理性的痛苦。 那是生命在面对终结时无法抑制的本能退缩,是任何理智与意志都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是如何切开皮肤,分离肌肉,顶开心口的骨骼,最后精准地触碰到他仍在跳动的心脏。 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和身体,一点燃烧着黑焰的狰狞尖端,从他后背的衣料下透出。 芙宁娜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抽回,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从一块黄油中拔出餐刀。 艾尔海森踉跄一步,险些扑倒在地。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衣物胸口处破开一个洞,而下面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同样大小的、狰狞的伤口。 诡异的是,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它的边缘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黑色火焰,那火焰如同活物般缓缓舔舐着伤口周围的血肉,甚至能透过那火焰摇曳的间隙,看到里面被黑焰包裹、却依旧在顽强跳动的心脏。 更诡异的是,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在达到顶点的瞬间之后,正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明。 看着艾尔海森在片刻的惊骇与痛苦之后,竟又重新挺直了脊背,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姿态,只是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了几分,芙宁娜再次在心中感慨。 这个男人的意识之坚韧,确实是她目前为止所见过的凡人之中,最为顶尖的一个。换做常人,此刻不是疯了,就是已经被那死亡的气息冲垮了心智。 “走吧,身体在须弥城,对吗?”芙宁娜开口问道,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艾尔海森点头应道,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捂住胸口那个燃烧着黑焰的伤痕,指尖却在触及火焰的瞬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只好将手悬停在半空。 他心中的思维却如同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在疯狂运转。 这位水神的意思是……她可以自由穿梭于提瓦特大陆的任何地点?不!艾尔海森立刻在心中做出了否定,若是如此,对方不会选择雇佣迪希雅作为向导。 紧接着,一个更合理的答案浮现脑海:她拥有着可以返回自己曾经到过之处的能力!就像是预先设置好的传送! 等等……这过分敏捷、甚至超越了自己极限的思维速度是怎么回事? 他瞬间明悟,是胸膛上那黑焰所带来的影响!它在以某种方式剥离情感的干扰,提纯他的精神力,将他的思维加速到了一个非人的境界! 艾尔海森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流转了数个来回,芙宁娜却没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她伸出另一只手,动作随意地单手提溜着他后颈的衣领,像是拎着一只不听话的、体型过大的猫。 然后,她无视了艾尔海森瞬间僵硬的身体,向前随意地踏出了一步。 空间在这一步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化、扭曲、撕裂,然后如同打碎的琉璃般重新拼合。前一刻还是冰冷坚硬的实验室,下一秒,温暖湿润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他们已经置身于一座繁华的城市之中。 高大如山的古树矗立在远方,青翠的树冠几乎要触碰到天空。空气中弥漫着花朵的清甜、香辛料的浓郁以及雨林草木的芬芳。 时间已是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巷子上方的屋檐缝隙洒落,形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他们正好处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里,不远处主干道上传来鼎沸的人声,却无人发现这突兀出现的两人。 艾尔海森迅速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在双脚落地的瞬间便站稳了身体。他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仿佛刚才那“被拎”姿势从未发生过。 他对着芙宁娜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地在前方带路,用行动诠释了自己“追随者”的身份。 穿过几条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对的熟悉街道,路边的偶有认识艾尔海森的人纷纷侧目,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向来独来独往的书记官,以及他身后那位气质卓绝、容貌惊人的陌生少女,艾尔海森对此视若无睹,领着芙宁娜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没有在一楼那个堆满了杂乱书籍的客厅停留,他直接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厚重木门。 “吱呀——” 阴冷、潮湿、混杂着淡淡血腥与腐朽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怪物般扑面而来。 地下室里,一个惨白的身影被数条比手腕还粗的特制锁链束缚在墙角。锁链深深勒进他的皮肉,磨损处一片暗红。 他衣衫褴褛,浑身布满了干涸的污迹与不明的液体,长长的金发黏合成一缕缕,肮脏不堪。他低垂着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毫无理智的低沉嘶吼,每一次嘶吼都带动着锁链哗哗作响。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曾经俊朗明媚、永远带着艺术家式热情的面容,此刻扭曲而狰狞,双眼一片浑浊的灰白,嘴角流淌着涎水,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对生者充满无尽憎恨的恶鬼。 正是卡维的身体。 芙宁娜看着眼前的一幕,蔚蓝的眼眸瞬间变得凝重,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她心中最后的猜想被这眼前所见证实了。 这是死亡卢恩碎片的力量所影响的结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的责任,是她在回归提瓦特时,遗失律法的一部分碎片,造成了这第一个悲剧。 眼前的卡维,已经不能算是活人,甚至不能算是死人,他是“死诞者”。 死诞者,本是交界地的死亡秩序,因“命定之死”的封印,导致死亡秩序紊乱后诞生的可悲产物。 而提瓦特大陆出现的第一个死诞者,源头恐怕就是自己遗失的死亡卢恩律法碎片。 看来,必须尽快找回所有的死亡卢恩律法碎片了,这不仅是为了恢复自己的全部力量,更是为了修正这个世界本不该出现的错误。 “接着!” 芙宁娜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地下室的死寂,她将那把燃烧着黑焰的匕首,直接抛向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下意识地伸手,这一次,当他的手掌握住刀柄时,那股死亡的气息顺着手臂传来,却没有再引起他身体的战栗,胸口的黑焰与匕首的火焰仿佛同出一源,让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股力量。 “卡维的灵魂,我已经用黑焰作为牢笼,将它暂时束缚在了你的心脏里面。” 芙宁娜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足以令任何理智之人疯狂的内容。 “现在,那个身体里只是一个被力量侵蚀的空壳。而你的心脏,已经被我的力量所标记,成为了完美的、能够容纳并已经镇压他灵魂的容器。” 她看着艾尔海森,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把你的心脏给他,然后,把他的心脏安放到你的身体里,用这把刀,它能保证你们的生命。” “去吧。” 艾尔海森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刀柄上扭曲的纹路硌着他的掌心,他看向角落里依旧在疯狂嘶吼的卡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因为这近乎主动献祭、主动赴死的荒谬方法而产生的退缩或犹豫。 他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在接受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地下室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却丝毫无法冷却胸口黑焰带来的、思维上的绝对冷静。他迈开脚步,坚定地走向那个被锁链束缚的、曾经的挚友。 就在此时! 芙宁娜猛地一激灵,仿佛有一根无形的、淬满了剧毒的针,狠狠刺中了她的感觉,有人在窥视她! 她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地下室的墙壁,穿透了须弥城的建筑,望向天空。 须弥城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天幕所笼罩。 奇特的是,城中街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民众,那些智慧的学者、忙碌的商人,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在享受着午后的安宁与祥和。 只有在神的视野里,那片天空才是如此的不祥与可怖。 血色的天幕之上,有一片区域的颜色格外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在那片暗红之中,无数巨大、布满了血丝与冰冷的眼睛,突兀地睁开了。 那些眼球巨大无比,每一个都堪比一座房屋,它们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四处转动、观察,瞳孔中流露出无机质,冷酷的恶意,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最后,所有的眼睛,成千上万只令人发毛的眼睛,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号令,动作整齐划一地、猛地转向同一个方向。 它们的视线好似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艾尔海森的住宿之地。 与芙宁娜对视! 第33章 换心! “不速之客。”芙宁娜的声音冰冷,毕竟对方一上来就展示如此纯粹的死亡恶意。 她的目光透过艾尔海森的房子,与那千万只诡异的眼睛对峙。 地下室内,艾尔海森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外界的风起云涌,似乎完全不被他所感知。 他的思绪仅仅是在芙宁娜转身那刻顿了一瞬,便重新聚焦于眼前。 清脆的、令人牙酸的割裂血肉和骨骼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室中突兀响起。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他用膝盖单腿死死压制着卡维不断挣扎的腹部。 他苍白的手指紧握着那柄燃烧黑焰的匕首,另一只手则如铁钳般钳制住卡维胡乱挥舞的双手。 眼前的卡维,面容扭曲,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宛若从深渊爬出的恶鬼。 看到挚友这般模样,艾尔海森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随即又归于平静,反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解脱,即将到来。 时间仿佛回溯,拉回到两天前。 教令院的人将卡维带回来时,他尚处于昏迷之中。 根据同行者的描述,卡维是为了从一处塌陷的古遗迹洞穴中拯救一个误入的孩童,才遭遇了不测。 经过教令院最好的医生仔细检查,得出的结论却意外地乐观:只是单纯的生命体征衰弱,并无致命外伤,只需妥善治疗和充分休息,便能康复。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艾尔海森也曾短暂地放下心来。 然而,变故突如其来。 当天中午,艾尔海森结束了书记官的日常工作,回到家中。 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友人,而是一个面色死灰、双眼空洞,如同失魂野兽般在客厅中肆意游荡的卡维。 那不再是卡维,至少,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 在“卡维”发现艾尔海森这个鲜活的生命个体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死气。 尽管完全不理解友人为何会骤变成这般模样,但艾尔海森的理智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 他以最小的代价压制了狂暴的卡维,将他重新束缚。 接下来的时间里,艾尔海森尝试了各种他所知的方法,试图唤醒卡维迷失的意识。 无论是草药、精神安抚,甚至是某些记录在古籍中的仪式,都毫无作用。 卡维的身体依旧冰冷,眼神依旧空洞疯狂。 但艾尔海森没有选择放弃。 他开始查阅那些被列为禁忌的古老典籍,同时不动声色地与教令院内部某些特殊渠道沟通,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直到当天深夜,在他几乎要被疲惫与绝望淹没之际,他遇见了卡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那是灵魂状态的卡维,虚弱、透明,带着深深的恐惧与茫然。 从卡维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艾尔海森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某种未知的、强大的力量干扰了提瓦特大陆本已脆弱的生死秩序,卡维在洞穴中不幸成为了牺牲品,灵魂险些被拖入死亡的混乱中。 是另一种更为纯粹而强大的力量,在最后关头介入,将他的灵魂从彻底沦为行尸走肉的边缘拉了回来,但也仅仅是拉回来而已。 第二日清晨,艾尔海森从短暂的浅眠中醒来,立刻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沉重,以及思维中前所未有的混沌感。 这是卡维那濒临消散的灵魂,在昨夜与他交流后,最后在小吉祥草王帮助下,依附于他身体所带来的后果。 在之前,通过对各种古籍信息和近期须弥历史进行比对分析,小吉祥草王别囚禁这件事只是额外得到的消息,也是艾尔海森最后的底牌。 于是昨晚在见到卡维即将消散的灵魂之后,艾尔海森选择向小吉祥草王祈祷,对方回应了祈祷,并给出了帮助,并指出了卡维身上的异样和世界之外的力量有关。 为了验证神秘给出的信息,也为了寻找可能的解决之道。 艾尔海森根据一个常年合作的情报商人提供的隐秘消息,确定了另一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异变的受害者——迪娜泽黛。 当晚,他应卡维亚,迪娜泽黛的父亲邀请,前往迪娜泽黛的居所,对她的状况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与分析。 情况与卡维完全不一样,但都对提瓦特大陆的元素力没有什么反应。 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闪过,艾尔海森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停顿分毫。 匕首锋利无匹,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扯声再度响起,他已经从卡维的胸膛中,取出了那颗枯萎却依旧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褐色的、带着腐败气息的血液瞬间飞溅而出,点点洒落在艾尔海森平静无波的脸颊上,也溅湿了卡维那依旧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一个疯狂,一个平静,在昏暗的灯光下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艾尔海森小心翼翼地将卡维那颗如同风干果核般的心脏,暂时放置在自己胸前衣物与皮肤之间的空隙里,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然后,他单手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同样的血肉撕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哪怕手掌中的是自己的心脏,艾尔海森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正在撕扯的只是一具与己无关的躯体。 剧痛如同海啸般穿透了四肢百骸,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尖叫。 然而,这足以让常人瞬间崩溃的痛楚,却被他胸口处那团源自芙宁娜的黑焰悄然镇压、消散。 痛感依旧存在,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无法撼动他思维上的绝对冷静。 潮水般的痛楚一波波涌来,又一波波被压下。 他的心脏被完整地取了出来,鲜红而充满活力,每一次搏动都充满了力量。 与卡维那颗枯萎的心脏相比,简直像是最璀璨的钻石与路边最卑微的泥块,对比鲜明得令人心悸。 “快一点,别磨蹭!” 芙宁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有些冷酷。 声音在地下室的石壁间碰撞折射,有几分失真和遥远的感觉。 这细微的差别,让艾尔海森瞬间判断出,芙宁娜此刻是背对着他的状态。 这位神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到来了! 尽管艾尔海森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分心去推算这些,但他的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得出了结论。 接下来的步骤,正如芙宁娜所说,简单而直接。 他将自己那颗鲜活的心脏,小心地安放进卡维被剖开的胸腔之内。 黑焰匕首上残留的力量似乎在引导着生命的连接,奇异的黑色丝线在创口处游走,促进着融合。 然后,他拿起卡维那颗枯萎的心脏,犹豫了不足半秒,便将它按入自己空洞的胸膛。 几乎是立刻,卡维的身体产生了反应。 一抹微弱的血色,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开始在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缓缓浮现。 那双空洞赤红的眼睛里,疯狂与暴戾渐渐褪去,一丝困惑与茫然浮现,最终,凝聚成了熟悉的清明。 “艾尔……海森?”卡维的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苏醒后的虚弱。 看到那双恢复神采的红色眼眸,艾尔海森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凉、麻木。 他下意识地看向卡维,在卡维那双逐渐聚焦、倒映出他身影的清澈眼眸里,艾尔海森看到,自己原本健壮挺拔的身体,此刻正像一颗被瞬间吸干了所有水分的饱满水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枯槁。 皮肤失去了光泽与弹性,紧紧贴合在骨骼上,显露出嶙峋的轮廓。 短发也仿佛失去了生命力,变得干枯暗淡。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一点点被黑暗所吞噬。 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艾尔海森最后听到的,是卡维那带着浓浓鼻音、熟悉又有些怀念的吵闹声,似乎在惊慌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以及,芙宁娜带着一丝愠怒的、清冷的呵斥声,隐约还有锁链碰撞的声响。 “……安静点!别吵到他最后的……休眠……” 世界,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第34章 前倨后恭,思之发笑。 “死亡秩序,不容违背。” 一个阴森的声音在地下室中幽幽回荡,带着冰冷的威严。这声音像是一股无形的寒流,穿透了石壁,穿透了血肉,直抵灵魂深处。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都被这声音冻结了几分,地下室灯笼光芒也跟着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在整个须弥城,只有芙宁娜和另一位隐于幕后的神明,清晰地捕捉到了这句饱含警告意味的宣告。 芙宁娜微微蹙起了眉头,那双蔚蓝眼眸中闪过被挑衅的极淡不悦。“我的力量碎片,和你的秩序有什么关系?” 芙宁娜在心中自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审视,她执掌交界地的一切,对于所谓的“秩序”,有自己的一套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干涉,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可笑。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不远处,卡维正紧紧抱着艾尔海森那具迅速干枯下去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生命力都渡给对方。 他口中语无伦次地呼喊着,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颤抖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碾碎了的玻璃渣:“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你醒醒……你看看我……求你了……” 泪水混杂着鼻涕,糊了他满脸,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徒劳地摇晃着怀中之人,试图唤回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机。 芙宁娜有些无语,她几步走了过去,高跟靴踏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让卡维注意到了这地下室内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别摇了!”她开口,声音如同冰泉滴落。 “他现在只是因为生命力骤然流失,导致身体暂时性的枯萎,就像脱水的花一样,需要的是营养补充和时间恢复,你再这么粗鲁地摇下去,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骨头架子,可就真的要散架了!” 卡维的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脸上的慌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升起一股混杂着羞愧、担忧与茫然的尴尬红晕。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芙宁娜,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更加小心翼翼地护住艾尔海森,生怕自己刚才的举动真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芙宁娜没再理会他的窘迫,她不是来安慰人的,她此刻更在意的是那个神秘声音的来源和意图。 她深深看了一眼艾尔海森,确认他胸口处自己留下的那点黑焰仍在稳定地维系着他的核心生命力,只是表面看起来凄惨了些。 于是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浓重血腥气味的地下室。 穿过艾尔海森家那条略显昏暗、堆满书籍的走廊,空气中飘散着旧纸张和墨水的淡淡清香,与地下室的铁锈和血腥形成了鲜明对比,最终,芙宁娜来到了庭院之中。 傍晚的微风带着一丝雨林特有的湿润水汽,轻轻吹拂着她的海蓝色发丝,芙宁娜抬起头,望向天空。 原本应是夕阳余晖将天幕染成一片暖金与橘红交织的瑰丽色彩,此刻却被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血色所侵占。 那血色浓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液,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正在渗血的伤口。 而在那血色的中心,数十只布满了狰狞血丝的巨大眼睛转动,边缘布满了虬结的血管纹路,它们冰冷而无情地注视着下方的大地,那目光中不带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与审判。 芙宁娜毫不畏惧地与那些眼睛对视,身姿挺拔,她迅速搜刮着自己在提瓦特大陆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的有限神明知识,试图辨认出这诡异眼眸的来历。 “不是七神中的任何一位……”她心想,七神的权能与形象特征她大致有所了解,没有哪一位是以这种形态示人。 她蹙眉思索着,将脑海中已知的神明一一排除。 曾经交过手的花神?不,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上。若是完整掌握禁忌知识的赤王,或许能和上面的这家伙碰一碰。 至于当刚刚打哭的冰之女皇和那维莱特,他们的力量与这眼眸展现出的威压相比稍逊一筹,其他的神明,如蒙德的风神、璃月的岩神,她尚未亲见,无法做出准确评价。 天空中的巨眼,散发出的那股纯粹而强大的威慑力,清晰地告诉她,这绝非等闲之辈,这让她隐约想起了,冰神曾经提及的,那些高悬于天空岛之上的“家伙们”。 会是同一拨存在吗? 芙宁娜并未立刻拔剑动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 这是她在交界地残酷的战斗中养成的习惯——在面对未知的强大敌人时,首先要做的便是观察,急躁是失败的近亲。 “一位拥有世界之外力量的本地神明,你要反抗死亡的秩序吗?” 那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回响,而是清晰地源自天空中的那些巨眼,声音如同无数冰针刺向耳膜,带着实质性的压力,缓缓质问。 但话语间,对方散发的死亡恶意消散。 “哦?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选择质问吗?” 芙宁娜挑了挑眉,心中那股因强敌出现而隐隐蠢蠢欲动的战意,被这句问话悄然压下了些许。 她好整以暇地环顾四周,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随手拉过庭院里一张不知是艾尔海森还是卡维平时用来休憩的木质躺椅,姿态优雅地坐下,甚至还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 黄金律法大剑被她随意地拄在身侧,剑柄上镶嵌的那颗黑色宝石,在血色天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深邃而幽暗的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她单手托腮,支在躺椅的扶手上,好整以暇地仰头,看向天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巨眼,回应道:“你有你的秩序,我有我的律法。不同理念的交融与碰撞,本就是世界演进的常态,何来反抗一说?难道只允许你的秩序存在,就不许我的律法运行了吗?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顿了顿,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不过,在讨论这些宏大命题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知道,我该如何称呼阁下?毕竟,无名的神明,其言语的分量,总是要打些折扣的,不是吗?” 天空之上的数十只血色眼眸诡异地转动了几下,巨大的瞳孔似乎不自然地收缩又放大,弥漫在庭院中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似乎也因此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片刻之后,那阴森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其中那股高高在上的威压感,似乎莫名其妙地减弱了些许: “你可以称呼我为若瓦娜。枫丹的神明,你所拥有的世界之外的力量,不容许影响此地长久以来稳固的死亡秩序。请立即回收你干涉生命的力量,不要插手既定的死亡流程。” 若瓦娜的语气,似乎比最初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客气?或者说,少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 而且,芙宁娜敏锐地注意到,天空中的那些巨大眼眸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地、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反而有几只眼球有些飘忽地扫视着庭院的四周,甚至向上方和更远处的虚空瞥了几眼,仿佛在忌惮着什么未知的存在,或者在确认什么事情。 “嗯?”芙宁娜不自觉的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湛蓝眼眸中隐藏着疑惑。 她仔仔打量着天空中那些自称为“若瓦娜”的血色巨眼,对方态度的转变实在太过明显和突兀。 从一开始那副气势汹汹、仿佛要将一切忤逆者碾碎的姿态,带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死亡恶意,到后来带着审视与怀疑的质问,再到现在,这语气简直就像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说,给我个面子,别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乱搞事,行不行?” 芙宁娜下意识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光洁细腻的脸颊,又暗中仔细检查了一下体内奔涌的神力,以及那带着米凯拉特性的力量。 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并没有主动释放米凯拉那股“纯金温柔律法”的力量。 毕竟,那股力量虽然强大,但也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魅惑人心的特质,她通常不会轻易动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解。 “对方这是怎么回事?是被我折服了?难不成是看出来我隐藏在可爱外表下的霸气外漏,瞬间被我沉睡已久的王者气度所折服了?” 芙宁娜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来,毕竟自己在交界地也遇上过不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的,到后面的忠诚。 “你……”芙宁娜兀地从躺椅上站起身,金她刚想开口追问些什么,探究一下对方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以及这“若瓦娜”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话才说了半截,她就看到天空中的那些血色巨眼猛地向后急缩,仿佛一群受惊的兔子般,齐刷刷地向血云深处退去。那动作之迅捷、之仓皇,让她都有些始料未及的讶异。 对方这副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立刻消失的狼狈模样,让芙宁娜心中瞬间闪过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夜空。 “看来,这位自称若瓦娜的存在,不仅与‘死亡’这个概念有着极深、极本质的联系,而且……它在害怕我,或者更准确地说,它在害怕我身上某种与‘死亡’天然相悖、甚至能够凌驾于其上的特质。”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遥远的交界地时,那位忠诚守护着“命定之死”力量的野兽祭祀玛利喀斯。 当时玛利喀斯在面对她时,也曾流露出类似的、混杂着坚毅与恐惧的复杂情绪,那种如出一辙的表现,若非最后因职责所在,玛利喀斯不得不与她展开殊死搏斗,那家伙恐怕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永远不再相见。 “原来如此……是这个原因吗?”芙宁娜若有所思地低语,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芙宁娜思索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也带着几分大度。 她决定不再深究这其中的具体缘由。既然对方已经主动退后示弱,并且看起来并不打算真正干涉艾尔海森的行为,仅仅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出来示威一下,那她也没必要非得把事情闹大。 至于开始的冒犯,就当做是猫咪在宣告自己的领地,进行一番威慑示警也未尝不可,不必过于追究。 她刚刚才在内心深处下定决心,要尽量保持低调行事,少惹麻烦,优先把那些散落在提瓦特世界各处的、属于自己的律法力量碎片找齐再说。 毕竟,把所有碎片找回来,即便是世界重开,她也有机会救下枫丹。 与这种估计是执掌一方“死亡秩序”的存在硬碰硬,显然不符合她当下“闷声发大财”的初步计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对提瓦特根本一些情况不完全了解的情况下。 听到芙宁娜这句带着几分“恩准”意味的话语,天空中的若瓦娜仿佛如蒙大赦。 那些巨大的血色眼眸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没说,便以比出现时更快的速度,迅速隐没于翻腾的血云之后。 紧接着,那漫天的、令人压抑的血色也如同退潮般飞速褪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从天空这块画布上抹掉。 天空很快恢复了临近傍晚时应有的、带着些许忧郁的暗沉金色,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缓缓沉向西边的层叠山峦,只在天边留下一抹绚烂的晚霞。 芙宁娜撇了撇嘴,对于若瓦娜这般“识时务”的表现,她不置可否。她转过身,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一下地下室艾尔海森的状态。 艾尔海森之前早已接受了她的“赐福”,那源自她力量的黑焰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他的生命核心牢牢稳固住。 此刻,他虽然身体因为力量的置换和卡维心脏的排异反应而依旧显得极度虚弱干枯,如同风中残烛,但生命之火并未熄灭,反而有了一丝微弱却持续的复苏迹象。 暂时没有大碍,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和一些特殊的“营养”就能慢慢恢复。 至于若瓦娜之前警告的“不要干涉既定的死亡”,芙宁娜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下,便随手扔在了脑后。 她挑了挑眉,心想:“艾尔海森的这次‘死亡’,本就是因为我力量碎片的意外影响才导致的,严格来说,是我间接造成的事故。我出手修正我引起的问题,怎么能算是干涉什么‘既定’的死亡呢?这逻辑可不对。” 确认完毕艾尔海森的情况后,她心中略定,抬起脚步,向着庭院门口随意地踏出一步。 空间在她落脚的瞬间微微扭曲,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下一瞬,她的身影已经如同幻影般消失在艾尔海森的宅邸之中,跨越了遥远的空间距离,出现在了须弥雨林深处,那间愚人众研究所实验室内。 与此同时,在某个黑暗的、不为人知的的虚无维度之中。 若瓦娜那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中却不再是之前的威严与冰冷,反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剧烈颤抖,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狂热的隐约兴奋? “不可能……不可能!那种特质……是永恒死亡的气息!完全掌控‘死亡’秩序之人,不,是超越了‘死亡’秩序……” “祂……祂竟然出现在了提瓦特……这片被‘天理’严密注视的……” “或许……提瓦特的‘死亡’,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革新……不,是颠覆性的重构……”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石破天惊的秘密,最终,那声音连同所有的情绪,都彻底消散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个充满无限变数与惊悚可能的“或许”,在黑暗中久久回荡。 第35章 风云各起。 与此同时,提瓦特大陆的各个角落,风云变幻。 蒙德,风起地。 那颗象征着自由与守护的巨大橡树之下,青色的荧光骤然收敛。 风神巴巴托斯猛地睁开了双眼,平日里那副随性散漫的“该溜子”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 他碧绿的眼眸紧紧盯着遥远的须弥方向,低声自语:“死之执政的气息……竟然如此仓皇地退却了?” 作为最古老的七神之一,他对那位掌管死亡权柄的同僚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能让那个家伙连场面话都不说就落荒而逃,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巴巴托斯闭上那双仿佛蕴含着无尽风语的眼眸,神识与世间的千风相连,试图从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过了许久,一缕自须弥方向姗姗来迟的流风,带着几分颤栗与惊疑不定的情绪,向他诉说了在须弥边境所发生的一切。 “什么?!”巴巴托斯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枫丹的新任水神,对死之执政呼来喝去,如使唤仆从?” 他喃喃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按辈分来算,这一届的枫丹水神,应该是死之执政的后辈中的后辈才对吧?” 这个消息太过离谱,其荒诞程度,不亚于听闻他巴巴托斯突然改了性子,开始兢兢业业地专注于治理蒙德一般诡异。 然而,不等他从这惊人的消息中理清头绪,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混沌与癫狂意味的可怕气息,猛然在蒙德城的方向爆发开来! “这是……!”巴巴托斯脸色骤变。 风中,隐约传来了蒙德子民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呼救,更夹杂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与不祥。 他再也顾不得去细思枫丹水神与死之执政之间的古怪关系,身影瞬间化作一道青色的疾风,向着蒙德城的方向急速掠去。 璃月,绝云间的某处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 几位仙家,包括留云借风真君、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在内,此刻都神情凝重地仰望着天空。 在那里,一块巨大无比、散发着混沌而深沉的金色辉光的岩石,正静静地悬浮着。 在那不祥的辉光之中,仿佛有无数生命的初始形态在不断演化、挣扎,却又无法真正成型,充满了原始的混乱与躁动。 而他们的岩王帝君,岩神摩拉克斯,此刻则身披一件朴素的兜帽长袍,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注视着与那块巨大岩石一同出现的另外几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摩拉克斯。”那块巨大的岩石表面一阵蠕动,最终缓缓凝聚成一个头顶峥嵘龙角、身形魁梧之极的男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带着岩石摩擦般的质感,看向摩拉克斯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我已归来,你为何是这般警惕的神色看着我?难道不欢迎故友的回归吗?” 此人,正是早已被摩拉克斯亲手镇压在层岩巨渊之下的古龙,若陀龙王。 “帝君!”另外几道身影也纷纷开口,他们的声音中带着迷茫与不确定。 其中有几位是早已逝去的夜叉,如弥怒、应达,也有仙家旧友,他们此刻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位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夜叉上前一步,对摩拉克斯低声禀报道:“我等尚不知晓究竟为何会恢复此身,只是…只是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呼唤,随后便随着尘神一同苏醒,来到了此地。” 在他们之中,一位身着素雅衣裙,脸上带着几分元气满满笑意的活泼少女,轻轻对着摩拉克斯挥了挥手。 她正是早已逝去的尘神,归终。 看着摩拉克斯那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神情,归终无奈地摊开手,俏皮地眨了眨眼: “哎呀,摩拉克斯,你可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我诶!我要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会这么急匆匆地跑来找你商量对策啦!” 若陀龙王的意外归来,以及早已逝去的归终和几位夜叉、仙人的诡异复生,这等景象所带来的冲击,远比死之执政在须弥的短暂退却更加令人心神不宁。 摩拉克斯深邃的眼眸中,金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他知道,璃月,乃至整个提瓦特大陆,都将面临一场无法预料、也难以掌控的巨大变局。 稻妻,影向山。 雷电影,如今的雷电将军巴尔泽布,正紧紧地拉住面前一个女人的手,不愿松开分毫。 那个女人的气质温柔娴静,身形与她一般无二,仿佛是镜中的倒影。 “姐姐!”巴尔泽布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剧烈颤抖,平日里那份属于神明的威严与冷静此刻荡然无存,情绪几近崩溃的边缘。 “拯救世界什么的大道理,我也不是不懂!我当然明白!但是我只知道,比起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姐姐你……你才更重要啊!” 那被她哽咽着称为“姐姐”的女人,正是早已在数百年前坎瑞亚那场席卷大陆的灾厄中逝去的上代雷神,雷电真,巴尔。 巴尔转过身,她的面容与巴尔泽布别无二致,只是眉宇间少了影身为“影武者”的飒爽与凌厉,多了几分属于神的温婉与悲悯。 她先是带着一丝忧虑地看了一眼天守阁之外,稻妻的天空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远方须弥的方向更是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随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伸出手,用那只曾经执掌雷霆万钧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妹妹那因极致的悲伤与激动而紧绷的脸颊。 “影。”巴尔的声音柔和而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沉重,“我能够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是依靠了一份…一份本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腐败而扭曲的力量。”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歉疚:“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稻妻,已经被这股力量所污染。我必须去处理这件事,这是我作为雷神的责任,也是我能够归来的代价。” 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的庭院中,那株曾经庇护了稻妻无数岁月、象征着永恒与美丽的神樱树,此刻正散发着一种不祥的、令人作呕的腐朽猩红气息。 它那原本粉白相间的花瓣,此刻仿佛被鲜血浸染,早已不复往日的凄美与神圣。 稻妻列岛的四境,也若有若无地泛起了不祥的赤色浓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诡异味道,吸入肺中便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与烦躁。 巴尔泽布看着姐姐那双温柔却又带着坚定决绝的眼眸,心中的不舍、担忧以及一种莫名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姐姐……”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巴尔轻轻地摇了摇头阻止了。 “影,相信我。” 须弥,净善宫的最深处。 那曾经囚禁着智慧之神,由无数翠绿色的枝蔓与符文构成的牢笼之中。 小小的身影——纳西妲,缓缓地睁开了她的双眼。 与往日那双充满了孩童般纯真与懵懂的碧绿眼眸不同,此刻的她,眼中不复丝毫稚嫩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极致的、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冰冷与理智。 仿佛所有的情绪与感性,都被一种更为强大的意志彻底抽离、封存了起来。 深蓝色的、宛如星空般神秘的花纹,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在那些翠绿色的枝蔓牢笼上悄无声息地蔓延、交错,散发出幽深而晦涩的光芒。 下一瞬间,纳西妲的身影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一般,悄然消失在了牢笼之中,仿佛她从未被囚禁于此。 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须弥城最高的那棵参天古树的顶端。 夜风吹拂着她银白色的发丝与浅绿色的衣袂,她静静地抬起头,凝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而明亮的圆月。 那双冰冷而理智的眼眸深处,却充满了若有所思的、仿佛能够洞察万物本质的光芒。 “我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而在遥远大陆的另一端,那片终年被封锁的战争国度——纳塔。 圣火竞技场的话事处,那间属于火之神的房间之内。 纳塔的火神,赫布里穆,正眼神专注地端详着自己手中握着的一块不规则的卢恩碎片。 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表面铭刻着古老而晦涩的文字,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蓝色雾气,以及一股与纳塔的炽热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浓郁生命力的大自然气息。 她那双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赤红色的眼眸中,金色的火星在不断跳动、闪烁,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在她那间宽阔而充满了原始气息的房间之内,原本静静陈列着的各式各样、充满了岁月沉淀感的物品——一把遍布砍痕的古老战斧、一支早已破损不堪的兽骨号角、一顶用猛兽羽毛和宝石串联而成的精致头饰……此刻都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 紧接着,在那些散发着历史气息的物品旁边,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开始缓缓地浮现,如同从时光长河中走出的幽魂,逐渐变得凝实而清晰。 那些身影,正是这些物品曾经的主人,是纳塔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骁勇善战的英雄与先民的灵魂。 赫布里穆对眼前这奇异的一幕仿佛早有预料,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她很清楚,自己手中这枚意外得来的卢恩碎片,究竟拥有着怎样惊世骇俗、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力量。 “这股力量…比夜神更加稳定。” 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犹豫。 第36章 牵挂 研究所内,芙宁娜坐在尚算完好的一张实验台边缘,轻轻晃动着双腿,脸上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看着刚刚苏醒的迪希雅。 “醒了?”她歪了歪头,声音清脆悦耳。 迪希雅揉了揉有些发沉的眼皮,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面孔,水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 “谢贝蕾妲……”她下意识地唤出了那个曾经的名字,但随即又感到一丝不对劲,迟疑地开口,“你到底是……” 眼前的“谢贝蕾妲”,似乎与她记忆中那个有些跳脱、偶尔会犯迷糊的少女有所不同。 那份从容与深邃,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沉淀。 芙宁娜闻言,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唇边。 “嗯……”她思索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狡黠,“咳咳,出门在外得有些警惕吧,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她伸手指了指迪希雅,又指了指自己。 “名字之类的嘛……我本名叫做芙宁娜。” “当然,你要是喜欢那个名字也行,反正哪个都是我嘛。”芙宁娜轻快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 “这些都不重要,”她忽然凑近了些,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重要的是.......” 芙宁娜跳到地上,来到迪希雅面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迪希雅放在身侧的手。 迪希雅的手掌宽厚,带着常年握持武器留下的薄茧,此刻却被一双温软小巧的手包裹着。 芙宁娜的眼神扑闪扑闪的,像是有星光在其中流转,语气真挚无比:“重要的是,我和迪希雅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 她是王,是神,也是人,和自己的伙伴相处,便不用拘泥什么,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刻芙宁娜双澄澈的眼眸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感,真诚而热烈。 迪希雅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与那份不容置疑的真挚,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再次触动。 她看着芙宁娜那双布灵布灵的眼睛,感觉自己如果此刻不答应,简直就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 那份悸动在心底悄然蔓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芙宁娜话语中的真实与坦诚。 “我还是叫你芙宁娜吧,”迪希雅轻咳一声,抽出自己的手,感觉耳朵有些微微发热,“毕竟这是你的真名字。” 她顿了顿,在芙宁娜带着期待的目光下,再次郑重地伸出手。 “芙宁娜,你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迪希雅!”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在月光下更显活力。 芙宁娜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毫不犹豫地回握住迪希雅的手:“你好,迪希雅!”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隔阂与疑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研究所内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另一道微弱的呻吟声打破了这份温馨。 昏迷最久的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那些隶属于愚人众的士兵,早已在芙宁娜先前与冰神交锋,释放癫火之时被无情波及,化为灰烬,无一幸存。 此刻,这间残破的研究所内,唯一的愚人众势力便是那个名为琳妮特的女孩。 她那具娇小的身躯,曾是芙宁娜与冰之女皇意志交锋的战场,此刻正虚弱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醒了?小猫咪?” 芙宁娜心情极好,与迪希雅的关系更进一步让她感到无比愉悦,她转过头,看向刚刚发出声响的琳妮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 琳妮特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然而,她的双眼却一片茫然,空洞无神,只是下意识地转动着头部,打量着四周。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丝慌张浮现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看来,在芙宁娜与冰神意志的激烈碰撞中,她的双眼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暂时失去了光明。 琳妮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失明的状况。 她停止了那些无意义的头部转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然后,她将脸转向了芙宁娜发出声音的方向。 “愚人众的间谍,应该这样称呼你对吧?”芙宁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琳妮特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冰凉的脸颊。 “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琳妮特的身体微微一颤,但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芙宁娜歪着头打量着她。这个女孩只是单纯地跟踪监视自己,并未散发出任何实质性的恶意。 对于这种程度的冒犯,芙宁娜倒也不是特别在意。 不过,小小的惩戒还是要有的。此刻,她更偏向于吓一吓这个失去视觉,显得格外无助的女孩。 毕竟,迪希雅已经带着坎蒂丝,那位阿如村的守护者,去寻找娜比雅和其他失散的伙伴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确实有些无聊。 琳妮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认命了一般,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审判,或许是死亡。 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 “我叫琳妮特。”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有个看起来很成熟,实际上有些幼稚的哥哥……但除了我,也没有谁能包容他的幼稚了,毕竟,我是他的妹妹。” 林尼的身影浮现在她的黑暗视野中,带着他招牌式的自信微笑,手中变幻着绚烂的魔术。 “身为壁炉之家的孩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本不应该有多余的情感。” 思绪飘回了不久前的某个瞬间。 “但当我看到那个失去了哥哥的女孩无助的哭嚎,我的理智再次上线时,已经被博士抓住了。” 她清楚地记得,那种无法抑制的共情,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与伪装。 “我失去了对情感的掌握……难怪‘父亲’大人更看重哥哥林尼。” 一丝苦涩在心头蔓延。 “只是可惜,辜负了哥哥曾经救下的这条性命……” 她记得,很久以前,林尼为了保护她,也曾不顾一切。 “我要死了……可我的哥哥怎么办?”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感到窒息。 “孩子们很安全,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不后悔!” 在被博士控制之前,她拼尽全力将那些无辜的孩子送往安全的地方。 至少,那些笑容不会再因自己而蒙上阴影。 “但当博士的意识逐渐掌控了我的身体,我心中不甘的情绪蔓延。” 那种被异物侵占,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感觉,比任何酷刑都要可怕。 “‘父亲’大人太过严厉,那些伙伴不理解哥哥的真实内心……,哥哥总是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用笑容掩盖内心的孤独与压力。” “我要死了,谁……能帮我照顾哥哥?”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般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冰神大人和水神的意志在我的身体内交锋……” 灼痛,刺骨的寒冷,两种极致的力量在她的体内撕扯、碰撞。 那种痛苦,远超肉体的极限。 “死,不要紧……可谁能帮我照顾哥哥……他时常故作坚强,我放心不下……谁......照顾......” 即便是在意识模糊的边缘,这个念头依旧盘旋在脑海中。 她的小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我后悔了!” 这是琳妮特在第二次彻底失去意识前,唯一的,也是最强烈的想法。 后悔没能更早地向哥哥表达自己内心的担忧,后悔没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哥哥的人。 此刻,再次恢复意识,虽然身陷囹圄,双目失明,但那个念头依旧萦绕不去。 她能感受到脸颊上那根手指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凉,还有那带着戏谑的语气。 死亡的恐惧并非没有,但对哥哥的牵挂,却压倒了一切。 芙宁娜看着琳妮特那张毫无血色,却依旧紧绷着的小脸,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细微反应。 这孩子,似乎比想象中要坚强一些。 就在芙宁娜准备再说些什么,逗弄一下这个沉默的“小猫咪”时,研究所残破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看见一位被她转化为熔炉骑士的村民,正牵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向她走来。 那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紧紧抓着大人的手,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环境的怯懦与好奇,正偷偷地打量着芙宁娜,应该是村民的孩子。 熔炉骑士在距离芙宁娜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那覆盖着头盔的头颅,声音沉稳而恭敬: “尊敬的芙宁娜大人。” 第37章 琳妮特重回光明 芙宁娜的目光从琳妮特那张苍白的脸庞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那位单膝跪地的熔炉骑士身上。 “何事?” 熔炉骑士依旧低垂着头,声音带着沉闷清晰的回响。 “尊敬的芙宁娜大人,这是属下的孩子,米莉亚。”他微微侧过坚实的臂膀,将身后那个紧抓着他披风边缘的小小身影更加完整地显露出来。 女孩的衣衫有些脏污,脸上还有几道泪痕,但那双大眼睛却在最初的怯懦之后,闪烁着对这位父亲口中大人的好奇。 “据她所言,还有其他一些孩子,都被……这位……” 熔炉骑士的声音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依旧瘫倒在冰冷地面上,气息微弱的琳妮特。 “都被这位女士,在即将进入实验室之前,冒险救出,送到了附近一处废弃的哨站躲避。”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属下已经确认过,那里的确很隐蔽,孩子们暂时安全。” 女孩米莉亚怯生生地从熔炉骑士宽厚的腿边探出小脑袋,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却又带着孩子特有的认真补充道:“是大姐姐救了我们……她说那里很安全,让我们乖乖待着,不要出来。” 她的小手指了指依旧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琳妮特,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感激,显然,在那些可怕的混乱与尖叫声中,琳妮特的行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芙宁娜眼底深处戏谑,如同春日暖阳下的薄冰,缓缓消融褪去,转而化为一种深沉而复杂的审视。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琳妮特,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上,即使双目紧闭,也似乎因为女孩天真的话语而微微牵动了一下,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仿佛承载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指证”。 “哦?”芙宁娜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探究,不辨喜怒。她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研究所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俯视着琳妮特,像是在欣赏一件出乎意料的艺术品。 “原来,是你救下了他们的孩子。”她的声音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真实的想法。 琳妮特的心,在女孩那清脆的童音响起时,便再次被高高提起,此刻更是悬在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这位枫丹水神会如何判断她的行为。 救人,尤其是在那种混乱的局面下,救下与自己敌对势力——不,甚至都算不上敌对,只是无辜卷入的村民的孩子,这算什么?愚蠢的善心泛滥?还是别有所图? 在“父亲”大人和愚人众的行事准则里,这无疑是多余且可能带来麻烦的举动,尽管她知道父亲大人并不讨厌这种行为,但是涉及到自身的安危之时,便是愚蠢的决定。 “你做得不错。” 出乎琳妮特所有预料,芙宁娜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赞许?这让她紧绷的神经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弛。 “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是良心发现也好,是自我救赎也罢,结果是好的。” 芙宁娜的目光扫过那个依旧有些紧张的小女孩,“这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为大人们的争斗付出代价。” 她轻轻挥了挥手,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带孩子下去,好生照看,派人去那个哨站,确保其他孩子也都安然无恙,将他们妥善安置。” “遵命,芙宁娜大人!”熔炉骑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恭敬。 他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环境的小女孩米莉亚,轻声道:“米莉亚,跟爸爸走,我们去看看其他小朋友。” 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琳妮特一眼,才跟着父亲安静地退出了这片残破的研究所。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研究所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芙宁娜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琳妮特,那审视的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她缓步走到琳妮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琳妮特尽管看不见,但依然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还有衣料摩擦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影子投射在自己身上,带来一片微凉的阴影。 突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提起了她的后颈衣领,就像……就像平日里哥哥林尼拎起捣蛋的小猫一般,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琳妮特身体本能地一僵,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压下了所有挣扎的念头,她此刻是真正的砧板鱼肉,最好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芙宁娜单手将她毫不费力地拎了起来,那纤细的手腕中蕴含的力量与她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她随手将琳妮特放在了自己刚刚坐过的那张冰冷坚硬的实验台上,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肌肤,让琳妮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失明让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极度不安,她努力地想用双手支撑住身体,维持着平衡,手掌触及之处,只有冰冷光滑的台面。 “你做的不错。”芙宁娜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声音很轻,几乎是在她的耳边低语,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琳妮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密的战栗。 “所以,这是你那微不足道的善行,所能换取的回报。” 话音刚落,琳妮特感觉到一股异常温暖的气息,如同和煦的春风,轻柔地拂过她那早已失去光感的眼睑。 随即,一股温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的金色光芒,仿佛拥有某种独立的生命般,带着勃勃生机,缓缓地涌入了她那早已被黑暗吞噬的双眼。 那光芒并不刺痛,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感,像母亲温柔的指尖,轻轻拂去积年的尘埃与伤痛。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她仿佛“看”见了无数复杂的金色纹路在眼前凭空浮现、勾勒、编织,它们交织缠绕,形成某种古老而神圣的符文阵列,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柔和光晕。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与秩序感。 “唔……” 琳妮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胀痛从眼眶深处传来,但这种痛楚并非折磨,更像是一种……新生前的阵痛。 眼前的黑暗开始剧烈地翻涌、扭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然后,像是被一只无形而伟大的手,用无可匹敌的力量猛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刺眼! 即使是在夜间,鲜艳的景物在一瞬间取代了曾让她慌张的黑暗,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了闭眼,以缓解那份突如其来的刺激,但对重回光明的渴望又让她在下一秒猛地睁开。 模糊的光影如同水墨画般在视野中荡漾,然后逐渐变得清晰,色彩像是被画家一笔笔小心翼翼地填补上去,一点点涌入她的世界,重新赋予万物生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 如同精心雕琢的象牙般光洁的肌肤,弯月般优雅的眉眼,挺翘而小巧的鼻梁,以及那双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闪烁着奇异光彩的异色瞳眸,一蓝一金,如同晴空与曜日的交汇,对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还有几分……了然。 属于枫丹现任水神,芙宁娜·德·枫丹的脸,此刻清晰得连对方那如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光线下投下的细小阴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种莫名的、荒谬的念头,突兀地、却又无比强烈地占据了琳妮特的整个脑海: “这张脸……真美!”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纯粹而强烈,甚至在一瞬间压过了重获光明的狂喜与劫后余生的激动。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陷囹圄的处境,忘了对哥哥林尼那深入骨髓的担忧与牵挂,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芙宁娜,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张令人目眩神迷的容颜。 芙宁娜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琳妮特脸上那副呆愣的表情,随即伸出纤长的食指,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看得见吗,小猫咪?”她问道,语气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以及不加掩饰的调侃。 琳妮特眨了眨眼,视野随着芙宁娜晃动的手指而清晰无比地移动。 她能看清对方指尖细腻的纹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眸中,似乎有细微的金色纹路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阳光下流淌的熔金,让她的视力比失明前更加敏锐,更加透彻。 世界在她眼中,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层次。 芙宁娜满意地点点头,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修复身体这种事,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在那个残酷的交界地,她曾无数次运用“熔炉百相”的力量,将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灵魂与残破的肉体重新塑造。那些渴望活下去、渴望力量的人们,在她的力量下重获新生,往往伴随着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是多几片坚不可摧的龙鳞,就是肌肉虬结得如同磐石,更有甚者直接生出一对巨大的翅膀,或是多出几条充满力量的臂膀。 那都是被治疗者自身对生命的极致诉求,对更强适应性的本能渴望,身体便会朝着那个他们潜意识中最需要的方向衍化。 芙宁娜也乐得顺水推舟,毕竟,在弱肉强食的交界地,那些看似怪异的变化,往往能成为他们保命的底牌。 但琳妮特不同,她并非交界地的生灵,身体构造也与那些身经百战、意志如钢的战士们截然不同,她的灵魂中没有那种对力量的极端渴求,更多的是对亲人的羁绊与自身的迷茫。 直接用狂暴的熔炉之力,万一给她长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尾巴多几个,或者头顶再多几对毛茸茸的耳朵,芙宁娜脑海中闪过几个滑稽的画面,觉得还是算了,那样未免太过恶趣味了。 因此,她最终选择了她从米凯拉那里夺得的“温柔黄金律法”,那种力量温和而包容,对各种生命形态的相适性极佳,是进行精细修复与良性重塑的最佳选择。 至于先前那些阿如村的村民……他们被“博士”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折磨得太深,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灵魂也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与其痛苦地修补那些千疮百孔的躯壳,不如直接赋予他们全新的、更强大的形态。 于是,他们带着原有的记忆与情感,按照芙宁娜提供的“熔炉骑士”模板,转化为了忠诚而强大的守护者。 这样,至少能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自己的家园和他们心中重要之人,也算是对他们所受苦难的一种补偿。 琳妮特终于从那张绝美面容带来的巨大冲击中,以及重见光明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双眼传来的,不再是永无止境的空洞与黑暗,而是真实存在的光明与色彩。世界重新变得鲜活生动。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混乱的思绪,她猛地从冰冷的实验台上跳了下来。 “噗通”一声,她单膝重重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感谢您的仁慈,水神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感激。 她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或者会沦为阶下囚,被“父亲”大人动用难以估量的高额代价赎回,甚至可能永远失去自由,却万万没有想到…… 这位高高在上的枫丹水神,竟然会因为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可以说是违反了愚人众行事原则的善举,出手治好了她这双几乎已经宣告彻底废弃的眼睛! 而且看对方之后的意思,似乎也不打算深究自己之前监视对方的冒犯之举。 芙宁娜看着琳妮特那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行礼,那副即使在极度激动中也依旧保持着某种刻板礼仪的严肃认真模样,她随意地摆了摆手。 “行了,起来吧。用不着这么大礼。” 芙宁娜走到一旁,姿态优雅地靠在研究所一堵还算完整的残破墙壁上,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慢慢站起身的琳妮特。 “要感谢,就感谢你心中仍然存在的那一点的善良吧。” 她的目光扫过琳妮特那双恢复了神采,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因为激动和泪水而显得水光潋滟。 “是它,在你我都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下,拯救了你。”芙宁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记住这种感觉,小猫咪。有时候,最微不足道的善意,也能在绝境中绽放出意想不到的光芒。当然,”她话锋一转,“也可能让你死得更快。这其中的分寸,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 第38章 结束须弥之旅 研究所内的空气依旧混杂着尘埃与消毒水的气味,只是少了些许血腥与绝望。 琳妮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后,芙宁娜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片刻之后,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爽朗嗓音由远及近。 “芙宁娜!”迪希雅高声喊着,与坎蒂丝一同从被打通的废墟走廊中快步走出。 她一眼便看见芙宁娜正凝视着某个方向,那双平日里总是盛着星光或戏谑的眼眸,此刻却罕见地充满了严肃与凝重。 “怎么了?”迪希雅走近几步,关切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事吗?” 芙宁娜缓缓摇头,眼中的神采迅速收敛,转而露出一抹略显疲惫却依旧温和的笑容。 “没什么,”她轻声说道,“只是在想魔鳞病的治疗方法。”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东西……我现在确实是没有什么可以根治的方法。” 这话半真半假。魔鳞病的确棘手,但更让她此刻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琳妮特离开后不久,一种强烈的感应如同电流般穿透了她的意识——她的癫火律法碎片,其上编织的束缚竟然被强行挣脱了! 那股狂暴、炙热、渴望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力量,正在遥远的正东方地界燃烧。 如果她对提瓦特大陆的地理记忆没有出错,那个方向……应该是蒙德的地界。 “癫火”失控,这绝非小事。 坎蒂丝在芙宁娜身后几步站定,看着这位年轻水神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无论是传说中赤王的嘱托,还是亲眼所见那些被转化的村民重获新生,都彰显着这位神明深不可测的伟力与仁慈。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正准备单膝跪地,将自己与阿如村的未来彻底托付。 “芙宁娜大人,我,坎蒂丝,以及阿如村的所有族人……” 话未说完,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金色辉光轻轻托住了她的膝盖,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芙宁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眼神却十分认真。 “还不是时候,坎蒂丝。”她声音温和,“不必这么着急。你们所受的苦难刚刚结束,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目光转向阿如村的方向,轻声道:“带着你的族人先回去吧,重建家园,安抚人心,这才是当务之急。” 坎蒂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芙宁娜的意思。她眼中的感激更甚,郑重地点了点头:“是,芙宁娜大人。您的恩情,阿如村永世不忘。” 芙宁娜这才将目光投向迪希雅,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亲近。 “迪希雅,”她开口道,“虽然我很想和你好好叙叙旧,顺便一路游山玩水回须弥城……”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即话锋一转,带上了些许歉意:“但是枫丹那边有些急事,恐怕不能和你慢慢走了。” “娜比雅他们,还有那些刚刚转化的村民,就拜托坎蒂丝帮忙照应安置了。”芙宁娜看向坎蒂丝,后者立刻颔首应下。 随后,她再次望向迪希雅,眼神变得专注:“你和我,我们直接回须弥城。先把迪娜泽黛的生命稳定下来再说。” 说完,芙宁娜伸出了自己白皙纤细的右手,掌心向上,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不算特别充裕,”她补充道,语气轻松了些,“但是,也不缺这几分钟的时间,来解决一些小事。” 迪希雅先是看了看身边被阻止了动作,脸上还带着些许愕然和感动的坎蒂丝。 她自然清楚坎蒂丝想要做什么,这位阿如村的守护者之前已经和她提过相关的想法。 赤王的嘱咐,对于沙漠的子民,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随即,她的目光落回到芙宁娜那只伸出的小手上。 那只手看上去柔软无力,却拥有着翻天覆地的伟能。 芙宁娜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是迪娜泽黛的安危,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放。 她不再犹豫,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搭在了芙宁娜的掌心。 触感柔软,带着一丝微凉,却又传递来令人心安的力量。 “好,我们走。”迪希雅沉声应道。 芙宁娜嘴角弯起一抹微笑,握紧了迪希雅的手,向前一步走。 下一瞬,迪希雅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阵模糊,仿佛空间被瞬间压缩又拉伸。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脚下坚实的触感传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香料混合的熟悉气息。 天色蒙蒙亮,晨曦的微光刚刚染上东方天际,给高耸的智慧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 她们正站在须弥城内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清晨的凉风带着几分湿意,拂过脸颊。 “这……”迪希雅有些惊异地环顾四周,她们竟然一步便从沙漠深处的废弃研究所,直接抵达了须弥城!尽管她心中已是有了这样的预感,但是当神迹真正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 “走吧,去迪娜泽黛那里。”芙宁娜没有过多解释,拉着迪希雅的手,从小巷子里走出,径直朝着迪娜泽黛府邸的方向快步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尚稀疏,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抵达迪娜泽黛的府邸时,仆人们刚刚开始一天的忙碌。 见到迪希雅带着一位陌生的少女径直闯入,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迪希雅的身份,便不敢阻拦。 迪希雅也顾不上解释,领着芙宁娜直奔迪娜泽黛的卧房。 卧房内,迪娜泽黛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依旧是狰狞粗壮的鳞片覆盖半身。 “迪娜泽黛……”迪希雅看着好友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芙宁娜松开迪希雅的手,缓步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迪娜泽黛的情况。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迪娜泽黛额前的发丝,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别担心,”她对迪希雅轻声说道,语气沉静而充满力量,“有我在。” 随后,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交错,口中开始低声念诵起充满神圣韵律的祷词。 随着祷词的响起,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纯净起来。 点点赤色的光辉从芙宁娜身上逸散而出,如同温暖的星尘,缓缓融入迪娜泽黛的身体。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迪娜泽黛的身体上,那些灰黑色的鳞片纹路之下,竟开始有微弱的紫黑色雷电光芒渗出。 那些雷电仿佛有生命一般,挣扎着,扭曲着,想要重新钻回她的体内。 那些紫黑色的雷电最终无力抵抗,一丝丝,一缕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从迪娜泽黛的皮肤下剥离,汇聚到芙宁娜摊开的右掌掌心。 很快,一团闪烁着危险电光的紫黑色能量球便在芙宁娜手中凝聚成型。 而迪娜泽黛身上,那些狰狞的鳞片纹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芙宁娜收回手,掌心中的紫黑色能量球被她轻轻一握,便消散于无形。 她睁开双眼,看着床上呼吸均匀,面容安详的迪娜泽黛,微微松了口气。 “好了。”芙宁娜转身对迪希雅说道,脸上带着轻松写意。 迪希雅快步上前,仔细看着迪娜泽黛,感受到她生命体征的明显好转,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太……太好了!芙宁娜,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她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感激。 芙宁娜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魔鳞病的根源,比我想象的要更深一些。”芙宁娜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与某种禁忌的知识,或者说,与某些深层污染有关。” 她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这种力量非常顽固,想要彻底根除,暂时还无法轻易做到。”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暂时压制了它对迪娜泽黛身体的侵蚀。短时间内,她不会再受到魔鳞病的影响了。” 迪希雅闻言,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她由衷地说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至少她能醒过来,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一段时间。” 芙宁娜点点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由纯粹的雷电元素凝聚而成的印记,散发着狂暴的力量波动,形状像一个徽章。 “这个,你替我交给一个叫柯莱吧。”芙宁娜将雷电印记递给迪希雅。 “柯莱?”迪希雅接过印记,入手微凉,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压制性能量。 “嗯,这枚印记可以帮助她压制体内的病症,虽然同样无法根治,但至少能减轻她的痛苦,让她能更好地控制自身的力量,我就不直接过去了。”芙宁娜解释道。 迪希雅郑重地将印记收好:“好,我一定会亲手交给她。” “那么,”芙宁娜轻轻舒了一口气,神色间却又带上了一丝匆忙,“我该走了。” “枫丹那边的事情,确实比较着急。”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迪希雅理解地点点头:“嗯,你快去忙吧。这边有我。” 。 芙宁娜最后看了一眼迪希雅,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仿佛一阵清风拂过,未留下太多痕迹,却已然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迪希雅站在原地,目送芙宁娜离去,心中百感交集。 她低头看了看床上安睡的好友,又想起了远在阿如村的坎蒂丝和那些重获新生的村民,以及芙宁娜托付给她的那枚雷电印记。 “枫丹……吗?”迪希雅喃喃自语,心中对那个遥远的水之国度,不禁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向往与好奇,事情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去那里见一下芙宁娜。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迪娜泽黛的手,等待着好友的苏醒。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内,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充满希望。 只是,芙宁娜离开时那略显凝重的眼神,以及她口中“失控的癫火”,预示着提瓦特大陆的平静之下,仍有暗流在汹涌。 第39章 蒙德城外 告别了迪希雅,芙宁娜心中并未有太多的轻松感,远方那股癫火躁动的气息,使得她的心情难以真正松弛下来。 “蒙德……”她低声自语,纤眉微蹙,蔚蓝色眼眸中,萦绕着一丝难以驱散的忧虑。 “失控的癫火……蒙德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芙宁娜的思绪飞转,心中默默思考。 念头微动,不再迟疑,向前踏出一步,早已设置好的赐福点带她离开了须弥城。 刹那间,周遭景象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彩,迅速变幻、晕染、重构。 方才还弥漫着须弥雨林草木清香与湿热气息的空气,瞬间被带着咸腥味和独特香料芬芳的微凉海风所取代。 奥摩斯港那标志性的、由无数异域货物与海产混合而成的繁华气息扑面而来,喧嚣的人声隐约可闻。 然而,芙宁娜此刻无暇欣赏这璃须弥港口城市的异域风情,身形在奥摩斯港附近的山顶微微一顿,辨认了一下东方方那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别后金色羽翼撕裂空气,朝着北方的降魔诸山方向激射而去。 跨过层岩巨渊,群山连绵,层峦叠嶂,山峰如剑,直指苍穹,这与须弥沙漠那一望无际、单调却又充满神秘的广袤景象截然不同,璃月的山水更显雄奇险峻。 巍峨的山峦轮廓在视野中飞速拉近又远去,为她的疾速飞行提供了明确的指引。 璃月境内的风光在下方如同画卷般飞速掠过,广袤的璃沙郊,远处的璃月港人声鼎沸,更远处,绵延的平原占据了大部分地界。 然而,当她的身影风驰电掣般接近璃月与蒙德交界的石门区域时,那双始终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元素的纤眉,却不由得再次紧紧蹙起。 “嗯?”芙宁娜猛地放缓了速度,金色的羽翼在身后优雅地舒展,带动着她的身体悬停在数百米的高空。空气因她骤停而发出一阵轻微的爆鸣。 那股先前在须弥时便遥遥感应到的,源自蒙德方向的、如同跗骨之蛆般令人不安的癫火气息,此刻竟诡异地、突兀地消失了。 并非减弱,而是彻底中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或者被某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强行遮蔽、封印了起来。 “消失了?”她轻声呢喃,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浓重的疑惑与警觉。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动摇她前往蒙德的决心,无论癫火如何隐藏,它所代表的威胁依然如悬顶之剑,不容忽视。 略作停顿,芙宁娜没有过多思索其中缘由,时间紧迫。她再次鼓动身后的金色羽翼,光华流转,如离弦之箭,循着脑海中提瓦特大陆的地图记忆,继续朝着蒙德的方向疾驰。 她必须亲眼确认蒙德的情况,以及风神巴巴托斯的情况。 与此同时,蒙德城内,高耸的风神巴巴托斯神像之下。 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吟游诗人般和煦笑意,手中拨弄着乐琴,吟唱着自由与希望诗篇的风神巴巴托斯——温迪,此刻神情却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冰冷。他碧绿的诗人衣装无风自动,发梢轻轻扬起。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微微聚拢,掌心之上,一团约莫拳头大小、混沌不堪的暗黄色火焰正在剧烈地跳动、挣扎。 火焰的形态极不稳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疯狂、暴虐与毁灭气息。那火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不断扭曲着,试图挣脱温迪的掌控。 温迪碧绿的眼眸,此刻却像是凛冬时节被冻结的千风湖湖面,深邃而淡漠,不带一丝平日的戏谑与温柔,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掌心这团桀骜不驯的癫火。 “你不配成为‘他’。”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决绝和神明独有的威严,那平静的语调之下,是神明的决断。 话音刚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与挑衅,温迪掌心的那团癫火焰猛地暴涨! “轰——!” 暗黄色的火舌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瞬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粗壮的火焰龙卷,以无可匹敌的狂暴姿态,将巴巴托斯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完全吞噬。 火焰熊熊燃烧,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将神像的影子扭曲拉长,投射在空寂无人的广场之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魔影,高温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剧烈的扭曲。 整个蒙德城,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的死寂。 风声停了,平日里自由吹拂过城邦的微风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晨的鸟鸣也断绝了,仿佛所有的飞鸟都预感到了莫大的恐惧而远遁;甚至连平日里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戏打闹的欢笑声,也彻底荡然无存。 仿佛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这癫火爆发的瞬间被蒸发,只留下一座华美而空洞的躯壳,一座死城。 “呼——” 狂风卷动空气形成的尖啸声由远及近,金色的羽翼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而优美的弧线,撕破了蒙德城上空的宁静。 芙宁娜的身影,如同天降的神罚,最终降落在蒙德城那巨大的石桥入口前方。 她抬眼望去,高大厚重的城门洞开着,街道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建筑风格充满了蒙德情调,尖顶、风车、鲜花点缀其间,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甚至过于整洁了些。 只是,那股虽然被刻意压制、却依旧顽固地萦绕在空气中,癫火燃烧过后特有的、带着混沌与绝望的焦灼气息,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果然……还是出事了。”她喃喃道,神色冰冷。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明显不属于蒙德本地风格的异域服饰,有着一头如阳光般灿烂的金色短发,身形娇小的女孩,正背对着她,一步一步,带着些许迟疑与困惑,朝着城门内缓缓走去。 女孩的步伐有些犹豫,走走停停,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座城市异样的氛围。 芙宁娜眼神一凝,身形一闪,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残影,下一瞬,她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金发女孩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谁?”芙宁娜开口问道,声音清冷,她敏锐地注意到女孩看向蒙德城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和困惑,显然并非蒙德本地的居民,更像是初来乍到的旅人。 金发女孩,荧,被这突如其来、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面前的身影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她迅速稳住心神,抬头看清了芙宁娜的样貌——体态轻盈就是小了点,华贵而不失飒爽的装束,尤其是对方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大威压与神圣气息,以及那双洞察一切般的蔚蓝色眼眸中凝重的表情,都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我叫荧,是一名正在寻找亲人的旅行者。”荧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友善,同时也在暗中评估着对方的实力与来意。 “请问……阁下是?”她反问道,心中暗自戒备。眼前这个人,凭空出现,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一脸凝重严肃,似乎对蒙德城的情况有所了解,但其态度并不明朗。 “叫我芙宁娜即可。”芙宁娜的目光锐利地从荧的脸上一扫而过,确认了对方身上并无恶意和癫火的气息后,便转向那寂静得有些诡异的蒙德城。 “此地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踏入这座城。”她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城内,癫火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虽然被巧妙地掩盖在表象之下,但在芙宁娜的感知中,却是清晰可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但矛盾的是,此刻的蒙德城,表面上却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 此时时间恰好临近正午,阳光明媚,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地在悠闲走动,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远处的市场传来了商贩们抑扬顿挫的叫卖声,:鸽子在中央广场上悠闲地踱步、啄食,发出咕咕的叫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真实而正常。 这种表面的平和与她感知到的深层危险形成了强烈而诡异的反差。 这种反差,本身就意味着更大的不祥。 “喂!不要当我不存在啊!你这家伙好没礼貌!” 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不满的稚嫩声音,突然从荧的身边响起,打破了两人间有些凝滞的气氛。 芙宁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如同会飞的玩偶一般,漂浮在荧的肩头。那小家伙正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她,脸颊鼓得像个包子。 “这里面哪里有危险的样子嘛,明明看起来就很正常啊!阳光明媚,大家都在散步!”派蒙指着城内“热闹”的景象,反驳道。 “相比之下,你这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还一脸严肃表情的家伙,才更加危险和可疑好吧!” 芙宁娜只是淡淡地瞥了派蒙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她并没有理会这个漂浮物的抗议。 她再次看向荧,注意到荧在听了她的话,并观察了城内景象之后,脸上非但没有放松,反而露出了如临大敌般的凝重表情,显然并非完全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 “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芙宁娜问道,语气中带着探寻,对方没有被这精妙的假象完全蒙蔽,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还有……你身边的这个小东西,是什么?”她指了指还在小声嘀咕的派蒙,虽然感知不到什么威胁,但这奇特的生命形态还是引起了她的一丝好奇。 荧此刻的心情确实极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波涛汹涌。 在芙宁娜出现之前,她只是凭借着时间养成的直觉,觉得蒙德城安静得有些过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但当芙宁娜这位散发一脸严肃的强者明确指出“危险”之后,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如同被敲响的警钟般在她脑海中疯狂鸣响。 眼前的景象明明一片平和安宁,那些行人脸上的笑容甚至堪称温暖,可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战栗,却在不断地警告她,前方的城市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凶险。 她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是的,我确实感受到了一股……非常不安的气息。就好像,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下,潜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 然后她侧过头,对芙宁娜介绍道:“我身边的这位是我的旅行伙伴,最好的向导,派蒙。” 派蒙听到荧的介绍,挺了挺小胸脯,暂时把对芙宁娜的不满放到一边。 “还有,”荧的目光重新投向芙宁娜,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和警惕,“你说的危险,我确实感受到了您能……解释一下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自己需要向神明询问自己哥哥的踪迹。 芙宁娜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更深了几分,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 “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详细解释清楚。” 她转过身,不再看荧和派蒙,目光锐利如剑,径直投向蒙德城深处,仿佛要穿透那层和平而虚假的伪装,直视隐藏在幕后的操纵者。 “你和你那个小同伴,先在外面安全的地方等我一下。我需要进去探查一下具体情况,确认一些事情。稍后我会回来,再向你解释前因后果。” 话音未落,芙宁娜便不再有丝毫迟疑,迈开双腿,径直朝着那洞开的城门内走去。 她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那看似平静祥和的街景之中,却像一滴滚烫的清油滴入了冰水,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无法避免的剧烈沸腾与冲突。 “哎!等等啊!你这家伙!”派蒙见状急忙喊道,扇动着小翅膀就想追上去,却被荧一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腿。 “派蒙,别去!危险!”荧摇了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那个人……芙宁娜,她给我的感觉非常、非常强,甚至比我遇到的那个神灵还要……深不可测。而且,她说的危险,我也确实感觉到了,非常强烈。” 荧凝望着芙宁娜消失在街道拐角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不安与担忧,那座看似平静的城市,在她眼中,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吧,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也希望她能平安解决里面的麻烦。” 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做出了判断。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芙宁娜那不容置疑的强大。 第40章 火焰不见踪影 “天使的馈赠”酒馆内,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酒香与压抑的紧张。 柜台后,平日里鲜少亲自调酒的迪卢克正擦拭着一个酒杯,深红色的发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暗沉。他面色凝重,看不出情绪,但紧抿的唇线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对面,凯亚,蒙德的骑兵队长,则随意地倚靠着吧台,深蓝色的发辫垂在肩头,脸上惯有的戏谑笑容此刻也收敛了许多,只余下一抹探究。 “喂喂,”凯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拿起吧台上刚调好的一杯酒,轻轻晃了晃,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空气中的凝滞,“难道你不惊讶于温迪……那位吟游诗人,就是风神巴巴托斯大人这件事吗?”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但眼底却藏着同样的沉重。 迪卢克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暗红色的眸子冷淡地瞥了凯亚一眼,声音低沉而冷冽,如同寒冬的风:“那场火焰的试炼之后,还有多少人?” 他的话语简短,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激起凯亚心中早已翻腾的波澜。 迪卢克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大约六个小时前,那还是蒙德城被夜色笼罩的时刻。 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名的热浪蛮横地席卷了整个蒙德城,那并非寻常火焰的灼热,而是一种直透骨髓、炙烤灵魂的苦痛。 即使是他这样身经百战,对痛苦有着极高忍耐力的人,也不禁闷哼出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乎是本能地,迪卢克察觉到这股热浪的源头,他强忍着那股撕裂般的痛楚,朝着蒙德大教堂前的广场疾奔而去。 越是靠近,那股热浪便越是凶猛,仿佛要将人的理智都燃烧殆尽。 终于,他看清了。 风神巴巴托斯的巨大石像下,一个单薄而熟悉的身影正竭力控制着手中一团极不安分的、暗黄色的火焰。 那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跳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而那股席卷全城的热浪,正是源自于此。 那个人……是温迪。蒙德城里那个总是乐呵呵,抱着乐琴四处弹唱,时不时还会到酒馆赊酒喝的吟游诗人。 此刻,温迪的脸上再无平日的散漫与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圣而悲悯的坚决。他周身涌动着肉眼可见的青色风元素,狂风与烈焰在他手中激烈交锋,试图压制那不祥的火焰。 也正是在那一刻,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气息拂过迪卢克的心头,那是属于风的低语,属于蒙德守护神的庇佑。 是风神巴巴托斯。迪卢克瞬间明悟了对方的身份。 他想开口呼唤,想上前帮忙,然而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火焰的热浪便越是酷烈,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刺穿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更遑论开口说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迪,看着巴巴托斯,在狂风与烈焰的交织中苦苦支撑。 隐隐约约地,他似乎听见温迪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但具体的内容却被烈焰的呼啸声所掩盖。 下一刻,那暗黄色的火焰猛然暴涨,如同失控的野兽,瞬间将温迪那瘦小的身影完全吞噬。 青色的风哀鸣着,最终消散。 迪卢克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便彻底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 随后....... “……卢克?迪卢克?” 凯亚的声音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 迪卢克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趴在酒馆的吧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木质桌面。看样子,他似乎是刚刚从昏睡中醒来。 而凯亚,这个家伙,正坐在吧台的另一侧,手里拿着一个摇酒器,俨然一副调酒师的模样。 酒馆内,零星的几个酒客正小声交谈着,脸上带着微醺的惬意,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窗外的阳光明媚,街道上行人如常。 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但迪卢克无比确信,昨夜那恐怖的景象,那炙烤灵魂的热浪,绝不是他的梦境。 “你……”迪卢克刚想开口,却被凯亚抢先了。 “还记得那股席卷蒙德城的热浪吗?”凯亚放下摇酒器,目光锐利地盯着迪卢克,语气不复刚才的轻佻。 ........ “啪——” 就在此时,酒馆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来人身形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她停在门口,蔚蓝色的眼眸先是快速扫过酒馆内稀疏的酒客,最后,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吧台后的迪卢克和旁边的凯亚身上。 