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落星澜》 第1章 我穿越了?! “头,好痛啊……”江念捂着额角,酸胀得像有锤子在脑仁里敲。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天花板雕梁画栋,床帐流苏轻晃。“昨晚酒喝多了?”她下意识自语,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突然打破宁静,惊得她一个激灵。她循声看去—— 一个古装打扮的小丫鬟正扑到床边,眼眶微红,一副“担心你快死了”的表情,惊喜地望着她。 “这、这是哪?你是谁?你穿的这是什么?”江念整个人懵住了,像是没从梦里彻底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地方——床榻?雕花木栏?蚕丝锦被? 再看那丫鬟身后的屏风、香炉、鎏金铜镜…… “我……不对劲。” 江念下意识想掏手机,却只摸到一片软塌塌的衣料。 “这不是宿舍……也不是教学楼……”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古装戏拍摄基地?剧组疯了吧,布景搞这么真?” 她瞄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少女,对方一身青衣、扎着双环髻,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大小姐要不行了”的表情。 “密室逃脱?沉浸式剧本杀?不对啊,我根本没报过名啊!”她越想越混乱。 “小姐,你别吓我……你是不是撞到头了?怎么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小丫鬟怯怯地看着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抹眼泪。 江念愣愣地望着她,一句“我这是在做梦吧……”刚出口—— “叮——” 一声宛如清钟在脑海炸响,四周突然静止了。那名哭唧唧的丫鬟僵在原地,眼泪还停在眼角,连身后的帐幔都定格在空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按下了暂停键。 “你醒了。”一个不辨性别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平静、空灵,不带任何情绪。 “你是谁?!”江念猛地坐起身,冷汗一下冒出来。 “我是命运,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系统。”那声音依旧没有感情起伏,“我创造了整个宇宙,包括你眼前的这一切。” “……我绝对还没醒。”江念怀疑地看着自己一身古代睡袍,狠掐自己大腿一把—— “嗷——疼!!!” “你不是在做梦。”系统平静地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这是哪儿?我怎么来的?我昨天明明在学校湖边喝酒来着……”江念整个人都蒙了。 “这是我创造的平行时空。你被我投放到这里了。”系统的声音不急不缓,“通俗点说,你穿越了。” “什、什么?穿越?!为什么是我?!” “你经常质问命运,为什么对你如此不公。”系统终于像是解释了一点点,“你的灵魂在那个时空震荡剧烈,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去找寻答案。” 江念满脑子问号。 这是什么中二剧情?什么叫“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这是被命运霸总盯上了? 可她确实曾无数次这么想过—— 为什么她这么努力,换来的却总是疏离、背叛与否定? 为什么她一直好好做人,却始终不被世界温柔以待? 从小父母离异、各自再婚,她夹在两个家庭之间,像个多余的影子。 拼命学习,考上名校,以为终于能改变命运。 但大学里恋爱失败、友情变味、被人嫉妒造谣,努力换来的只有一句“你太理性,不可爱”。 那天下午,她刚被辅导员谈话——“你虽然很优秀,但如果还这样孤僻下去,奖学金恐怕不好给。” 晚上的湖边,借酒消愁,忍不住咆哮苍天:“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脚下一滑——然后,她就到了这里。 “我在那个世界……死了吗?”江念喃喃问。 “这不是重点。”系统依旧冷静,“重要的是,你现在是:上官星澜。” 话音落下,她脑海里瞬间像被灌进了滚烫的水。 无数记忆蜂拥而入—— 上官星澜的所有记忆,痛得她双手抱头,几乎要晕过去。 “头……好痛!” 系统的声音逐渐淡出:“把握这个机会,江念——或是,星澜。” 下一秒,帐幔微晃,香炉升烟,殿中光影重新活了过来。小丫鬟蹲在床边,正一边揪着她的手,一边哭得不成样子,泪水鼻涕糊了一脸。 江念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穿越方式……也太草率了点吧? 她眯了眯眼,看向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脑中像弹出搜索框似的,“人物信息”自动浮现出来。 春杏,十五岁,性格单纯忠诚,是从小和原主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江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强忍吐槽,轻声开口:“春杏,我没事。” 春杏猛地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小姐你终于认得我了!呜呜……你方才躺了一整日不醒,白芷姐姐都急坏了,府里也——” “行了行了,”江念一边说一边抬手止住她的哭声,“我头有点疼,你别吵。” “是是是!”春杏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小姐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叫白芷姐姐,再请郎中过来给你瞧瞧。” 说完,她像踩了风火轮似的蹿出了寝殿。 江念还来不及喊:“我有点渴——” 门帘一晃,春杏已经不见了。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江念扶额长叹,只能自己掀开锦被,慢吞吞地下床去寻水喝。 她穿着一身浅色寝衣,衣角绣着细密暗纹,指尖轻触,手感柔滑,绣工精细得不像话。脚刚一落地,就踩在温热柔软的织金锦毯上,仿佛怕她凉着似的,连地面都照顾得周全。 整间屋子香气缭绕,红木窗棂、描金画屏、琉璃吊灯,处处雕梁画栋、摆设讲究—— 原主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江念心想,一边扶着一侧雕花铜柱,软绵绵走到几案边。