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玄学老祖掐指一算惊艳万古》 第五十二章:逐出府 燕檀咬咬牙,力气更大了些,耐着性子跟他沟通。 “我说,外头有人。” “好好好,明早捉鬼。” 楚寻城迷迷糊糊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背后拍了拍。 啧……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淡定如燕檀,表情也险些当场裂开。 她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脑袋用力狠狠撞向了楚寻城头。 “蠢货,我说外头有人!” 几乎在她出声的瞬间,惊动了外头的人,慌乱的脚步声响起,看样子准备逃跑。 这下,楚寻城头痛欲裂,人也被打得彻底清醒过来,手上力道下意识松开。 燕檀就是趁着这个空档,直接掀开被子摸下床,满脑子想着不要让外头鬼鬼祟祟的家伙逃了。 楚寻城虽然慢了她一步,但身手更为敏捷,几乎被一掀,几个飞身立刻行至了门口。 就在他即将开门的瞬间,外头响起了一声惨叫和惊慌叫骂,声音听着隐隐有些熟悉。 楚寻城赶紧破门而出。 开门后,只见清冷月光下,一个黑影直直的倒下了,一条蛇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欢快的摇着尾巴,发出嘶嘶的叫声。 楚寻城脑海中当即有了一个略显荒诞的念头。 随着青蛇靠近,他心中的想法也得到印证。 月光下,蛇瞳里折射出一道阴森的冷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他身上。楚寻城凭借极好的视力,分明看到青蛇先是看着他,然后高傲的把头撇了过去。 他居然从一条蛇的眼里看到了嘲讽! 楚寻城嘴角抽搐了下,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若不是看在它把黑影放倒的份上,真想把它丢出去,哪凉快哪待着去。 他跟那条青蛇,简直八字不合! “怎么样,抓到了吗?” 这会儿功夫,燕檀已经点燃火折子,提着灯笼赶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倒在石板地面抽搐的人形,灯笼往前一伸,看到了一张冒着冷汗却无比熟悉的脸。 是春雨。 被灯笼照到的瞬间,春雨下意识挡了下脸,但因为中了蛇毒,整个人虚弱异常,有气无力的。 她顾不上已经暴露的恐惧,身上越来越冷,五脏六腑都抽搐着,让她产生了死亡的恐惧。 泪水很快打湿了春雨的脸,她楚楚可怜看着楚寻城,“世子,救,救救我。奴婢不想死……” 她抖的像秋风中的落叶,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然而,这副姿态并没有换起楚寻城的丝毫同情。 男人眼神愈发冰冷,像是一把出鞘的寒剑,带着犀利锋芒,叫人不敢直视。 “你半夜潜入这里,是想做什么?” 春雨心凉了半截,哆嗦着,语无伦次,“奴婢,奴婢……” 结结巴巴了半天,她才顶着头皮发麻狡辩:“奴婢起夜视察,保护世子的安危。” 楚寻城眉眼愈发冷冽,冷哼了一声。 这样的理由根本说服不了他,且不说府中向来有专门的人盯梢,负责夜间安危,就单春雨才挨过板子,巡夜的事就绝不可能落到她身上。 不好好休息,半夜潜入。结合燕檀之前说有人盯着他们,楚寻城只觉得春雨越发可疑。 他转而看向燕檀:“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直接打死好不好,或者让你那条蛇多咬几口?” 【呸呸呸!我才不要,我还嫌她的血脏呢!】 【没用的男人,抓不到坏人,还想欺负蛇!】 听着小卷咋咋呼呼的抗议声,燕檀心中多了几许无可奈何的好笑。 她看了看楚寻城,又看了看地上瘫着的春雨,“打死就不必了,脏地方。” “这样包藏祸心的丫鬟,直接赶出去吧,省得污染清静。” “好,依你的。” 燕檀垂了垂眸,没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药粉,朝春雨身上丢了过去,淡淡道:“蛇毒的解药,你可以不吃,不出半个时辰,就等着让人替你收尸吧。” 因为清楚小卷的毒性,怕它什么时候不知轻重咬伤了谁,燕檀就特地研制了解药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没想到,药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偏偏还是这个讨厌的春雨。 若不是不想小卷因为她背上一条杀孽,燕檀才不想管她的死活。 半个时辰的说辞听的春雨面色苍白,手死死抓住了那包药粉,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双眼睛阴狠的瞪着燕檀。 “你一定会后悔的!” 因为清楚求情没用,她索性不求了。但今天这个仇,却深深的烙进了心里。 然而,就在下一秒,锋利的剑刃抵在了她眼前,只有咫尺距离。 寒光折射出楚寻城阴鸷的神情,像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煞神,让春雨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战栗。 