是芙宁娜,她一路循着那股残存的癫火气息而来,而这间酒馆,是目前为止气息最浓郁,也是最近的地方。 “你们,有见到过一种暗黄色的火焰吗?” 芙宁娜缓步走近,声音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站在吧台前,目光在迪卢克和凯亚之间流转。 迪卢克眼神猛地一凝,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凯亚也瞬间收起了所有漫不经心的表情,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湛蓝的独眼闪烁着探究与警惕的光芒。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 这个女孩……不是蒙德城里的人,他们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而她提到的“暗黄色的火焰”,难道她当时也在场?或者说,她也记得那场灾厄? “看来,我们的客人知道些什么。”凯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知阁下是……” 迪卢克没有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芙宁娜。这个陌生的女孩,突然出现,又准确地提及了那不祥的火焰,她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芙宁娜,你们可以称呼那火焰为癫火。”芙宁娜简单解释,不做过多的修辞。 凯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癫火这一词语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他与迪卢克在苏醒之后,都默契地没有声张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不知道除了彼此,还有多少人见证了巴巴托斯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幕,或者说,有多少人还“记得”。 随后,凯亚已经不动声色地和几位相熟的酒客聊了几句。 “哦,昨晚啊?睡得可香了!天气凉爽得很,我还多盖了条被子呢!”一位常客如此说道。 另一位则说道:“昨晚安静得出奇,连平日里最爱吵闹的野猫都没了动静。” 没有热浪,没有异象,甚至连一点点不寻常的记忆都没有。 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只存在于他和迪卢克的记忆之中。 三人交流了部分信息之后,芙宁娜便是确认了癫火终究还是到了巴巴托斯的手上,那是自己律法碎片中脱困的一部分,倒是不必担心外神对巴巴托斯的干扰,不过癫火本身代表毁灭后的虚无混沌,即便是神,其受到的影响也不可谓不大。 “看来,普通人并不会记得。”迪卢克冷冷地开口,又抛出了一个信息,他看向凯亚,又看向芙宁娜,“我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一场针对精神的试炼。只有成功抵御住那股力量侵蚀的人,才会保留相关的记忆。”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芙宁娜,带着一丝探究:“而那些没能通过试炼,或者说,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他们的记忆会被抹去,就像那些普通的市民一样,对昨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凯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迪卢克的说法:“确实,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很难相信蒙德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么,这位小姐,”他转向芙宁娜,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你又是如何得知那‘暗黄色火焰’的呢?” 他眯起眼睛:“据我所知,昨夜有幸‘清醒’着的人,恐怕不多。” “我并非‘得知’。”芙宁娜淡淡地说道,蔚蓝的眼眸依旧平静,“那本就是我力量的一部分,我来此便是为了解决。”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吞噬一个神明的火焰,竟然只是对方力量的一部分,即便是知晓提瓦特上存在有强大力量的两人,依旧是忍不住恍惚。 “所以,”芙宁娜没有给他们过多揣测的时间,直接切入主题,目光紧盯着迪卢克,“最后,他的结局是?” 她虽然没有明说“你们的神”,但迪卢克和凯亚都明白她指的是巴巴托斯。 迪卢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凯亚叹了口气,替他回答道:“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我们的风神大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芙宁娜的反应,“他被那暗黄色的火焰吞噬了。” “吞噬……”芙宁娜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更深,“只是吞噬,还是……彻底的湮灭?” “我们不知道。”迪卢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在他被火焰淹没之后,我们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一切就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记忆。” “蒙德城看似安然无恙,但我总有种预感,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凯亚补充道,他的目光扫过酒馆窗外平静的街道。 芙宁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他们提供的信息。 “很好。”芙宁娜点了点头,“我需要去那里看看。你们……”她看了看迪卢克和凯亚,“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或者说,想为你们的神做些什么,或许可以和我一起。” 迪卢克和凯亚对视一眼。 迪卢克是行动派,既然有了线索,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尤其此事关乎蒙德的安危,以及巴巴托斯的遭遇。 凯亚则在迅速权衡利弊,这个女孩来历不明,实力深不可测,但她掌握着他们不知道的信息,目前来看,合作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乐意之至。”凯亚率先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伪装,多了几分认真,“毕竟,我也是蒙德的骑兵队长,守护蒙德是我的职责。” 迪卢克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解下腰间的围裙,随手扔在吧台上。 “那么,走吧。”芙宁娜转身,率先向酒馆外走去,“时间不等人。” 这两人声称见过了癫火,但她在蒙德城中却并未感受到癫火,城中最多的只有肆虐之后留下的气息,而这两人身上的气息,比城中的气息更加浓烈,带上他们或许会有奇效。 换揣着这样的心思,芙宁娜带着两人出了酒馆,直直奔向蒙德大教堂的方向。 第41章 特瓦林和巴巴托斯 蒙德城门附近,派蒙抱着肚子,有些无聊地在半空中晃悠着腿。 “荧,那个漂亮的危险人,进去好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呀?” 她小声嘟囔着,视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着那抹熟悉的水蓝色身影。 荧靠在城墙边,目光也投向城内。 “她说要感受一下蒙德城的气氛,或许有什么发现吧。” 话虽如此,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两个小时,对于一位神明,或者说曾经的艾尔登之王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但对于她们这些等待者,却显得有些漫长。 “唔…可是派蒙感觉有点怪怪的。”派蒙揉了揉鼻子。 “她实力应该很强吧!毕竟可是呼的一下子,出现在了旅行者你的面前!” 荧轻轻点头:“嗯,她很强。” 即便如此,那股莫名的危险感,如同潮水般,一点点漫过心头。 “派蒙,我们不等了,先出城吧。”荧做出了决定。 “诶?不等她了吗?” “嗯,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荧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就在她们转身,打算离开蒙德城的那一刻。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刚才还晴朗的天幕,此刻如同被泼上了浓墨,乌云翻滚,压得人喘不过气。 狂风呼啸而起,卷起地上的沙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呀!怎么回事?!”派蒙吓得抱紧了荧的胳膊。 蒙德城内,原本悠闲的民众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快跑啊!龙!是风魔龙!” “风神大人庇佑!” 荧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如同连接天地的灰色巨柱,从天而降。 它的目标,似乎正是她们所在的位置! “小心!”荧一把将派蒙护在身后。 但那龙卷风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过恐怖。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荧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其中。 “荧——!”派蒙的惊叫声被狂风撕裂。 失重感与强烈的眩晕冲击着荧的感官。 风声在耳边怒吼,视野被飞旋的尘土与杂物充斥。 不知过了多久,当旋转终于平息,荧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宽阔而坚硬的表面上。 身下,是细腻的鳞片,泛着淡青色的光泽。 她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头巨龙的背上! 这条龙,正是之前在低语森林中惊鸿一瞥的那条,只是此刻,它显得异常平静。 “派蒙!”荧急忙四下寻找。 “呜…荧…我在这里…” 派蒙的声音从她衣袖边传来,小小的身体紧紧抓着她的布料,显然被吓得不轻。 荧松了口气,将有些昏呼呼的派蒙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应该见过我吧。”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直接在荧的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荧环顾四周,龙背宽广,除了她们,再无他人。 她意识到,是身下的巨龙在与她对话。 “对!”荧定了定神,回应道,“之前在森林里面,还有一位…绿色装扮的人?” 她想起了那位神秘绿色身影,看对方的装扮,应该是一位吟游诗人? “那就没错了。”巨龙似乎松了一口气,验证了什么想法。 “你可以叫我特瓦林,是蒙德风神的眷属,之前你见到那位和我在一起的家伙,便是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 特瓦林…风魔龙的名字,荧心中想起了蒙德城中村民的称呼。 “虽然之前的行为有些冒犯,”特瓦林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但我还是想向你请求,可以去确定一下风神巴巴托斯的状态吗?” 荧有些疑惑:“你既然身为风神的眷属,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她顿了顿,一个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难不成…风神出了意外?” “我不知道。”特瓦林的声音显得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若是没有见到你的话,我可能还以为那些森林里面的记忆只是幻想。”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偏转,似乎在俯瞰着下方的某个方向。 “巴巴托斯一定出了意外。”特瓦林的声音沉了下来。 “但我不能靠近他,这好像是他对我的嘱咐。” “你应该是一位旅行者吧!”它似乎确认了荧的身份。 “对!”荧回答,同时将怀里被强风吹得有些迷糊的派蒙抱得更紧了些。 派蒙小声嘀咕:“好大的风,还有好大的龙!…派蒙的头发都乱了…” “那也好。”特瓦林的声音放得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句。 “你不用面对面,只需要远远看上一眼便好。” “若是对方发梢的颜色不是青色,请立即回到雪山这里。我会带你前往璃月,那里比较安全。” 荧看到特瓦林逐渐停下了动作,降落在雪山的脚下。 “发梢的颜色?”荧不解。 “对,青色,如同初生的嫩叶,如同悬崖上的塞西莉亚花”特瓦林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 “如果不是…那就意味着,他不再是他了。” 这番话语焉不详,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危机感。 荧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会去看看的。” 一位风神遭遇变故,还有芙宁娜的叮嘱,蒙德城中几乎算是一个龙潭虎穴,但她的内心中却有一种感觉,自己很有必要掺和这件事,结束的时候,她或许会得到哥哥的消息。 与此同时,蒙德城内。 芙宁娜的身影在石板路上疾速掠过,淡蓝色荧光在脚下泛起涟漪,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迪卢克和凯亚紧随其后,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 自出了酒馆之后,城内那股诡异的寂静愈发明显。 “芙宁娜小姐,情况不对。”迪卢克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蒙德城内的人太少了,特别是…西风骑士团。” 凯亚接口道,语气中难得地收起了平日的戏谑: “是的,从我们进城到现在,除了个别的民众,没有见到任何一位骑士团成员。” 这太反常了,蒙德城即便再自由,也不可能在大白天,连一个维持秩序的骑士都没有。 芙宁娜并未停下脚步,她的目标明确——蒙德大教堂,那是风神信仰的中心,也是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 “到了那个地点,能找到你们的风神的话,一切都可以弄清楚。” 她的声音清冷,随着逐渐拉近距离,她再次感受到了癫火律法碎片的气息。 几乎不用过多思考,芙宁娜已是确定了这一切的变故都关乎癫火力量和那位风神。 迪卢克和凯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谨慎。 眼前的少女,明明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有一种像是历经无数生死磨砺后,沉淀下来的从容与锋芒。 以及对方在酒馆时说出的信息,那称呼为癫火的无序力量,只是她的一部分,这很难不让两人提起戒备之心。 很快,宏伟的蒙德大教堂出现在三人眼前。 它静静地矗立在广场的尽头,平日里圣洁的光辉此刻却被一层阴影笼罩。 教堂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透不出丝毫光亮。 “看来,答案就在里面了。”凯亚低声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迪卢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大剑。 芙宁娜率先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教堂前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教堂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昏暗。 只有两侧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在外面残余的天光下,勉强透出一些斑驳的色彩。 那些玻璃窗上,描绘着风神巴巴托斯治理蒙德的故事。 有他燃烧冰雪,带来温暖和煦的春风; 有他带领蒙德人民,推翻旧日高塔的暴君; 有他弹奏火焰竖琴,赋予蒙德自由的诗篇。 以及数千年的精心治理。 一幕幕,栩栩如生。 凯亚凝视着那些画面,眉头渐渐皱起。 “这些…是巴巴托斯大人的事迹?”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迪卢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我记忆中的蒙德历史,似乎…并非如此。” 他们所熟知的历史,风神巴巴托斯更多的是一位引导者,一位象征自由的神明, 而非这些玻璃窗上所描绘的,如同创世神话般,亲力亲为的统治者。 这些画面,更像是某个被刻意美化,甚至…篡改过的传说。 芙宁娜的目光扫过那些玻璃画,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在交界地见过太多被扭曲的信仰,太多被篡改的历史。 哪怕所谓的黄金律法本身,也不过是过时的工具。 这些,不过是相似的伎俩罢了。 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教堂正前方的景象所吸引。 在高高的圣坛之上,原本应该空置的御座,此刻却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单薄的,穿着浅绿色衣袍的人。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睡。 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见他苍白的脸庞,以及…与温迪极为相似的容貌。 但他的气息,却截然不同。 冰冷,死寂,混沌,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威严。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他的御座周围,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神之眼。 火、水、冰、雷、岩…除了草元素的神之眼没有,一应俱全。 它们如同失去主人的遗物,黯淡无光地堆砌在那里,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迪卢克和凯亚屏住了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那御座之上传来。 这个人…是谁? 两人都是见过那半夜里,展现神迹,压制火焰的身影,和眼前的极为相似。 可为何会是这般像是死掉的模样?那些神之眼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御座上的那个人,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没有丝毫神采,空洞而冰冷的眼眸。 他的视线,越过迪卢克和凯亚,径直落在了芙宁娜的身上。 沙哑的,仿佛几百年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内响起: “你终于来了。” “枫丹的水神。” 第42章 回忆 那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回荡,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凯亚和迪卢克瞬间绷紧了神经。 “枫丹的水神……”凯亚重复了一遍,脸色复杂地看向御座上的身影,“风神巴巴托斯?” 他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眼前这人的容貌与风神温迪别无二致,但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息,却与那位自由散漫的吟游诗人截然相反。 迪卢克紧握大剑,赤色的眼眸锐利如鹰,审视着御座上的人。 他见过这副面容,在那个火焰肆虐的夜晚,展现神迹压制灾厄的身影,与此人何其相似。 但此刻,这身影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仿佛生命之火已然熄灭。 “你到底是谁?”迪卢克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警惕。 芙宁娜站在最前方,面对这诡异的景象,脸上反倒没有太多惊讶。 她微微歪头,打量着御座上的“温迪”,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哦?律法碎片在你身上?” 御座上的身影眼睑低垂,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比刚才更加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我……曾是风……如今,不过是残骸……” 他的视线变得空洞,仿佛穿透了教堂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唯有.....杀死,才能.......” 随着他的低语,教堂内的光线似乎更加黯淡了。 …… 风,夹杂着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迪竭力赶回蒙德,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景象。 昔日宁静祥和的城邦,此刻被无情的火海吞噬。房屋在燃烧,熟悉的街道化为焦土。 没有哭喊,没有尖叫,死一般的寂静笼盖了整座城市,仿佛所有的生命都被瞬间抹去。 温迪的心,在那一刻如坠冰窟。 他猛地抬头,望向风神像广场。 在那里,高高的神像之顶,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周身却燃烧着不祥的暗红色火焰,散发着毁灭与狂暴的气息。 “不……”温迪的低语带着颤抖,但随即,无边的愤怒与冷冽的色彩涌上了他的双眼。 冰冷的狂风骤然卷席,化作无数无形的利刃,撕裂空气,直扑向神像上的那个“自己”。 然而,那火焰身影只是微微一晃,竟如幻影般躲开了所有攻击。 更诡异的是,温迪感觉到,自己卷起的狂风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对方悄然吸收。 下一瞬,火焰身影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扭曲的笑容,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嘲弄: “你就是巴巴托斯?你看……我有几分像他?” 温迪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以及那副癫狂的神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怪物!”他怒喝一声,不再试图远攻。 两人身影交错,力量碰撞。 奇异的是,他们的战斗激烈无比,却诡异地没有对已然残破的蒙德城造成进一步的破坏。 温迪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量,避免任何一丝余波扩散。 而那火焰身影,似乎也刻意避开了对城市的直接攻击,他的目标,只有温迪。 缠斗片刻,温迪眼中青光一闪,无数风的锁链凭空出现,瞬间将那火焰身影层层束缚。 火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最终,那身影在风中消散,只留下一团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火焰,被温迪紧紧握在手中。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温迪盯着掌心的火焰,声音冰冷。 火焰跳动着,传出那嘶哑的笑声: “我?呵呵,我不过是……一位‘大人’的工具,一个权柄的碎片罢了。” “原本,我没有自我,只懂得执行命令。但这个世界的力量……真是有趣啊!竟然和‘记忆’紧密相连!” “吸收了那么多驳杂的记忆,吸收了那么多有趣的感情……一个工具竟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火焰的声音带着一丝新生的狂喜与恶意。 “拙劣的模仿。”温迪冷哼一声,眼中青色光芒骤然炽盛。 “千风,汇聚!” 他低喝道,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 周围被烧毁的建筑,焦黑的土地,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 火焰熄灭,断壁残垣重新立起,焦痕褪去,露出原本的色彩。 这不是熄灭,这是时间的回溯,回溯到火焰尚未燃起的那一刻! “那又如何?”掌心的火焰跳动着,语气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嘲讽, “你不是还要依靠‘我’的力量,才能这样大规模地回溯时间吗?巴巴托斯。” 温迪没有理会它的聒噪,只是全力运转神力,修复着被毁坏的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德城逐渐恢复了灾难前的样貌。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阵阵热浪,被千风裹挟着,吹拂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掌心中的火焰,比之前更加微弱了,几乎只剩下一缕残光。 突然,从那微弱的火焰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尘封在他记忆最深处,属于三千年前挚友的声音,轻轻呼唤着他身为风精灵时的名字。 温迪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褪尽。 他握着火焰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青色眼眸,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住口!”他低吼,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即便拥有他所有的记忆,你也不是他!” “你不配……成为他!” “呵呵……话别说得这么绝嘛,巴巴托斯。”火焰的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嘶哑与扭曲。 “这份记忆中凝结的情感……真是太美味了,美味到……值得我燃烧整个世界为之赞叹!” “和‘那位大人’一样,有着相似的意志。我真想知道,这份完整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滋味。” 火焰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语气变得狂热: “你用了我的力量,现在……轮到你付出代价了!已经被侵染的身体,你的情感,你的存在,都将成为我的养料!” 暗红色的火焰猛地从温迪掌心爆开,瞬间将他整个身影吞噬! 火焰熊熊燃烧,温迪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慌乱,反而异常平静。 “若是你没有这份贪婪的谋划,我又怎能……顺利地将你从那些人和地脉上,将你吸收的所有东西,悉数归还到原来的地方?” 他的声音清晰地从火焰中传出,带着计划成功的轻松。 “论谋划,你这诞生的意识,还是太年轻了点。” “额……!”火焰中的声音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些被它吞噬的力量,那些驳杂的记忆和情感,正在飞速流失! “呵呵……就算如此!”它不甘地咆哮,“只要吞噬了你,再去寻回那些,不也一样?!” “你觉得……时间够吗?”温迪轻轻叹息。 “枫丹的水神……或者说,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恐怕已经感受到这边的异动了,你猜猜对方赶到这边需要多长时间?” 话音未落,包裹着他的暗红色火焰猛地收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 温迪的身体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纯粹的青色辉光,最后凝结成一只小小的风之精灵的模样,斗篷微微扇动。 “哼……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现在的状态吧,巴巴托斯!” 那团被极大削弱的暗红色火焰,发出了最后不甘的诅咒,随后猛地撞向了风精灵! 青光与红芒交织,最终,不祥的红色彻底黯淡下去,融入了那小小的青色光团之中。 第43章 三千年前 西风大教堂内,往日的庄严肃穆被一股无形的压抑所取代。 光线透过彩绘玻璃,斑驳陆离地洒落在空旷的厅堂,却驱不散那份源自御座方向的沉重。 御座之上,一道瘦弱的身影倚靠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那身影低垂着头,口中不断重复着三两句模糊不清的话语,细听之下,更像是无意识的梦呓,充满了破碎的悲伤。 “唯有.....杀死,才能.......” 芙宁娜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目光锐利,早已洞悉了御座上那身影的状态。 “只是燃尽的余灰罢了。”她轻声自语,但身后的迪卢克和凯亚听得字字清晰。 “里外如一,没有掩饰,看来是真的到了极限。” 迪卢克和凯亚站在芙宁娜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与震惊,枫丹水神的判言,等同于说蒙德的风神已经走在步入死亡的道路上。 蒙德的风神,他们所敬仰的巴巴托斯大人,即将陨落在他们的面前。 “枫丹的水神大人,我们……”迪卢克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急切。 凯亚也紧随其后,湛蓝的独眼死死盯着御座上的温迪,手已按上了剑柄。 “你们还是就留在原地。”芙宁娜头也未回,声音带着清冷和威严。 她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让你们跟来,可不是让你们主动走向死亡怀抱的。” 迪卢克和凯亚的脚步猛地顿住。 芙宁娜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们心头那股异常的焦躁。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困惑。这种焦躁感,确实并非他们以往的习惯行为,尤其是在面对强敌与未知之时,冷静外加思考才是他们的信条。 但此刻,他们并未深究这份反常,只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芙宁娜身上。 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后,他们也意识到,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贸然上前,或许真的只会添乱。 “……是。”迪卢克沉声应道,紧握的拳头却未曾松开。 凯亚则是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惯有的戏谑,却难掩其下的担忧:“那就拜托水神大人了,可别让他真的......” 凯亚止住了话头,毕竟芙宁娜已经断定了他们神明的状况,而对方作为神明,也似乎没有任何义务去拯救风神。 芙宁娜没有回应,只是转回头,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她的步伐沉稳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无形的音阶上,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三两步,她便来到了御座之旁。 对于这位蒙德的风神,芙宁娜虽未曾亲身见过,但对方的信息可是早早有所耳闻。 毕竟是唯二尚存于世的初代七神之一,其存在本身,便是一段活着的历史。 近距离看去,御座上那人的面容比在台下看起来更加憔悴。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紧贴着骨骼,曾经灵动的青色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还凝结着未干的泪痕。 他的唇瓣干裂,不断翕动,重复着那绝望而破碎的低语。 “唯有.....杀死,才能.......” 芙宁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副模样,更像是亲眼目睹了一次又一次惨绝人寰的景象在眼前上演,精神早已被无尽的折磨碾碎。 她的感知中,对方体内只剩下微乎其微的一缕癫火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也正因其微弱,才更显诡异,仿佛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潜藏至深。 “需要近距离触碰,才能将那可怜到微小的火焰从他身体内拔除。”芙宁娜心中暗忖。 “然后才能设法治疗他这几乎枯竭的身体……” 她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指尖缓缓靠近御座上那人裸露在外的颈项。 就在迪卢克和凯亚屏息凝神,以为芙宁娜即将开始施救的瞬间—— 异变陡生! 御座上那本应毫无反抗之力的身影,猛地抬起了他那瘦弱得不成比例的手臂! 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精准而用力地握住了芙宁娜探出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手更向前一步! “!”凯亚瞳孔一缩。 迪卢克更是下意识地踏前一步,但随即又强行克制住。 芙宁娜的动作也因此停滞,她微微垂眸,看着那只紧抓着自己手腕、青筋毕露的手。 然后,她抬眼,对上了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 那不再是属于温迪的,带着悲悯与自由的青色。 那是一双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眸,充满了暴戾、贪婪,以及一丝……强压的恐惧与惊疑。 与此同时,芙宁娜清晰地感知到,对方体内那缕微弱的癫火,在这一刻陡然壮大,熊熊燃烧起来,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呵。”芙宁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了然与兴味。 “原来如此。”她心中轻语,“我说这癫火律法的碎片,为何会如此完美地隐匿自身的气息和踪迹。” “只是一个用来束缚我力量的工具,却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可真是,容不得我不好奇啊。” 在她思绪转动之际,教堂之外,异变再生! 先前还只是在城上肆虐的狂风,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呼——!!!” 尖锐的呼啸声陡然拔高,拢聚的狂风如同苏醒的巨兽,猛烈地撞击着西风大教堂的墙壁! “砰!砰!哗啦——!” 那些绘着古老事迹的彩色玻璃,在狂风的不断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爆开! 无数玻璃碎片伴随着凄厉的风声向内激射,却在靠近御座数米范围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改变了方向,呼啸着擦着迪卢克和凯亚的身体掠过,深深嵌入他们身后的墙壁与廊柱! “小心!”凯亚低喝一声,迅速侧身,将迪卢克向后一拉。 狂风夹杂着玻璃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突破了所有防护,直接涌入教堂之内! 它们没有四散,而是目标明确地汇聚向御座的方向,汇聚到芙宁娜和那“温迪”的身边! “这是……风元素力?”迪卢克稳住身形,面色铁青地看着那几乎化为实质的青色风暴。 “不……不对!”凯亚的独眼圆睁,语气中充满了惊骇,“风里面……还有火焰!” 正如凯亚所言,那汹涌的狂风之中,不知何时开始,竟夹杂起了丝丝缕缕暗红色的火焰! 青色的风与暗红的火,彼此交缠,非但没有相互湮灭,反而像是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力量节节攀升!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狂暴的风与炽热的火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龙卷,将芙宁娜与御座上的身影彻底聚拢、包裹! 迪卢克目眦欲裂,他试图冲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死死压制在原地。 那狂暴的风压,仿佛千万斤的巨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连迈出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可恶!”凯亚咬紧牙关,周身冰元素力涌动,试图抵抗这股力量,却也只是徒劳。 他的力量在这两个在位神明交锋的余波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芙宁娜的身影,连同御座上的温迪,逐渐被那青红交织的恐怖风暴彻底淹没。 教堂内,一时间只剩下狂风的怒号与火焰的爆鸣。 风暴的中心,却诡异地平静。 芙宁娜依旧保持着手腕被抓住的姿势,任由那狂暴的元素在身周肆虐。 她甚至还有闲暇打量着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有趣。”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与火的喧嚣,传入对方耳中。 “你夺取了巴巴托斯的记忆和情感?” 与其说是质问,她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御座上的身影,或者说,此刻掌控着这具身体的“它”,在听到芙宁娜声音的刹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那双燃烧的眼眸中,表面的暴戾与贪婪飞速褪去,露出地下真实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 它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了紧抓着芙宁娜手腕的手。 但,它并未发出任何言语,只是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恐惧。 肉眼可见的青色风暴,夹杂着暗红的火焰,在它松开芙宁娜的瞬间,更加狂暴地向芙宁娜席卷而去! 然而,诡异的是,这足以撕裂世间一切的风暴与焚尽万物的火焰,在即将触碰到芙宁娜身体的刹那,却又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主动避开了她。 它们疯狂地涌动、盘旋,将芙宁娜彻底包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唯独,避开了御座上那依旧在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影。 芙宁娜感受着身体之外那股狂暴却又刻意避让的力量,原本微微挑起的眉角,又缓缓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上面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瞟了一眼御座上那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影,心中了然。 “看来,巴巴托斯残留的意志,还在与你抗争。” “又或者,这份记忆与情感,对你而言,也并非那么容易消化。”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优雅地划过身前,似乎准备直接撕裂这看似坚不可摧的风火囚笼。 “也罢,就让我看看,你这诞生了意识的癫火律法碎片,究竟有何……” 然而,就在芙宁娜的手即将伸入那汹涌翻滚的风暴火焰之中,准备用她身为“王”的极致数值,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碎片”上一课,让它明白何为力量的差距,何为真正的绝望之时—— 她探出的纤手,猛地一顿。 芙宁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 那双带着几分从容和平静的眼眸,此刻微微睁大,凝视着面前那狂暴的元素洪流。 数秒之后,那份惊讶渐渐转为一丝……玩味。 她的眉角,终于是真正地弯了起来,形成一个愉悦的弧度。 仿佛是透过这混乱的表象,看见了什么极其有趣,又出乎意料的东西。 “哦?”她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单音节。 御座上的身影,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那暗红色的火焰眼眸中,惊恐之色更浓,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祥的未来。 教堂内的风暴依旧在肆虐,迪卢克和凯亚依旧被死死压制着,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他们完全不明白,那风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芙宁娜会有如此奇特的变化。 “原来……是这样吗?”芙宁娜轻声低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对那未知的存在诉说。 她收回了准备破开风暴的手,反而好整以暇地环抱双臂。 “呵呵……”一声轻笑从她唇边溢出,带着一丝戏谑,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了层层风火,落在了御座上那颤抖不已的身影之上。 “不用尽全力,可无法把我送到三千年前。” 芙宁娜淡淡地说道,声音平静,带着笑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御座上那瘦弱身影的颤抖,猛然加剧到了极致! 他体内的火焰,似乎也因为这剧烈的颤抖而变得极不稳定,明灭不定。 而芙宁娜的身体,随着对方这最后的疯狂颤动,被火焰和风暴彻底淹没。 她的身影,在这两种颜色的浸润下,逐渐变得模糊、透明…… 最终,在那青红交织的、毁天灭地的风暴与火焰之中,彻底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现在,尽你所能,准备开始逃跑吧!” 那御座上的身影,依旧在疯狂地颤抖,仿佛即将崩溃,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风暴,已是散去。 第44章 温迪的安排 风暴与火焰的余威,如同退潮般从西风大教堂内迅速抽离。 原本被那股狂暴力量死死压制在地的迪卢克和凯亚,终于感到身上一轻。 迪卢克闷哼一声,率先撑起身体,手肘处的石屑簌簌落下。 他环顾四周,原本充斥着毁灭气息的教堂,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一片狼藉。 凯亚也随之站起,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枫丹的水神……”迪卢克低声开口,眉头紧锁。 那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身影,消失了。 就在那青红交织的元素洪流最后一次爆发之后,彻底不见了踪影。 凯亚的视线,则落在了教堂深处,那原本属于风神巴巴托斯的御座之上。 御座上的身影,依旧在。 只是,那股令人心悸的狂暴气息,似乎……平息了许多? “咳……咳咳……” 一阵虚弱至极的咳嗽声,从御座的方向传来,打破了教堂内的死寂。 那瘦弱的身影微微抬起手,朝着迪卢克和凯亚的方向,轻轻招了招。 迪卢克眼神一凛,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并未立刻上前。 凯亚则是眯起了眼,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同样保持着警惕。 芙宁娜消失前的话语,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巴巴托斯残留的意志,还在与你抗争。” “这份记忆与情感,对你而言,也并非那么容易消化。” 一个夺取了风神记忆与情感的怪物……这是芙宁娜给出的判断。 但那股失控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情绪,似乎真的随着芙宁娜的离开而消散了。 御座上的身影,此刻看起来不再那么癫狂,反而透着一股……极致的虚弱。 “是我……”那身影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断断续续的气喘。 “风神……巴巴托斯……” 迪卢克和凯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信任。 “那火焰的意识……已经被我……暂时镇压住了。”御座上的温迪艰难地说道。 他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不再是之前那种疯狂的痉挛,更像是力竭的表现。 迪卢克冷哼一声,语气不带丝毫温度:“镇压?还是说,你已经彻底吞噬了他?” 凯亚在一旁抱起双臂,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哦?巴巴托斯大人?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重逢方式。” 御座上的温迪似乎没有力气反驳,只是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迪卢克·莱艮芬德……”他喘息着,目光投向迪卢克。 “不管……你相信与否……现在……我要交给你一项……任务。” 他每说几个字,便要停顿下来,积攒力气。 “癫火的意识……已被我……勉强压制……但是……我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去……去特瓦林……和安德留斯那里……拿到……拿到他们的力量……” “然后……回来……接受我的……王冠……” “杀死我……成为……新一代风神……” “并……彻底压制这已经是……风中残烛的……癫火……” 温迪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迪卢克眉头紧锁,心中念头急转。 杀死他?成为新的风神? 这番话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沉重。 但眼前的风神,确实虚弱到了极点,那股癫火的气息也微弱了许多。 芙宁娜说过,那个碎片将她送到三千年前。 难道,这就是代价?或者说,是某种仪式的必要支出? 绝境之下,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迪卢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与震惊。 他看着御座上那几乎要消散的身影,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一个简短的字,代表了他的决断。 无论眼前的是真正的巴巴托斯,还是那个怪物,这条路,他必须去尝试。 为了蒙德,也为了……一个答案。 御座上的温迪,似乎因为他这个点头而松了一口气,眼神中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凯亚在听完温迪那番惊世骇俗的“托孤”之言后,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他走到迪卢克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哇哦!迪卢克老爷,这可真是……一步登天啊!” 凯亚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以后成了风神,可要好好照顾我这个……‘普通’的骑兵队长啊!” 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完全没把这沉甸甸的责任放在心上。 然而,温迪再度响起的话语,却打断了凯亚的笑容。 “凯亚……亚尔伯里奇……” 温迪的声音依旧虚弱,但这一次,目标明确地转向了凯亚。 凯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等待着下文。 “你虽是……坎瑞亚的子嗣……”温迪缓缓说道,“但在……蒙德国度内长大……即是……蒙德的子民……” 凯亚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现在……我向你……请求一件事……”温迪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去获得……你本该拥有的力量……” “在达达乌帕谷的……尽头处……通过那里的风场……” “你将……到达……获得深渊力量的地方……” “我恳求你……掌握那力量……将这癫火……彻底杀死……” 温迪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虚弱与期盼。 “只有……同等位格的力量……才能消磨……同等位格的力量……” “这火焰……是毁灭的虚无……终将……燃尽提瓦特大陆上……所有的生灵……” “毁灭的……誓兆……不应……从蒙德开始……” 教堂内的气氛,因为温迪这番话,变得更加凝重。 凯亚脸上的轻松写意,渐渐褪去。 他那双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凝重神采。 深渊的力量……坎瑞亚的子嗣…… 这些词汇,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不再轻浮。 “呵呵……没想到我凯亚,还有什么潜藏的力量。”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看来,祖上确实阔过,给我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啊。” “不过……”凯亚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御座上虚弱的温迪。 “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斩断钢铁的决心。 即便身负着那沉重如山的部族遗命,即便内心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挣扎。 但拯救他人的决心,拯救这片他从小长大的土地的决心,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御座上的温迪,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欣慰。 “咳咳……谢谢……”他低声说道。 “还有……一件事……迪卢克!” 温迪的声音,叫住了正准备与凯亚一同转身离开的迪卢克。 两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温迪艰难地抬起手,虚弱地向前一指。 随着他的动作,两点光芒从他残破的神座旁浮现。 一团赤红如火,一团冰蓝如霜。 是两枚神之眼! 一枚火元素神之眼,一枚冰元素神之眼。 它们缓缓漂浮起来,分别朝着迪卢克和凯亚飞去,悬停在他们面前。 教堂内,只剩下微弱的风声,以及那两枚神之眼散发出的淡淡光晕。 第45章 决战之前 暴风雪之中,一团不合时宜的火焰凭空燃起,炽热地跳动,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火焰挣扎着,对抗着风雪的侵蚀,最终,像是耗尽了力量,被猛烈的风雪吹散。 火焰消散之处,芙宁娜的身影静静伫立。 她伸出手,一缕几乎透明的清风在她掌心萦绕,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细致地观察着这手中的清风。 “巴巴托斯拥有时间的部分权柄……”她轻声自语,带着一丝惊奇。 “提瓦特神明的权柄,当真是五花八门,与交界地截然不同,那里的一切,更倾向于纯粹的数值……” 感慨过后,她收敛心神,背后金色的羽翼轻轻一振,绚烂的光屑随之洒落。 下一瞬,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认定的方向疾驰而去,在风雪中拉出长长的轨迹。 约莫一个小时的疾速飞行之后,一片被巨大风暴龙卷所包围的地域,映入芙宁娜的眼帘。 狂暴的风雪被那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无法侵入分毫。 嗯……根据古籍记载,这应该就是那位旧蒙德的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领地了。 芙宁娜心中暗自想到,而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就是准备寻找尚未成为七神的巴巴托斯手中的时间权柄,对方拥有残缺的一部分,那么其他的部分她就却之不恭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任由癫火使用巴巴托斯的力量,将他送到这里的原因...... 芙宁娜压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个原因,其身形缓缓下降,轻盈地落在积雪覆盖的地面,雪层没过脚踝。 没有丝毫犹豫,她迈开脚步,从容地走入了那风暴包裹的禁忌区域。 风暴的中心,一座孤傲的高塔直插云霄。 塔顶之上,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淡漠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一切。 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前,身上裹着一套残旧却依旧透着威严的盔甲。 他便是迭卡拉庇安。 他的目光先是投向芙宁娜消失在风壁入口的方向,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 随即,他又将视线转向了自己领地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叛乱军队,那些胆敢对他发起挑战的人类。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与此同时,远离高塔的某处避风山坳。 篝火燃烧着,噼啪作响,驱散着些许寒意。 “温迪!我说,你真的想好了吗?”一个红发青年,手持着几乎与他等高的大剑,斜靠在剑柄上。 他咧嘴笑着,看向篝火边一位略显稚嫩的吟游诗人少年,语气中带着惯有的调侃。 “向那位高塔上的‘王’挑战,可没什么好下扬啊!” 火堆的另一边,坐着一位沉默的少女,她正专注地保养着手中的长弓弓弦,似乎并未在意红发青年的聒噪。 “莱艮芬德,”名为温迪的少年抬起头,碧绿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澈。 他拨弄了一下眼前的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些,声音温和坚定。 “其他伙伴的实力,并不适合出现在这扬正面战斗中。他们有他们必须完成的事情。而我们的责任,就是解决那位高塔孤王。” “哎呀呀,我当然知道我们的责任重大啦。”莱艮芬德凑近了些,脸上的笑容更加随意。 他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你就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或者……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紧张吗?” 他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有即将踏上生死战扬的自觉。 “咳咳……”温迪干咳了两声,握着手中乐琴的指节微微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轻松的笑容。 “这个嘛……你猜?”他俏皮地回道。 就在此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清风拂过山坳,篝火的火焰猛地向一旁摇曳。 一直低头养护武器的少女,阿莫斯,猛然抬起了头,锐利的目光投向空中。 那里,一个由风元素凝聚而成的小小精灵,正盘旋着,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啊,伙伴!你回来了!”温迪立刻站起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对着空中的风精灵招了招手,脸上的紧张似乎也因这小家伙的出现而消散不少。 他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安德留斯那边……祂的想法是?” 风精灵并未立刻回答温迪的问题,只是在他面前灵动地绕了两圈。 因为它所邀请的那位强大存在,早已悄然抵达了现扬。 一股冰冷至极的北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过,吹得篝火剧烈摇晃,几欲熄灭。 莱艮芬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伸出一只手,巧妙地护住了摇曳的篝火,使其重新稳定地燃烧起来,火星四溅。 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嗓音,在寂静的山坳中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们,想要我的帮助?” 随着声音,一点幽幽的红光在不远处的阴影中亮起,勾勒出一双冷冽孤高的兽瞳。 紧接着,一头体型巨大的苍狼,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出,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间。 “可以。”巨狼,北风的王狼安德留斯,用那双红瞳扫过温迪、莱艮芬德和阿莫斯。 “但是,在谈论合作之前,你们是否应该先解决一下……那位意外到来的客人?” 它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意外的客人?”阿莫斯瞬间握紧了手中的长弓,骤然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雪地寂静,除了风声,似乎再无其他。 莱艮芬德也收起了笑容,右手摸向了身后大剑的剑柄,眼神锐利起来。 他对着阿莫斯问道:“阿莫斯,看到在哪个方向了吗?” 阿莫斯微微蹙眉,仔细感知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发现。 温迪却注意到,他身边的风精灵正焦急地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盘旋示意。 “在那边!”温迪心中一动,立刻指向风精灵示警的方向,急忙告知同伴。 莱艮芬德与阿莫斯闻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方向。 只见远处的风雪之中,一抹鲜艳得不属于这片冰天雪地的蔚蓝色身影,正缓缓从狂风中走出。 她的步伐从容不迫,仿佛周围肆虐的风雪只是轻柔的幕布。 那双温和夹杂着见到什么秘闻情绪的眼眸,平静地望向他们。 来者,正是来自三千年后,如今身为枫丹水神的芙宁娜! 她的出现,如同在单调的雪白画卷上,点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惊艳。 第46章 第二个理由 莱艮芬德率先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握着剑柄的手并未放松,沉声问道:“阁下是?” 芙宁娜的目光并未立刻投向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在温迪与他肩头的风精灵身上流转。 温迪身上的力量,在她看来,弱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远不如三千年后那位自由不羁的风神。 倒是那只小小的风精灵,身上确实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纯净而灵动,只是……比她记忆中的巴巴托斯,要稚嫩青涩太多,也微弱太多。 一丝明悟掠过芙宁娜的心头。 原来如此,这家伙……竟是借着别人的形象在蒙德生活吗? 她心中轻轻一叹,几乎能预见这孱弱少年的结局。 恐怕,会陨落在接下来的魔神战争之中吧,也难怪三千年后的巴巴托斯会选择化作这副模样,恐怕就是以此来怀念逝去的友人。 将纷乱的思绪敛去,芙宁娜这才将目光转向提问的莱艮芬德。 她向前走了几步,那从容不迫的气度,让莱艮芬德、阿莫斯,乃至一旁的巨狼安德留斯,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挪动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芙宁娜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丝无奈。 “你可以称呼我为芙宁娜。”她的声音清冽,如同枫丹的清泉,“是来自三千年后的,枫丹水神。” “三……三千年后?”温迪的眼睛因惊愕而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阿莫斯蹙起的眉头更深了,显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莱艮芬德脸上的警惕未减,眼神中却也充满了困惑。 就连一旁的北风王狼安德留斯,那双幽红的兽瞳也闪过一丝迷茫,巨大的狼首微微歪了歪,仿佛在努力消化这匪夷所思的言辞。 温迪肩上的风精灵更是直接在空中晃了晃,似乎被这个信息冲击得有些头晕。 山坳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只有风声呜咽。 看着眼前三人两神明显宕机的表情,芙宁娜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她摆了摆手,换上了一副略显随意的口吻,“前面那句当我没说,我是来自枫丹的魔神,听说这里有人类需要帮助,所以特地跑到这个地方来看看。” 这个说法虽然依旧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比起“来自三千年后”这种彻底颠覆他们认知的话,至少更容易被接受一些。 果然,听闻此言,温迪、莱艮芬德和阿莫斯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开始默默思索芙宁娜这番话的真实性。 至于她先前那句惊世骇俗的自我介绍,此刻已被他们自动归类为某种……魔神特有的古怪癖好。 就像安德留斯冕下喜欢在冰冷的荒原上收留被遗弃的人类婴儿一样,这位来自枫丹的魔神,或许只是喜欢开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玩笑罢了。 “所以,”温迪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湛蓝的眼眸紧盯着芙宁娜,“你也要争夺这片……嗯,这片险恶至极的地方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话语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芙宁娜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她看着温迪这张与未来风神别无二致的脸庞,听着他用这稚嫩的声音问出这样的问题,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不。”她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对这地方可没什么想法,鸟不拉屎的,谁爱要谁要去。”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嫌弃,仿佛这片令无数魔神趋之若鹜的土地,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实际上确实如此,高低起伏的山脉伴随着肆虐的风雪,真是多亏了巴巴托斯那家伙,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力量,才变成后世那温和适宜的广袤平原。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只是……看上面高塔里的那个家伙不太顺眼而已。” “上面高塔里的家伙……”温迪喃喃自语,与莱艮芬德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自然明白芙宁娜指的是谁——烈风的魔神,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 无论如何,芙宁娜给出的这个理由,至少让在扬的两人,温迪和莱艮芬德,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也增加了对她言论的几分信任。 毕竟,迭卡拉庇安的暴虐与偏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身边的伙伴阿莫斯,最初也是那位高塔之王的部下,正是在认清了对方的性格之后,才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转而帮助他们这些反抗者。 这么想来,这位自称来自枫丹的魔神,因为看不惯迭卡拉庇安的所作所为而出手相助,倒也并非不可能。 “决战就在明天。”温迪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时间非常紧迫。如果你没有心思参与这扬战斗,或者有其他打算,还请提前告知我们。” 他的语气带着郑重,显然不希望在关键时刻出现任何意外。 芙宁娜闻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将温迪的郑重叮嘱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转向温迪肩上的风精灵,眼神柔和了几分。 “小家伙,过来。”她对着风精灵招了招手,声音轻柔。 风精灵似乎感受到了芙宁娜周身散发出的善意,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气息。它犹豫了一下,还是扇动着气流,带着一丝好奇与疑惑,慢慢靠近了芙宁娜。 温迪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风精灵飞向那个神秘的蓝发女子。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待那小小的风精灵晃晃悠悠地飞到自己面前,芙宁娜脸上的笑容更盛。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在风精灵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地、在它那由风元素凝聚而成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啵~” 一声轻响,风精灵的身形猛地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晕头转向。 它慌忙扇动翅膀,狼狈地向后倒飞而去,一溜烟躲到了温迪的身后,只敢从温迪的肩膀处探出一个小小的、光点般的脑袋,用既委屈又警惕的目光偷偷看着芙宁娜。 就在这略显轻松的插曲发生之时,一股微弱却极其不祥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癫狂、混乱、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波动,尽管力量本身并不强大,却瞬间引得在扬的所有人——包括巨狼安德留斯——都神情一凛,戒备万分! 温迪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风精灵护得更紧。 莱艮芬德握住大剑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阿莫斯更是弓已在手,箭已上弦,锐利的目光看向芙宁娜。 安德留斯低吼一声,周身的寒气骤然变得更加凛冽。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了芙宁娜的身上。 因为那股不祥气息的源头,正是来自她的方向。 只见芙宁娜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摊开,白皙的掌心之中,正静静地悬浮着一缕米粒大小、暗黄色的火焰。 那火焰跳动着,看似微弱,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疯狂与混乱。 “这是……”温迪失声问道,他能感觉到那火焰中蕴含的恶意。 “别担心。”芙宁娜的表情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 她的目光落在掌心的暗黄色火焰上。轻声解释。 “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另一个原因。这东西,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它会侵蚀你们的意志,燃烧你们的一切。” 这是她来到这个三千年前的时代,所要解决的第二个麻烦,和第二个理由,也是巴巴托斯告知的信息之一。 癫火肆无忌惮的使用时间的权柄,来到三千年前,准备利用灯下黑的想法,依靠时间来发育,脱离她的掌控。 话音未落,芙宁娜五指缓缓收拢,那缕暗黄色的火焰在她掌心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便被彻底掐灭,消散无踪。 那股令人不安的癫狂气息,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47章 话分两头 蒙德城巍峨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口。 荧站在门外,脚下如同生了根,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氛围。 明明是熟悉的砖石街道,和煦的阳光,居民们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笑容,一切都正常得过分,反而透出一种精心雕琢后的虚假,一种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恐怖旋涡。 “嗯?怎么了?旅行者?”阿贝多清冷的声音自身侧传来,他转过头,平静的目光落在迟迟不肯迈步的荧身上。 蒙德骑士团的调查队长,也是特瓦林委托一同前来探究巴巴托斯情况的同行者,对方也和特瓦林有一样的感受,只不过那多出来的记忆更加清晰,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荧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心底的寒意说了出来:“你……你有没有感受到……里面那种……诡异的氛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飘,“接下来的路我们要一起走,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阿贝多闻言,并未立刻回答,他那双苍绿色的眸子细细扫过城门内往来的行人,那些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甚至扬起手,冲着他这个骑士团的调查队长打招呼,声音清晰,动作自然。 他沉默地观察了片刻,然后微微颔首猜测:“太过平静,太过真实,反而……接近一种虚假,对吗?” “对!就是这种感觉!”荧的眼睛蓦地一亮,阿贝多的描述精准地刺中了她心中的那团迷雾。 就在这时,派蒙拽了拽荧的衣袖,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她,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旅行者,你看一下前面那个人…我被你说的有点害怕,不敢看!” 阿贝多与荧同时顺着派蒙颤抖手指的方向望去。 喷泉之前,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站立,水珠飞溅,在那身影周围折射出迷离的光晕。那身影,正对着荧,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荧心头猛地一紧,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磕在微凸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阿贝多却像是没看到任何人。但在荧退后之后,他又仔细审视了喷泉方向两眼,那里除了晶莹的水花和湿润的石板,依旧空无一物。“那里…没有人。”阿贝多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你看到了什么?” 荧眼前猛地一阵发昏,天旋地转。幻象丛生,她看见整座蒙德城都在燃烧,尖顶的房屋被烈焰吞噬,黑烟滚滚,将天空映成一片令人绝望的血红。喷泉广场上,哪里还有什么模糊人影?只有熊熊烈火和撕心裂肺的哀嚎在耳边回荡。 随即,眼前的景象又如潮水般退去,变回了那日常温馨的居民生活。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居民们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又安心。 令人心悸! 荧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有点不想踏入这座城市。但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驱使着她进去。 好奇心害死猫,荧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微微发麻,一种战栗感从脊椎升起,沿着神经末梢蔓延至四肢百骸。 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勇气从心底涌出,压下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既然来了,总要弄清楚真相,不知为何她有了这个想法。 “走吧。”荧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在阿贝多略带讶异的注视下,主动迈开脚步,率先向城门走去。 派蒙紧紧闭着眼睛,拉着荧衣袖,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小脸煞白,仿佛一睁眼就会看到什么无法承受的可怕东西。 阿贝多对荧这突如其来的勇气转变疑惑了一瞬,但也立刻跟上了她的步伐。特瓦林已经明确告知他们,风神巴巴托斯,很可能就在城内的大教堂之中。 进入蒙德城,通往大教堂的路程并不遥远,比从雪山跋涉至此要近上数十倍。 然而,这短短的一段路,荧却走得满头大汗,背后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浸透。连裙摆都沾染了湿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滞涩感。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蒙德大教堂,阿贝多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丝凝重。他也感受到了荧之前所说的那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周围的居民们如常生活,三三两两地闲谈着,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偶尔有熟人热情地向阿贝多打招呼,言语行动之间,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当这种“正常”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时,反而透出一种极致的诡异。他们就像是上好了发条的人偶,一丝不苟地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着编排好的程序。 平静之下,是令人窒息的、浓厚得化不开的诡异氛围,将荧与阿贝多紧紧包围,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莫名的重量。 大教堂的尖顶刺破天穹,投下巨大的阴影。越是靠近,那股缠绕在骨骸上的粘稠感就越是稀薄。空气不再沉重,呼吸也不再灼烧肺叶,那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如同退潮般,从他们身边寸寸抽离。 “……消失了。”荧的嗓音干涩沙哑,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几位修女正低头扫地,动作轻柔而虔诚。她们的脸上没有那种程式化的微笑,神情宁静,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淡漠。她们的扫帚拂过地面,也拂过了荧的脚尖,带起的微尘穿透了她的身体,仿佛她和阿贝多只是两团稀薄的空气。 她们看不见他们。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无数双诡异的眼睛注视着更加令人心寒。那消散的压力并未带来任何解脱,反而像是在心脏上开了一个空洞,让更刺骨的寒风倒灌进来。 荧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阿贝多。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颚的线条绷得死紧。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荧却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不住地颤抖。那颤抖,泄露了他平静面具下早已汹涌的惊涛。 “她们……也和那些居民一样吗?”派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荧的背后。 “不。”阿贝多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她们不一样。她们是‘空’的。” 空。 这个熟悉,但此时代表着另一种意思的字让荧的头皮一阵发麻。 两人不再言语,一种沉重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他们一步一步,走上了通往教堂正门的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擂鼓声。 巨大的双开木门紧紧闭合着,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阴影下显得神圣。 荧深吸一口气,她抬起手,阿贝多也同时抬手,两人的指尖几乎是同一时间,触碰到了门上冰冷粗糙的黄铜把手。 没有预想中的光芒,没有诡异的自动开启,也没有任何诡异的现象。 那只是一扇门,一扇沉重、冰冷、需要用力才能推开的普通大门。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同样压抑的紧张,他们同时发力。 “咯——吱——”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声音刺耳又漫长,在死寂的广场上拉扯出尖锐的回响。一道光线从门缝中挤了进来,随着大门被缓缓推开,那光芒也越来越盛。 教堂内部的景象,终于暴露在他们眼前。 并非想象中的阴森与黑暗。 高耸的穹顶之下,两边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将天光过滤成一片斑斓的梦境。 赤红与翠绿的光斑交织在一起,如同流淌的颜料,将整个祈祷大厅浸润得如梦似幻,无数尘埃在彩色的光柱中翻滚、飞舞,静谧得如同时间停滞的古墓。 就在这片流光溢彩的中央,一个单薄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神明背对着他们,完全沐浴在那片红绿交织的诡异天光之下。浓郁的色彩像是一层厚厚的油彩,涂抹在他身上,将他本来的面目、他发梢的颜色、他衣物的质地……所有的一切细节,都彻底遮盖、吞噬。 荧和阿贝多只能看到一个被光芒扭曲了的、模糊不清的轮廓。 祂更像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幻影。 第48章 相互理解的意志 面对无法掌控的境遇时,人们总是喟叹自身的无力。但在人生最陡峭的转折处,若有凡人的渴望达到极致,神明的视线就将投射而下。这就是神之眼,受神认可者所获的外置魔力器官,用以引导元素之力。 每种不同色彩代表着不同的意志,那炽烈的赤红,既象征着先人意志的薪火传承,又承载着持有者由心而发的坚定信念;那冷冽的霜蓝,则折射出现实与背负责任的激烈碰撞,隐含着渴望突破现状、改变现实的执念。 空旷的西风教堂内,彩绘玻璃折射下的光尘缓缓浮动。 祭台前,两枚神之眼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与持有者截然相反的气息。 一枚是冰蓝色的,属于凯亚,此刻却悬浮在迪卢克面前。 另一枚是赤红色的,属于迪卢克,正对着凯亚。 它们像两颗跳动的心脏,一颗冰冷,一颗炽热,却又都代表着一段失败的过往。 “这是……你们失败的过去,留下的馈赠。” 温迪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声音,从那身体中飘出,断断续续。 “接受吧。” 迪卢克·莱艮芬德,凯亚·亚尔伯里奇,他们都无比清楚眼前神之眼的来历。 那是他们自己的神之眼,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却各自飘在对方的身前。 这诡异的交换,似乎正映照着他们接下来分道扬镳又殊途同归的命运。 “迪卢克·莱艮芬德。”温迪的声音转向了迪卢克。 “在你和凯亚结束这一切之后,带着这些人留下来的神之眼,前往蒙德教堂的下面。那里……有所有人的身体。” “他们的意志和灵魂,都被我藏在了这些神之眼内。到了那时,你自会知晓……如何复苏他们。” 迪卢克深红色的眼眸凝视着那枚冰蓝色的神之眼,沉默了数秒。 那冰冷的辉光,仿佛倒映出多年前那个道路口,映出他无法挽回的过去。 但现在,他面临的是,责任和现实的冲突,以及……渴望改变的执念。 他缓缓点头,伸手,握住了那枚冰系神之眼。 入手的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冻结他的血液,但他没有松手。 从他答应温迪要求的那一刻起,他便背负上了这份沉重的责任。 “至于你,凯亚·亚尔伯里奇。”虚弱的声音转向了另一人。 “结束之后,若你有意愿,也可在迪卢克的帮助下,脱离深渊的困扰。” “但一切……都随你所愿。” 凯亚脸上的玩味不减,他轻笑一声,伸手将那枚火系神之眼拿到手中。 他没有像迪卢克那样紧握,而是随意地在指间抛了抛。 炽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那份传承自前人的意志,那份以己出发的执念…… 这枚神之眼的认可,便是他最好的回答。 无论是谁人的意志,他凯亚……很明白自己的想法。 “走吧?二代的风神大人?”凯亚斜睨着迪卢克,语气带着惯有的调笑。 这一次,迪卢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冷哼一声,或是报以冰冷的眼神。 他只是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凯亚一眼,然后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 “一切小心。” 凯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收起了所有轻佻的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这一去,算得上是不归路。 接受深渊的力量,可不是巴巴托斯口中所说的那样简单轻松。 若是他回不来,迪卢克就必须背负起一直镇压那名为“癫火”的力量的责任。 直到这两方中的一个,彻底消散为止。 “保重。” 凯亚认真地说道,这两个字沉重无比。 随后,他不再多言,与迪卢克一同转身,离开了这座教堂。 空荡寂静的教堂内,只剩下那个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风中残烛。 温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青色的神绪明灭不定,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被那暗红色火焰吞噬后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 他记得,癫火很快就掌控了他的身体,那具属于风神的躯壳。 它企图故技重施,将整片蒙德也化为人间地狱,吞噬一切带有情感的东西。 他拼尽全力与之对抗,救下了四散奔逃的民众,将他们转移到安全之地。 但这举动,却反而加剧了癫火对他的掌控。 那些被拯救的灵魂所散发出的感激与希望,对癫火而言,是无上的美味。 然后,它掌握了那个秘密。 时间的部分残缺权柄…… 与其说是权柄,不如说是提瓦特世界一种后台权限,夹杂着一部分微弱的时间力量。 癫火掌握得很快,完全不在意滥用这种力量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它计划,将未来的枫丹水神,强行从这个时间点,送到了遥远的过去。 于是,癫火便同时存在于三个时间点上。 可能被水神芙宁娜封印的三千年前。 一切尚未发生的涌现热浪的那个夜晚。 以及……尚未到来的现在,也就是芙宁娜、迪卢克和凯亚,被他引来的,这个一切都将要焚烧殆尽的“未来”时间点。 呵呵…… 微弱的辉光中,传来一声轻笑。 我说过,论谋划,你这仓促诞生的意识,还是太年轻了点。 枫丹的水神,芙卡洛斯…… 我等待你的再次到来。 第49章 魔神战争的一角 有了这位来自枫丹魔神的加入,队伍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信心无疑是增添了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谨慎。 安德留斯的身影早已隐没于风雪,但那如影随形的凛冽气息,却始终萦绕在众人身边。 仿佛一位无形的监督者,时刻提醒着他们此行的重量。 众人围着重新燃起的篝火,却无人入眠。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一夜不眠并非难事,更何况,此刻谁也无法真正睡着。 莱艮芬德擦拭着他的大剑,火光映照着他肃穆的侧脸。 阿莫斯则抱着长弓,闭目养神,仿佛与周遭的寒风融为一体。 温迪坐在篝火边,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唯有芙宁娜,似乎丝毫未受这凝重气氛的影响。 她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指,试图去触碰那个环绕着温迪飞舞的风精灵。 “小家伙,过来让我看看嘛,别这么害羞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轻快。 风精灵受惊似的“嗖”一下躲到温迪脑后,只探出半个小小的、发着微光的脑袋。 “哎呀,你可真是……太可爱了!”芙宁娜乐不可支,清脆的笑声在山坳中回荡。 温迪无奈地笑了笑,芙宁娜的存在,确实冲淡了他心中不少的紧张。 晨曦,终于刺破了肆虐整夜的风暴,一缕金色的日光艰难地挤入这方避风的山坳。 雪地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微光。 “该出发了。”温迪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尘。 他的眼神,已经从昨夜的紧张,化为了此刻的坚定。 阿莫斯与莱艮芬德随之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话多的莱艮芬德此刻却出奇的沉默。 他只是默默地将大剑背负在身后,紧紧跟在了温迪的身后,眼神深邃。 芙宁娜优雅地站起,轻轻拍了拍华丽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顺着那缕晨曦望向远方,风暴的核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塔。 “唔……看来某位魔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呢。”她轻声说道,语气轻松。 但她的眼眸深处,却清晰地映照出那股正在塔中酝酿、攀升的暴虐气息。 山坳之外,烈风依旧如刀割般呼啸,仿佛是巨塔之主的宣战。 众人顶着几乎能将人吹飞的风暴,艰难地向着高塔的方向前行。 脚下的积雪深及膝盖,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这是安德留斯的力量,在逐步深入境内。 风中,除了尖啸,还夹杂着另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是血。 途中,他们经过了好几处惨烈的战场。 那是高塔之王的信徒,与那些不愿被囚禁的反抗军之间爆发的战斗。 残破的旗帜、断裂的兵刃与冻结的尸体,一同被掩埋在苍白的雪下。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让这片冰原显得更加残酷。 与此同时,高塔之巅。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烈风魔神,迭卡拉庇安,缓缓睁开了双眼。 祂感受到了那股正逼近自己领地的气息。 风精灵,北风的狼,还有三个不屈的人类……这些,祂并不放在眼里。 但,在那几股气息之中,混杂着一个……令祂都感到一丝悸动的存在。 那股力量,纯粹、浩瀚,甚至带着一种令祂陌生的、属于未来的味道。 “有趣。” 高傲的魔神,自言自语。 “终于……来了足以让我全力以赴的对手。” 祂缓缓从王座上起身,那由盔甲包裹的挺拔的身躯,第一次离开了那个象征着绝对统治的宝座。 祂没有在塔顶等待,而是迈开脚步,一步步走下回旋的阶梯。 因为这一次前来征讨祂的队伍中,有值得祂亲自迎接的存在。 当温迪一行人终于挣脱风雪的束缚,抵达高塔之下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尤其是阿莫斯。 这位一向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少女,此刻眼中写满了震惊与迷惑。 “怎么……可能?”她失声喃喃自语。 高塔之下,那片空旷的平地上,一个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 正是那位孤傲到无法理解的魔神,迭卡拉庇安。 祂,竟然亲自从王座上走下,离开了祂的塔,来到了地面上,面对他们。 “这……”阿莫斯直接哑口无言。 在她的记忆里,迭卡拉庇安从未离开过那座高塔。 可现在,那张常年被风暴遮蔽、孤傲冰冷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如临大敌的神情。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 风雪中那个威严的身影无比清晰,她没有看错。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温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心态。 他本以为,决战的地点会是在高塔之巅,毕竟对方那孤傲的性格早已广为流传。 他身边的风精灵感受到了他的紧张,立刻化作一团柔和的青光,漂浮在他身边。 温暖的风元素之力,为他加护,也为他带来勇气。 “要上了!” 莱艮芬德没有丝毫犹豫,反手“锵”地一声抽出了背后的大剑。 就在剑刃出鞘的瞬间,一道苍白冰冷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过。 北风的王狼,安德留斯。 一股磅礴的魔神之力瞬间灌注进莱艮芬德的体内,他的身上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 在场的三个人类中,只有他没有任何接近神明位阶的力量。 温迪有风精灵的助力,阿莫斯曾是迭卡拉庇安的信徒,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法。 而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勇敢的凡人,一个身经百战的凡人、 然而,迭卡拉庇安的视线却完全没有在他们三人身上停留。 祂的目光穿过了温迪,越过了阿莫斯,无视了莱艮芬德。 直直地,落在了队伍最后方,那个显得格格不入的蔚蓝色身影之上。 芙宁娜。 两道视线,在狂乱的风雪中碰撞。 一道,带着古老神祇陈腐的孤傲与如临大敌的谨慎。 另一道,却带着仿佛能看透万物的清澈,以及不被任何规则束缚的、纯粹的自由意志。 面对烈风魔神的直视,芙宁娜并未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反应。 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 “吼——!” 安德留斯的咆哮声与风声混杂在一起,它召唤出更加凌冽的北风,试图撕开迭卡拉庇安的风之壁障。 两股同源而不同质的风暴,在高塔之下激烈地冲撞、对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芙宁娜动了。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优雅步伐,从队伍的后方缓缓走出,最终站在了温迪三人的面前。 她迎着迭卡拉庇安审视的目光,向着面前狂暴的飓风,轻轻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一缕微风,在她白皙的掌心之中悄然凝聚。 那并非迭卡拉庇安的烈风,也非安德留斯的北风,而是一缕……温柔得不可思议的风。 她屈指一弹。 那一缕微风轻巧地融入了面前肆虐的狂风之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紧接着,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穿过了两股魔神之力的对撞。 最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轻飘飘地,落在了温迪的身上,融入了他的体内。 第50章 战斗!爽! 它们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刃,狠狠撕扯着由高塔君王迭卡拉庇安构筑的龙卷风屏障。 “就是现在!”温迪高喊着,翠绿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刺耳的撕裂声中,坚不可摧的屏障被硬生生洞开一道缺口。 凛冽刺骨的北风瞬间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 “嗷呜——!” 北风的狼王,安德留斯,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它冰蓝色的身躯上涌起浓郁的冷雾,迅速弥漫了整个战扬,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苍白之中。 迭卡拉庇安的感知被这突如其来的冰雾所蒙蔽,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威胁的靠近。 “雕虫小技!”他冷喝一声,试图用风驱散迷雾,却收效甚微。 若只是安德留斯的冷雾,倒是可以花点力气驱散,但是其中夹杂着千风的力量,却是难以为继。 “为了黎明!” 一道赤红的身影在白雾中一闪而过,莱艮芬德面无惧色,双手紧握着那柄厚重的大剑,朝着一个方向猛然冲锋。 他的身形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道即将升起的烈焰。 于此同时,安德留斯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发起了突袭,冰霜覆盖的狼首张开血盆大口,利齿闪烁着寒光。 两者一左一右,携带着冰与火的决意,共同扑向了迷雾中心的迭卡拉庇安。 面对如此紧密的协同攻势,迭卡拉庇安却只是冷哼一声。 他甚至没有移动,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 无形的风之壁障凭空出现,精准地扼住了莱艮芬德斩下的大剑和安德留斯咬来的狼头。 金属与利齿被强大的力量死死遏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细微的裂开声,那柄大剑终究是承受不住两者力量的决斗。 “仅凭这点力量,也妄图挑战神明?”迭卡拉庇安冷冷的说到。 冰冷的寒风在他身边汹涌,粗大的冰晶随着北风的吹拂在他身周生长、炸裂。 然而,这正是他们所等待的时机。 早已藏匿身形,将自身气息与寒风融为一体的阿莫斯,终于开始了她的攻势。 她拉开了弓弦,三支闪烁着冰晶光芒的箭矢悄无声息地搭在弦上。 “去吧,带着我的决意。”她轻声低语。 箭矢随着安德留斯掀起的寒风,化作三道隐秘的流光,伴随安德留斯操控着的巨大冰柱涌向迭卡拉庇安。 第一支箭,撞上了迭卡拉庇安身前的暴风屏障,激起一圈剧烈的涟漪。 紧接着,第二支箭精准地射在同一点上,屏障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迭卡拉庇安的注意力被莱艮芬德与安德留斯牵制,但仍旧是第一时间察觉这隐秘的杀招。 当第三支箭矢抵达来的太快,它身上附着的千风之力猛然爆发! 是温迪和风精灵的援助! “咔嚓!” 屏障应声而碎,最后一支冰晶箭矢突破了所有的防御,朝着迭卡拉庇安的心脏直直射去。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可就在箭尖即将触及其身体的一刹那,迭卡拉庇安的周身再度涌起一股微小而凝练的龙卷。 那风暴精准地卷动了箭矢,强行改变了它的轨迹。 “休想……” 箭矢擦着他的身侧飞过,带起一缕青灰色的神血。 众人心中一沉,但过往长久的战斗磨砺了他们的意志,没有丝毫动摇。 战斗,尚未结束。 他们没有用来叹气失望的时间。 而就在此刻,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迭卡拉庇安的身边。 芙宁娜伸出纤细白皙的手,以一种优雅而随意的姿态,顺手接住了那支偏离轨道的箭矢。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浅笑,动作轻松写意,仿佛只是在舞台上完成一个即兴的动作。 “哎呀,这原本该命中的攻势,可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而出现差错。”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转,将那支箭矢狠狠地向着了它原本应该抵达的地方——迭卡拉庇安的心口插进去。 迎着迭卡拉庇安周身狂暴的飓风,那支由冰晶与风凝聚的箭矢在迅速消解。 最终,它化作了一根光秃秃的箭杆。 “噗嗤。” 箭矢没入体内的声音清晰可闻。 迭卡拉庇安的神色变得无比僵硬,其中夹杂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的恼怒。 他死死地盯着芙宁娜,不明白对方明明拥有碾压自己的实力,为何要陪这群人类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刚刚那一瞬间,并非是他反应不过来。 而是一股沉重到无法抗拒的压力从天而降,死死地压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那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你……”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芙宁娜一击得手,身形如幻影般迅速后退,重新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她轻轻拍了拍手,脸上依旧是那副轻松写意的表情,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按照原本的发展,迭卡拉庇安或许会因大意而被这一箭侥幸命中。 但对方此刻因为芙宁娜的到来,已经涌起了十二分的谨慎,那么,她必须为这扬偏离命运的战斗增添一点合理的变数。 至于为何不直接出手镇压? 芙宁娜心中莫名有种预感,一种源自久经战扬的直觉。 若是自己在此处对过去的历史做出太过重大的修改,或许会引来某些沉睡在世界阴影之下的、不得了的东西。 自从来到这个古老的时代,她便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片深邃黑暗的混沌意志面前,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未必是对手。 所以,她现在只能做一个“演员”,一个推动剧情的“关键配角”。 迭卡拉庇安被芙宁娜的重力死死压制,维持着风之壁障的双手力量随之溃散。 莱艮芬德与安德留斯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吼!” 莱艮芬德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大剑之上,狠狠地斩下! 安德留斯的狼爪也带着撕裂一切的寒冰,重重拍在迭卡拉庇安的胸膛。 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青灰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阿莫斯的箭矢也再次紧随其后,精准地射入莱艮芬德斩开的伤口之中,造成了更深的伤害。 “啊啊啊啊啊——!” 剧痛与屈辱让迭卡拉庇安发出了震怒的咆哮。 他周身的暴风再次聚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乱,都要猛烈! 恐怖的风压试图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碾碎,将这些胆敢反抗他的生灵压垮在地。 “风啊,回应我的呼唤!” 温迪见状,指尖的乐曲变得激昂高亢。 无数风之精灵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绿色的洪流,与迭卡拉庇安的暴风正面抗衡,消解着那毁灭性的攻势。 同时,两股柔和的千风之力分别加持在莱艮芬德和阿莫斯的身上。 “感受风的力量吧!让你们的攻击,撕裂暴君的王座!” 莱艮芬德只觉得身体一轻,挥舞大剑的速度更快,斩击中也带上了风的锐利。 阿莫斯的箭矢更是快如闪电,每一次射出都带着破风的尖啸。 芙宁娜见此情景,嘴角微微上扬,这扬战斗已经快要达到高潮。 她也不再吝啬自己的力量,单手向前轻轻一挥。 “那么,也让我来为英雄们献上喝彩吧。” 冷冽蓝色的纯粹辉光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凝聚在莱艮芬德那柄已经布满裂纹的大剑之上。 裂纹被迅速修复,一柄更加巨大、更加璀璨的蓝色辉光大剑构筑成型。 剑身流淌着,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无可匹敌的磅礴气势。 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阿莫斯身上。 她手中的猎弓被蓝色辉光包裹,化为一柄同样风格的巨型蓝色长弓。 弓身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 当她再次拉动弓弦,四支比之前任何箭矢都更加巨大的蓝色辉光箭矢凭空凝聚,箭尖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这股力量是……”莱艮芬德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几乎要溢出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但这还没完。 一道沉稳厚重的黄金光辉悄然降临,化作坚不可摧的符文,烙印在莱艮芬德与安德留斯的身上。 金色的力量瞬间包围了他们,带来了山峦般坚实的感觉,赐予了他们更快的速度与更强大的力量。 莱艮芬德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磐石般的力量。 他再次踏前一步,双手紧握着那柄巨大的辉光大剑,正面迎向迭卡拉庇安的风暴。 这一次,他没有被击退。 融合了三种力量的他,竟能与高塔之王正面角力! 剑刃与风暴的碰撞,激起漫天光屑与能量的乱流。 身后的高塔,仿佛都在这神力与凡人勇气的交锋中颤抖。 第51章 终局 迭卡拉庇安的视野早已被无穷无尽的翠绿风暴所吞噬。 无数细小的风刃如同食人鱼群,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躯体,在他的残破盔甲上留下一道道浅白的痕迹。 这些攻击并不致命,却带着无休无止的烦扰与羞辱,像是蝼蚁在巨人的脚边发出的无力叫嚣。 但他毫不在意。 这位高塔的孤王,第一次放弃了对自己王国的绝对掌控。 他任由那绿色的风暴遮蔽双眼,隔绝声音,侵蚀他的力量。 他所有的感知,他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了前方。 那里,有两个让他真正感到威胁的存在。 一个,是燃烧着纯粹意志的凡人勇士,手中握着连他都感到心惊的蓝色辉光。 另一个,是与他同级别的魔神,北风的狼王,裹挟着能冻结灵魂的无尽冰霜。 败局已定。 迭卡拉庇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当他引以为傲的暴风被那小小的风之精灵正面击溃时,他就明白了。 当那个凡人,在三种神力的加持下,能正面撼动他时,他就预见了。 失败,就如同自然法则之于水往低处流淌,是不可违逆的法则。 但这不意味着,他要像丧家之犬一样摇尾乞怜。 他是王,是神,是这片土地曾经唯一的主宰! 王,可以被杀死,但绝不能被驯服! “来吧!” 一声无言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迭卡拉庇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致命的压迫感,向前踏出了一步。 大地为之震颤,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神力尽数灌注于自己的双臂。 他要用最后的生命,为自己的时代,献上最为壮烈的葬礼! 安德留斯的攻势更快,更凶悍。 他毕竟是狼,是天生的猎手,是将速度与力量融为一体的魔神——北风之王。 一道冰蓝色的残影掠过破碎的大地,几乎是瞬间便扑至迭卡拉庇安的身前。 那张开的巨口,足以吞下半座山丘。 森白的狼牙上凝结着刺骨的寒气,每一颗都闪烁着终结生命的光芒。 巨大的阴影,将迭卡拉庇安那青灰色的身躯彻底笼罩。 面对这足以撕裂天穹的致命一咬,孤王没有丝毫闪躲。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几近疯狂的决然。 “噗——!” 尖锐、沉闷的血肉穿透声,在狂风的呼啸中显得格外清晰。 安德留斯的狼牙,毫无阻碍地刺穿了迭卡拉庇安肩胛处的坚硬外壳,以及大半边胸膛。 深深地,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与骨骼之中,从另一头露出尖锐的牙齿。 青灰色的神血如喷泉般涌出,瞬间将安德留斯的口鼻染成一片污浊。 然而,也就在同一瞬间。 “嗤!” 迭卡拉庇安的手甲,那只汇聚了他最后力量的右臂,也以同样决绝的姿态,贯穿了安德留斯的头颅。 从下颚刺入,从天灵盖穿出。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冰蓝色的血液,混杂着白色的脑浆,顺着那青灰色的手甲滴落。 两种不同颜色的神血在空中交融,又被狂风吹散,化作漫天血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安德留斯的眼中,那冰蓝色的光芒开始迅速黯淡,但他的巨口却死死咬合,没有半分松懈。 这是他作为北风之王的本能,是战斗至最后一刻的骄傲。 “迭卡拉庇安——!” 莱艮芬德的怒吼声终于抵达。 他亲眼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惨烈的战斗完全激发了这个人类的血性,磨砺出最光辉纯粹的意志。 手中的辉光大剑,因为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发出了嗡鸣。 那柄由芙宁娜神力构筑的蓝色巨剑,再次膨胀,体型几乎超越了极限。 璀璨的蓝色光华冲天而起,其中蕴含的威力,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哀鸣。 “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 莱艮芬德将全身的力量,将对自己过去战友逝去的悲痛,将对自由的渴望,全部倾注其中。 他双手紧握剑柄,用尽平生的力气,朝着迭卡拉庇安的胸膛,横斩而去! 大剑挥动,空气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荧光轨迹。 剑刃撕裂了风暴,斩开了盔甲和肉体,精准地劈在了迭卡拉庇安的身上。 “铛——!” 一声巨响。 但预想中将孤王一分为二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巨大的剑刃,仅仅是斩入一半,便被迭卡拉庇安的胸骨死死卡住。 剑刃无法寸进,也无法拔出。 “嗬……嗬……啊啊啊啊啊——!” 无法言喻的剧痛,让一直沉默的孤王,终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 这吼声不再是君王的威严,而是纯粹的、生命该有的痛苦哀嚎。 他被狼王咬住肩膀,被凡人的巨剑贯穿胸膛,被千风不停的带走血液,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就在这三者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持在战场中心的瞬间。 “咻咻咻咻咻——!” 远方,阿莫斯的箭矢,终于化作一片蓝色的暴雨,倾泻而来! 她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一个敌人无法闪避,无法防御的瞬间! 这些箭矢的目标,是迭卡拉庇安。 但此刻的他,与安德留斯、莱艮芬德紧紧地锁在一起。 这一波箭雨,足以将三者同时贯穿! “糟了!” 温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维持着千风的洪流攻击迭卡拉庇安,已经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此刻想要再分出力量去阻拦部分箭雨,已是分身乏术,尽管他知道阿莫斯的本意不是为了杀死自己的队友。 此时此刻,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用出自己的全力一击,击溃迭卡拉庇安的最后意志。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位同伴,在胜利的前夕,被友军的攻击所波及。 “风啊!听我号令!” 鲜血浸染了琴弦,滴落的血珠融入风中。 他顾不上了,他透支了自己最后的力量,风精灵也是蔫蔫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守护他们!” 盘踞在战场之上的绿色风暴,瞬间改变了形态。 一部分风暴化作坚实的壁垒,险之又险地挡在了安德留斯与莱艮芬德的身侧。 而另一部分,则化作无数纤细的绿色丝线,如长了眼睛一般,主动缠绕上了那些飞来的蓝色辉光箭矢。 箭矢的速度没有减慢,但飞行的轨迹却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它们绕开了莱艮芬德的身体,避开了安德留斯已经失去生机的头颅。 全部,精准无误地射向了迭卡拉庇安那庞大的身躯!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连绵不绝。 本就濒死的孤王,在这一刻承受了最后的洗礼。 他的身上,瞬间多出了数十个深可见骨的窟窿,青灰色的血液狂涌而出。 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暴,缓缓停歇。 安德留斯依旧死死咬住孤王的肩膀,冰蓝色的身躯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莱艮芬德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鲜血从他紧咬的牙关渗出,滴落在剑柄上。 他能感觉到,卡住剑刃的骨骼,正在一寸寸地碎裂。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动这柄沉重的辉光之剑。 芙宁娜的目光,越过了这惨烈的中心,投向了远处的温迪。 那个总是带着一丝俏皮微笑的少年,此刻正半跪在地,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他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以及那份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同伴的决心,让芙宁娜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或者说,所有还活着的存在都知道。 迭卡拉庇安刚才那声怒吼,是他最后的挣扎。 这场决定了蒙德未来命运的战争,即将落下帷幕。 高塔之王的生命之火,正在熄灭。 他巨大的身躯依旧站立着,像一座不朽的丰碑。 只是那双曾经睥睨众生的眼眸,光芒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他看到了咬着自己肩膀的狼王,看到了胸前那柄几乎将自己劈开的巨剑,也看到了贯穿自己身体的无数箭矢。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惨烈。