她确实躺了一天,手脚发软,像脱水的咸菜。 桌上正好摆着一盏盖碗茶,热气还在轻轻冒着。 她端起来,轻轻一仰头—— “……嗯,还不错。” 茶香而不涩,回甘清爽。 她低头看了眼茶壶,索性自个儿又倒了几盏,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一壶茶下肚,胃里暖了,脑子也终于从“我穿越了”的惊吓中逐渐回归运转状态。 她环顾这屋,缓缓踱步。 雕花紫檀衣柜一排,玉石鎏金妆台一角,屏风上还画着天女散花,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檀香。 这是江念想都不敢想的居住环境。 五岁那年,父母离婚,她像个没人要的皮球,被踢来踢去,三天在妈妈家、五天在爸爸家,寒暑假被甩去姥姥家“放养”。 十岁后终于“安顿”下来,住进爸爸家——但那是后妈的地盘。后妈怀孕时天天小心翼翼,生了弟弟妹妹之后,更是把她当隐形人看。饭桌上有她没她都无所谓,有时忘了给她留饭,理由是“她大了,不需要照顾”。 大房间自然是留给弟弟妹妹的。 她最开始睡在客厅边角那个用帘子隔开的“临时过渡区”,后来她和他们大吵了一架,才把杂物间清了清,说是“给你腾了个房间”。 其实哪算房间,不过是一间勉强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小书桌的逼仄空间。 高中之后,她开始住校,一来方便学习,二来能少听点后妈的冷嘲热讽。 那时候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努力考上好大学,早点离开这个家。 收起另一个世界的悲惨回忆,江念慢慢踱步至那张玉石妆台前。 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底座雕着双凤衔枝,边缘镂刻着一圈缠枝莲纹,镜面泛着柔和微光,意外清晰得能看清毛孔。 她凑近打量几秒,挑了挑眉: “……看来这个古代世界有点东西。” 那是一张与她在现实世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也是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模样。 五官依旧熟悉:鼻梁挺直,唇色温润,轮廓精致柔中带凌。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狭长丹凤眼,眼尾微挑,仿佛天生带着几分倨傲与贵气。她以前的眼睛,也许天生就是这个形状,可年年戴眼镜、低头看书,神情总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那种锋锐感早被磨没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脸十分路人,可现在才发现,这张脸哪怕不施脂粉,竟也出奇地耐看。 区别在于——这张脸没有眼镜,没有熬夜后的黑眼圈,也没有现实中那种长期压抑后的内敛神情。 上官星澜的肌肤白得几乎透光,江念不禁伸手触了触自己脸颊。 “原来我卸下眼镜、睡够觉、饮食正常、再配上贵族环境……能长这样?” 江念正沉浸在“自己居然长这样”的颜值震惊中,还在思考“这脸要是直播带货估计能横扫全网”,外头的门突然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一个身穿月白色褙子、发髻稳重的少女走了进来,气质沉静,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举止沉稳有礼。 脑中信息再度跳出: 白芷,十八岁,贴身大丫鬟,慎言慎行,擅察言观色,处事周到,和春杏一样是上官星澜最信任之人。 白芷轻声行礼:“小姐,春杏说您醒了,我特地请了黄老郎中过来瞧瞧。” 江念正想凭着这张脸肯定能成为绝世大网红,听到这句话,一回头,就见白芷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踏进屋来。 白芷脚步轻快却不失稳重,进门前还特地瞥了她一眼,眉心微蹙,便顺手取过屏风旁一件外衣,走上前来。 “小姐,您才刚醒,身子还虚,披上这个暖些。”语气柔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亲近与分寸。 江念一愣,下一秒便感觉一件浅紫色织锦披风落在肩头,绣着暗纹折枝海棠,料子细腻柔软,隐隐带着温度。 “容老朽为您把个脉。” 老郎中也不多言,拂袖坐在她身旁,将她手腕轻轻抬起,搭在脉枕上,闭目凝神,专注诊脉。 片刻后,老者慢条斯理地开口:“气息尚稳,五脏未损,只是血气不畅,近日情志郁结,再加上跌伤脑后,才会一时晕厥。” 他说着,取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从怀中摸出随身小盒,手法娴熟地为她施针。针入肌肤,起初一阵微麻,随后便有暖流自四肢百骸缓缓流动开来。 白芷在旁轻声问道:“黄郎中,可需开汤药?” 老者点头:“汤药可调养气血,针灸加一炷小灵息之气,便能助其苏神醒脑。” 他说完,双指并起,轻贴江念背心,掌心温热,缓缓渡入一股灵息。 江念登时瞪圆了眼睛。 这绝对不是“中医”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一股气,不是体温,不是热力,而是一种带着微弱意识和波动的能量,像细丝穿梭经络,有条不紊地引导她体内某种运行。 她脑子里“内丹”、“灵修”、“经脉运行图”、“气海”之类的字眼纷纷跳出来,一瞬间刷满大脑缓存。 几秒钟后,她下意识抬头,心里只有一个结论: 这不是普通的古代世界,这是个能量体系上线的玄幻异世! “靠……”江念喃喃低语,眼神逐渐复杂。 “这系统……能不能行?古装仙侠玄幻?”她眉头一拧,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穿越也就算了,还带灵气运行、针灸输气,这设定零帧起手啊。 “我真的服了,栓Q。” 第2章 首辅嫡女 渡入灵息之后,江念只觉原本酸胀欲裂的脑袋像被什么清泉冲洗过一样,倏地轻松了许多。 头不疼了,手脚也有劲了,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行了。 “这玩意……真有用。”她暗自咂舌。 一旁,黄老郎中起身拱手,正向白芷与春杏交代着药方与注意事项:“这两日忌劳心动怒,食物宜清淡,针灸三日后再服补汤调养即可。” 正说着,门口帘子一掀,一位衣着端庄、步履稳重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她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并不华贵,但衣角与袖口皆绣有细密流云纹,举止沉稳而不失威仪。