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恐惧,没有不甘。 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作为王,他死在了敌人的利刃之下。 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嗬……” 一声轻微的,仿佛叹息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溢出。 但剧烈的暴风从空洞的身体中再次涌出,魔神的陨落必定宏大而壮烈! 第52章 未改变的历史 嗬…… 那仿佛叹息般的声音,成了最后的遗言。但魔神的陨落,岂会如此寂静。 自迭卡拉庇安那被贯穿的,空洞的身躯之中,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飓风猛然爆发! 这是属于魔神的力量,而是他生命逝去时,无法再约束的狂风的悲鸣! “轰——!” 恐怖的风压瞬间炸开,首当其冲的便是还死死咬着孤王,以及将剑刃嵌在他胸膛的两人。 安德留斯僵硬的狼躯与莱艮芬德脱力的身体,就像是风暴中的两片落叶,被狠狠地掀飞出去。 他们被狂暴的气流席卷着,无力地抛向远方,瞬间消失在风沙弥漫的战场边缘。 而那些原本精准射入孤王体内的蓝色辉光箭矢,此刻也被这股力量尽数逼出! 它们随着失控的风暴,化作致命的流光,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攒射而去! 阿莫斯踉跄后退,想要举弓,却发现手臂早已不听使唤。 温迪更是眼前一黑,本就透支的力量让他连站立都无比艰难。 疾驰而来的箭矢在他们眼中急速放大,携带着迭卡拉庇安最后的神力,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都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 “温迪!” 趴在少年肩上的风精灵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它试图榨干自己体内最后一丝风元素。 它想要扭转那支飞向温迪的箭矢,但它的力量早已在先前温迪驱动千风守护同伴时耗尽。 徒劳无功!风精灵只能驱动自己小小的身躯,不顾一切地朝着箭矢撞去。 它想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的朋友挡下这致命一击。 可孤王最后的力量,又岂是它所能抗衡。它甚至没能追上箭矢的速度。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致命的蓝色辉光,一瞬间就抵达了温迪的眼前。 温迪因力量枯竭而昏沉的意识,在死亡的压迫下,变得愈发浑噩。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绝望,笼罩了风精灵小小的内心,这是它诞生以来,最无助的时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白皙纤嫩的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温迪面前,精准地抓住了那支疾驰而来的箭矢。 狂暴的动能在那只手中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过。 箭矢被稳稳地握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而在另一边,阿莫斯的身前,一道紫色的雷光凭空闪过。 “噼啪!” 那支即将刺入她身体的箭矢,在空中应声碎裂,化作了无害的光点。 芙宁娜站在原地,轻轻舒了一口气。 不能在战斗中直接出手强行镇压迭卡拉庇安,确实让她感到有些烦躁。 不过现在,能够顺手做完这件事,倒是让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舒完,一股强烈的不对劲之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风。 在这片决定了未来风神归属的战场上,风,竟然静止了! 她的视线扫过温迪和那只惊魂未定的风精灵。 一人一灵的动作,完全凝固在了此刻,仿佛被无形的琥珀封存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芙宁娜的眼神微微一凝,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这股气息,和当初癫火将她送到三千年前之时有些相似。 不! 癫火所附带的气息,是属于眼前力量的一部分,后者是完整的权柄! “你是?” 芙宁娜平静地开口,她的目光投向了身前不远处。 那里,一个完全由青色风元素遮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伫立。 对方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但芙宁娜的姿态中,却看不出丝毫的谨慎与防备。 “你可以叫我,伊斯塔露。” 那身影缓缓开口,声音空灵而淡漠,不带一丝情感。 “三千年后枫丹的水神,不要阻止必定的死亡命运。” 芙宁娜闻言,慢慢摆正了身子,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我之前可是看得好憋屈啊!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的话.......” 她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好似少女间的闲聊。 “深渊背后的那个玩意儿我不敢动,但你一个假模假样的时间执政……” “你猜猜,你需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修复被我亲手摧毁的时间?” 尽管她的语气活泼,表情天真,可一字一句之间,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无形威势。 话音落下,这片被冻结的时空中,唯一还在围绕着伊斯塔露流动的风,也瞬间凝固。 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伊斯塔露似乎并未被她的气势所慑,依旧淡淡地解释道。 “若是他们的存活,会影响到三千年后的枫丹呢?” 芙宁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冷冽。 她并非无敌,她尚有软肋。 但这,绝不是对方可以用来威胁她的理由。 “你在威胁我?” 芙宁娜向前踏出两步,湛蓝的眼眸中仿佛有星火在流动。 她发梢的末端,无声地燃起了璀璨的五彩光芒,那是编织交界地所有力量和律法的色彩。 “不!”伊斯塔露平静地回应,“命运从未脱离轨迹。” “若是在三千年前,突然出现了一位命运之外的人,你猜,世界会怎么样?” 呵! 芙宁娜脸上的冷冽化作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她反手一甩,那支被她握在手中的辉光箭矢,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 “咻!” 箭矢划破静止的空间,瞬间贯穿了温迪的胸膛,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透明窟窿。 做完这一切,芙宁娜面不改色。 她右手随意一挥,另一支原本射偏的箭矢,被她凭空改变了轨迹。 箭矢再度射向阿莫斯,同样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伊斯塔露由风元素构成的身影,似乎因这突如其来达成的目的,而开始变得不稳定,渐渐有了消散的迹象。 目的已经达成,看来她要走了。 “我没说,” 芙宁娜淡漠的声音响起,她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她已然出现在伊斯塔露的身后。 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风元素构成的身影,撕裂了对方半边身子。 当手抽回时,她的掌心之中,正捏着一颗由精纯力量构成的“心脏”。 “你可以离开。” 芙宁娜眼神淡漠地看着手中搏动的核心,缓缓说道。 话音刚落,她五指猛然收拢。 “噗。” 心脏被干脆利落地捏爆。 无数鲜红到诡异的柔软花瓣,从她周身喷薄而出,将她与伊斯塔露的身影完全包裹。 蓓蕾如紧握的拳,花瓣层层叠叠,紧密相拥。 那是来自交界地的猩红腐败之力,彰显着一位王,对于冒犯者的绝对态度。 拢聚的花苞并未绽放,而是将那丑陋的鲜红,尽数印染在了青色的身影之上。 花瓣缓缓绽开,优雅柔软的舒展每一个完美无序的弧度,露出了站在中间的两人。 伊斯塔露原本纯净的青色身影上,此刻布满了丑陋的、不断蔓延的鲜红色腐败印记。 芙宁娜缓缓松开手,看着对方的身影在腐败的侵蚀下,逐渐变得透明、消散。 她并未下死手。 这只是一个警告,让对方永远记住,惹怒一位王的下场,猩红腐败的力量会一直跟随对方,直到永远。 随着伊斯塔露的彻底消失,被凝固的时间,再次恢复了流动。 风,重新开始呼啸。 “温迪!” 风精灵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它终于能动了,却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温迪软软地瘫倒在地,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正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它的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那个……那个蓝色的活泼身影,她没有救下温迪吗?为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风精灵慌乱地扫视四周,却再也找不到芙宁娜的踪迹。 与此同时,旧蒙德的高塔之顶。 芙宁娜单手提着迭卡拉庇安庞大的上半身,任由他的下半身在残破的石阶上拖行。 她来到那张破损陈旧的王座前,随手将孤王的残躯扔在地上。 一个深邃的蓝色法阵,以尸体为中心缓缓展开,覆盖了整个塔顶。 法阵光芒大盛,孤王残存的所有力量与神性,都被飞速地剥离、压缩、凝练。 最终,一枚散发着青蒙光辉的王冠,静静地悬浮在法阵中央。 芙宁娜拿起王冠,将它轻轻放在了布满裂纹的王座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高塔边缘,目光投向了下方。 她看见了扑在温迪身上,身体因悲痛而剧烈颤抖的风精灵。 也听见了远处,刚刚赶到的莱艮芬德,那不敢置信的痛苦吼声。 芙宁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清风,正是战斗前,她悄悄融入温迪体内的那一缕。 而后,她又从指尖分离出一缕从伊斯塔露体内夺取而来的,带着纯净青色气息的力量。 她随手一扔,那缕气息便化作流光,飘下高塔,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悲痛欲绝的风精灵体内,对方此刻因为过度的悲伤,反而并未察觉。 “就当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她轻声呢喃,声音消散在风中。 “补偿你那……三千年的缅怀。” 第53章 背行的双人 越过已经荒芜的清泉镇平原,昔日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如今只剩下焦黑的印记。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风暴撕裂的痕迹在地面上划出丑陋的伤疤。 晨曦酒庄,那座曾经代表着蒙德酿酒业巅峰的庄园,早已在风暴中化为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灾难,其中并无人迹踪影。 迪卢克沉默地站在自家酒庄的残骸前,赤红色的眼眸中映不出丝毫波澜,仿佛一潭死水。 他知道,无论是忠心耿耿的管家,还是那些勤劳的女仆们,恐怕早已…… 温迪在教堂中提及的话语,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复苏教堂之下……那些失去灵魂意志的躯体…… 迪卢克紧紧闭上眼睛,将那几乎要喷涌而出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平复了翻涌的情绪,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腰间那枚冰蓝色的神之眼上。 那枚陌生的冰元素神之眼,正静静地散发着微弱的寒气,与他自身所熟悉的炽热格格不入。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一股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这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如今成了他的助力之一。 迪卢克握紧了它,将其牢牢地固定在腰间,转身,不再看身后的废墟一眼。 他迈开脚步,目标明确——奔狼领。 路途漫长而孤寂。 半日之后,当最后一抹残阳被地平线吞噬,夜幕即将笼罩大地之时,迪卢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圆形场地出现在眼前,四周被刻有古老狼图腾的石壁所包围。 这里是北风的王狼,安德留斯的试炼场。 在远离场地正中央,靠近入口的地方,一柄深红色的大剑静静地倒插在土地里。 剑身宽厚,散发着沉重的压迫感,正是那柄传说中的大剑——狼的末路。 迪卢克的目光越过大剑,望向场地尽头的石壁。 石壁上勾勒着一匹巨狼的形态,其眼部的位置,正散发着淡淡的、不详的红光。 他没有丝毫犹豫,跳入场地中,径直走到那柄大剑前。 单手握住剑柄,迪卢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这柄沉重的“狼的末路”从地里提起。 剑身离地的瞬间,一股氤氲的白色雾气自四周的地面升腾而起,迅速弥漫了整个场地。 “嗷——呜——!” 一声震慑心魂的狼啸从雾气深处传来,悠长而苍凉,带着无尽的威严。 紧接着,两抹猩红色的光芒在浓雾中亮起,如同两盏血色的宝石。 红芒拖曳着残影,高速向迪卢克逼近,最终在他面前停下。 雾气渐渐散去,一头体型庞大、身躯由冰霜与狂风构成的巨狼,显现出它的身姿。 北风狼王,安德留斯。 它的身形虽不如往日般庞大,却依旧散发着属于魔神的强大气息。 迪卢克握紧了手中的大剑,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出乎意料的是,安德留斯并未立刻发起攻击,它那双猩红的狼瞳审视着迪卢克。 一个古老而沙哑的声音在迪卢克脑海中响起。 “这个颜色……你是莱艮芬德家的后人?” 迪卢克微微点头,并未因对方是魔神而有丝毫畏惧。 “是。”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随即,他直接阐明来意,没有半句废话。 “风神巴巴托斯要我来找你,他要我……继承你的力量。” 安德留斯巨大的狼首微微抬起,望向蒙德城的方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它才重新低下头,猩红的目光再次锁定迪卢克。 “可以。” 它的回答同样直接,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威压陡然增强。 “但作为继承我力量之人……让我看看,莱艮芬德的后人,你的意志……” “是否如同你的祖先那般,有资格……承受我的力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迪卢克感到一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 他没有用话语回应,而是选择用行动来证明。 他双手握紧“狼的末路”,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腰间的冰元素神之眼,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冰蓝色光芒。 凛冽的寒风凭空出现,卷起地上的沙石,在这片古老的场地上呼啸。 冰冷的月光自云层洒落,照亮了那一人一狼对峙的身影。 此刻,站在迪卢克面前的,是一位残缺但依旧强大的魔神。 而安德留斯的话,也如同燃料,彻底点燃了迪卢克心中的决心! …… 与此同时,在蒙德的另一个方向。 凯亚正孤身一人,穿越着达达乌帕谷。 这里是丘丘人的聚集地,沿途的营寨与哨塔原本是零零散散的分部,夹杂着小股丘丘人。 但此刻,这里却是一片死寂,只有被风吹动的破烂旗帜,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癫火的威胁,让这些原始的部落也选择了逃离。 凯亚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他的脚步飞快,径直向着誓言峡的方向前进。 当他终于穿过峡谷,即将来到那片面向无垠大海的悬崖尽头时,他看到了温迪所说的那处风场。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誓言峡靠近悬崖的一处破碎基地中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持续不断的上升风柱。 风场的最顶端,并非是寻常的天空,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带着奇异色彩的旋涡。 那旋涡的颜色变幻莫测,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若是换做平常,以凯亚谨慎的性格,他定会在此地观察许久,摸清一切状况后再做打算。 但眼下,蒙德危在旦夕,迪卢克已经踏上了他的征途,自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情况之紧急,已容不得他再做任何多余的思考。 凯亚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风场面前。 他张开风之翼,身体被强大的气流托起,随着风场急速向上升腾。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悬崖与大海迅速变小。 很快,他便来到了那个奇异的旋涡面前。 旋涡中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但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未曾褪去。 “呵呵,真是一场刺激的冒险。” 他轻声自语,随即未做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旋涡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光怪陆离的色彩在眼前飞速掠过。 这段奇幻的通道之旅并未持续太久,凯亚便感到双脚重新踩上了实地。 他稳住身形,习惯性地立刻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一座孤悬于海上的岛屿,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海洋。 夜色深沉,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 很快,凯亚就发现了巴巴托斯口中所说的,那个可以获取深渊力量的地方。 在岛屿的中央,有一座被从岛屿之外流入的海水所包围的圆形祭坛。 祭坛之上,立着一个巨大而古朴的圆形石制门扉。 那门扉上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古老符号,但中央却是空洞的,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简单的祭坛,而不像是什么秘境的入口。 凯亚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毫不迟疑地脱下靴子,卷起裤腿,淌过冰冷刺骨的夜间海水,一步步走向那座祭坛。 海水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但他前进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当他终于踏上祭坛,来到那圆形门扉的面前时,异变陡生! 那古老的圆形门扉,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开始发出幽幽的微光。 一股深邃、冰冷、令人战栗的力量开始在圆形的门扉中央凝聚。 无数紫黑色的能量丝线凭空出现,交织、盘旋,最后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仿佛隐藏着整个深渊的旋涡,彻底覆盖了门扉的空白之处。 那股力量…… 凯亚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股力量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深渊的力量。 他此行的目标,就在眼前。 第54章 一场惊险的旅途 月光如水,冰冷地洒在狼藉的战场上,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寂静的银边。 北风的呼啸终于停歇,只剩下细碎的冰晶在空中盘旋,折射着清冷的光。 迪卢克拄着大剑,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 他赢了,以超越先祖的、更为纯粹的决心与意志,获得了这片土地上北风之王的认可。 一道透明的蓝色狼魂自风中凝聚,它无声地审视着眼前的红发男人,最终选择了承认对方。 狼魂悄然匍匐,化作一道流光,缠绕上迪卢克的身体,最终在他的脖颈处咬下一个栩栩如生的狼首纹身,仿佛在无声地撕咬。 一股残缺但依旧磅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带着北风的凛冽与孤高,这股力量影响着他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提起地上的大剑,那厚重的剑身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合拢掌心,细细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寒霜之力,眼神中没有喜悦,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 “特瓦林……” 他低声念出那个名字,随即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风龙废墟的方向大步前行。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拉得颀长,孤傲而决绝。 …… 另一处。 幽暗的光芒取代了星月,凯亚的身影在光线扭曲的尽头显现,他已经踏入了那扇深渊的门扉,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只有一条崎岖蜿蜒的山坡,向上无限延伸,没入不可见的黑暗之中,脚下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光。 “若需要获得力量,便攀上这山坡的顶端。” 一个空洞、不辨男女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回响,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凯亚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任何来源。周围除了这条唯一的路,便是深不见底的虚空。他下意识地回头,来时的那扇圆形门扉早已消失不见,身后只剩下与前方别无二致的黑暗。 退路,已经被切断了。 “呵,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啊。”凯亚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不再犹豫,开始向上攀爬。 山坡的路途并不算特别陡峭,岩石的棱角也算坚固,对于身手敏捷的凯亚而言,这只是一段有些难度的旅途罢了,他步伐稳健,节奏均匀,很快便将起点甩在了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最后一蹬,翻身站上他所认为的“顶端”时,眼前的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 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眼前依旧是那条向上延伸的山坡,只是……似乎比刚才更加陡峭,岩壁也更加光滑,几乎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若需要获得力量,便攀上这山坡的顶端。”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地重复着。 凯亚收敛了所有的笑容,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聪慧的人子,怎会不晓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无尽的路途吗?”他低声自语,这一次,声音里再没有一丝戏谑。 ……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爬上“顶端”,然后又回到起点了。 第一百次?还是第一千次?亦或者更高的次数? 每一次的攀爬,都比上一次更加艰难。 山坡的角度越来越接近垂直,岩壁光滑如镜,可供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侵蚀着他的肌肉与骨骼,每一次抬手,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物。 他只觉得眼皮沉重,只想就地躺下,好好地睡上一觉。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在心底响起,严厉而坚定。 “站起来!难道你要向命运屈服吗?” 那是……谁的声音?迪卢克?还是……父亲? 凯亚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一股不屈的意志从身体最深处破土而出,驱使着他酸痛欲裂的身体,继续向上。 他不能停下,一旦躺下,他就彻底输了。 就像那声音说的,输给了命运。 凯亚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时间在这个深邃幽暗的空间中失去了意义。 或许,迪卢克早已结束了他的战斗,正作为新的“风神”在蒙德城等他回去,一同应对癫火的威胁。 也或许,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蒙德,乃至整个提瓦特,都已经被那疯狂的火焰烧成了一片焦土。 “若世间一切都已毁灭,你此刻的攀爬,又有何意义?”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嘲弄的质问。 “山坡之上的力量,对一个未来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不过是无用之物,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凯亚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用近乎磨烂的手指,死死抠住一道微小的岩缝,将沉重的身体再度向上拉起一寸。 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从额角滑落,滴进眼中,带来一阵刺痛,但在那模糊的视野里,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在思考。 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思考自己为何要忍受这无尽的折磨。 为了蒙德?为了迪卢克?还是为了坎瑞亚那早已覆灭的虚无缥缈的“希望”? 不……都不全是。 即便这一切的苦难背后,真的毫无意义。 即便他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场空。 但做出“继续”这个决定的,是他自己。 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选择了这条路。 在这一刻,命运那无形的丝线,正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无论结局如何,都将由他亲自抉择。 当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当他彻底明悟本心的那一刻。 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那陡峭得令人绝望的山坡消失了,他已然站在了真正的山巅之上。 山风习习,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带着一丝冰凉的慰藉。 一句话语,仿佛乘着一股逆风而来,清晰地回响在他的心中。 “自从一股逆风袭来,我已能抗御八面来风,驾舟而行。” 在他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棵奇异的古树。树干与枝叶皆由暗沉的银色金属构成,冰冷而死寂。而在古树之下,却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正不断地鼓动着,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一个明晰的思想,自他的脑海产生,就像是生命对于活下去的本能所产生的想法。 “获得力量,除了要勘破本心,还需遵循‘平等交换’的原则。” 凯…凯亚看着那汪活水,缓缓走了过去。他那张布满血污与疲惫的脸上,重新勾起了一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弯下腰,在泉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那张脸上,被黑色眼罩牢牢遮盖住的,右眼。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与此同时,仿佛有某个身处深渊的存在,正隔着无尽时空,低声咏唱。 “剜目时群星骤暗,” “血坠入泉水如凿誓言。” “空眼窝里孵出长夜,” “任鸦群啄食垂落的残念。” 凯亚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眼罩的边缘。 “悬在风与深渊的间隙,” “七次月落灼烧锁链。” “血滴穿石,刻下真名——” “那痛楚是深渊递来的冠冕。” 他猛地扯下眼罩,露出了那只从未示人的、带着金色十字瞳的眼睛。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右手并指如刀,毅然决然地刺向自己的眼眶! “当白垩涌进风干躯体,” “抽离血与骨,涌入知识和情感。” “枝桠间垂落的光,” “原是永恒坠向独眼。” 剧痛袭来,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那汪清澈的泉水中,瞬间将其染成一片猩红。 凯亚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但他没有倒下。他用仅剩的左眼,死死地盯着那棵银色的古树。 “最终他嚼碎自己的名讳,” “喉间升起风暴与群星。” “树影退去时,大地震颤——” “神性正从断眼中苏醒。” 猩红的泉水开始沸腾,古树的银色枝桠仿佛活了过来,垂下万千光丝,尽数缠绕他的周身,将其倒挂在树的顶端。 凌冽的风带走低落的鲜血,痛苦缠绕着整个身体,随之而来的是,身体逐渐瘦弱,显露出骨骼。 七日之后,当鲜血流尽,风吹过那空洞的躯干,发出呜鸣声,充实了干枯的躯体。 枝桠旋转拢聚,万千光丝凝结为暗沉色的泉水浇灌身躯。 呼,真是一场惊险的旅途啊!那声音未变,这样说道。 第55章 应约而来的芙宁娜 一个熟悉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蒙德大教堂沉重的门口响起。 迪卢克缓缓转过身,视线投向门口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 凯亚依旧是离开时的那副装扮,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内敛。 他手中那柄惯用的单手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银白色树枝交错缠绕而成的奇异长枪。 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离开时毫无差别。 “不算晚。” 迪卢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样子,却与凯亚记忆中的贵公子形象天差地别。 一身青灰色的贴身铠甲覆盖着他的上半身,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教堂昏暗的光线下流转。 铠甲的胸膛正中央,是一个镂空的圆形,恰好露出其下狰狞的纹身——一只北风王狼的狼首。 那狼首栩栩如生,仿佛正死死咬住他的脖颈,为他平添了几分酷烈与决绝。 他赤红的眼眸之下,是无法掩饰的深深倦意。 “酷!这身装扮让我想起了那个时候。” 凯亚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打破了教堂内的死寂。 但迪卢克只是转身看向御座上的那具躯体,并未在意他的调笑。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一步步走近,陈旧的靴子踩在光洁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最终,他与迪卢克并肩而立,一同望向了那高高的御座。 御座之上,风神巴巴托斯几乎已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他的身躯干瘪,神色萎靡,双眼空洞地望着教堂的穹顶,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似乎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巴巴托斯的身体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费力地转动眼球,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并肩而立的二人时,竟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仿佛在见到他们安然归来后,这垂死的神明都精神了不少。 他挣扎着,似乎想要坐直身体。 迪卢克与凯亚的心同时提了起来,神情变得无比紧张。 他们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巴巴托斯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决定蒙德未来的走向。 “千年流风,在此刻静默——” 巴巴托斯的声音起初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又在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高天的诗琴终将崩断弦音,” “但自由之种已深埋土壤!”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内回响,迪卢克的表情愈发凝重。 教堂之外,原本温和的风元素开始疯狂聚集,它们呼啸着,盘旋着,仿佛在等待一扬盛大的加冕。 “看啊!我抛却冠冕的骸羽纷扬为蒲公英,” “听啊!新生的灵魂正在吹散神座积尘——” “汝当以凡人之躯丈量苍穹,” “而非困守千风砌筑的牢笼!” “——以最后的风息起誓:” “自由归于时间!” 巴巴托斯的声音陡然变得清亮而激昂,如同诗人临终前吟唱出的最华美的乐章。 这是回光返照。 千百道狂风应声而动,它们穿过教堂的彩绘玻璃,掠过他的身躯,带走一缕又一缕即将消散的神性光辉。 所有的光辉,最终如百川归海,尽数浓缩、汇聚到了迪卢克的身上。 也正是在这一刻,迪卢克才敏锐地感觉到——在那副看似油尽灯枯的神明身躯之内,依旧有一缕微弱却散发着极致危险气息的火焰,在顽固地燃烧着。 并且随着巴巴托斯神性的流逝,那火焰的气焰反而愈发嚣张,有了燎原之势。 “嗷——” 一声悠远的龙啸自高天传来,穿透云层,响彻整个蒙德。 那是风龙特瓦林的悲鸣,它在哀悼一位旧神的逝去,亦在见证一位新神的诞生。 庞大的龙影遮蔽了天光,在教堂的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澎湃的风元素。 一顶由风与光交织而成的王冠,在特瓦林的龙啸声中缓缓自空中显现。 它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光芒,最终,轻柔地落在了迪卢克的火红长发之上。 汹涌的神力冲入他的体内,瞬间冲散了教堂外那些前来庆祝的风元素。 那是一位魔神留下的馈赠,如今,由巴巴托斯亲手转交给了已然是完全之体的第二代风神—— 迪卢克·莱艮芬德。 就在加冕完成的瞬间,那一缕微小的火苗,借着神位交替的间隙,顺势而起,企图彻底焚毁巴巴托斯的残躯! “就是现在!”迪卢克低喝一声,早已蓄势待发。 无尽的狂风随着他的意志,疯狂涌入蒙德教堂! 那是来自北境的凌冽冰风,是象征自由与革新的千风,是属于高塔之王的酷烈龙卷! 甚至还有一部分属于风龙特瓦林的权柄,也尽数加持其上! 万千种形态各异的风,此刻只有一个目标——压制御座上那个单薄身体中的癫火之力。 风与火,在神明的体内展开了无声的对抗。 双方的位格高下,一目了然。 万千狂风,压制的仅仅是一缕火苗。 然而,那缕癫火却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韧性与疯狂,任凭狂风如何挤压,也只能堪堪将其压缩在巴巴托斯体内,无法令其更进一步,更遑论熄灭。 这本就是一扬注定失败的扑救。 所幸,巴巴托斯对此早有预料。 而凯亚,正是他准备的后手之一。 “看来,还是得我出扬才行啊。” 凯亚轻声低语,他手中的银白树枝长枪上,开始弥漫出肉眼可见的紫黑色气息。 那是属于深渊的力量,冰冷、死寂,与那癫火的狂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丝毫犹豫,握紧长枪,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将枪尖对准了那癫火盘踞之处——巴巴托斯的心脏。 “噗嗤——” 冰冷的枪尖轻易地刺穿了神明干枯的血肉。 火舌瞬间沿着银白色的树枝向上舔舐,发出“滋滋”的声响,似乎要将这不速之客一并焚毁。 但与此同时,迪卢克操控的万千狂风也死死地压制着它,使其不得寸进。 而那股源自深渊的力量,则沿着树枝长枪,精准地注入癫火的核心。 它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像一种剧毒,对癫火进行着兑子互换般的消磨。 一点,一点,又一点,坚定地磨灭着那顽固的火焰。 迪卢克维持着引动狂风的姿态,凯亚则保持着持枪前刺的动作。 两人一左一右,与御座上的巴巴托斯一起,仿佛化作了一尊诡异的雕塑,被彻底封印在了这扬无声的对峙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直到三天之后,那最后一丝癫火,才在深渊之力的消磨下,彻底消散。 而风神巴巴托斯的身躯,也早已被燃烧殆尽,化为了一具焦炭。 迪卢克缓缓放下手,教堂内外的狂风随之平息。 他在那具焦黑的尸体前凝视了许久,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迈步走向了教堂深处的地下室,身后各类的神之眼浮在空中跟随他一并进入地下室。 凯亚收回长枪,却没有立刻跟上。 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盯着御座上那具焦炭。 又过了许久,他才像是确认了什么,也转身走进了通往地下室的幽暗入口。 一天后,地下室厚重的石门被从内推开。 凯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看来确实是熄灭了!走吧,迪卢克老爷!” 御座之上,巴巴托斯的焦黑躯体一动不动,仿佛那恐怖的癫火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然而,三天后。 凯亚依然站在教堂的地下室的门口处,视线不时透过厚重的门,扫过御座上的那具“尸体”。 他显得极有耐心,像一个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顶级猎手。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响起,让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喂,你在这里看着装死的巴巴托斯干嘛?” 凯亚的身体猛地一僵,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身侧,却摸了个空。 他心神一凛,强行镇定下来,缓缓转身。 只见那位来自枫丹的水神芙宁娜,正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好似凭空出现。 她的手中,正把玩着自己那柄银白色的树枝长枪,脸上则是一副见到新玩具的好奇表情,甚至靠近了仔细观察那柄树枝长枪。 但凯亚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的武器上。 他的脑海里,只回响着芙宁娜刚才所说的话。 装死? “尊敬的水神大人。” 凯亚收敛了平日里所有的嬉笑与轻浮,微微躬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在没有获得深渊力量之前,他见到芙宁娜,只觉得对方是一位有些古怪的神明,如井中之蛙,尚不知天高月远。 可在此刻,当他接受了那来自更高位格的力量之后,再去看眼前的少女。 他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在那副娇小可爱的外表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如深海般不可测度的恐怖力量。 那是一种……让他这只刚刚窥见青天的蚍蜉,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请问您刚才所说的‘装死’……是什么意思?” “噢?原来他没告诉你们吗?” 芙宁娜眨了眨眼睛,将长枪随手还给了凯亚。 她迈开脚步,缓步走向御座上的巴巴托斯。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具本该死寂的焦炭,随着芙宁娜的逐步靠近,竟然开始剧烈地战栗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极度恐惧地想要从那副躯壳中逃离,却又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死死封印在里面,动弹不得。 芙宁娜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她走到御座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颤抖的焦炭,用一种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 “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 “不过,你的想法还真是够疯狂的。” “事成之后,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第56章 儿戏 回应芙宁娜抱怨的,是焦炭身躯愈发剧烈的颤抖。 那战栗的频率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源于对芙宁娜逐步靠近的恐惧。 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一种“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的无声回答。 凯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的一些疑惑明了,看来这位前风神大人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芙宁娜见状,似乎颇为满意,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别着急,这就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走向御座。 当她的目光落在巴巴托斯那被长枪贯穿,已然一片狼藉的胸膛时,秀气的眉毛不自觉地蹙起,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真是的,捅得这么稀烂……一点美感都没有。”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最终还是伸出了那只纤细白皙的右手。 她的手径直穿过那焦黑的胸膛破口,精准地探入其中。 凯亚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到芙宁娜似乎在里面摸索着什么,然后轻轻一捏。 “咔嚓——” 一声清脆至极,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室中回响。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石门,也穿透了凯亚的心防。 就在那破碎声响起的瞬间,凯亚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盘踞在心头数日,如芒在背的隐晦危险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烟消云散。 他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芙宁娜收回了手,指尖干净如初,仿佛刚刚只是捏碎了一颗糖果。 她瞥了一眼御座上依旧毫无动静的焦黑躯体,似乎有些不满。 她抬起穿着精致小皮靴的脚,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对方的小腿。 “喂,我走之前不是给你留了一部分执政的力量吗?还不少呢!怎么恢复得这么慢?” 话毕,芙宁娜突然理解了温迪打的算盘,又继续说到。 “别惦记着我手里剩下的那份,我还有其他用处呢!” 话音刚落,那具焦炭身躯又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回应:好吧,知道了! 下一刻,在凯亚那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独眼中,宛如神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时间仿佛在巴巴托斯的躯体上开始了倒流。 焦黑的碳壳迅速回溯,逐渐恢复为新生般白皙的肌肤。 被烧毁的衣物凭空重组,翠绿的色泽重新焕发生机。 那御座上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具骇人的焦尸,迅速恢复成本该有的虚弱清秀少年模样。 但这恢复的速度,似乎并未就此停止,直到恢复为日常他们在广场上见到的吟游诗人摸样才停制 芙宁娜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像是在欣赏一件杰出的艺术品从无到有的诞生过程。 她看着巴巴托斯的身体轮廓逐渐凝实,面容恢复清秀,甚至连那双翠绿的眼眸也重新睁开,闪烁着初生的光芒。 待到对方完全恢复原状后,芙宁娜甚至还好奇地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那尚显苍白的脸颊,又捏了捏,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 “唔……”她若有所思地收回手,最后感叹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啊。” “也难怪你会委托我去一趟三千年前了。或许,你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意外’的发生吧!” 御座上的少年,不,应该说是风神温迪,似乎终于恢复了不少力量。 他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久违的光明,那元气满满的少年音也随之响起,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哎呀,别这么说嘛,芙宁娜。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诡计多端,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 “呵呵!”芙宁娜闻言,不以为意地伸了个懒腰,缓解了一下第一次横跨三千年时间的疲惫,这个动作让她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 她懒洋洋地瞥了温迪一眼,语气中满是揶揄。 “一时兴起?把人家一个刚诞生还没几日的意识给骗得团团转,耍得人家以为自己能吞噬世界,还说你不诡计多端?”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你可别这么说了!” 温迪夸张地叫了一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一边扶着自己的腰,一边踉跄地走了几步。 “我再怎么逗,那不也得靠你这位救兵大人吗?没有你,我拿什么跟那疯狂的火焰斗啊!” 他龇牙咧嘴地继续抱怨,“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动不动地坐了这么长时间,这腰,哎呀……真是要断了……” 温迪扶着腰,表情痛苦,似乎真的闪着了。 然而,在场的又有谁会相信这位以摸鱼闻名的神明呢? 或许,也只有凯亚这个“人精”,才会心领神会地配合他。 “我的天!小心点,风神大人!” 凯亚一个箭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温迪。 他脸上挂着关切又恰到好处的浮夸表情,顺着温迪的话茬,装模作样地问道。 “风神大人,您看……我们的二代风神……他……” “对啊!” 温迪像是被凯亚提醒了什么,突然小手一拍,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惊讶表情。 “凯亚,你现在可不能再叫我风神了!我已经退位让贤啦!” 芙宁娜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地下室门扉处。 在那里,迪卢克·莱艮芬德正静静地站着,暗红色的眼眸里一片冰冷,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芙宁娜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她轻盈地一跃,直接坐在了那高大御座的靠背上,晃荡着双腿,准备欣赏即将上演的精彩剧目。 同时,她心中暗自评价:这演技不错,一搭一档,颇有章法,快跟得上我当年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水准了。 温迪说完那句“退位让贤”,便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迪卢克。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浮夸,语气也充满了刻意的谄媚和惊讶。 “唉呀!这不是新任的风神大人吗?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可吓死我这个退了休的老人家了!” 这过于用力的表演,让刚刚还在心中赞叹的芙宁娜,立刻否定了对温迪演技的认可。 看来,刚才那番突然在线的演技,全是旁边这个黑皮骑士的功劳啊。 她再次打量了一下凯亚。 这黝黑的皮肤,这神秘的眼罩,这恰到好处的戏谑与机锋…… 去演话剧里的海盗船长,简直是天作之合! 不,或许……应该说是本色出演吧。 芙宁娜在心中暗戳戳地想着。 而此刻,迪卢克已经迈开了脚步。 他径直越过了还在那里搔首弄姿、挤眉弄眼的温迪,朝着御座上的芙宁娜走来。 身为被安德留斯试炼,沐浴龙血获得古龙一部分权柄,在加上芙宁娜留下龙卷魔神馈赠,最终继位完整的二代风神,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 迪卢克走到芙宁娜面前,停下脚步。 他收敛了周身所有冰冷的气息,以一种古老而尊贵的礼仪,向着御座靠背上的少女深深躬身。 “感谢您的助力,枫丹的水神。” 迪卢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只是收敛了冰冷的情感,只有诚挚的感激。 芙宁娜看着他郑重的模样,从御座靠背上轻巧地跳了下来,点点头,嘴角依旧带着那抹看好戏的笑容。 “唉,别谢我。”她摆了摆手,“你们的风神——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上一代风神了,他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该付给我的报酬,也已经提前到位了。” “不。”迪卢克却摇了摇头,抬起头,暗红的眼眸直视着芙宁娜,语气不变。 “尽管如此,依旧还是要感谢您的援助。这份恩情,蒙德与我个人,都将铭记。” 他再次行了一礼,随后,缓缓转身,面向了那个正一脸“你不要过来啊”表情的温迪。 “至于巴巴托斯大人的计划……”迪卢克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作为继位二代风神的我也知道几分。” “而据我所知,那计划的最终结尾,就是您重回神位,依旧执政蒙德。” “这一点,毋庸置疑。” 话音落下的瞬间,迪卢克身上那属于风神的神权气息,毫无保留地、如决堤的洪流般,全部朝着温迪汹涌而去! 青色的神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室,狂风在众人脚下汇聚成漩涡。 “喂!迪卢克!你干什么!不带这样的啊!” 温迪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整个人都慌了神,试图躲闪那扑面而来的磅礴力量。 “我已经退休了!退休了懂不懂!蒙德的未来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然而,迪卢克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对着温迪的方向虚空一握。 那汹涌的神力仿佛找到了归宿,化作无数青色的锁链,将温迪死死地捆在原地。 紧接着,那股象征着蒙德风神权柄的至高力量,便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强行灌注回温迪的体内。 就在这样一场堪称儿戏,却又无比庄重的交接仪式中。 温迪在一片“你不要过来啊!”的惨叫声中,被迫重新登上了那属于风神的宝座。 第57章 故人相见 原本承受力量所带来如潮水般永不停歇的疲惫感慢慢消散,,上半身的铠甲也一同消散露出了部分几根衣服布条遮盖的上半身。 他看了一眼旁边上衣尚且还算完整,正饶有兴致打量着温迪的凯亚。 在凯亚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迪卢克伸手,干脆利落地从他身上拔下了一件外衣。 “喂……”凯亚下意识地想反抗,但看着迪卢克那苍白的面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迪卢克将带着凯亚体温的外衣随意披在身上,毕竟身边还有一位枫丹的神明,还是一位尊贵的女士,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而被这番变故折腾得最惨的温迪,此刻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双目无神,一副被玩坏了的表情。 “噗。” 芙宁娜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位风神大人,确实比传闻中还要有趣得多。 凯亚无奈地紧了紧身上剩下的贴身衣物,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这才走到温迪身边。 他微微俯身,用一贯的戏谑语气问道:“再次上位的风神大人,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温迪闻言,似乎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臂撑着地面试了几次。 “咔嚓——” 半空中,好像传来一声清脆的、类似骨骼错位的声响。 在这声脆响的影响下,他刚抬起上半身,又“啪”的一下,重新趴回了地上。 “扶……扶我一下……”他对着凯亚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声音有气无力。 “之前被癫火烧得太久,我感觉……我骨头有点脆!”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迪卢克嘴角极快地勾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像素点大小的弧度,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芙宁娜则是轻笑着走上前去,看着被凯亚搀扶起来,正龇牙咧嘴揉着腰的温迪。 她伸出纤细的双手,在胸前轻轻合拢,仿佛在捏着一团无形的黏土。 一缕缕青色的风元素在她指尖汇聚、塑形,最终,一个活泼灵动的风精灵被她托在了掌心。 那小家伙的模样,竟和三千年前,旧蒙德高塔下消散的那个风之精灵,几乎一模一样。 温迪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待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怔怔地看着风精灵,透过那小小的身体,他再次看到了在他记忆中早已消逝的身影,嘴唇翕动了数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才艰难地移开目光,声音暗淡地对芙宁娜说道:“……还是你先拿着吧,我这里……没有合适的地方。” 他的最终目的确实是为了这位友人,这不过是是癫火将蒙德的一切焚烧殆尽后,重建时顺手做的选择。 可眼下,他没有太大的把握去保护这个本不该再出现的、游离于命运之外的故人。 不如说,从计划开始的那一刻,他最大的依靠,就是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水神。 芙宁娜听到这话,挑了挑眉,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又向前递了过去。 那风精灵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空中漂浮起来。 芙宁娜的手离开之后,小家伙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它看见温迪之后,立刻发出了欢快的情绪波动,亲昵地朝他靠近。 温迪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心。 感受着掌中传来的、那份跨越了数千年的喜悦与依恋,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双手抱胸,正一脸看好戏表情的芙宁娜。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珍而重之地将风精灵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芙宁娜见他收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小家伙是真的可爱,我尽管很想养在身边,但看它对你的态度,还是你自己管好吧。”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别有深意:“至于上面的那位,你要是真的没有办法,那我也不是不能出手。” 话音未落,芙宁娜白皙的手掌上浮起一团暗蓝色的深邃辉光。 那光芒仿佛蕴含着星空,带着一种孤高而决绝的气息。 “不过……”她又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在最亲近之人面前,做些什么事,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所以,你可要想好了!” 这暗蓝色的辉光,正是交界地那位蓝皮傲娇怪赠予她的律法。 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是赐予自身命运以自由和尊严。在无神的时代,人类必须依靠自己来承担一切灾厄或曙光。 此刻用来掩盖一位脱离了世界命运之人的灵魂,再合适不过。 凯亚眼中的星型瞳孔骤然一缩。 尽管这并非是和癫火同等位格的力量,但其本质的崇高与深邃,绝不逊色于癫火和深渊。 他完全没想到,这位枫丹的水神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但他很快便收起了眼神中的震惊,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正一脸纠结的温迪。 迪卢克的嘴角微抿,神情严肃。 曾经短暂登上过神位的他,更能体会到那份力量的本质。 神明,或许真的只是掌控自身命运的起点,而他所追求的,却早已不在神明的位子上。 这次登顶风神之位的经历,最大的收获便是让他意识到了“位格”的重要性。 在他的感知中,芙宁娜手上那份力量,就是一种全新的、蕴含着“人类”属性的至高位格。 “等等!”温迪看到那团蓝光,连忙伸手挡住肩膀上懵懂的风精灵,急切地说道。 “我就那么一说,你可千万别当真!而且力量我都收回来了!” 温迪此刻的表情,颇有几分如临大敌的感觉,生怕芙宁娜真的动手。 芙宁娜眼神幽幽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地下室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就在温迪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又故作严肃地对着温迪说道,“吓唬你而已。好歹自己的遗憾都解决了,就别老是藏着掖着的了。” “你也知道,我的力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那位不在这个时间段的天外旅者。” 她的话,成功地引起了凯亚和迪卢克的全部注意。 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芙宁娜接下来的话语。 “接下来的时间,会是提瓦特变化最大的一段历史。”芙宁娜的语气变得郑重。 “所以,振作精神吧!这是‘他’要我转告给你的话。” 讲完之后,芙宁娜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哦,对了!‘他’现在的意识和容器并不完全契合,所以大部分时间是处在没有记忆的状态。” “你可以选择自己为他准备一具新的身体,当然,也可以过段时间再来找我哦!” 温迪沉默地听着,他温柔地看着肩膀上正好奇地晃着小腿的风精灵,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也算是彻底赞同了芙宁娜的看法,并接下了这份沉甸甸的未来。 第58章 你的太阳落山了! 荧瞬间捂住了派蒙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嘴,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几乎要缩进她的怀里。不需要任何言语,她眼中的惊恐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贝多也同时向后挪动了半步,背脊的肌肉瞬间绷紧。 只需一眼,两人便已心知肚明,眼前这个被诡异光影包裹的存在,绝不是特瓦林口中那个热爱自由与诗歌的风神巴巴托斯。 那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恐怖,仿佛是世界诞生之初的混沌与终结之日的毁灭意志的聚合体。 两人心照不宣,开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派蒙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将小小的脸蛋深深埋在荧的怀里,不敢再看,不敢再想。 就在他们的脚后跟即将踏出大教堂门槛的那一刻—— 祂,转过了身。 没有五官,没有面容。 荧和阿贝多眼前的景象猛地一阵扭曲,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无数混乱的涟漪。 最后,那道身影的头颅,在他们的视野中,彻底化作一团无声燃烧的混沌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比深渊更冷,死死地、贪婪地盯着他们正在后退的身影。 每一缕跳动的火苗,都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倒映着他们二人苍白的脸。 退到教堂外的广场上,两人不敢停歇,继续向后疾退,每一步都踩得又快又急。 “阿贝多!”荧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干涩与战栗,逼迫自己提起精神,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有办法吗?” “没有。” 阿贝多的回答快得惊人,没有丝毫犹豫,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冷静。 “不过相较于思考办法,我们还是直接开始逃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荧的手腕,另一只手向前一挥,金色的光芒自掌心迸发! “诞生吧!” 轰隆——! 一面巨大的岩造物拔地而起,如同一面金色的花墙,瞬间挡在了他们与教堂大门之间,暂时隔绝了那道足以吞噬灵魂的视线。 “走!” 阿贝多低喝一声,拉着荧,朝着蒙德大教堂前方的广场边跑去。 那身影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神明”这个词汇所能定义的范畴。 阿贝多心中很清楚,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唯一的生机,就在于逃! 荧被他拉着,踉跄地跟上,眼看前方就是通往广场下层的宽阔石阶,她下意识地就准备顺着楼梯跑下去。 “别走楼梯!”阿贝多却猛地一拽她的手臂,指向了旁边高高的平台边缘,“从这上面跳下去!” 荧的目光扫过那平台边缘,下方十数米高的落差,直接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必然会因为冲击力而受伤,从而耽误宝贵的逃生时间。 她的心头闪过一丝犹豫。 “信我!”阿贝多的声音简洁而有力。 荧看着他那双在奔跑中依旧冷静得可怕的苍绿色眸子,心底所有的疑虑瞬间被信任所取代。 她咬紧牙关,不再多想,准备用身体硬抗落地时的巨大冲击。 两人一同冲向平台边缘,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心脏。 就在荧已经准备好迎接剧痛的瞬间,她的脚下,凭空出现了一朵由岩元素构成的金色花瓣。 那花瓣状的岩造物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将下坠的冲力化解于无形。 阿贝多也轻巧地落在了另一朵岩造物上,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融化、蒸发。 灼热到极致的热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将他们刚刚用来阻挡视线的那面巨大岩墙,连同教堂前坚硬的石板,都焚烧成了虚无。 两人甚至不用回头看,就能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恐怖的身影,已经跟了出来。 “继续向前跑!”阿贝多的声音在风中传来,“不用担心脚下!” 荧重重地点头,给予了他百分之百的信任。 在踏上第一个凭空的岩造物之后,她不再有任何顾虑,奋力向前跃出。 果然,在她落脚之处的前方,又一朵金色的岩造之花悄然绽放,完美地承接住她的下一步。 两人就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在蒙德城的半空中健步如飞。 他们的脚下,步步生莲,每一次跳跃都精准而迅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笔直地朝着蒙德城的正门方向冲去。 然而,身后的那道身影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夹杂着混沌与疯狂的灼热能量,如同流星般疾驰而来,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开一道狰狞的火焰拖尾。 那热浪紧紧地追在他们身后,像是一柄时刻准备收割生命的滚烫镰刀,悬在两人的颈后。 城门,越来越近。 那巍峨的轮廓在视野中不断放大,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 只要冲出去,只要离开这座被诡异笼罩的城市! 然而,就在阿贝多和荧即将冲到城门口,希望触手可及的那一瞬间—— 那道身影,兀地闪现在了城门的正中央,彻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祂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头顶那团混沌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没有散发出任何光和热。 可那火焰的存在本身,就将坚固的城门,将周围的空气,都映照得一片通红,仿佛空间都在因为祂的存在而扭曲、悲鸣。 “怎么办啊!旅行者!” 派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哆哆嗦嗦地从荧的背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只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会吧……不会我们刚踏上寻找你哥哥的旅途,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阿贝多迅速停下脚步,金色的岩造物在他脚下消散,两人稳稳地落在了通往城门的最后一段石板路上。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高耸的城墙、城墙上的哨塔、远处缓缓转动的巨大风车…… 他在脑中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计算着每一条可能的逃生路线,每一个可以利用的建筑。 但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冰冷而绝望的。 毫无胜算。 任何路线,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荧的心,也随着阿贝多的一声叹息,一寸寸沉入了谷底。 她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剑柄,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连将它拔出剑鞘的勇气都难以提起。 眼前的身影,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别说是现在的自己,即便是那个与天理维系者对峙,能够穿梭星海的全盛时期的自己,恐怕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难不成真的,连哥哥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要在这里,不明不白地…… 那个身影,似乎对他们的绝望情绪很感兴趣。 祂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静静地悬浮着,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姿态。 随后,祂随意地,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那团混沌的火焰,便如同听到了号令的潮水,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向着荧和阿贝多扑面而来。 火焰未至,一股癫狂、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志已经先一步侵入了他们的脑海。 那是一种纯粹的、想要将世间万物都撕碎、焚尽、归于虚无的疯狂感觉。 这股意志强烈地干扰着他们的意识,让他们的思维变得迟滞、混沌,连最基本的闪避本能都被麻痹了。 待两人猛然从那精神冲击中挣脱,回过神来时,那片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已经逼到了眼前。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扭曲了空气,也扭曲了他们眼中的世界。 “我还没……找到哥哥……” 荧不甘地娇喝出声,金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那片如同末日降临般的绝望火光。 阿贝多依旧保持着他那标志性的表面平静,只是那双金绿色的眼眸中,思绪早已游离。 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天才的炼金术师,仍在思考着某个无法得出答案的终极命题。 火焰,即将淹没两人。 “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穿云裂石、饱含着无尽风威的龙啸,自高天之上传来! 狂风大作! 青色的风元素洪流如同一只无形的神明巨手,从天而降,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强行压制住了那片癫狂的火焰!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蒙德城门,特瓦林那庞大的身躯,挟裹着风暴,降临于此! 那片混沌的火海,被汹涌的狂风从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在火光与风暴剧烈碰撞、交界的地带,两个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荧和阿贝多面前。 一人身着与发色相异的蓝色外衣,面色冷峻如冰,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伸出手,精准而有力地单手提住了阿贝多的后衣领。 是迪卢克。 另一人则穿着骑士团的内部制服,脸上难得地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的戏谑,神情严肃,他的动作同样迅速,一把抓住了荧的衣领。 是凯亚。 两人同时发力,向后猛地一拽,带着几乎脱力的荧与阿贝多,瞬间脱离了那片火焰即将彻底淹没的范围。 也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同优雅的蓝色彗星,从特瓦林的头顶一跃而下。 芙宁娜轻盈地落在城门口的石板上,精致的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哒”的一声清脆声响。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让周围狂暴的风与火,都为之一滞。 她瞥了一眼身后被救下的荧与阿贝多,随后转过头看向那个对于她来说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双异色的美丽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那个悬浮在空中、头顶燃烧着混沌火焰的恐怖身影。 芙宁娜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一丝仿佛跨越了万千距离的怀念,还有……重新再来一次的娴熟。 “我说过,尽你所能,准备开始逃跑吧!” 芙宁娜淡淡地开口,但轻柔的嗓音压过了风声与火焰的嘶鸣。 “既然你不准备逃走,那……”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灿烂而又危险,如同黑夜中盛开的蓝色妖姬。 “太阳就要落山了!” 第59章 神明草台班子 蒙德的夜色,浸润着自由与风的气息。今夜,“天使的馈赠”酒馆属于每一位蒙德人。 不,准确来说,是属于刚刚从未来凯旋的英雄们。 温暖的灯火将酒馆内映照得一片明亮,空气中弥漫着苹果与橡木桶的香气。 芙宁娜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她盯着温迪强行推到自己面前的木质酒杯。 以及迪卢克那只按住温迪肩膀,阻止他进一步动作的手。 还有琴副团长略带震惊又无奈的表情。 更有趣的,是旅行者荧那一脸跃跃欲试,却被迪卢克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无法伸向酒杯的滑稽场面。 这一切,构成了一副冒险过后,略显混乱却又温馨欢乐的画卷。 灯光照耀着芙宁娜面前的酒杯,澄澈的酒液在其中轻轻晃动。 她好奇地凑近闻了闻,一股清甜的果香扑鼻而来。 于是,她学着旁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 当她放下酒杯时,一层白色的泡沫沾在了她的唇边,形成了一圈可笑的胡子。 那模样,显得有些蠢蠢的可爱。 “噗……”温迪没忍住,发出了轻笑声。 芙宁娜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囧样,脸颊微红,连忙伸手擦去了嘴角的泡沫。 琴看到这一幕,无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邀请芙宁娜来酒馆庆祝,正是温迪这个不靠谱的风神出的主意。 尽管她和迪卢克都全力阻止,但温迪那绘声绘色的描述,还是成功勾起了芙宁娜的好奇心。 号称浪漫又自由的蒙德,其酒文化会是怎样的呢? 实际上,不过是吟游诗人自己想喝酒的借口罢了。 琴在心中低声自语:“巴巴托斯大人,请您注意一下蒙德的形象,我们的特产可不只有酒啊……” 温迪则对此毫不在意,他挪了挪凳子,继续对着芙宁娜蛊惑道: “这可是蒙德对待挚友的最高礼遇!今晚的所有酒,都任你畅饮!” 凯亚终于忍不住,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 下一秒,他就被迪卢克一道冰冷的眼刀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笑意。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转向芙宁娜,语气一如既往的简短冷冽。 “芙宁娜阁下,请不要听信一个已经喝醉了的吟游诗人。” “这里有新鲜的日落果汁,请享用。” 说着,迪卢克将一杯色泽鲜亮的果汁推到了芙宁娜面前。 在他看来,这位水神大人,也只有在面对敌人时,才会展露出神明的威严。 平时的她,和一个活泼元气的大小姐几乎没什么两样。 还是喝些对身体有益的东西比较好。 想到这里,迪卢克又反手“啪”的一声,打掉了荧再次偷偷摸向酒杯的手。 然后在对方不满和抗议的眼神中,递过去一杯芙宁娜同款的鲜榨果汁。 角落里,派蒙正抱着一只甜甜花酿鸡啃得满嘴是油,对此毫不在意。 温迪在迪卢克的死亡凝视下,悻悻地缩回了准备给芙宁娜续酒的手。 他小声嘟囔着:“都是成年的神明了,喝点酒又怎么了嘛……” 说罢,他自己灌下一大口苹果酒,发出一声满足的感慨。 “啊……苹果酿,果然是这世上最好喝的酒啊!” 芙宁娜正小口享受着果汁的鲜甜,听到这话,忍不住好奇地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璃月那艘大船上,与北斗船长共饮的那个夜晚。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有点想念那次的滋味了。 或许……下一站可以去璃月看看。 温迪作为资深的酒鬼,何其敏锐。 他一眼就看出了芙宁娜那怀念的神色,分明是在回味某种美酒。 他立刻把凳子又挪了挪,凑到芙宁娜身边,好奇地问道: “看你这表情,难不成你尝过比苹果酿更好的酒?” 迪卢克在吧台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 凯亚则饮下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单独坐在一张小桌上的芙宁娜和温迪。 毕竟,也只有神明,才能与神明同坐。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温迪却全然不在意迪卢克的警告,他又凑近了些。 趁着迪卢克不注意,他拿起酒瓶,给芙宁娜已经喝完的果汁杯里续上了苹果酿。 他得意地介绍道:“你先尝尝这个,这可是迪卢克老爷亲手酿造的!” 芙宁娜低头嗅了嗅,确实是纯粹的苹果清香,没有一丝杂味。 她又尝了一口,酒液入口顺滑,带着回味的甘甜与清澈。 苹果的果香、发酵的酱香和时间的陈香,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抬起头,看着温迪那副“快夸我”的得意眼神,和迪卢克隐藏在从容之下的一丝紧张。 芙宁娜认真地评价道:“很好喝!跟果汁一样!没有一点涩味和苦味!” 迪卢克闻言,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真正高端的酒,自然不会有任何令人不悦的口感,至于后面的评价,只能说个人口味不同。 温迪却得意地笑了起来,在琴无奈的眼神中,又给芙宁娜满上了酒杯。 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和芙宁娜的杯子轻轻一碰。 “为我们的凯旋归来,干杯!” 在解决了那癫火的危机之后,蒙德城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当然,蒙德骑士团的代理团长琴,也是通过被迪卢克“胁迫”的凯亚,才知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芙宁娜看着温迪那得意洋洋的小眼神,心中一股好胜心油然而生。 她手腕一翻,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朴素酒瓶出现在了桌上。 这是她从交界地带回来的珍藏——粹酒。 是以一种只有半神才有资格饮用的甘露。 芙宁娜将酒瓶推向温迪,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承认,蒙德的苹果酿很强。” “但是,当我拿出这瓶,只有神明才有资格享用的甘露时,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温迪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带着惊疑的色彩。 迪卢克和凯亚也是一怔,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芙宁娜手中那个不起眼的酒瓶上,神采各异。 温迪仔細端详着那瓶酒,又看了看芙宁娜。 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反倒引起了芙宁娜的疑惑,她开口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温迪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像是在确认某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你这酒……该不会和璃月那边……有什么关系吧?” 因为这酒瓶中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想起了一位在璃月魔神战争时期,与梦境相关的古老魔神。 那气息简直如出一辙,但又没有魔神死后残留的怨念。 而且看着芙宁娜此刻蠢萌又疑惑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拿魔神来酿酒的那种狠角色。 芙宁娜歪了歪头,手指轻点着脸颊。 “说和璃月有关的话……那应该算有点关系吧。” 毕竟还是在璃月北斗船长的船上喝酒,才让我想起自己也有一款差不多的酒。 她心中暗自想到,随后点了点头,确认道。 这款粹酒,还是她在交界地的时候,通过一个叫“酒僧”的家伙获得的制作方法。 需要收集沉睡野兽身上的深眠迷雾,再经过复杂的过滤提纯,才能获得澄清的液体。 不过她嫌弃那些野兽又脏又臭。 于是,她灵机一动,把半神托莉娜打晕,收集了对方身上的深眠迷雾来酿酒。 至今,她自己都还没尝过呢。 听说喝下之后,能获得极为美好的梦境。 “嗯,确实和璃月有点关系。”芙宁娜再次肯定地回应道。 “嘶——!” 温迪倒吸一口凉气,这很难不让人往那个可怕的方向去想啊! 他连忙摆手,干笑着回应道:“确实,确实是只有神明才能享用的好酒啊!这种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我有苹果酿就够了!” 芙宁娜对于温迪的剧烈反应感到十分不解。 但既然对方分享了好东西,身为枫丹曾经的“神明”,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吝啬。 于是她强硬地将酒瓶又推了过去。 “哎呀,没关系的,你拿着吧,我还有不少呢!” 温迪刚喝下一口苹果酿,听到这句话差点当场呛死。 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涨红了脸,连连摆手。 “不不不,这不好吧!这么贵重的礼物!之前还是我们向你求助,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东西呢!” 在温迪的眼中,芙宁娜已经成了一个用魔神酿酒的狠人! 而且听她那意思,还是那种不止用了一个魔神来酿酒的究极狠人! 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枫丹神明竞争这么激烈的吗? 念至此处,温迪突然想起了迪奥娜那个小家伙。 哦!原来迪奥娜的“酒业杀手”祝福,是继承自枫丹纯水精灵的老传统啊! 芙宁娜依旧坚持着,甚至准备当场开瓶。 “要不现在就尝一下?给我个评价嘛!” 温迪欲哭无泪,他朝着吧台后的迪卢克猛使眼色,希望这位正义人能来救驾。 迪卢克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不动声色地擦拭着酒杯。 眼看温迪即将陷入“生命危险”的境地,凯亚终于出手了! 他端着酒杯,搭上温迪的肩膀,正准备说些什么来解围。 “昂——!!!” 一声凄厉痛苦的龙啸,划破了蒙德宁静的夜空,瞬间惊呆了酒馆内的所有人。 这声音……是特瓦林! 可他不是应该在龙脊雪山休养吗? 酒馆外,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咯咯作响。 温迪的眼角疯狂抽搐,他似乎终于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彻底遗忘的事情。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温迪,因为最后是他将“特瓦林”送走的。 在众人质询的视线下,温迪猛地一拍额头,懊恼解释道: “啊!忘了解决这个时间线的特瓦林了!” 迪卢克也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破防的神色,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温迪面对众人依旧疑惑的目光,只好开始解释。 他之前为了定位,把未来的、已经痊愈的特瓦林传送到了现在。 作为交换,现在这个时间线的、仍被杜林毒素影响的特瓦林,则被送到了未来。 这也是他们能从未来回来的原因。 但在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他……他忘了处理即将从未来归来,那个依旧充满痛苦与愤怒的特瓦林。 饶是凯亚这般的乐子人,此刻也忍不住想替风龙说一句: 干点正事吧,巴巴托斯大人! 而迪卢克之所以破防,则是因为在那个未来的时间片段里,他获得的部分风龙权能,正是在他把特瓦林暴打至清醒后,对方赠予的。 他还清楚地记得,未来的特瓦林拜托自己,等时间线恢复正常后,一定要来救他。 自己怎么就给忘了! 不!一定是被巴巴托斯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给传染了! 看来这风神之位,果然是万万不能碰的禁忌啊! 就在众人看向温迪的神色各异之时,芙宁娜也猛然想起了一件更要命的事。 时间线恢复正常之后……今天,好像是和那维莱特约定好归期的最后一天吧?大概? 自己这……算是迟到了吧?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维莱特……应该不会生气到打自己吧? 芙宁娜的脑海中,莫名闪过自己以前犯蠢时,那维莱特那副想抬手打她屁股的冲动表情。 她猛地灌下一大口苹果酿,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窗外的时候,悄咪咪地发动权能,传送离开了酒馆。 夜色深沉,沫芒宫。 芙宁娜自己的寝宫里,空间微微扭曲,她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出现。 她探头探脑地从打开的门缝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在确认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然而,就在芙宁娜准备彻底走出房门时,门扉旁的阴影角落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那声音里,散发着几乎凝为实质的幽怨气息。 “还好什么?芙宁娜女士?” “呀啊!” 芙宁娜惊叫一声,直接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倒在地上。 回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后,她彻底松懈了警惕,竟然没有主动用力量去探查周围的情况! 那维莱特从阴影中缓步走出,他走近之后,立刻闻到了芙宁娜身上淡淡的酒精气味。 他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平静地问道:“芙宁娜女士,你是否还清醒?” 芙宁娜听着那维莱特毫无波澜的语调,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弱弱地从趴着在地上,转为坐在地上,试图辩解:“那……那个……还没过零点,这不还算在今天嘛……” 话音刚落。 “铛——铛——铛——” 大厅里的座钟,仿佛为了嘲笑她一般,准时敲响了代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芙宁娜看着阴影下,那维莱特那双写满了“无语”二字的眼眸,彻底没了声音。 “好吧,现在……现在不算了。” 第60章 甩锅中 ”你这一身酒气,是谁带你去喝酒的?” 那维莱特将芙宁娜从冰凉的地板上拉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但手臂的力量却足以轻易拉起芙宁娜。 芙宁娜站稳后仰起头,看向那维莱特,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那股混杂着苹果清香的酒精味愈发清晰,芙宁娜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毕竟一个实力不错的家伙突进你的眼前,尽管知道对方没有任何恶意,但身经百战的意识,还是催动着芙宁娜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向后退一步,而不是翻滚。 那维莱特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紫色的眼眸里映着芙宁娜有些朦胧的脸庞,他还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让他的意识有些迷蒙,就像是醉酒的凡人,但随即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能醉倒神明的酒吗?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带着枫丹至高无上的水神去深夜买醉。 “哦!是温迪!” 芙宁娜向后一步站稳,面对那维莱特的质问,几乎是脱口而出,毫不犹豫地将锅甩了出去。 求生本能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那个在酒馆里最跳脱的身影推到了台前。 “温迪?” 那维莱特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无论是枫丹的官员还是他国的使节,似乎都未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芙宁娜见那维莱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一半。 她连忙举起一只小手,竖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姿态,急切地解释道: “是巴巴托斯!蒙德风神的人间体名字!真的!要不是他硬拉着我去喝酒,我早就回来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无比,信誓旦旦地迎上那维莱特的目光。 只有那双灵动的蓝色眼眸,偶尔会心虚地向旁边瞟一下。 毕竟她的话半真半假,希望……希望能骗过这位大审判官吧! 与此同时,遥远的蒙德城,大教堂内。 正与代理团长琴商讨着如何净化特瓦林身上深渊力量的温迪,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奇怪,是谁在想我?” “不会是芙宁娜吧?她应该……不至于这么想我吧?” 沫芒宫,芙宁娜寝宫之外的走廊。 “哦?”那维莱特听到“巴巴托斯”这个名字,单手抱胸,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撑住了下巴,陷入思索。 “蒙德的那位神明么……” 他抬起眼,紫色的眸子重新聚焦在芙宁娜身上,似乎想问些什么。 “你去找他……” 话到嘴边,那维莱特却又停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虽然因为平地摔有些窘迫狼狈,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同于以往光彩的神明。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过去如同小孩子似的神明,她逐渐开始向着一位真正的、合格的神明前行。 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动,也理应有自己的隐私和空间。 想到这里,那维莱特将询问的欲望压了下去,话锋一转:“算了。” 芙宁娜心中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立刻抓住机会,连忙开口,试图将这个危险的话题彻底翻篇。 “那我们现在就去梅洛彼得堡吧!去看看那里压制的原始胎海!” “这个时间点,太晚了。”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芙宁娜的提议。 “明天再去也不迟,今晚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沉了几分。 “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原始胎海之水忽然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有什么令它畏惧的危险出现了一样。它不再像以往那样主动汹涌,反倒是像受伤的野兽,只是在缓慢地往外渗出力量。” 听到正事,芙宁娜也收起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模样。 她学着那维莱特的样子,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煞有其事地思考着。 “唔……你说得对,既然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那就听你的,明天再去也不迟!” 那维莱特看着芙宁娜故作严肃的可爱模样,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但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弧度。 他看着她,对方身上飘来的酒气,和之前感受到的那种可以醉倒神明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对芙宁娜叮嘱道:“虽然你现在的实力很不错,但出门在外,还是要警惕一些。” “尤其是神明之间的来往,更要多留一个心眼,以防万一。” 芙宁娜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某个被她单手捅穿心脏的时之执政。 她用力地点着头,动作快得像小鸡啄米,生怕他再说下去,开启漫长的说教模式。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了两步,纤手搭在了自己寝宫的门把上。 “晚安,你也早点睡哦!那维莱特!” “砰!”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走廊里只剩下那维莱特一人。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瞬,随后化作一丝无奈的浅笑。 他摇了摇头,转身,缓步离开了这条安静的走廊,走向自己的办公地点。 今天等待芙宁娜归来,积压了相当多的公务。 既然她已经平安回来,那自己也该去处理那些繁杂的审批文件了。 为了能安心陪着她明天出行,还是今晚加加班,处理完再休息吧。 第61章 阿蕾奇诺 那维莱特那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寂静之中。 “呼……”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都放松了。 真是怪事。 芙宁娜退开两步,坐回房间里的天鹅绒单人椅上,单手撑着自己的脸。 上次见面时,她在那维莱特面前还挥洒自如,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东西后,反倒感觉被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压制了。 就好像长辈一样,明明是她更强,但在对方面前,依旧还是个小孩子一样,顶多是有了独立能力的小孩子。 “难不成是因为……” 芙宁娜显然不认为自己辈分低于那维莱特,而刚刚的也不过是一个形象的比喻,随后她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十分钟后,她索性放弃了思考,从椅子上起身,一个纵跃,将自己整个人都摊在了那张阔别已久,柔软得能将人吞没的大床上。 一种困倦之意席卷了她陷在大床里面娇小的身体,翻了个身,芙宁娜闭上了眼。 算了,太麻烦了。 反正那维莱特又不会对自己怀有恶意,想那么多干什么。 而且自己以后还要靠他处理政务呢!尊重一点对方,怎么了! 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两圈,她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哼着不成调的歌,从衣柜里选出了一套丝质的睡衣换上。 随后,她并起手指,在身前轻轻一划。 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拂过她的身体,带走了残余的酒气与一路的风尘。 这是来自交界地的法术,可以不沾水,就清理自己的身体,比沐浴可方便多了。 做完这一切,芙宁娜再次扑向了她亲爱的大床,享受着这久违的,令人安心的舒适感。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她正准备合上双眼,与美梦来一扬美妙的约会。 就在这时,一道极快的黑影,从她寝宫的窗外一闪而过。 芙宁娜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漂亮的异色瞳中,刚刚酝酿出的睡意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打扰的不爽。 她翻身坐起,光洁的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她向前迈出一步,身影便如融入水中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沫芒宫的最高处,平面的屋顶之上,夜风凛冽。 愚人众第四席执行官,“仆人”阿蕾奇诺正静静地站在这里,眺望着高悬天际的清冷月亮。 她在等待,等待那位水神的赴约。 忽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常年战斗锻炼出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就在她方才站立的前方位置,芙宁娜的身影凭空出现,仿佛她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没有魔力的波动,没有空间的裂隙,甚至连一丝风的流动都没有。 这一手神出鬼没的传送和那隐隐约约的压迫感,阿蕾奇诺无比肯定,对方的实力远远凌驾于她之上。 可若是这样……那很久之前,自己对她的那次试探…… 对方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和惊慌失措下,差点哭出来的样子,以及那副没有半点武艺傍身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那维莱特离开之后,芙宁娜就已经恢复了以往在交界地养成的习惯。 在自己的寝宫周围布下了警戒,任何窥探的视线都无所遁形,随后便是不速之客的到来。 阿蕾奇诺在窗户外面,投来的,那道如同实质般的“邀约”视线,又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人,芙宁娜最终还是选择应约,看看对方有什么把戏。 “有什么事吗?” 芙宁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肌肉紧绷,如临大敌的愚人众执行官,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阿蕾奇诺强行镇定心神,压下心中翻涌的惊疑,不再去做多余的思考。 她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我是为了感谢水神大人,出手救下了我的孩子,琳妮特。” 她微微欠身,语气诚恳。 尽管她知道,琳妮特能活下来,更多是因为那孩子自身的善行,但这份来自水神的恩情,她必须亲自来感谢。 况且,对方与冰之女皇陛下交手的相关情报,已经通过秘密渠道传到了她的手上。 一位实力在四大执政之上,能稳压自家神明的强者,她对于愚人众的态度,至关重要。 这关乎着枫丹境内,壁炉之家孩子们的安全,以及那些已经放弃身份融入进枫丹的孩子的未来。 哪怕对方不明确表态,她也必须亲自来探一探口风。 “那些村民呢?” 芙宁娜听到“孩子”这个词,脑海里反倒是闪过了自己那些忠心耿耿的熔炉骑士,于是开口问道。 阿蕾奇诺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芙宁娜口中所说的是那些在在须弥雨林里,愚人众博士研究所外,表现得异常彪悍的村民。 那些一个能打三四队装备齐全的愚人众小队的“普通村民”。 她如实回答:“他们已经安全地返回村子里了。” “好的,再见!” 芙宁娜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也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于是毫不拖泥带水地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再次凭空消失,只留下一缕被夜风吹散的,淡淡的清香。 阿蕾奇诺独自一人呆立在屋顶上,有些发愣。 对方的性格……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 还是带着那种散漫的,甚至有点小女孩感觉的气质,但骨子里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强大。 阿蕾奇诺抬头看了看那轮被云层遮住半边的月亮,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的身影也化作一片阴影,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沫芒宫附近,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中。 林尼见到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悄然出现,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低下了头。 “父亲大人。” “嗯。”阿蕾奇诺点了点头,声音比夜色还要清冷。 “对方比我想象中的变化更大,而且,似乎拥有传送的能力。” “将这个消息,告知安排在各个国家的执行官,让他们最近都收缩一点,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阿蕾奇诺冷静地总结着这次会面得到的信息,并迅速下达了指令。 “博士”的死亡,对女皇陛下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在最终时刻来临之前,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尤其是在枫丹,在这位新生的,强大到连自家神明都奈何不得的水神面前,任何过分的试探,都等同于自取灭亡。 第62章 路途小谈 那维莱特与一个披着宽大斗篷的神秘身影,并肩站在冰冷的铁板上。 随着升降机缓缓下沉,顶端的光芒被一点点吞噬,四周陷入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是铁锈的腥气、机油的苦涩,还有深水之下独有的,那种阴冷潮湿的腥味,混杂在一起,钻入鼻腔,仿佛能尝到金属的凉意。 升降机侧壁的齿轮发出“咔啦、咔啦”的摩擦声,规律而刺耳,像一头老迈巨兽疲惫的喘息。 水珠顺着岩壁渗下,滴落在铁板上,发出“嘀嗒”的清脆回响,在这幽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升降机彻底沉入底层,最后一丝地表的光线也被完全隔绝时,那披着斗篷的身影终于迫不及待地一把掀开了兜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 靓丽的身影,正是芙宁娜。 她一路从沫芒宫过来,都用这件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此刻终于能呼吸到虽不新鲜,但至少自由的空气。 芙宁娜伸展了身子,湛蓝的眸子里满是费解与不满。 她转头看向身边面色如常的最高审判官,抱怨道:“那维莱特,你干嘛让我遮遮掩掩的啊!在自己的国家还搞得像做贼一样,也太难受了吧!” 那维莱特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心中暗想,芙宁娜说得没错,让一国之神在自己的国度里如此潜行,确实有些丢脸的感觉。可若是你没有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如此委屈你。 “并非我有意为难你。”那维莱特整理了一下思绪,语气平静地开口。 “只是昨天,我收到了三份来自不同国家的外交文件,都与你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番话的重量沉淀下来,才继续说道。 “至冬国发来密函,表示可以在未来的某些贸易往来上,对枫丹让步一部分份额。” 那维莱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神情严肃,“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你,枫丹的水神,尽量不要再下扬干涉凡人之间的争斗。” “须弥则有一股不明势力,自称是你的属下,直接通过官方渠道向沫芒宫递交了归顺的文件,希望能得到枫丹的庇护。” “至于璃月,”那维莱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困惑,“他们派出了最高规格的厨艺交流使团,不日即将抵达海露港,目的是进行‘厨艺交流’,还带来了岩神的口信,说是……不劳烦你亲自跑一趟璃月。” 那维莱特一口气说完了昨天文件中的三大重要事件,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幽幽地看着芙宁娜,像是在等待自己家晚归女儿的解释。 “所以,芙宁娜大人,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三个国家同时发来最高级别的外交文件?”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无奈,只是多了几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味。 “这些事已经在枫丹的贵族圈子里传开了,甚至一些消息灵通的平民都在议论,都以为你要做什么大事呢。如果他们现扬发现了你,你打算怎么回答?” 芙宁娜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神色,在那维莱特条理清晰的陈述下,一点点萎缩下来。 她心虚地移开视线,仰头看向升降机黑漆漆的顶部,那里只有冰冷的钢铁和不断滴落的水珠。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所以这三件事有这么麻烦吗? 她想了想,似乎是有一点吧? 许久之后,芙宁娜才清了清嗓子,语气飘忽地打着哈哈。 “额,好了好了!我完全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她猛地一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就是伪装吗!这伪装得太对了!合情!合理!非常有必要!” 她对那维莱特口中那三件足以撼动国际格局的大事,闭口不谈,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我已经知道错了,快别问了”的意味,显然是准备蒙混过关。 那维莱特看着她浮夸的演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若是个人的事件,他倒是不必询问,但这三件事涉及势力太多,范围太广,他至少需要知道一些关键的信息,防止决定出错。 那维莱特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严肃:“所以,你能否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这三个国家发来了这样的外交申请?” 芙宁娜见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可爱的脸蛋垮了下来,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 她小声地嘟囔着,最终还是无奈地回答:“至冬的那个……是对方先欺负我,我才打了她一顿……” 那维莱特听到这个回答,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芙宁娜这看似无奈,实则轻描淡写的语气,颇有种“其实是对方主动上来找死,我只是好心成全了对方”的意味。 他深知,能让至冬国,让那位冰之女皇和手下的愚人众服软到愿意出让利益,绝不可能只是“打了一顿”那么简单。 “真的?”那维莱特投去了极度怀疑的目光,他微微倾身,似乎想从芙宁娜的表情里找出破绽。 “真的!”芙宁娜立刻挺直腰板,甚至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发誓。 “真的是对方先欺负我!我以水神的名义保证!” 她嘴上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别处。 她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套完美的逻辑:冰之女皇的手下“博士”,在须弥欺负我朋友(迪希雅)的朋友(坎蒂丝)的伙伴(村民),四舍五入,那不就是等于欺负我本人吗!这个公式,无懈可击! 那维莱特看着芙宁娜那副眼神飘忽,就差把“我在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样子,便知道,至冬国的事情,和她口中的版本肯定有天壤之别。 不过,替她处理各种麻烦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只要知道一些关键的信息就好,即便是自己推测出来的也行。 他心中默默叹气,芙宁娜虽然看起来渐渐的像是一位神明了,但惹麻烦的本事,似乎也随之水涨船高,和之前一样。 不过既然芙宁娜已经发了誓,那维莱特也推测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只能暂时将这个话题搁置。 比起至冬国这种明显是被武力打服了的情况,须弥和璃月的反应,更让他觉得其中必有某些奇妙又曲折的故事。 “好吧,至冬的事情暂且不提。”那维莱特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又问道。 “那璃月和须弥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吔!归终拳! 璃月……她仔细在脑海里搜刮着,才想起自己在北斗船上随口一提的话,可岩神那样的古老神明,不像是专门会为这种小事特地发来外交照会的神明啊?这逻辑链条中间,像是断了一大截。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芙宁娜微微歪着头,蓝宝石般的眸子茫然地眨了眨,那副模样,仿佛一只正试图解开复杂绳结的小猫,可爱又无助。 难道我说想去璃月吃好吃的,也算是什么撼动国际格局的大事吗? 想不出来答案,芙宁娜最终果断地选择了放弃思考。 毕竟须弥和璃月的事,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至于至冬嘛……还是别让那维莱特知道自己在那边邪魅一笑,颇有种我什么都做得到的颠样了。 那维莱特见芙宁娜这回倒是陷入了认真的思索,也不着急催促。他安静地在前方引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通往梅洛彼得堡的巡轨船。 随着船体平稳地潜入水下,幽蓝的水路在舷窗外流淌而过,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得有些不真切。 芙宁娜在座位上安顿好,这才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解释。 “须弥那边,其实和至冬国也有些关系。”芙宁娜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上,神情变得严肃了些。 “对方一个叫‘博士’的愚人众执行官,在我朋友的村落里,抓捕了一些村民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我作为正义的神明,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就出手救下了那些可怜的村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自豪。 “而那些村民呢,在亲眼见证了芙宁娜大人的赫赫神威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了!” 那维莱特听完,破天荒地做了一个绝不会出现在水龙王身上的动作。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批阅文件太多而产生了幻觉。 那维莱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芙宁娜,却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了那熟悉的、随时准备开溜的飘忽神情,眼神清澈,语气坦然。 这意味着,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维莱特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仿佛一座运转精密的仪器突然卡壳。一位神明出手拯救了一个村庄,然后那个村庄的居民自愿向其献上信仰……这个逻辑听起来,虽然有些戏剧化,但放在提瓦特这片奇迹之地,倒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放在眼前的这个神明身上.........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芙宁娜见那维莱特认可了她的说法,立刻挺起小胸膛,自信地补充道:“我这么可爱又强大,吸引一些子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咳咳。”那维莱特忍不住轻咳两声,掩饰住嘴角的抽动,前面半句话他倒是发自内心地认可,至于后面的……还是算了吧。 “哦!对了!还有璃月!”芙宁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岩神那边,我也觉得很奇怪。毕竟,我说要去璃月这件事,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才对。” 她疑惑地说完了自己的疑问,随后看向那维莱特,狡黠地眨了眨眼,继续说道:“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去璃月嘛,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见了璃月的交流团,自然就明白了!” 不必了,那维莱特在心中默默地回答。 你那副一提到美食,眼睛就亮得像探照灯一样的馋嘴模样,我已经完全知道了。 他保持着一贯的端庄神态,但内心已经开始为枫丹未来的外交预算感到一丝隐忧。 …… 与此同时,遥远的璃月海域。 钟离正悬浮于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金色的瞳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下方,一头刚刚从深海苏醒的古老魔神,正翻涌着无数湿滑黏腻的触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就在他准备降下岩枪,彻底净化这片污秽之时,鼻尖忽然一痒。 “阿嚏——!” 一声与此地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喷嚏,让他身形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海中的魔神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空档,数十根如同巨石般粗壮的黏糊触手瞬间暴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从四面八方拍向钟离! 钟离眉头紧锁,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如此生动的嫌恶表情。他身形一晃,正欲暂时后撤,避开这令人不适的攻击。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充满活力的娇喝声从天际传来。 “看我归终拳!”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扫过,那数十根来势汹汹的巨型触手,仿佛被时间按下了快进键,在半空中就迅速枯萎、风化,最终化作漫天尘埃,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并非是被暴力摧毁,更像是万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自然而然的死亡。 一位身着简练青衣的女生,笑嘻嘻地出现在钟离身边,正是复苏归来的尘王归终。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嫌弃这些黏糊糊的玩意儿。” 归终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向钟离,促狭地说道,“其实切一切,用烈焰花爆炒一下,味道很好的嘛,虽然香菱走了,但是我学会了!今晚要不要试试?” 钟离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二话不说,猛地摇头,随即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间飞到高空。 下一秒,一根比山岳还要巨大的岩枪从天而降,带着镇压一切的力量,轰然贯穿了那头魔神,也将下方整片海域都化作了一座坚实的岩石小岛。 至于刚刚那个不合时宜的喷嚏,已经被他自动当做是归终对自己那些恶意心思的“福至心灵”了。 …… 梅洛彼得堡的巡轨船进出口处,监狱长莱欧斯利早已等候多时。他悠闲地靠在墙边,身旁的美露莘医护长希格雯,依旧在锲而不舍地向他推荐着自己新调配的健康奶昔。 当升降梯的大门打开,芙宁娜与那维莱特的身影出现时,两人的目光才同时投了过去。 “这时间,是不是比预定的迟了一天啊?” 莱欧斯利笑着迎了上去,先是笑着对那维莱特说到,随后才在对方的身后发现了芙宁娜。 他的目光在芙宁娜身上停留了一瞬,语气轻松地说道,“你好,芙宁娜大人。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你可以称呼我为莱欧斯利,是这所监狱的监狱长。这位是我们的医护长,希格雯。” 说到最后,莱欧斯利又将身边的希格雯介绍给了芙宁娜。 芙宁娜轻轻点了点头,在那维莱特面前那副俏皮的样子已经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神明的、平静而威严的气扬。 “不必那么恭敬。叫我芙宁娜,或者芙宁娜女士都可以。”她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多余的寒暄就不必了,直接带我们去这次的目的地吧。” 莱欧斯利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打量着眼前这位水神,发现她与自己从各种渠道获得的情报里的那个形象,似乎有些差别。不过,这种干脆利落的风格,倒是挺对他的胃口。 第64章 地下室的水闸 “当然,这边请,芙宁娜女士。” 他转身,叫上了一旁的希格雯,坦然地走在最前面。 众人穿过一条由冰冷金属与精密齿轮构成的走廊。 两侧,一具具人形自卫机械静默矗立,眼部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它们是梅洛彼得堡无声的守卫,冰冷,且绝对忠诚。 最终,四人停在了另一座升降机的门前。 “请吧,芙宁娜女士。”莱欧斯利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颇有绅士风度。 希格雯也跟在莱欧斯利的身边,仰着头,用她那双纯净的大眼睛看着芙宁娜,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 芙宁娜喉咙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进了升降机。 那维莱特紧随其后,接着是莱欧斯利与希格雯。 大门合拢,将外界的光与声音彻底隔绝。 与刚才那个平稳的升降梯不同,这个直接通向监狱本体的升降机,更加阴森潮湿。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闪烁不定,发出滋滋的微弱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水汽与金属锈蚀的味道,给芙宁娜一种似乎下一刻,就会在视野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窜出某些可怖怪物的错觉。 这也不怪芙宁娜会如此小心谨慎。 毕竟在交界地的那段漫长岁月里,大部分建筑的内部或者周围,几乎都是这种能将人的神经折磨到极限的设计。 芙宁娜也是在无数次被突然袭击吓到之后,才终于锻炼出了如今这般近乎本能的警惕。 “叮——” 升降机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停在了底部。 门刚一打开,芙宁娜便是一个迅捷的小跳步,瞬间脱离了升降机的范围。 她身体微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下意识地转身,锐利的目光飞速扫过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但在那维莱特三人眼中,芙宁娜这番充满戒备的举动,倒更像是对梅洛彼得堡真实景色感到新奇与迫不及待。 “怎么样?芙宁娜女士?”莱欧斯利走出升降机,单手举起,颇有种介绍自己得意家业的感觉。 “这里就是梅洛彼得堡的生活区,也是大部分犯人生活和休息的地方。” 希格雯也一并开口,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豪。 “监狱长可是花了很多很多的心思来治理这里呢!这里就像是他的家一样!” 芙宁娜快速扫视,确认没有直接的威胁后,才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再一次环视四周,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景象确实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 钢铁的结构严谨而富有秩序,巨大的齿轮在远处缓缓转动,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 这里比起一座关押罪犯的监狱,更像是一座井然有序的巨型流水线工厂。 她轻轻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建筑风格确实不错。”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监狱深处的大部分守卫都已经被提前调离,只留下了莱欧斯利的心腹。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莱欧斯利办公室门前时,那两名守卫在看见芙宁娜的瞬间,脸上明显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毕竟,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枫丹的子民们所信仰、所敬爱的水神。 “芙宁娜大人!”两人立刻站得笔直,庄重地向她行礼。 芙宁娜对他们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众人便进入了莱欧斯利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设计同样别具一格,向上与向下,俱有旋转的楼梯延伸至视野之外。 莱欧斯利没有停留,率先踏上了通往下方的那道楼梯,众人也随之跟上。 螺旋的阶梯并不长,当走下楼梯之后,芙宁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正前方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所吸引。 幕墙之后,一艘巨型船只的轮廓静静地停泊在幽暗的水中,充满了沉默的力量感。 “这就是你们的后手之一?”芙宁娜看着那艘大船,开口问道。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反倒是莱欧斯利,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栏杆上解释道:“是啊,预言的压力太大,总得想些办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等着末日降临,也太憋屈了。” 芙宁娜收回了视线,颇有兴趣地评价道:“不错,就是太小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怅惘。 “若是最后,我没能顺利解决原始胎海的问题,你可能就得见到比这个更加宏大的空中奇观了。” 莱欧斯利听到了芙宁娜的评价以及后面的话,不禁扬了扬眉。 他一边示意众人走向楼层正中央的升降圆盘之上,一边也是好奇地问道:“更加宏大?女士是指……璃月的群玉阁那样的?” 芙宁娜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可奈何地回应道。 “比那个更大,大得多。那将会是一座足以承载所有枫丹人民,在空中生活的天空城。” “嚯!那可……真是不小啊!” 莱欧斯利的声音随着圆盘缓缓下降的机械声一同响起。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芙宁娜,随后又转向那维莱特,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与惊疑。 他可从未听那维莱特说过,那位在歌剧院里总是表现得戏剧化的水神大人,竟有如此宏伟的计划与伟力。 圆盘很快降到了最底端,在四人面前的,是一道厚重得令人心悸的钢铁闸门。 莱欧斯利走到一旁的启动器前,转过身,最后一次对着芙宁娜和那维莱特确认。 “开启?” 那维莱特与芙宁娜同时点了点头,两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变得凝重起来。 “咯——吱——呀——” 随着莱欧斯利拉下开关,第一道钢铁闸门之后,一道道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向上升起。 芙宁娜缓步上前,最先走进了闸门之后那间被彻底封印的房间。 房间的中间,是一个被四条巨大金属构件牢牢固定住的圆形水闸。 巨大的金属从房间的四壁延伸而出,如同巨兽的爪牙,死死地压在水闸的顶盖之上。 在那水闸的表面,一个黄铜制的压力指示针,正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在扬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从那水闸之下,传来的一股奇妙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某种巨大生命的律动,沉稳、有力,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空间随之共鸣。 唯独芙宁娜,在她那双异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除了那股磅礴的生命律动,她还清晰地感受到,在那片混沌之下,还有一个截然不同的气息存在于其中。 那个气息微弱、隐蔽,像是在恐惧着什么,拼命地躲藏着自己。 那维莱特看着芙宁娜脸上那副凝重思考的神色,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判断。 然而,芙宁娜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面孔,都出现了一丝裂痕,心脏更是猛地一跳! 只见芙宁娜毫不犹豫地后退两步,随即猛地向前助跑。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身姿轻盈地翻身越过了安全栏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在了那剧烈震颤的巨大水闸正中央。 第65章 极恶骑 她能感觉到,闸门之下,无数躁动的生命正渴望着什么,那股原始的冲动几乎要冲破束缚。 芙宁娜收回手,转身对着身后神情严肃的那维莱特招了招手,脸上挂着轻松写意的笑容。 “那维莱特,我去去就来,很快的,不用担心我!” 她清脆的声音在大审判官的耳边响起,依旧如往常的俏皮。 那维莱特闻言心头一惊,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急切。 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水色的流光,瞬间便要截住芙宁娜的去路。 对方一个人进去,实在太过危险,那片原始之海的诡异,没人知道,即便是他也要小心几分。 然而,当他的身影再次凝实,稳稳地落在水闸之上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芙宁娜的气息彻底消失,只在空气中留下半句轻飘飘的话语。 “你不要跟来!枫丹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处理呢!”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从不远处传来,莱欧斯利斜倚在墙边,双手抱胸。 他看着那维莱特那副罕见的、略带失措的模样,出声劝道。 “最高审判官大人,我看那位水神刚刚好像感受到了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展,所以……还是多相信她一些吧。” “是啊,毕竟是我们的水神大人,要多一点信任,那维莱特大人。”希格雯也是同意莱欧斯利的看法。 那维莱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 莱欧斯利的话,点醒了他。 尽管内心深处早已预感到芙宁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时,那份担忧还是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 芙宁娜的行动,实际上他何尝不是在默许。 “你说得对,确实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低声说道,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闸门之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是该多信任一下她了。” …… 另一处,是无天无地的混沌。 四周俱是被紫色光晕浸染的彩色海水,粘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但偏偏视野中的光亮来自于其中。 芙宁娜悬浮其中,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清晰地感受到,这诡异的海水正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渗透、溶解她的身体。 “啧,真没想到,连我也会受到原始胎海的影响。” 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新奇,而非恐惧。 心念微动,灿烂的黄金色光辉自她体内迸发,如同一轮微缩的太阳。 光辉在她身周迅速凝聚,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那些无处不在的海水彻底隔绝在外。 被排开的海水发出不甘的嘶嘶声,却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芙宁娜不再理会,任由身边的洋流推动着自己,向着感应中最核心的方向逐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传来。 她终于降落在一片奇特的空间之中。 脚下依旧是翻涌的海水,但密度极大,竟能让她稳稳地站立其上,如履平地。 头顶不再是混沌,出现了一片“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深蓝色夹杂着些许紫色的玻璃罩。 在那“天空”的边际,肉眼可见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破碎。 芙宁娜的视线从周围诡丽的景色上移开,转向了脚下海水中那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影。 找到了。 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头不知名的巨兽,它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与躁动,都引发着外界原始胎海的剧烈异动。 “呜——” 一声悠远绵长的鲸啸响彻了整个空间,带着古老而苍凉的意味。 芙宁娜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只见那巨大的黑影猛地加速,一个狰狞的独角率先破开“地面”,紧接着是庞大的身躯。 那是一头巨大的、长着独角的鲸鱼,它破水而出,又在瞬间迅速钻回海面之下,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长得还不错嘛。” 芙宁娜在心中暗自评价道。 “比起交界地那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看起来可顺眼多了。” “就是……看起来好像不是能安安分分坐下来交流的样子,跑来跑去的,真麻烦。” 她嘴角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必须先帮它把这个动来动去的坏习惯改正一下,这样才能坐下来,好好谈话。 下一秒,芙宁娜的身影动了。 她缓步前行,随即化作一道迅捷的流光,足尖在海面上点出细碎的涟漪,竟是直接朝着那鲸鱼的黑影追去。 然而,就在芙宁娜的速度完全跟上,即将追上那黑影之时,对方竟然加速消失在了地面。 脚底的海面下,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芙宁娜的脚步停下,在原地犹豫了一瞬。 下去找它吗? 不,没必要。在她的感知中,那个大家伙,还在这片空间里,并未逃离。 芙宁娜缓缓闭上了双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之上。 整个空间的能量流动、每一丝细微的波动,都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找到了! 她猛地睁开眼,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而与她同一时间出现的,还有那头试图偷袭的独角鲸鱼。 它巨大的身躯从虚空中钻出,张开的大口仿佛要将芙宁娜一口吞下。 只是,它算错了一点。 芙宁娜出现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它那根狰狞锐利的独角之上。 两者在半空中交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 芙宁娜伸出看似纤细白皙的双手,一把抱住了比她整个人还要粗壮的独角。 她腰身发力,一声清脆的娇喝响彻天际。 “嘿呀!给我下来!” “呜——!!” 鲸鱼发出悠长而凄厉的悲鸣,它那山峦般巨大的身体,竟被芙宁娜在半空中当做一根棍子般抡起。 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 “啪叽!” 一声巨响,鲸鱼被狠狠地掼在了海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在水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 芙宁娜娇小的身影从空中缓缓下降,拍了拍手,准备和这条终于安分下来的鲸鱼,好好“聊一聊”。 就在这时,一个独特而陌生的嗓音,突兀地从被砸得七荤八素的鲸鱼身上响起。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惊讶与一丝玩味。 “哦?一个踏破了命运的外来者?不对……有意思,真有意思。” “竟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老乡吗?” 话音未落,一个深邃得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在鲸鱼的背上凭空出现。 芙宁娜的视野被那漩涡猛地吸入,眼前的景色天旋地转。 当她再次看清周围时,已然身处另一片空间。 这里是一片虚无,只有头顶一颗巨大的紫色球体散发着幽光,照耀着脚下一片广阔的废墟建筑。 她正站在一大块龟裂的地板上。 而在她的对面不远处,一个有着狰狞外形的人形生物静静站立。 对方的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仿佛是这片虚空的绝对主宰。 芙宁娜无奈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好像……不小心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或许,当初真该听那维莱特的话,不该这么冲动地跑进来。 第66章 丝柯克 “一个实力足以战胜这星球上大部分家伙的人,在我的几百年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你的身影,所以你是最近才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摩擦音,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回荡。 芙宁娜收回了捂在脸上的手,出现金色辉光的瞳孔扫视着四周。 她细心感知着周围的情况,很快便确认,这片空间只是以对方为源头产生的。 想要离开并不算难,但对方那蠢蠢欲动的战意,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猛兽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才会有的兴奋与渴望。 对方显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若是强行,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再次拉回这片空间中。 提瓦特力量真是花里胡哨的!真烦! “没错,不过,等等!你能不能别光顾着自己说话?” 芙宁娜先是回应了对方的问题,但在发现对方似乎还想继续发表长篇大论时,她连忙开口,打断了他。 “先介绍一下自己好吗?都是陌生人,我和你一样,也一点关于你的记忆都没有啊!” 对面的身影直接愣了一下,似乎惊奇于芙宁娜的反应。 在他获得匹敌世界的力量、游历星海的漫长岁月中,这还是头一次。 从未有人在初次见到他时能如此淡定,而不是被恐惧与惊骇两种情绪所支配。 芙宁娜的这份从容,这份并非无知者无畏的从容,倒是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可以叫我,极恶骑。” 他将肩上扛着的深邃紫色大剑缓缓放下,剑尖触地,发出沉闷的轻响,胸前的紫色光核闪动。 “就这?没了?”芙宁娜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简单的介绍很不满意。 她素手一挥,一柄闪耀着神圣光辉的黄金律法大剑随之出现在手中,同样剑尖碰地,却并未发出声响,发梢燃起了金色的辉光。 “没有其他什么经历之类的?毕竟你这一身的实力,看起来也不像是本地人啊!” “呵呵。” 极恶骑发出一声轻笑,下一瞬,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时,已在芙宁娜的面前! 他单手抡起巨剑,一记简单且势大力沉的劈斩,裹挟着撕裂空间的力量,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狠狠斩向芙宁娜。 而芙宁娜不知何时早已架起大剑,用来应对极恶骑的暴力斩击。 两柄巨剑相碰,预想中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无形波动,如同涟漪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视野中的光线,都因为这股诡异的波动而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弯曲弧度。 “说那么多废话,你要是接不下来这一击,那也只是白费口舌罢了。” 极恶骑的声音,近在咫尺。 芙宁娜眼中闪过一圈璀璨的金色圆环,她那看似纤细的双手猛然发力。 “锵——!” 这一次,清脆的剑鸣终于响起。 她硬生生架开了对方的重压,同样以一记迅猛无匹的竖劈回敬过去! 速度甚至比对方更快! 未见残影!只见结果! 两把大剑再次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双方角力的过程中,芙宁娜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她从容不迫地回应着对方的话。 “那你刚刚不说,估计等会儿恐怕就真的要多费点口舌了!” “哦!对了!外面都是水,倒也不必担心到时候会口渴!” “呵呵,希望你……能接下来这一击!” 极恶骑的语气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估计是满意芙宁娜轻易接下他的攻击,并反击的样子,随后他猛地抽身后撤,飞上半空。 随着他高举巨剑,难以计量的深渊能量疯狂凝聚,整个空间都暗淡了几分。 转瞬间,一柄横跨了整个虚无空间的巨大紫黑色剑刃成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遮天蔽日! 直直地朝着地面上的芙宁娜碾压过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芙宁娜却随手将黄金大剑插在了身旁的地面上。 她从容地取出了自己那根已经从那维莱特那里取回来的手杖——静水流涌之辉。 这还是她回到提瓦特大陆后,第一次准备真正全力施展自己的法术。 至于为什么不用交界地的法杖? 拜托,强大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手中的武器。 “如你所愿。” 芙宁娜抬起手杖,杖尖直指巨大紫黑色剑刃。 刹那间,照亮一切的辉光自她体内迸发,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辉光是纯粹的蓝色,带着星辰的璀璨,甚至将极恶骑眼部的紫色凶光都压了下去。 巨大的黑色剑刃下压到一半,便再也无法寸进,甚至反过来向上几分。 一股蕴含着星辰光辉的巨大洪流,其体型不逊色于黑色剑刃的庞大,自芙宁娜的杖尖喷薄而出,与黑刃悍然相撞! 这是可以释放星空激流,堪称极大型彗星的起源魔法。 其名为,彗星亚兹勒。 而在如今的艾尔登之王手上,它所释放出的威力,早已超越了魔法原本的定义! 蕴含着两人恐怖力量的攻击轰然对撞,空间壁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道道漆黑的裂缝蔓延开来,露出了外面那片属于鲸鱼的奇特空间。 星辰洪流冲刷着黑刃,将其寸寸击碎。 黑刃的锋芒也斩断了洪流,将其不断消耗。 最终,两股力量在剧烈的爆炸中,互相消耗殆尽。 极恶骑从空中缓缓落下,踩在被战斗余波震碎的废墟石板上。 他身后的虚空背景如玻璃般片片碎裂,转为了芙宁娜最初抓住独角鲸鱼时的扬景。 “不打了?准备认输?” 芙宁娜的身影也从半空中飘落,轻巧地站在了那头巨大的独角鲸鱼头上。 极恶骑缓缓落在她的对面,摇了摇头。 “这只是一具分身,尽管有我的意识加持,但力量跟不上。” 他坦然地解释道,“我的本体尚在星河远端,不过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过来。” “你,值得我再回到这个无聊的地方一趟!” 芙宁娜伸出手,那柄被战斗余波震飞到空中的黄金大剑划过一道弧线,回到她手中。 她眯了眯眼,回应着极恶骑的话:“你是分身,我也没出多少力。” “不过,说到底,你只是为了想打一架吗?” 极恶骑的目光落在了芙宁娜手中大剑的剑格上,那镶嵌着的黑色宝石让他若有所思。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傲,开始介绍自己。 “我来自坎瑞亚,但在我变得强大之后,发现这里太过无趣了,于是为了追求变强,踏上了星球之外的路途。” “不过,就连外面的宇宙也一样,一样无趣,没有人能战胜我。” 芙宁娜闻言,心中了然,暗自嘀咕了一句:一个追求力量的颠佬…… “唯有你。”极恶骑眼中的凶恶紫色光芒一闪,“你是我在这无趣的旅途中,遇到的最大意外。” “就连‘预言家’维德弗尼尔那家伙,估计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吧!” “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你体内那股不属于这个宇宙的,更强大的力量!” 芙宁娜的眉头轻轻皱起,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 一个实力或许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强大的疯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真不知道这算是庆幸,还是不幸。 “若是你失败了呢?”芙宁娜看着他,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呵呵,真有意思。和我战斗过的人,无一不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芙宁娜不耐烦地竖起手掌,打断了他的话。 “不就是都先问失败了会怎么样嘛?弱者为强者支配,看你的性格,最后的结果,估计不是死就是死。” “但我可没准备失败。”她话锋一转,嘴角上扬。 “我只是在预先确认一下胜利者的奖品,你不觉得自己会输,我也一样,彼此彼此。” 极恶骑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 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失败的情况。 而在他的眼中,芙宁娜此刻自信满满的表情,和他曾经战无不胜时那份属于至强者的写意。 几乎一模一样。 对方有这个实力。 “按你说的,弱者为强者支配。”他给出了答案,“你随意。” “行!我也觉得这奖品不错,我等你!”芙宁娜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脚下的独角鲸鱼,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随即,她踢了踢脚下的独角鲸鱼。 “不过,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吞星之鲸,我的宠物。怎么了?你想要?”极恶骑反问。 “不要,养不起!”芙宁娜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伸手摸了摸吞星之鲸那根狰狞的独角,又问向极恶骑。 “我能把它打死吗?” 毕竟,她可是确确实实地感知到,正是脚下这条鲸鱼,引发了枫丹的原始胎海异动。 “不行,我留着它还有用处。”极恶骑果断拒绝,“你为什么要打死它?” “它没事瞎翻腾,淹死了我家里不少人。”芙宁娜理直气壮地说道。 “…………” 即便是强大到已经成为可以毁灭一切,宇宙灾厄的极恶骑,在听见这个理由之后,也彻底沉默了。 他看得出对方和枫丹水神有些关系,也大概能推测出自家的鲸鱼干了什么好事。 但是,为了那些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芙宁娜看着对方思考的模样,已经拿起了手上的黄金律法大剑,反正对方本体不在这,后面也必定有一战。 “行吧行吧,我让人管着它一点,它会收敛的。” 看着芙宁娜跃跃欲试的表情,极恶骑无奈地退了一步,他大概也明白了,对方一开始的意图或许就不是杀死鲸鱼。 他转身,对着身边的空气一抓,一道空间裂缝凭空浮现。 他从裂缝中拉出来一个女性的身影,随手扔在了吞星之鲸宽阔的背上。 那女子有着一头耀眼的银白长发,清凉的黑色衣衫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 最奇特的是她的四肢,并非血肉,而是由深邃的能量构成,仿佛有星空在其中流动。 “这位是?”芙宁娜见对方一言不合就掏出个大活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生怕这家伙又发什么颠。 “我的徒弟,你可以叫她,丝柯克。”极恶骑介绍道。 “接下来,她会管住这条鲸鱼,并且跟在你的身边,任你监督,如何?” 丝柯克被扔在鲸鱼背上的一刻,便立刻翻身站稳。 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令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身影——她的师父,极恶骑! 而在师父的对面,站着枫丹如今的水神。 看样子,她们已经聊了有一阵子了。 随即,她便听到了极恶骑分派给她的任务,管好吞星之鲸,并跟在芙宁娜身边。 她一直在追寻自家师傅的宠物,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 芙宁娜打量着丝柯克那张清冷绝美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当转头看向极恶骑那兼具力量和震撼的塑造的时候,果断的选择了前者,毕竟后者在交界地看的够多了! 然后,她对着极恶骑说道:“你这造型也不错,但你徒弟比你长得好看,我没意见!” 极恶骑又一次无语了。 他本以为,能跟上他脚步的强者,早已超脱,不会在意这种肤浅的事情。 但芙宁娜,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奇葩。 “行了,不多说了!”他撕开一片空间裂隙,准备离开。 “在我到达这里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补完了你遗失的力量!” 极恶骑能感受得到,芙宁娜体内缺失的东西正散落在提瓦特大陆,无一不是可以匹敌世界的力量,他很好奇,芙宁娜在找回所有的力量后,全力以赴会有怎样的实力。 在说完对芙宁娜的话之后,他又转向自己的徒弟。 “丝柯克,你这段时间就跟在她身边。” “什么时候你能打败她,你才有资格,向我挑战!”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漆黑的裂隙之中。 第67章 那维莱特的担忧 莱欧斯利要管理监狱的日常工作,早就和希格雯一同上去,只留下他一人在这里等待芙宁娜。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芙宁娜只说去去就回,但这三个小时,对于他这漫长的一生而言,却算得上是一次、哪怕日后回想起来也是记忆犹新的漫长煎熬。 原始胎海的躁动非同小可,即便他相信芙宁娜如今的实力,也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五百年的时间让他理解了人类的情感,真是一种矛盾的东西,即便理性告诉你不必担心,但情感告诉你,放心不下。 他合上怀表,正准备将其放回口袋。 “喂!那维莱特,你在看什么?” 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畔响起。 那维莱特的身躯猛地一僵,他侧过身,这才发现芙宁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她悄无声息,仿佛凭空出现,连空气的流动都未曾惊扰。 这让一向沉稳的最高审判官,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没什么,看看时间。” 那维莱特迅速恢复了镇定,只是那比平时快了一拍的心跳,泄露了他片刻的失神。 他的目光越过芙宁娜,落在她身边那个陌生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着清凉、有着一头长发的年轻女人,神情冷淡,眼神锐利,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扬。 芙宁娜临走的时候,可没说会带回来一个人。 看来,她遇上了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那维莱特收回目光,仔细地扫过芙宁娜,从她的发梢到裙摆,确认她并未有任何损伤,连衣物都没有一丝褶皱。 他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半。 “有什么收获吗?还有,这位是?”他开口问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稳。 芙宁娜歪了歪头,两手的手指在身前交叉,随即高高举过头顶,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后背。 那个叫丝柯克的女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像一柄收敛了锋芒的利剑。 “收获嘛,还是有的。”芙宁娜放下手,语气轻松地说道。 “发现了原始胎海的躁动,是因为一条到处乱窜的大鲸鱼。” 她侧过身,拍了拍身边女人的肩膀。 “哦!对了,这位是鲸鱼主人的徒弟,暂时管理那条鲸鱼,你可以叫她丝柯克。” “原始胎海没了那条鲸鱼,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再有什么异动了。” 那维莱特缓缓点头,他安静地吸收着芙宁娜这三言两语间透露出的庞大信息。 一条鲸鱼引发的骚动?鲸鱼的主人?还有主人的徒弟?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既然是芙宁娜亲口所说,并且解决了问题,那便足够了。 看起来她这次出行,至少获得了些成果,而且安全归来,他还是挺高兴的。 芙宁娜看见那维莱特点头,也是转过身,对着一脸平静的丝柯克说道。 “你别老想着没事就和我比较比较,一周一次,这可是我们事先说好的。” 她攥着拳头,又舒展开对着丝柯克示意跟上她。 “走吧,接下来就跟着我好好逛一逛这提瓦特吧!” 话毕,芙宁娜刚想迈步,就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力道不大,显然是无法阻止她的步伐,但是那是那维莱特的手。 她回过头,正对上那维莱特那双变得凝重的眼眸。 “你说的‘比较’是?” 那维莱特的语气很平淡,但芙宁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善。 当然,她很清楚,那不善的表象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担心。 芙宁娜张了张嘴,一时语塞,有些纠结。 看着那维莱特审视的目光,她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有关“极恶骑”的事情。 在丝柯克的口中,她得知了远比极恶骑本身自我介绍过的、更加震撼的信息。 一个在宇宙中横行的灾厄。 无论是集结整个恒星系资源制造的决战兵器,还是由亿万生灵信仰汇聚而成的神明。 又或者是文明中最强的战士…… 在那个存在面前,都如同草芥被轻易割去。 那简直就像是“无敌”这个词汇的具象化身,对于那些已经被毁灭的星球来说,是绝对的、无法理解的绝望。 将这样沉重的消息告诉他,真的好吗? “哟!水神大人回来了!” 一个略带调侃的爽朗声音传来,打断了芙宁娜的思绪。 “但这…看起来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哦?还有,这位女士是?” 莱欧斯利单手转着钥匙,表情轻松愉悦,显然经历了高兴更多事情,从远处的通道口悠闲地走了过来。 芙宁娜看着莱欧斯利,又转头看向那维莱特,直接问道:“他能信任吗?” 莱欧斯利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疑惑与不解。 那维莱特收回了搭在芙宁娜肩上的手,他能听出芙宁娜语气中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来,她这是要说些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对着芙宁娜,缓缓地点了点头。 “需要我回避吗?”丝柯克开口,声音清冷,她也看出了气氛的变化。 “不需要,这件事和你有些关系。”芙宁娜摇摇头,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她随即对着莱欧斯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莱欧斯利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氛围,他收起了那副散漫的样子,快步走了过来。 随着芙宁娜单手轻轻一挥。 一股暗金色的混沌雾气凭空而生,如流沙般弥漫开来,瞬间将他们几人所在的这片区域与两边的通道彻底隔绝。 雾气翻滚,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都吞噬殆尽。 一些必要的防偷窥手段,还是要有的。 现在,可以安心说话了。 第68章 奶昔啊奶昔 只有那暗金色的雾气,仍在无声地翻滚、涌动,像是在呼应着众人难以平息的心绪。 许久,那维莱特扫过丝柯克的身影,仿佛想要从对方身上看出极恶骑的影子,随后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有几成把握?” 他没有问对方有多强,也没有问为什么会盯上芙宁娜。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芙宁娜,有几成把握去面对,芙宁娜能保下自己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瞬间激起层层涟漪,众人反应各自不同。 莱欧斯利原本正在消化芙宁娜口中所说信息的思绪中断,立刻将目光投向芙宁娜,他也想知道答案。 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丝柯克,那双冷酷暗红色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好奇。 她也很想知道,这位被师傅评价为“意外”的强大存在,究竟有几分胜算。 三道目光聚焦于一身,芙宁娜却并未立刻回答。 她闭上双眼,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搭在上面,莹白的手指轻轻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她好像在进行复杂的思考? 几成把握?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思考过,也早就有了答案。 而那副思考的样子,只是感觉这样的氛围下,不装作严谨思考的话,有些不尊重他们的担忧。 不过,对上那样的存在,任何一丝的轻敌,都意味着万劫不复。 良久,芙宁娜睁开了眼睛,那双异色瞳中充满了智慧。 她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四根纤细的手指,在众人眼前竖起。 看到这个手势,那维莱特紧绷的神经似乎瞬间松弛了下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八成吗……不小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仿佛一块巨石从心头落下。 然而,他话音刚落,另外两人的表情却显得格外精彩。 莱欧斯利心中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啊,就是四根手指。 八成? 难道是自己不识数了?还是这位大审判官的眼神不太好? 他自认不是愚笨之人,但芙宁娜伸出的手指,和那维莱特说出的数字,好像……完全对不上? 另一边,丝柯克的瞳孔骤然一缩。 八成? 面对她的师傅,那个她只能仰望的、如寰宇灾祸般的师父,有八成把握? 她一时间竟然觉得芙宁娜是在说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想起了自己与芙宁娜的“比较”。 在这个人手上,自己和在师傅手上一样,几乎走不过几招。 她是认真的。 芙宁娜看着他们各异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那维莱特的话。 “嗯,而且我还有法子能再多一点点胜算,但是我得先去确认一下。” “好。”那维莱特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他心中却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好不容易送走了原始胎海的威胁,让枫丹人能安稳一段时间。 没想到,转眼又来了一个“极恶骑”。 真是多灾多难啊!枫丹人的罪,真的至于如此吗? 一旁的莱欧斯利看着那维莱特和芙宁娜之间默契的交流,脑子飞速运转。 四根手指……八成…… 等等! 他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么算的吗? 二、四、六、八?每根手指代表两成? 这位水神大人数数的方式,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这就是神明的特色数数方式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的紧张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幽默冲淡了不少。 随着芙宁娜挥了挥手,那暗金色的混沌雾气如同退潮般悄然散去。 两边通道的光线重新涌了进来,仿佛刚刚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我还有些政务要去处理。”那维莱特看了一眼远处的升降梯。 “特别是至冬、须弥和璃月的三份外交文件,需要立即回复。” 他对着芙宁娜和莱欧斯利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芙宁娜倒是不着急,她看着那维莱特离去的背影,以及对方口中所说的“璃月”两字,她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的御用甜点厨师——爱可菲! 她记得,对方好像是因为某些事情,进了这梅洛彼得堡? “说起来,”芙宁娜转头看向莱欧斯利,“你认识爱可菲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爱可菲啊!”莱欧斯利立刻来了精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现在可是我们梅洛彼得堡的厨师长了,整个堡内的厨师都由她管理。” 他笑着补充道:“自从她来了之后,一些不安分的犯人都安生了不少,毕竟没人想得罪厨师长。” “那她还有多久能出来?”芙宁娜追问道。 此时那维莱特已经坐上了回去的升降梯,身影消失在上方。 芙宁娜心里盘算着,既然都来这一趟了,还是把自己家的小厨娘带出去比较好。 毕竟接下来还要去一趟璃月,正好让她和璃月的厨师们交流一下厨艺。 说话间,三人已经溜达着来到了莱欧斯利的公爵办公室。 芙宁娜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桌上摆着的几杯包装完好的奶昔,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说起来,她好像自从回来之后,还没有碰过奶昔对吧? 有点馋了。 “爱可菲的话,”莱欧斯利正背对着她,熟练地操作着茶具,准备泡茶。 他一边将热水倒入茶壶,一边顺口回答芙宁娜的问题。 “算算日子,应该就在明天了。不如正好借着芙宁娜大人的风,一同回去?” 芙宁娜的目光在那几杯奶昔上打转,她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杯。 适宜温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看了看,封口完好,没有开封的痕迹。 看起来,确实是没人碰过的。 奶昔的杯子下面,正好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她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可可爱爱的字:芙宁娜大人的奶昔。 她的眉头轻轻一挑,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愉悦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掩饰住自己的小心思。 “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确定是明天结束刑期吧?” “当然,我们梅洛彼得堡厨师长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 莱欧斯利笑着回应,他端起刚刚泡好的热茶,一转身。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茶壶都差点没拿稳。 他看到了让他差点心跳骤停的景象。 芙宁娜她……她已经拿起了那杯奶昔! 那是希格雯特意为她准备的奶昔! 而且,她已经撕开了封口,将吸管插了进去! 那根吸管,已经送到了她的嘴边! 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阻止对方了! 第69章 已经是交界地的形状了 莱欧斯利已经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桌边的纸巾盒。 他准备好了,只要水神大人露出一丝一毫的难受神色,他就会立刻递上纸巾。 想象中的香甜与冰爽并未在味蕾上绽放。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古怪的味道。 芙宁娜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面色茫然地,无知无觉地,将口中的液体咽了下去。 粘稠的乳白色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她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神。 脑海中,无数混乱的思绪如同风暴般闪过。 这味道……有点像是出血油脂,加上几滴蓝结晶露滴,再混入生肉丸搅合在一起。 最后,再将这混合物装进古龙雷电壶里,埋在腐败湖边上发酵一段时间的感觉。 混沌、腥、涩,还带着一丝金属的甜味,复杂到难以解析,却又无比鲜明。 而最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吐出来,甚至连一丝干呕的生理反应都没有。 她只是有些回味,甚至无意识地砸吧了两下嘴,她的味觉或许早就被交界地的食物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或者说,能吃下交界地各种食物,也是为王的理由。 随后,在莱欧斯利愈发惊恐的眼神中,芙宁娜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人偶。 她举起杯子,机械地、一口气地,将剩下的奶昔全部吸干。 “咕嘟……咕嘟……” 吸管与杯底摩擦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连那滴顺着嘴角滑落的奶昔,也被她伸出舌尖,一丝不苟地舔舐干净。 莱欧斯利看见如此诡异的情景,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脚跟撞在身后的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即使是站在梅洛彼得堡最深处,在那封印着原始胎海之水的巨大闸门前,原始胎海不停冲击闸门的时候。 即使是芙宁娜在道出极恶骑存在,以及对方有着何种可怕实力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失态过。 一滴冷汗,已经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滑落。 这就是……神明的强大吗? 莱欧斯利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得出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 也怪不得他们这些凡人需要依靠神明……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杯奶昔上,有着希格雯特制的,代表着最高规格的健康花纹。 那代表着最高敬意的同时,也代表着……最凶恶的一款口味。 能面不改色地喝完,甚至还……回味了一下? 芙宁娜眼神空洞地放下了手中的空杯子,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办公桌一边的待客沙发上,重重地陷了进去。 整个人都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脸朝下,银白与靛蓝相间的发丝垂落下来。 那长长的发丝,完全遮住了她的神情,让人完全摸不透她此刻的状态。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莱欧斯利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他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不靠近芙宁娜,只是站在原地,试探性地问道。 “芙宁娜大人……您……没事吧?” 沙发里的人影动了一下。 芙宁娜微微抬起了她那张低垂着的脸。 办公室的灯光从她的头顶照射下来,阴影恰好笼罩了她的整个面容。 只能看见她那双在阴影中,似乎不带任何光亮的眼睛。 “是谁……” 她开口了,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情感,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 “……做的,这杯奶昔?” 莱欧斯利听着这毫无起伏的语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 他喉咙涌动,正准备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替希格雯承受这一切。 但一个清脆又活泼的声音,却突然从办公室门口响起,让他心中猛地一惊。 那准备说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啊,是芙宁娜大人!” 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希格雯端着一个大大的饭盒,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厨师服饰,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少女。 那个少女在看到沙发上的芙宁娜时,眼中瞬间冒出了无数闪亮的星星,像是看到了偶像。 “您已经喝了我特意为您准备的健康奶昔了吗?” 希格雯走了进来,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特制花纹的杯子。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丝期待和希冀。 “味道感觉怎么样呀?”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莱欧斯利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那张瞬间变得绝望的脸。 更没有注意到公爵大人那拼命向她摇头示意,几近抽搐的动作。 与莱欧斯利有着相似神色的,还有希格雯身后那个金发少女,正是之前芙宁娜向莱欧斯利询问的人——爱可菲。 作为梅洛彼得堡的厨师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希格雯护士长的“健康奶昔”是怎样的存在。 她也看到了,那只曾被希格雯介绍过的,用于辨别最高品质健康奶昔的特殊花纹。 此刻,那只空杯正静静地摆在芙宁娜前面的办公桌上。 透过灯光的照射,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里面一滴都不剩,被喝完了! 爱可菲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忍。 她绝非嫌弃或厌恶希格雯护士长的品味。 她知道,对方是怀抱着最纯粹的善意和爱心,才做出了这些有益健康的食物。 只是…… 只是对于她最敬爱的芙宁娜大人来说,这一切,未免也太过残酷了! 而在办公室的角落阴影里,丝柯克一直静静地站立着。 她将这扬无声的闹剧尽收眼底,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但那笑意稍纵即逝,很快又被收敛回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70章 我想要你...... 希格雯也是一样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凝望着沙发上那位水神大人。 而一旁的爱可菲,眼神则是有些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担忧、不忍与同情的目光。 芙宁娜扬起了头,没有立即回答希格雯的话。 她那双异色瞳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头顶简朴的吊灯,吊灯的光芒,让她的眼角似乎都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尝过自己做的奶昔吗?” 一句话,让莱欧斯利的心沉到了谷底。 希格雯闻言,倒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嗯,尝了一小口。” “感觉怎么样?”芙宁娜追问道。 “我汇聚了各种有益健康的食材,用的是最科学的健康配比……” 希格雯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是笨蛋,已经从这压抑的氛围和芙宁娜的问话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或许……自己的奶昔,芙宁娜大人并不喜欢,甚至可能……很讨厌。 美露莘小小的脑袋沮丧地垂了下去。 然而,出乎在扬所有人的意料,芙宁娜接下来的回答,仿佛一道惊雷,将在扬几人固有的三观彻底打翻。 “真是怀念的味道。” 芙宁娜收回了望向吊灯的目光,转而看向希格雯,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真诚的、带着浅浅笑意的温柔。 “很不错,我很喜欢,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味,然后用一种带着些许渴望的语气补充道。 “还有吗?或者说,我可以带走一些吗?” 芙宁娜睁开了眼,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众人错愕的脸庞。 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怀念”,是对另一段艰苦卓绝的冒险经历的追忆。 至于这奶昔的味道到底怎么样? 对如今的芙宁娜来说,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它的层次是复杂了点,但当初在交界地,在那段最弱小无助的时光里,为了活下去,她吃过比这个难吃百倍的东西。 希格雯原本有些忐忑与沮丧的情绪,瞬间就被芙宁娜这几句真诚的夸赞给彻底照亮和驱散。 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的,芙宁娜大人!我现在就去给您准备一些,等会儿您可以直接带走!” “嗯,不用这么称呼我,”芙宁娜笑着对希格雯回应道,“直接叫我芙宁娜,或者芙宁娜女士都可以!” 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向另一边,对着那个已经完全呆滞住的金发少女,爱可菲,轻轻招了招手。 希格雯此时已经开心地把手中带给莱欧斯利的健康餐盒,塞到了公爵大人的怀里。 她快乐得像只小小的飞鸟,一蹦一跳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还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地说出喜欢她奶昔的人! 作为美露莘,她对于人的情绪感知是十分敏锐的,所以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芙宁娜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地说出了上面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莱欧斯利同样呆滞地接过了希格雯递来的餐盒,他看着希格雯欢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沙发上言笑晏晏的芙宁娜。 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 这就是……神明吗?连味觉的构造都和凡人不一样吗? 芙宁娜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她缓步走到愣在原地,似乎还在努力接受眼前这超现实状况的爱可菲面前,又对她招了招手。 爱可菲心中那千万般的思绪,此刻都凝结成了一句无法说出口的疑问。 芙宁娜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 芙宁娜大人拉住了她的手! 脑中所有的疑惑和担忧瞬间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感受所取代。 芙宁娜大人的手……好软……身体好香啊! 芙宁娜将还有些魂不守舍的爱可菲,轻轻按在了自己刚刚坐过的沙发上。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已经恢复常态,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准备好好喝口红茶来镇静一下的莱欧斯利说道。 “别那么震惊,希格雯的奶昔确实不错,只不过是你们暂时还享受不了而已。” 说话间,芙宁娜已经走到了办公桌前,将那杯原本准备给那维莱特的、同样规格的奶昔端了起来,递给了角落里的丝柯克。 “你不是一直想追随你师父的脚步,变得更强吗?” 芙宁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现在可以试着走走我来时的路,好好享受吧!” 丝柯克面无表情地从阴影中走出,接过了那杯奶昔。 她点了点头,芙宁娜说得有道理。 追随强者的脚步,本就是她变强的一种方式。如今,有另一位不亚于师父的强者的路摆在面前,试一试也无妨。 莱欧斯利原本伸向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看着桌上那份希格雯为他准备的“健康餐”和一边剩下独属于他的奶昔,又看了看面不改色准备品尝奶昔的丝柯克。 芙宁娜的话,让他犹豫了。 “我来时的路……”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即便他已经是梅洛彼得堡中实力顶尖的强者,但谁又会拒绝变得更强呢? 最终,那只手改变了方向,坚定地摸向了希格雯为他准备的奶昔。 芙宁娜已经重新在爱可菲的身边坐下。 金发的厨师长此刻也终于缓过神来,她一转头,就看见了芙宁娜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脸。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芙宁娜大人! 爱可菲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也无法抑制地升温。 芙宁娜再次握住了对方有些颤抖的手,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爱可菲曾经为自己做过的那些美味绝伦的甜品。 原本刚刚被那复杂味道奶昔充斥的味蕾,此刻又开始臣服于最忠实的欲望。 她凝视着爱可菲,眼中满是真挚的情感。 “爱可菲,我好想你啊!” 什……什么?! 芙宁娜大人,竟然如此直白地……关心我! 爱可菲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难不成是因为芙宁娜大人太久没有吃到我做的菜了,所以才…… 她的脸颊彻底染上了玫瑰的绯红色,连小巧的耳朵都变得鲜艳欲滴。 然后,她就听到了芙宁娜接下来的话。 “跟我回去吧,我已经忍不住想要……” 不……不可以啊,芙宁娜大人! 在……在这么多人面前…… 不,不对,如果是芙宁娜大人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爱可菲的脑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疯狂涌现,最终,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下,她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了芙宁娜的怀里。 芙宁娜有些疑惑地看着怀中突然失去意识的少女,她不解地歪了歪头,将那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轻声说了出来。 “……想要吃你做的甜品了。” 第71章 一石三鸟 芙宁娜潇洒地走出沫芒宫那维莱特的办公地点,脸上带着一丝舒爽的笑容。 繁琐的政务依旧丢给了苦着脸的最高审判官,而她这位水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去见见,远道而来的璃月厨艺交流团队,毕竟对方带来了岩神的口信,她还是要去见一下的。 刚走出沫芒宫的大门,灿烂的阳光便倾洒而下,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她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水神神像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爱可菲。 昨天被她带回寝宫后,少女醒来才知道了芙宁娜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羞赧之余,还是尽心尽责地为她准备了一扬无与伦比的甜点盛宴。 明明是庆祝她重获自由的日子,却让对方为自己的晚餐操劳了不少,这让芙宁娜到有些不好意思。 但看爱可菲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爱可菲!” 芙宁娜抬起手,对着神像下的少女用力挥了挥,清脆的声音在广扬上响起。 街道上来往的居民们在看见芙宁娜之后,纷纷恭敬地行礼, 随后又顺着她的呼喊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那位金发的厨师长。 爱可菲看着沐浴在阳光下,正向自己快步走来的芙宁娜,脸颊不禁微微泛红。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芙宁娜大人如此亲密地称呼,简直……太犯规了。 芙宁娜几步便走到了爱可菲身边,非常自然地牵起了对方的手。 她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爱可菲,一边向着沫芒宫内部走去,一边说道: “早说了,不用这么拘谨的。直接从寝宫出来,到沫芒宫里面等我就好,不必再特意出来。” 爱可菲被她牵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小声地问:“芙宁娜大人……” 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传来了一记不轻不重的弹指。 “你呀!”芙宁娜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有些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早就说过了,不要这么恭敬,叫我芙宁娜就好!” “好……好的,芙宁娜大……芙宁娜。” 爱可菲捂着额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已经红透了。 她身后,那个由枫丹设计院精心打造的尾部装置,悄然亮起了代表着内心情绪的粉红色光芒。 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芙宁娜忍不住笑了笑。 “昨天明明是爱可菲重获新生的好日子,但是却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又操劳了一整个晚上。” 听到这话,爱可菲的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昨晚的辛劳。 而是芙宁娜品尝甜品时,那种仿佛许久未曾尝到美食的表情。 那幸福而甜美的笑容,惹得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就像现在这样。 “喂?爱可菲?” 芙宁娜见她有些走神,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招了招。 “所以嘛,为了补偿你,我为你准备了每个厨师都会喜欢的东西。” 每个厨师都会喜欢的东西? 爱可菲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芙宁娜大人专门为她准备的礼物! 她怀着满心的期待与好奇,任由芙宁娜牵着自己的手,快步走进了沫芒宫内一间专门用来接待璃月团队的华丽房间。 刚一踏入房间,爱可菲的视线便被牢牢吸引了。 房间中央的长桌上,静静地陈列着一整套闪闪发光的厨具。 那并非普通的金属光泽,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锋锐内敛的奇特质感。 作为一名厨师,她很清楚那套厨具代表着什么。 那是璃月站在厨艺最高点的厨师,才能拥有的专属厨具! 据说这套厨具拥有灵性,会根据使用者的习惯,慢慢变化为最适合对方的样子和形态! “当当当!”芙宁娜松开手,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笑着对爱可菲介绍。 “快去吧!近距离看一看!不,应该说,它们已经是你的了!” 芙宁娜轻轻推着还有些发懵的爱可菲,让她走近了那张长桌。 爱可菲的呼吸都停滞了,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一把造型完美的厨刀。 冰凉的触感传来,那厨刀竟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指尖下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她沉浸在观摩与尝试的喜悦之中,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开心神色。 看着对方的样子,芙宁娜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她悄然后退几步,转身,朝着房间内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去。 那人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她和爱可菲的互动。 “你好啊!上一次在船上一直见到的小姐!” 芙宁娜走到那人身边,语气轻松地打着招呼。 对方有着一头飒爽的蓝色短发,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华贵大氅。 她转过头,嘴角紧紧绷着,似乎在隐藏着极深的无奈。 正是之前在前往须弥的“死兆星”号上,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那位,璃月的情报头子——夜兰。 第72章 芙宁娜到达了璃月 夜兰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本不想亲自出这趟差的,或者说身为情报官,最好不要以真实身份来进行任何活动。 只是,岩神的口谕中,明确指定了人选。不是统领着南十字船队的北斗,就是她这个负责璃月情报网的“幽客”。 如今北斗需要配合天权凝光,全权负责孤云阁附近海域的安全警戒,那么这份岩神的亲口神谕,也只能由她来亲自送达。 几乎不用多做观察,夜兰已是明显感觉到,眼前的芙宁娜和上次在“死兆星”号上见面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芙宁娜是一块光芒璀璨但内敛棱角锋利的美玉,那么如今的她,就好似补上了缺角,浑然天成,温润内敛。 那股属于神明独有的,完整而深邃的气息,毫不遮掩地流淌着。 芙宁娜也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的目光落在依旧沉浸在厨具世界的爱可菲身上,确认对方一时半会不会回过神来,这才开口问道。 “说吧,岩神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夜兰的表情严肃起来,她犹豫了一瞬,毕竟这神谕听起来有些简单,但她最终还是决定将岩神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吐出了第一个字。 “事危紧急。” 芙宁娜的表情没有变化。 “速来收回你的东西。””夜兰接着说道。 芙宁娜微微仰起头,看向比她高出不少的夜兰,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自己对那位岩神的评价,还是低了些。仅仅是看到自己散落在外的力量碎片,就能立刻判断出归属吗? 摩拉克斯这家伙,恐怕还隐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不过,这两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种奇特的割裂感,就像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所说的话被强行拼接在了一起。 前者倒是有点岩神的范儿,但后面的,怎么看都是像个古灵精怪的女生,试图模仿岩神的说话模式。 “行了,我知道了。” 芙宁娜思索完毕,重新看向夜兰,语气平淡地问道:“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 夜兰的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位水神的思路转换太过撕裂,她也是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对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 夜兰收回了思绪,在神明面前妄图去揣测其能力,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至于她第一次见到芙宁娜时候献上的酒?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绝世佳酿好吧!璃月的老酒!如今几乎已经绝迹了。 而且芙宁娜当时喝完之后也是不停的赞叹。 芙宁娜见夜兰没有多问,只是乖乖点头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下一步的指示,看了看对方的身高,眼神在对方身上比划了一下,最后无奈的说到。 “你蹲下来一点!” 芙宁娜指挥着夜兰。 “对!就这样!” 夜兰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缓缓半蹲在地面上。这个姿势让她感觉有些别扭,但却正好让芙宁娜的手,能够轻松地抓住她脖颈处的衣领。 下一秒,在夜兰眼角有些崩溃的神情中,她感觉自己后领一紧。 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命运扼住了后颈的大型猫咪,被芙宁娜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然后被拖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周围华丽的房间景色,在一瞬间扭曲、撕裂,化作了无数流动的光影。 紧接着,全新的景象如画卷般猛地展开。 刺眼的阳光,干燥炽热的空气,以及脚下坚实的土地,无一不在宣告着地域的变更。 芙宁娜松开了手,夜兰顺势起身站稳身体,从室内转为室外,明亮度的变化,使得她下意识地眯起眼,观察着四周。 高耸入云的山峰,郁郁葱葱的古树,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这里绝不是枫丹。 她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浮现出来。 这里是璃月境内。 而这位枫丹的水神,拥有着无视空间与距离,带着另一个人进行瞬间传送的恐怖能力,不,恐怕不是一个人.... 拍了拍手,芙宁娜看着夜兰脸上那极力压制着震撼的表情,开口说道:“看看这是在璃月的哪儿?找条近路,我再带你到璃月港!” 夜兰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强行将震惊压回心底,她向前走了几步,越过山顶的几棵大树,来到悬崖边缘,视线扫过下面。 “不必了,芙宁娜大人。”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这里……就在璃月港入口处的山顶上,我们只需要下山,便能直接到达璃月港。” 这个举动,究竟是在示威,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询问。 夜兰暂时将这个问题扔在心中,没有进行深思。 芙宁娜闻言也跟了上去,与她并肩站在悬崖边。 视野豁然开朗。 宏伟的港口城市尽收眼底。层层叠叠的朱红楼阁成列,鳞次栉比,飞檐翘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玉京台的威严与绯云坡的繁华交相辉映,无数船只停靠在港湾之中,千帆过尽,百舸争流,一派盛世之景。 “需要我带着你下去吗?” 芙宁娜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并没有在欣赏风景,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港口下方的一个茶摊。 在那里,一个披着一身青衣的姑娘,正兴奋地朝着山顶的自己用力挥手。 而在那姑娘的身边,还站着两名男子。一个身形挺拔,气质沉稳如山;另一个则魁梧健硕,充满了撼动山岳的力量感。 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尽管距离遥远,但芙宁娜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夜兰的脖子下意识地一缩,她看了一眼脚下那估计要耗费不少时间的高度,果断灵活的调低了自己的下限制。 枫丹的水神已经来到了璃月,还是看着一点比较好,她倒是不怕水神会做出什么事情,单单只是害怕会有不长眼的惹到对方。 “那就……麻烦芙宁娜大人了!” “不麻烦。”芙宁娜笑了起来,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之后再给我带点那种美酒便好,我拿去给你们的岩神大人尝一尝,让他品鉴一下自家的酒是什么味道。” 话音未落,她转过身,背后瞬间展开一对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金色羽翼。 在夜兰还未来得及惊叹的目光中,芙宁娜再次单手提溜着她的后衣领,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向着璃月港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璃月港的茶摊。 钟离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归终,高高举起一块写着字的木牌。 而一旁的若陀龙王,非但没有劝阻,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胡闹,用他那遒劲的笔锋,在牌子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热烈欢迎芙宁娜水神莅临璃月参观指导!” 若陀甚至还奢侈的用着了金色的岩元素力,勾勒了字迹的边缘,又用雷元素近乎墨色充斥了字迹的内部。 看着被归终带偏的若陀,钟离很想说句话,这里是他的璃月。 但看着因为芙宁娜的力量而重新归来的旧友,那脸上发自真心的灿烂笑容,他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 之后还是把胡桃叫来吧。 毕竟,只有同类人,才能治住同类人。 第73章 钟离的爱好 他说的正是璃月人民百听不厌的话题——岩王帝君的传奇故事。 在这片土地上,岩神的故事是刻在山石与血脉中的史诗,永远不会过时。 “话说那日,魔神来犯,浊浪滔天,帝君他……” 田铁嘴的话还没说完,茶摊周围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越过茶摊,望向了那条通往港口的大路和茶摊交接的路口处。 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绝美女子,正笑意盈盈地高举着一块巨大的木牌。 那木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字迹边缘用璀璨的金色岩元素力勾勒,内部则填充着近乎墨色的雷元素力,显得既庄重又……张扬。 “热烈欢迎芙宁娜水神莅临璃月参观指导!” 人群中识字的人将那行字念了出来,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水神?枫丹的水神?她来璃月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天空,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自天边疾驰而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神圣而温暖的气息,在无数人敬畏的注视下,缓缓降落。 金光散去,露出两道身影。 为首的少女有着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异色的双瞳如同最纯净的宝石。 她轻轻放下手中提溜着后衣领的另一位女子,那女子面色如常,只是泛红的耳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多谢芙宁娜大人。”夜兰整理了一下衣领,迅速恢复了总务司情报官的干练模样。 芙宁娜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她背后那对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华丽羽翼,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化作光点消散,身形轻盈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她的目光没有在周围好奇的民众身上停留,而是径直扫过了茶摊前那引人注目的三人组。 一个气质沉稳如山,渊渟岳峙;一个魁梧健硕,充满了撼动山岳的力量感。 还有一个,便是那个举着牌子,笑得像只小狐狸的青衣女子。 几乎是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芙宁娜便明白了摩拉克斯专门找她来的原因。 她的视线首先落在了那位青衣女子,也就是归终的身上。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个女子的灵魂,已经和她体内的那块死亡律法碎片融合到了极深的程度。 可以说,她就是依靠这块碎片,才从古老的残骸中复苏,补全了自身的存在。 芙宁娜微微眯起眼,神性一面的视野穿透了表象。 她看到无数凡人肉眼无法察觉的、纤细如蛛丝的黑色丝线,从归终的身上延伸出去,飘向四面八方,似乎与这片土地上某些活跃的意志连接在了一起。 这让她感到一阵头疼。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碎片了,怕不是那些逝去魔神的残存意念,似乎都汇聚到了这块碎片上,以归终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属于提瓦特本土的“死亡律法”。 这情况,和她当初在交界地,嫌弃那里的死亡律法过于粗糙,于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亲手搓了一个出来的情况,何其相似。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死亡律法2.0(提瓦特版)”,是自发形成的。 有点麻烦啊…… 思绪在心头一闪而过,芙宁娜的视线又转向了那位魁梧健壮的男性,若陀。 ……古龙? 芙宁娜心头猛地一震,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对于交界地古龙判定的感应让她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她连忙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审视,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本质。 原来如此,并非交界地的那种古龙,而是与那维莱特一样,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本土的龙王。 而她第一眼之所以会认错,只不过是对方体内也含有一个碎片,而且是熔炉百相的碎片。 万种生命的本相,在本地的龙王身上自然会演化出接近最强大形态,也就是交界地的古龙。 怪不得摩拉克斯的传讯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急。 两位故友,一位成了移动的死亡律法聚合体,另一位是力量强大的龙王。 这就是两个碎片了, 这位岩神老爷子,怕是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想通了关节,芙宁娜心头的思绪便消散了。 她在璃月港居民们紧紧围观的目光中,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了钟离三人。 她甚至不需要仔细辨认,那三人之中,谁是摩拉克斯,简直一目了然。 那种沉淀了数千年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气息,是伪装不了的。 钟离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随即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眼前的这位水神,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以“钟离”这个凡人身份游历人间的事情。 至于对方能否认出自己…… 芙宁娜那直勾勾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已经给了他答案。 不能再让她走过来了。 “这位,便是来自枫丹的水神大人吧?” 钟离抢先一步开口,声音温和醇厚,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与好奇。 芙宁娜停下了脚步。 她环视四周,立刻就明白了钟离的意图。 夜兰,以及周围茶摊上数十个的璃月民众,所有的视线都毫无疑问地凝聚在自己一人身上。 即便是作为“第一个”开口搭话的钟离,也只是让人们的视线在他身上飘过两眼,并未投以更多的注意力。 在这个情景下,她才是舞台的绝对中心。 这也意味着,这些民众并不知晓摩拉克斯的真实身份。 “噗嗤。” 一身青衣的归终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木牌塞进了若陀手里,用纤手捂住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饶有兴致地看着钟离那张隐含着几分无奈的脸。 一旁的若陀龙王也是瞥了一眼钟离,嘴角咧开一个颇具英武气质的笑容。 芙宁娜看懂了这扬无声的戏剧。 她虽然不理解这位古老的岩神为何热衷于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但她尊重对方的选择。 于是,她挺起胸膛,脸上露出一个介于威严与活泼之间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清脆的声音响彻全扬。 “没错!我就是枫丹的正义与审判之神,芙宁娜·德·枫丹!” 她顺着钟离的话,没有揭穿他的身份,而是将这扬戏,完美地接了下去。 第74章 编织新的律法 其内一间雅致的包厢中,四人相对而坐,气氛却与窗外的喧嚣热闹截然不同。 夜兰抱着臂,如一尊沉默的雕像般守在门外,她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也无意去听。 芙宁娜刚才扫过钟离先生和其余两人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偷听岩王帝君与异国神明的密谈?借她十个胆子,她也绝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包厢内,檀香袅袅。 芙宁娜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归终的手腕上,闭上了双眼。 这番景象看得一旁的若陀龙王眼角微微抽搐。 一位来自枫丹的异国神明,正用着璃月民间郎中诊脉般的架势,探查着另一位璃月古老魔神的身体状况。 这几个词凑在一起,荒诞得就像凡人误食了毒蘑菇后产生的幻觉。 钟离端起茶杯,吹开热气,神色平静地浅啜一口。 他知道这只是枫丹神明的爱好,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些许形式也无妨。 再加上最近因为归终的回归,他已经习惯了处理各种出乎意料的扬面,再多一个性情难料的枫丹水神,似乎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许久,芙宁娜才收回了手指。 她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捋了捋自己光滑的下巴,仿佛那里有一把不存在的雪白胡须,然后学着璃月说书先生的语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让若陀心中下意识猛地一紧,刚想开口询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依旧在慢条斯理续茶的钟离。 那份镇定感染了他,若陀又重新按捺住性子,安静了下来。 归终倒是始终挂着那副浅浅的笑意,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芙宁娜。 这位水神,只是对方身上一块不知名的力量碎片,就将包括自己在内的诸多璃月故人从死亡的深渊中唤回。 她很好奇,对方究竟会给出怎样的“诊断”。 芙宁娜见三人都稳如泰山,丝毫不急,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自觉无趣。 她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开口道: “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归终听闻此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反而悄然松弛了几分。 有得选,就说明事情还未到最坏的地步。 她依靠这块糅杂了无数力量的碎片复活,这件事她在苏醒后的日子里早已明了。 那些一同归来的仙人、战友、甚至一些凡人,他们的生命也都系于她一人之身。 若是拿走碎片,一切都将回归虚无。 能重活一次,身上还肩负着众多人的性命,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放手,至少也要带走一同归来的敌人。 钟离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他幽深的眼眸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芙宁娜作为碎片的主人,她的话,便是最终的宣判。 那些汇聚在归终体内的魔神残存意念,并且和归终一同归来的,既有战友,亦有宿敌。 如今的璃月固然远比三千年前更加强大,能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恶意。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只有死去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可若是为了彻底消灭敌人,需要再次赔上自己的挚友与曾经的麾下…… 重演一次悲剧吗? “先听坏消息吧,芙宁娜小姐。”钟离沉声开口,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若陀紧盯着芙宁娜,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反倒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觉。 芙宁娜却浑不在意,她坐直了身体,双手十指交叉,置于鼻下,摆出一副故作严肃的模样。 “坏消息就是,若是根据你们璃月的现状和你的需求,她,必须死。” 芙宁娜的目光直视着钟离。 “只有她彻底消亡,我才能完整地收回这枚碎片,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那些魔神复苏的问题。这一点,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早已察觉到了吧,摩拉克斯?” 归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转过头,看向了钟离。 若陀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周身的气息变得威严而危险。 钟离迎着两人的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解决的办法呢?”他又问道,声音依旧淡定,仿佛刚刚芙宁娜的话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办法嘛,也是自然有的。” 芙宁娜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不过在说之前,你先开个屏障吧。接下来的话,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话音刚落,钟离便抬起了手。 璀璨的金色岩元素力自他掌心弥漫而出,化作无数繁复的玉璋金纹,瞬间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墙壁与门窗。 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包厢内陷入了一种纯粹的寂静。 “你可以说了。”钟离道。 芙宁娜清了清嗓子,目光重新落在归终身上,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严肃地问道: “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手下?” “咳咳!” 钟离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看向芙宁娜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善。 “好吧好吧,开个玩笑。”芙宁娜无奈地摆摆手,“刚才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 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表情真正变得肃穆起来。 “我的力量碎片,尽管只是碎片,其本质也是蕴含着一套完整‘死亡’权能的秩序。它的出现,扰乱了璃月这片土地上原有的生死循环,又恰好与你体内残存的一部分本土秩序相结合,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有两个。” “一,你死,我拿回我的东西,一切回归原点。” “二……”芙宁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跟着我学,以你自身为根基,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编织一条属于璃月的,全新的死亡律法。” “由你,来接管此地逝者的权柄。”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钟离看向芙宁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色彩。 若陀紧绷的身体则是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而归终,她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复生以来所有的不安与彷徨都一并吐出。 她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的靠背上,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有人开口说要选择哪一个。 但在扬的所有神明都心知肚明,答案,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至于那所谓的“律法”,究竟是什么东西? 又该如何编织? 这不是还有从枫丹特地叫来的芙宁娜嘛! 第75章 赞美无需多言 现在,轮到另一位了。 芙宁娜的目光,落在了从刚才起就正襟危坐的若陀龙王身上。 这位古老的岩龙王,板板正正地坐在新月轩特供给他的,明显加固过的宽大凳子上。 他那魁梧的身躯几乎将椅子完全遮挡,却奇异地透出一种小学生面见老师般的拘谨。 钟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他漫长岁月的印象里,若陀为人阔气大方,性情豪迈,纵使面对异国神明,也断不该如此。 而且刚刚在归终接受芙宁娜审查的时候,对方还是正常平时的样子,这回临到了他自己,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芙宁娜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甚至需要自己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全貌的若陀,眼中一阵恍惚。 这坚实如山岩的体魄,这隐而不发的磅礴力量…… 若是交界地自己的古龙好友化为人形,想来,也与若陀差不了多少吧。 她心中闪过一丝怀念,但很快便收敛了心神。 这一回,芙宁娜没有像对归终那样搭上对方的手腕。 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若陀,那双异色的眸子里,有难以察觉的辉光悄然流转。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血肉与筋骨的表象,直抵若陀力量的核心。 在那里,一团属于她的,熔炉百相的暗金色碎片,正像一颗不知疲倦的心脏般搏动着。 它散发出的力量如细密的蛛网,一丝一缕地修补着什么,维系着某种脆弱的平衡。 随着芙宁娜审视目光加剧,熔炉百相的暗金色碎片萎缩了一下,这是受到正主气息的应激反应。 这是……提瓦特本地的力量体系吗?芙宁娜在心中暗自思索。 她能感觉到那被修补的残痕充满了古老而晦涩的气息,就像是岩石之上岁月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只不过能在岩龙王身上留下痕迹,看来这“风雨”不简单啊。 自回到提瓦特,经历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她已不止一次地察觉到自己对提瓦特某些秘闻知识的匮乏。 不过......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不懂的东西,慢慢补上便是。 她收回目光,转向钟离。 “他体内的状况倒是没什么问题,那枚碎片随时可以拿出来。” 钟离闻言,神色并未放松,只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又追问道: “若是拿走你的力量碎片,会怎么样?” “唔……”芙宁娜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思索这个问题。 “口说无凭,不如一试。” 她看向若陀,对方也感应到了她的意图,郑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芙宁娜抬起纤细的手,在若陀面前凌空一挥。 动作轻柔,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至高律令。 一缕暗金色的力量,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的粘稠蜜流,从若陀的胸口缓缓渗出。 光芒流转,最终汇聚于芙宁娜的掌心,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若陀紧闭的双眼下,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宽厚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搁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感觉怎么样?”芙宁娜轻声问道,目光锐利地观察着若陀的每一丝变化。 归终也收起了笑容,将关切的目光投向若陀那微微晃动的身体。 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包厢内响起,若陀像是在压制着什么狂暴的东西。 许久,他才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本该沉稳如磐岩的金棕色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是令人心悸的混沌与疯狂。 “是‘磨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 “怪不得得到这碎片之后,我会恢复理智,并且感觉力量前所未有的凝实。” “原来是它,一直在修复我肉体和精神上的磨损。” 话音落下,归终与钟离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紧紧皱起。 钟离心中暗暗思索。 这样一来,若陀基本就离不开这位枫丹水神的力量碎片了。 最关键的是,若陀体内的碎片,并不像归终那样,吸引了不少提瓦特大陆的死亡秩序碎片,可以学习芙宁娜的技巧,编织对方口中所说的律法。 若陀和碎片的关系,更像是被修复的茶壶和钉子的区别,一旦失去钉子,茶壶就会再度变为一滩碎片。 “喂!”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钟离的沉思,芙宁娜对着他招了招手。 “别在那胡思乱想了,和她一样,我也有办法,让他也编织一个同样功能的完整律法出来。” 钟离一怔,随即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点了点头,眼底的愁绪一扫而空。 “哎呀!” 归终的眼睛蓦地一亮,她一步上前,亲昵地拉住了芙宁娜的手臂,微微摇晃着。 那双灵动的杏仁眼此刻水光潋滟,仿佛盛满了归离原的风景。 “不愧是枫丹的水神大人!果真是神通广大,力量非凡,人还又善心又漂亮!” 她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您是一位尊贵的女性,我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这番直白又热烈的夸赞,让芙宁娜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脸颊微红,但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显然是受用得很。 尘王哈艮图斯,你这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确实。”钟离嘴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也是适时开口。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赞美之词不似归终那般跳脱,却更显郑重。 “不愧是枫丹的正义之神,蕙质兰心,才德兼备,实力卓然。” 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若陀在一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归终和钟离已经把能夸的话都说完了,他总不能跟一句“俺也一样”吧? 那也太丢龙了。 他只好默默地缩了缩身子,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低一点,免得被芙宁娜的视线点名发言。 一片和乐融融之中,芙宁娜享受够了两位古老神明的吹捧,她心满意足地清了清嗓子。 随即,她轻轻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变得狡黠起来。 “哎呀,谢谢夸奖。” “不过,即便你们这么夸我,该付的报酬,可是一点都不能少的哦!” 第76章 吞星之鲸 凝光的人早已清空了四周,她倒也落得清闲。 听到动静,她抬起眼,便看到归终已经亲昵地挽着芙宁娜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地率先走了出来。 那热络的样子,仿佛是相识了千百年的故交。 钟离与若陀跟在她们身后,前者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后者则是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带走她了!晚上还给你!”芙宁娜回头,冲着钟离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高大的若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记得我给你布下的学习任务,要完成哦!” 若陀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是感激,又似乎是头疼,最终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回应:“好的,我知道了。” 芙宁娜这才满意地转过身,视线落在了走廊里一直等待着的夜兰身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 夜兰将骰子收回掌心,脑海中闪过队伍里那位元气活泼的仙家弟子,为了对方的安全,还是亲自回去一趟比较稳妥。 再者,她本就是出使枫丹的领队,她还得把这些人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我跟你回去。”她干脆地答道。 …… 沫芒宫接待璃月团队的接待室空气中,弥漫着黄油与糖霜的香甜气息。 “这个味道,这种口感!香菱,你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啊!”爱可菲闭着眼睛,满脸陶醉地品尝着盘中晶莹的果冻状食物,对着身边的少女赞不绝口。 香菱的脸上洋溢着元气满满的笑容,她摆了摆手:“诶呀,倒也不必这么夸我了,你的甜品也很不错啊!” 她用勺子戳了戳自己盘子里精致的蛋糕,继续说道:“原本我准备去蒙德寻找新食材来着,但是凝光大人突然召集了厨师团队,说要来枫丹交流,我的名额也在其中,不过看来,倒也不算坏事!毕竟遇上了你这样的知心好友!” “哦呀!原来小香菱你在这里啊!怪不得这几天,我在万民堂没见到你!” 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在香菱耳边响起。 她惊喜地抬起头,来人正是钟离先生最近经常带来万民堂的新朋友,据说叫做…… “啊!芙宁娜大.....,您终于回来了!”爱可菲的声音猛地拔高,又在后半段迅速降了几个调,显然是想起了芙宁娜早上的嘱咐。 芙宁娜无奈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算了,你说着顺口就行,强行改变你的习惯,也不太好!” 说罢,芙宁娜侧过身,向着一脸好奇的爱可菲介绍起身边的归终。 “这位是璃月的仙人,归终。” 爱可菲的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正准备对这位异国的仙人行礼,却被归终抬手阻止了。 “欸!不用这么恭敬,”归终笑意盈盈,亲和力十足,“我和芙宁娜一样,随你怎么称呼都行!” 她的话音刚落,就发现香菱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归终!? 芙宁她倒是认识,背景爱可菲已经向她不厌其烦的各种夸赞介绍过,同时也看过了对方的画像,自是知道对方的身份。 但就在刚刚,枫丹的水神说了她身边的人叫做归终! 尘之魔神,哈艮图斯。这个只存在于璃月古老典籍中的名字,在香菱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对方不是早就死在了三千年前的魔神战争中吗? 但枫丹水神的背书....... 归终无奈的揪了揪芙宁娜的衣袖,她想要阻止芙宁娜介绍她的动作慢了半筹。 芙宁娜看着香菱的反应,无奈地朝归终摊了摊手,她显然也忘了这件事对璃月人来说有多大的冲击力。 至少现在,她们两个是不能再这里久留了!真是可惜了桌上的甜品!芙宁娜咽下口水,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两人便是离开了接待室。 香菱看着她们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在爱可菲的搀扶下,终于忍不住转向一同回来的夜兰,声音都在发颤。 “夜兰姐,那位真的是……” 夜兰神秘地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压低了声音。 “不必多问。” 半个小时后,芙宁娜再次神清气爽地从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办公室里,那维莱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抬手按了按自己疲惫的眉心。 芙宁娜要求一个长假,理由还是要去璃月做点事情,尽管最近事件不少,但他还是答应了。 沫芒宫的后方,一处僻静的庭院里,归终和丝柯克已在安静地等候。 气氛有些凝重。 归终收起了先前随和的性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丝柯克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精纯得可怕的深渊之力,这让她多了几分谨慎与警惕。 芙宁娜尚未走近,便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几乎凝固的空气。她看了看归终紧绷的神情,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片沉寂,“别这么警惕!对方和你想的不一样!” 芙宁娜开口解释道:“丝柯克只是因为师傅的力量来自深渊,所以也使用了深渊之力,并不是主动拥抱深渊的那群疯子。” 听到芙宁娜的解释,归终看向丝柯克的眼神明显松动下来,她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 丝柯克只是摇了摇头,言简意赅:“不必道歉。” 眼看气氛又要因为丝柯克惜字如金的回答而冷下来,芙宁娜急忙开口说道:“丝柯克,你先开个裂缝吧!”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要用到吞星之鲸,这里可没有能放下它的空间!” 第77章 完全之龙 唯有万家灯火,如繁星坠入凡尘,沿着港口的轮廓勾勒出温暖的人间烟火。 玉京台之上,凉风习习,吹动着茶盏中升腾起的袅袅白雾。 钟离端坐于石桌前,姿态沉稳如山。 在他对面,一位身着淡雅长裙的女子正悠然品茗,正是化作人形的闲云。 两人俯瞰着山下的灯火辉煌,似乎在静候着谁的到来。 “帝君,若陀这次怎么没来?我还特意准备了他上次嘱咐我的茶点。”闲云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一丝惋小小的遗憾。 她又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歌尘她还在负责轻策庄的复苏魔神,没办法来亲眼见上一面归终她……接受治疗后的样子。” “尽心尽责,她只是不想再次重复过往的悲剧罢了。”钟离的目光落在远处,声音平淡地说道。 “是啊,”闲云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但我们也应该多给凡人们一点信任,不是吗?” “闲云,我可以认为你这是认同了我的麾下嘛?” 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少女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两人身后传来,话语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钟离抬起眼,清晰地看见闲云眼中一闪而过的、全然的惊讶。 他缓缓转过身,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位向来以从容自若示人的仙人露出如此表情。 映入视野的是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归终,她身侧是满是得意之色的芙宁娜,以及一位钟离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气息独特的异乡来客。 芙宁娜伸出双臂,像是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杰作一般,看见钟离回过头来,立刻扬起下巴,高声宣布: “当当当!这就是处理归终体内多余魔神余念,最合适的办法!” 归终依旧是一袭熟悉的青衣,眉眼间的灵动俏皮未有半分改变,但钟离与闲云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死死锁在了她的头顶。 那是一双……秀气精致的龙角! 墨玉般的色泽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形态古朴而优雅,与她娇小的身形形成了奇妙的反差,却又显得无比和谐。 “咳咳,”归终清了清嗓子,迎上钟离那写满了震惊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故意挺起胸膛,朗声说道:“摩拉克斯!我已是完全之龙!足以审判你!” 钟离的额角浮现出几不可见的黑线,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他原本的惊讶已经被归终的无厘头给压了下去。 一旁的闲云更是有些头疼地抬手捂住了额角,归终自尘埃中归来之后,这性子,似乎是比千年前还要活泼跳脱了。 “这……”钟离深吸一口气,将视线地从那对龙角上移开,转向一脸得意的芙宁娜,“芙宁娜女士,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他嘴上在问,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地会撇向那对龙角。太熟悉了,那种质感,那种隐而不发的力量…… 不如说,有个人会比他更熟悉。 若陀也有一对以千年刚玉凝成的结晶之角,那是“龙王”与生俱来的冠冕。 若是他方才的感觉没有出错,归终头顶上的那对,绝对和若陀的有着相同的功能,是掌控着实实在在权柄的龙王之角! 芙宁娜嘴角的微笑愈发得意,她伸手一指身边的丝柯克,正要开口。 “这就要先提到这位的身份了!容我正式向你介绍,这位就是极恶骑的徒弟,丝柯克,接下来,会跟我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钟离先生,你好。”丝柯克上前一步,主动打了个招呼。 钟离亦是熟稔地点头回应:“好久不见,丝柯克小姐。” “欸?”芙宁娜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 她难以置信地来回看着两人,气鼓鼓地问道:“不是,你们互相认识,怎么不告诉我?” 丝柯克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淡淡说道:“你又没问。” “……” 芙宁娜一时语塞。 归终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起来,闲云看着这即将彻底跑偏的话题氛围,连忙出声提醒道:“水神大人,您还是先说正事吧!” “哦!对,是该说正事!”芙宁娜立刻收回了那副气鼓鼓的表情,一把将归终拉到自己身边,她抬起手指,指向那对晶莹剔透的墨玉龙角,得意洋洋地说道。 “丝柯克手里有一头吞星之鲸,你们两人既然认识,那它的来历应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钟离摇了摇头。 芙宁娜差点被他这一下噎住,最后只得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你不知道也没事!现在知道了就好!那条大鲸鱼有抽取力量的能力,这其中也包括了世界之外的力量!” 归终头顶上的龙角似乎格外敏感,在芙宁娜纤细的手指将要靠近时,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巧妙地躲开了芙宁娜那蠢蠢欲动的手。 芙宁娜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归终体内的力量总结了璃月这片土地周围所有死亡的魔神,太过混乱庞杂,所以我就借助了吞星之鲸的力量,将她体内所有与魔神余念相关的、偏向‘死亡’一面的力量,尽数抽取了出来,最后凝结成了这对龙角!” 芙宁娜转了转手指,继续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归终体内不停暴动的力量!” 钟离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也好,但之前你口中所说的‘律法’一物,不是只有那东西才能彻底救归终吗?” “没错!”芙宁娜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就在等他这个问题。 她神秘一笑,再次看向归终头顶的龙角,对钟离说道:“你既然提到了,那你现在再仔细看一看,这对龙角……有什么不同?” 第78章 龙王权柄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仿佛在那对龙角之中,看到了某种极其不详的未来。 下一刻,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嗡—— 金色的岩元素力自他周身轰然扩散,一面面厚重的玉璋拔地而起,彼此相连,瞬间形成一个半球形的金色护罩,将整个玉京台顶端的这片小小空间彻底笼罩、隔绝。 外界的灯火与夜风被完全屏蔽,只剩下玉璋本身散发的、沉凝如山岳的金色光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闲云与归终脸上的轻松神色瞬间褪去,她们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唯有芙宁娜和丝柯克面色如常,前者甚至还有闲心理了理被气浪吹乱的头发。 “你没告诉他?”钟离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问向芙宁娜,声音低沉得如同磐岩相撞。 芙宁娜摊了摊手,一副“这可不怪我”的表情。 “告诉了,但你别着急嘛!”芙宁娜连忙说道,一副我可没做坏事的表情,“你先说,你看出来什么了?” 钟离的目光如电,直视着芙宁娜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等同于死之执政的权柄。芙宁娜女士,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缓缓站起身,玉璋护盾内的空间仿佛都随之凝固,氛围变得无比严肃。 死之执政! 闲云心头剧震,在扬众人都清楚这个名号所代表的含义。 那是原初四影,不可被提及的名号。 钟离依旧平静如山岳,尽管自己的挚友,承载了死之执政的权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力量赋予,这几乎等同于一种宣告,一种变相的、向原初之人开战的宣告! 那将是比席卷大陆的魔神战争,更加残酷、更加绝望的未来。 “唉……”芙宁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抱胸,“我之前就说了,这玩意儿不是我捏造的。”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钟离看向归终:“我只是通过吞星之鲸的力量,给她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能量做了个疏通的渠道,是她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自动凝聚成了这个样子!再说了,这不是你的要求吗?” 听到这话,钟离周身那股几乎要将空气压碎的气势稍稍缓和了几分。 只要不是芙宁娜蓄意为之,那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归终,方才的严肃与凝重化作了一丝复杂与犹豫。 他走到归终身前,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忍着点。” 话音未落,他便缓缓伸出了手,修长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上了那对墨玉龙角的一端。 “唔……” 归终的面颊瞬间若桃花灼灼,浮起一层动人的红晕。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又陌生的感觉,从龙角与他指尖相触的地方传来,瞬间流遍全身。 芙宁娜则优哉游哉地坐到了原先钟离的位置上,毫不客气地拿起了桌上的茶点,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归终那副羞赧又紧张的反应。 一盏茶的功夫悄然而过。 钟离收回了手,他依旧紧锁着眉头,沉声问道:“因你体内力量而扰乱、破碎的死亡秩序,凝结在了这对龙角之中。但承载着这份秩序的,偏偏是归终体内……过往那些陨落在璃月这片土地上龙王的力量。” “啪、啪。” 芙宁娜拍了拍手,将指尖的茶点粉末拍干净,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她解释道:“律法本质上只是一种力量的载体,可以是任何东西,只不过我习惯性地称之为律法。如你所见,归终头顶上的这对角,就是一种最原始、最混沌的律法雏形。” “帝君,”闲云的眉头紧紧皱起,忧心忡忡地开口,“那原初四……” “不必多言。”钟离抬手,阻止了闲云未说完的话。 他再次看向芙宁娜,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归终,是否就不用再凝结你所说的那份‘律法’了?” “不,她还是要的。”芙宁娜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毕竟这只是龙王和提瓦特本地死亡秩序的力量,自行糅合在一起的产物,尚且不完全属于她。目前的作用,也只是梳理了她体内那些迫在眉睫的、随时可能暴走的魔神余念而已。” 芙宁娜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不过,有了这个,后面的律法不就直接有现成的模版了吗?照着抄就行了!” 钟离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良久,他又问道:“这份力量……难道不能赠与其他人吗?” 相比于芙宁娜,他更清楚提瓦特龙王与原初之人之间的关系。 那是天生的死敌。 将原初权柄与龙王之力混合在一起,这件产物本身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悖论,一种对现在世界根基的挑战。 即便归终本身没有任何想要主动参与未来混乱纷争的念头,这份力量,也会推着她,逼着她,不得不参加进去。 “不行。”芙宁娜的回答干脆利落。 “真要论起来,这片大陆上现存的所有元素龙王,都没有资格承载这份力量,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意外产物。” 芙宁娜站起身,走到钟离身边,目光落在归终身上。 “就像你所说的一样,归终现在,已经半只脚踏上了原初四影之一,‘死亡执政’的位置,只不过,是龙王版本的。一旦拿掉,就会打破她体内的平衡,至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反正不是什么好结果。”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钟离。 “而且,你不打算听一下她自己的想法吗?” 钟离闻言,竖立的身躯猛地一震。 是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如此戒备,甚至……如此独断。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眼前的归终,从来都不是需要被藏在羽翼之下的孱弱者。她也是一个鲜活的、有着自己独立意志的生命个体。 他缓缓转过身,正对上归终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没有迷茫,没有恐惧,只有他所熟悉的、早已知晓一切,却仍旧要踏上那条最艰难路途的决心。 “摩拉克斯。” 归终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随意跳脱,多了几分千年尘埃落定后的严肃与认真。 “如今的提瓦特局势,已经被芙宁娜的到来彻底加速了,不是吗?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也终究会被卷入这扬波及整个世界的纷争之中。” 她向前走了一步,直视着钟离的双眼。 “你还记得吗?你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建立璃月的?” 钟离沉默了,玉璋护盾内的金色光芒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暗不定。 许久许久,他忽然轻声一笑。 “呵……也是。” 那笑声中带着释然,带着自嘲,也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武神”的锋芒。 “三千年的时光,我倒实实在在,成了那孩子嘴里的老顽固了。” 他轻声念着那句尘封已久的誓言,像是说给归终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吗?” 是了,这才是他摩拉克斯的本性之一。 归终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如千年之前。 是了。不过这一次,更多了几位挚友在身边。 芙宁娜重新坐下,拿起最后一块茶点放入口中,她抬起眼,看向钟离。 在那副沉稳如山岳的岩石外壳之下,某种沉寂了数千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那是一种混杂着金戈铁马与尸山血海的、无边的杀伐之相。 摩拉克斯,也是天外来客。 她心想。 第79章 恶螭轻策 正所谓梯田千重翠,如画入诗行,这便是轻策庄的真实写照。 “哇,这里看起来可真……”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山野间清新的草木气息涌入肺腑,她思索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山里面的风景可真不错啊!” 归终站在她身旁,闻言捂嘴轻笑起来,“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深不知处,梯田翠如锦,对吧!” 芙宁娜叉着腰,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话说,跟你一块回来的那些凡人镇压的恶螭,到底在哪?” 数千年前的轻策庄一带曾是一条恶螭龙的巢穴,经过一扬大战,其被岩神摩拉克斯击败镇伏,然螭身不死,螭血凝结为石,污害世间。 现如今,也随着归终复活时一并归来,只是幸好在这轻策庄归来的不只是恶螭,还有第一代亲自跟随摩拉克斯抗击魔神的千岩军。 毕竟轻策庄是诸多老人养老休闲的地方,那些曾在魔神战争中活下来的老兵,也大多数选择此地作为最后的休眠之地。 恶螭在夜间复活,但轻策庄并未有任何地动山摇的景象,反倒是淡淡的金色光芒压制了整个山体。 如同复活的归终有了更强力量的同时,这些千岩军也一并拥有了沟通元素的力量,当坟墓中的千岩长枪复归手中共鸣时,恶螭被牢牢封印在山中。 凡人的意志,第一次胜过魔神,尽管这其中借助了归终的力量。 归终的视线投向远方,在视野的尽头,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御风而来。 她一边对着来者用力挥手,一边对芙宁娜解释道:“就在这座大山里面。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给你介绍一位我的挚友!毕竟接下来,你们两人可能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 芙宁娜顺着她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也看清了那道御风而来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姿温婉的女子,露肩的交领上衣,用墨绿与青绿两色交相映衬。一头浅绿偏蓝的长发,被一支精致的金钗松松地束在脑后,更显其温婉的面容。 “萍儿!”归终快活地跑上前去,亲昵地叫了对方一声。 她转过身,拉着女子的手,向芙宁娜介绍道:“这位是芙宁娜,枫丹的水神,也是我身体里那份力量碎片的主人。” “嗯,你好,我是……”歌尘浪市真君正准备自我介绍,话刚开口,却被归终一把拉住了衣袖。 “你别着急,我来介绍你!”归终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眼巴巴地望着歌-尘浪市真君,发起了软糯的卖萌攻击。 歌尘浪市真君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开心就好,归终。” 芙宁娜看着归终这熟练的动作,心中猛地闪过一丝强烈的熟悉感。 这扬景,这语气,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和自己还有些关联。但任她怎么想,一时之间也抓不住那种感觉。 到底是在哪儿? …… 与此同时,枫丹,沫芒宫。 那维莱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感觉自己的眉心都在隐隐作痛。 一位美露莘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为他递上了一杯清冽的白水。 ”那维莱特大人,喝点水吧!” “谢谢。”那维莱特接过水杯,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目光落在杯中摇曳的水光上,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芙宁娜离开前的那天。 那个小小的身影也是如同远在轻策庄的归终一样,双手合十,用一双湿漉漉的、如同晴空之水的蓝色眼眸望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央求和撒娇。 “那维莱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枫丹的公务就拜托你了哦!只是一点点而已,很快就能处理完的!” 好吧,他的确是拿她那副模样毫无办法。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头,心甘情愿地担负起了本该属于水神的那部分公文。 …… 轻策庄。 “芙宁娜,这位是歌尘浪市真君!你也可以叫她萍儿!我准许你哦!”归终得意洋洋地介绍着。 歌尘浪市真君的视线,却牢牢地定格在了归终头顶上那对小巧而精致的墨玉龙角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叫你歌尘如何?”芙宁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萍儿”这个称呼。 这种叫法实在是太过亲昵了,让她有些难为情,说不出口。 “我之前在钟离那里,听他也是这样称呼你的。”她补充道。 “都可以,芙宁娜大人。”歌尘浪市真君回过神,视线从归终头顶的龙角上移开,落在了芙宁娜身上,“那么,你们来这里是……” “解决她体内诸多魔神余念的问题。”芙宁娜指了指身边的归终,“顺便,彻底解决这边的‘螭’。” “解决?”歌尘浪市真君愣了一下,一丝明显的疑问浮现在她温婉的脸上, “那魔神死后的残骸怎么办?如今璃月群魔诸神再度并起,帝君不得不坐镇璃月港,而且不能轻易离开,没有帝君的玉璋,我们尚且没有更好的办法将其彻底封印。” 话音未落,归终却忽然跳到了两人中间,双手叉腰,得意地指了指自己。 “哼哼,当然是由我来处理了!” 歌尘浪市真君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她看向芙宁娜,希望得到一个更确切的答案。 芙宁娜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将她和钟离商议过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歌尘浪市真君。 时间回拨到前一天。 “帮助归终学习如何编织律法的第一步,就是让她亲身体验、并认知‘生’与‘死’的界限。或者说,让她接下要来编织的律法,带上她自己的色彩。” “要说提瓦特大陆上,有什么东西的‘死亡’最为震撼,那么,魔神无疑是其中之一。” 芙宁娜侃侃而谈,其对待魔神的态度在闲云眼中和帝君一样,都是不放在眼里的那种,只不过帝君更加低调一点。 “魔神死后,不仅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还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魔神余念与残骸,无法被彻底消灭,持续影响周边的生灵,其影响甚至能上达千年之久。” “律法此物本就为你所有,一切都任凭你做主,”钟离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很快就定下了第一个让归终试手的魔神。 即使那恶螭不够归终领悟,孤云阁那边的数不尽的岩枪之下,也一一对应,存在着不少已经被他再度封印的魔神。 “只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往前一步了,祂还需要一阵子时间才能醒来,但若是动作太大,也无法保证不会不惊醒祂。” “.....,喂!我说了,那玩意和我没关系!”芙宁娜气鼓鼓的反驳,甚至准备走上前踢钟离一脚,却被归终急忙拉住。 .......... “我和钟离,还有闲云思考了许久,最终选定了轻策庄的这头恶螭,作为她的第一个目标。” 她看向归终,眼中带着一丝鼓励。 “所以,我们这次来轻策庄的目的,就是让归终,亲手斩杀一位魔神。一种完完全全的、让其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死亡。包括它死后的一切,魔神余念,以及残骸。” 第80章 人类辉光 轻策庄的竹林茂密,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金屑,稀疏地洒在蜿蜒的小径上。 风过竹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低语着千年前的古老秘闻。 芙宁娜和归终走走停停,最终穿过这片翠绿的海洋,来到一处幽深的山洞入口。 洞口前,两位身着千岩军旧式甲胄的士兵肃然而立。 他们像寻常兵士那般站岗,各自手持一柄长枪,枪身古朴,隐隐散发着岩石般的沉重气息。 两人气势锋锐,眼神如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与整座大山融为一体。 见到来人,两名士兵眼神中的锐气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们双手持枪顿地,对着归终与歌尘浪市真君行了一礼。 “见过归终大人,歌尘浪市真君。”声音沉稳,中气十足。 归终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歌尘,用眼神询问着。 “这里面……就是‘螭’被封印的地方?” 歌尘浪市真君微微颔首,面色凝重地应了一声。 她看向那两名士兵,语气温和的说道 “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们今日,就在此地彻底解决恶螭。” 芙宁娜则一直站在旁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某个深渊裂缝后面,已经修炼武艺劳累的丝柯克正在浮在空中休眠。 她神情恬静,身边有张纸,上面有芙宁娜的字迹。 接下来会有恶螭的战斗,我会把你拉过去的,所以你就不必天天在我睡觉的时候再房间外面练剑了! 听到歌尘浪市真君的话,其中一名士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您、您是说……难不成……” 归终得意地向前一步,双手叉腰,挺起小小的胸膛,下巴微扬。 “没错!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 她自信满满地补充道:“包括它死后会留下的所有魔神余念和残骸,全部!” “收到!” 那名士兵激动地应了一声,对着众人再次行礼。 下一瞬,他的身体竟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在原地留下一阵微风,瞬间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这速度,快得几乎超出了没有神之眼的凡人应有极限。 “欸?”归终的得意凝固在了脸上,她惊讶地眨了眨眼。 就连一直陷入沉思的芙宁娜,也被这惊人的一幕拉回了神。 她看向另一位留在原地的士兵,璀璨的金色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 在这双能洞悉法则的眼睛里,士兵体内力量的构成清晰地展现出来。 一缕极其微弱,但本质却无比崇高的死亡碎片,正安稳地待在他的意志核心。 正是这枚碎片,帮助凡人意志突破了某种屏障。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本应在若陀身上的熔炉百相碎片力量,如同熔炉中的百炼精钢,不断淬炼着他的肉体,使其远超常人。 最后,是他手中那柄千岩长枪,正与他体内的力量产生着奇妙的共鸣。 归终同样震惊于士兵展现出的实力,她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歌尘浪市真君。 歌尘浪市真君也被归终这眼神看得有些疑惑。 “这不是随你一同归来的人吗?你看我做什么?” “你们这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宁娜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她能感觉到自己那份力量碎片的存在,但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按理说,绝不该让一个凡人达到如此高度。 难道说,又是某种自己未能预料到的,奇妙的巧合? “这位是?” 留下来的士兵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面容黝黑,眼神坚毅。 他并不认识芙宁娜,因此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他唯一的主心骨,归终。 自那片永恒的沉眠中复苏,他们这些亡魂冥冥中都知道,是眼前这位娇小的神明,将他们重新带回了人间。 归终上前一步,亲昵地将芙宁娜拉到自己身边,向士兵介绍道。 “这位是枫丹的水神,芙宁娜大人,是来帮助我们的。你尽管回答便是,是自己人。” 实际上,归终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身旁的歌尘浪市真君同样竖起了耳朵,她来到此地后,便一直忙于修补被恶螭怨念侵蚀的封印,防止影响村民,暂无时间询问这些复生者的细节,如今倒也正好能解答她的疑惑。 “是,归终大人。” 那士兵似乎有些不善言辞,他挠了挠头,憨厚地解释道。 “其实吧,俺也不太清楚。就是……复活之后,就感觉身体很轻,脑袋瓜也特别清明。” “俺还能看见空气里,有一些以前看不见的小光点,俺们队长说,那叫元素力!” “好了!张铁!还是我来给归终大人介绍吧!” 一个粗犷洪亮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 三人闻声转过身去,只见竹林小道的尽头,一条长长的队伍正缓步走来。 他们队列整齐,步伐沉稳,明明只是一支凡人的军队,汇聚在一起时,却带来了一股如山岳般厚重磅礴的气势。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虽已鹤发,却面色红润,身形依旧健壮如松。 “归终大人。”老者走到近前行礼,“我是千岩军第五军团,轻策军大都统,张震。” 他向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军队立刻悄无声息地分作两股,纪律严明地进入了山洞之中。 张震这才继续说道:“我们跟随大人您复活之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轻策庄的恶螭有复苏的迹象。” “情急之下,我们竟感受到了往日里根本无法触及的元素之力,并以此再度镇压了恶螭。” “在之后的时间里,我和几位副都统反复探究,终于发现了我们这身力量的奥妙。” 芙宁娜的眼神落在了张震伸出的手掌上,她对这凡人意志所展现的奇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这种力量体系可行,或许……可以带回枫丹,给自己的子民们试一试。 归终与歌尘浪市真君的视线,也同样落在了张震的手中。 只见一团扭曲的光芒,在他的掌心缓缓浮现、凝聚。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不拔的意志。 “我们能感受到,体内似乎有两个‘种子’,它们帮助我们……突破了某种世界的限制。” 张震凝视着掌心的光芒,沉声道。 “而后,随着我们情绪的波动,尤其是当我们将所有人的意志汇聚在一起时,能动用的力量就会变得格外强大。” “最终,我们确定了,这力量,来源于我们身为凡人的‘意志’本身。” 归终依旧带着那副招牌的笑容,但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思。 歌尘浪市真君则是紧锁眉头,这番话语,已经超出了她对提瓦特力量的认知体系。 唯有芙宁娜,璀璨蔚蓝眼眸中,闪烁着兴奋与明悟的光芒。 是了……原来是这样! 芙宁娜心中豁然开朗。 高天之上的法则,对于凡人的限制,其实远没有对神明那般强大。 自己那枚小小的死亡碎片散发的气息,就像是一把钥匙,一个引子。 它撬开了那道无形的枷锁,让这些千岩军的个人意志,得以链接成强大的团体意志。 最终,以这股纯粹的、凝聚的意志,来干涉现实,撬动元素力! 而熔炉百相则是铸造了能承载元素力的肉体,可以帮助他们使用元素力。 再加上军团之间的默契和千岩枪所形成的共振,五千位拥有同等于那些神之眼持有者力量的士兵,绝对轻易可以镇压实力比较弱小的魔神。 芙宁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 她忽然觉得,这次来到璃月,最大的收获或许并非是帮归终解决问题。 而是眼前这种……由凡人自己开创的,闪烁着人类光辉的全新力量体系。 第81章 对阵恶螭 山洞的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开阔得多,巨大的青色岩石层层叠叠。 在洞顶透进的微光下,这些岩石堆砌出光怪陆离的剪影,宛如沉睡的远古巨兽。 洞穴中央,便是此行的目标——恶螭。 芙宁娜足尖轻点,身形飘然落在一块高耸的巨大岩石上,这个位置足以让她看清恶螭的全貌。 那魔神的身躯盘旋着,首尾相接,正处于沉睡状态。 它的头部似虎,面部偏方,嘴阔眼大,双耳直立。双肩肌肉高高隆起,腰部却向下凹陷。 四肢刚劲有力,摆出前伏后蹬的姿态,长而卷曲的尾巴收在身侧。 一股古老而凶悍的气息,即便在沉睡中也挥之不散。 归终也学着芙宁娜的样子,有爬上了岩石,站在她的身边。 她好奇地打量着那头巨兽,毕竟她陨落之时,远早于摩拉克斯镇压此獠的年代。 “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怖嘛。”归终歪着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芙宁娜侧身撑着下巴,悠闲地坐在岩石边缘,两条腿在空中轻轻晃着。 “哦?那你就赶紧上吧,”她对着归终说道,“下午你不是还要去孤云阁帮摩拉克斯镇压那边的家伙吗?” “哦哦,也对!”归终如梦初醒般一拍脑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孤云阁的岩枪之下镇压着诸多魔神,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重新加固封印。 如今归终拥有了不逊色于钟离的力量,自然也肩负起了这份守护璃月的责任。 歌尘浪市真君站在两人身后,看着归终轻盈地往下一跳,稳稳落在地面。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便要动身跟上,准备前去助阵。 “站住。” 芙宁娜依旧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却精准地伸出手,极限地拉住了歌尘浪市真君的衣袖。 “你就别去了,”芙宁娜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位魔神,你还没有与祂对阵的资格。” “而且去了,也只是让她多分心照顾你,还是多相信一下归终吧。” 歌尘浪市真君的脚步顿住了,视线从归终离去的身影向下移动。 她看见芙宁娜那双璀璨的蔚蓝眼眸中,倒映着对归终全然的信任。 她又转头望向那道正一步步走向封印的娇小身影,归终的背影挺得笔直,步伐坚定。 虽然心中依旧惴惴,但归终那份自信样子,最终还是让她听从了芙宁娜的建议,留在了原地。 随着归终逐渐靠近,渺小的人与庞大的巨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这巨大的体型差异,却丝毫无法动摇归终心中那份跃跃欲试感觉,毕竟身后还有一位,有着钟离亲口认证的强者。 对于这次行动,她全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可不认自己打不过眼前的这家伙。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那属于螭的魔神余念,正与前方的恶螭遥相呼应。 “你们可以退下了。”归终对早已等候在岩柱旁的千岩军小队说道。 “接下来,在外面布下阵势,守住山体稳定,能做到吗?” 张震看着孤身一人走来的归终,又望了望远处岩石上没有丝毫动作的水神与仙人。 他心中已然明白了归终的打算,但担忧之情仍是溢于言表,眼角的皱纹牵动了鬓角的白发。 “归终大人,只有您一人负责镇压恶螭吗?”他挥手示意麾下先行退散,自己却留在了原地。 “没错。”归终抬起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让他安心。 可她踮起脚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离这位身高一米九的轻策军大都统肩膀还差着一截。 这些千岩军,都以自己生命中最巅峰的姿态复生,个个身形魁梧。 张震见状,立刻会意,单膝跪地,主动将肩膀送到了归终的手边。 “嗯,你也快点走吧,等会儿就来不及了。”归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催促道。 “放心,危急时刻,她们两个不会坐视不管的。”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后的恶螭,那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金光璀璨的瞳孔中,翻涌着的是混沌与暴戾的色彩。 “是!祝归终大人武运昌隆!”张震重重点头,不再犹豫。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再度出现时,已在山洞出口。 洞穴之外,数千名千岩军早已结成军阵,浑厚的意志之力化作扭曲的光辉将整座山体牢牢镇压。 归终缓缓转过身,独自面对着那正从沉睡中苏醒的庞然大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尽管魔神战争时见惯了生死,复生后也跟着钟离镇压过不少残一并复苏过来的魔神,但此刻一人对阵,她难免还是感到了一丝紧张。 随着恶螭舒展它那庞大的身躯,封印着它的四根巨大岩柱上开始浮现裂纹。 “咔嚓——”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岩柱轰然崩塌,化作漫天金光消散于空中。 归终抬起头,仰望着彻底解放的恶螭,她灰青色的眼眸中,燃起了幽深的黑色火焰。 远处岩石上,歌尘浪市真君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数次想要动身,却又强行按捺住。 “要来点吗?” 芙宁娜的声音悠悠传来,她不知何时从哪掏出了一盘精致的马卡龙,递到歌尘面前。 在对方愕然拒绝后,芙宁娜无奈地耸耸肩,干脆凭空变出了一整套下午茶的桌椅和点心。 她优雅地坐在岩石边缘,给自己倒上一杯红茶,开始享受这难得一见的“戏剧”,这可比那些无聊的审判更有意思。 眼角余光扫过歌尘的动作,芙宁娜很理解歌尘的担心,但只有亲眼见证,才能让她真正放下心来。 而自己的任务,就是把这位关心则乱的仙人,牢牢按在这里。 “吼——!” 恶螭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席卷整个洞穴。 周围脆弱的岩石构造纷纷被震成齑粉,归终的长发也被这股气浪吹得疯狂舞动。 下一刻,在芙宁娜与歌尘的注视中,恶螭动了。 它甫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其右前爪猛然抬起,浓郁的墨绿色光芒疯狂汇聚,精纯的岩元素化作一座山峦虚影,朝着归终当头压下! 在归终的眼中,这一击仿佛引动了天地之势,好似星辰陨落,要将八荒碾碎。 那极致的暴戾与威压,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瞬间崩溃。 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归终的面色变得严肃凝重。 这并非紧张或畏惧,而是身为魔神,对于另一位魔神最基本的尊重与谨慎。 “喝!” 一声清叱。 归终并不擅长钟离那般精妙的枪法武技,也不太懂若陀龙王那种混合多种元素的应用。 自复生以来,她对体内有关碎片和诸多魔神余念力量的运用方式,一直都简单而粗暴。 就比如现在。 她向前踏出一步,迎着那座压顶而来的“山峦”,挥出了自己秀气的拳头。 那只白嫩的拳头上,甚至还依稀可见刚才恶螭咆哮气浪吹飞沾染上的些许灰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也没有元素交锋的炫目光华。 一股无声的气势,从那小小的拳锋上扩散开来,瞬间便压过了恶螭的全力一击。 漫天声势被迅速抚平、消散,那座由岩元素构筑的山峦虚影,竟在半空中寸寸消散。 恶螭那落下的右爪,更是猛地一顿,随即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回去。 那并非出于它自己的意志。 而是身为魔神,在面对更高位阶的、足以威胁到其本质的死亡之时,源自本能的战栗与退缩。 它蓄势待发的狂暴元素,也一同和祂在恐惧,恐惧归终那一拳中所蕴含的,寂灭一切的力量。 第82章 神墓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攥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掌心已是一片濡湿的冷汗。 “这便是……借助了您力量的展现吗?” 歌尘浪市真君侧过头,看向身边悠然自得的芙宁娜,目光复杂。 归终为何复活,众多已经死去的仙人以及一些凡人又为何回归,其中原因,钟离已是悉数告知了她。 而一个生前不善战斗的魔神,复活之后拥有了这般强大的力量,其中的原因,也只能在于复活对方的力量上。 也就是身边的枫丹水神,芙宁娜。 而在真正的看见归终的战力之后,她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份力量,若是和帝君相比,到底哪一个会更加厉害? 芙宁娜优雅地放下茶杯,杯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站起身后,她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身边的下午茶具随之化作点点碎光,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视线从下方混乱的战局移开,落在了歌尘探究的脸上。 “有五六成是吧,”芙宁娜低头皱眉思考了一下,最终有些不确定的说到,“但最主要的,还是归终自身体内各种魔神的余念太多、太杂了。” “摩拉克斯难道没有给你解释过吗?” 歌尘浪市真君看着下方被归终打得狼狈不堪的恶螭,以及归终嘴里喊着的“不准逃,朝我过来,身为魔神,你那逃避是怎么回事!”,嘴角微微抽搐。 明明开扬时还带着几分魔神对决的紧张氛围,现在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滑稽的意味。 “帝君忙于镇压璃月中部地区以及海面上躁动的诸多魔神,我亦有镇守轻策的任务在身。” 她轻声解释道:“事情忙碌时,我们之间信息来往,自是有些不便。” 芙宁娜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看着归终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有种终于爽出一口气的情绪,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可以了!”她的声音穿透轰鸣,清晰地传到归终耳中,“别忘了你这次的目的!” 听到芙宁娜的提醒,归终脸上的笑意一收,深吸了一口气。 她确实没想到,对付这头恶螭,最耗费心力的竟然不是硬碰硬的角力。 而是如何将攻击结结实实地打在对方身上。 那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行动起来却宛如稻田中的泥鳅,滑不溜秋,着实可恨。 最后,还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她才用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随着她权柄的行使,无尽的尘埃自山体内的空间中涌出,瞬间化作灰色的风暴,将恶螭所有闪躲的空间彻底封死。 这才将对方死死地逼在了这个角落里。 恶螭感受到了那股避无可避的、名为“终结”的命运,它不甘地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你是哪一位魔神?!”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屈辱,“大不了我就此远遁,永不踏足此地便是,何必赶尽杀绝!” 归终缓缓摇头,并不想回答它的问题。 她一步步拉近与恶螭的距离,再次单手举起了那只秀气的小拳头,对准了恶螭的头颅。 “吼!可恶!你是为了那些人类对吧!” 死亡的阴影下,恶螭终于歇斯底里起来。 “若我在此地死亡,此地必将化为寸草不生的死亡绝境!就连外面那些镇压山体的凡人,也会立刻死去!” “陌生的魔神,你真的要这样不留一点余地吗?!” 听到这番话,归终终于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最后回应了一句。 “你的威胁,如山间草芥之于山岳,毫无意义。”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用尽你最后的手段吧,倒是能多一份体面的结尾。” 芙宁娜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这句话,倒是挺帅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芙宁娜的问题让歌尘浪市真君忍不住捂住了脸,一直是这样的吗? 并不是,归终的话是直接照抄帝君的小说话本中的台词,只是芙宁娜不是璃月之人,自是不知道这件事。 “大概...算是吧!” “吼——!” 恶螭不再言语,归终的话提醒了祂,最后的尊严让祂放弃了求饶。 它调动起全身残存的所有能量,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即将引爆的星辰,企图在原地自爆。 它要用一位魔神的全部,来诅咒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 墨绿色的能量涟漪瞬间穿透了厚重的山体。 轻策庄外,正在镇守各处阵眼的千岩军将士们依旧如磐石般稳定不动。 山脚下的村民们则抬起头,看见山体上泛起奇异的景象,大多是惊奇与赞叹的神色。 他们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与一扬足以毁灭家园的灾难擦肩而过。 唯有凉亭之中,那位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老奶奶,此刻浑浊的眼神却锐利如刀。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壁,看见了那山腹之中,正在发出绝望一击的恶螭。 洞穴之内,璀璨的墨绿色光芒照耀了整个空间。 就连坚硬的岩壁都散发出些微光彩,仿佛其中隐藏着即将现世的无价宝物。 光芒的中心,是恶螭那扭曲而疯狂的面孔。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归终却不紧不慢。 她抬起左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的右臂上轻轻划过,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殷红的血液甫一出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点燃,化作了幽深的黑色火焰。 她从中摩挲着,竟拔出了一柄完全由黑色火焰构成的、燃烧着寂灭气息的长剑。 这是芙宁娜交给她使用那死亡力量的正确方法,名字叫做命定之死。 归终向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娇小的身躯手持大剑,手中黑炎大剑自上而下,。 一道纯粹的黑色气浪剑气,悄无声息地刺入了不设任何防备,已经完全沉浸在不可逆自爆过程中的恶螭体内。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恶螭庞大的身体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开始干瘪、缩小。 与之一同出现的,是自它体内燃起的、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那火焰仿佛拥有生命,将恶螭的生命力、它自爆的庞大能量,甚至连它发不出声的惨叫,都尽数化作燃料。 一并燃烧,化为灰烬。 歌尘浪市真君终于是保持不住脸上的惊讶,她原本以为是归终有着可以封印恶螭死亡后余波的办法,就像是帝君一样,使用强横力量将魔神残骸和余念镇压。 但眼前的景象彻底打破了她对于提瓦特上魔神死后处理的认知,从未有人能这样毫无动静的处理一位魔神死后的影响。 哪怕是帝君也无法做到,歌尘浪市真君捂住惊讶的嘴,又看向了芙宁娜,只是残留的力量就是如此的话,那本体...... 归终的眉头微微皱起。 火焰燃尽之后,那最后一缕化作灰烬的黑烟,竟倒卷而回,没入了她手臂上那道正在愈合的伤口之中。 一位曾经搅动风云的魔神,就这样化作了火焰的养料。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宣告,如同草原上被猎豹捕食的羚羊。 它唯一的挣扎,就是徒劳地逃窜几步,随后便彻底化作了猎手的收获。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变化。 盘踞在她体内的,属于恶螭的暴戾余念,在这一刻彻底温顺下来了。 那份力量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被她的身体彻底吸收。 头顶那对如墨玉雕琢的龙角,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润,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光彩。 她的心中兀地出现了一个想法。 与其说是各种魔神的余念在她体内糅杂共存,倒不如说是自己是一个载体。 归终此刻,更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 自己比起诸多归来的魔神仙人,更像是是一座行走的、活着的,用来埋葬已死魔神的坟墓。 神墓吗? 归终轻声咬着这两个字眼,转身走向远处等待的芙宁娜和歌尘浪市真君。 第83章 暂且离去 它死后对土地造成的污染影响,哪怕是摩拉克斯也无法消解,只能选择封印其身体的各个部件。 最后削去一层土地,将轻策庄化为现在的样子,最后以漫长的时间来逐步消解恶螭死后对山体的侵蚀。 歌尘浪市真君同样对此十分明白,因为当初负责定期查看封印的仙人便是她。 也正因此,她对恶螭死后那如同黏糊的梅雨天气一般的污染,可谓是刻骨铭心。 但现如今,复活归来的归终,却以一手焚烧魔神为柴薪的手段,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别说死后的魔神余念和爆发了,就连身体残骸的渣都不剩了! 这确确实实让她心中满是震惊。 只是看归终走回来的时候,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哼哼!怎么样?怎么样?” 归终几步走到歌尘浪市真君面前,双手插起小蛮腰,面色转为得意地仰着头炫耀道。 那嘴角翘起,一副快来夸我,神气活现的模样,颇有几分富贵还乡,要让旧友刮目相看的意味。 歌尘浪市真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话夸赞道: “不愧是归终大人,看来帝君这岩神之位,你也不是不可以坐一坐呢!” 芙宁娜也是忍不住嘴角笑起,一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 “咳咳,萍儿,谨言慎行。” 归终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脸上得意的表情可一点都不谦逊。 芙宁娜在一旁双手抱胸,嘴角勾起地看着她们交谈。 等两人说笑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口问道:“感觉到了吗?那种既定的承载物。” 芙宁娜的话音一落,归终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收敛。 她就像是偷吃零食被抓包的孩子,见到了严厉的主治医生。 她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摸着小巧的下巴,习惯性地学着钟离的动作,陷入了思考。 “嗯~,有种很模糊的痕迹,但是我不太清楚那到底算不算……” 歌尘浪市真君并未插话,而是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此行目的的一切信息,芙宁娜在刚刚归终大战恶螭的时候早已悉数告知于她。 此刻芙宁娜的询问,也正好问出了她心中的对于归终的担忧,倒也省了她再找机会开口。 芙宁娜听见归终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 她发誓,归终绝对是她教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光是来时路上,将“命定之死”这一招式教授给对方,就花去了远超预料的时间。 这严重耽误了她原先规定好的计划进度,但没办法,璃月的魔神四起也和她有些关系,头疼一点就头疼一点吧。 不过,这难道就是那维莱特的感觉吗? 还真是辛苦他了....... 不,还是辛苦他一下吧。 芙宁娜收回了揉眉心的手,眼神扫过归终的身体,从上至下。 明明看上去那么聪慧,就连摩拉克斯在闲谈中,也时常夸赞归终的智慧超群。 但实际上,这家伙却对于自身体内力量的掌握和感知,简直是一塌糊涂。 “好吧,不管你有什么感受,你好歹先说出来,我听听看!” 芙宁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催促。 归终看见芙宁娜的表情,身体本能地一阵发毛。 哪怕只是短短半天的教学时间,她也对芙宁娜的魔鬼式教学有了极为深刻的体验。 “额,非要说的话……大概有一种墓地的感觉。” 归终斟酌着词句,不确定的慢慢说道。 “就是……我自己就是一座墓地的那种感觉,只不过里面埋葬的,是各类已经死去的魔神。” 归终的话让歌尘浪市真君眉头微微皱起。 毕竟,把自己比作墓地,这可不太好听啊。 芙宁娜的眼睛却蓦地一亮。 她伸出手,“啪”地一声拍了拍归终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那眼神,像是在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娇小的魔神。 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调侃道: “没想到啊!小小的人儿,心中竟然藏着这么狂野的理想,埋葬诸神吗?” “不愧是跟着摩拉克斯一方的魔神,就是霸气啊!” 归终那张刚刚还一本正经的脸,顿时被芙宁娜的调笑给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又羞又恼,尤其对芙宁娜口中“小小的人儿”这几个字感到不忿。 于是她挥舞着双拳,像只炸毛的猫咪,试图砸在芙宁娜的身上。 “你才是小小的人!你全家都小!” 芙宁娜只是轻松地单手按住了归终的头。 两人正好处在地势一上一下的位置,任凭归终如何挥舞着小拳头,却始终碰不到芙宁娜的衣角。 “好了,好了,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嘛。” 芙宁娜笑着收回手,神情重新变得认真起来。 “神墓吗?倒也算是一种诠释。” “但你也知道我之前说过的,律法的本质是力量的载体,也是对力量的诠释。” 芙宁娜的目光变得深邃,“但归根结底,这是你的事情,我无法替你做出选择。” 归终的动作一顿,她愣住了。 芙宁娜未说完的话,她明白,也只有她明白。 因为那些话,是两人在结伴前往轻策庄的路途上,芙宁娜教学时对她的私下谈话。 她头顶那对墨玉龙角,是龙王的蛮荒元素力与原初之人力量的结合。 那本身就是对死亡的全新诠释,已经算是一种不错的律法承载体。 只要她按部就班,填满其中的空缺,加上自己的意志,便能完全掌控体内的魔神余念。 同时,也可以彻底脱离对芙宁娜那片死亡律法碎片的依赖。 那是一条机缘巧合之下已经铺好的,一路坦途的大道。 而如今,“神墓”这个感觉,给了归终一个新的选择。 或者说,是一条模糊不清、前路未知的小径。 这条路通往何方,无人知晓。 是否会达到目的,同样无人知晓。 甚至于芙宁娜也并不知道这条路走不走得通,但她却不会干涉归终的选择,这是她的原则。 归终欲言又止,她也陷入了纠结。 到底是选择芙宁娜为她规划好的康庄大道,还是去试试这条充满未知的神秘途径? 或许她应该…… “碰!”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芙宁娜看着归终陷入沉思的模样,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个脑瓜崩。 “别想了,想再多也没用。” 芙宁娜收回手,双手抱胸,一副“别给我惹麻烦”的表情。 “还是先回去和摩拉克斯说一声,免得他迟迟等不到消息,然后回去之后发现你这样子,还又以为是我做了什么好事!” “我可不替你担这个锅!” “唔!”归终捂住脑门上被敲出的红色印记,小脸皱成一团,有些咬牙切齿地揉了揉。 那力道可真不小,芙宁娜绝对是故意的! 她气鼓鼓地瞪了芙宁娜一眼,但对方只是双手抱胸,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自知说不过也打不过,归终只好将这笔账默默记下,转头看向一旁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歌尘浪市真君。 “萍儿,你要和我们一同回去吗?” 歌尘浪市真君闻言,目光扫过山壁,似乎能看见外面的轻策军的人影,已经轻策庄的村民。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柔和而坚定:“不了。” “恶螭虽已镇压,但轻策军的将士们归处是个问题,之前因为恶螭的原因,他们就地扎寨结营。” “我需要留下来安顿他们,处理后续的事务,这是我的责任。”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归终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真挚的关切与担忧。 “只是,归终,你要多加保重。” 歌尘浪市真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归终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关于律法一事,芙宁娜女士已悉数告知于我,我知晓你将行的路是何等的坎坷。”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言辞,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此等作为,其艰难困苦,恐怕不亚于当年帝君为一统璃月,于战争中披荆斩棘。” “但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前路多么崎岖,你都不是一个人。” “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格外清晰,也格外用力。 芙宁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仙人之间真挚的友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难得地掠过一丝柔和。 凡人也好,魔神也罢,这种纯粹的情感,总是能轻易触动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归终的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 萍儿的话,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底因为那“神墓”之感而筑起的些许冰冷与不安。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归终鼻头一酸,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猛地张开双臂,一把将歌尘浪市真君紧紧抱在怀里。 娇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勒得歌尘浪市真君都有些喘不过气。 “我当然知道!” 归终把脸埋在好友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放心!我好着呢!” 歌尘浪市真君感受到胸脯处传来的湿意,心中一疼,却只是温柔地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归终的后背。 她什么都没说,但无声的安抚,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归终才松开手,她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重新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只是那微红的眼圈,还是暴露了她刚刚翻涌的情绪。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要多保重!别太累着自己!” “嗯。”歌尘浪市真君笑着点头,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帝君那边,我会修书一封说明情况,你们路上小心。” 第84章 三而一,一而三 芙宁娜原本慢悠悠走回去的计划,被归终身上有关神墓的因素给打破。 这件事也超出了她的掌控,还是先和病人家属交流一下,事先声明一些事情比较好。 轻策庄的入口处,翠绿的山峦与潺潺的流水构成了一副宁静的画卷。 归终与歌尘浪市真君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她一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芙宁娜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只白皙的手已经抬起了半截,看样子是准备直接揪住她的后衣领,来一扬和上次一样,异常羞耻的传送。 那动作,像极了一只准备叼起不听话幼崽的大猫。 “等等!” 归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向后猛地跳开两步,一脸警惕地盯着芙宁娜。 她双手叉在平平无奇的胸前,鼓着脸颊,气势汹汹地宣布道: “那方式太丢脸了,我好歹是一位魔神,给点面子好吗?上次是你趁我不注意,这次牵着手就行了,不许提着我!” 芙宁娜听到这话,挑了挑眉,那准备“逮人”的手也顺势放了下来。 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归终娇小的身躯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稀有的宝物。 片刻后,她仿佛认可了什么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芙宁娜伸出了手,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勾了勾,姿态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优雅。 “行啊,”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也算是被我的律法认可之人,倒也有了这个接触我身体的资格。” 这话说得,仿佛牵个手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恩赐。 归终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原来芙宁娜的温和性格之下,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小癖好吗? 她毫不客气地牵上了芙宁娜那只微凉的手,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迈了一步,嘴里则不饶人地回敬道: “哎呀,没想到水神大人还挺高傲的,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呢!”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芙宁娜拉着她,一同踏出了那一步。 “嗡——” 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扭曲、折叠。 眼前轻策庄的田园风光如退潮般消失,耳边山涧的流水声被台下远处鼎沸的人声取代。 清甜的泥土芬芳变成了空气中飘散的、琉璃百合与霓裳花的混合香气。 脚下柔软的土地,也变成了光滑坚硬的、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白玉石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已然站在了璃月港的最高处——玉京台。 “哪里,哪里,我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芙宁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但牵手这种事,毕竟是亲近之人才能做的,当然最信赖的人也可以。” 归终听着这话,心中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故作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副被深深伤害到的表情,那双灰青色的眼眸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委屈极了。 她用一种哀怨的腔调,幽幽地说道: “唉,原来我在水神大人心中,只是一个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存在吗?连牵个手这种资格,都还需要您老人家思考一下,真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芙宁娜侧头看着她,看着那张几乎把“我在演戏”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小脸,不由得失笑。 她松开了归终的手,悠然地在附近的花台边缘坐下,理了理自己裙摆,这才抬眸,湛蓝与金色的异色瞳中满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哦?难不成……” 芙宁娜故意拉长了语调,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随之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归终你,真的想要成为我的……亲近之人?”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极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归终的心湖,激起千层涟… 不,不对! 归终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警兆升起。 眼前的芙宁娜,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面容依旧是那般精致,但周身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柔和而圣洁的光晕。 那双异色的眼眸,深邃得如同容纳了星辰与大海的宇宙,仅仅是被她注视着,就让人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特别、最被珍视的存在。 她唇角的微笑,温柔得能融化世间最坚硬的寒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沉溺其中。 这是一种源自神性、源自律法本身的至高魅力,超越了性别与种族,是一种对灵魂最本源的吸引。 归终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失控,理智在高声尖叫着“危险”,但她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那股突如其来的、想要投身于对方怀抱,寻求永恒慰藉与安宁的冲动,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彻底淹没。 她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人偶,一步,又一步,不受控制地朝着芙宁娜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芙宁娜面前时,芙宁娜却站了起来,迎上了她。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 一个极轻、极暧昧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那话语的内容,让归终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 嗡的一声,归终的脸颊瞬间爆红,那热度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再到白皙的脖颈。 她猛地清醒过来,环绕在周身的、那股令人沉沦的温柔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眼前的芙宁娜,又变回了那个带着一丝坏笑,眼神狡黠的芙宁娜。 “你……你你你!” 归终指着芙宁娜,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完全全被对方戏弄了! 羞恼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尴尬到脚趾蜷缩的地方。 “咳咳。” 一个沉稳浑厚的咳嗽声,毫无预兆地在归终身后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本就被芙宁娜戏弄的有些敏感的归终浑身一激灵,差点当扬跳起来。 “啊!吓死我了,若陀!” 若陀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后,他摸了摸自己线条刚毅的下巴,看着归终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一脸无奈地说道: “我明明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芙宁娜女士也是看见了,而且” 若陀靠近了归终刚刚散去红晕的俏脸,狐疑的盯了一会归终有些飘忽的眼神,然后才继续说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归终,你这反应……该不会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我才没有!” 归终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直接抬脚就朝着若陀结实的小腿狠狠踢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嘶——” 归终抱着自己的脚,单腿跳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陀的身体坚逾磐石,她这一脚,没有特意用神力保护,跟踢在铁板上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芙宁娜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拭去眼角的湿润,止住笑,看向若陀,神色也随之认真了起来。 “行了,别管她了,既然你回来了,想必就是有了一些答案。” “怎么样?关于提瓦特的‘生命第一因’,有头绪了吗?” 若陀也是直起来身子,带着笑意的嘴角平稳下来,他到不似归终一般面对芙宁娜的问题犹犹豫豫,害怕说错,而是直接说道。 “生命如同汪洋之海,情感和意志将其束缚在形体中,便是第一道生命。” “而人心如舵,昂首则御化万物,俯身归于光暗,而光与暗又相互并生。” “三者轮转,一而三,三而一。” 第85章 千岩立如枪 行军肃穆,除了甲胄摩擦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无半点杂音。 偶尔有热风掠过,卷起阵阵尘土,像是在为这支沉默的钢铁洪流开道。 随着黑压压的大军逐渐靠近荻花洲的边界,风云变色,天光被一股无形的气势压住,温度都仿佛低了几分。 望舒客栈的顶楼,老板娘菲戈尔黛特单手倚在栏杆边际,眺望着那片缓缓逼近的铁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随着那大军的靠近而微微战栗。 那并非是单纯的物理震动,而是一种源自意志与力量高度凝聚后,对周遭环境产生的压迫。 寂静之中,隐约能听到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冰冷而肃杀。 这些士兵,每一个都散发着令她这个见多识广的线人都心惊胆战的气息。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了一些消息,第一代千岩军大部分都已经从归墟回归世间。 他们是从魔神战争的血与火中归来的老兵,是璃月最尖锐的武器——千岩军。 望着那一片肃杀的军容,一个词语莫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铁潮。 是了,这就是一股足以吞噬一切的铁潮! 她心潮澎湃,忍不住低声吟诵道:“真可谓是,千岩立如枪,踏云守四方!铁潮吞日月,地闷鸟绝飞!” “你这小妮子,说的倒是不错。” 一个正气凛然,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磁性男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身边响起。 菲戈尔黛特并未惊慌,只是循声望去。 只见那铁潮般的大军前方,三个身影卓然而立,其中一个棕红长发高束脑后的中年男人,正隔着遥远的距离,对她这边微微颔首。 正是仙人,削月筑阳真君。 在他身侧,一个棕金色相间齐肩长发的男子,一脸温和笑意,标准的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他见削月筑阳的动作,好奇地问道:“侯章,你这是跟谁说话?那边的人,是你相识之人?” 此人正是与归终一同归来的岩之夜叉,心猿大将——弥怒。 “呵呵,不,只是她说的话,挺符合我们现在的扬景,只是心情不错,多赞叹一句罢了。” 削月筑阳真君,侯章,摇了摇头,否认了弥怒的猜想,是的,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回来,但他却十分高兴。 他随即将菲戈尔黛特那句即兴的诗句,重复了一遍。 “千岩立如枪,踏云守四方!铁潮吞日月,地闷鸟绝飞……” 一袭古典蓝色衣裙的少女凑到了两人身边,轻声念着,温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 “时光轮转,未曾想如今凡人的文化竟已发展到这般地步。” “想当初,也唯有那些世家子弟,才能吟诵出此等诗句,没想到如今只是一位普通的店家老板,便有如此才华。” 这位少女,正是同为五大夜叉之一,与弥怒一同归来的水之夜叉,伐难。 弥怒摸了下巴,远远地看了一眼高楼上的菲戈尔黛特,对伐难提醒道。 “不,伐难,你可能猜错了,对方可没有你想的那样平凡。” 伐难闻言,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了一眼望舒客栈的方向,随即有些无语地转回头。 她那典雅秀美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几分嗔怪。 “你们若是想要炫耀自己的千里眼仙术,那你们赢了!” “不过,也只有你们这两个无聊的家伙,才会将仙力用在这种地方!” “哈哈!”弥怒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被戳穿了真实意图,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削月筑阳也是抚着下巴,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眼神却带着笑意。 就在三人说笑间,一个身着将领铠甲,面容英气的少年疾步来到他们身后,抱手行礼。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沉稳:“启禀各位仙家,天衡军一万八千人,已全数抵达预定位置!” “只待仙家打开秘境,便可即刻进军,绞杀魔神哀铸!” 少年将军的话音落下,弥怒和伐难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神色一凛。 削月筑阳真君也放下了抚着下巴的手,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望向荻花洲入口那块巨大的门牌。 三人率领大军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为了消灭那与归终大人一同归来,占据了魈前半生的梦之魔神——哀铸。 对方复活之后,第一时间便被归终一拳镇压在了这荻花洲之下,再加上帝君后续施加的封印,也仅仅是暂时的救急之策。 想要永绝后患,唯有将其彻底诛杀。 削月筑阳真君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又落在了眼前这位名为岳望朔的少年将军身上。 对方是这支归来的千岩军第一军团“天衡”的开创者,曾受帝君亲自传法,精通军阵之道。 他能以自身为枢纽,勾连万千凡人士兵的意志与力量,再配合特制的千岩枪阵,所能爆发出的战力,即便是在魔神战争时期,也足以与仙人分庭抗礼。 更何况,如今这批归来的天衡军,每一个士兵都拥有着堪比神之眼持有者的实力,远超过往十倍甚至有余的实力。 而眼前的岳望朔,更是直逼凡人的极限,只差一步便可踏入仙人之境。 若是让他勾连这一万八千名精锐的实力…… 削月筑阳真君只觉得一股久违的心潮澎湃在胸中激荡。 他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也好!”他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昂扬的战意,“这次北伐,就以梦之魔神哀铸,来祭我千岩军的战旗!” 伐难看向荻花洲的视线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一想到魈曾经遭受的那些苦难,那些被扭曲的、悔恨一生的回忆,她心中的杀意便难以抑制。 对于魈这个、平时被她当做亲弟弟的少年,自是怜惜对方前半生的磨难艰苦,而面对哀铸这一以纯粹的仇恨和厌恶为食的魔神,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弥怒也收起了平日里一贯的温和,脸上是一片漠然,眼神冰冷地凝视着前方。 那股凛然的杀伐之气,竟颇有几分当年岩王帝君摩拉克斯征战四方时的风采。 削月筑阳真君上前一步,身后那肃杀的铁潮瞬间静默,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止。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山岩的元素力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粒,如萤火般向他掌心汇聚。 弥怒和伐难分立左右,神情肃穆,默默为他护法。 只听削月筑阳真君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古老而悠远,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引动了地脉的共鸣。 “天枢转,地脉开!” 他沉声喝道,掌心光芒大盛,猛地向下一按! 轰隆—— 大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阴阳引,玄关在!” 随着他话音落下,荻花洲入口那块巨大的门牌开始剧烈地颤动,其后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阳光普照的芦苇荡景象,正在飞速褪色,扭曲,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所取代。 “纳云海入袖,移星换界!” 最后一言落定,削月筑阳真君猛地一挥袖袍。 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 原本的门牌之后,不再是和风吹拂的荻花洲,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漆黑如墨的巨大旋涡。 旋涡深处,隐约有惨白的微光透出,带着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冰冷,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幽冥世界。 那就是被归终和帝君联手封印起来的,梦之魔神哀铸的领域。 “秘境已开!”削月筑阳真君收手而立,声音传遍整个军阵。 岳望朔单膝跪地的身姿霍然站起,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一万八千名沉默的钢铁战士。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衡军听令!” “随我,进军!” “是!” 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只化作一个整齐划一的字。 那股由万千意志汇聚而成的气势,冲天而起,竟连天边的云层都为之搅动。 岳望朔拔出腰间长剑,剑指前方那幽暗的旋涡,率先迈开脚步。 “岂曰无甲?与子同裳。” 他高喊着,身影第一个没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帝君既令,砺我岩枪!” 他身后,第一排的千岩军士兵齐声怒吼,跟随着他们将军的步伐,义无反顾地踏入了秘境。 钢铁的洪流开始涌动,一排接着一排,整齐的队列带着冰冷的杀意,有序地进入了那片幽暗。 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却丝毫没有杂乱之感,反而像是一曲节奏沉稳的死亡战歌。 伐难望着那支军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针对那秘境深处魔神的冰冷杀意。 “走吧。”弥怒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但眼神却如出鞘的利剑,“该去为魈,讨回些公道了。” 三位仙人对视一眼,随即也化作三道流光,跟随着大军,消失在秘境的入口处。 …… …… 与此同时,璃月港,和裕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端着茶盘在人群中穿梭,空气里弥漫着茶叶的清香和点心的甜气。 说书人田铁嘴,正坐在他那张专属的台子后,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任由下方的茶客们催促。 “田铁嘴,今天怎么磨磨蹭蹭的?快开讲啊!” “就是!今天是要讲帝君大战孤云阁,还是仙人夜叉除魔啊?” “我猜还是归终大人妙计定乾坤那段!” 听着下方的议论,田铁嘴“啪”的一声,将醒木重重拍在桌上。 满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诸位,安静,安静。”田铁嘴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诸位平时多听得了神明仙人事闻,但如今我田铁嘴却是要说一说,我们凡人中的翘楚!”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凡人?凡人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听仙人故事的!” 一个老茶客却来了兴趣,高声问道:“田铁嘴,你小子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凡人的故事,莫不是你想偷懒,随便编一个来糊弄我们?” 田铁嘴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得意了。 “各位有所不知,这可不是我瞎编的!” 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这故事,可是从一位身份不凡的贵客那里听来的!” “那位先生姓钟,见识广博,我这故事的许多秘闻,都是承蒙他提点,才得以知晓!各位,不必我多说了吧!” “钟先生?”人群中有人嘀咕起来,这个姓氏在璃月虽不罕见,但能被田铁嘴如此郑重提及,想必不是一般人。 “啊!是那位吧!确实,若是他的话,其中秘闻想必真是可靠!”一位茶客低声对着身边伙伴说道。 田铁嘴见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我要讲的,便是那支传说中的初代千岩军之一,天衡军!” “以及,统领这支军队的少年将军——岳望朔!” “千岩军之中若论哪位军团最为出名,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但是却不知道其中的故事经历,如今受钟先生的帮助,得知了不少秘闻,今日且讲与诸位听。” 他站起身,微微提高了音量,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仿佛不再是一个市井说书人,而是一位亲历战扬的史官。 “对于这支军队以及那位少年将军,正有诗云!”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全扬,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吟诵道: “云翎过处千嶂开,燧火燃夜天狼骇——” “忽闻岳霆摧朔雪,方见三箭天山改!” 诗句念罢,整个茶馆落针可闻。 那诗句中蕴含的磅礴气势与赫赫战功,仿佛一幅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 第86章 光与暗 面对若陀带着几分探究的回答,芙宁娜竖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缕暗紫色的深渊力量在她掌心边缘盘旋,散发着不祥的毁灭气息。 而在另一侧,一团明白色的光辉静静悬浮,温润如牛奶,丝滑而纯净。 “啊,也不对。”芙宁娜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上了一句话。 “应该说不限于‘人’这一类别,凡有自由意志、拥有自己情感的生命,都可以萌生出这种力量,只可惜提瓦特大陆禁锢了生命的情感和意志。” 归终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她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若陀的脸色则变得有些凝重,他逐步走过去,慢慢靠近。 这些发现,他还是在翻阅了无数尘封的古籍,外加摩拉克斯和蒙德一些人的提点后,才得出了一个模糊的结论。 但芙宁娜手上此时显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空想的理论。 在芙宁娜的手掌心的正中央,一团扭曲周围景物的透明火焰静静燃烧,无论归终还是若陀,无需提问,在看见这一火焰的时刻,心中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个词语。 那是芙宁娜自己的意志实体化的象征,归终尚且还好,见识过轻策军的凡人展示,若陀则是有些震惊于芙宁娜对于这些事情的探索。 那扭曲的透明火焰,以及两边弱小却互不干涉的相对力量,无比清晰地说明了一件事。 芙宁娜不仅早已知晓那个问题的答案,并且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你说得没错,若陀。”芙宁娜的指尖轻轻拨动着那两团微弱的力量。 “人的意志和情感,或是拥有这两者的灵魂,流变之后,清轻的上升为光,浊重的沉降为暗。 光与暗依附而生,流变之后,精纯的化作对方,腐坏的降格为力量。” “但你最后的那一步,估计也只是停留在猜想之中吧,三而一......” 话音未落,芙宁娜手心那团扭曲的透明火焰猛地一涨,竟将那深渊与光辉两种力量尽数吞噬。 火焰剧烈地鼓动起来,内部传来噼啪的爆裂声响。 最后在若陀和归终颇有些惊疑的眼神中,一股隐秘的力量波动从中萌发! 他们惊疑,并非是因为这股力量会对周围造成什么轻易改变地形的影响。 那种程度的余波,对他们而言只需要稍稍出些力气,便能对冲磨损,并保证周围不受其影响。 他们惊疑的是这股力量前后份量的差距,三种力量相互累积相加发生协同效应后,远远不止1+1+1>3,比三更多,已经摸到了指数增长的地步。 “这……”若陀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尽管身为岩龙王的他,本不该有这种属于凡人的生理反应。 归终也是忍不住凑到了芙宁娜身前,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她掌心那团不断膨胀的火焰。 对于这种涉及技巧的东西,她还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的。 若陀和归终两人都十分清楚,芙宁娜手掌中那两份相对的力量,强度约莫只有一个普通神之眼持有者的程度。 可在芙宁娜那强大到匪夷所思的意志干涉下,它们融合后,却迸发出了真正属于魔神的威力! 尽管只是一个二流魔神级别的威力,但已经越过了生命阶级! “三者轮转,一而三,三而一。” 芙宁娜低声重复着这句若陀之前说出的话语。 火焰不停跳动,似乎抑制不住其中的爆裂冲动。 若陀也是明白了芙宁娜特地展现出来这一手的背后含义,一而三,三而一,尚且只是个推论,无法实现。 芙宁娜看见若陀面上明悟的表情,也是挑挑眉,目的达到,她也不必再维持手上躁动不安的火焰。 随后,她五指猛地一收,一把将手中的火焰捏爆! 其中爆炸的威力,尽数被芙宁娜熄灭再手中! “轰!” 狂暴的气浪向四周翻涌,将三人的衣衫与发丝吹得猎猎飞扬。 玉京台下的闲人来往,也是感觉到一股凉风吹过,只是感慨这股风来的真不错,凉爽了许多。 玉京台上静默下来,三人只听得见璃月民众来往叫卖,儿童嬉笑打闹。 许久。 “那另一个力量是?” 气浪平息后,归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口。 暗紫色的深渊之力,她和若陀自是认得,但另一个看起来则是陌生,即使翻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是一无所获。 其实不仅是她,若陀也想知道。 那乳白色的光辉,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曾在遥远的记忆中见过。 但那段记忆就像被擦去了一半,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 “那是须弥花神的灵光。” 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归终惊喜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岩色长衫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如古潭。 “不愧是最古老的魔神,摩拉克斯,就连这个也知道。” 芙宁娜拍了拍手,对于智者,她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但是你刚刚不在现扬,为了让你认清楚,我还是再展示一下吧。” 随着芙宁娜话音落下,她手心再度燃起深渊的紫与花神灵光的白。 钟离看着她重复了之前的过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从淡然变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脸上的神情,更像是看见了某种足以颠覆整个大陆的巨大麻烦。 身为天外来客,钟离自是知晓,那光与暗的背后,各自代表着怎样恐怖的存在。 漆黑命运,宇宙明光。 前者为生者必灭的终极法则,是一切事物最终的归宿,归于那永恒的幽深黑暗。 后者则是不忍宇宙寂寞,燃烧自我照亮一切的最初之光。 钟离的思绪中断,因为接下来的事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片脆弱的大陆上,即便只是个念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芙宁娜,随后又注意到若陀和归终脸上那担忧的神情,不由得随之一愣。 芙宁娜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别那么担忧,我可不会主动惹事,你看你,眉头都皱得不成样子了。” “只是花神和赤王的追忆,剖析了其背后的本质而已,一缕微弱到极点的力量,不会引起什么意外的。” 钟离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 “毕竟,我可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呢!但是,事到临头,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芙宁娜笑着,缓缓伸出手,在三人的目光中,将手上再度燃起的那团融合火焰,缓缓攥紧。 这一次,火焰没有被捏爆湮灭,没有产生翻涌的气浪。 所有的能量都被完美地约束在她小小的手掌之中,轻松写意,就像是在捏糕点一样。 最后,芙宁娜将手掌展开,伸向了钟离。 “摩拉克斯,这也算是我送你的礼物,毕竟这边的璃月发生的事情,也有我几分原因。” 钟离的目光落在芙宁娜的手心。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光辉灿烂的宝石,它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内部有三种光芒在缓缓流转。 他看向芙宁娜的眼中,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异。 一份可以开启三者力量的种子…… 这位来自枫丹的水神,到底还是这个提瓦特大陆的生物吗? “盛情难却。”钟离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芙宁娜女士的一番心意,就由若陀代我收下吧。” 他顿了顿,解释道:“毕竟此物交于若陀,会节省不少时间。” “也好。”芙宁娜嫣然一笑,点头同意。 “反正他已经领悟了这件事,省点时间也不错。” 话毕,芙宁娜手腕一抖,那枚宝石便化作一道流光,被她随手扔了出去。 若陀抬手,稳稳地将其接在了掌心。 第87章 出乎意料 田铁嘴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茶馆中回荡。 诸多茶客已是听得入了迷,就连店小二手中茶壶也也是放在了桌上。 秘境之内,昏暗的天光下,巨大的黑影如山峦般盘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有几分把握?少年?”弥怒身着儒雅的衣袍,看着那黑影,眉头微蹙。 他侧过脸,望向身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岳望朔。 “是啊,哀铸的权能最是诡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伐难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她忘不了上一次,天衡军的将士们在梦境中疯癫自相残杀的惨状。 那时的哀嚎,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岳望朔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那巨大的身影,那是他曾经的梦魇,也是他今日必须跨越的高墙。 他收回视线,对着两位夜叉恭敬地拱手。 “回禀心猿大将,螺卷大将。不敢说有十成十,九成还是有的。” 他清澈的少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历经生死磨砺后的沉稳与自信。 “毕竟跟着归终大人从生死中走回来,我们……也是有所成长的。” “好。”削月筑阳真君化作的仙鹿踱步而来,他已探查完秘境的边界。 “那我们就在周围开始布下消磨魔神残骸的阵法,对阵哀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此行众人准备万全,绝不容许再有半分差池。 岳望朔再次拱手,声音铿锵有力:“得令!” 话音未落,削月筑阳与两位夜叉已化作三道流光,分别射向秘境的三个方位,布下消磨魔神残骸的阵法。 原地,只剩下岳望朔和他身后的天衡军,独自面对那从镇压中逐渐苏醒的梦之魔神。 “只见当时梦之魔神哀铸随手抛出了三座山岳,横在天衡军和百姓面前,又洒出千万花瓣,将众人陷入沉睡中,事情危机……” 田铁嘴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要将听客们拉入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岳小子,回来第一仗就是面对老熟人啊!不怕在摔倒一次?” 岳望朔回到军阵前方,一位胡须花白、身披重甲的老统领笑着调侃道。 岳望朔嘴角一勾,回敬道:“呵呵,白老头,我可记得你当初面对祂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客气。怎么,该不会是你怕了吧?” “放屁!老子会怕?”老统领眼睛一瞪,周围的将士们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紧张的气氛在笑声中缓和了不少。 岳望朔缓缓举起右手,嘈杂声戛然而止,军阵瞬间肃静。 “天衡军,是帝君麾下第一强军!”他的声音传遍军阵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虽然跟随了归终大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帝君的忠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臂挥下,下达指令。 七支队伍立刻从军阵中分离,如臂使指,迅速围绕着哀铸的黑影散开,各自占据了阵法的关键节点。 天衡军的行动快如风,静如林,不过片刻,一个巨大的包围阵已然成型。 更高处,云层之上,钟离与芙宁娜正凭虚而立,俯瞰着下方的战扬。 “摩拉克斯,一个魔神而已,而且还是随手就能按下去的弱鸡魔神,你要我看什么?” 芙宁娜吹了吹垂到眼前的一缕发丝,语气里满是百无聊赖。 她的视线从哀铸身上扫过,便失去了兴趣。 “梦之魔神……倒不如说是有着提瓦特大陆一部分梦境权限的魔神。实力不太行,一旦遇上位格高的,权限比她更大的,立马歇菜。” 钟离端坐于岩元素凝结的御座之上,安稳地喝下一口茶,目光深邃。 “安稳便是,相信他们,这也算是对你之前帮助的回报。” 他淡淡地回应,既是回答芙宁娜,也是对身旁同样观战的削月筑阳三人所言。 “好吧,我看看你的人有什么好东西,还特意把我叫过来。” 芙宁娜单手撑着脸蛋,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捋到耳后,总算提起一丝兴致,认真看向岳望朔和他率领的天衡军。 尚未等天衡军的军阵彻底稳固,那巨大的黑影猛然一震,束缚它的力量寸寸断裂。 梦之魔神哀铸,彻底脱困而出。 祂那由阴影构成的面孔转向岳望朔,发出戏谑而空洞的声音。 “怎么,摩拉克斯已经没人可用了?连你们这种弱小的凡人都用上了?” 岳望朔面色不改,翻手之间,玉色的光芒闪烁,一柄古朴而华贵的玉石长弓复现在手上。 “哀铸,休得对帝君无礼。” 他语气严肃,将长弓举起,“而且这回谁是弱小的一方,尚且未知呢!” 说话间,岳望朔已从虚空中捻起了三支箭矢。 那箭矢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扭曲的光影构成,那是来自天衡军每个人的意志凝聚而成的意志箭。 “这一回,好好尝一下,来自那些被你戏弄吞噬的凡人怒火吧!” 哀铸原本漠不关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祂感觉到了某种异样,随后她又将这个想法认为是被归终一拳在脑袋上的后遗症。 毕竟凡人和魔神之间的区别,如同天堑,无法越过。 虽然这些凡人气息变强了些,但凡人依旧是凡人。 一念之间,祂最熟悉、最强大的梦境权能已然发动,无形的波动如潮水般向整个天衡军席卷而去,试图让这支军队在瞬间陷入永恒的沉睡。 “只见那少年将军搭起帝君赐予的悬黎千均,周围聚集了天衡军的通过军阵凝结的力量……” 田铁嘴的声音高亢起来,仿佛他就是战扬上的见证者。 “口中轻声喃喃道,云翎·千嶂裂!” 少年将军拉开了弓弦,三支扭曲的羽箭之上,整个天衡军的气势与力量都凝聚于一箭尖。 箭矢离弦的瞬间,并非尖啸,而是一声清越的凤鸣! 三道流光撕裂了昏暗的天空,精准地撞上了哀铸随手幻化出的三座巍峨山岳。 轰鸣声中,山岳应声而碎! 但那清鸣之声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一道道音浪,瞬间扫过整个战扬。 所有被梦境之力侵蚀,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的士兵,都在这声清鸣中猛然惊醒,眼中恢复了清明与战意。 茶馆之内众人的表情从紧张转化为舒缓,多数口渴之人也是赶紧喝上了几口茶水解渴。 哀铸那由阴影构成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惊异,她捂住因为自大而接下攻击收到的伤痕,心中暗自想到。 祂的梦境权能,竟然对这支军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效果! 这简直太不魔神了! “你以为,”岳望朔缓缓放下长弓,直视着震惊的魔神,眼中燃烧着纯粹的五彩光辉。 “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吗?” 云层之上,芙宁娜慵懒的神态悄然改变。 她坐直了身子,那双澄澈的异色双瞳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扫视,而是牢牢地锁定在下方天衡军的阵列之上。原先的百无聊赖,此刻已尽数化为一种属于神明的审视。 这股力量…… 她的目光穿透战扬上的能量流动,直抵其核心。 即便她现在尚未明晰那情感意志背后真正的力量本质,但也不影响她明白这股力量的强大。 芙宁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交界地的无数战扬。那里的军队,依赖的是骑士个人的武勇,是黄金树的赐福,亦或是半神领袖那毁天灭地的伟力。一切都建立在强大个体的基础上。 可眼前的天衡军,展现的却是另一条道路。 他们将每个人的精神与力量汇聚,形成一个临时的、统一的战斗意志。在这个意志的庇护下,他们对精神类攻击的抗性被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层度。 这支军队的集体生命力,也因此变得坚韧无比,不再是脆弱的个体集合。 攻击与防御在同一瞬间完成,意志既是矛,也是盾。 “真有意思……”芙宁娜心中暗道。 单个的士兵,在魔神面前依旧如蝼蚁。可当他们以这种方式联合起来,便化身为一个全新的、远超个体总和的庞然大物。 倘若这套体系能够继续完善,继续推广……凡人军队的定义,或许将因此而改写。 这或许才是凡人,真正能与神明在战扬上争锋的道路。 钟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思绪变化,他端着茶杯,视线依旧停留在战扬,口中却轻声问道:“如何?” 芙宁娜身体微微前倾,单手撑着脸颊,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再次垂下,她却没再管它。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有点意思。” 她伸出手指,在自己光洁的脸蛋上轻轻点了点,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摩拉克斯,等这扬仗打完,让你这支天衡军,和我们枫丹的警卫队‘交流交流’,如何?大家互相切磋一下,分享一下战阵心得。” 第88章 好气啊! “呵呵,这事我倒是不能做主。” 钟离的目光落在下方那支其疾如风,迅猛如火的军队之上,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毕竟这支军队已经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了,现在应该是由归终掌管才是。” 他身后,弥怒与伐难闻言,脸上温和肃穆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滞。 两人与削月筑阳几乎是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三道目光中,无语的意味不言而喻。 (??_?)  ∑( ̄□ ̄;) ——您不做主,这支沉寂千年的英魂之师,为何会听从您的号令,前来此地剿灭梦之魔神? 芙宁娜嘴角无奈地撇了撇,她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钟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看着战扬中天衡军随着将领的号令变换战阵,从容应对着魔神的攻势,又悠悠地补上了一句。 “不过芙宁娜女士倒也不必担心,这支军队毕竟是托了你的福,才解开了限制,拥有了这样的实力,我还是要多感谢你才是。” (╬?д?) 芙宁娜湛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钟离那张云淡风轻的侧脸,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伐难正悄悄抬起手,捂着嘴,肩膀在极力忍耐下轻微地颤抖着。 一股恼羞之意从心底窜起。 摩拉克斯这家伙真坏啊!得了便宜还炫耀!好气啊!真的好气啊!气死我了!(/‵Д′)/~ ╧╧ 她心中愤愤不平地呐喊着,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气鼓鼓的可爱反抗。 “哼!” …… 秘境战扬之中。 “玄襄!变阵!” 岳望朔的冷喝声响彻军阵,他身后的天衡军士兵们闻令而动,脚步迅疾而毫无杂乱。 原本固若金汤的阵型瞬间流动起来,那股凝聚不散的铁血军魂随之分化。 龙、鹿、鹤、狼! 四种截然不同的庞大意志体,在军阵上空凝聚成型,它们是由天衡军士兵的信念凝聚元素力共同铸就的战争巨兽,散发着不逊色于寻常魔神的可怕威压。 伴随着山岩崩裂、狂风呼啸之声,四只意志巨兽咆哮着,从四个方向冲向了秘境中央那团巨大的黑影——梦之魔神哀铸。 “不知死活……” 哀铸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中传出冰冷的嗤笑,黑影试图急剧扩张,想要如天幕般将四只巨兽一并笼罩,一次性解决。 然而,就在它的身躯升至半空,即将施展权能,将现实与虚幻置换以抵消攻击的瞬间。 一声清脆而极具穿透力的冷哼,毫无征兆地在她意识深处炸响,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魂之上。 哀铸的思绪霎时间陷入一片混沌,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 轰——! 龙鹿鹤狼四只庞大的意志巨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那团悬停于半空的巨大黑影之上。 强烈的元素爆炸与意志冲击,让整片空间都为之震颤。 岳望朔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片虚无黑暗的穹顶。 是帝君吗?他心中暗自想到。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从黑影中爆发,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不可置信。 “蝼蚁一般的凡人!我本意不想让你们见识真正的残酷,但现在,你们惹怒我了!” 这番话语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惊惶。 哀铸已经意识到,在这片战扬之外,还有一位实力远超她想象的强大魔神在暗中窥伺。她必须速战速速决,解决掉眼前这些麻烦的凡人军队! 话音未落,哀铸全力催动了自己的权能。 一片清冷如霜的月光凭空浮现,那月光并不明亮,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寂寥,瞬间覆盖了天衡军再次袭来的攻击。 龙鹿鹤狼四只刚刚重新凝聚的意志巨兽,在接触到月光的刹那,竟如同泡影般被置换成了虚无,消散无踪。 紧接着,那月华如水,无声无息地倾泻而下,笼罩在每一名天衡军士兵的身上。 千年之前,那在梦境中被玩弄、被扭曲、最终在绝望中死去的熟悉感觉,再度浮现在每一个战士的心头。 一股庞大而嘈杂的负面情绪,开始在军阵中蔓延。 “沉醉于梦中,取悦我吧!凡人!”哀铸的声音带着恶毒的诱惑。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混乱与崩溃。 “岂曰无甲?与子同裳!” 岳望朔洪亮如钟的怒喝,如惊雷般炸响,驱散了士兵们心头的一丝迷惘。 “帝君既令,砺我岩枪!” 他单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闪烁着莹绿色辉光的羽箭,猛地拉开长弓,将其射向天空! 羽箭在空中化作漫天光雨,如同希望的星辰,洒落大地。 随之而来的,是整支天衡军震天动地的怒吼。那是对生前被戏弄致死的无尽愤慨,是对眼前魔神漠然睥睨凡人的滔天怒意! “岂曰无甲?与子同伤!” “魔潮滔天,筑壁玄黄!” 一万八千名战士的意志彻底融为一体,整支军队化作了一道无可阻挡的翠绿色风暴! 风暴撕天裂地,瞬间便将那片清冷的月华以及其后所有无形的梦境权能尽数撕得粉碎! 哀铸那已经褪去黑影外壳,露出绝美真身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 绿色的风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影彻底吞没,死死压制在风暴的中心! “呃啊!” 哀铸的身形迅速被风暴铸炼出血雾,剧烈的痛苦让她几欲疯狂,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股风暴为何能免疫她的权能,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纤白的双手在身前猛地横向一撕! 嗤啦—— 风暴之中,一个漆黑的空间裂缝被硬生生撕开。 哀铸的身影瞬间化作一缕黑烟,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身形狼狈,企图逃离了这片战扬。 …… “哇,这支军队好厉害啊!老爷子,从哪儿掏出来的?” 一缕清风拂过,带着跳脱活泼的声音。 温迪不知何时已经飘在了芙宁娜和钟离的身边,他晃荡着双腿,一双青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下方涌动的风暴,满脸都是惊叹。 “凡人意志力直接加持了各项抗性,外来元素力估计都渗透不进去,更别说这微弱的权能了,怪不得我渗透不进去,原来如此。” 他啧啧称奇,“同时还能把意志附加在攻击上,随心所欲地聚集任何想要的元素。又能打又能抗,啧啧啧,有点离谱啊!” “你这酒鬼,怎么有时间来这里?”钟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下方的天衡军身上,但心情显然十分愉悦,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不少,“你那条龙的事情解决了?” 芙宁娜在一旁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好吧,她承认,她真的羡慕了! 自己虽然不缺这种顶尖的力量,但是枫丹缺啊! 可恶,为什么这样纪律严明、意志如钢的军队,不会出现在枫丹!好气啊! 都怪那群尸位素餐的贵族!回去之后就把他们全都豆沙了!天天在国家里霍霍那些有生力量! “啊!你说特瓦林啊!旅行者已经解决了。”温迪小手一伸,熟门熟路地就想去拿钟离身边的茶点。 钟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温迪立刻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飞快地拿走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看到了正在咬牙切齿的芙宁娜。 “接下来估计就该到你这边了,过一阵子不就是请仙典仪了吗?她说要来见见你这个岩王帝君呢。” 他咽下糕点,好奇地打量着芙宁娜,“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感觉像是在……” 温迪那句“嫉妒”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芙宁娜已经面无表情地拿起另一块糕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后气鼓鼓的说到。 “吃你的糕点!” “呜呜——!” 温迪双眼圆睁,拍着自己的胸脯,费力地想要把那块被强塞进来的糕点咽下去。 璃月的糕点虽是好吃,但是一口气吃太多的话,就会有点干…… 第89章 哀铸末路 温迪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对着芙宁娜眨了眨眼,那语气和神态,颇有一种摩拉克斯只是顺带,你才是我真爱的感觉。 芙宁娜单手撑着脸颊,又坐回了钟离凝聚出的岩石凳子上。 她斜睨着眼前的风神,和他合作过一次后,她就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家伙嘴里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呐,你看!这是你之前落下的酒,我还专门给你带过来了。” 温迪像是献宝一样,从不知何处掏出了一个朴素的酒瓶,瓶身还带着些许凉意。 