说话带笑,眼底却波澜不惊。 脑中信息瞬间跳出: 杜嬷嬷,夫人的陪嫁之人,现为上官府内院总管。 “大小姐总算醒了,老身这两日也是担心得茶饭不思。”宋嬷嬷眼带关切,语气却分寸得体,“夫人与二小姐,还有少爷一直记挂着您呢。”她隐约已经听到了郎中说的话,“大小姐并无大碍,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随后,话锋一转,笑意依旧:“待您歇过神来,夫人盼着您去请个安,也好让她放心些。”说罢,不等上官星澜开口便俯身一礼,悄然退下。 嚯,这位杜嬷嬷还真是个笑面虎,江念暗暗腹诽。她迅速在脑中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上官星澜对这位“笑里藏刀”的嬷嬷竟还有几分敬重与信赖。 “这个上官星澜……不会是傻白甜吧?”江念忍不住再次吐槽。 她才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春杏已气鼓鼓地抢先说道: “小姐才醒没多久,她就来催着请安,也不看看您身子还虚着呢!” 白芷此时正为她梳洗打扮,神情平静,一语不发,只是手下动作比平日更温和些。 江念察觉原主的身体似乎习惯性有些烦躁,她微顿一下,压下这股本能,抬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白芷柔声答道。 江念在心中轻叹一声——这古代异世界的人真是早起的鸟儿,她在学校连早八都常常踩点,哪见过天不亮就洗漱伺候的? “准备早膳吧,稍后我去向夫人请安。” 一句话落,室内气氛一顿。 春杏和白芷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讶异—— 她们这位主子,平素最怕早起,惯爱撒娇耍性子,说起“夫人”时,也常带着几分情绪和小脾气。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些似是怨气的话语里,其实藏着一丝隐秘的依赖。 如今却不怒不躁,语气平稳,反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春杏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白芷手中梳子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 ——大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要说这古代贵女的起居,还真是麻烦得紧。起床不光要伺候梳洗,光是个发髻都能折腾半个时辰,江念有些敬佩地看着动作娴熟的白芷——这手艺,搁现代绝对能拿美发大赛冠军。 “小姐,今日想戴哪支簪子?”白芷打开发饰匣,柔声问道。 只见那匣子里,金簪玉钗,珠翠琳琅,光芒耀眼得差点晃瞎了江念的眼。 “……这原主,在府里还挺受宠的嘛。”她默默感叹。 “就这个吧。”她伸手指了指一支角落里素雅的羊脂玉簪,随口答道,语气随意,还在脑海中翻检着昏迷前的残碎记忆。 白芷轻微一怔。大小姐向来爱俏爱艳,选簪子总是要左挑右选、换上几回才肯罢休,今儿竟如此干脆? 不多时,江念便被两人服侍着换上一袭丁香紫浅纹长衣,料子细腻轻柔,光泽内敛。广袖微展,隐有流云水纹缠绕,轻移步便曳出一缕缱绻香风。那料子是妥妥的上等云罗,轻薄柔软,贵气中不失婉约。 春杏端来了早膳,照着郎中的叮嘱,是养身调理的清粥小菜。虽说“清淡”,但摆了一整桌,米粒晶莹、菜式精巧。 江念低头默默喝粥,一边扒拉着脑袋里混乱的记忆碎片。 “所以……原主是因为——不满自己‘心上人’被赐婚,脑门一热,愤而离家,打算私奔?”她心情有些微妙,“然后爬墙摔下来,撞了脑袋,才让我穿过来?” 她抬眼望着空中飘动的纱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啧,这理由也太……扯了点。” 两位丫鬟站在一旁,看着她神色晦暗、沉默不语的模样,不免交换了一记眼神。 此时,晖华院中。 檐下花影斜斜,窗纱半卷,屋内香炉袅袅,一缕浅檀缠绕青烟升腾。春日阳光透过雕花槅窗洒落屋内,氤氲出金色浮尘,映得四周陈设端庄雅致,正厅中一派雍容肃静。 正座上,坐着一位身着月白织金对襟长衫的美妇,年不过三十出头,肌肤莹白如瓷,眉眼含霜藏笑,举止从容端雅。她便是上官府大夫人——柳如晖。 她手中轻捻一枝雕玉香柄扇,虽一言不发,却自有一股主母气势横压全场。 她左侧依次坐着两位姨娘。 再下首,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女,上官清婉。 她着一身一袭疏青色织雾纱裙,衣上点缀疏绣水藤细枝,宛若晨曦初洒湖面,清润如玉。腰束银丝软带,鬓发挽成飞燕髻,饰以碎玉珠钗,妆容淡雅,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她端坐在母亲身侧,姿态温婉,偶尔垂眸品茶,举止间娴静得体,宛如规矩刻出来的世家嫡女。 她右侧坐着首辅老爷上官峰的胞弟——上官岐之妻,沈氏。她生得眉目清俊,气度沉稳,虽寡言少语,却精明持重,面上和气。 下首,是沈氏之女,上官凝茵,今日着一袭杏黄色缠枝暗纹长衫,轻柔素净,衣上细绣攀藤点翠,宛若初春暖日拂花影。眉目未施浓妆,清秀雅致,一举一动俱有几分世家清教的沉静规矩。 再下方,还有三位庶出的姑娘,是上官峰诸位姨娘所出。 府内男子们则不在场,正与上官峰和上官岐在别院论道研文,不涉府内闲言。 此刻众人正围坐厅中,茶香缭绕、笑语晏晏,话题却不离府内的“丑事”—— 上官星澜欲与五皇子私奔而从墙上摔下,撞伤昏迷。 林姨娘抿唇一笑,轻轻拈起茶盏:“啧啧,大小姐真是情深义重啊,这胆子,比她以往爱耍小性子时更大些。” 魏姨娘顺势低笑:“五皇子也是贵胄出身,哪怕闲散了些,总胜过旁人。可惜了这情意没个回音,倒折了自家骨头,唉,痴心女子最不值。” 三位庶女也轻掩红唇,或附和、或惊讶、或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如晖依旧端坐主位,神情未变,只微笑摇头:“澜儿自小任性,是我们做长辈的教导不严。如今出了这等事……终究是要受些教训,才知世事多难。” 上官清婉轻轻叹息,柔声道:“姐姐只是情深一场,心里委屈了些,也不知醒来后心里如何。” 话里满是体贴关切,眼底却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快。 正说间,院外忽传来丫鬟急匆匆的通禀声:“夫人,大小姐到了——” 厅内众人一滞,纷纷止语,茶盏悬于半空,笑意也顿时敛了几分。下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向门口。 春日微光下,只见帘影微晃,一抹素紫倩影缓缓步入。 上官星澜未施浓妆,面容如雪,紫衣玉簪衬得她清理脱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狭长微挑的丹凤眼,清冷中透着几分神色莫测,气质与昔日那个任性胡闹、娇纵乖张的废物嫡女判若两人。 