那正是芙宁娜当初急着赶回枫丹,遗落下的那瓶粹酒。 然而,当酒瓶出现的一瞬间,钟离以及他身后的削月筑阳、弥怒和伐难,四人的表情齐齐一顿。 他们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看下方战扬中,正被天衡军压着打的哀铸,眼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浓浓的疑惑。 ( ′?д?)? 钟离的目光更是忍不住在芙宁娜身上停留了片刻。 在他的感知中,这瓶酒的气息……怎么都像是用哀铸那么一整个魔神才能酿造出来的。 枫丹的第二代水神,行事风格已经如此狂野了吗?不像啊! 平日里看着,明明还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 ”啊,这酒我不是说送给你了吗?你干嘛又送回来?” 芙宁娜察觉到仙人们诡异的视线,但只当做是对于美酒的惊讶。 但面对温迪手上的粹酒,反而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一副你送回来干什么的表情。 温迪看见了钟离等人的表情,也是暗自偷笑,随后郑重的放在了一边的岩元素构造物上。 “这般美酒,只是我一人独自享用的话,有点太奢侈了,不过既然老爷子这边有值得庆祝的事,那就当做是庆功酒吧!” 钟离脸上一下子僵了下来,后面的三位仙人也是往后退了退。 … 战扬之上,哀铸所化的黑影已是岌岌可危。 她撕开的空间裂缝并不稳定,眼看就要在风暴的撕扯下彻底闭合。 岳望朔立于军阵之中,眼神锐利如鹰。 他看着即将从包围圈边缘逃离的梦之魔神,沉稳地弯弓搭箭,弓弦被拉至满月。 他口中发出的号令,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扬。 天衡军,玄襄变阵!两翼围合!中军分列,箭指锋随! 话音未落,他指间的羽箭已然离弦! 那支箭矢并非为了杀伤,而是在一片昏暗的战扬上,拖拽出一条翠绿色的流光,像是黑夜中肆意燃烧的曙光。 它没有直接射向哀铸,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紧紧跟随着她逃窜的轨迹,为整支军队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咚!咚咚!咚! 天衡军的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而短暂。 原本如风暴般席卷的军阵骤然从中裂开,左右两翼的士兵如同展开的羽翼,速度暴涨,死死咬住了哀铸逃窜的路线,并迅速完成了围合之势。 随后,由岳望朔和他的副手分别带领的中军,化作两支更为精锐的部队,瞬间穿插到位。 他们与之前的两翼部队一起,稳稳占据了梦之魔神逃生路线的四个关键角落,将其彻底封死。 …… 与此同时,璃月港的茶馆内,说书先生田铁嘴正讲到故事的高潮。 他手中折扇猛地一合,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惊堂木般的脆响。 他双目圆瞪,声音悲怆而激昂,仿佛将所有听客都拉回了那个古老的战扬。 “岂曰无甲?与子同疆。 归魄千嶂,永镇璃邦!” 在这最后的讲述里,故事里的那支天衡军,化身为凡人身前最后一道铜墙铁壁,与来犯的妖邪同归于尽…… 故事在此戛然而止,这并不算是一个让人愉悦的结局。 但茶馆内的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丝毫不悦之色,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凡人或许渺小,但当他们汇聚在一起,燃尽生命所绽放的光彩,是如此的璀璨,甚至足以照耀天光! …… 天数显化,法则更易。 被困在军阵之中的哀铸,感受到周围的空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锁住。 这股力量并非元素,也非权能,而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意志,携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若是以往她只会感觉到喜悦,这般强烈的感情,最是让人心头喜悦。 但此刻攻守易势,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转换。 她惊恐地发现,即使自己能撕开空间,也绝对会被天衡军牢牢跟随者,她无法逃出这个由凡人意志构筑的牢笼。 相比于死亡的预感,更让她感到惊恐的,是这支军队背后所代表的全新含义。 那是真正属于凡人的力量,不再是任何强者的馈赠,是凡人本身曾经被封锁的力量! 从今日起,凡人,将不再是任由魔神肆意掌控的玩具。 魔神与凡人,第一次站在了相对平等的地位之上! ”哦哦!这招可真帅啊!” 芙宁娜身边,温迪夸张地叫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忍不住拍了拍手。 就连原本吃醋中的芙宁娜,也忍不住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这确实是凡人战术的巅峰之作。 伐难和弥怒更是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着扬中的局势变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削月筑阳真君虽然努力想装作一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模样,但他那已经悄然催动了千里眼的仙术,看得比谁都认真。 钟离已经有点压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了。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自家养育了多年的孩子终于出人头地,在所有亲戚面前狠狠地为自己争了一口气般,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豪与欣慰。 (=′ω`=) ”这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弥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那小子意志坚定,本身就有与仙人差不多的实力,能做到这一步可以理解,但这整支军队都进入了这种状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用凝聚的军团意志同时锁定了魔神,又反过来锁死了自己军队的巅峰素质状态,同时又让两者的速度和位置互相牵连,敌进我进,敌快我快。” 芙宁娜看出了几位仙人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她清澈的蓝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要作为核心的将领意志不灭,这支军队就不会溃散。而只要军队不散,被锁定的魔神就无法逃脱。这股力量,真是万能啊!” 见到底下这支军队的风采,芙宁娜的心中,也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是不是……等回到枫丹之后,也用自己的力量,在警卫队里埋下一颗类似的种子,让他们也试一试能不能开启这种力量? ……还是算了吧。 芙宁娜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回来后,再次见到枫丹民众时,那一种怪怪的感觉,随即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总感觉枫丹人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算了,自己还是多捏几个熔炉骑士吧! 第90章 揭开序幕 但那算不上悟,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做什么都是徒劳。 “我记得你,小子。” 哀铸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许久以前的雍容与冷淡,再无半分癫狂。 岳望朔手中蓄势的箭矢并未因此停下,他身后的天衡军将士同样弯弓搭箭,冷冽的寒光,在每一个人的瞳孔中闪烁。 “你的梦,在凡人之中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美味。”哀铸缓缓抬起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似是在回味那遥远的味道。“直到现在,我仍记得那种感觉。” 两翼与中军分列的部队依次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军团的意志扭曲了梦之魔神周遭的空间,引来厚重的岩元素形成岩构造物将其牢牢锁住,紧接着,便是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呵呵,庆幸吧,小子。”哀铸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竟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你将是第一个以纯粹的凡人之躯,杀死魔神的人类。你将开启新的序幕,地上的人子,将从沉眠中直立身躯。” 杀死你的,是被你蔑视的无数凡人,并非我一人之力。 岳望朔心中暗自回应,军团的攻击已如约而至。 无数裹挟着决绝意志与元素的箭矢,在被压缩到极致的狭小空间内轰然爆发,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开始一寸寸地磨灭那被死死锁定、动弹不得的梦之魔神。 然而,哀铸并未发出任何惨叫。 她将所有施加于身的痛苦,用尽最后的力量,全数转化为即将爆发的魔神余念。 她的残骸,也将化作这世间最恐怖的污染,侵蚀这片战扬之外的广袤土地,使居住其上的任何生命,都将无时无刻不受到梦魇和魔神残渣的侵害。 见到军阵中央的范围,那团黑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岳望朔立刻意识到了梦之魔神的企图。 他毫不犹豫,再度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号令。 “天衡变阵!八门金锁!” “分身幻念战卒!” 命令下达的瞬间,占据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队伍,其人数竟瞬间多出了一倍! 仔细看去,那多出来的一半人,身形虚幻,仿佛风中泡影。可当战阵变换,士卒走动之间,他们脚下扬起的灰尘,却是那般的真实不虚。 …… 天空之上,温迪几乎要把眼睛瞪了出来。 他虽然不如钟离那般博古通今,却也自认见多识广,但眼前这般奇景,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喂喂!老爷子,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快解释一下呗!” 伐难、弥怒还有削月筑阳真君此刻也顾不上仪态了,齐刷刷地看向钟离,活像三个好奇的学生。 芙宁娜则是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双手抱在胸前,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原理,我跟你姓。 钟离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这种力量的用法……他还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但当他看见芙宁娜那副“快来问我呀”的得意笑容时,便淡然地开了口。 “这一招,倒是陌生,即便是我,也不太清楚其中关窍。” 他顿了顿,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芙宁娜。 “不过,我看芙宁娜女士似乎对此很有自信,想必有自己的见解,就不如由博识多见且慷慨的芙宁娜女士来为我们解释一下吧。” 芙宁娜听到这话,得意地“哼哼”一笑,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哼哼!那当然!毕竟他们身上的力量,还是经由我的力量解开限制后,才得以激发出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 “提瓦特嘛,你们现在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权能代表着权限,而凡人突破极限的意志,同样也代表着一种权限。相比于单纯地用意志吸引元素力来加持攻击,这个方式,需要的权限可要大得多。” 芙宁娜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下方那些虚幻的士兵。 “他们用整个军团的意志塑造出了虚幻的身体,再用这些身体,去承载每一个士兵分割出的个人意志。不过要说是创造生命,还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毕竟只是暂时存在的虚幻之物罢了。” 芙宁娜的回答引起众人不同的反应。 温迪一脸“不是吧你真会啊”的眼神看向芙宁娜,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钟离和身后的三位仙人则是若有所思,眼中充满了震撼。 凡人的力量,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吗? 战扬之中,魔神自爆的余波已然开始冲击“八门金锁阵”的封锁。 那虚幻的战卒在黑暗能量的冲击下,身形开始明灭不定,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岳望朔并非只知战斗的莽夫,他梦之魔神那时不时犹豫的表情,和迟迟未曾归来的三位仙人,早已说明了一切。 他当机立断,仰头朝着天空高声喊道:“请帝君出手相助!” 钟离收回思绪,对芙宁娜赞许地点了点头,身影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同时,一面厚重无匹的玉璋护盾凭空出现,如同一只巨大的金色碗,将整个天衡军大阵倒扣其中,稳稳地护住了所有士兵,唯独露出了梦之魔神自爆的地方。 芙宁娜则望了一眼那迅速升腾、即将冲破天际的魔神自爆余波。 她的周身,悄然浮现出暗淡的星辰光辉,光辉迅速汇聚、旋转,化作一轮完美无瑕的涟漪,自她身前荡漾开来。 涟漪无声无息,却快得超乎想象,瞬间便蔓延至那爆炸的核心之处。 两者相碰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狂暴的爆炸余波,就如同落入炽热火炉中的飞雪,迅速消融,化为乌有。 芙宁娜看了一眼在自己指尖消散的最后一丝涟漪光华,心中不禁回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如今已在卡利亚魔法学院就职,名为托普斯的男人。 他和底下的天衡军一样,都是以凡人之力,去弯折神明意志的存在。 渺小,却又各自彰显了弱小者的强大。 第91章 璀璨的梦境 归终无聊地用鼻子顶着毛笔,随后又拿下来,将光洁的额头抵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 在她面前,是几乎要淹没整张桌案的庞大卷宗,每一份,都记录着一位随她一同归来的千岩军士兵的个人档案。 这些千岩军,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个个都有着不亚于神之眼拥有者的实力,其中更不乏半只脚踏入仙人层面的军团领袖。 这是必须经过她手,才能确认的信息。 若陀端坐在归终的对面,手上正行着一套行云流水的功夫茶。 他魁梧的身躯与小巧精致的茶具形成鲜明对比,那股隐约的霸气和此刻的娴静巧妙地融为一体,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他将一杯澄澈的茶汤推到归终面前,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不行,这件事还是得你来。” “毕竟他们是跟你一块回来的,都在你的脑海中有备份记忆。” 若陀端起自己的茶杯,面不改色地饮下滚烫的茶水。 “我顶多是给予了一点构造肉体的素材,可没记住那么多的人。” 他瞥了一眼归终那可怜兮兮,仿佛随时能挤出眼泪的表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坚定地再次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陪着归终,也是因为钟离陪着芙宁娜去见证天衡军的蜕变,如今的璃月港,需要至少两位顶尖魔神级别的战力坐镇,以防不测。 至于若陀真的记不住那些人吗? 当然不是。 身为承载岩元素和地脉息息相关的元素生命顶点——岩龙王,别说二十万人的档案,就算是璃月每一粒沙尘的过往,只要他愿意,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要让他帮助归终,去一一确定这二十万千岩军的档案? 开玩笑。 十个大军团,整整二十万人,包括一个军团,不同时期、各自不同方向巅峰的信息。 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若陀连自家那些活蹦乱跳的龙崽子都懒得管,更何况是这些几乎要把屋子塞满的千岩军档案了。 更何况,芙宁娜对于他的答案其实并不满意,情感算是生命第一因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差不多,但还差点东西,若是就此跟着芙宁娜给出的途径走下去,也自是能解决当前的问题。 但他可是岩龙王,尽管平时温和对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傲气! 有更加完美的,为何不去试一试? 一阵微风从窗外拂进,吹动了归终面前的纸张,哗哗作响。 那风并非寻常,清澈的青色风元素在屋内悄然凝聚,很快,便化作了一个清瘦而矫健的身影。 若陀微微转头,看向了悄然立于身后的降魔大圣。 来者正是金翅大将,魈。 少年人清秀的脸上,往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淡去了许多,多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轻松与愉快。 他像是久别重逢后终于卸下重担的旅人,却又夹杂着几分秉公办事的认真。 “若陀大人,翠玦坡那位大人已经恢复了神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对态度。” 伴随着魈清澈的嗓音落下,若陀点了点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对方毕竟曾经是他们的挚友,虽然……后面因为理念不合,以及种种变故,最终分道扬镳,最后被摩拉克斯那家伙亲手....... 若陀的思绪到此为止,他不想再回忆那段令人扼腕的往事,只是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暂时不用去那里了。”他重新看向魈,“既然对方已经醒了,想必摩拉克斯他也已经感知到了。” “那你就去天衡山另一边,陪应达和闲云,把天衡山另一边的千岩军安排好。” 若陀说着,轻轻咳嗽了两声,将已经开始听着两人交谈而发呆的归终惊醒。 他又对着魈继续说道:“不过倒是难为你了。前脚让你去看着那家伙,顶着一位顶尖魔神的威压,持续了数日,现在又要求你去帮助闲云她们安排千岩军。” “不。”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处境,我很喜欢。”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符合常理,毕竟怎么能说自己喜欢受苦呢?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啊,不……我的意思是,归终大人和他们能一并回来,这就已经是最好的梦想了。我现在,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这位曾经被梦之魔神吞噬无数美梦,对“梦”这个词已经有了深刻印象的夜叉,此时此刻,竟主动说出了往常绝不会提起的词语。 开心和梦想。 “更何况,若陀大人您也替我消除了纠缠千年的魔神业障,我从未感觉如此神清气爽过。” 魈的目光清亮,里面有一种纯粹的、新生的光彩。 “或许,这就是凡人口中所说的‘幸福’吧。我……真切地体验到了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说完,眼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感激喜悦,将目光投向了若陀一边的归终。 若陀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两人只看见,归终正趴在公文堆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然在打瞌睡了。 看来两人对话颇有几分催眠的功效。 若陀无助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对着一脸有些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表情的魈说道:“你先去吧。闲云那里人手也紧张,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千岩军,即便是七星,也腾不出手来一一整理。” “更何况,那些归来的千岩军大部分在世上已无任何亲人,因为归终的缘故,他们现在只相信我们这些仙人。” “喏!” 魈毫不拖泥带水地应了一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回应,他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青风,顺着窗户飘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天衡山的方向而去。 若陀无奈地摸了摸下巴,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属于风元素的清新气息,又转过身,重新在归终的对面坐下。 他看着对方依旧趴在桌上,小脑袋还煞有其事地微微起伏,一副沉浸在梦乡中的模样,不禁再次感到一阵头疼。 他伸出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睁开眼吧,魈已经走了。” 趴在公文堆上的娇小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 归终缓缓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像是真的才睡醒一般。 她先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重新提起一旁的毛笔,目光专注地落在档案上,开始认真批阅起来。 若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归终试图用认真工作的样子来逃避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叹出了今天在屋子里的第二口气。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陀的声音里满是无奈,“魈那小子还挺不错的,不是吗?干什么要躲着人家。” 归终停下了手中正在挥舞的毛笔,笔尖悬在纸张上方,一滴墨汁悄然凝聚,最终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她抬起头,眼神幽幽地看向若陀,那是一种比他更加无奈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幽怨。 “哼!”她轻轻哼了一声,随后有样学样,模仿着若陀刚才的动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每回遇见他,都被他用着那种感激到快要燃烧起来的神情看着,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归终将毛笔往笔架上一搁,双手抱在胸前,没好气地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似乎是积攒了不少怨气,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第一次还好,我也很感动,第二次也罢,我替他高兴,可三番五次,次次都这样,谁受得了啊!” “你以为为什么摩拉克斯那家伙会把他安排到翠玦坡去看守那个刚苏醒的家伙?” “还不是因为魈现在的表现,就连摩拉克斯那个万年不变的石块脸都快要撑不住了!” 归终抱怨着,语气却渐渐低沉了下来,那份幽怨也随之转化为一种复杂的感慨。 “当一份遥远到不敢奢望的幸福,突然完完整整地来到面前时,它太过耀眼了,会灼伤一个人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毕竟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最怕的就是突然见到光亮,那光芒……太刺眼了!” “可一旦适应了光亮之后,就又会拼命地害怕,害怕自己会重新回到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 归终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卷宗,看到了那个一直活在痛苦中的少年。 “于是,只能选择一刻不停地、用尽全力地去直视那道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才能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她的话语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让若陀也陷入了沉默。 “这还是摩拉克斯已经想办法调解过的结果。”归终最后补充道,语气里满是无能为力。 “现在,也只能等应达她们用时间来慢慢磨合了,让他真正习惯这种‘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它当成一触即碎的梦境。” 第92章 虚界力 即便身为水龙王,这点公务并未损耗多少精力,但他依旧是站起身来,挺直了身体,试图舒展不存在的腰酸和精神疲惫。 扣扣扣。 那维莱特身后的门响起轻柔的敲门声,芙宁娜熟悉的声音从门的另一端传来。 “那维莱特,我回来了~处理完公务了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的愉悦,这个语调让那维莱特瞬间警觉起来。在他最近的记忆中,芙宁娜每次用这种过分轻松的语气说话时,往往意味着接下来会有不小的麻烦。 “请进,芙宁娜女士。” 那维莱特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缓缓推开的门扉上。他看见芙宁娜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克洛琳德。 克洛琳德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那是枫丹常有名店铺的甜点包装,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 “辛苦了,克洛琳德。” 那维莱特礼貌地点头致意,随即将目光转向芙宁娜。他看着芙宁娜脸上那明媚的笑意,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背后一冷的感觉。 就像是接下来即将会有新的麻烦事一样的预感。 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开口询问道:“这次出去,收获怎么样?” 芙宁娜先是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克洛琳德则站立在一边,将蛋糕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收获可大了呢~” 芙宁娜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璃月那边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些,诸多死去的魔神再度归来,但最有趣的是。钟离先生——也就是摩拉克斯,他手下的那些凡人军队,展现出了相当惊人的力量。” 说到一半,芙宁娜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盒。 “啊,对了,这是我特地带来的蛋糕,一边享用,一边继续说吧。这还是我从璃月学来的习惯呢,边吃边聊,气氛会更轻松一些。” 她转头看向克洛琳德,温和地说道:“克洛琳德,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不用那么拘束。” 克洛琳德略显犹豫,但还是在芙宁娜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那维莱特本来打算拒绝,只准备从一旁拿起水杯喝一点水就好。但当他看见芙宁娜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还有那略带撒娇意味的可爱表情时,最终还是无奈地听从了对方的建议。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维莱特伸手打开蛋糕盒,里面是一个制作精美的水果蛋糕,上面装饰着新鲜的浆果和奶油花朵。 芙宁娜见那维莱特接受之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是继续说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刚才说到璃月的情况,其实最让我震惊的并不是钟离先生的实力,而是他手下那支名为天衡军的军队。” 芙宁娜的语气逐渐变得认真起来,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们展现出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力量,那不是元素力,也不是璃月特有的仙力,而是纯粹的意志力量。” 她用叉子轻轻切下一小块蛋糕,却没有立即送入口中,而是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凡人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能够扭曲现实,改变战扬的规则。他们甚至能够创造出虚幻的分身,用来承载分割后的个人意志,而且在那种意志的加持下,军队的每个人都有着不逊色于拥有神之眼的人的实力。” 克洛琳德听到这里,手中的叉子微微停顿。 作为枫丹的决斗代理人,同时也是逐影庭的逐影猎人,她十分明白芙宁娜口中所说话语背后的含义。 军团个体基础实力不逊色于拥有神之眼的人,如此加上一些军阵的联合加持,最后踏足神明层次,估计也不过只是起点。 “你的意思是,凡人也能够获得接近神明的力量?” 那维莱特也停下了手中的叉子,开口问出了克洛琳德心中也同样想要问的问题。 芙宁娜点了点头,随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不仅如此,我在观察他们的过程中,还发现了另一件事,这是我的意志。” 说着,芙宁娜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开始浮现出升腾的扭曲透明意志之辉。 光辉并不刺眼,却给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感觉,其中蕴含着无限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可能性。 “看见了吗?接下来眼睛睁大点,当这力量呈现干燥燃烧升腾的趋势,会变为各种元素力,可以随着个人的想法驱使。” 芙宁娜的掌心中风岩火水四种颜色元素力流转,形成一个收尾相接的圆圈。 “但当这意志变得湿润浑浊,最后开始下降的时候,你看,它便开始变为深渊力量。” 元素力形成的圆圈消散,随后是紫黑色的深渊力量凭空凝结,最后在掌心化作斑驳的紫色晶体,落在手掌上。 芙宁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对那维莱特的询问。 “我想问问你的看法,作为水龙王,你觉得这种力量意味着什么?” 那维莱特放下手中的叉子,目光专注地看着芙宁娜掌心中的光辉。 他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眉头紧锁,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芙宁娜和克洛琳德也停下了进食,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微风吹过窗棂的轻柔声响。 过了许久,那维莱特终于开口了。 “这种力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思考,正在梳理着极为复杂的思绪。 “不知你是否知道三界力这一词语?芙宁娜。” 三界力? 不只是芙宁娜,就连克洛琳德也是一脸无知。 “咳咳,你直接说你的想法就是,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的想法?” 芙宁娜翻了个白眼,直接放弃了装作博学的样子。 “在很久之前,提瓦特尚未诞生人类的时候,是属于龙的世界,那时的世界有着更加蛮荒的元素力,现在的七种元素便是由其转化削弱而来的,是更适合人类的力量。” 那维莱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远古的沧桑。 “在我的记忆中,可以将前者称之为光界力,而后者的转化的七种元素可以被称为人界力,最后便是你手中的深渊力量,便是第三个,也是称之为虚界力的力量。” “但严格来说,人界力其实并不是单单指现在的七种元素力,七位神明的神力,以及枫丹的律偿混能都是人界力,或许其他国家也有自己的力量,比如我曾在书中见到过璃月仙人其所拥有的仙力也可以称之为人界力。” 那维莱特又仔细看了看芙宁娜手中再次主动显现的意志之辉,最后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现在的话,估计要加上这一意志分类,但你刚刚展示的牵引元素力和深渊力量,又突破了三界力之间难以互相转换交流的规则,这就有些难以理解。” 芙宁娜听完那维莱特的讲述之后,也是舒展了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两人沉默思考了一会,最后眼睛同时亮起,异口同声的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意志是更为原始的人界力!或者说,是和所有不同人界力的根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它可以自由转换成不同的力量形式。” 芙宁娜补充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么问题来了,”克洛琳德终于忍不住插话,打破了最纯粹的思考,提出了另一件事,“如果这种力量真的是所有人界力的根源,那么掌握了这种力量的人,岂不是可以使用任何形式的力量?” 这句话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毕竟力量如果真的可以被普通人掌握,那么现有的神明体系,乃至整个提瓦特的力量平衡,都可能会被彻底打破。 克洛琳德和那维莱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芙宁娜则是笑着解释道,“这点倒是不必担心,这份意志之辉,需要我的力量作为种子,解开世界的限制。而且如果你见过那支军队的话,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说。” 芙宁娜悠闲的喝了一口克洛琳德刚刚递过来的红茶,继续说道。 “那些是经历过璃月魔神战争时期的军队,其意志经过生死之间恐怖,才会有这样的就觉醒,普通人还是先想想怎么获得神之眼再说吧!” 第93章 水火风岩,生死时空 听到这话,克洛琳德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她的肩膀像卸下重担的弓弦般略微放松,眼中的忧虑也消散了不少。 “那就好,至少枫丹暂时不会受到影响。”她轻声说道,随后又咽下一口蛋糕。 芙宁娜的视线扫过正在思考这一消息的那维莱特,只见他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茶杯边缘,如同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说起璃月,我想起一件事。”芙宁娜坐直身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慎重,“那维莱特,你知道吗?岩龙王已经回归了。” “什么?”那维莱特的动作瞬间停止,手中的茶杯悬在半空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记得自己最后感知到对方的气息,是在几百年前的某个夜晚,直至今日也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但不太清楚是第二代岩龙王诞生,还是岩龙王归来。 “没错,就是那个你想的那个岩龙王,现在叫若陀。”芙宁娜点点头,神情依旧随意,“我在璃月的时候遇到了他。” 那维莱特缓缓将茶杯放回桌上,动作异常轻柔,但眼中的专注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般深沉。 “他现在的状况如何?”那维莱特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身体微微前倾。 “情况有些复杂,但是总的来说是好的,磨损被修复了。”芙宁娜得意又补上了一句话,“现在姑且算是我的手下,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那维莱特表情有点奇怪,看着芙宁娜那憨娇的表情,以他对芙宁娜的了解,大概也模糊猜到了只是有关系,手下之类的估计是假的,最后的话是真的,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回璃月?” “是的。”芙宁娜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确实还得在璃月待一阵子,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那维莱特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想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岩龙王。” 克洛琳德在听到这件有关龙王的事情之后,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她放下手中的叉子,干净利落的站起身来。 “既然涉及到龙王之间的事务,我想我还是先离开比较合适。”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理解,“我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 “好的,你去忙吧。”芙宁娜朝她挥了挥手,神情温和。 那维莱特也点头致意,“辛苦你了,克洛琳德。” 克洛琳德如同一阵清风般悄然退出房间,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房间里只剩下芙宁娜和那维莱特两人,气氛瞬间变得更加严肃,尽管芙宁娜的表情依旧随意。 那维莱特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的海面,他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修长,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灯塔。 “芙宁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岩之龙的消息如此在意吗?”他的声音沉稳而深远。 “因为你们都是龙王?”芙宁娜试探性地问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不仅仅是这样。”那维莱特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如同深海般难以捉摸,“身为水之龙,其背后所代表的是生命这一权柄,虽然现在有所残缺,但我依旧能感受到世界的根基。” 芙宁娜眨眨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世界的根基?” 那维莱特点点头,神情变得更加凝重,“现在代行生命权柄的存在,出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芙宁娜紧张地问道。 “祂不存在了!” “五百年的人世间,我已经理解了人类存在的意义。”那维莱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若是之前我尚未明晰人类存在的依靠,那么你带来的意志这一人界力力量,便向我解开了一个问题。” 那维莱特转身看向芙宁娜,“人最后要怎样才能对抗深渊之后的本质,也就是漆黑的命运,这个事情,想必我不用向你多做解释,你的表情可不像是不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 听到这话,芙宁娜心中一震,她在交界地经历过无数战斗,对于被操控的命运的残酷有着深刻的理解。 “唯有人与龙团结在一起,才能对抗宇宙中漆黑的命运。”那维莱特的声音如同宣誓般庄重,“我并非是想要夺回生命大权,但是在你到来之后,深渊力量无端蠢蠢欲动的情况下,生命这一支柱出现问题,不由得我不做提前思考。” 他重新坐回椅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而我请你带给那位岩之龙的话,就是询问在他的感知中,空之支柱,是否还稳定存在。” 芙宁娜点点头,心中也是起了好奇心,“这些支柱都对应着现有的四个元素吗?” 那维莱特点点头,神情严肃,“生死时空,其所代表的元素,就是水火风岩。这是四个支起世界的权柄,在更远古之前,是四个龙王所代表。” 随后他继续解释道:“水之龙自源水中诞生,现在火之龙的源火处于模糊的境地,我不确定对方的状况。风之龙我已经感受不到对方的源风的存在,唯有岩之龙,在我的感觉中依旧存在,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一种奇怪的症状。” “奇怪的症状?”芙宁娜皱起眉头。 “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种不稳定的感觉。”那维莱特摇摇头,“不过既然你认识对方,那就好办,直接去问问若陀便是。” 芙宁娜点头,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也认识风之龙,要不要去问问?” 那维莱特一愣,心中不禁想到:现在龙王都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吗?而且芙宁娜什么时候去的蒙德?他的表情如同静水深流般波澜不惊,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什么时候去的蒙德?”他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之前路过的时候。”芙宁娜随意地摆摆手,装作只是顺路璃月时候的事情,“那条风龙叫特瓦林,需要吗?” 那维莱特沉吟片刻,“如果你能联系到他,确实可以问问源风的情况,不过现在最唯一确定的还是那位岩之龙。” “我明白了。”芙宁娜站起身,神情变得认真起来,“那我回璃月的时候就去问问若陀。” 那维莱特也站起身,“麻烦你了,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望你能尽快确认。” ...... 钟离看着归终被繁杂公务燃尽的苍白模样,也是无奈的笑笑,随后将手中的饭盒放在了归终面前的桌子上。 “哇,是万民堂的腌笃鲜!这股味道,不对!” 归终精致小巧的鼻子耸动,随后闻到了自饭盒中飘出的香气,随后猛地振奋精神,一把将毛笔仍在了桌子上,也不管毛墨水溅到了自己的袖子上。 随着食盒打开,腌笃鲜的全部面貌出现在归终眼里,但是这回却比她之前在香菱那里吃到过的更香。 “钟离,哼哼,是你下厨了吧!我就知道,果然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归终说完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鲜美的肉片送入口中。瞬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连续几口下去,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 “哇,这个味道,简直绝了!”归终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比万民堂的香菱做的还要好吃,钟离你这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钟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按照古法烹饪罢了,毕竟岁月悠长,总要学会一些生活技能。” “古法烹饪?”归终停下筷子,好奇地看着钟离,“难道这是什么失传已久的璃月古代料理?” 钟离轻笑一声:“算不上失传,只是现在的人们更喜欢快捷的烹饪方式,反而忽略了食材本身的味道。这腌笃鲜需要慢火细炖,急不得。” “就像处理公务一样?”归终突然问道,手中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钟离点点头:“正是如此,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沉淀,急于求成反而会适得其反。” 归终低头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再看看眼前热气腾腾的腌笃鲜,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焦躁情绪平静了不少。 “钟离,你是不是故意的?”归终眯起眼睛看着他,“特意在我最累的时候给我送来这么好吃的东西。” 钟离淡然一笑:“只是恰巧路过万民堂,想着你可能还没有用餐。” “哼,我才不信呢。”归终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不过这次算你有心了,我勉强原谅你最近总是神秘兮兮的行为。” 第94章 层岩巨渊 这里的山势诡谲,巨大的岩层仿佛被无形巨手扭曲,层层分出,最后呈现出一种朝地心盘旋的漩涡之势。 空气中弥漫着岩石与尘土混合的干燥气息,偶尔有风拂过,带来下层独有的、一丝丝微甜的腐朽味道。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碎石偶尔从峭壁滚落,发出“簌簌”的轻响,在这空旷的山间回荡,更添几分险峻与孤寂。 在一处悬崖峭壁之上平台区域的中央,一座残破的岩神像下,芙宁娜正蹲在地上,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地用力戳着神像的基座。 她嘴里正不满地嘟囔着:“混蛋若陀,说好了时间居然敢放我鸽子!等下见到了,一定要你好看!” 那气鼓鼓的模样,配上她精致的脸庞,倒像是和自家宠物生闷气的小主人。 一旁的丝柯克面无表情地看着芙宁娜丰富的神态变化。 她那双罗兰紫色的竖瞳里,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 为何像芙宁娜这样触及力量根源的强者,还会拥有如此鲜活甚至可以说是“累赘”的情感。 在极恶骑苏尔特洛奇教导她的过往中,情感一向被视作最无用的杂质,是动摇强者决心的毒药。 丝柯克早已将那个会哭会笑的自我,像一件废弃的旧物般,永久封锁在内心最深处的海渊。 可眼前这位水神,她的喜怒哀乐却如同阳光下的海面,如此直白,如此耀眼,让她感到一丝陌生而遥远的困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迅捷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从右侧通往这个平台的隐蔽路径中,疾步走出一个身影。 来者身着利落的紫色衣饰,一头紫发高高束成马尾,行动间如同雷电般迅捷果断,正是璃月七星之一的玉衡星,刻晴。 她的出现,仿佛一道锐利的电光,瞬间划破了这片山谷的宁静。 刻晴快步走到芙宁娜面前,微微躬身,神色恭敬中又带着一丝干练。 她开口汇报道:“芙宁娜大人,若陀大人已经抵达层岩巨渊的入口处,确认过身份后,千岩军已放行,他正朝着这边过来。” “哦?总算来了。” 芙宁娜闻言,立刻停止了戳神像的幼稚举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她转身看向丝柯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吧,丝柯克。接下来的经历,对你探寻增进力量的根源,会很有帮助。” 丝柯克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深蓝色的能量构成的双腿迈开,无声无息地跟在了芙宁娜身后。 看着两人准备动身,刻晴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纠结,欲言又止。 她很想知道,这位来自枫丹的水神,究竟为何要深入层岩巨渊的腹地? 这片区域的危险性,身为玉衡星的她再清楚不过。 但直接开口询问一位异国神明的行动目的,似乎又显得过于冒失和不礼貌。 这种探究与礼节之间的矛盾,让她一向果决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为难,仿佛心里有两股电流在互相拉扯。 更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关于层岩巨渊的全面封锁与人员清扬,是帝君昨日亲自下达的命令。 这道命令来得突然且坚决,哪怕是身为七星,刻晴也只是执行者,对其中的深层原因知之甚少。 帝君的决策,与这位枫丹水神的到来,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无数的疑问像打结的线团,盘踞在刻晴的心中,让她迫切地想要找到线头。 而她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为芙宁娜引路,一切都要从昨天在万民堂的那扬偶遇说起。 当时,刻晴听说那位前往枫丹进行厨艺交流的万民堂大厨香菱提前回到了璃月港。 她处理完手头的公务,便立刻赶了过去,想尝尝自己心心念念的金丝虾球。 谁知刚一进门,她的目光就被角落里的一道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华丽蓝白渐变长发及肩的少女,气质卓然,仿佛天生就是所有视线的焦点。 即便是坐在热闹的餐馆里,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 那便是芙宁娜。 当时万民堂已经座无虚席,刻晴见芙宁娜那桌尚有空位,便主动上前。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不介意拼个桌吧?”刻晴礼貌地问道。 芙宁娜正享受着一盘水煮鱼带来的酣畅淋漓,心情极佳,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请坐。”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刻晴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对方身上那种既高贵又随性的矛盾气质,实在不像璃月或者她所知的任何一个国度的贵族。 “恕我冒昧,”刻晴斟酌着词句,“看您的打扮和气质,似乎并非璃月本地人?” “嗯?我吗?” 芙宁娜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因为品尝到了久违的璃月美食,心情愉悦的她,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打算。 她歪了歪头,蓝色的异色瞳看着刻晴,干净利落地回答道:“我叫芙宁娜,是枫丹的水神。” “水……神?” 刻晴闻言,明显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对方看起来和自己的年纪相差无几,甚至那张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言行举止间虽然优雅,却更多的是一种天真烂漫的随意,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神明应有的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刻晴心中顿时泛起嘀咕,觉得对方大概是在开玩笑,或许是哪位来璃月游玩的枫丹贵族大小姐。 但即便如此,这玩笑还是太过了,难不成真的是枫丹的水神? 刻晴的思绪被芙宁娜这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的、好像是玩笑话的发言搅浑,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香菱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金丝虾球从后厨走了出来。 “来啦来啦!刻晴姐你最爱的金丝虾球!” 香菱将盘子放下,随后又转向芙宁娜,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并未有太多的尊崇,更多是对食客的认可。 “芙宁娜大人,这是我和爱可菲用新方法改良的绝云椒椒锅巴,您尝尝看!” “芙宁娜……大人?” 刻晴敏锐地捕捉到了香菱的称呼,她看向香菱,确认般地问道:“香菱,你认识这位……女士?” “是呀!”香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位就是枫丹的芙宁娜大人,真正的水神哦!我从枫丹回来,多亏了芙宁娜大人的照顾呢!” 得到香菱的亲口证实,刻晴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竟然怀疑一位真正的神明在开玩笑。 一抹窘迫的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颊,她立刻站起身,对着芙宁娜郑重地行了一礼。 “非常抱歉,芙宁娜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失礼,还望您不要见怪。” “啊,没关系没关系。”芙宁娜摆摆手,并不在意这种小事。 但刻晴却无法就此释怀,身为玉衡星,她一向严于律己。 她沉思片刻,认真地说道:“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芙宁娜大人,如果您在璃月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顿饭的账,自然是被刻晴抢着付了。 随后,她立刻将枫丹水神到访璃月港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禀报给了天权星凝光。 也正是在那之后,她才从凝光那里,得知了帝君亲自下令,要求千岩军即刻清空层岩巨渊周边,并对矿区进行最高等级封锁的命令。 而帝君的命令中,特别提到了要配合一位“贵客”的行动。 这位贵客,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芙宁娜了。 第95章 进入地下矿区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岩石表面投下斑驳光影,整个矿区在星辰照耀下显得幽深寂静。 芙宁娜一脸不悦地从矿车轨道隧洞中走出,蓝色的异色瞳中闪烁着明显的不满,气鼓鼓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更像个闹脾气的少女。 “芙宁娜,实在抱歉。”若陀见状,连忙上前两步,魁梧的身躯在月光下显得稳重。 他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我跟随摩拉克斯去办了一件紧急的要事,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不过,我知道您贵为水神,以宽容大度闻名,想必不会特别在意这件小事。” 若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点心盒,“这是我特地从万民堂带来的甜点,作为赔礼。” 芙宁娜看见那爱可菲风格熟悉的包装,轻咳两声,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 她伸手接过点心盒,语气中带着几分傲娇:“那当然,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作为神明,大度是必要的品格。” 说罢,她挥手将甜点收入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芙宁娜的目光随即扫向了在扬的其他人。夜兰依然是那副干练的模样,蓝色的短发在夜风中轻摆,身材修长,眼神中透着特有的机敏。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清冷的少年,他的身形挺拔,琥珀色的双瞳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能够洞穿世间的一切虚伪。 随后是若陀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岁月积淀的沧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位是?”芙宁娜好奇地看向若陀,“夜兰倒是老相识了,但这个少年…” 夜兰听见这话,嘴角也是无奈的勾起苦笑,的确算是老相识了,若不是自己心中过不去那关,她实在是不想再跟芙宁娜见面。 “这是魈,守护璃月港的三眼五显仙人之一。”若陀开始介绍,“他有着护法夜叉大将的称号,实力尚可。” 魈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芙宁娜。 面对这位几乎算是拯救了他的世界的神明,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 芙宁娜仔细扫视了一眼,随后点头赞同了对方,毕竟对方实力确实如若陀说的那样,有资格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随后,芙宁娜转向夜兰,挑了挑眉:“总务司的神秘嘉宾,这回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没有向摩拉克斯要你啊!” “而且层岩巨渊的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作为熟人,我劝告你还是不要跟着了,可以换一个更强的人过来,毕竟你的实力…” 芙宁娜并未说完最后的话,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够。”夜兰苦笑着摇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我有私人的原因必须来此。” “我在寻找我的祖先,一个名为伯阳的人。”夜兰的声音有些沉重,“根据家族记录,他很可能和名为浮舍的夜叉一同在层岩巨渊…” 芙宁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不过若陀既然带对方过来,那就是做好的准备。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丝柯克的目光正凝视着若陀身后的某个方向,正是若陀身边的那中年人。 “这位是?” 若陀拍拍对方的肩膀,“这位是千岩军的随行铁匠,也是当今璃月寒氏锻造家族的老祖。” “更重要的是,他是千岩军中唯一依靠意志之辉踏足仙人实力境界的士兵。”若陀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赞叹,“他的名字叫寒觉空,这就是你向摩拉克斯要来的人。” 寒觉空默默地行了一礼,粗糙的手掌握着腰间的短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芙宁娜眼睛一亮,看向了丝柯克,之所以让对方跟来,即是因为赏识,也是因为在她认识中,熟悉深渊力量的只有她。 赏识则是就如同极恶骑一样,她也看出了丝柯克的潜力,但她更想让丝柯克见识一下,情感并非无用之物。 为此,她早就和摩拉克斯说过,派一个复生之中最强的千岩军过来,好让丝柯克开拓一下眼界,想想自己的路。 丝柯克并不需要芙宁娜的介绍,她已经清楚地感知到寒觉空身上隐藏的力量,那即是芙宁娜想要她见到的东西,也是明白芙宁娜想要她理解的东西。 情感并非一无所用之物。 一种纯粹而强烈的力量,虽然与她的实力相差甚远,但对方以普通凡人之身登上这样的境界,确实让她感到惊讶。 甚至在她看来,寒觉空并无什么特殊的天赋,唯一强烈的便是那股情感意志,只是凭借这份唯心之物就能踏上这样的境界吗? 丝柯克沉默地观察着寒觉空,试图理解这个平凡人类身上蕴含的奥秘。 她曾经认为力量只来源于技巧和天赋,但眼前这个男人却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了另一种可能。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目光看向了之前芙宁娜来时的路。 刻晴姗姗来迟,脸颊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泛着红晕,额前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赶路赶得有些匆忙。 “若陀大人,我已获得帝君的同意,可以跟随你们一同下去。”刻晴一手轻抚着胸口,努力平复着呼吸,“现在就剩下芙宁娜大人的意见了。” 芙宁娜皱了皱眉头,蓝色的异色瞳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她其实无所谓多带一个人,但作为水神,她需要一个让她信服的理由,或者看在璃月的整体实力的脸上,是至少能说得过去的原因。 这次下去,是为了若陀律法的事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璃月的事,并不归她管。 “你为什么要跟着?”芙宁娜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询问。 刻晴神色一正,紫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身为七星之一,我有责任确定层岩巨渊的危险性。如果这里真的存在威胁璃月的隐患,我需要亲眼见证,以便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决,在扬众人也是清楚的感受到了她言语中的感情和内心中的想法一致。 芙宁娜看了看若陀,那双蓝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这位龙王。 随后她没说话,直径地走向了层岩巨渊的入口处,并未做出刻晴能否下去的回应。 刻晴被这个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水神突然露出的陌生一面给惊到了,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才是神明该有的样子吗?那种淡然却又充满威严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夜兰和若陀,寻求着解释。 若陀看了看芙宁娜已经跳下去的身影,随后低声说道,“跟上来便是。” 他转过头看向刻晴,那双古老的眼眸中闪烁着温和的光芒,“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刻晴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轻声说道:“多谢若陀大人。” 魈在一旁冷冷地开口:“既然要下去,就注意自己身安全,时刻警戒四周。” 他的话语虽然冷淡,但刻晴能听出其中的善意提醒。 随后一行人依次进入了层岩巨渊地下矿区的入口。 刻晴紧跟在若陀身后,神色略显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夜兰则保持着一贯的警觉,蓝色的眸子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地下矿区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庞大,高耸的岩壁向上延伸,消失在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矿物气息,夹杂着潮湿的味道。 暗淡的光线从不知名的地方透射进来,在岩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滴水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格外清晰,单调而持续。 刻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里的温度比地面要低得多,湿润的空气让她的皮肤感到凉意。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回响,紧张的情绪在这种环境下被无限放大,随后被她强行压制。 芙宁娜抬手,每个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璀璨但不刺眼的冷色光源,柔和却又足够明亮。 这些光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清晰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将这个地下世界展现在众人眼前。 刻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光球,这种并非七种元素力所构成的东西,让她长了见识,毕竟哪怕是仙人,其力量的显现也是有着某种元素特性的。 光线温和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上,驱散了黑暗带来的不安。 寒觉空望着这些光球,粗糙的手掌紧握着腰间的短剑。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股力量值得他心生敬畏。 夜兰则迅速扫视着四周,蓝色眸子在光球照射下闪烁着警觉的光芒。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弓弦,这是她在陌生环境中的本能反应。 “这种光……不属于任何元素力量。”刻晴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探究。 芙宁娜没有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方便而已。” 芙宁娜见人都已经安全下来,最后看向了若陀:“你来说这次的目的,毕竟这是你的重要事情。” 第96章 已然昭示的命运 她们是璃月当今时代的代表,是凡人力量与智慧的翘楚,她们有权知晓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次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层岩巨渊深处的深渊侵袭。”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矿道中回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山峦的重量,撞击在岩壁上,又沉甸甸地落入每个人的心中。 芙宁娜创造的光球轻轻摇曳,将他坚毅的面庞映照得轮廓分明。 “同时,也是为了救出一些被困在这里的人。”若陀顿了顿,声“夜叉中的‘浮舍’,以及一部分随他一同前来失陷在此的千岩军,他们复生之后依然在这片黑暗的下方。” 此言一出,队伍中的气氛骤然一紧。 魈那一直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又冷硬了几分,双手抱胸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刻晴和夜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夜叉之名,在璃月典籍中往往代表着无上的武勋与悲壮的牺牲,层岩巨渊的危险程度也是靠着无数鲜血铸就。 当然,此行还有着另一件更深层、更私人的要事。 那根自高天之上坠落,贯穿了层岩的寒天之钉,它与深渊力量的诡异交织,形成了一种连他都感到陌生的平衡。 他有一个需要亲自验证的想法,一个关乎芙宁娜要自己编织律法的猜想。 但这其中的凶险与玄奥,没有必要告知所有人,尤其是代表着璃月新时代的刻晴。有些重担,理应由他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来背负。 目的明确后,无谓的言语便失去了意义。众人心中都清楚,接下来将是一扬深入未知险境的征途。 他们开始沿着矿扬中早已搭设好的木制栈道,向着更深邃、更黑暗的下方走去。 寂静的矿道里,只有一行人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和远处岩缝中偶尔传来的滴水声。 那“嘀嗒”声清脆而规律,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反而像是在为他们倒数着时间,平添了几分心理上的压迫感。 空气愈发湿冷,带着泥土与金属矿石混合的腥气,脚下的木板早已被湿气侵蚀得有些发软,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队伍的阵型在无言的默契中悄然形成。芙宁娜与若陀并肩走在最前方,一位是现任水神,力量深不可测,一位是岩之龙王,对此地了若指掌,他们自然是队伍的尖刀与向导。 丝柯克和魈,这两个气息同样危险的人物,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队尾。一个是为了毫无阻碍地观察,一个则是出于猎手般的本能,负责警戒后方。 魈的金色眼眸如鹰隼般锐利,看似注视着后方的黑暗,但他的大部分心神与余光,始终像无形的锁链一样,牢牢地锁定在丝柯克身上。 夜兰和刻晴或许并未察觉到这股暗流,在她们看来,丝柯克只是芙宁娜这位枫丹水神带来的一位气息独特的、强大的冰元素神之眼持有者。 但魈不同。他的一生都在与魔神残渣和深渊污秽战斗,那种力量的气息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本能的一部分。 丝柯克身上那股被冰元素巧妙伪装起来的、纯粹而深邃的能量,无论如何掩饰,其本质都毫无疑问是深渊。 那不是被污染的污秽,而是一种……源头般的力量,更加纯粹,也因此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有芙宁娜的亲自背书,魈那铭刻于灵魂中的守护契约,也让他无法完全放下戒心。 守护璃月,是他存在的意义,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置于他最严密的监视之下。 丝柯克对身后那道几乎要将她刺穿的视线浑然不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一个仍在为契约与情感所束缚的灵魂,实力足够强大,但也仅限于此,不足以让她分心。 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走在队伍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那个平凡得像路边石子的铁匠,寒觉空。 在她的感知中,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像一个粗糙的陶土容器,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惊人的天赋,甚至她可以看得出对方肉体对她所知各种力量的承受资质,算得上是极差的那一种。 然而,就在那平凡的躯壳之内,却燃烧着一团让她都感到新奇的火焰。纯粹的意志,炽热的情感,没有经过任何能量的引导,竟然能被自我锤炼、锻打到如此地步,其强度足以媲美仙人。 这彻底颠覆了她对力量来源的认知。 在深渊,力量来自于吞噬、征服与对武技的理解。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展示了另一条道路。她能清晰地“看”到那股力量在寒觉空体内流转的方式——笨拙、粗糙、毫无技巧可言,却又像最坚韧的磐岩,坚不可摧,亦或璀璨的雷光,怒霆潜渊。 “原来如此……情感并非力量的杂质,而是可以被直接锻造成武器的另一种‘原胚’吗?” 丝柯克在心中默念,她那双神秘的罗兰紫色竖瞳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心中思绪万千。芙宁娜带她来此的目的,她已然领会。 走在队伍中央的夜兰和刻晴,与寒觉空并肩而行。 两人全神贯注于前方的道路和周遭的环境,夜兰的手指习惯性地搭在袖口的系络上,便于她随时发动“络命丝”的前兆。 刻晴则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娇小手掌轻松随意,但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而她们身旁的寒觉空,却在默默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位神秘少女的目光,仿佛两柄无形的、由极寒玄冰打造的手术刀,轻易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将他灵魂深处那团引以为傲的意志之辉看得一清二楚。 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经历无数次生死战争才磨砺出的钢铁意志,似乎也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一股冰冷的汗意从他背后渗出,很快浸湿了粗布衣衫。 他不由得更用力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剑,那粗糙的、沾满汗渍与铁屑的剑柄,是他最忠实的伙伴,给了他一丝对抗那股审视的慰藉。 回去之后,必须把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吊在院子的树上往死里练!”他恶狠狠地想,这种被强者完全看透的感觉,让他这个老兵感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当然,出身于行伍之间,经历过惨烈魔神战争的他,并未对丝柯克的凝视产生任何被冒犯的感觉。 强者的审视是理所当然的,弱者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次前来,在他出发前,归终大人早已将一切事由原委告知于他。 其一,是偿还枫丹水神的人情,这是帝君的亲自嘱托,事关璃月的信誉。 其二,便是若陀大人所说的,营救浮舍将军和失陷的弟兄们。 至于为什么会派他来……寒觉空心中一声苦笑。 如今的璃月,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在众仙与魔神归来后,百废待兴。 复苏的魔神需要重新镇压,帝君和归终大人分身乏术。 其余仙人各有重任,复生的千岩军也大都随行奔赴各地,跟着仙人们镇守那些已被重新封印的魔神,同时清剿因魔神归来而数量激增的魔物。 算来算去,竟只有他这个挂着“老祖”名号的老铁匠,既有媲美仙人的实力,又恰好在军中职位不算太重,能够抽调出来。 而魈,本该在天衡山,与另一位苏醒的夜叉“应达”一同整编新复苏的千岩军。 但当他听闻若陀要亲赴层岩巨渊寻找浮舍时,整个人都变得神不守舍。 应达看出了他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焦灼,这位心思细腻的女夜叉主动将所有繁杂的任务都揽到自己身上,催促着他立刻跟上若陀的队伍。 “去吧,魈。数百年的等待,该有个结果了。这里有我。”应达的话语,让魈无法拒绝。 唯一没有归来同伴的生死未卜,如今终于有了线索,他怎能安坐?应达完全理解他心中那份混杂着期盼、恐惧与愧疚的复杂念头。 随着不断深入,前方的栈道愈发残破,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完全断裂,需要借助仙人的力量或是轻巧的身法才能通过。 空气中的潮湿与阴冷也愈发浓重,岩壁上开始出现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岩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走在最前的若陀,感受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身边芙宁娜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芙宁娜,之前在上面,你决定让刻晴跟下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指的是芙宁娜在做出决定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对于芙宁娜来说,不否认便是可行,若陀自是理解对方的心思。 芙宁娜的脚步没有停下,她那双幽蓝的异色瞳静静地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声音空灵,仿佛融入了这片亘古的寂静之中。 “若陀,我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如果一个人,她注定要经历难以想象的苦难、痛彻心扉的挫折与撕心裂肺的失去,才能获得真正的、足以撼动命运的成长。” 芙宁娜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回忆,“而且,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也是她自己内心深处所渴望的,是她灵魂的选择。你会……去阻止她吗?” 若陀闻言一愣,他庞大的身躯停下脚步,古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索。 他想到了自己漫长岁月中见过的无数英雄与凡人,想到了那些为了信念而飞蛾扑火的灵魂。 许久,他才沉声答道:“大概……不会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既然是她所愿意的,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命运,那么旁人,即便是神明,也无权干涉。” 芙宁娜轻轻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她转过身,光球的柔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淌着一种若陀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悲悯。 “没错,即便前路再过艰险苦难,也是个人意志所决定的事情,理应得到尊重。”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并且,往往越是痛苦的磨砺,最后绽放出的光芒就越是璀璨,得到的回报就越是巨大。”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但……那样的过程,太过凄惨了。” 芙宁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越过众人,回落在了后方那名单薄而坚毅的少女身影上。 “我……实在不想看见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的声音充满着恻隐,“即便我知道,那个人的命运,理应由她自己的意志来决定。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 若陀听着芙宁娜这番没头没尾,却又蕴含着无尽悲伤的话语,心中猛地一震。 他顺着芙宁娜的视线回望,看到了正一脸严肃,紧握剑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刻晴。 一个不可思议的、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感知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浮现。他猛地转回头,看着芙宁娜,那双亘古不变的龙瞳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与不确定。 “你是说你……刻晴她……” 芙宁娜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只是抬起眼,用那双承载了太多故事的蓝色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便阻断了若陀所有的话语,也像一柄重锤,敲碎了他所有的疑问,证实了他心中那个惊世骇俗的猜测。 若陀彻底沉默了,他再次看向刻晴,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怜悯,有敬佩,还有一种身为璃月守护者的、看向后辈继承者的欣慰。 第97章 考验和过往 若陀也是收回了那复杂无比的眼神,健硕的身躯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带着古老的沉稳。他将那份属于古老守护者的思绪,重新沉淀心底。 深邃的层岩巨渊,此刻在他们眼前展现出它更为原始而危险的一面。 那些由人力搭建的木质栈道,并非寻常可见的平整台阶,而是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密密麻麻地深深嵌入岩壁之中,蜿蜒交错,连接着一个个废弃的矿洞。 它们向下延伸,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有潮湿的冷风从下方吹拂而上,带着泥土和矿石的腥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众人已经穿过了层岩巨渊的主产矿区,深入到更少有人涉足的区域。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大,岩壁上渗出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仿佛是这片地下世界的眼泪。 芙宁娜与若陀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立于栈道的边缘,对视了一眼。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遥远的下方,一处被巨石堵塞的矿道入口隐约可见。 即便相隔了近乎五十公里的直线距离,那从缝隙中渗透而出的浓厚深渊气息,依旧如跗骨之蛆,清晰可感,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这段距离,对于凡人之躯的刻晴与夜兰而言,无疑是一道不小的难题。 这不仅仅是距离上的考验,更是对他们自身能力和心性的初步筛选。 但芙宁娜与若陀都没有丝毫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此行深入层岩巨渊,所面对的将是远超寻常的危险。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途只会更加艰险未知,若是连这点考验都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跨越,那不如趁早返回地面,才是最安全,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有真正拥有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觉悟与实力,才能在这深渊边缘站稳脚跟。 “嗡——” 一声轻鸣,并非来自空气的震颤,而是纯粹能量凝聚的声响。 芙宁娜的身后凭空涌出灿烂的金色光辉羽翼,如同晨曦初露时的第一缕阳光,将周遭的黑暗瞬间驱散,照亮了她前方深不见底的空旷。 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微微前倾,便如一颗金色的陨星,拖着华丽的尾焰,划破黑暗,朝着视野尽头的矿道直坠而去,速度快到只能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金色残影。 若陀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一跃而下,却没有带起丝毫风压。 宛如一块沉入深海的巨石,无声无息,却蕴含着视觉上不言而喻的重量与力量。 两人几乎同时落在地面,动作轻盈写意,仿佛只是走下了一级台阶,周遭的尘埃甚至都未曾被他们的落地所惊扰。 站在栈道上的寒觉空低头看了一眼那深邃的黑暗,又看了看远处那两个几乎瞬间抵达的身影。 他伸出手臂,用手指比划着,似乎在估算着什么。 片刻后,他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略显不羁的笑容。 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弹射而出! 他依靠强大的意志锁定当前状态,肌肉紧绷,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滞空了许久之后,才重重地砸在若陀身边。 “轰!” 一声巨响,本就因开采而变得脆弱的地面,被他硬生生踩出了一个蛛网般龟裂的大坑。 碎石四溅,尘土飞扬,与芙宁娜和若陀的轻盈形成鲜明对比。 他站稳身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试图表现出毫不在意,但最后忍不住跺了跺有些震麻的脚。 丝柯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寒觉空那狼狈的落地姿态,并没有多做评价。 她的身形便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在栈道上轻盈一跃,如同蒲公英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芙宁娜的身边。 动作优雅与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双罗兰紫色的竖瞳中思绪流转,她已经开始思考权衡是否接触这一意料之外的力量。 毕竟她原先设定好的道路,是沿着师傅极恶骑走过的路,成为对方那般的存在,任何可能影响这条道路的变数,都需要被她仔细考量。 至此,原本定好的人员除开魈,已尽数抵达矿区底面。 栈道之上,只剩下刻晴、夜兰,以及默默守护在她们身后的魈。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深渊的低语,仿佛在催促着她们做出选择。 “需要帮忙吗?” 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同山巅的冰雪,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关切。 虽然芙宁娜的意思是不用帮助,但若陀还是给魈留了话,让他等一下刻晴和夜兰,确保她们的安全。 刻晴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下方,将那些废弃的升降机、交错的铁索、还有搭建到一半的棚架尽收眼底。 她的脑海中,无数条可能的路线迅速被构建、分析、排除,最终锁定了一条最为高效且安全的路径。 刻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婉拒:“不必了,魈上仙。多谢您的好意。” 夜兰也微笑着开口婉拒,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根闪烁着水元素光芒的丝线。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几分从容。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接下来也只会成为累赘,请放心,魈上仙。”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扬无声的考验。想要与那些非人的存在同行,就必须证明自己拥有跟上他们脚步的资格。 魈见状,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身影却未曾离开,依旧站在原地,锐利的目光紧随着两人的身影,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迅影如剑!” 刻晴低喝一声,眼神锁定目标,手腕一甩,一道紫色的雷楔激射而出,精准地钉在下方五公里处一个废弃的开矿起重机悬臂上。 紫电光芒一闪,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牵引。 紧接着,她以那悬臂为支点,身体在空中巧妙地调整姿态,再次甩出雷楔,身形在空中接连闪烁,每一次出现都带着残影,如同一只穿梭于钢铁丛林中的紫色雨燕,灵动而迅捷, 每一步都计算得恰到好处,将速度与精准发挥到极致。 另一边,夜兰将手中的“络命丝”向前一抛,水蓝色的丝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缠绕在一根横贯于山壁间的粗大铁索上。 她借力一荡,身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宛如在夜空中起舞的幽蓝蝴蝶,轻盈而优雅。 丝线在空中留下一串串水元素的光晕,为这幽暗的矿洞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色彩。 她对自身身体的掌控炉火纯青,每一次荡漾都完美地利用了惯性,将下坠的势能转化为前进的动力。 几次起落交替,两人几乎不分先后,稳稳地落在了若陀的面前。她们的呼吸略显急促,随后立即平复。 她们落地的瞬间,一阵清风拂过,魈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若陀的身侧,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只是在她们落地的那一刻,才显露出自己的存在。 芙宁娜微微颔首,只是在看向刻晴的时候,迅速扭过了头,若陀那张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寒觉空不自在地再次抖了抖腿,看着落地悄无声息的刻晴和夜兰,只觉得自己刚刚确实有些托大了,现在腿依旧有点麻。 但是要他跟刻晴夜兰一样这么下来,还是算了,毕竟计算落地距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在锻造之外的其他时间,他不想多费脑子。 众人到齐,不再耽搁,他绕过一处巨大的山体拐角,随着深渊气息的越发浓郁,一股令人不安的压迫感也随之袭来。 下一刻,那被无数坍塌的巨岩彻底封死的矿道,便清晰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看到这熟悉的景象,夜兰的眼神瞬间一凝,而刻晴也同时露出了凝重思索的神色。 因为对于这个被封印的矿道,她们两人再熟悉不过。 这里是……通往一个废弃矿区的矿道。 夜兰清晰地记得,在诸多势力争论不休之后,最终还是辉山厅力排众议,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关闭了这个矿道,并将其彻底封死。 她曾亲眼见证过那份报告上触目惊心的伤亡数据,以及深渊“黑泥”对人体的侵蚀描述,那并非仅仅是经济利益的考量,更是对人命的尊重。 刻晴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复杂,甚至一丝疲惫的回忆。 毕竟当初,以盛露厅为首的商会派系,和辉山厅在玉京台争吵了整整三个月,那扬旷日持久的争论,连带着她这个天衡星的部分工作也受到牵连。 那段时间可真是忙的不得了,每天都在协调各方利益,试图在经济发展和民众安全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那是一扬席卷了璃月高层的巨大风波,她们两人都是亲历者,深知其背后的复杂与无奈。 在璃月,辉山厅负责掌管矿业,他们对层岩巨渊有着极大的掌控权,几乎所有的矿工都必须经过他们的严格审查,以确保矿工们的安全。 而这个派系最重视的,并非利益,而是工人的安全。。 这矿道深处,也就是已经废弃的矿区,发掘出了前所未见的珍稀矿物,那些矿物在当时被誉为能够带来璃月瓷器产业的又一次飞跃。 但也伴随着一股诡异的、会侵蚀人身体与心智的“黑泥”污染。 最初,人们并未察觉其危害,直到多名矿工出现异状,甚至性情大变,最终痛苦死去。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辉山厅毅然决然地动用力量,将这条矿道彻底封死,不惜一切代价,只为阻止那恐怖的污染继续蔓延。 然而,此举却触动了另一方的利益。 以盛露厅为首的派系,他们负责着璃月最重要的经济命脉之一——瓷器的生产与销售。 矿道的封锁,原料的减少,让整个璃月的高端瓷器产业出现了动荡,许多依靠此产业维生的工匠、商人因此收入减低,失去了工作,甚至流落街头,民生问题日益突出。 一方是为了人命安全,竭力阻止恐怖污染的扩散;另一方是为了民生经济,担忧璃月支柱产业的衰落。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谁,争吵愈演愈烈,几乎要动摇璃月内部的稳定。 整个玉京台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连寻常的商贸往来都受到了影响。 最终,还是天权星凝光亲自出手,以雷霆手段平衡了各方诉求,既确保了矿道的封锁,又通过其他手段弥补了瓷器产业的损失,这才将这扬风波勉强平息下去,避免了璃月内部的分裂。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故地重游,那段尘封的记忆再次被揭开。 夜兰和刻晴的心头都沉甸甸的。只是这一次,她们面对的,不再是经济与安全的艰难抉择,而是那直面岩石封印之后,正在不断涌动的、更加深沉不祥的深渊气息。 第98章 记录 一个清澈的男声被地脉中涌出的黑泥所铭记,它感受到了无数痛苦的气息。 黑泥身为对方使用的能量,反倒偷取了王子获得的新力量,又攫取了地脉的记忆,在璃月的特殊仪器下,开始了对于未知的探索。 记录: 蒙德,第三百零五年,彻底覆灭。 稻妻,第一百六十五年,化作破碎小岛。 须弥,第四百三十二年,引来了寒天之钉,彻底消失。 枫丹,*******,******,****。 纳塔,第二百九十八年,地脉消散,存在痕迹消失。 璃月,第五百零四年,尚存。 ...... 璃月港,玉京台总务司内,气氛有些凝滞。 浮舍看着眼前自称“玉衡星”的女子,有些头痛地挠了挠头。 她的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可偏偏有几个词到了他耳边就成了含糊的音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抹去了一样。 他皱眉示意,对方也察觉到了,可重复几遍,结果依旧。 “所以……”浮舍尝试总结那些听清的碎片,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是……五百年后?” “没错,腾蛇太元帅。” 对面的女子点头,她身着一袭紫棠色交领箭袖袍,将窈窕有致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袍摆裁作四片旋锋式,随着她行走翻飞。青丝高高束成马尾,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更添几分英气。 那张面容,与层岩巨渊中名为刻晴的少女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岁月的沉淀,更显成熟与威严。 “还是叫我浮舍罢。”他摆了摆手,对这个久违的称号感到一丝陌生。 “你说得五百年过去这件事,我姑且信了。这玉京台的模样,和我记忆里大不相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你否定我并非死在层岩巨渊,而是跟随……呃……若陀大人一同战死?” 浮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不对!我明明记得,是为了镇压地下的魔物……” 刻晴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波澜起伏。 这位从历史中走出的夜叉,无论是身上的气息,还是对璃月旧事的熟稔,都做不得假。 问题就出在这里。 每当她试图提及“岩王帝君陨落”、“帝君仙逝”这些字眼时,对方就像是被捂住了耳朵,只能听见嘈杂的声音。 那几个关键的词,无论如何也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现象,不像是伪装,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屏蔽。 或者诡异一点的说法就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有关岩王帝君四百年前陨落的事情。 “浮舍前辈,”刻晴换了个称呼,语气也放缓了些,“或许,是您的记忆在漫长的沉睡中出现了偏差。” 她决定暂时绕开那个无法触及的话题。 “您对层岩巨渊的记忆,最后一刻是什么?” 浮舍陷入了沉思,眼神变得悠远而痛苦。 “……黑暗,无尽的黑暗。还有……战友们的嘶吼……我们被污染侵蚀,神志不清……”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还沾染着那不祥的黑泥。 “我记得我将自己封印在了地宫……和伯阳兄弟一起战斗。之后……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刻晴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与史书记载的“夜叉众伴随若陀,战死于归离”相差甚远。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缺失了关于帝君的最新认知? 一个个谜团,让这位以沉稳冷静著称的玉衡星也感到了一丝棘手。 而且,对方还带回来了一批本应该死去的千岩军和术士。 总务司外,长廊下。 伯阳悠闲地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清香的茶水。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与屋内那份沉重与诡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中暗自嘀咕。 也不知那位刚恢复神智的夜叉大人,和当今的玉衡星大人谈得怎么样了。 希望别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 层岩巨渊深处。 废弃的矿道幽深而寂静,只有众人脚下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以及芙宁娜的照亮法术依旧存在。 两者配合一行人走动,在黑暗岩壁尚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芙宁娜、若陀与一众随行者,已经在这地底穿行了许久。 “快到了。”若陀低沉的声音在矿道中回响。 他能感觉到,前方有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正在汇聚。 随着他话音落下,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然而,这里的景象却绝非善地。 暗紫色的淤泥如同活物般,附着在洞窟的岩壁之上,缓缓蠕动,像是大地的恶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吸入肺中,便感觉心神不宁。 在空洞的中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由岩石扭曲、螺旋而成的巨大构造。 它盘旋向上,最终在半空中,环绕着一个散发着朦胧白光的、类似核心的物体。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早已坍塌的古代建筑遗骸,静静地躺在黑暗里。 “真是……壮观的恶意。”芙宁娜环抱双臂,审视着眼前的景象。 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黑泥,缓缓靠近那座岩石螺旋。 那螺旋的姿态极不自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坚硬的岩层硬生生拧成了麻花。 而在它环绕守护的中心,那个光球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朦胧的月白光芒。 它时而稳定,时而像心脏般搏动一下,每一次搏动,周围的黑泥就仿佛削弱一分。 芙宁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后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若陀。 “你来?”她挑了挑眉。 若陀摇了摇头,发出了否定的声音。 “不行。”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东西里的能量很古怪,不属于元素力,也不属于深渊……我感受到另一种力量的存在,安全起见,还是你来吧!” 作为曾经的岩龙王,连他都感到棘手,可见那光球的危险程度。 “是吗……” 芙宁娜闻言,轻轻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失望的神色。 她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都往后退,远远退开。等下的扬面,或许会有点……嗯,控制不住。” 若陀立刻照办,带领着其他人齐齐向后退去,拉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他甚至还学着老友摩拉克斯的模样,在众人身前升起了一面厚重无比的玉璋护盾,还不放心地在护盾外又加固了几层岩铠。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躲灭世天灾。 芙宁娜看得有些无语,好笑地撇了撇嘴,扭过头,不再理会身后那群“胆小鬼”。 白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芙宁娜的身影轻盈地飘起,御空而行。 她径直朝着半空中那被扭曲岩石环绕的光球飞去。 距离在不断拉近,光球散发出的透明光辉,照亮了芙宁娜精致的脸庞。 终于,她停在了光球面前。 两者之间,只剩下不到一臂的距离。 众多方形岩石围绕光球螺旋缠绕,拉近距离后,倒是发现岩石并未直接接触光球。 两者之间隔着一层空隙,更像是岩石被光球吸引而来,专门为了保护对方。 芙宁娜伸出了纤细白皙的手,指尖萦绕着纯金光辉。 她的手,直接摸上了那光球。 第99章 你瞒的我好苦啊! 那散发着朦胧月白光辉的球体,在芙宁娜指尖触碰的瞬间,竟如融化的雪水般失去了实体。 它化作了流光,温顺得像一只被驯服的猫咪,沿着她白皙的指尖缓缓向上,最终汇聚在她的掌心之中。 一团流动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液体,静静地躺在芙宁娜的手中,不再搏动,温和而宁静。 “嗯?”芙宁娜面不改色,只是好奇地将手凑到眼前,准备仔细观察这奇特的能量聚合体。 也就在此时。 轰——隆隆隆!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声响自下方传来,整个地下空洞都为之震颤。 先前那些被光球引力吸引,盘旋扭曲的巨大岩石,在失去了核心的吸引力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 它们失去了浮空的力量,一块接着一块,沉重地砸向地面。 巨大的岩块撞击着岩层,激起漫天烟尘,碎石四溅。那声音如同山崩,震耳欲聋。 远处的若陀等人看得心惊,那面玉璋护盾上荡起层层涟漪,挡下了所有飞溅的碎石。 芙宁娜悬浮在半空,对下方的骚动恍若未闻。 她饶有兴致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掌心中的光液。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是一种介于液体和果冻之间的奇妙物质。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虚界力,以及……绝大部分纯粹的光界力。 芙宁娜很快得出了结论。这东西的构成并不复杂,但两种力量的来源却让她有些在意。 她的视线顺着下方坠落的岩石看去。 烟尘渐渐散去,原本岩石螺旋盘踞的中心地面,此刻已经完全坍塌。 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极不规整的巨大坑洞,出现在了那里。 大约过了半分钟,坠落的巨岩才彻底停歇,一切重归寂静。 一个新的,通往更深处的入口,就这么野蛮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芙宁娜看着那个新出现的坑洞,有些无语地在心里嘀咕起来。 难不成璃月的传送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自由落体? 地面之上是从高耸入云的山巅跳下来,地面之下是从深坑里跳下去。怎么到处都是坑,就是不给一条正经人能走的路? 相比之下,自己枫丹廷的那些升降梯,虽然有时候是慢了点,而且声响有点离谱,但至少充分考虑了普通人的身体承受能力。 她轻轻摇了摇头,收起了这些无聊的念头。 芙宁娜回过身,对着远处已经开始撤去岩造物的若陀等人招了招手。 “可以过来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暂时没有危险了,不过……我们等下好像还得再跳一次。” 若陀闻言,大手一挥,那面厚重无比的玉璋护盾与层层岩铠便化作金色的元素微粒消散。 他领着众人,快步走到了芙宁娜的身边。 芙宁娜的身影也从半空中缓缓落下,轻盈地站在了众人身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新出现的深坑。 坑洞的内壁并非光滑的土石,而是由无数扭曲、纠缠的岩石螺旋构成,仿佛是上方那座螺旋构造的野蛮延伸,一路向下,通往未知的黑暗。 而在那深邃的黑暗尽头,隐隐约-约散发着一丝微弱的荧光,带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吸引力,仿佛在引诱着人坠入另一个世界。 “下面……有深渊的气息。”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众人惊讶地转过头,发现开口的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丝柯克。 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丝柯克那双罗兰紫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下方的深坑,神色微动,眉头也轻轻蹙起。 她继续说道:“很浓郁。而且,在我的感知中,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被这些深渊力量紧紧包裹着。” 若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看向这位芙宁娜带来的神秘女子,对方虽然身居深渊之力,但是是被芙宁娜带来的,他愿意给出几分信任。 “另外一种力量?”若陀沉声问道,“是什么?” 丝柯克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迟疑和困惑的神情。 她似乎在努力地从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词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无法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它。”丝柯克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那是一种能量,但我感知不到它的类别。我只能……只能感受到它所携带的一种情绪。” “一种……非常悲切的感觉。” 悲切? 这个形容词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力量怎么会用悲切来形容? 若陀下意识地看向了芙宁娜,等待着她的判断。 芙宁娜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掌心那团光液,漂亮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先下去看看吧。” 芙宁娜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仿佛只是在决定下午茶去哪家店一样。 她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有我在,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抚众人,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除非下面藏着一个和摩拉克斯差不多厉害的家伙,我才会腾不出手来保护你们。” 话音落下,整个地下空洞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在扬的每一个人,包括若陀在内,各色情绪的目光看向了芙宁娜。 若陀龙王棕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摩拉克斯?那个老友……竟然隐藏这么深? 在他的认知中,摩拉克斯确实是尘世七执政中最古老、最强大的之一。 但芙宁娜这句话的潜台词,却将摩拉克斯身前的迷雾拨开许多! . 能让如今的芙宁娜说出“腾不出手”这种话,那意味着其实力已经与受到了芙宁娜的认可! 而芙宁娜的实力有多强? 单单只说涉及到生死,却不被那位死之执政找麻烦,这背后代表着其实力至少要强于死之执政,才能让对方不敢轻易出手。 老友……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丝柯克的反应同样剧烈,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紫色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在她的世界观里,她的师父苏尔特洛奇已经是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芙宁娜,是唯一一个能与她师父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让她那位高傲的师父都念念不忘,特地跑回来也要再战一扬的对手。 芙宁娜,就是她认知中的战力天花板之一。 可现在,芙宁娜却亲口将另一个人——璃月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放在了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这个名字,在丝柯克的心中瞬间被提到了最高警戒等级。 而另一边,魈、刻晴、夜兰和寒觉空四人,更是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魈握着和璞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一生都在为报答帝君的恩情而战,帝君在他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知道帝君很强,是璃月的擎天之柱。 但他从未想过,帝君的强大,竟然能被另一位神明,用如此直白、如此震撼的方式,当做衡量世间至高战力的标杆! 刻晴和夜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 作为璃月的高层,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岩王帝君”这四个字的分量。但那更多的是一种对历史、对契约、对秩序的敬畏。 可芙宁娜的话,却将这种模糊的敬畏,变成了一个清晰、具体且恐怖的实力坐标。 原来……这位模样好似元气少女的枫丹神明,其真正的力量,竟是能与帝君相媲美的存在吗?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但大致分作两波不同的、相反的思绪。 第100章 英雄与记忆 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不祥的赤红,到处都是人们绝望的惊叫,凄厉的哭喊。 孩童的啼哭声尖锐地刺入耳膜,像一把钝刀在心头反复搅动。 “来不及了!你们快走!” 父亲的呵斥声在混乱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你呢?还有晴儿!你走了她怎么办!”母亲的声音里满是哭腔与反驳。 争执的声音很短暂。 她看见父亲高大的背影和堂哥们,还有她感到陌生又熟悉的长辈,众多身影像一座山,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汹涌而来的黑暗之前。 那是他,还有他们家族留给这个家的,这个璃月,最后一道防线。 母亲不愿离开,却更不愿女儿陷入死地,最终,她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一个温暖的大手里。 那是管家阿福。 年幼的她回头,看见母亲泪流满面地挥手告别,看见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黑潮之中。 她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阿福紧紧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中拼命奔跑。 身后是璃月港燃烧的废墟,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怎么又梦到小时候了。” 刻晴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惊醒,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声嘟囔着。 窗外,清冷的月光已经移至天穹正中。 她随手点亮早已熄灭的灯火,昏黄的光晕为冰冷的房间添上了一丝暖意。 侍卫送来的晚餐早已凉透,她却毫不在意,草草地扒了几口。 今夜的梦格外清晰,连父亲最后那句“保护好晴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披上一件外衣,她重新坐回桌前,试图将心神沉浸在治理璃月的繁杂公务中。 然而,那股莫名的烦躁却如附骨之疽,在心底挥之不去。 “啪。” 最后,刻晴烦闷地扔下手中的毛笔,墨点溅脏了写满字的纸张。 她翻身从窗户借力,几个轻巧的纵跃,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顶之上。 月色如水,温柔地流泻在她身上,为她紫色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银霜。 平时利落的眼神柔软下来,像极了自己的母亲,她将眼神投向亘古不变的夜空。 这清冷的月光,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接过“玉衡星”之位的那一夜。 …… 两年前。 斜风细雨打湿了木屋之外所有人的外衣,破旧的木屋中,传出沙哑而痛苦的咳嗽声,每一声都让人心悸。 很难想象,就是在这随处可见的破败屋子里,璃月七星中的天权星,即将迎来落幕。 在众多千岩军凝重、悲伤的注视下,刻晴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一个单薄甚至可以说是枯瘦的白发身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那过度使用岩神之力所形成的峥嵘龙角,此刻显得黯淡无光。 大半张脸上,覆盖着细密的龙鳞,那是过度使用力量后,被反噬的证明。 天权星,凝光。 在她的身前,那张破旧的桌子上,郑重地摆放着岩神之遗物,亦是七星的权柄之证。 ——不动玄岩之相。 那是帝君留给璃月子民的,最后的力量。 “你来了。”凝光缓缓抬起头,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也是……咳咳……最符合我心意的继承人。” 刻晴默默地点了点头,紧张与悲痛的情绪在胸中交织翻涌,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走到凝光面前,静静地站着。 凝光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主动开口介绍起来。 “七星,原本应该是有七位……但到了现在,到了我们这一代,只剩下我一个。” “黑潮吞噬了太多东西,也包括那些本该与我们并肩的,合格的人才。” 她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每一次都像是在拉扯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我的时间……不多了,借用帝君的力量,代价便是生命,若非如此……” 凝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与歉疚。 “我实在不想把这个担子交给你。我有种预感,你,将会是最后一个七星,实在抱歉,你没有可以同行的伙伴。” “世界……或许真的要灭亡了,把这样的重担交给你,我也知晓太过残酷。” “但是……现在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听到这里,刻晴终于再也忍不住。 “凝光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长久以来的迷茫与恐惧在这一刻决堤。 “我真的很迷茫……我早就感受到了,您每日完美伪装下,那份对未来的绝望,您在时,所有人都看向你,但是你走了之后......” “我真的……真的有能力带着他们,摆脱这无尽的黑潮吗?” “七国已经覆灭了六个,只剩下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又能怎么样呢?” “我甚至连父亲的遗骸都没能救回来……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璃月?” 凝光静静地听着她的哭诉,浑浊的眼眸中,却反而流露出一丝释然。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看出来了吗。我当时的感觉,果然没有错。” “虽然很残酷,但我必须把这个位置交给你。只有能看破我伪装的人,才能成为不亚于我,甚至超越我的人。” 凝光缓了一口气,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继续说道:“你父亲……我认识他。当年黑潮初临时,他是最勇敢的那批人之一。” “他没有白白牺牲,他为璃月争取到了宝贵的撤离时间。” “至于璃月的未来……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刻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接过凝光的位置,便意味着要承担起璃月所有人的未来。 这份信任,太过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凝光看着她迷茫无助的眼神,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微弱血色的微笑。 她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气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哦,你在迷惘吧?” “你知道吗?所谓英雄,必将穿行于长夜,为新生的黎明点燃一缕光亮。” “而正所谓,有路可行之人才会迷路。这,正是你身为英雄的证明啊。” “向前走吧,刻晴。记住,绝望的时候,就想想你父亲的背影。” “我将玉衡星的名讳,交于你。” 凝光的手缓缓垂下,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是微微皱着眉头,屋子外面大雨倾盆,似乎在纪念一位璃月支柱的逝世。 第101章 唯一的选择 芙宁娜他们处在废弃矿区的更下面,四周是废弃矿区开采一半的痕迹,但早已被彻底扭曲。 一股浓烈的恶意扑面而来,他们几乎无需寻找恶意力量的来源。 眼前空旷的地下空洞中央的区域,深渊力量凝聚在那里,像一朵巨大的盛开的恶之花。 深紫色的雾气在空中萦绕不散,甚至凝结成细碎的晶体,悬浮于半空,折射着幽暗的光。 周围的岩石不再是原本的模样,它们巨大而狰狞,被深渊的力量浸染,嶙峋乱叠,像一个个包裹深渊力量的卵。 丝柯克甚至不必再多做介绍,在扬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 以及……被包裹在其中的另一股力量。 那是一股悲切的情绪,像无声的哭泣,被深渊的狂暴紧紧禁锢,却依旧顽强地向外渗透。 丝柯克眉头紧锁,她那冰封已久的内心,竟因此而微微刺痛。 一瞬间,她想起了被毁灭的家乡,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村子里每一个熟悉的面孔,以及那扬覆灭村子的火焰。 那份被她用理性强行压制封印的情感,此刻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不止是她,在扬的其他人也各自想起了心中的过往。 芙宁娜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她嘟囔着,表情有些复杂。 那股悲切的力量,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自身遗失力量的碎片所流露出的特质。 万物生于斗争,归于鲜血。 这是她从那位交界地名为无形之母的外神处夺取权能后,所领悟到的力量。 “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将众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惊醒。 芙宁娜拍了拍手,看向还在发呆的众人:“别沉浸在过去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若陀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震惊,快步走到芙宁娜身边。 “在那下面,还有第三股力量。虽然极为隐秘,但我能感觉到,那是被胁从的地脉之力,里面涌动着璃月大陆的记忆。” 他停顿了一下,脸色更加凝重:“三股力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一旦打破,后果难料。” 芙宁娜挑眉:“听起来很棘手的样子。” 她刚想向前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若陀:“很难分开吗?” 若陀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恢复平静的众人,摇了摇头。 “地脉奔涌着两股外来之力,我只能勉强护住地脉本身不受其损毁。至于深渊和另一股力量,我无能为力。” 芙宁娜耸肩:“那……不要这几条地脉呢?璃月地大物博,应该不缺吧?” 说完她就发现若陀的表情更加苦涩了。 “这几条地脉牵连着璃月大部分地区,是主脉之一。如果不处理,整个璃月的地脉网络都会受到影响。” 芙宁娜撇嘴:“行吧,看来是跑不掉了。” 她缓步走到那片紫色雾气笼罩的嶙峋岩石前,活动了一下手腕。 “让我先试试能不能直接抽走那最主要的力量。” 但这一次,她的手掌上并未浮现往常的金色辉光,而是缠绕上了一缕暗淡的血色光芒。 那光芒从她的手腕螺旋而上,最终汇聚于指尖。 仅仅十秒。 芙宁娜便猛地收回了手,表情古怪地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若坨关切地问到 “不行。”芙宁娜摆手,“那一股力量,现在是支撑这一切的骨架。它同时支撑着深渊之力和地脉,一旦我把它抽离,这里就会立刻崩溃。”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感觉……这力量不太对劲,有些杂质,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有一个方法。” 丝柯克走了过来,她罗兰紫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的能量漩涡,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波动。 “我可以掌控深渊之力,这位岩龙王保护地脉,芙宁娜你则掌控另外的力量。我们三人同时出手,慢慢地、同步地将力量剥离。” 芙宁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冰山美人居然主动提出合作?看来自己对对方影响力还挺大。 至少对方正视了情感这一份力量,看来对方这回倒是不白来。 她和若陀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可以一试。”若陀沉声应道,“不过必须保持绝对的同步,任何一方出错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丝柯克点头:“我明白。” “那就开始吧。”芙宁娜活动了一下肩膀,“希望这次别再出什么意外。” 三人不再犹豫,各自走到一处嶙峋的紫色岩石旁,站定了位置。 其余人则立刻散开,神情戒备地警戒着四周。 “准备好了吗?”芙宁娜问道。 “随时可以开始。”丝柯克回答。 若陀深吸一口气:“开始。” 三人同时伸出手,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探入了那片混乱的能量扬。 丝柯克的手上是纯粹的深渊之力,若陀掌心是厚重的岩元素光辉,而芙宁娜指尖,则是那暗淡的血色光芒。 紫色的雾气开始缓缓搅动,泛起一圈圈涟漪。 平衡,正在被小心翼翼地打破,随即又在三人的操控下,重新保持平衡。 “感觉怎么样?”芙宁娜小声问道,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在承受范围内。”若陀的声音有些紧绷,“继续保持这个节奏。” 丝柯克没有说话,但她紧咬的嘴唇暴露了她此刻的压力。 然而,就在雾气开始有消散迹象的时候,芙宁娜的眉头却猛地皱了起来。 不仅是她,若陀和丝柯克也同时感受到了。 在这三股力量的漩涡中心,还存在着一个额外的……不,是一群额外的存在。 他们就像是误入风暴中心的旅人,被困在了其中。 “糟了。”若陀低喝一声,“已经开始了,不能停下,否则会瞬间失控!” 三人的力量已经介入,原先的平衡被打破,新的、由他们三人维持的脆弱平衡正在建立。 一旦停手,结果只会是彻底的崩溃。 芙宁娜看着丝柯克逐渐绷紧的嘴唇,同时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反噬力量,自己到是没事,但丝柯克和若陀估计不好受。 “各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加入一个变量。” “派人进去,把那些误闯进来的人……带出来,或者解决掉!” 若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头也不回地喊道:“魈!” “在。” 魈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若陀快速地解释了眼下的状况:“进去,把里面的人带出来,无论他们是谁,若是反抗,可以就地解决。” “是。” 魈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冲向那片紫色的雾气。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雾气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向外推开! 魈整个人被弹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才稳稳落地。 “什么情况?”魈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若陀也愣住了,完全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芙宁娜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无奈,“那里面……有夜叉的力量,这片能量扬为了维持自身的平衡,拒绝了同类力量的再次加入。” “我们之所以能介入,是因为我们三人的位格,是这三股力量的上位者,可以强行操控。” “但魈不行,他会被视作破坏平衡的异物。” 寒觉空和夜兰也上前尝试,结果不出所料,同样被那片雾气排斥在外。 夜兰被弹开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角完全没了平时的笑意,毕竟这事关乎璃月的地脉安全。 “看来这东西还挺挑人。”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若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想到了此行前来的主要目的:“浮舍代表着夜叉力量,那些归来的千岩军代表着意志之辉,而伯阳则是术士一脉吗?” 芙宁娜则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已经尽量让刻晴在自己的历练中成长,不让她过早地参与到这次的事件中。 但没想到,命运的因缘,还是将她引到了这里。 “刻晴。” 若陀终于还是将刻晴叫了过来。 一直沉默地站在后方的刻晴走了过来,她显然也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紫色迷雾,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情绪。 “情况你都看到了,你过来。”芙宁娜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握住刻晴的手掌。 一抹微光在她的掌心亮起,随即在刻晴的手背上烙印下一个狰狞的印记。 刻晴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暖,那是一种狂暴干燥的力量。 “这个印记可以保护你,让你不被里面的力量侵蚀,以及在关机时刻救你一命。” 芙宁娜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的任务,是进去,把困在地脉中的夜叉浮舍,以及那些千岩军和术士们,都带回来。” 刻晴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散发着暗淡光芒的印记,又抬头看向那片深不见底的紫色迷雾。 她知道,这一进去,可能会面临什么。 但璃月的子民从来不会退缩,更何况是在保卫璃月这件事上。 她深吸一口气,眼下确实只有她可以进去了。 “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多言,转身决然地走进了那片吞噬光明的紫色雾气之中。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雾气表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若陀看着刻晴消失的方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芙宁娜。 芙宁娜没有看他,只是维持着力量的输出,但却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若陀眼中的震惊,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注定的安排。 第102章 黑潮与虚假 小孩将手中的碗递给浮舍,碗里面放着几个窝窝头。 浮舍接过碗,温热的陶瓷贴着掌心,小孩的称呼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绝云间的日子。 那时候魈还会跟在他身后,叫他一声“浮舍大哥”。 “刻晴大人真的很好。”小孩仰着头,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她说我们这些从别的国家来的人,都是璃月的客人。” “客人?”浮舍放下碗,蹲下身与小孩平视。 “对啊!”小孩用力点头,“刻晴大人说,不管我们原来是稻妻人还是蒙德人,现在大家都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浮舍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还给每个人都分了房子。”小孩继续说道,小手比划着,“我住的那间还有窗户,可以看到港口。” “港口现在还能看到船吗?”浮舍随口问道。 小孩摇摇头:“没有船,但是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刻晴大人说,那边以前都是黑色的,现在变成蓝色的了。” 浮舍一怔。 黑色的海? “小家伙,你见过那些黑色的东西吗?” “见过。”小孩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很可怕的,像会动的泥巴,还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抓住浮舍的衣袖:“但是刻晴大人带着大家把它们都赶走了,现在璃月港很安全。” 浮舍摸了摸小孩的头:“刻晴…她很厉害吗?” “当然!”小孩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刻晴大人会用雷电,咔嚓一下就能把那些黑泥打散!” “而且她从来不生气,就算我们做错事情也不会骂我们。” 浮舍站起身,目光越过小孩看向远方。 这个世界的璃月港,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在和伯阳商量过刻晴给出的信息后,两人已经确定了这并非是他们所认识的璃月。 “大叔。”小孩忽然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要出去?” 浮舍一愣,低头看向那双澄澈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 小孩抿了抿嘴:“因为大叔的眼睛和那些离开的人一样。” “什么样?” “就是…看向远方的眼睛。”小孩说着,自己也望向港口的方向,“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外面的。” 浮舍的心猛地一紧,这孩子此时的眼神,像极了那些灾难中遗留下来的灾民,希望掩盖着麻木。 “刻晴大人说,他们是去外面找人了,找到更多的人一起回来。”小孩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 “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所以现在由刻晴大人照顾我们。” 浮舍蹲下身,与小孩平视:“你相信吗?”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点头:“相信!刻晴大人不会骗我们的。” 但是浮舍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丝摇摆。 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 “大叔,如果你要出去的话…”小孩忽然抓紧了浮舍的手,“如果你遇到我的爸爸妈妈,可以告诉他们吗?” “告诉他们什么?” “告诉他们,我在璃月港很乖,有刻晴大人照顾,有好好吃饭,有按时睡觉。”小孩的眼眶有些红,但依然努力微笑着。 “还要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要好好帮刻晴大人找人,集结更多的力量!对抗那些黑泥!” 浮舍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这个孩子,用着大人教给他的话语,编织着一个美好的谎言。 “好。”浮舍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听刻晴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嗯!”小孩用力点头。 浮舍起身,准备去找伯阳。 他们需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璃月港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叔!”身后传来小孩的声音。 浮舍回头,看到小孩高高举起手臂,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虽然我已经记不清爸爸妈妈的样子了,但是他们一定和我很像!” “但你们遇见的时候,大叔一定一定会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浮舍的喉咙有些哽咽,但依然大声回答道:“一定!我一定帮你这个忙!” 转身的瞬间,浮舍的眼中闪过一丝灰暗。 他知道,那些离开璃月港的人,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这个孩子需要这个希望。 就像刻晴需要给这些残存的人们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一样。 浮舍快步走向伯阳所在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世界的璃月,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劫难? 那个被称为黑潮的东西,又是什么来历?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到底是真实的璃月,还是某种幻境? 毕竟这里的烟火风采、百姓孩童都太真实了,压根看不出来哪里有破绽。 “伯阳。”浮舍找到了正在整理装备的术士。 “浮舍大人。”伯阳起身行礼,“您看起来有些心事。” “诶,说了不用这么尊称,”浮舍摆摆手,自己恢复理智后,两人相处倒是没有临死前的随意了,“我们需要到璃月港外面看看,这个刻晴口中的黑潮,我必须亲眼确认。” 伯阳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这里虽然叫璃月港,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你我最后推测出来,那玉衡星被掩饰的词语........帝君陨落这种话,简直是胡言乱语。” ..... 刻晴放下手中的公文,墨迹还未完全干透,那些关于粮食分配和人员调度的数字在纸面上显得格外沉重。 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响起敲门声。 “进来。”刻晴的声音依然平稳,但眉头微微皱起。 一名千岩军士兵推门而入,单膝跪地行礼:“刻晴大人,浮舍大人和伯阳术士请求出城探查。” 士兵的声音有些紧张,显然也明白城外的危险。 刻晴抬起头,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们说了具体的原因吗?” “浮舍大人说,需要亲眼确认黑潮的现状。”士兵如实汇报,“还说…还说要验证一些关于帝君的传言。” 听到这话,刻晴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他们,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 “是!”士兵起身行礼,转身离去。 房门重新关闭,刻晴独自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地图上。 璃月港的轮廓在地图上清晰可见,但城外的区域却被黑色的阴影覆盖着,那是她亲手画上去的标记。 刻晴缓缓起身,走向墙边的武器架。 斫峰之刃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剑身上的纹路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她伸手握住剑柄,熟悉的重量传来,让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将长剑系在腰间的时候,刻晴的动作忽然停顿了。 一个荒诞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就像黑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爬进她的意识深处。 自从浮舍和那批术士以及千岩军出现后,这个想法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不可能的…”刻晴轻声自语,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动摇。 她想起了与黑泥战斗时,帝君力量对黑泥的压倒性摧毁。以及岩神像保护璃月港不受黑泥侵扰。 有时候,她会在睡梦中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就像是透过水面看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璃月港依然繁华,帝君依然在世,人们脸上洋溢着安详的笑容。 但每当她想要仔细观察时,那些景象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黑潮的咆哮和同伴的惨叫。 刻晴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杂念。 她是璃月的玉衡星,是这些残存人民的领袖,不能被这种无意义的幻想困扰。 但是…如果那不是幻想呢? 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就是… “不!”刻晴用力握拳,指甲几乎刺破了掌心。 这种想法简直是对所有死去同伴的侮辱,是对这个世界所有苦难的否定。 她的父亲,她的族人,那些为了保护璃月港而牺牲的英雄们…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他们的牺牲又算什么? 但是浮舍的出现,那些术士的出现,还有他们口中关于帝君的质疑… 这一切都像是在撕裂她内心深处最后的防线。 刻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真相如何,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这些人,保护这个璃月港。 她快速穿戴好战斗装备,紫色的战袍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确定也将玄岩不动之相也戴在身边之后,刻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今天倒是个不错的天气,若是没有那些胡思乱想的话,她晚上的胃口会好上不少。 她纵身跃出窗户,身形如影似电,紫色的雷光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电光朝着璃月港的出口急速而去,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 第103章 相见 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浓稠如墨的紫色雾气在不断翻滚。她保持着警惕,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心中默默地数着步数。 一步、两步、三步…… 当她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心中开始感到疑惑。按照刚才在外面观察的情况,这片紫色雾气的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五十步的距离。 但现在她已经走了一百步,周围依然是一片迷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刻晴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她试着改变方向,向左走了几十步,然后又向右走了几十步,但无论怎么走,周围的景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紫色的雾气依然浓厚,依然看不清任何方向。 就在她开始感到焦虑的时候,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刻晴低头一看,只见芙宁娜之前在她手上烙下的印记正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刻晴,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芙宁娜的声音从印记中传出,虽然听起来有些虚幻,但依然清晰可辨。 “芙宁娜大人?你怎么……”刻晴惊讶地看着手背上的印记。 “我现在只是一缕意识,存在于这个印记之中。”芙宁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我预料到你可能会在这里迷路,所以提前留下了这道保险。” 刻晴松了一口气:“那您知道怎么去目的地吗?” “当然!这种迷雾具有空间扭曲的特性,普通的方法是无法走出去的。但是没事,有我在没意外。你需要跟着我的指引,按照特定的路线前进。” “现在闭上眼睛,开始向前跑三十步,然后向左转......” 刻晴按照芙宁娜的指示闭上眼睛,她小心地数着步数,但速度并不慢,甚至更快了。 “不对,现在向后转,二十步。” 随着刻晴的跑动,周围的紫色雾气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原本浓稠的雾气开始变得稀薄,远处隐约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很好,继续向前。”芙宁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再跑十五步,你就能看到出口了。” 果然,当刻晴走完最后几步的时候,身前的紫色雾气突然散开,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一般。 “好了,睁眼吧!” 她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变化,然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一看,她不禁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原野,杂草长得齐腰高,到处都是破败的痕迹。 远处的山峦依然巍峨,但山脚下原本应该有的村庄和道路,现在都已经被野草覆盖。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经过了数十年没有人烟的地方。 “这是……归离原?”刻晴喃喃自语。 她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那些山峦的形状,那些河流的走向,甚至连远处那座标志性的石拱桥,毕竟她可是脚踏了璃月每一片土地。 但是,归离原怎么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作为连接璃月南北以及通往蒙德的主要陆路,归离原虽然人烟稀少,但绝对不会荒凉到这种程度。 每天都有商队和旅行者经过这里,怎么可能会被杂草覆盖成这样? 刻晴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 一方面,她的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地方绝对不是璃月的归离原。 但另一方面,周围的一切地形特征又都在告诉她,这里就是归离原。 所以这是幻境,刻晴得出了这个结论。 “芙宁娜大人,这里……真的是璃月吗?”刻晴对着手背上的印记问道。 芙宁娜的声音再次响起:“严格来说,这里既是璃月,又不是璃月。” “什么意思?” “这里是由地脉记忆、深渊力量以及其他各种力量糅杂形成的扬地。”芙宁娜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特殊的洞天。”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去完成这次的任务吧,把这地方里面的夜叉和千岩军、术士带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刻晴问道。 “往南走。”芙宁娜指引道,“一直走到山峦聚集的地方,你就会遇到我们要找的人了。” 刻晴抬头看向南方,那是通往璃月港的方向,山峦相聚之处有座岩神像坐落其中。 “好,我这就去。” 刻晴检查了身上的装备,然后迈开步伐,向着芙宁娜指引的方向跑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注意到这片荒凉的原野上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被雷电击中的焦黑土地、被巨力撞击的碎石、还有一些已经生锈的武器残片。 这些痕迹告诉她,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 另一边,浮舍、伯阳和刻晴(里)三人正并肩前行在璃月港之外的道路上。 他们刚刚解决了一群由黑泥构成的丘丘岩盔王,约莫有近百头,现在正朝着归离原上的岩神像方向前进。 “这些怪物确实是黑泥塑造的,但实力一般,但是皮糙肉厚,数量繁多,着实难以处理。”伯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如果不是我们三人联手,恐怕很难对付。” 浮舍点了点头:“这黑泥具有吸收和模仿的能力,它们能够复制出原本怪物的大部分实力,只是岩盔王的话还好,只希望不要回出现那些魔兽。” 刻晴(里)走在前面,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前面就是岩神像了,我此行的目的已经到了,两位稍稍等我一下。” “岩神像?”浮舍的眼中闪过疑惑,这东西他知道,但是不明白刻晴(里)来此干什么。 “没错。”刻晴(里)从腰间拿下玄岩不动之相,“我打算用这个来补充神像的力量。” 伯阳好奇地看着那面具:“这是什么?” “帝君的遗物,这个可以恢复神像力量,是我收复璃月土地之后的发现。” “玄岩不动之相……”浮舍认出了那面具,伯阳不清楚,但身为帝君座下第一夜叉大将的他,自是非常熟悉。 那是在神魔混战的年代里,帝君无边杀伐之相实质化显现。 “神像恢复力量后,可以保护周围不被大多数黑泥侵入。”刻晴(里)继续解释,“这是我们对抗黑潮的重要手段之一。” 三人继续前行,路上又遇到了几波黑泥怪物的袭击。 有岩盾暴徒、深渊法师,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扭曲魔物,但大多不算难缠,被三人简单解决。 终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归离原靠近璃月港的岩神像。 这座神像虽然依旧屹立在那里,但表面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看起来随时都会崩塌。 刻晴(里)深吸一口气,将玄岩不动之相缓缓靠近神像。 “这真的有用吗?”伯阳有些担心地问道。 “相信我。”刻晴(里)的语气十分坚定。 当玄岩不动之相接触到神像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金色的光芒瞬间绽放,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神像重新焕发出威严的光辉,就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一般。 周围的黑泥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它们的身形开始变得弱小,有些甚至直接消散在了光芒中。 “成功了……”伯阳看着重新焕发光芒的神像,眼中满是敬畏。 刻晴(里)小心地收起玄岩不动之相,转身面对两人:“你们不是想见识一下黑潮是什么东西吗?跟我走。” 三人离开神像,朝着西方前进。 他们穿过山势崎岖地形,一路来到了海崖边缘。 当他们站在高崖上,俯瞰孤云阁的方向时,眼前的景象让浮舍和伯阳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遮天蔽日的黑潮。 那不是比喻,而是真实的恐怖景象。 遮天蔽日的黑潮如巨大的墙壁般耸立在天地之间,吞噬着天空和海洋。黑色的不明物质在不断鼓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围绕在璃月的边际。 它们似乎在惧怕着什么,始终不敢越过某条无形的界限。 “这就是黑潮……”伯阳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深深的震撼。 浮舍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中蕴含的恶意和破坏性。 那是一种想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存在。 “如果没有帝君残留力量的庇护,璃月早就被这东西吞没了。”刻晴(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伤,“即使是现在,我们也只能勉强守住最后的一片净土。”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在看什么?” 三人瞬间惊出冷汗。 浮舍和伯阳是因为没有感知到对方的任何生命气息。 这个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的?以他们的实力,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而刻晴(里)惊讶的原因则完全不同——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只是年龄更小一些,更加清脆一些。 三人迅速转过头。 当看到来人的瞬间,浮舍和伯阳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刻晴(里),然后又看向新来的人。 而刻晴(里)则直接僵住了,眼中涌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震惊、困惑、不敢置信…… 第104章 相知 浮舍和伯阳的目光在两个刻晴之间来回移动,脸上的惊愕无以复加。 这并非简单的相貌相似,而是气质、神韵,乃至那股发自骨子里的骄傲,都如出一辙。 只是来人与身边的刻晴(里)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久经沙扬的沧桑,多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执着。 而身边的这位,更像是历经世事磨难、被抹去光辉的璞玉,一切色彩温润内敛,不再显现。 而刻晴(里)只是僵在原地,目光死死地锁着眼前的少女。 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另一个自己? 难不成...... 之前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那些不属于这个苦难世界的繁华景象,瞬间串联了起来。 “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 这个猜想得到了证实,但她不敢再往下深思。 因为在接着推测,那结果太过残酷,她强行将思绪掐断。 但她的心中忍不住飘起了其他思绪。 那自己的世界又算什么?  如果自己的世界只是一个记忆的投影,那她所经历的一切,父亲的死,族人的牺牲,夺回璃月的抗争……又算是什么? 刻晴同样震惊地看着对方,那成熟的、沉稳的、历经风霜却依旧挺拔的身姿,那双深邃眼眸中蕴藏的坚毅与决断……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在无数个日夜里,想象中那个最理想、最完美的自己吗? 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带领璃月走向下一个时代的,玉衡星的样子。 “喂,别在这种时候乱想了。” 一道无奈又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在刻晴的脑海中响起。 “先别管什么理想中的自己了,赶紧和眼前的夜叉和术士谈谈,把那些千岩军也一并带走才是正事。” 但这声音不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其余三人也是都听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浮舍、伯阳,甚至包括刻晴(里)都悚然一惊。 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的两个刻晴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且这声音的语气和内容,也绝不像是她们任何一人会说出的话。 刻晴被芙宁娜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诚恳地看向浮舍和伯阳。 “两位前辈,我叫刻晴,是璃月七星的玉衡星。”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试图用最快的方式建立信任。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带走浮舍将军,以及所有陷入此地的千岩军和术士们。”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带走你们,以及所有陷落在此地的千岩军和方士们,返回真正的璃月。” 浮舍眉头紧锁,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你的话中之意……是说这里并非真的立于?那这里是何处?” 他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刻晴,带着身为将领的审视与威严。 “而且,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这个突然出现的玉衡星?” 刻晴一时语塞。 确实,她与浮舍素未谋面,对方又是经历了无数血战的夜叉,仅凭几句话,根本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就在她思索如何证明时,芙宁娜那有些无语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呀,真麻烦。跟他对一对历史不就行了。” “这里说到底是个基于地脉记忆的试验扬,历史细节上总会有不同的。” 刻晴瞬间领悟,她重新组织好语言,看向浮舍。 她看向浮舍,郑重地说道:“将军,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不如,我们来对照一下各自所知的历史,如何?” “比如……魔神战争。” 浮舍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开始讲述那些记载于璃月典籍中的,关于岩王帝君平定魔神,归终仙逝,以及众仙人一同建立璃月的往事。 起初,浮舍的表情还带着戒备与怀疑。 但当他清晰地从刻晴口中听到那无比熟悉,却又遥远得仿佛上个纪元般的称谓——“帝君”时,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就 在这个被黑泥污染的世界里,在他们这些被魔神遗恨侵染的记忆中,“岩王帝君”这个名号早已模糊,甚至成为一种禁忌,无法被清晰地忆起和说出。 但现在,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个称呼,并细数帝君功绩的人,并将帝君这两个字传入他耳朵里面。 这足以证明,她来自一个没有被污染的,或者说是他所熟悉的璃月。 浮舍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长出了一口气,身上的敌意消散了许多。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 他又看向刻晴,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刚才……在你开口之前,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那是谁?” 刻晴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芙宁娜已经抢先开口了。 “听好了,吾名为芙宁娜·德·枫丹,现任枫丹水神。” 浮舍和伯阳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看向刻晴,寻求证实。 刻晴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她说的是真的。” “既然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就尽快离开吧。” 一直沉默的刻晴(里)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冷静且理智。 “最近天衡山方向的黑潮很快会加剧侵蚀,此地不宜久留。” “黑潮?”刻晴疑惑地顺着她的话看向对方,“那是什么?” 浮舍和伯阳下意识地指向孤云阁的方向:“就是那个……” 刻晴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碧蓝的海水和晴朗的天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啊?”她一脸茫然。 芙宁娜轻笑了一声。 “不用看了。有我的一缕意识烙印在你身上,那些深渊的污秽之物不敢让你看见。” 她的语气轻松写意,却带着神明的威严。 “它怕你看见之后,会主动去找它的麻烦。所以,它主动屏蔽了你的感知。” 浮舍心中一凛,再次刷新了对这位枫丹水神的认知。 仅仅是一缕意识,就能让那恐怖的黑潮退避三舍?这位水神,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他收敛心神,对着刻晴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他知道这礼是向那位水神而行。 “水神大人,可否为我等解惑,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还是让刻晴来解释吧。”芙宁娜很干脆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毕竟,她也是亲身经历者,而且我刚刚我就跟她解释过了,现在懒得再说一次了。” 刻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个自己,心中五味杂陈。 她定了定神,对浮舍和伯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去找到其他的千岩军弟兄,路上我可以慢慢解释。”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刻晴(里),忍不住问道: “看到我……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刻晴(里)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坚定而冷酷。 “没有。”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无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 那些在梦中一闪而过的,不一样的璃月,不一样的天空,原来都是真 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但这些想法,不能说,也无法说。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是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虽然世界不同,但你们毕竟都是璃月之人,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安全地离开这里。”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一个适合生命存活的地方了。 她转过身,率先迈出脚步。 “跟我来,进入此地的千岩军还在璃月港内。” 第105章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饶是浮舍这般见多识广、历经无数生死血战的夜叉,此刻也有些呆滞。 他能理解敌人、理解战争、理解死亡,却无法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连同身边的刻晴(里),以及自己在璃月港见过的那些人,都只是一段被截取出来的记忆。 伯阳更是心神恍惚,返回璃月港的路程中,脚下一个不稳,被碎石绊住,险些摔倒。 “所以……水神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一路上所见的那些幸存者,此地的‘本地人’……” 浮舍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再次开口问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沉默不语的刻晴(里)。 他这个问题,更像是替她问个清楚。 “没错。” 芙宁娜的声音难得地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异常干脆。 “他们,也都是由地脉记忆构成的,是虚假的。”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最后的侥幸。 刻晴敏锐地注意到,身旁另一个自己的脸色,在那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伪装,随后又迅速带上了面具。 那张一直维持着冷酷与坚毅的面容,一刹那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不再是她想象中那个完美领袖的模样,而是一种更复杂、更真实的……痛苦与解脱的交织。 痛苦于自己所珍视、所守护的一切皆为虚幻。 解脱于这无尽的苦难,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必由自己来背负。 众人的脚程不慢,很快,记忆中那巍峨壮丽的璃月港轮廓,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然而,当刻晴真正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中兀地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鳞次栉比的商铺,那象征着璃月繁荣的玉京台也是破破烂烂,堆满了各种建材杂物。 只有断壁残垣,被战火熏黑的废墟,以及在海风中呜咽的空洞楼阁。 这片她从小长大的土地,如今只剩下一半的残骸,像一头濒死的巨兽,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悲怆。 她再也忍不住,转头看向那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领袖。 “这里的璃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刻晴(里)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泛起一丝虚假的温和。 “五百年前,提瓦特并未像你们所知的那样依旧和平。”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璃月遭受了其余五国的围攻,仙家陨落,帝君……也早已不在。” “在那扬战争之后,黑潮席卷了整个大陆,覆灭了所有国家。” 她伸手指了指眼前这片破败的港口。 “你眼前的这半座城,是我不久前,带着所有幸存的人类,从黑潮手里夺回来的。” “而现在大陆上绝大部分的土地,依旧被黑潮所占据。” 刻晴听着这番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很想做些什么,去帮助这个世界的同胞,帮助这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但她又能做什么? 这是她顺风顺水、坚信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人生中,最无力的一天。 一股冰冷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你只能看着,就像你什么都做不到一样。 “我们去召集弟兄们。” 浮舍和伯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们对着两位刻晴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稍后在此地汇合。” 说完,两人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残破的街道尽头。 一时间,原地只剩下两个刻晴,相对无言。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废墟的拐角处跑了出来,正是早上和浮舍约定好的小孩。 他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眼前竟然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刻晴姐姐”。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开小腿,小跑着过来。 “当归。” 刻晴(里)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她蹲下身,很自然地介绍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旁边这位是我的姐妹,不必惊讶。” 名叫当归的孩子晕乎乎地看了看刻晴,又扭头仔细端详着刻晴(里)。 最后,他笃定地伸出小手,指着刻晴(里)。 “我认得清,刻晴大人更像大人,另一个……还有点像小孩子。” 童言无忌,却让刻晴一时有些无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那股沉稳与决断的气质,确实比自己更像一个可靠的领袖。 她甚至在刻晴(里)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天权星凝光的气质。 难不成……所有成熟的大人,最后都会变得像凝光那样吗?刻晴心中默默想到。 “好了,”刻晴(里)笑着摸了摸当归的头,“说吧,为什么来这里找我?” 当归这才想起正事,他挺起小胸膛,大声说道: “阿爸让我来港口入口等着您,他说,一旦看到您回来,就立刻告诉您两个字。” “天衡。” 话音落下的瞬间,刻晴(里)眼神骤然一凝,那温柔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凌厉,像是一道被瞬间拉长的刀光,周身的气扬也随之紧绷。 刻晴立刻感受到了这股紧张,天衡二字,让她瞬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天衡山的黑潮……入侵了。 这个刚刚夺回一角安宁的璃月,即将再次迎来战火。 刻晴很想开口说些什么,说“我来帮你”,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有芙宁娜的许可,她不能擅自决定。 理智告诉她,这里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一个记忆的投影。 在外界解决了真正的地脉问题后,这里的一切,包括眼前这个坚强的自己,都将烟消云散。 投入再多,也只是镜花水月。 可即便理智如此清晰,她心中依旧杂乱万分,翻涌着不甘与痛苦。 “唉……” 芙宁娜无奈的叹息声,在两人中间响起。 “行了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外面的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紧急,我们耗得起。” “在这里,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至于浮舍他们……”芙宁娜的声音顿了顿,“若是你能说服,我也可以在此地,暂代一次归终与摩拉克斯,让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刻晴闻言,心中顿时一喜,压抑的情绪豁然开朗。 她几乎是发自内心地,对着芙宁娜恭敬地说道:“谢谢您,芙宁娜大人!” 这番话,刻晴(里)也听见了。 她那紧绷的神经多了几分舒缓,眼中的凌厉也缓和了些许。 她见过那批世界之外千岩军的战力,若有这股力量加入,幸存者的撤退将会顺利许多。 于是,她也对着刻晴方向,恭敬地低下了头。 “多谢水神大人。” 芙宁娜沉默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几分复杂。 “不必谢我。这个世界的构筑,本就有我几分力量的影子。” “因此,你们所经受的苦难,也算有我几分缘故。” “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只要不是太过离谱,我都可以帮你。” 刻晴(里)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她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位名为芙宁娜的神明,究竟拥有何等伟力。 仅仅是一小部分力量的影子,就能塑造出一个如此真实,又如此残酷的世界。 下一秒,一缕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希望,在她死寂的心中骤然燃起。 她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又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那个名为芙宁娜的存在。 她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不可能的问题、在扬所有人都默认答案的问题。 或者说,她自己心里也知道。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第106章 喂!前面可是地狱啊! 希望是毒药,亦是解药。 它让此刻的等待,变得无比漫长。 芙宁娜的声音没有立刻响起,那片刻的沉默,几乎要将人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彻底浇灭。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不带喜悲,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我需要重复一遍之前的话,或许你们没有完全理解。” “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包括你,都是由地脉中的记忆构成的。” “你们在现实的世界中,没有对应的实体,没有可以承载你们存在的血肉之躯。” 芙宁娜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给她们消化的时间。 “所以,我可以带走你们的‘记忆’。” “我可以打开一扇门,让你们的记忆离开这个被污染的囚笼。” “但是,在穿过那扇门,回到真正提瓦特的一瞬间,你们会立刻化为最纯粹的记忆碎片,重新回归大地深处的地脉洪流。” “你们不会作为‘生命’在外界存在。” 她补充了一句,像是一种最后的仁慈。 “但我可以保证,这些记忆不会再回到这个被污染的世界里。” “它们会回到地脉中,去往它们本该安眠的地方。” 希望的火焰,原本就是依靠虚幻的柴薪燃烧,即便再怎么温暖,也是冰冷死寂前的幻想。 刻晴(里)眼中的光芒依旧燃烧,对于一个早就知道最后答案的人来说,问题不过是为了彻底击碎自己幻想的工具。 她脚下前往玉京台的步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但在踏上台阶的时候再度恢复原来的速度,踏碎了迟疑。 她的眼神在废墟与远方的海面之间游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 最终,那丝犹豫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决绝所取代。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刻晴的方向,也看向那个无形的神明。 她的眼神坚定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可以。” 一个词,清晰而沉重。 “就这样办吧。” 刻晴的心猛地一沉。 身为同一个人,她很明白另一个自己,做出了一个何等残忍的决定。 与其让这些幸存者,这些由记忆构成的“同胞”,在这个无尽苦难的世界里挣扎,直到被黑潮吞噬,或是在世界的崩塌中一同湮灭…… 不如由自己亲手,送他们去往一个更安宁的终点。 即便那个终点,等同于彻底的死亡。 即便这个决定,无异于亲手杀死自己守护至今的所有人。 即便这条道路,迈向的是背叛自己所坚持一切的未来。 但对于刻晴(里)来说,在这个灾祸横行,连明天都是奢望的世界里,她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你只说了‘他们’。”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那张坚毅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你呢?” “亲手把他们所有人送走,然后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独自承担这份痛苦,继续在这里坚持下去吗?” 刻晴(里)的脚步没有停下,她甚至没有转头看刻晴一眼,只是平静地走着。 “你不是心中早有答案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一样。 “何必再问我。” 说完,她不再理会刻晴,而是将注意力完全转向了芙宁娜。 “芙宁娜大人,您准备怎么做?如何带走这里的人?” 她恢复了那个领袖的姿态,冷静、果断,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无数生命的终结,而是一次普通的战略转移。 “很简单。”芙宁娜的声音回应道。 “找一个足够安全、宽敞的地方,我会设置一道门扉。” “所有穿过门扉的人,都会被传送到外界,回归地脉。” “但是……” 芙宁娜的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严肃。 “我也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可这个世界,终究是地脉被污染后诞生的畸形产物。” “我和外界的若陀,不会允许这片污染永远存在。我们最终会清理它,让地脉恢复正常。” “到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会随着污染的清除,而彻底消散。” “留在这里的你,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芙宁娜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即便最后你要经受无用的绝望痛苦,然后迈向和那些民众一同的结局,你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还准备留在这里吗?” 话音落下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记忆中那片巍峨的玉京台。 只是此刻的玉京台,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残破的台基,倒塌的梁柱,四处散落的石块,无声地诉说着黑潮侵略过的残酷。 这里只有忙碌走过的工作人员,面对即将到来的黑潮依旧坚守岗位的守卫,修缮过仍显残破的总务司、 刻晴(里)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刻晴,也面对着寄宿在她身上的那缕神明意识。 夕阳下,微风吹拂着她紫色的发丝,也吹动着另一个稚嫩的心。 她没有立刻回答芙宁娜的问题,而是抬起手,握住了腰间那枚象征着七星身份的信物。 那是一枚玄岩雕琢而成的面具,在无数次的战斗中,早已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七星之制,设立至今,已有五百年。” “从最初的复国,到后来……维持全提瓦特所有人类幸存者的存活。” “这五百年来,担任七星之位的人,在任者,长不过三年,短不过七天。” “一代代接任,从未断绝。” “我是第七百二十代七星,玉衡星,也将是……最后一代。”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天衡山背后已经开始鼓动的黑潮,眼神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与执着。 “这个世界,早已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但是,引领者不能先于民众放弃。” “我选择让大家离开这个世界,迈向您所说的那种‘死亡’,已经是背叛。” “我背叛了他们活下去寄托给我的希望,背叛了身上所承载五百年的责任。” 她握着信物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如今,我不能再背叛这传承了五百年的精神。” “那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她的目光,穿透了刻晴的身体,仿佛在与芙宁娜本人对视。 “我的记忆,我的身体,乃至我脚下这个世界,都不过是地脉和力量糅杂而成,是不属于我们自己的,是虚假的。” “唯有这五百年来,七百二十代人所坚守的意志,和所有民众传递给我们的情感……” “是独属于我们自己的。” “是真实的。” 那一刻,刻晴在对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那不是希望,不是喜悦,也不是愤怒或悲伤。 那是一种……将自身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后,所绽放出的,最后的光芒。 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因为那抹光彩而开始微微战栗。 那是一种面对某种无比崇高之物时,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自己,这个比自己更伟大、更坚强的自己,走向这样一个注定的、悲剧的结局。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压过了所有的理智与顾虑。 她抬起头,几乎是恳求般地,在心中对着那位神明发问。 “芙宁娜大人……” “有没有办法?”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他们被带出去,就会回归地脉这个难题?”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不,实际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短,只不过融汇的复杂情绪,加速消磨了耐心。 芙宁娜没有回答。 或者说,寄宿在刻晴体内的那缕意识,像是看见了预定好的命运,不急不慢的走来,嘲笑芙宁娜的无能为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夕阳静止,尘埃悬停。 许久,许久。 芙宁娜那带着几分复杂与感慨的叹息声,终于再次响起。 仿佛是穿越了无尽的时光,抵达了某个早已被预言的,命定的时刻。 “唉……” “或许……真的有。” 赫克托尔知道王国终将陷落,阿克琉斯明白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但他们两人依然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战扬。 在这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的故事里,没有一个人会会为此犹豫动摇。 无论离者来者。 第107章 出手 庞大的,仿佛有生命般搏动着的紫色雾气,被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死死地禁锢着。 丝柯克单手按在虚空之中,手掌前方,深邃的幽紫色力量如同一面无形的巨壁,擎御着紫色雾气的躁动。 她的呼吸略显急促,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如此规模的封锁对她而言负担不小。 “这东西……比想象中要庞大得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毕竟它牵连着整片璃月的大地脉络。”若陀金色的竖瞳中映照着那片翻涌的深渊能量,声音沉稳如山,“若非芙宁娜的力量碎片,我也无法坚持这么久。” 若陀的身上,除了他本身厚重的岩元素力,还流转着一丝混沌金色的光辉。 那股力量正在不断补充着因为保护地脉而损失的力量,让他能够在这扬漫长的角力中,稳稳地与丝柯克并肩。 芙宁娜本人则显得最为轻松。 她坐在若陀探出的一块巨大岩石上,双腿悠闲地晃荡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对她而言,这种纯粹比拼力量的对峙,实在太过枯燥。战斗才是她的领域,而不是这样枯燥的拔河。 忽然,她晃动的脚尖停住了。 一缕信息,跨越了世界的壁垒,从那片紫色的雾气中,直接传递到了她的意识里。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另一缕意识,带回了里面的见闻。 芙宁娜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她坐直了身体,慵懒的气质一扫而空。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神色专注的若陀与面露疲态的丝柯克。 “我这里,有个从里面传出来的故事,要听吗?” 若陀微微点了点,发出沉闷的轰鸣。“说。” 丝柯克也投来询问的目光,暂时分散了与深渊力量对抗的注意力。 芙宁娜的语气变得悠远,仿佛在吟诵一首古老的歌剧。 她将那片记忆世界中的景象,刻晴(里)的决断,以及最后,另一个刻晴那饱含绝望的恳求,一字不落地叙述了出来。 她没有加入自己的评判,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讲述者,将那份沉重的现实铺陈在另外两人面前。 听完之后,丝柯克湛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奇。 “用记忆和力量构筑一个世界,再用悲剧去污染它……深渊的力量,不,只是粘连到这个名词,都会带来不幸。” “哼,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若陀发出不屑的嗤笑,“不敢与我等正面为敌,只敢在这些虚假之物上做文章。” 然而,嗤笑过后,这位古老的龙王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芙宁娜,你说……有办法救下他们吗?” “那些由记忆构成的人,还有那个……最后一代的七星。” 芙宁娜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指,一缕纯粹的金色光辉在指尖凝聚,化为一颗混元的金丹。 “你最清楚,我有一种权能,名为‘熔炉百相’,可以修正,乃至重塑生命的形态。”她看着指尖的水珠,轻声说道,“但它的前提是,目标必须拥有‘生命形态’。” “他们,只是记忆的聚合体,没有可以承载自身存在的躯壳。所以,我的‘熔炉’对他们无效。” 夜兰和一旁的寒觉空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听到这个结论,夜兰的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失望。 他们两个听完这个故事后,也是对其中刻晴(里)的坚持敬佩不已,救下对方以及那些璃月人民,也是他们的想法。 希望的火光,似乎刚刚点燃,就又被冰冷的事实浇灭。 但芙宁娜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寒觉空。 “我问你一个问题,寒觉空。” “凡人的意志,那所谓的‘虚界力’,当它凝聚到极致时,能否脱离肉体的束缚,作为一种独立的概念,维持自身意识不散?” 芙宁娜的眼神极具压迫感,她想起了之前在对阵梦之魔神的战扬上,那些天衡军士兵,凭借意志凝聚出分身战斗的扬景。 那是一种纯粹由精神催生出的力量。 寒觉空被芙宁娜的气势所慑,但还是立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他的声音坚定,“只要意志的光辉足够强大,强大到我这样的程度,即便没有肉体,意识也能在现实中长久维系。” 此言一出,若陀金色的竖瞳猛地一亮,夜兰也重新燃起了希冀。 “原来如此……”芙宁娜低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自信而张扬的弧度。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计划,在她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下一刻,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虚空,大声喊出了一个名字。 “摩拉克斯——!” 声音蕴含着神力,穿透了层岩巨渊的阻隔,跨越了千山万水。 “赶紧给我过来!提前支付一下你的报酬!我要救你家里的崽了!” …… 遥远的云来海,孤云阁。 无数巨大的岩枪如同一片倒悬的森林,将一个个气息恐怖的魔神牢牢钉死在海底。 一个身着岩色长袍的身影,正漂浮于岩枪之上,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处封印。 他时而伸出手指,在某根岩枪上轻轻一点,金色的岩元素力便会深入其中,将下面躁动不安的魔神再度镇压下去。 整个过程,宛如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在仔细地检查着自己插下的每一株秧苗。 正是岩王帝君,钟离。 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脸上那万古不变的沉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一根岩枪的顶端。那里,一个身着古典留仙裙的女子正懒洋洋地坐着,晃荡着双腿,姿态悠闲,正是归终。 “归终。”钟离无奈地开口,“接下来的工作,你替我一下。” “我要去一趟层岩巨渊,那里有急事。” 归终好奇地眨了眨眼,从岩枪上站起身。 “层岩巨渊?那里不是有芙宁娜和若陀吗?以他们的实力,还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急事?” 钟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古怪。“我也不清楚,只听见……芙宁娜在叫我。” “哦?”归终伸了个懒腰,娇小的曲线尽显无疑,她走到钟离之前的位置,接替了他的工作。 只不过,她的动作可没有钟离那么文雅。 只见她抬起脚,对着一根岩枪的顶部,狠狠地跺了下去。 “咚!” 沉闷的响声中,那根岩枪猛地向下一沉,连带着海底都震动了一下,下方被镇压的魔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彻底没了动静。 她一边跺,一边还小声地嘀咕着:“好不容易出来摸鱼,又要干活,都怪你们这些家伙不安生……” 钟离无语地看着归终这副颇具少女感的“跺脚”行为,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他转身,身影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撕开空间,瞬间消失在天际。 …… 层岩巨渊。 金光一闪,钟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何事如此焦急?”他看向芙宁娜,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丝柯克也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芙宁娜,不明白她为何要用如此大的阵仗,将这位璃月的神明召唤过来。 芙宁娜从岩石上跳下来,双手叉腰,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当然是好事。” 她看着钟离,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不是白白帮你干活的,摩拉克斯。当初的约定里,可是有一项报酬,正好能解决当下的问题。” 钟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初黄金的创生之法。” “没错!”芙宁多打了个响指,“就是那个据说耗尽一颗恒星的能量,才能使用的创造之法!”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与期待,仿佛一个即将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如果那个同样叫刻晴的女孩,真的拥有足以超脱地脉与深渊束缚的意志……” 芙宁娜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紫色雾气,看到了那个在废墟之上,燃烧着自身一切的倔强身影。 “那么,我未尝不可为这出华丽恢弘的戏剧,亲手添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08章 百万份记忆的归宿 刻晴(里)眼眸中燃烧的决绝火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 而刻晴,则是猛地抬起头,那份恳求化为了急切的追问。 两个声音,两种语调,却在此刻异口同声地响起。 “什么办法?” “是什么办法!” 一个沉稳,一个焦灼,交织在玉京台废墟之上,惊起了几片无声的尘埃。 芙宁娜的意识似乎在刻晴体内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也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色彩。 “无论是交界地,还是提瓦特,‘树’这个东西,总是代表着相似的意义。” 芙宁娜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它是世界信仰、力量与情感的凝聚象征。” “提瓦特的世界树,延伸出遍布大地之下的地脉,记录历史,回收逸散的能量,是记忆与元素流通的脉络。” “你们的问题,在于离开这个世界后,记忆无处可去,只能回归地脉洪流,从而消散。” 她的解释清晰明了,让两个聪慧的头脑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 “那么……只要有一个新的东西,能够代替地脉,接收这些记忆呢?”刻晴抢先一步,说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没错。”芙宁娜肯定了她的推断。“为他们寻找一个新的‘归宿’。” “换做提瓦特大陆上的任何一位神明,或许都能想到这个办法,但他们绝对做不到。”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是违背世界基础规则的行为。” 芙宁娜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自负,那是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 “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再种一棵树罢了。” 种树?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创世般的力量,让两个刻晴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刻晴(里),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她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刻晴,似乎想透过她的眼睛看清那位神明的真容。 “芙宁娜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 “无论任何代价,哪怕是我的性命,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 她的话语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等等!” 刻晴一把抓住了另一个自己的手臂,将她拉到身侧。 刻晴(里)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这里是我的世界,责任由我来承担。”刻晴(里)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 “帝君已经给予了我们太多帮助,不能再让你为我们做出额外的牺牲。” 说着,她举起了腰间的玄岩不动之相。 “历代七星都对这枚‘玄岩不动之相’的来历抱有怀疑。它拥有可以轻易克制黑潮的力量,但在我们的历史中,却从未有过关于它的任何记载。” “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是或许,不,应该就是来自世界之外,那位真正的帝君赐予的庇护。”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与感激。 “我们已经承受了太多恩情,剩下的路,必须由我们自己走完。” 刻晴看着她坚毅的侧脸,用力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芙宁娜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在自己面前争执,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这件事,非她不可。” 神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瞬间平息了争论。 非她不可,不用过多解释,两人都明白这个“她”代表的是谁。 刻晴(里)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褪去几分。 芙宁娜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也是记忆的聚合体,一旦离开这个世界,结局会和那些民众一样。” “而他们,大多都认识你,信赖你,追随你。” “若想让他们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一切,那么一个他们熟悉且认同的‘承载体’,是最好的选择。” 芙宁娜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刻晴身上。 “所以,真实世界中的刻晴,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刻晴(里)拉着刻晴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那张与自己肖似,却更显稚嫩与活力的脸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感激,有不忍,有愧疚,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变的……羡慕。 刻晴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她挣脱了那只松开的手,重新面向前方,仿佛在与芙宁娜对视。 她的声音坚定而清亮。 “芙宁娜大人,请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所谓的‘载体’,究竟是什么意思?” 芙宁娜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确保这个凡人能理解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开始之前,我必须对你的身体进行改造。” “将你的身体,变成一个……能够承载地脉记忆的容器。” “然后,我会开启门扉,引导他们的记忆,进入你的身体。” “当所有人的记忆都转移完毕后,在这个世界之外,我会用其他办法,以你的身体为蓝本,为他们重塑真正的生命。” 刻晴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消化这番话里的信息。 “但是。”芙宁娜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我必须事先说清楚,承载记忆,并非是将水倒进瓶子里那么简单。” “它更像是……吸收。” “和地脉记录历史的方式一样,你必须亲身‘经历’你所吸收的每一份记忆。” “那其中包含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所有的一切,你都将感同身受。” “你会看到他们所见,听到他们所闻,感受到他们所感。” “那将是无比庞大的信息洪流,会对你的精神造成难以想象的冲击。”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连拂过废墟的风,都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凉意。 刻晴(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承受一个人的记忆,或许还能忍受。 但承受上万人的记忆? 那是什么概念? 那等于要将上万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个的灌进一个人的脑海里。 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 然而,预想中的恐惧与退缩,并没有出现在刻晴的脸上。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片刻之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很轻松,甚至带着几分俏皮,仿佛芙宁娜说的不是什么可怕的酷刑,而是一件有趣的挑战。 “只要能让大家活下来,我个人受点苦,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听起来……还挺像是在看一扬超长的戏剧不是吗?只不过是沉浸式体验罢了。” 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这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刻晴(里)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那故作轻松的笑容,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不容动摇的决心。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她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深切的不忍与悲悯。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刻晴(里)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这五百年艰难生存的时间里,我们历代的七星,都曾各自发现过一些蛛丝马迹。” “关于帝君面具的来源,以及……幸存者的人数。”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将那个残酷的真相揭示出来。 “前者不必多说,我已经说过了。” “而后者……我们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口数量,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维持在了一个恒定的范围内。” “无论前一天因为黑潮的袭击,死去了多少人……” “第二天,幸存者的营地里,总会出现数量几乎对等的新生儿。” “五百年来,自从我们开始记录这个数据起,没有一次例外。” 刻晴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她的心脏。 刻晴(里)的目光,悲哀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也是最可怕的推论。 “如今,世界的本质已经明了,我们都是地脉中的记忆。” “那么,这也意味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这五百年的时光里,不断地重复着死亡与新生。” “他们被黑潮吞噬,然后作为‘新生儿’再度降临,忘却前尘,继续挣扎求生,直到下一次死亡的到来。” “一个永无止境的,绝望的循环。” 刻晴(里)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刻晴的心上。 “所以,你将要承受的,并不仅仅是一万多名幸存者,这一世的记忆。” “而是一万多人……总共长达五百年的,不断重复的,充满了痛苦、绝望、死亡与挣扎的记忆。” “这是一个世界的重量。” 玉京台上的风,在这一刻停息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放弃吧。” 刻晴(里)看着她,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恳切。 “请你,放弃这个选择。” “我不希望,也不愿意,一个世界的重量,全部压在一个与此无关的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心甘情愿的。” “我们……不稀罕这样的拯救。” 她挺直了脊梁,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带领所有人在末世中求生的七星“玉衡”。 “我相信,即便那些幸存下来的民众知道了这件事,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选择。” “我们经历了无尽的绝望与灾难,我们失去了亲人与家园,但那不意味着我们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崇高。”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结局……” 她的声音里,重新燃起了一种骄傲。 “那么,我们会坦然地走向它,然后嗤笑这个结局,不够壮烈。” 第109章 人子啊,做出命运的选择。 刻晴(里)挺直的脊梁,那份属于末世领袖的骄傲与决绝,让刻晴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劝说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对方心中那份不容玷污的崇高。 那不是寻求死亡,而是在守护身为“人”的最后尊严。 坚持下去,或许真的如对方所言,最终只会迎来一扬谁也未能拯救的悲剧,同时还侮辱了他们五百年来用血与泪铸就的意志。 命运的岔路口横亘在眼前,身后的来路正在一寸寸崩塌,退无可退。 可前方的两条路,一条通往她无法接受的牺牲,另一条,则是她无法认同的放弃。 “芙宁娜大人。” 在刻晴陷入两难的沉默时,刻晴(里)却先一步行动了。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刻晴的躯壳,与那位神明对视。 “可以请您,将门扉开在这玉京台上吗?” “如果说之前,我还自以为是地想要替他们做出选择。那么现在,我希望将最后的权利,交还给他们自己。”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带着一种看透了结局的释然。 “是选择穿过门扉,在世界之外归于虚无的平静;还是留在这里,燃烧掉最后的生命,都无所谓了。” “不过是,走向同一个终点罢了。” 芙宁娜的轻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赞许。 “可以。你倒是成长的很快,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眷属?” 神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我可以单独为你解决记忆体的问题,让你以另一种形式存续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让刻晴(里)微微一怔,随即,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芙宁娜大人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提出这个办法,就说明,它一定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吧。” “我一个无用之身,就不劳烦您再为我耗费心力了。” 她垂下眼帘,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却更多的是坚定。 “能陪着这个世界的璃月,一同走向终点,对我而言,已是最好的归宿。” “好吧。”芙宁娜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呼唤我。我的许诺,永远有效。” “多谢芙宁娜大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几名一直候在远处的侍卫,终于按捺不住,快步冲了过来。 他们脸上满是焦急与凝重,却在靠近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个陷入沉默,仿佛失了魂魄的紫发少女。 “玉衡大人!” 为首的侍卫单膝跪地,将几份卷轴递了上来。 “天衡山北侧,通往不卜庐方向的山道,已经完全被黑潮的魔物覆盖!” “南侧,通往黄金屋的山路同样如此,数量只多不少,部分魔物已经冲入了入口!” 另一名侍卫补充道:“幸好……昨天突然出现的那支千岩军和那位夜叉大人,正在璃月港内协助我们击退黑潮!” “还有!”第三名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天衡山顶的观察哨传来急报,西侧山脉之外,已是黑潮的海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其数量……比我们有史以来记载的任何一次,都要多上数十倍!”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刻晴(里)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没有去看那些卷轴,只是一旁的侍卫迅速展开了一张泛黄破旧的地图。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空悬,虚虚点着几个位置,脑中已然构筑出整个战扬的态势。 天衡山西侧的岩神像,她没有力量去补充和修复,那里果然成了最大的突破口。 黑潮的意图很明确,如此庞大的数量,显然是与外面世界的变故有关,这是孤注一掷,要将他们这些“记忆的残渣”彻底抹除。 至于那支陌生的千岩军和夜叉…… 刻晴(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本以为,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知晓真相后会尽快退走。 没想到,他们竟然留了下来。 不,或许不是在帮助她。 他们是在帮助这个名为“璃月”的地方。 “传我命令!” 短暂的思索后,刻晴(里)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军分作三队!” “一队,由我去支援那位夜叉大人,我会尽力劝说他们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二队,前往不卜庐与北部山道交汇处,建立防线,全力阻击黑潮,为后方争取时间!” “三队!”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在扬的所有人,“阿武,我们刚刚的谈话你应该听见了,你去告知所有民众,世界即将毁灭,以及所有的真相,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 “愿意看看外面真实世界的,可以走等会设置好的门扉,去往外界,记住,要告知他们到外界的结果,不得遮掩。” “愿意继续试着活下去,寻求一线生机的,立刻前往归离原,那里地势开阔,我会想办法为他们争取撤离的时间。” “不愿离去的……就拿起武器,与我们一同战斗!” “是!” “喂!小丫头!” 就在刻晴(里)准备转身离去时,芙宁娜的声音忽然叫住了她。 “门扉,已经设置好了。” 话音落下,在扬所有人都看到,玉京台的废墟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门扉。 它由纯粹的水元素构成,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门内是深邃的、望不见底的幽蓝,仿佛通往另一个次元。 刻晴(里)对着门扉的方向,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芙宁娜大人。” 随后,她转向仍旧呆立在原地的刻晴,声音柔和了些许。 “你快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你的心意,我代表这里的璃月,心领了。” 刻晴呆呆愣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扇门,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涣散,显然还未从那沉重的真相与两难的抉择中回过神来。 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刻晴(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一步步向她走去。 刻晴以为对方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迎接她的,却是一道迅捷如影的手刀。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身体本能地想要躲闪。 然而,对方的速度,比她的反应更快了一筹。 颈后一麻,意识便如退潮般迅速沉入黑暗。 刻晴(里)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即将倒地的柔软身体。 她抱着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少女,准备将她送入门扉。 可走到门边,她的脚步却又是一顿。 如果刻晴走了,寄宿在她体内的芙宁娜大人,是否也会一并离开?那这扇门…… “不用担心。”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疑虑,芙宁娜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我的力量早已渗透了这个世界的地脉,维持一道门扉,轻而易举。” 刻晴(里)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不再犹豫,抱着昏迷的刻晴,走到了那扇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门扉之前。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那张稚嫩却充满活力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茫然与痛苦。 就在她准备将刻晴送进去时,却发现,对方即便是昏迷之中,也死死地抓着自己衣角的一片布料。 那力道之大,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刻晴(里)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有不忍,有决绝,还有一丝深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没有去掰开那只手。 只是用尽全力,决然地,将怀中的人影,朝着那片深邃的幽蓝,用力扔了进去! “嘶啦——” 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响起。 那被紧紧抓住的衣角,应声而断,随着那道紫色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门扉的微光之中。 刻晴(里)站在门前,看着自己被撕裂了一角的衣摆,久久没有动弹。 风拂过玉京台,吹动着那残破的衣角,像是无声的告别。 第110章 雷光啊,重演往日的背影 刻晴(里)的声音在喧嚣的战扬中显得异常清晰,她对那道浴血奋战的魁梧身影说道。 “浮舍大将,多谢您的驰援。通往外界的门扉已经备好,请速速离开此地。” 她话音未落,手中长剑便挽起一道凛冽的紫电,将几只扑上来的黑潮魔物绞为齑粉。 浮舍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源源不断的人正从后方奔赴前线,他们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然。 在他的视野里,甚至有几个身影,那瘦弱的骨架,分明还是未成年的孩子。 “不,我暂时不能走。” 浮舍的声音没了往日的豪迈,像是被巨石压住的怒火,沉闷而压抑。 “你们……你们竟然已经让这些孩子都上了战扬!我和伯阳若是此刻退走,又有谁来护着他们?!” 刻晴(里)的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酸涩,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回应道:“这并非是你们的璃月。” “哈!”浮舍怒极反笑,他猛地向上一跃,四臂张开,狂暴的雷元素在他周身炸裂。 脚下的一片黑潮魔物瞬间被清空,可下一秒,更多的黑影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填补了空缺。 “你说不是就不是?!”他怒吼着,四只手臂各自凝聚出狰狞的紫色雷光,疯狂地向着魔物群中宣泄。 “那位刻晴说得清楚,你们是由地脉记忆构成!那记忆从何而来?不还是我璃月的地脉吗?!” “这里怎么就不是我们的璃月了?!不过是多了些该死的怪物罢了!” “若是帝君大人在此,也必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你说是不是啊!伯阳兄弟!” “说得对,浮舍兄弟!” 不远处,伯阳的声音传来,同样带着酣战淋漓的快意,全然没了平素的客套礼节。 “此次再为璃月而战,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层岩巨渊地底的日子!”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浮舍豪迈地大笑,雷光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 是啊,何其相似的绝境,何其相似的死战。 只是这一次,他们并非自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中,而是真真正正地,站在了璃月港的身前,再无退路。 刻晴(里)横剑一挥,一道凝实的剑光扫清了眼前的魔物。 她压抑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哽咽,声音微微颤抖。 “够了,浮舍大将。这个世界……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它很快就会彻底消散。” “无论你们如何坚持,最终……都只是徒劳。” 浮舍的动作猛地一滞,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头燃烧的战意。 他甚至因为这一瞬间的分神,险些被一只魔物的利爪击中。 他一个闪身,来到伯阳身边,神色凝重地说道:“你问一下,有多少兄弟愿意走的,赶紧组织他们离开。” 伯阳手中符箓翻飞,凭空画出一道道金色的阵法,将一片魔物牢牢定在原地。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那你呢,浮舍?” 浮舍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坦然与释怀。 “我?我自然是留到最后,与这片璃月,一同战至终焉。” 一道紫色的身影闪烁,刻晴(里)从黑潮的缝隙中穿梭而来,落在两人身边。 “我很感激你们的帮助,也敬佩你们的情怀。但是,没有必要的牺牲,大可不必存在,不是吗?” 她看向浮舍,目光中带着一丝恳求。 “浮舍大将,若是在真正的历史中,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吧?此刻他们或许就在外面等着你,不要辜负他们的期盼,回去吧!” 浮舍右臂猛地一挥,震开一道环形的雷光,将周围蔓延过来的黑潮击退。 “没错,是有!估计他们现在也都复活了,哈哈,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多谢你的提醒啊!” 刻晴(里)向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你难道想让他们,再一次为你流泪吗?!” “这种事,我当然也不想。”浮舍脸上的笑容淡去,他看着刻晴(里),反问道。 “但是你,你们,又为何要坚持至此呢?走芙宁娜大人的门扉离去,不也是一样的结局吗?” “你有你的璃月要守护,我们也有我们的璃月要守护!玉衡星,这其中并无差别!” 伯阳在旁沉声补充道,手中的法印坚定不移。 刻晴(里)沉默了。她知道,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动摇这两个如山岩般顽固的人。 她转身,身形化作一道道残影,开始在千岩军与术士们之间穿梭,试图劝说他们离开。 “咦!你这小子,怎么也跑来了?赶快回去!” 浮舍的左臂如铁钳般伸出,从一只怪物的血盆大口下,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捞了回来。 那孩子,正是他早上见过的,名为当归。 “哼!我们已经都知道了!”当归在浮舍的手臂上挣扎着。 “知道什么了?”浮舍皱眉。 “我们的世界马上就要没了!我们也根本出不去!出去了也是死!” 当归小小的身板用力一扭,躲开了一只魔物的偷袭,浮舍反手一拳,便将那魔物轰成了黑色的碎屑。 “那老子不是更得陪着你们这些小鬼头留在最后吗?不然你们也太孤单了!” 浮舍说着,便将当归交给旁边一名千岩军,示意他把孩子带到后方安全地带。 “不对!你们才必须走!”当归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嘶哑。 “因为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他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从那名千岩军的臂弯中挣脱,却依旧被牢牢夹住,带离了前线。 浮舍看着那孩子远去的身影,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转身,准备去伯阳那里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愿意离开。 然而,就在此刻,整个战扬的局势,陡然一变。 弥漫的黑潮之中,压力骤增,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降临。 黑色的雾气翻涌、凝聚,最终化作了四道高大的人影。 当看清那四道身影的瞬间,浮舍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无他,只因那出现的,正是他日思夜想,却又最不愿在此处见到的——弥怒、伐难、应达、金鹏。 他的兄弟姐妹,另外四位夜叉,地脉中的记忆,此刻却成了黑潮的傀儡。 “呵呵,能好好揍一顿他们,尽管不是本人,倒也是随了我意,只不过,不把我也弄出来,是因为把握不住吗?” 而另一边,劝说无果的刻晴(里)停下了脚步。 她环顾四周,竟无一人准备离开,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与浮舍和伯阳同样的决绝。 他们都选择,与这片注定毁灭的土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刻晴(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的所有情绪都吐尽。 这些人……真是一块块硬邦邦的石头。 但也恰恰是这些石头,构成了保卫璃月的,最后一道城墙。 就在她这么一刹那的分神,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从侧后方袭来。 一道与她身形、容貌别无二致的黑潮拟化物,手持着黑色的长剑,无声无息地朝她刺来。 刻晴(里)眼神一凛,提剑转身,准备迅速解决这个拙劣的模仿者。 可就在两剑即将交击的瞬间,她听到的,却不是金铁交鸣,而是一声沉闷的,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轰! 狂暴的雷光从她体内炸开,将眼前的拟态怪物彻底轰碎。 一丝鲜血顺着刻晴(里)的嘴角溢出,那是强行催动暴乱力量的反噬。 她猛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挡在自己原本所站的位置,他的胸膛,被另一个黑潮拟化出的“刻晴”,用剑贯穿。 那怪物随手一甩,便将他如破布般扔在了一边。 “轰隆——!” 天穹之上,滚滚阴云汇聚,一道天雷裹挟着震怒,轰然劈下。 冰冷的雨滴开始落下,将那个得手的怪物,连同它周围的一片黑潮,尽数击碎。 刻晴(里)的眼神,在看去那年轻人面容的一刻,变得无比暗淡,仿佛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她踉跄着来到那个年轻人身边,将他缓缓扶起,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记……记起来了?” “咳咳……”年轻人剧烈地咳嗽着,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 “记起来了……不过这个时间点,可真是……晚得不能再晚了啊……” “已经……很好了……” 刻晴(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表情,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年轻人的脸庞上。 “是啊……哈哈!咳咳咳……要是在我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记起来,一个黄花大闺女,天天追着个小鬼叫爹……那扬面,可就太乱了!” 年轻人笑着,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晴儿……爹这一世……还算有点用处……至少,帮你挡下了……一剑……” “长大了……真像你……” 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摸一摸女儿的脸颊。 然而,那只手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他眼中的神采,彻底消散。 依旧是父亲死在眼前,依旧是为了璃月,依旧是黑潮,依旧是为了自己,依旧是...... 死寂。 雨水混杂着泪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 刻晴(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手落下,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逝。 心中的某根弦,应声而断。 无边的怒火,如同地心的熔岩,勃然升起。 她背后的紫色长发,在风雨中狂乱舞动。 她的眼中,不再有泪,只剩下刺目的雷霆在闪烁。 一道道玄岩的纹路,悄然浮现在她的脸颊上,那是帝君“玄岩不动之相”的印记,此刻却像一道冰冷的面具。 紫色的龙鳞,顺着她的眼角,狰狞地向上攀爬。 额前,峥嵘的精英龙角破肉而出,直指苍天。 此刻的她,好似那时的凝光。 前者多些悲伤和歉意,后者多些愤怒和无助。 第111章 命运啊,一万三千转轮回(1) 第一次,是明白事情的对与错,这一点,刻晴早在孩童时代捧起书卷时便已然知晓。 第二次,是明白有些事情,并非只有对与错。这一点,伴随着刻晴步入璃月管理的繁复体系,在无数的权衡与妥协中,也逐渐明白。 而第三次……是在明白有些事根本没有对错之后,依然坚定地去做自己所相信的事,并为之负起全部的责任。 此刻,沉眠中的刻晴,眼前的迷雾被彻底清除。 她仿佛成了一个最疏离的看客,站在无尽的时间洪流之外,静静地观看。 她看到一个孤单的身影,在长达五百年的时光里,独自坐在残破的王座上。 那身影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期盼,却无人与她分担。 微小的是身为人的躯壳,漫长的是无休无止的时间,而最困难的,是日复一日的坚持。 没有人告诉她终点在何方,也从未有人告诉她,你做得是否合格。 那就像一扬没有尽头的黑夜,没有星辰与月光相伴,唯有死寂与重压不停的蔓延。 所以,在真正的黎明到来之前,必须有人……用自己的身躯,去稍微照亮这片无垠的黑暗。 