厅中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 柳如晖手中扇骨微顿,嘴角笑意未减,眼中却悄悄生出一丝打量;上官清婉轻轻垂眸掩住眼底异色,捏着茶盏的手却微微紧了紧;几位姨娘和庶妹更是眼波流转,目光各怀心思。 “澜儿,你感觉还好些了吗?”柳如晖率先开口,声音温婉,语气中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慈爱关切。 上官星澜微微躬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回大夫人的话,已无大碍,劳您挂念。” 话落,她缓缓直起身来,眸光平静地扫过厅内众人。 “……醉了,到哪儿怎么都是这副设定?”她在心中冷笑,眼神里却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她脑海飞快掠过路上复习的人物信息——身为内阁首辅嫡女,衣食无忧,养尊处优,日子平均质量当然比她江念高出一截。但她却童年丧母,父亲续弦后,后母柳如晖掌权多年,还育有一儿一女,地位稳固。 “谢谢你八辈祖宗,系统。”她心底腹诽一句,脸上却淡若止水。 ——系统这时似乎在遥远的意识维度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感应到了宿主的怨念值飙升。” 林姨娘娇笑一声,话语里似夸实贬:“大小姐今日气色倒是不错,可惜前几日风头也够大,连墙都敢翻,真真是惊才绝艳。” “澜儿年纪小,性子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多担待,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柳如晖打看似打圆场,实则pua。 一边自责,一边顺水推舟地把“大小姐不懂事”四字落了实锤。 江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后妈真会说话。。。 她眼神平静,面上却不见恼怒,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姨娘挂念,病中醒来,也觉得从前任性妄为,幸得夫人循循善诱,才得以幡然悔悟。” 厅中又是一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江念垂眸喝了口茶,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你们这套宫斗剧本里的NPC,老娘在现代挨过的暗箭多了去了。” 林姨娘被噎得一滞,笑容僵了片刻,掩唇低头饮茶,不再作声。 后座上的几位庶出妹妹见场子冷了,也开始暗戳戳地发起攻势: “姐姐气色真好,连这衣裳都比先前更衬肤色了,看来昏迷一场反倒养出了仙气呢。” “姐姐今日倒是安静许多,我还以为你又要摔杯子了呢。” “唉,姐姐胆子真大,那墙我望一眼都腿软呢。” ——句句听来轻飘飘,实则字字带刺。 江念心如止水,笑还以笑,敷衍到底,妥妥发挥出了实验室“牛马”开组会时的高级应付流。 等到茶盏空了三巡,氛围再难维系,柳如晖轻叹一声:“澜儿既醒,便早些歇息吧。”众人也纷纷起身,借机散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江念终于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榻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这些美貌妹妹,啧,都不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啊。”她撇撇嘴想仰天长啸。 屋中一时安静,只余檀香氤氲。她低头抚了抚袖口,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原主零碎的记忆——那些对柳如晖的依恋,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耍脾气,实则只是一次次笨拙地撒娇,想寻求亲情。还有那份在深宅中不自知的盲信。 她忽而生出些对原主微妙的同情。 “算了,”她轻叹一声,“被黑的也不止你一个。”脑中掠过自己被黑的过往。 老话说,来都来了,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就算成功回去,现代的那具肉身没准已经不在了,或许。。 想想系统提到过的寻找答案,她打起气来,打算先以上官星澜这个身份活着,重振原主这傻白甜的前十六年。 谢谢大家支持[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首辅嫡女 第3章 首辅嫡女(二) 很快,上官星澜打算开始制定一系列重振人生计划,不浪费这次“重生”的机会。 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可除了偶尔自动浮现的人物信息与常识,多数记忆仍需她主动从脑海深处细细检索。。 她铺开一张宣纸,执笔蘸墨,凝神回忆。。 幼时的记忆略显模糊,只记得那时身边有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轻柔,常将她抱在怀中哼歌。那是她的生母——记忆里唯一一抹温暖。。后来。。便宜爹升迁入阁,给她找了个后妈。家中上下焕然一新,女仆成行,锦衣玉食。柳如晖表面上,对她宠爱备至,金玉锦绣、娇生惯养,做足后母慈爱。可日子一长,她就明白了什么叫“糖衣炮弹”。那份看似无微不至的关爱,实则是层层包裹的捧杀。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废柴程度拉满。” 她轻声嘟囔一句,低头在纸上写下: 目标一:恶补知识。 这个世界被那个什么破系统设定为人,仙,魔,妖四族。整个大昭所处的中原地区便是人族立国之地。上官星澜在宣纸上画出中央地点。“嗯。。这个原主之前虽然不学无术,但身为贵族小姐,一些基础教育还是有保障” 仙族与中原毗邻,居住在东部的蓬莱天境。在原主的记忆中,仙族与中原人族交好,常在宗门授课。 除了人,仙,还有西域无间魔域,和南疆万妖国。她在纸上画出了这个异世界的版图。 主要由仙族协助中原人族统治,现在景和帝为当朝天子。 “为什么是仙族和中原人族?”上官星澜暗自想。 脑中浮现出书院课上先生提过的什么天地浩劫,还有守护三大灵脉。原主大概是了解的,就像以前上学时的的历史课。 “这部分知识需要完善”她将天地浩劫圈住。 这世上,人、仙、魔、妖四族皆需借助灵脉修行。 “全民崇尚修仙?……” 上官星澜扶额,继续调取记忆。 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分为内丹与元神两大体系—— 内丹,为肉身之灵,主掌体魄、战斗、灵气流转之道; 元神,为魂魄之灵,主掌悟性、意志、灵识引导之力。 四族皆有此分,却各有其独特的修行方式。 而仙族与中原人族因常年互通往来,修炼体系已趋近统一。 修行者通常从孩提起便接受启蒙,贵族子弟更是资源充沛,早早便修两道。 虽说“双修内丹与元神”才算真正强者之道,但能将任一修至极致者,亦为世间凤毛麟角。 ——尚武之人,多内丹强大;学识大儒,则元神不凡。 从最低的一阶,到传说中的十阶,越高阶提升时需要的时间更长。 而上官星澜——在原主生涯中堪称吊车尾中的学渣。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修为评级—— 二阶?! 她怔住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年纪的贵族小姐公子,至少也该内丹元神三阶起步吧?佼佼者甚至能有一项达四阶……” “我居然、双双二阶???” 她当场陷入人生怀疑,笔尖微微颤抖。 “我修行速度比别人慢一大截?这也太——” 忽然,她脑海浮现出过去那一碗碗“滋补药膳”、那一句句“天生体弱不宜劳累”,以及那看似关切、实则笼罩掌控的温柔目光…… 上官星澜眼神一沉。 “小姐她……没事吧?” 院外的春杏探头望进屋里,神色惴惴不安,低声向白芷问道。 自从从晖华院回来后,小姐便闭门不出。 她本是个不爱静坐的人,怎得突然这般沉默寡言? 刚才她端茶进去,只见小姐铺了宣纸在案前,拿着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再后来,竟还让白芷去库房取了各类书籍典籍,堆了满满一案。 午膳吃得倒还正常,药也按时服了,可一盏茶都没歇,便又关起门来埋头不知在忙些什么。 春杏搓了搓小手,压低声音道:“你说……小姐不会真是那一摔,摔坏了脑子吧?” 白芷却望了眼门内,轻轻摇头,语气比往常柔和了几分:“不,我瞧着,小姐可能是……经此一遭,心境变了。” 她想了想,又轻声补了一句:“说不定是好事。” 白芷比春杏早了几年入府,那时上官星澜的生母尚在,是她亲自挑选的贴身丫头,对她极好。 白芷自小谨慎懂事,也知恩图报。哪怕当年主母骤然离世,她年纪尚小,也只是跪在灵前一夜未眠。 这些年,柳如晖表面温婉和气,待星澜百般宠溺,府里人都说大小姐得宠。可白芷心里清楚,那不过是糖衣炮弹。 她也不是没劝过几回,可自那年主母香消玉殒,小姐性情大变,终日郁郁寡欢,渐渐对柳氏那副和颜悦色生了依赖。再加上柳氏手段极深,恩威并施,稍稍一点好便叫人感念三分,小姐年幼无知,渐渐地,反倒将白芷的规劝当作多事。 久而久之,她便也沉默了,只守着本心,默默照拂。 如今小姐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不再胡闹任性,甚至会看书、沉思、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芷一边惊讶,一边,却也有些隐秘的欣慰在心头悄然生出。 那边,晖华院。 柳如晖才料理完今日份的家务杂事,坐于榻上,杜嬷嬷便端来一盏新泡的龙井,茶香氤氲,悠悠飘散在厅堂间。 “大姐儿,有些变了。”她指尖轻轻扣着茶盏,语调虽淡,眼底却藏着几分深思。 “夫人莫忧,”杜嬷嬷低声回道,一边替她斟茶,“大小姐不过才醒,偶有些异样,也属寻常。” “呵。”柳如晖轻笑了一声,捻起茶盏轻抿一口,神色波澜不惊,“她这副身子,废了这么些年,如何可能说灵就灵,说懂就懂?” 龙井入喉,微涩回甘,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 “她能翻出什么浪来。”柳如晖缓缓放下茶盏,手指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杜嬷嬷顺着她话意轻声应和:“夫人说的是。日子还长,不急,慢慢看。” 与此同时,东宫。 金砖玉砌,雕梁画栋,宫灯透着温润光辉。天顶悬着九龙金纹嵌珠灯,四周檀木书架高及屋顶,书卷琳琅、古器陈列,香炉中沉香袅袅,清而不烈。 主殿中央,一方沉香木书案上铺着上好宣纸,太子容珩正凝神运笔,衣袍宽博,墨发高束,神色沉静如水。案侧,八皇子立于一旁,衣着不似太子那般威仪隆重,却也仪表俊朗。 “听说上官家的嫡女醒了。”八皇子容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他与太子同为皇后所出,年幼便亲厚无间。 “那个废物嫡女?”太子容珩闻言抬眼,眼尾轻挑,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就是那个……想与小五私奔的?” 说罢,他不紧不慢地低头继续挥毫,手上运笔流畅如水。 “此事总感觉有些蹊跷。。。”八皇子容澈眉头微皱,似有所思。 “你太高看她,也太高看小五了。”太子有些玩味地说。 话音落处,最后一笔落定,墨色如漆,力透纸背。 天和阁,皇帝书房内。 雕梁画栋间,青檀木香炉吐出一缕轻烟,缓缓升腾,与高悬的玉蝉宫灯交织出一室沉静的暖光。景和帝披一袭素金云纹龙袍,站在书案前,正凝神望着一幅新得的《千里江山图》拓本,目光深沉,不语良久。 殿中一少年静静立于一旁,身着玄青窄袖蟒纹长袍,衣摆隐绣银丝错金的云雷暗纹。他神情冷峻,眉目深刻,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气息沉敛不露,却在无声间透出几分凌厉的压迫之势。偏那一双桃花眼,天生自带几分勾人神色。 “今日,可有新消息?” 景和帝缓缓开口,语声不扬,却自有不容置疑的帝王气度。 少年拱手一礼,语调清冷克制:“禀陛下,首辅府中,上官嫡女已于昨夜苏醒。” 景和帝微微颔首,继续问:“容熙和庆贵妃那边如何?” “清和殿与绮宁宫并无异动。” 景和帝抬眸望向窗外:“这次西域联姻,容熙,终归是最合适的人选。” 片刻沉默后,他轻轻叹息一声,眉头却未曾松动。盛京城中的风言风语、闺门笑柄,他自然知晓一二。 “其他呢?” 少年答道:“淮王近月频频暗联密探,属下已派人追查。” 景和帝没有应声,目光却落回那卷山河画中,神色若有所思。 穿越这一日,上官星澜已大致摸清了原主的处境。她不禁怀疑,这破系统是不是故意选了这么一出。 原以为自己成了什么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贵女,结果仔细一查,呵——果然只是“表面风光”。在这深宅内院里,她却活得宛如一个被豢养起来的空壳傀儡,久而久之还成了众人眼中的“文武皆废”“闹事傻千金”。 午后,她那位贵为首辅的便宜爹,总算差了人来问了几句,顺带送了几盒珍贵补品,连人影都懒得露一个。 她能感受到身体深处传来原主隐隐的委屈与失落。 但她不是原主。现实中的她,在大学之前早就习惯了父亲的“不闻不问”,早就明白了什么叫“血缘只是法律关系的基础,而不是感情的保证”。 夜色深沉,沉沉夜幕像一块厚重的墨纱,将天地笼罩得无声无息。