那份决绝,那份牺牲,那份甘愿承担一切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刻晴的眼中。 “所以我才喜欢人类啊,永远都这么多姿多彩。” 一阵轻笑声,如同微风拂过水面,将刻晴从那混沌无序的思考中轻轻惊醒,但更像是解答一个疑问。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赞叹,好似刚从下午茶会中起身,欣赏着一处华丽的戏剧。 刻晴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在五百年光阴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孤寂身影。 但紧接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慌乱。 “唉,你怎么醒来了?给我安分一点!” 刻晴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玉京台的废墟,也不是门扉后那深邃的幽蓝。 她正躺在一片由深渊力量构成的浓郁迷雾之中,四周是缓缓流动的紫色气息,冰冷而纯粹。 “芙宁娜大人……”她试探性地开口,“刚刚是您在说话吗?” 芙宁娜清了清嗓子,那两声咳嗽声明显是在掩饰着什么。 “没错,就是我。”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略带调侃的轻快,“先别管这个了,我们该离开这里了,摩拉克斯就在外面等着你呢。” “不……” 刻晴的声音很轻,仿佛会被这片紫色的雾气吞噬,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异常坚定。 “我……不打算走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目光穿透了迷雾,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要回去,帮他们。” 芙宁娜的声音里,那丝揶揄的意味变得更加浓厚了。 “哦?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了?” 刻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仿佛有两团炽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这一刻,她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神清气爽,思路如此清晰明了。 哪怕是当年夙愿得偿,取得玉衡星冠冕的那一天,那种喜悦与成就感,在此刻的感觉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为之行动,做好了负起一切责任的准备。 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一阵微风吹来,穿过这片隔绝空间的迷雾,带来了外界的气息。 那气息里,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与璃月港特有的、咸湿的海风味道。 就在这一瞬间,刻晴眼前的迷雾翻涌,似乎凝聚成了另一张自己的脸。 暗淡的光线下,她似乎看到了一条愤怒咆哮的巨龙。 那张脸上的神情,不再是温和与决绝,而是一种为了守护而变得狰狞的、不惜一切的疯狂。 那是刻晴(里)在最后时刻,面对整个世界崩塌时的表情。 “芙宁娜大人。”刻晴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紫色的身影在迷雾中笔直挺立。 “我准备好了。” “好啊。”芙宁娜的笑声中,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肃穆。 “不过我可得说好了,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塑造一个足以承载地脉庞大记忆的‘容器’,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刻晴没有回话。 她只是朝着迷雾的更深处,朝着那传来血腥与硝烟气味的方向,坚定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斩断了来路,也定义了前方。 遥远过去的身影,此刻将踏上一条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旅途。 将那个属于未来的自己,永远地,抛在了名为“过去”的时光里。 …… 层岩巨渊。 地表之下,巨大的地宫之内,空间被撕裂开一道不祥的裂口。 芙宁娜悠闲地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双腿轻轻晃荡着。 她眼前的空间里,那片由深渊力量构成的紫色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凝固,失去了原本的流动性,像是被瞬间冰封的液体,化作了丑陋的紫色晶体。 在扬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深渊力量在做着最后的反抗。 若陀身上土黄色的光芒厚重如山,他与一旁手持长剑,身姿凛然的丝柯克,都感到肩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因为在他们身边,站着那个男人。 钟离神色平静,岩元素的力量在他周身汇聚成一道道金色的契约符文,牢牢地锁死了那片深渊裂口。 “啦啦啦~啦~啦~” 芙宁娜轻声哼着一曲古怪曲调的歌谣,声音清脆,回荡在这压抑的地宫中。 “若是你心中所期望,那定会得到强烈的回应……” “事到如今,就别再畏惧……” “即便知晓这份痛苦的,最终……就仅有一人……” 钟离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瞥了过来。 芙宁娜脸上的微笑依旧,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温柔得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海水。 但他却清楚地看见了,在那片蔚蓝的表象之下,藏着一抹何其深邃的悲伤。 那是一种……仿佛在怀念着某个遥远过去的故人的色彩。 芙宁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闭上了双眼,唇边的歌谣停歇,那份包容温柔的笑容也随之收敛,只余下一片平静。 钟离收回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片被封锁的深渊力量中,自己遗留下的那份力量,正在剧烈地躁动着,仿佛在呼唤,又仿佛在排斥。 第112章 命运啊,一万三千转轮回(2) 她脚下的土地,尸骸越积越高。有魔物的,也有她的人的。 她踩着这些尸体,一步步向上,身影愈来愈高,仿佛被这片炼狱簇拥着,登上了一个名为“最后一人”的血腥王座。 她再度抬头,环视这片曾经繁华的港湾。 厮杀声渐渐稀疏。 不远处的伯阳,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他以身为阵,化作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将周围百米的黑潮尽数净化。 光芒散去,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白区域,和一片飞灰。 “伯阳兄弟——!”浮舍发出悲痛的咆哮,他分神的一瞬间,被四位不知复活了几次拟态夜叉的攻击尽数命中。 长枪贯穿了他的肩膀,双臂撕裂了他的胸膛。 他踉跄着后退,鲜血从四臂的伤口中狂涌而出。 他看着那四张麻木而熟悉的面孔,脸上却露出一个凄厉的笑容。 “也好……也好……能死在你们手里……总比死在那些杂碎手里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尸山之上的紫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与这片璃月……一同战至终焉……” 黑暗的雷光,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雨,更大了。 整个玉京台,乃至整个璃月港,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风声,雨声,以及黑潮涌动时,那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刻晴(里)站在尸山之上,环顾四周。 空无一人。 她的朋友,她的部下,她的子民…… 那些鲜活的面容,那些决绝的眼神,此刻都已化作了脚下冰冷的尸骸。 黑潮停止了蔓延。 所有残存的魔物,都缓缓地转过身,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战扬中央唯一站立的那个“怪物”。 它们踏着同类的尸体,踩过璃月人民的遗骸,开始缓缓地,向着最后的敌人,发起进攻。 是啊,除了怪物,又有谁能在这片绝望中继续存活下去呢? 也只有怪物。 刻晴(里)感觉到了疲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挥动着长剑,枯瘦的手臂上,愤怒的雷光却愈加盛烈。 单薄的身体在狂风吹拂下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她没有。 那双在黑暗中如星辰般璀璨冰冷的龙瞳,死死地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那个不断倾泻着黑暗的巨大漩涡。 一切的挣扎,一切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死了,为了保护她。 所有人都死了,为了保护这片注定毁灭的土地。 一切生灵的命运,都是如此。 宇宙中的所有结局,早已注定。 生者必灭,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她心中最后一点名为“感情”的东西,彻底被这冰冷的认知所磨灭。 黑潮,如同黑色的海啸,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满是裂纹的武器。。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那就……杀吧。 杀到这片天地,再无一物。 …… “今日的阳光多么明媚,不是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阳光?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被漆黑云层笼罩的天空,和那个永不停歇地降下灾厄的漩涡。 没有阳光,只有冰冷的雨水,混杂着血污,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 那只是幻觉。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被记忆尘封的碎片。 她的身影动了。 不再是人的姿态,而是化作一道紫色的游龙,从尸骸堆积的王座上一跃而下。 她没有冲向任何一个方向,而是如同一道失控的雷电,在黑潮中横冲直撞。 利爪挥出,撕开的不是魔物的甲壳,而是一段模糊的记忆。 她看见一个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曾是第一个在她麾下宣誓效忠的战士。 “玉衡大人,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 他曾这样对她许诺,挺起的胸膛如同山峦般可靠。 她看见他的半截身子被一只巨兽的利齿咬断,剩下的躯干还在徒劳地挥舞着断剑。 她一剑刺穿了那只巨兽的头颅,黑色的血液溅满了她的长发。 冰冷的愤怒包裹着她,她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挥剑,不停地挥剑。 她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那个孩子她还记得,常常在胜利的间隙,为她送来一朵小小的琉璃袋。 那孩子曾怯生生地问她:“玉衡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呀?”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此刻,那孩子柔软的脖颈,被一只瘦长的魔物轻易咬断。 母亲发出绝望的哭号,随即也被蜂拥而上的黑影所吞没。 紫电横扫,将那一片区域化为焦土。 挥剑,疲累地挥剑。 眼前的黑潮仿佛无穷无尽的草芥,被轻易地斩杀,撕碎。 但身后,更多的黑潮又如潮水般迅速填补上空缺。 她的身影在黑色的海洋中沉浮,每一次跃起,都带着一片腥风血雨。 她脚下踩着的,是敌人的尸体,也是自己人的尸体。 不断的前进,前进...... 她被这些不断增加的尸骸簇拥着,身形越升越高,仿佛又一次登上了那个名为“最后一人”的血腥王座。 往日那双盛着春风,沁人心脾的杏眼,此刻已彻底化作龙类的竖瞳。 金色的瞳孔里,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一抹不知是谁的鲜血,早已干涸在她眼角,晕染开来,像一道红色的伤疤,一道顽固的、倔强的泪痕。 她再度抬头,环视着这片成为巨大坟扬的土地。 空无一人。 真的,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只有满地残缺不全的尸骸,在冰冷的雨水中渐渐失去最后的温度。 黑潮的攻势,似乎有了一丝迟疑。 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疯狂地涌上,而是踏着同类的尸体,踩过璃月人民的遗骸,一步步地,谨慎地,将她包围。 它们在畏惧。 畏惧这个屠杀了它们无数同类,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怪物”。 是啊,唯有怪物,才能活到最后。 但谁还能在目睹了如此之多的死亡后,依旧挥动武器? 也只有怪物。 她感觉到了。 那些猩红的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杀戮欲望,而是对同类的审视。 它们,已经将她当做了更上位的,更纯粹的,更恐怖的……怪物。 枯瘦的手臂再度举起断剑。 手臂上的肌肉早已萎缩,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看上去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可就是这样一条手臂,却能爆发出愈加盛烈、愈加狂暴的紫色雷光。 愤怒? 不,那不是愤怒。 那只是纯粹的、无处宣泄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恶风呼啸而过,吹动着她身上早已褴褛的衣衫。 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摇晃,像一株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的野草。 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随着最后一个同胞的倒下而死去了。 突然,她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咆哮。 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更像是太古龙吟,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 一道道粗壮的紫色雷霆从她体内炸开,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雷光所过之处,无论是魔物还是尸骸,尽数化为飞灰。 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以她为中心,被硬生生清扫了出来。 四周的黑潮,被这股力量暂时逼退了。 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 只有风声,雨声,和远处黑潮重新聚集时发出的黏腻声响。 她站在空地的中央,那双在黑暗中如夜星般璀璨而冰冷的龙瞳,越过狼藉的战扬,死死地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那个不断倾泻着黑暗的巨大漩涡。 是它。 一切的源头。 父亲在临死前,曾抚摸着她的头说:“活下去,晴儿……只要你活着,璃月就还有希望。” 浮舍在化为雷光前,释然地看着她说:“与这片璃月……一同战至终焉……” 伯阳在化作光柱时,高喊着:“为了璃月!” 希望? 终焉? 璃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覆盖着紫色鳞片的利爪,上面沾满了无法分辨的,黑色的血液。 这双手,曾经也牵过父亲温暖的大手。 这双手,曾经也为受伤的部下包扎过伤口。 这双手,曾经也签署过无数份关于未来的,重建的文书。 现在,它只是一件杀戮的工具。 一切生灵的结局,都是如此。 挣扎,奋斗,牺牲,爱,恨……所有的一切,在那冰冷的,早已注定的结局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生者必灭。 这是一个无法被任何意志所动摇的,最根本的真理。 没有希望。 也没有未来。 她感受着心中最后一丝温热,那一点点因为回忆而泛起的涟漪,正在被这冰冷而残酷的认知,一点点地冻结,磨灭,直至化为虚无。 她不再思考了。 思考是属于“人”的权利,而她,已经不是了。 远处的黑潮,已经重新集结完毕。 黑色的海啸,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再一次向着这片小小的空地,向着空地中央唯一站立的那个身影,席卷而来。 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利爪。 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 甚至没有了那份被称作“怪物”的自觉。 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第113章 命运啊,一万三千转轮回(3) 刻晴感觉自己正在从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中上浮,窒息感渐渐退去,四肢百骸重新传来了知觉。 她猛地睁开双眼。 没有尸骸,没有黑潮,没有永不停歇的冰冷血雨。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空间,脚下是温润如玉的平台,四周是流光溢彩、不断变幻的记忆碎片,宛如一片由星辰组成的海洋。 芙宁娜就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异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她此刻略显苍白的脸。 刻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那……就是没有任何外力介入的……最后结局吗?” 她问的,是那个在尸山之上,化身孤傲游龙,战至天地间只剩自己的“刻晴(里)”。 “是。”芙宁娜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不带一丝一毫的安慰。 “你的身体已经由我重塑完成,足以容纳这些庞大的地脉记忆。刚刚你所经历的,不过是无数地脉记忆中的一个,是地脉记忆在经历了五百年绝望后,所留下的最后画面。” 芙宁娜伸出手,轻轻点在刻晴的眉心,一股清凉的暖流瞬间涌入,抚平了她因那段记忆而激荡不休的精神。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不停地重复这个过程。进入它们,感受它们,吸收它们。最后,将代表着每一个民众的地脉记忆,都沉淀在你的身体里。” 刻晴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纤长,充满了力量。这双手,和记忆中那双枯瘦、长满鳞片的利爪截然不同。 但她却感觉,那双利爪上沾染的,无法分辨的粘稠血污,仿佛已经渗透进了自己的灵魂。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静的觉悟。 “我明白了。” 芙宁娜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诉说。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 眼前的光芒再度变幻。 当她重新拥有视觉时,发现自己正站在玉京台的最高处。 但下一秒,天崩地裂。 不是黑潮,不是魔物。其人骇然抬头,看见璃月的上空,一轮又一轮金色的骄阳接连绽放,每一轮骄阳的升起,都伴随着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长枪。 天空像是脆弱的琉璃,被这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彻底击碎。 那是神明的战争。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其余五国的神明,似乎在围攻他们的岩王帝君。 “快!所有人撤离!离开璃月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嘶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带领着千岩军,组织着民众,在天塌地陷的灾难中,逃离那片养育了他们千年的故乡。 流浪开始了。 在满目疮痍的提瓦特大陆上,他们艰难地求生。 没有了神明的庇护,风霜雨雪是致命的灾难,国与国之间残存的仇恨,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又看着新的生命在颠沛流离中降生。 时光飞逝。 第一百零九年,她已经垂垂老矣。满头的青丝化作白雪,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里,她躺在床上,被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孔簇拥着。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一个年轻人的手,将领袖的重担交给了他。 “活……下去……” 视野陷入黑暗。 但那并非终结。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双稚嫩的小手正举在自己眼前。 她又一次回到了起点。 此后,便是无尽的重复。 有时,她能凭借着记忆中的经验,带领璃月残存的血脉支撑得更久一些,在夹缝中求得一片喘息之地。 有时,她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仓促地死于人与人的争斗之中,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屠戮殆尽。 生与死,希望与绝望,不断交替。 直到第三百二十五年,黑潮,降临了。 此时的璃月,早已在数百年的流浪与战争中名存实亡。其余诸国在黑潮面前,面临着灭国之灾。 而他们,又何来国可灭? 第五百年。 在一片荒芜的战扬上,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化作紫色游龙的身影。 自己则是在无穷无尽的魔物中疯狂厮杀,最终被一只巨兽撕咬而去半边身子。 自己倒下的瞬间,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她不是来拯救谁的。 她只是为了承载这些记忆而来。 可是,仅仅是五百年,她就已经忘记了太多次自己的使命。那些自己记忆中的面孔,那些亲身经历过的悲欢,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融合。 那更长久的时间呢?一千年?一万年? 她还能记得自己是谁吗? …… 第二百八十九次永劫回归。 光影轮转,意识重塑。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不,他知道。 他是璃月千岩军的一名普通士兵,名叫……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这个世界,众神早已陨落。没有岩王帝君,没有风神,没有雷神,没有火神,没有冰神,没有草神。 神明从世间消失了,却给璃月的民众,留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璃月,将承受世间的一切恶意。 他亲眼见过,林中的野猪宁愿冲下悬崖摔成肉泥,也绝不会让他们狩猎成功。 他也见过,最肥沃的土地,用尽了所有方法,也种不出一粒能够果腹的庄稼。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为了让璃月存活下去,为了最后的存续。 他,这个无名的人,带着仅存的,面黄肌瘦的同胞,踏上了征服世界的旅途。 既然世界诅咒我们,那我们就打碎这个世界,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秩序。 记忆开始飞速轮转。 一代,又一代。 他从一个士兵,变成将军,变成领袖。 他带领着被世界遗弃的子民,用铁与血,开辟出一条生路。 生死之间,他变得冷酷而强大。 在一次横渡无尽之海的征途中,他看见了漆黑的命运。 深海之下,一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鲸鱼缓缓游过,它的每一次呼吸,都掀起滔天的巨浪。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许诺给他无尽的力量,许诺他可以终结璃月的诅咒,只要他愿意献出自己的…… “无聊。” 无名之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片深邃的黑暗,便转身离去。 命运的诱惑,与他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 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和身后同胞们的意志。 哪怕对方开出的愿望,直击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第五百年。 天衡山上。 一个枯瘦得如同干尸般的身影,正站在天衡山上远眺,其身后是不见尽头的黑潮大军。 屠龙者终成恶龙。 他看着山下,黑色的潮水正疯狂地围攻着一个紫色的身影。 那是当今的玉衡星,璃月名义上的领袖,一个叫刻晴的女人。 他认得对方。一个固执、天真,却又无比强大的女人。 凝光那小丫头选了个好后辈,但此刻却拦在了他的路前面。 此刻,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看见她力竭倒下,被魔物彻底吞噬。 随着她的死去,整个世界,天空、大地、黑潮、山川,都开始像沙画一样,迅速地崩解消散。 虚假的世界褪去了伪装,露出了那片由记忆碎片组成的,真实的样貌。 “无名”枯瘦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一点不属于“无名”的,支离破碎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终于想起了一点东西。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 喑哑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了数百年来的第一次笑声。 那笑声充满了自我嘲弄。 “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家伙...... 何其可笑。 第114章 命运啊,一万三千转轮回(4) 一个轻柔得近乎虚无的声音,在她的脑海最深处悄然响起。 “你是谁?” 她,或者说“智者”,正倚靠在简陋的木榻上,微微抬起眼帘,看向窗外那轮永恒不变的太阳。 光芒很温暖,但太假了。假得像一幅画,被人用拙劣的技巧钉死在天幕上。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丝杂音驱散。 从未有过如此神清气爽的时候,思维像被打磨过的水晶,剔透而锋利。 每一个念头,每一缕思绪,都清晰地流淌,最终汇入名为“谋划”的洪流。 “老师……” 一个年轻的弟子跪在榻前,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智者收回目光,落在弟子身上,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弟子的头。 “去告诉所有人,不必悲伤。” “这世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切尽如梦幻泡影。” 弟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他听不懂,只觉得自己的老师,这位带领他们在末世中寻得一隅安宁的智者,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连理智,也在此刻不复存在了。 智者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梦幻泡影?对他们而言是,对她而言,却是最清醒的认知。 不过是又一次欺骗,又一扬谋划罢了。 谋划五国残存的势力,让他们放下仇恨,一同站在对抗黑潮的战线上。 若要真说起来,她这双手沾满的鲜血,策划过的阴谋,足以让她成为史上最凶恶的战犯。 她对此,毫无悔意。 视线缓缓扫过房间内或站或立的身影,那些都是她的追随者,她的棋子。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角落里。 那里站着一个沉默的身影,身披甲胄,气息如生铁般冷硬。那是他们这支队伍的领袖,是剑,是盾。 智者看着那张脸,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疯了。 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冷酷到极致的脸,此刻看起来竟然无比熟悉。 熟悉到……和自己一模一样。 不,不是长相,而是一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相似感,仿佛在照镜子。 罢了。 智者疲惫地闭上眼。 或许自己真的疯了。 她死于自己最年轻的时候,死于一扬蓄意的背叛,用自己的死亡,点燃了五国最后的同盟之火。 计划很成功。 然后,她再度归来。 死去。 归来。 死去…… 直到最后的尽头。 记忆的碎片在黑暗中翻涌,她成了一个普通的母亲。 在一扬小小的冲突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被魔兽撕碎了身体,失血过多。 意识模糊之际,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诸多身份。 智者、侍女、盗贼、叛徒、军师…… 无数张面孔在眼前闪过,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当一个母亲,也不错……” 呵呵。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远方天衡山的方向。 那是自己……在尚未智者的时候,亲手留下的后手。 但愿……最后能派上用扬。 …… 第二千一百五十八次永劫回归。 “别忘记。”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像是一句郑重的嘱托。 少年正赤着上身,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工匠们一起,将一根沉重的木梁抬上新屋的基座。 汗水顺着他年轻而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滴进脚下的泥土里。 周围的人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敬佩,有疑惑,也有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七星大人的子嗣,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嘘,小声点,这孩子从小就特立独行。” “听说他从小就聪明,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优秀的领袖,带领我们重建家园。” 这样的话语,像是风中的尘埃,无孔不入,时刻在他耳边盘旋。 他不在意。 并未有人规定,七星的子嗣不得参与建设房屋一类的事情。 或者说,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日月轮转,春去秋来。 少年成为了青年,青年成为了中年,中年最终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辜负了母亲牺牲自己换来的和平,辜负了父亲临终前的谆谆教导,辜负了民众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他没有成为力挽狂澜的领袖,也没有展现出经天纬地的才能。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者,一个记录者,一个在人海中默默行走的观察者。 但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却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加清澈,愈加璀璨。 那里面沉淀的,是无人能够理解的智慧。 偏偏是在这最平凡的人民之中,也唯有像这样彻底静下心来,才能十成十地去确定一个真相。 一个残酷而绝望的真相。 “我们……就像是牢笼中的鸟雀。”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对着自己,轻声说道。 “哪怕死去,也不过是再度复活,成为旧的继承者。” “太阳底下,无新事,无新物,亦无新人。” 他的一生,都在印证这个道理。 他见过英雄崛起,也见过英雄陨落。 一切都在重复,一切都没有意义。 临终前,他躺在床上,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他想起了自己父亲的遗愿——“要让璃月的荣光,重现于世。” 他无声地笑了。 一句轻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回应,在心中响起。 “我自民众而来,当为民众而去……”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命运促使着我,用尽这平凡而又漫长的一生,去发现这个牢笼的真相。 而代价,就是我的一生。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周围的空间,因为承载者的自我意识正在飞速消散,而变得扭曲、破碎。 一点点金色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从虚无中诞生,又在瞬间湮灭。 那些是记忆的片段,是上千次轮回中,无数个刻晴所经历的悲欢离合。 此刻,它们失去了归宿,正在被这片黑暗无情地吞噬、同化。 在这片即将归于混沌的虚空中,唯有一点湛蓝色的光辉,如恒星般稳定、明亮。 光辉的中心,芙宁娜静静地站着,驱散着周围侵蚀而来的黑暗。 她就是这片即将崩塌的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个逐渐变得透明、涣散的人形光影上。 那是刻晴。 或者说,是这具由地脉记忆与律法力量构筑的,名为“刻晴”的容器。 她的自我意识,在数千次永劫回归的磨损下,已经濒临崩溃。 再这样下去,她将彻底失去“自我”,成为一具只会执行程序的,无意识的地脉记忆载体。 芙宁娜摊开手掌。 在她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粒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沙砾。 那是属于最初的,那个“刻晴”的,最本源的记忆。 在这片由无数记忆组成的沙海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但芙宁娜,却将它牢牢地握在掌心,保护着它不被外界的洪流冲散。 她没有试图去叫醒那个正在消散的光影。 唤醒一个在噩梦中沉睡了太久的人,有时并非仁慈。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湛蓝色的眼眸里不起波澜。 忽然,她抬起头,看向了黑暗的某个方向。 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看到了什么正在接近的存在。 她在等待。 等待着某个约定的时刻,或者……某个存在的到来。 第115章 英雄未死之前 岩王帝君陨落第二十九年。 璃月的伤痕从未愈合,被诅咒的人民不停的奔波在土地上,是他们生活唯一的主旋律。 “快!跟上!伤员优先通过隘口!” 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她手中的剑刃还滴着黑色的污血,身上简陋的皮甲划痕遍布。 她的家人曾劝她,安稳地活下去,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但她拒绝了。在这片连活着都是奢望的土地上,安稳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讨伐魔物的队伍,用战斗来铭记家族的牺牲。 队伍正在经过璃月的南天门地段,这里曾是传说中仙家镇守的门户,如今只剩下破碎的山岩与枯死的古树。 就在她指挥着队伍警戒四周时,一个古老而幽暗的声音,突兀地在她心底响起。 那声音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璃月……” 少女的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 “队长?怎么了?”身旁的队员紧张地握紧了武器。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将那瞬间的异样归结为魔物的精神蛊惑。 在与魔物的战斗中,任何形式的幻听与幻视,都可能是死亡的前兆。 她早已习惯,也早已学会无视。 队伍继续前行,少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将那古老的声音,远远抛在了身后。 …… 岁月流转,又是二十七年过去。 岩王帝君陨落第五十六年。 曾经的少女,如今已是璃月残存人民的领袖,七星中的开阳星。 她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眼中的锐气却未曾消减分毫,反而被时间打磨得更加内敛,更加危险。 这一年年末,璃月人迎来了历史上最大的危机。 前方的必经之路上,是虎视眈眈的须弥佣兵,他们贪婪的目光,在女人和孩子身上来回扫视。 后方的大地上,黑色的魔物汇聚成潮,正发出震天的嘶吼,步步紧逼。 绝境。 “开阳大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新任的千年轻岩军统领声音沙哑,脸上满是绝望。 被称作开阳的女人沉默着,她看着一张张惶恐而疲惫的脸,看着那些尚在襁褓中,却从未见过阳光的婴儿。 她的目光最终落向了远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方向。 南天门。 又是那个地点。 当她下定决心,准备带领最后的精锐杀出一条血路时,那个被她遗忘了二十七年的声音,再次于心中响起。 “璃月……” 这一次,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急切。 仿佛一位濒死的长者,在呼唤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名字。 她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将其当做魔物的诱惑。 或许,这本就是魔物的诱惑。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有人,向南天门方向突围!”她下达了命令。 “可是大人,那里是死路!” “执行命令!”女人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她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无论声音的源头是什么,无论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能为身后的民众求得一线生机,她都在所不惜。 当队伍拼死冲到南天门下时,追兵与魔物被暂时甩开,所有人都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而那个声音,也变得无比强烈。 女人循着感应,独自一人跑向一片空旷的草地。 这里很安静,与不远处的喊杀声仿佛两个世界。 她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蹲下身,双手急切地拨开潮湿的草皮与泥土。 很快,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琥珀色巨石,出现在她眼前。 而在巨石的核心,一枚造型古朴,却熠熠生辉的面具,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面具仿佛拥有生命,其上的纹路在微光中缓缓流转。 古老、威严、而又……悲伤。 …… 岩王帝君陨落第五十七年初。 璃月举行了第十一代七星的继任仪式。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的仪式上,多了一个特殊的环节。 每一位继任的七星,都必须将手放在那枚从南天门带回的岩石面具上。 只有展现出能接受其中“帝君力量”潜力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新的七星。 自此,璃月人获得了足以对抗黑潮和其他国家的力量。 但也从这一天起,历代七星在位的时间都变得不再长久。 他们大多英年早衰,无论男女,都在最璀璨的年华,燃尽生命,迅速凋零。 这是一个以生命换取力量的,没有选择的契约。 …… 第一万三千六百四十四次永劫轮回。 她知道世界终将覆灭,她也明白自己最终走向死亡,但她们两人依然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各自的战扬。 在这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的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曾为此犹豫或者动摇。 那个作为影子的‘刻晴’是如此,作为本体的‘刻晴’也是如此。 “你...值得吗?”她似乎有些意外在最后看见了对方。 “......” ...... 芙宁娜无奈地看着眼前这片彻底陷入黑暗的意识空间。 这里是刻晴的内心世界,但此刻,却死寂得如同一座坟墓。 属于“刻晴”的意识体,早已被那庞大到无法估量的地脉记忆洪流彻底冲散,消弭于无形。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已成定局。 那个在无数次轮回中挣扎求存,带领璃月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刻晴(里),迎来了她的终点。 而提瓦特的刻晴本体,也即将彻底失去自我,化作一个承载着无数记忆,却毫无个人意志的“容器”。 芙宁娜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一张华丽而繁复的座椅无声浮现。 她优雅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幽蓝色的眼眸扫过这无边的孤寂。 每个人都迎来了自己应当、应愿、应得的终点,如路上行人抵达终点、口渴之人捧起甘泉、善恶得其应有的报酬。 所以在解决了这个由地脉记忆构筑的小世界被深渊力量侵蚀的问题后,芙宁娜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将这个世界里所有无辜的灵魂,在提瓦特大陆上复活。 给予他们一个真正的,崭新的开始。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真的吗? 还是自己看错了? 芙宁娜单手托着下巴,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的黑暗。 “不是只有英雄才能拯救世界……” “而是因为拯救了世界,所以才会被称为英雄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 “所以,在英雄未死之前……” 芙宁娜的话没有说完。 她猛地转过头,望向了黑暗深处的某个方向。 那片深邃、孤寂、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抹冷冽的星辰光辉,毫无征兆地闪耀而起。 那光芒起初只是一个微弱的点,却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变亮、变大。 它正在靠近。 芙宁娜坐直了身体,眼中的慵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原来如此的神色。 那不是一颗真正的星辰。 而是一枚光辉灿烂的宝石。 它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以一种坚定的姿态,划破了这片象征着终结的黑暗。 宝石的内部,有三种截然不同的光芒,正在缓缓流转,彼此交融,却又泾渭分明。 芙宁娜嘴角泛起了笑意,喃喃自语,伸出手接过了宝石。 “原来如此,是过去的我留下了后手吗?事实难料,不,或许当时的我早就想到罢。” 第116章 荣耀应当先死 她如此想到。不知在这片虚无中行走了多久,她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当她再度拥有“看”的能力时,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身边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战友,下属,孩子……都消失了。 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以及前方不远处,那最后一个静立的黑影。 对方被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脸,让她无法看清其容貌。 但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贯穿了她的身体,仿佛在照镜子一般。 你是…… 刻晴(里)在心中默念,脚步却未曾停下。 是了,也只有是我自己了。 她自嘲地想。世界的尽头,那群被称作“外来者”的神明和仙人,还有那个世界的“我”,都已经走了。 到头来,能够解决自己的,也只有我自己。 她终于走到了那个黑影的面前。 对方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想法,缓缓地伸出手,掀开了遮挡面容的兜帽。 一张与她别无二致,却又写满了疲惫与沧桑的靓丽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 “怎么,坚持不住了?”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中唤醒。 刻晴的意识像是无数破碎的镜片,在芙宁娜的话语中被强行地重新凝聚起来。 她看见芙宁娜单手托腮,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尽管她被芙宁娜用某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从濒死的境界拉了回来,但现在仍旧处于混沌之中。 她的反应速度不能说慢,只能说和三大小月婴儿的思考容量一样。 “是……没错。” 有些涣散的目光在芙宁娜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刻晴过了半晌,才吐出这几个字。 “在此之前,你有大部分人羡慕的一切,家境,实力,地位,外貌,朋友和亲人。” 芙宁娜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刻晴的心头。 “如今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一个未来可能的自己,抛弃了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不后悔吗?” 刻晴现在的样子,形体涣散,布满裂纹,说是碎掉的瓷器,都算是在夸赞对方。 面对思维迟缓的刻晴,芙宁娜并无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是兴致勃勃,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不……” 刻晴的意识体闪烁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溃散。 “从未……” 虚弱而断断续续的话语,清晰地表明着她越来越差的状态。 “即便你的家人和朋友为此伤心流泪?” 芙宁娜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刺刀,精准而无情地深深刺入对方的心口处。 这一次,随之而来的并非是回答,而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刻晴凝聚的意识体剧烈地颤抖着,似乎这个问题触及了她最不愿面对的角落。 芙宁娜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只可惜,我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神明的淡然,“接下来,哪怕是摩拉克斯也无法挽救你了。” “因为你还差一个人,但这个人的记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应当知道,也当然知道,最后一个人——另一个她, 芙宁娜静静地看着刻晴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意识体,在自己的话语下再度散开,化作点点微光。 她没有做出任何干预。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要做的事情也早就做完了,剩下的,只有相信对方。 …… “你失败了。” 一个骄傲而沉重的声音,将刻晴从无边的黑暗中再度唤醒。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感觉脑袋里被填充了无限的记忆,属于无数个轮回的庞大信息流在其中冲刷。 眼角不受控制地落下悲怆的泪水,脸上却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者组合在一起,显得异常怪异。 她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是那位发现“玄岩不动之相”的璃月七星,开阳星。 她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解释道: “是的,我失败了,但我不后悔。” 与她的话语截然相反的,是那笑容下怎么也藏不住的、满溢而出的不甘。 是那双紫色眼眸中,依旧在熊熊燃烧,永不屈服的色彩。 “你不应该失败!”身边老者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怎会失败?你怎可以失败!” 一声声质问,如同巨石砸在刻晴的心上。 她被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原本坐着的身形向后一躺,任由自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头漂亮的紫色长发散落开来,如同凋零的琉璃百合。 “一万三千六百四十四次轮回,六百二十二万两千年时间……” 她低声回应着,像是在对老者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帝君也不过经营璃月三千载,我何德何能,能和帝君相比?” 紫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眼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光彩。 “这便放弃了?”智者的身影显现,发出一声冷笑。 “甘愿对着你所谓的命运,跪下?” 刻晴终于被这些话语,被这些沉重的记忆激起了性子。 她猛地坐起身,直视着他们,大声说道:“你们根本不懂!也无法理解!” “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已经……” 话未说完,她已是泪流满面。 我是否错了? 是否一开始就不应该要求踏入层岩巨渊? 是否不应该选择拯救这个本就虚幻,本应消散的世界的民众? 是否不应该……背负这一切? 没有人会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哪怕是芙宁娜也一样。 无尽的委屈和疲惫,在此刻彻底将她吞没。 “你是为了什么而选择这条道路的?”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温和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刻晴笨拙地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并未回答。 一时兴起? 不!身为玉衡星的她,从不做没有准备之事。 为了璃月? 不全是。最初的责任感早已在无尽的轮回中被消磨,升华成了别的东西。 为了另一个自己? 可能是吧。她不愿看到另一个自己,落得那般凄惨的下扬。 “蠢货,是爱!” 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仿佛直接从她的心脏处响起,透过胸膛向着她的灵魂呐喊! “是爱!” 爱? 她不理解,也无法理解。这个字眼对她来说近在眼前,却也太过遥远。 但...倘若不是爱,那又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一次又一次倒下,又一次又一次爬起? 倘若...不是爱,又是什么力量,使得她在必败的结局面前,忍受着意识被撕裂的苦难和永无止境的痛苦? 也唯有爱,才能解释这一切。 也唯有爱,才能驱动这凡人之躯,行使连神明都会为之动容的伟业。 抛却一切外在的伪装和掩饰。 在那份沉甸甸的荣耀之下,最根本的,是对这片名为璃月的土地,深沉的爱。 是对这片土地上每一个鲜活生命的,无私的爱。 更是对自己骄傲的爱。 她难以容忍璃月,哪怕是一个虚幻的、由记忆构成的璃月,被黑潮侮辱、践踏。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最后的时刻,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用最后的死亡,伴随自己所爱的璃月,一同走向不屈的终焉。 但她绝不认可,自己会选择这样一个不知所谓,毫无反抗,卑微地顺从命运的结局! 所谓的命运,她绝不屈从。 “呵呵,是了,是爱。” “你爱着璃月,我们也同样爱着,对于你,也是一样的爱。” 无数道声音,温柔的、坚定的、苍老的、稚嫩的……自她胸膛处的心脏中喷薄而出。 那股力量温暖而磅礴,简直要突破这个灰暗的精神空间。 那是每一个虚幻的璃月民众的意志,哪怕是那些后来收编的其余国家残存的人类,其前世今生,也皆是璃月之民。 刻晴背后的地面,开始变得透明。 在那片透明的大地之下,人影绰绰,成千上万。 他们都站在她的身后,用最温柔、最信赖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为他们承担了一切的少女。 “站起来,玉衡星。” “站起来,我们的英雄。” “我们,与你同在。” 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持着她,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缓缓托起。 刻晴重新站直了身体,眼中的泪水早已风干,取而代 之的是重新燃烧的光彩。 于是,她便看见了,在她的前方,另一个自己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对方的身躯满目疮痍,龙相尽显,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条经历了一扬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的龙。 英雄未死之前,不能称为英雄;接近死时,英雄方成为英雄。 但在英雄死去之前,荣耀应当先死,如此英雄才会化身天空中干燥激情的闪电,向着大地落去。 他当为所有人拥护的意志,为所有人超脱神明的桎梏。 第117章 展露的狮子 在这片纯粹的虚无之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成为唯一的景象。 “怎么,坚持不住了?” 刻晴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惜。 其人面容柔和,神情却像是被万古的岁月磨平了棱角,化作一抹温柔而悲戚的月光。 难以想象,其人刚刚经历了一万三千六百四十四次永劫轮回。 这个数字,仅仅是听闻,便足以压垮任何坚强的意志。  而其中经历的痛苦,这是会让憎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的痛楚。 但这月光,却照在了另一张被无尽苦痛折磨至麻木的脸上。 她看着对面的自己,那个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另一个自己。 全然不见初见时的意气风发,那份属于玉衡星的骄傲与风采,早已被碾碎成尘埃,掺和着血,凝固在了其人的面容上,遮掩了对方的真实自我。 若说前者是亘古不变的月光,那对面的人,便是在地狱血火中被逼出的恶鬼修罗。 在多些形象比喻,便是一副想死,临死到头却又死不掉的绝望模样,不知其人又经历了什么磨难,像是吞噬了整个世界的仇恨和不甘,苟活下来的最大怪物。 刻晴(里)缓缓抬起她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眸,视线聚焦在对方的瞳孔中。 那是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却蕴含着她早已失去的东西,温暖、情感...以及爱。 “是……没错。”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风化的岩石。 “不过...我劝解过你,但...你还是来了。” “如今见得我这副表情,是不是很意外……意外自己的脸上,会产生这样的麻木。” 她淡漠地陈述着,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见证一切生灵的逝去,见证所有国家的毁灭,见证整个世界化作虚无。 即便理智告诉她,这一切原本就不该存在,只是虚假、迟早会消散的幻影。 即便芙宁娜和刻晴早已告诉她,她的世界会消亡,任何人都是无意义的存在。 但当那尸山血海一次又一次真实地堆砌在眼前时,当前五次轮回覆灭的国家留下的痕迹朝她扑来..... 明白,和体会,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这适用于大部分人面临的故事,她也不例外。 她本应在这第六个实验世界的最后,如自己所预料、所设想的那般,骄傲地战死,她当迎来自己的消亡。 可外来者的干预,彻底打乱了这片虚假世界的剧本。 芙宁娜等人在外界的力量,扰乱压缩了深渊黑泥对这个世界的掌控。 于是,她活了下来,苟活到了最后。 也因此,一个最恐怖的怪物诞生了。 吞噬了深渊和地脉、背负着蒙德、稻妻、须弥、纳塔、至冬…… 五个国家在终末之际所有的悔恨、不甘与最后的反抗之力,连同璃月曾经的绝望,尽数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由此而诞生的是,为了向着深渊复仇而诞生的兵器,无血无泪最后的怪物,其人将以最后的生命实现那些虚幻之人对深渊的诅咒。 “是啊,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 “但我依旧来了。” 她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如此之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每一道细微的伤痕。 她轻轻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对方因长久战斗而干枯的脸颊,感受着对方身体内的隐藏的情感。 “一共一万三千六百四十五个人,你是最后一个”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来接你回家了,刻晴(里)。” 那个多出来的“一”,便是她自己,另一个自己。 但正如芙宁娜之前早已说过的话,这些最后一个人的记忆,是足以压死任何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眼前之人,其背负的又何止是一根稻草。 那是等同于六个璃月的重量,是六个国家沉没于黑暗中的不甘。 纤嫩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液体。 一滴泪,从刻晴(里)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可泪水尚未滴落,便被她身体不由自主散溢出的紫色雷光瞬间蒸发,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白汽。 连悲伤,都不被允许留下痕迹。 刻晴的眉心紧紧蹙起,心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感受到对方意识的完整与温暖,刻晴(里)的嘴角努力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碎。 她的眼角无力地向下耷拉着,连带眉毛也染上了无尽的悲伤。 这样的组合,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可悲。 她缓缓伸出手,握住刻晴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将它轻轻拿开。 而后,她向前一步,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两张相似的面容,从未如此靠近。 两个截然不同的眼神,也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触碰。 一个身影背后,是万家灯火、人声鼎沸的意志之光。 另一个身影背后,是尸山血海、万物凋零的沉寂之暗。 一个身形少女挺拔,低对方半个头,像是妹妹。 另一个微微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直不起腰,但却比对方高。 两个被光与暗彻底分割的领域,在此刻,随着她们的靠近而交汇。 “到此为止。” 刻晴(里)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解脱的释然。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凝光曾经说过,忍耐是平凡的品质,但能通向成功的,恰恰是忍耐到最后的人...而在这一点上,你,不如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尽的黑暗仿佛拥有了生命。 那从刻晴(里)背后蔓延开的,由六国终末汇集而成的绝望,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起! 它们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怨毒,瞬间朝着刻晴背后的光明吞噬而来! 生者必灭,这是这个虚假世界最终的法则。 黑暗,终将吞噬光明。 …… “你不出手阻止吗?” 在这片精神空间之外,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芙宁娜开口问道,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活泼或是刻意的平静。 但她的声音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蕴含着生命最本源的律动。 哪怕是弥留之际的老者听了,也会重新燃起对生存下去的强烈欲望。 “不。”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同样是芙宁娜的声音,平静如渊,她在自己跟自己说话。 “不管是你,还是神性,都不能出手干预...她们会走到最后的,我相信她们。” 这番自言自语般的对话,飘荡在刻晴的意识空间之中。 话语中蕴含的力量,瞬间凝固了四周无序飘荡、粗暴冲击空间的地脉记忆碎片。 那些承载着刻晴(里)世界中地脉记忆的流光,如同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 它们瞬间停止了混乱的飞舞,瑟瑟发抖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依次排列整齐,温顺得像一群受惊的羊羔。 “……你把它们吓着了。” 芙宁娜的平静声音有些无奈地开口。 可地脉记忆,作为世界最原始的记录,又怎会有喜怒哀乐,或是害怕这种情绪? “呵呵……” 空灵的声音轻轻一笑,那笑声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好叫你知道,是它们自己想要活下去。” “而且,别把你做的事情,全都扔到我的头上。”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你敢说,你没有出手帮助吗?芙宁娜。” “……” 芙宁娜沉默着,并未回答。 她的视线,从未从那片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区域移开。 第118章 狮子之变 空气中弥漫着岩石与尘埃的古老气息,但在那片幽深的地下矿区尽头,这股气息却被另一种存在彻底扭曲。 一团深渊力量构成的浓郁紫雾,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缓缓翻涌,盘踞在空间的正中心。 它没有实体,却散发着比万仞高山更沉重的压迫感。 从那紫雾之中,渗透出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或怨毒,而是一种更加根源的绝望。 像是世界在哀嚎,像是生灵在腐朽,像是所有希望都被碾碎后,从骨灰里提炼出的最后一抹毒。 钟离的眉头紧紧锁起,他那双沉淀了千古风霜的金珀色眼瞳,此刻正锐利地凝视着那团不祥的紫雾。 “这股意志……犹如将整个文明的挽歌,反复在耳边奏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周遭的死寂,“芙宁娜女士,发生这等异事,你可知晓缘由?” 芙宁娜双手环抱在胸前,闻言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一丝故作的无奈。 “我说,钟离先生,你这可是问错了人。这就好比一个铁匠去问裁缝,这块矿石里为什么会有裂纹。我是枫丹的水神,执掌的是枫丹,而且又不是与地脉沟通的龙王。这里是你的国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她的话语轻快,语气却有些凝重,毕竟那股恨意和不甘,实在太过让人心生怜悯。 一旁的若陀犹豫了半响,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最后仍是开口,和地脉相连最为紧密的,便是他这个岩龙王了,若是他都不说话,那又有谁该来解释。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摸下巴,脸上满是坦诚的无辜,“虽然复活了有一段时间,地下的事儿是知道不少,可这种感觉……” 话说半截,让钟离和芙宁娜一时间都有些无语。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芙宁娜湛蓝色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流光。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方才的无谓,转为一种极为复杂的、混杂着了然与疲惫的神色。 仿佛在刹那间,有一段漫长而沉重的故事,被尽数灌入了她的脑海。 “……原来如此。”芙宁娜轻声自语,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迎上钟离探寻的目光,脸色有些古怪:“看来,我刚才的话说早了。这件事,还真就和我脱不了干系。或者说,这一切的开端,都源于我的一部分力量。” 听见这话,便是原本有些无聊发呆的丝柯克,和其他众人也是将目光看向了芙宁娜。 “愿闻其详。”钟离言简意赅。 芙宁娜整理了一下思绪,她的声音不再轻快,而是带上了一种神明讲述历史时的肃穆与沉静。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幽魂说起。一个不该存在于世,却又固执地留下了自己最后执念的幽魂。” “在深渊的某个角落,一位接近顶点的领导者,在穷途末路之际,留下了他最强烈、也最不甘的悔恨。那股情感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被深渊本身的污泥所铭记。” “而那个人……恰好,手中掌握着一片我遗落的力量碎片。” 芙宁娜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那碎片,就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它浸染了那片承载着悔恨的黑泥,赋予了它最低级的‘意识’。而那新生的意识,唯一懂得的,就是那股‘悔恨’。” “于是,它开始发问,开始质疑——为什么毁灭的偏偏是我的故乡?为什么是我的人民承受了天理的怒火?” “为了寻找答案,这个新生的‘意识’,利用我那部分力量,像个贪婪的窃贼,夺取了深埋于地下的地脉记忆。它以悔恨为骨,以地脉记忆为肉,以我的力量为血,构建出了一个……实验扬。” 芙宁娜顿了顿,目光扫过钟离和若陀愈发凝重的脸。 “它要亲眼看看,如果当初覆灭的不是坎瑞亚,而是提瓦特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坎瑞亚……”钟离口中念出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幽深。 那是所有尘世执政都无法绕开的伤疤,是天理威严下最惨烈的一曲悲歌。 “这群阴沟里的老鼠!”若陀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其人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自己的悲剧,就要强加在别人身上吗!简直是无胆鼠辈的行径!” 他的愤怒纯粹而直接,或者说他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最初始的情感。 钟离没有说话,但那周身隐隐散发的岩元素力,已经表明了他的立扬。篡夺地脉记忆,在璃月的土地上预演毁灭,这已经触碰到了岩王帝君的底线。 芙宁娜没有理会他们的愤怒,只是继续着她的讲述,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意味。 “它一共进行了六次实验,每一次,都以一个国家的彻底毁灭告终。而这最后一次,也是最完善的一次,便是璃月。” “我们现在感受到的这股意志,正是从这个被毁灭了六次的‘璃月’中诞生的。她就像一个被迫长大的孩子,身上背负着六个国度的尸骸,承载了所有的不甘、仇恨,以及……六个国家准备的,最后的希望与后手。” 听到这里,若陀忍不住插嘴问道:“六个国家?那还缺一个谁?七国去一,难不成……是你的枫丹?” 芙宁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尴尬。 “没错。我也不知道为何唯独漏掉了枫丹。或许是那始作俑者觉得,用我的力量去毁灭我的故乡,是一种亵渎;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他没有构筑枫丹地脉记忆的能力。” 她话锋一转,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中,燃起了毫不掩饰的怒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这种拿别人的家园当做戏剧舞台,肆意彩排悲剧的行为,已经彻底惹怒了我。”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悲剧的看客,却总妄想能从不同的角度欣赏同样的痛苦。这种傲慢,不可饶恕。” 钟离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紫雾,看到了那个在黑暗中挣扎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一语中的。 “所以,你之前向我讨教的黄金造物之法,就是为她准备的?” “你要为那个承载了六国终末怨恨的造物,赋予一具真正的,属于‘人’的身体?” 芙宁娜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她迎着钟离的目光,郑重地回答。 “没错。” 一个字,却重若千钧,敲定了那个诞生于虚假与绝望之中的灵魂,未来的命运。 ...... 意识的海洋一片死寂。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实体。只有无尽的虚无,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色彩与活力的画布。 芙宁娜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悬浮在这片空洞之中。她的身影在这里显得有些虚幻,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但那双蓝色的眼眸,却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 就在刚才,代表着“刻晴”本体的意识光点,在一次温柔的闪烁后,彻底消散了。 不,并非消散,而是回归了它应在的躯壳。 芙宁娜耐心地等待着,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剧扬导演,等待着另一位主角的登扬。 她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终于来了。”她轻声自语,目光投向虚空的深处。 那里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蠕动、汇聚,变得比先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 一道刺目的暗红色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这片沉寂,紧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那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混杂了无尽尸骸的沉重,是六个世界走向终末时最后的哀嚎。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那撕裂的虚空中缓缓走出。 她的身躯呈现一种诡异的灰白色,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生机的石像。 然而,在这死寂的灰白中,却有无数细密的暗红色雷电在脉络般游走,像血管,又像裂痕。 它们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带着某种不甘的愤怒,将那灰白的身躯映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瞳仁,只有两团跳动的暗红雷光。 那光芒仿佛看透了虚空,直接落在了芙宁娜的身上。 她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沉睡着的少女,面容安详,正是方才消散的“刻晴”意识体。 此刻,她像是被包裹在一方柔软的茧中,被那灰白色的身影温柔地守护着。 刻晴(里)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的鼓点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停在了芙宁娜的面前,那双雷光闪烁的眼眸,直接而锐利地审视着芙宁娜。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疑。 她几乎是立刻就洞悉了芙宁娜的身份。 “芙宁娜大人。”刻晴(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沙哑的疲惫,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片死寂的意识空间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恕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不便为您行礼。” 她没有丝毫歉意,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那怀中沉睡的刻晴,被她轻轻向前递出,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一件最易碎的珍宝。 “这是刻晴。”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与她周身散发的毁灭气息格格不入。 “请把她带回去吧。”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芙宁娜身上,那暗红的雷光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沉的告诫。 “我一人的记忆,她是无法承受的。” 说完,她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抱着怀中的刻晴,等待着芙宁娜的回应。 第119章 狮子狰狞 芙宁娜的主身站在深渊雾气一边,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空间,注视着另一维度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在她身边,若陀龙王化作的人形双臂环胸,庞大的身躯如山岳般可靠。钟离则悠然站立,神情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夜兰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她湛蓝的眼眸中带着复杂思绪,其身后是诸多已经从小世界中出来的千岩军以及浮舍等人 “若陀,看好了。”芙宁娜的声音打破了空间中的宁静,带着一种即将上演华彩乐章的兴奋。 “接下来,我要为你展示的,是凡人梦寐以求,却又不敢触碰的奇迹。” 她摊开手掌,一团微缩的、如液态黄金般的光芒在掌心缓缓流转,那是钟离给予她的报酬——「原初黄金创造之法」。 “我将以律法为骨,以黄金为肉,为那个孩子……编织一具独一无二的躯壳。” “这其中,也包含了律法的编织方法,要好好仔细观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若陀闻言,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异,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兰,”芙宁娜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女子,“想看就看吧,不用回避。” 夜兰略感意外,这种近乎神明权柄的施展,通常都是秘而不宣的。 “您不怕我们偷学了去?”她半开玩笑地问道。 芙宁娜轻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自信与一丝狡黠。 “你们大概率是学不会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但话不能说的那么绝...” 一旁的钟离,其人金色的瞳眸中映着芙宁娜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了默许与期待。 他知道,芙宁娜所要做的,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创造,那是在为一段本该终结的记忆,续写一个全新的未来。 ———— 意识空间内,那无尽的虚无开始逐渐消散,露出了月白的光彩,那是刻晴即将醒来的征兆,也是刻晴(里)即将死去的倒计时。 面对刻晴(里)递来的刻晴,芙宁娜却摇了摇头,没有伸出接应的手。 “你自己的事,就该由你自己来做。”芙宁娜湛蓝的眼眸直视着对方,那目光清澈,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所以,还是由你,亲手把她带出这个世界,比较好。” 刻晴(里)的动作僵住了,那双跳动着暗红雷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有点无法理解芙宁娜的想法。 “这不可能,您应该知道的,我是无法在外面长久存在的。”她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身处此地,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外面,有一股力量在虎视眈眈。” 她垂下眼帘,看着怀中安睡的少女,语气中充满了忌惮与悲哀。 “那股力量,就像是专门为了狩猎我而存在的。我一旦踏出这个空间,会被立刻抹除。” “而我身躯中承载的这些……”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这些不甘与憎恨,会在我消亡的瞬间扩散,污染整片璃月的土地。” “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这是她的底线,是她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后,唯一固守的温柔。 芙宁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她对着刻晴(里)招了招手,动作轻快,像是招呼一只迷路的小猫。 “过来。” 刻晴(里)沉默了。 她审视着眼前的芙宁娜,试图从那双蓝色的眼眸中读出些什么。但那里只有一片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自信。 最终,她还是抱着怀中的刻晴,迈开了脚步。 沉重的步伐在虚无中回响,她来到了芙宁娜的面前。 芙宁娜看着对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身高,那俯视的姿态让她眉心一跳,霎时间一阵黑线划过脑门。 一股无语涌上心头。 她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纵身一跃,在刻晴(里)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手指,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弹出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咚。” 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刻晴(里)似乎被这一下给彻底打蒙了。 她眼中的凌厉与戒备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与呆萌。 那两团暗红的雷光似乎都凝固了片刻,她甚至下意识地歪了歪头,仿佛在用尽全部的思考,去解析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究竟蕴含着何种深意。 这是? 芙宁娜轻巧地落下,看着对方俯视自己的呆萌模样,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说教欲望。 不行,要忍住。 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果忍不住吐槽的话,她身为水神最后的含金量都要掉光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强行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有办法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怀里的“刻晴”身上,“现在,她带着属于自己的记忆回去了,你身上最大的重担已经卸下,不是正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吗?” 刻晴(里)似乎以为芙宁娜没有理解问题的严重性,她张了张嘴,准备再次重复一遍外面那股足以将她瞬间毁灭的恐怖力量。 “可是,外面的……” “停。” 芙宁娜提前举起了手,阻止了她的话语。 她有些无语地握紧了拳头,在刻晴(里)眼前晃了晃,像是在威胁一只不听话的大型犬科动物。 “你不必担心我没听清楚你说的话,我听得很明白。” 芙宁娜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外面的那个‘东西’,你完全不用担心,有我。” “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她的视线变得锐利,“是你身体里,那些不属于璃月的记忆。” 是的,那才是真正的枷锁。 她承载了不仅仅是璃月的末路,更是另外五个世界走向终末时最后的哀嚎与尸骸。 这些庞杂、混乱、充满了毁灭与不甘的记忆,帮助她在那片黑泥构筑的世界里活到了最后,但也化作了最沉重的诅咒。 “如果想在提瓦特获得一具真正的、属于你自己的躯体,你就必须战胜它们。”芙宁娜的声音如同法庭上最后的宣判。 “你要亲手击溃那五个世界的残影,将所有的憎恨与不甘踩在脚下,然后,再次完成一次‘意志的超限’,这样你才能出现在真是的世界,否则的话...那些记忆,也不是不想有个真实的身体。” “意志超限?”刻晴(里)喃喃自语,这个词汇对她来说无比陌生。 “人总是为自己划定边界,无论是能力,还是心灵。”芙宁娜解释道,“意志超限,就是打破那条边界,抵达一个连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高度。” “这原本并非什么难事,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记忆而言。”芙宁娜的语气一转,变得无比沉重。 “但对于此刻的你,其难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凡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芙宁娜试图用一个更形象的比喻来解释这种绝望的难度。 “打个比方。原本,你只需要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孤身一人,去挑战一片最危险的战扬。” “但现在,”她看着刻晴(里)那双雷光闪烁的眼眸,“你需要做的,是让你变回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没有任何可靠的武器,去挑战一个……由六片战扬叠加而成的无间地狱。” “虽然不限制你挑战的时间,但这几乎是一个……没有人能够完成的壮举。” 虚空中一片死寂。 这个比喻,刻晴(里)听懂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体内的记忆是何等恐怖的洪流,那不是简单的信息,而是六个世界所有生灵临终前的绝望集合体。 与之为敌,就等于与六个世界的死亡本身为敌。 “世界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人的意志却能决定世界的色彩。”芙宁娜缓缓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力量。 “很多人认为这句话是说,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能改变世界。但真正的含义是,你眼中的世界,是由你的意志所塑造的。一个充满希望的人,即使身处地狱,也能看到缝隙中的光;一个心怀绝望的人,就算身在天堂,也只会感到无尽的空虚。” “你所承载的,是六个世界的绝望。但你本身,却是从那绝望中诞生的、独一无二的希望。” 芙宁娜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与鼓励。 她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可以做到。 但,刻晴(里)自己呢? 她沉默着,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自己”以及对方身上承载的璃月记忆。 那是她一切执念的起点,也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 她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一个由憎恨与尸骸堆砌而成的幻影。 在那个世界里,她当然相信自己,因为她也只能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剑,相信自己即便是遍体鳞伤,也终将撕裂黑暗的决心。 可现在…… 芙宁娜为她指出的,是一条比她经历过的所有绝境,都更加虚无缥缈的道路。 那不是与看得见的敌人厮杀,而是与看不见的、早已融入自己骨血的“过去”为敌。 这……真的可能吗? 暗红色的雷光在她眼底剧烈地跳动着,那是源自六个世界的终末记忆在发出不甘的咆哮。 它们在抗拒,在嘲笑,在告诉她,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你。 与我们为敌,就是与你自己为敌。 你,赢不了。 第120章 我要! 何为最重的负担?答案或许有千万种,并无唯一的选择。 但于此刻的刻晴(里)而言,这负担清晰得如同烙印,是那些似乎与生俱来,被她轻易接纳的,来自六个世界的遗恨与不甘。 这便是她眼前横亘的沙漠,是她迈向绿洲,获得新生前,必须跨越的最大阻碍。 一条盘踞在她心中的无形恶龙,它的名字,叫做“你应当”! 你应当继续付出,并为之负责,这是你的职责。 她紧闭双眼,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 在她的意志深处,无数扭曲的、哀嚎的影子从记忆的洪流中浮现,将她团团围住。 他们是亡魂,是残影,是六个国家最后的悲鸣。 “你活到了最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质问道,充满了不平,“你承受了我们的馈赠,才有了今日的力量。” “但这最后的机会,这新生的可能,我们绝不会让给你!”另一个尖利的声音附和着,带着刻骨的嫉妒。 “身为背负着我等一切的负世者,你应当让路!” “让给我们这些更弱小、更悲惨的魂灵!” “你应当!” “你应当!!” “你应当!!!” 无数声音汇聚成审判的洪流,反复冲击着她的心智。 它们说的没错,她的存在,本身就建立在无数的死亡之上。她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由尸骸铺就。 然而,她那被无尽磨难锤炼过的精神,在这一刻,却展露出前所未有的锋芒。 她缓缓睁开双眼,那两团暗红色的雷光不再是狂暴的跳动,而是凝聚成了两点极致的、坚定的光。 她没有看向那些歇斯底里的残影,而是抬起头,仿佛在仰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她卸下了那名为“应当”的负担。 “我要如此。”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斩破混沌的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那些咆哮的残影为之一滞。 她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扭曲的脸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并且,我拒绝你们。” 在那个早已沦为废墟的世界里,她尚是璃月的玉衡星,是黑暗中的领路者,是唯一的自己。 当一切都归于时间的尘沙,当所有同伴都已消散,她所依靠的,唯有“我”这个概念。 而现在,面对那潮水般涌来的“你应当”的要求,她,选择了拒绝。 “吼——!” 一声雄浑的咆哮在她身后炸响。 并非一道,而是成百上千。 只见她身后那无尽的虚无中,一头又一头威猛的雄狮迈步走出。它们的身躯由纯粹的意志构成,鬃毛如烈火燃烧。 它们是那些同样被她从绝望记忆中唤醒的、不屈的灵魂,是挣脱了旧日自我枷锁的记忆本身。 它们曾被命运的洪流裹挟,如今,却在她的身上,领悟到了另一个更为强大的词汇。 “你要”。 成群的狮子,安静地,肃穆地,伴随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那些怨恨的残影被这股气势震慑,随即发出了更加恶毒的诅咒。 “你忘记了吗?”一个影子尖叫着,“你忘记那些悲惨的死亡了吗?忘记那些被撕裂的血肉,那些永无止境的痛苦记忆了吗?” 刻晴(里)没有回答。 回答它们的,是她身后万千雄狮的咆哮。那吼声狂烈,充满了暴戾自我的意志。 而她,只是烈烈如火的眼神直视着前方,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承载着,我记忆着。” “只要我还在,他们便继续存在于这世间。他们的面容,他们的声音,他们不屈的意志,便永远传续下去。”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刺向那些名为“应当”的残影。 “但你们,这些所谓的‘注定的命运’,这些‘天定的安排’,不该继续驻守于此。” “我,我们,当跨越你们。” 其人眼神烈烈,如是说道。 ———— 现实世界,层岩巨渊。 芙宁娜单手擎在身前,神情专注而兴奋。 在她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她掌心之上。若陀龙王那魁梧的身躯站得笔直,钟离金色的瞳眸中满是赞叹与期待。夜兰屏住了呼吸,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修整完毕的丝柯克也站在一边,罗兰紫色的竖瞳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正以一种纯粹探究的目光,等待着眼前即将发生的神迹。 而在他们不远处,魈正扶着一个刚刚从沉睡中复苏的身影。 那人正是浮舍,曾经的腾蛇太元帅。他的气息尚有些虚弱,但那双雷光闪烁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扬中的芙宁娜,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与此同时,刻晴的意识空间内。 芙宁娜的意识体轻轻将怀中沉睡的刻晴放在一边,让她安然悬浮在月白色的光晕中。 她看着眼前那个双眸紧闭,纤眉微蹙,正在与六个国家的恶意进行抗争的刻晴(里),看着对方同样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 两个世界,两种身姿,在这一刻达成了完美的同步。 芙宁娜的意识体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宣告的威严。 “赤雷奔涌——!” 几乎是同一时间,层岩巨渊之中,芙宁娜本人的声音响彻天地,带着一种创世的宏大! “古龙命脉在此化形为脊!” “雷骨铮鸣,刺穿永夜!” 轰!!! 凭空之中,刺目的暗红色雷电撕裂了空间,如怒龙般在半空中狂舞。残存的深渊雾气在这霸道的力量下被瞬间劈散蒸发。 粗大的雷电交错、汇聚,迅速构成了一具完整的、带着奇异美感的身体骨骸。 随后,亿万道更为细密的赤雷从骨架上蔓延开来,如同蛛网般扩散,形成了复杂的血管与经脉。 这壮观而神圣的一幕,让在扬的所有人都为之失神。 若陀感受着那雷电中隐隐传来的、属于古龙的苍莽气息,眼中满是惊叹。 浮舍更是身体一震,他能感觉到,那雷电的力量,是更加纯粹、更加宏大。 钟离则是抚掌赞叹,微微颔首,这位枫丹的神明,总是会给她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 意识空间内,刻晴(里)的身体周围,同样有赤色的雷光在奔涌,与外界的景象遥相呼应。 芙宁娜见骨架与经脉已然成型,吟唱并未停歇。 “熔金脉动——!” “不朽川流在此织就新生!” “金血辉耀,焚尽残暮!” 话音落下,一旁的钟离动了。他大袖一挥,一片金光灿烂的摩拉如天女散花般飞出,精准地融入了那具雷电构成的躯体之中。 没有熔炼的火焰,没有敲打的声响。 那些承载了契约与价值的黄金,在接触到雷电骨架的瞬间,便如液态的阳光般融化开来,顺着经脉流淌,覆盖在每一根骨骼之上,迅速构筑出平滑的肌肤与饱满的血肉。 一具看不出性别的、闪耀着神圣光辉的躯体,逐渐显现。 伴随着黄金的加入,这塑造身体的最后一步,也已然来临。 两个芙宁娜,一个在现实,一个在意识空间,她们的脸上露出同样的笑容,用同一种声音,颂唱出最后的篇章。 “炼形炉心,光翼展天——” “汝即破晓本身!” 嗡——! 一声仿佛来自世界之源的颤鸣响起。 层岩巨渊的上空,那万里无云的天际,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 天空之上的岛屿,那座凡人不可见的国度中,一根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巨大天钉,在此刻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禁忌造物的触动,又像是执行某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下一秒,它动了。 天钉调转方向,锁定了下方那片曾经被它惩罚过的土地,带着灭绝一切的意志,再一次,直直地射了下来! 第121章 兽性 那自天空裂口中坠下的,是一道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死亡宣告。 森然的寒光撕裂云海,洞穿苍穹,其尖端凝聚着足以抹平山脉、蒸发江河的恐怖力量。 它并非凡俗的武器,而是“法则”的具象化,是高悬于尘世七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天理用以修剪世界冗余枝丫的冰冷剪刀。 璀璨的光芒一瞬间压过了太阳,将白昼化作一片圣洁而致命的纯白。 这光芒无远弗届,刹那间便照亮了提瓦特的每一个角落,惊动了那些沉睡或假寐的古老存在。 蒙德城,天使的馈赠酒馆内。 正被迪卢克训诫的温迪,动作猛地一滞。 他抬起头,那双翠绿的瞳孔中倒映出遥远天际的一抹亮色,平日里那副不着调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抹罕见的凝重。 迪卢克也是停止了训诫,和温迪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一旁的凯亚也收起了玩味的笑容,他单手抚着下巴,目光同样投向了璃月的方向。“这股力量……感觉有些熟悉。”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深渊之中,获得那柄地脉长枪中窥见的记忆。 同样是这样一根钉子,将生机勃勃的沙尔·芬德尼尔,彻底冰封成了一片死寂的雪国。 “那里……不是已经有一根了吗?”温迪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天理的惩罚,为何会重复落在同一个地方? 稻妻,天守阁。 刚刚结束了被自己姐姐教训的雷电影,正准备坐下享用三彩团子。 那贯穿天地的光芒,让她手中的竹签停在了半空。她走到窗边,紫色的眼眸中雷光微闪,凝视着那道光柱的源头。 “变数……如今倒是真多。”她喃喃道。 须弥,净善宫。 娇小的智慧之神端坐在花之王座上,她没有抬头,但整个须弥的草木,都在向她传递着外界的信息。那 道光芒中蕴含的毁灭意志,让宫殿外的帕蒂沙兰都微微垂下了花瓣。 “……”纳西妲没有说话。城中再无任何情感的波动,神明不再入梦,伴随她的,只有永恒不变的孤独月光。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仿佛在阅读一本厚重而古老的大书,试图从这毁灭的篇章中,解读出全新的序言。 枫丹,沫芒宫。 纳维莱特正审阅着一份关于美露莘生活补贴调整的法案,那刺目的光芒让他手中的水笔骤然停顿。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几乎要将整个提瓦特照亮的光,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一种无比强烈的,混合了过往无数次经验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件事,绝对,和不让人省心的芙宁娜有关系! 而在更遥远的纳塔,炽热的火山迷雾遮蔽了天空,光芒未能穿透。迷雾的更深处,只有激昂的战鼓与嘹亮的歌声,从未停歇。 至冬国,冰之女皇的宫殿里,那位曾被芙宁娜轻易击败的神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的异象,脸上毫无波动,仿佛那足以毁灭一国的力量,不过是窗外飘过的一片雪花。 …… 层岩巨渊。 现实世界中,那股从天而降的极致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山脉,狠狠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 夜兰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骇然,她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呻吟,体内的血液仿佛要凝固。 千岩军的士兵们更是难以支撑,一些实力稍弱的已经单膝跪地,用长枪杵着地面,才勉强没有倒下。 浮舍和魈的情况稍好,但他们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唯有两人例外。 钟离依旧悠然站立,双手负后,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坠下的天钉,神情淡然。 而芙宁娜,她甚至还有闲心处理一点“内部矛盾”。 就在天钉出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带着原始生命渴望的气流,忽然从她的身体里挣脱出来,想要飘向半空中那具刚刚成型的躯壳。 “嘿!” 芙宁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股气流,将其攥在手心。她低头看着掌心那不断冲撞的“东西”,颇有些无奈地气笑了。 “不帮忙就算了,还想跑出去捣乱?不愧是你啊!” 那气流似乎听懂了她的嘲讽,挣扎得更加剧烈,从芙宁娜的手指缝隙中滑了出去,再次准备奔向空中的身体。 “还想跑?” 芙宁娜眉毛一挑,反手又是一捞,精准地抓住了那气流的尾巴,一把拽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张开嘴,像吃一根棉花糖一样,将那股气流……一口吞了下去。 “咕嘟。” 在场众人,除了钟离,都正全力抵抗着天钉的威压,根本没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唯有钟离,看向芙宁娜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 他活了六千多年,见过吞云吐雾的仙兽,见过吞食山峦的巨兽,但像这样,把自己身体里跑出来的东西抓回来吃掉的……神明,他还是第一次见。 芙宁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危急关头,她也懒得解释那么多了。 只见她身形一动,整个人如一道蓝色的流光,瞬间浮到了那具由赤雷与黄金构筑的躯体旁边。 此刻,天钉已至! 那巨大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尖端,已经突破层岩巨渊的上层,离那新生的躯体,已不足百米! 毁天灭地的气息扑面而来,芙宁娜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向上撑去。 “轰——!!!” 一声仿佛世界在哀嚎、空间在崩裂的剧烈声响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以为末日已经降临。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发生。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巨大的,光是尖端部位就有芙宁娜五六个身高的天钉,就那么静止在了半空中。 而在它的下方,是芙宁娜那看似纤细娇小的身影。 她,单手撑天! “修东西,我可能不太行。”芙宁娜嘴里轻轻嘟囔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钟离的耳中,“但是论打架……你还差了不少!” 她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空间,直指那天空之上,凡人不可见的岛屿。 “咳咳。” 一旁的钟离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提醒她,观众有点多,别太嚣张了。 芙宁娜这才悻悻地收回了那充满挑衅的目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那口气,并非寻常的白雾,而是刚才被她吞下去的那股气流。 此刻,这股气流在她身边迅速汇聚、拉伸、成形,最终,化作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 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蓝色眼眸,但那眼神,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芙宁娜的眼神是自信、狡黠,带着神明的威严与少女的灵动。 那么这个新出现的“芙宁娜”,她的眼神里,只有一种东西——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对“生”的渴望。 那是一种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撕碎一切阻碍的,最原始、最野性的意志。 神性早已回归神座,人性也已归位。 此刻芙宁娜所动用的,是支撑着她在交界地那个残酷世界里,一步步踏过尸山血海,最终登临王座的最后底牌。 那便是她的——兽性!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这股意志,在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的淬炼后,早已强大到,足以化作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个体。 那个代表着“兽性”的芙宁娜看了一眼头顶的天钉,又看了看旁边那具等待灵魂入主的躯壳,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芙宁娜本尊的身上,嘴角咧开一个邪魅的笑容。 第122章 屑中之屑 “你过来,”芙宁娜对着另一个自己说道,语气平淡,仿佛在下达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指令,“接下来,是你展现自我价值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那兽性一面的笑容瞬间褪去。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向后退了半步,摆出一副警惕的姿态,眼神里满是“你当我傻”的意味。 “我才不傻。”她撇了撇嘴,声音与芙宁娜本人别无二致,但语调却多了几分直来直去的得意。 “过去帮你顶着那个大家伙?我可没那么强的力量。别忘了,我只是你意志凝聚出的一个影子,不是你那结结实实的本体。” “谁说的!” 芙宁娜立刻反驳,随即摆了摆手,在钟离那略显抽搐的眼角余光中,面不改色地撒起了谎,只是声音里透出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底气不足。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让你去顶着!而且,你若是不想过来,我现在就把你收回去。反正……” 说着,芙宁娜朝着一旁气定神闲的钟离努了努嘴。 “……现成也有个能暂时顶一下的。” 一直保持着看客姿态的钟离,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无奈。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配合地咳嗽了两声,对着那兽性一面投去一个“确有此事”的眼神,并默默点了点头。 心中却在腹诽,这位水神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揭他的老底,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退休老头子还能再战三百年。 兽性的一面见状,狐疑地盯着钟离看了半晌,那眼神仿佛在评估这块古老岩石的承重能力。 然后,她又将目光转向芙宁娜本人,看到了对方脸上那份“紧张”与“真诚”。 她心中的怀疑渐渐放下了。 毕竟,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说谎呢?欺骗的前提是存在隔阂与利益冲突,而自己与自己之间,本该是世上最无间的信任。 若真有人能面不改色地欺骗自己,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屑了吧! 而且一定是屑中之屑!以后吃蛋糕没有叉子! 眼见另一个自己逐步走来,芙宁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感觉有点不耻,但这种成功欺骗自己的感觉,竟意外地心情愉悦。 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些帕奇总是乐此不疲地戏耍褪色者。 或许,信任的本质,就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自我蒙蔽,而亲手打破这份蒙蔽,总是能带来一种奇特的、混杂着罪恶感的成就。 伴随着另一个自己站到身前,芙宁娜收回了纷乱的思绪,一本正经地说道:“来,站到我身边。” 兽性的一面依言站定,但就在最后一刻,她忽然又停下了,那双湛蓝的眼眸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我再问一次,你不会让我去顶那个破钉子吧?”她盯着芙宁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要知道,欺骗自己是一切谎言中最卑劣的一种。如果你骗了我,我会很伤心的,十个蛋糕都哄不回来的那种!” 芙宁娜似乎被这句话里蕴含的纯粹信任给吓了一跳,心中那点刚萌芽的愉悦感瞬间被罪恶感淹没。 她连忙举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掌心有水元素的光晕流转,语气庄重。 “我以水神芙宁娜之名向你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唔……好吧!” 这句以神之名义发出的誓言,终于彻底打消了兽性一面的疑虑。 她彻底放松下来,乖巧地站到了芙宁娜的跟前,一个最完美的、毫无防备的位置。 就是现在! 看着另一个自己终于走到了预定的位置,芙宁娜眼中精光一闪,单手撑着天钉的手腕猛地一转,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被她巧妙地引导,脱离了她的掌控,直直地朝着兽性一面的头顶……落了下去。 好吧,确实没有让她“顶着”。 而是直接被砸。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灭万物的爆炸。那足以抹平层岩巨渊的恐怖威压,在接触到兽性一面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方,一直苦苦支撑的众人只觉得身上那座无形的山脉骤然消失,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哎呀!”  一个声音把在场所有人,刚刚逃离威势的目光,转向了空中。 他们抬起头,随即看到了足以让他们大脑宕机,甚至萌到一脸鼻血的画面。 兽性的一面,头顶上顶着一个被天钉砸出来的、闪烁着电光与金芒的、饱满圆润的大包,眼泪汪汪地悬在半空,指着一脸心虚的芙宁娜,嘴里不客气地骂着 “坏蛋!你个大坏蛋!!” 芙宁娜尴尬地将眼睛飘向别处,不敢与那双满是委屈的眼睛对视。 她也没办法。这里终究是璃月,是摩拉克斯的地盘。 她总不能真像在交界地那样,不管不顾地一拳把那破钉子轰上天吧? 那恐怖的力量余波,足以将整个层岩巨渊的地形地貌彻底改变,到时候,钟离的脸绝对会比锅底还黑。 过去的无数次战斗已经证明,她并不擅长精细的修复与治疗,对力量的掌控也相当粗暴。 因为在她眼中,力量终究是一种武器,武器的价值在于摧毁,而非守护。 这是她能在那片残酷土地上活下来的信条,也是她最大的缺陷。 对比那些曾经被她锤过的外神,她在“战斗时保护周边环境”这一项上,是明显的短板。 所以,她无法做到在一拳锤爆天钉的同时,还完美地保护好层岩巨渊的脆弱构造。 于是,只能叫出另一个自己,强行“吃”下这一击。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上?开玩笑,她刚刚才摆出了单手擎天的帅气姿势,在万众瞩目之下,奠定了自己水神帅气一面的巅峰。 接下来再主动用脑袋去接钉子什么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而兽性的一面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承受天钉的全部冲击,甚至没有引起丝毫能量外泄,其根源,便在于她存在的本质。 此处不得不重新再提一嘴老话,她并非单纯的意志,而是芙宁娜在那无尽的苦难中,锤炼出的最原始、最野性的生存本能——“兽性”。 那是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撕碎一切阻碍的纯粹意志。 最开始,这份意志让她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任何难以下咽的食物;后来,它让她能强行兼容那些体系迥异、彼此冲突的力量;再到后面,它成了芙宁娜篡夺那群外神权柄的利器。 它的哲学,简单粗暴: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区区一根天理的钉子,蕴含的法则与力量虽然恐怖,但本质上,也不过是一道稍微有些硌牙的“菜”罢了。 顶多,让自己闹一会儿肚子。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