庭院中虫鸣偶尔响起几声,便又归于寂静。 上官星澜独自倚坐在床上,双腿微曲,披着一件素色薄裳,乌发随意垂落在肩头,抬眸望向窗外明月, “这剧情设定得也太现实了吧……换了个马甲,生活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顿了顿,自嘲地勾唇一笑:“可惜,原主是真·废柴。” 经过一整日的疯狂阅读与资料梳理,上官星澜终于对这个世界的底层格局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这世间有三处主灵脉:天极灵脉,赤渊灵脉和幽泽灵脉,分别地处中原,西域,南疆。三方灵脉皆由人族分守,各执一器法器可以净化维系灵脉,以现代的概念。。。就像维护服务器那样。 而仙、魔、妖三族亦或辅佐、或牵制,于暗流中维系脉动平衡。 三灵脉牵引天地气运,影响季候、灵力、种族命运走向。 一旦世间动荡、恶念四起,灵脉本身也会被“信念反噬”严重污染,这貌似就是五百年前天地浩劫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服务器瘫痪了?!”上官星澜想以现代思维理解一下这部分逻辑。 浩劫之际,诸天崩裂,生灵涂炭,战火不息。 最终,是彼时的大昭初帝——靖元帝携手仙族,刷新服务器,啊不对,逆转灵脉! 方才勉强扭转乾坤,终结浩劫。 自那一役后,魔族与妖族退守,仙族则以“辅治”之名,与人族共同看守灵脉、维系天地秩序。由此,大昭一朝立国,成为人族统治核心。 “人族有点东西的嘛”上官星澜兀自想着。 她又想到术法书中提及之法:可由观想入手,凝神静气,感应丹田与识海,寻内丹之光、引元神之象。 她于是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双目微闭,按书中所说缓缓吐纳。意念如丝般绵长地沉入腹部气海,竟隐隐感觉小腹微微发热,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转动、发出微弱的亮光。 “有感觉!”她心中一喜,立刻再接再厉,缓慢将意念顺着脊柱往上引,尝试触碰元神所在的识海。 眉心处便觉一阵轻微的发痒,紧接着——各种杂念如潮水般涌来。 她猛地睁眼,长出一口气,打断了这次观想。 “唉……”她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书上说什么内丹元神高阶者,可一坐数时,观其形、引其光,甚至能踏入识海……” 她低头看着自己仍有些发麻的膝盖,轻轻揉了揉:“看来我离那一步还差得远。小菜鸡上线。” 原主这副身子,平日娇生惯养,如今竟硬扛了一整天的“卷王模式”,此刻也终于有些吃不消了。精神尚在打鸡血,身体却早已发出抗议。 上官星澜揉了揉惺忪的眼,打了个呵欠,往床上一倒,心道:“唉,今天就到这儿吧,明日再卷。” 她裹紧薄被,窗外依旧夜色如墨,屋内只余她平稳的呼吸声,仿佛这一日穿越后的波澜,也终于得了一刻安稳。 第4章 易善堂 无间魔域,赤岩裂地,阴焰翻涌如潮。 魔宫深处,魔君炎荒端坐于黑铁石座上,周身被浓郁的煞气环绕。他闭目凝神,开始了每日魔君必修课。 一只以魔骨雕琢而成的骨器悬于半空,隐隐透出血光。他以灵力催动,骨器顿时释放出一道狭长而炽烈的光柱,自空中直射其眉心。 那是老魔君死前的最后记忆和感受。 一瞬之间,狂暴的情绪汹涌而入:不甘、愤恨、屈辱…… 炎荒的身体微微颤抖,指骨紧握,魔气翻涌。片刻后,他缓缓睁眼,呼吸渐趋平稳。 这必修课便是每日警醒,自五百年前魔族败退之日始,历代魔君皆负同一使命。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传来脚步声。一名魔族属下来报,是一则好消息,和一则不好不坏的消息。。。 炎荒未言,只是淡淡抬眸,目光已落向殿侧墙上的一张兽皮绘制的地图,那片写着“中原大昭”的地方。 京城春日,微风轻拂。上官府内,阳光透过树影斑驳洒落,照得檐下一角暖意融融。 偏院廊下,春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语气认真得像个小大人: “白芷姐姐,我总觉得小姐有点不对劲。这几天她不是闷头写写画画,就是拉着我们满京城乱跑……我看,还是得请黄老郎中过来好好再瞧一回!” 白芷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掐了掐她圆圆的脸颊:“你这丫头年纪小,心思倒挺重。” 春杏被掐得一缩脖子,瞪她一眼。 白芷摇头笑道:“我看小姐不是病了,是长大了。以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可不见了。我们该做的,不是疑神疑鬼,而是好好看着她,提醒她照顾身子。” 上官星澜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廊下两个丫鬟的打打闹闹。 “哎呀,来了来了——”春杏一边咕哝着整理衣襟,一边快步跑向小院深处。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人站在门槛前,不禁齐齐怔住。 这是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小库房,自从上官星澜醒来后,便命人将其彻底打扫干净,经常闭门不出。 室内书卷堆得乱七八糟,案上铺满了宣纸,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些符号图案,有的像是草图,有的似字非字,连四周墙上都贴了好几张纸。 “我的工作室!”上官星澜转身看向她们,眉眼带着一丝难得的得意,“怎么样?” 经这几日相处和原主记忆和身体深处的信任,她已将两个丫头当作可以信赖的自己人。那是一种之前从未拥有过的感觉。 “小姐,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春杏皱着鼻子小声嘟囔。话音未落,便被白芷一把捂住了嘴。 “咳,小姐真厉害!”白芷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明快,“虽然……这个字嘛……嗯……没关系,小姐还年轻,练练就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嘀咕:什么是工作室。。。 之后,上官星澜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她们听不太懂的话。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让人云里雾里,还有什么搞钱。。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姐是真的有精神头了,比那天摔下来前好多了。 这个世界延续着封建制度下的男尊女卑思想。虽说大昭比往朝稍显开明,但“女子入仕”,自开国以来偶有女官、女将,那也是凤毛麟角。 上官星澜沉思片刻,看了看自己如今“双双二阶”的评级,还是算了吧。。。所以,别想那么远了,先把实力提上去再说。 虽说王室贵族子弟入书院皆有名师亲授、资源倾斜,但她。。以前过于摸鱼。 如今“翻墙私奔”未遂,风头之盛,已传遍京城。这几日她在街市走动,不时能听见坊间的流言蜚语。 为了保住上官府的脸面,柳如晖干脆给她请了长假,让她别再去书院丢人现眼。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弯道超车! 但她很快意识到,和修为相关的一切,几乎都在消耗“资源”:名师的术法讲义,大儒留下的注解秘籍,灵丹补药都需要真金白银。 所以,无论古今,教育都是最昂贵的投资。。。 “果然,氪金玩家才是王道。”她默默总结道。 柳如晖为了“培养”她的纨绔性子,在吃喝玩乐上倒是从不吝啬,衣裳珠钗、美食游赏,样样都供得极好。 修行?对不起,那是另一本账。她敢肯定,柳如晖绝不会为她的修为哪怕多掏一毛钱。 上官星澜也曾在内心郑重其事地呼唤过几回:“系统?你还在吗?” 可惜,这个破系统像是死机了似的,连点最基础的金手指福利都不带发一个。 靠系统翻盘是不现实了,那就靠自己吧。。。 这几日她满京乱转,本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能发挥现代人优势的切入口。 结果转下来一圈,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走别人的老路: ——首先,她不是厨师,也不是学中医的,注定无法成为那些穿越短剧中的“神医圣手”“御厨天才”; ——其次,很多能赚钱的生意都需要大量本金、人手、甚至背景,她干脆想都别想; ——再者,这是一个有术法和灵脉的世界,现代那些发明创造在这里并不稀罕。朝廷工部还设有“造物处”,广纳天下能工巧匠…… 还剩最后几条街,先逛完再说,反正都已经逛到这份上了,不能半途而废。 “白芷,春杏,更衣,备车。” “是……小姐。” 春杏小声嘟囔着,小嘴一撇,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乖乖去准备了。白芷则忍着笑,给上官星澜更衣。 几刻钟后,上官星澜从院中缓步走出。 她身着一袭烟粉色织锦襦裙,衣摆轻垂,裁剪修身而不失婉约。外罩浅杏色薄纱对襟,袖口绣着缠枝花纹,细致繁复,随步履轻移间仿若流云轻绕。乌发高绾,以淡粉色珊瑚簪固定,色泽温润,隐隐透着一抹柔光。她微微偏头时,同色珊瑚耳坠轻晃,衬得气质出尘。 走过晖华院侧的小路时,正巧迎面撞见上官清婉。她身后亦带着两名贴身丫鬟,显然是刚从柳如晖处出来。 “姐姐,气色不错啊,怎么又要出去丢人现眼?”上官清婉嘴角含笑,语气却阴阳怪气。 这位长姐平日里是她的最佳陪衬,她向来自认出类拔萃,不屑与之为难,痛打落水狗。但眼下这位丢脸丢到全京城的长姐,不仅没在家里避风头、忏悔反思,反倒日日在街上招摇过市。书院风言风语愈发严重,她唯恐波及自己完美形象。方才在晖华堂,她向柳如晖大倒苦水。柳如晖却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状:“你姐姐毕竟是嫡出,我这个做后母的,总不好过多管教。”加之众人议论的焦点多在上官星澜身上,柳如晖反倒乐得置身事外,任流言发酵。 此刻见上官星澜又打扮得漂漂亮亮准备出门,上官清婉心头火气更甚,一时气急败坏。 说实话,对于“翻墙头会情郎”这档子事,身为现代人的上官星澜并没太多羞耻感。而且毕竟那是原主干的,又不是她。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工夫浪费口舌。 她只是冷冷“嗯”了一声,便抬腿欲绕过上官清婉离开。 “姐姐别急。”上官清婉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还想补上一刀“今日书院先生夸我——我的元神已至三阶中段了。” “哦,恭喜恭喜。”上官星澜头也不抬,语气平平,带着春杏与白芷擦身而过。 老娘前世可是学霸,年年第一,别看现在我还是菜鸡,待我迎头赶上,对于这种找茬,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被晾在原地的上官清婉气得直跺脚,淑女仪态一时间全然不见。丫鬟见状,连忙低声提醒,她这才慌忙收敛神色,迅速恢复端庄模样,环顾四下,好在并无旁人看见。 马车内,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震颤声。 春杏和白芷对视一眼,神色间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最终,还是春杏先忍不住开口: “小姐……您没事吧?二小姐她……” “无事。”上官星澜语气平静,眉眼淡然,内心几乎毫无波动。“现在,搞钱才是最重要的。” 见自家小姐无事,二人松了口气,按照平时,受到嘲讽后小姐虽表面不在意,但背地里总暗自落泪。 但。。。这个搞钱到底是什么。。。 不多时,马车便驶入了之前尚未涉足的几条街巷。 这里位于盛京西城边缘,行人稀少,原主的记忆中,从未踏足过这片区域。 春杏紧了紧衣角,声音发颤地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怪瘆人的。” 上官星澜内心有些打鼓,但秉着一贯的现代人思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她定了定神,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街道拐角处的一家店铺。 店铺门面不大,却干净整洁,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色桃木雕成的牌匾,木色沉郁如墨,隐约透出透着淡淡的灵纹,看上去价值不菲。 “易善堂。” 三个鎏金篆字沉稳内敛,雕刻手法极为讲究, 犹豫片刻后,上官星澜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堂内光线微暗,几排紫檀木架整齐摆放着玉石、骨器,角落里,还挂着一串串铃铛状的小巧法器,风过轻晃,发出细微清脆的撞击声。 撞击声惊动了内堂,很快,里间帘帐掀开,一位中年人缓步走出。那人身着长衫,身形干瘦,面容白净却眼角微垂,透着一股生意人的精明。他打量了她一眼,陌生面孔,且注意到上官星澜衣着不凡,气质清丽,还带着随从丫鬟,顿时满脸堆笑,语气殷勤无比: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后恭敬地取出一本描金线装的图册,双手奉上,满脸堆笑道: “小店经营些术法旁门、奇器杂艺、消息买卖、仆役贩售,应有尽有。贵客若有兴趣,尽可随意翻看,价钱都好商量。” 上官星澜不动声色地接过图册,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图册内货品确实琳琅满目,术器法宝、灵药丹丸、甚至还有些令人大跌眼镜的隐晦分类。 她目光落在其中一页,指了指其上一颗颜色斑斓、标注着“乾坤丹”的灵药。下方小字注明:可助力增长修为,打通经脉,凝炼内丹。 “这个乾坤丹怎么卖?” “八百两白银。”中年老板毫不犹豫地报出价码,“需先付定金后由专人定制,十日后取货。” 上官星澜挑了挑眉,内心暗自吐槽:真当我是冤大头啊? 随即切换成大学城校门口砍价的老套路,淡淡开口:“你这不会是欺生宰客吧?” 中年老板原本见她年纪尚小,衣着不凡,本想狠敲一笔,怎料眼前这位美人气场不弱,言语间透着股老练劲,倒让他心里有了几分打鼓。 思忖片刻,还是笑容可掬地回道: “贵客说笑了,小店诚信经营。这乾坤丹工艺繁琐,原料珍稀,本是皇家御用之物,小店不过因特殊门路得了些法子,才能供售。看贵客是头一回光顾,便给您让个利,五百两如何?” 上官星澜面不改色,内心却早已翻了个白眼: “原价八百,一开口就砍到五百,你当我真没见过世面?” 她正要继续讨价还价之际,忽听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夹杂着男子粗声咒骂。 随即,一名彪形大汉快步闯了进来,肩背宽阔,面生横肉, “德叔,来新货了。” 中年老板连忙向上官星澜赔笑道:“贵客若不着急,不妨再随意挑几样,小的这边去处理一下,待会儿再给您算个折扣。” 上官星澜摆摆手:“去忙吧。” 德叔随即迎着那彪形大汉走到门外,两人交头接耳几句。 紧接着,大汉从门外的马车上开始往店内搬运货物——一个又一个笼子被抬进来,足有十余个,大小不一。 笼中关押的,全是些她从未见过的异兽奇物,有点昏迷不醒,有点发出威胁的低吼。笼门上挂着封印闪着淡淡的光,似乎是特别定制的锁具。 德叔很快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交到大汉手中。大汉拱了拱手,便利落离去。 上官星澜不自主睁大双眼,倍感新奇,德叔注意到她的目光,顺势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热情与促销的意味: “这些都是妖族灵兽,本店有特殊门路得来。” 说着,他抬手指向角落里第一排的一个笼子:“您看那只独角蜥——” 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那笼中蜷伏着一只通体覆鳞的异兽,尾巴宛如蛇信,身形粗壮有力,额头正中长着一截乌青独角,正微微晃动着脑袋,吐出细长的舌头,双目泛着幽光。 德叔一边介绍,一边顿了顿音,像是故意吊她胃口:“此兽之角可炼法器,鳞片可制护甲,市面上许多上好护身软甲便出自此类异种。” 上官星澜静静听着,面色如常,心中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自古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那也是灵兽?” 上官星澜忽然注意到最后一排角落里,有个稍大些的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模糊人影 德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走上前查看了两眼,语气随意道: “哦,那位可不是灵兽,是这批货里混进来的人奴,可做些粗使的仆役、洒扫、杂役,若是模样品相再好些……” 他露出一个“你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人影听到动静,直起上身,撩开头发,望向这边。 上官星澜发现此人约是个年轻男子,衣衫褴褛,满身伤痕,脸上布满灰尘,看得她有些不忍。 “他,多少钱?”上官星澜下意识地问出声来。 “这种成色,五十两。”德叔轻描淡写地报出价格。 听见自己被估价五十两,那人明显不满,微微别过头去,骄傲地撇开脸,像是拒绝接受这个数字似的。 “嘿,都混成这副模样了,还当自己是大爷呢。” 上官星澜在心里腹诽一声。 五十两——听起来远低于乾坤丹的八百两,甚至只是十分之一。可对她来说,五十两已是不小的开销。毕竟她这几日东奔西跑,花销不小,月钱又有限,手里真掏出这笔钱也要慎重考虑。 德叔看出她的犹豫,脸上笑容不减,语气愈发殷勤起来:“贵客莫急,小店既名易善堂,讲究的便是‘以物易物,也可以珍贵信息交换。” 他眼角一扫,很快捕捉到上官星澜耳畔那一抹淡粉色光泽,语气顿时带了点提点意味:“贵客所戴珊瑚耳坠与发簪,乃东海稀有珊瑚所制,可佩可药,近年来极为珍稀——一整套,市面可值百余两。” 他笑吟吟地补充道:“若贵客信得过本店,大可以此交换,余下银两,亦可稍后如数补找。” 上官星澜心中大喜。 这一趟原本只是随意转转,没成想无意间倒给她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她从没想过,原来珍贵的宝石钗饰,在某些场合下也能作为流动资产——本质上,倒有几分类似现代金融里的“期货”逻辑。 而眼前这位德叔,看着虽是生意人模样,倒也似乎人脉颇广,三教九流打得通路。若能顺势结个善缘,或许也能替她打开新的信息渠道。 思及此,上官星澜干脆爽快地一挥手:“好,成交。” 很快,银票与身契交接妥当,德叔当即吩咐助手开笼提人。 然而,就在助手刚伸手之际,那笼中年轻男子突然出声:“且慢!” 他语气坚定,手指一偏,指向同笼角落里蜷缩的一团棕色小毛球:“要带我走,也得一并带上这位仁兄。” 上官星澜顺着望去,只见那毛茸茸的生物缩在铁栏内,毛发柔软蓬松,圆滚滚地蜷成一团,隐隐发出轻微呜咽。 “不是,兄弟,你没大病吧……” 上官星澜在心里腹诽:“你知道你那所谓‘仁兄’到底是公是母吗?” 谁知那年轻人语气桀骜:“我们既同陷一笼,便早已说好——进退与共。 德叔在旁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此兽体态圆润,确是少见,常被皇室作为宠物流通。”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两眼,实则心里也没弄清这到底是哪路物种。干脆顺水推舟,趁机开价:“五十两!” 上官星澜一阵无语—— 最终,她还是点了头。 再次交接完毕后,珊瑚首饰换来的银两已所剩无几,仅余三十两。 德叔看着手中的银票,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粉珊瑚向来可遇不可求,何况今日这一单顺利得超乎预期——客人出手利落,价格也谈得漂亮。 他连连拱手,语气愈发殷勤:“贵客果然爽利,小店易善堂,讲究的便是诚信有缘。若日后有需,尽管再来,小店定当优待!” 女主要崛起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易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