楚寻城冷声道:“再拿你那双脏眼看她一下,我就把它们挑出来。” 春雨整个人完全傻住,求生本能让她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燕檀诧异的看着楚寻城,刚才这把剑是他顺手抄过来的,抓刺客时都不曾亮出来,现在竟然为了她提剑。 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几分,脸上也微微燥热起来。 感受到她的目光,楚寻城也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多了一丝黏稠,道不明的火热与旖旎。 楚寻城喉咙发紧,燕檀抿起了唇,心里躁动不已。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间的暗流,因为那声惨叫,多福匆匆带着人过来查看情况。 看了看燕檀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春雨,他一头雾水。 “主子,这是怎么了?” 楚寻城声音冰冷:“春雨半夜潜入,意图谋害世子妃。既然管不住脚,明早打断她的腿,逐出府去。” 听到楚寻城的话,春雨一心只剩下了惊畏,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世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命!” “世子妃,你救救我,求你……” 楚寻城皱了皱眉,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聒噪。” 多福立刻心领神会,当即派人把她按住,捂着嘴拖了下去。 看着不断挣扎,泪如潮涌的春雨,燕檀神情淡漠。 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懂珍惜,一错再错不是吗? 自取灭亡的人,不值得半分同情。 第五十三章:回门 赶走春雨后,多福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先和楚寻城请了罪。 “奴才当差不力,竟不知她偷偷潜入进来,请世子责罚。” 楚寻城淡淡瞥了一眼,“自己去阿大那里领罚。” 多福面不改色应了声是,很快带着人离开。 燕檀抿唇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她刚才本来想替多福求情,但想想还是算了。 潜入的虽然是春雨,但他们毫无察觉就是失职。若是每个人都能随便潜入,这侯府还有安定可言吗? 眼下春雨不成气候,燕檀想到了秋雨,听楚寻城说秋雨是大嫂房中的人。明明之前两人相处甚欢,庄青妍没有理由同她交恶,说不准其中另有隐情。 她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大嫂那里看看? 燕檀想的入神,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身边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话语。 “天色不早,娘子是不是该同为夫回去就寝了?” 燕檀顿了一下,无可奈何抬头看向了某个没正形的人。 在下属面前还一副杀伐果断,冷酷无情模样,怎么私下对她就这般混不吝? 想到什么,燕檀忽而莞尔一笑,眼波流转,笑意深邃,看得楚寻城没来由隐隐不安。 “不了吧,我怕鬼,等你什么时候请道士捉了鬼再说?” 看到楚寻城僵住的笑脸,燕檀顿觉心情大好,迈着轻快步伐回房。 看着她潇洒背影,楚寻城咬了咬舌尖,郁闷跟上。 翌日,因是二人作为新婚夫妇的回门之日,两人特地起了个大早。 梳洗完后,就带着长平侯夫人准备的回门礼,浩浩荡荡坐上去燕府的马车。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多福发现本该受罚的春雨又鬼鬼祟祟溜进南苑的院子。 本跟人暗中盯着,想看她又准备使什么阴谋诡计。直到看见她故意站在院子里井前准备轻生,他心里那个气得,当即就跟其他人把她当场抓获,带到了长平侯夫人面前治罪。 同时,多福没忘了提昨夜之事,还有她涉嫌下毒的事。 长平侯夫人本来还以为春雨有什么冤屈,一听她所做之事,顿时怒不可遏。 “好啊,你竟敢心存歹念,把她拖出去卖了!” “一心寻死是吧?我偏叫你去个生不如死的地,让人牙子好好关照她!” 春雨瞳孔乱颤,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拖了出去。 长平侯夫人余怒未消,对着多福一副叮嘱:“府里的其他丫鬟都去给我好好敲打一番,那些收不住心,眼瞧着不安分的,统统逐出府去,免得叫他们影响了寻儿跟檀儿夫妇的感情。” 有楚晋宁的例子在前,长平侯夫人也是真怕楚寻城跟着有样学样,府里头再出个滑胎的例子,那可就造孽了。 想到庄青妍近来好不容易给了楚晋宁几分好脸色看,也愿意与他亲近了。 长平侯夫人又把即将要走的多福喊了回来,“大公子院子里头的人,尤其更要敲打,好好叮嘱,知道了吗?” 多福连忙点头,“奴才知道,这就去办。” 长平侯夫人这才安了心,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想到燕檀他们今日回门的事,心里不免又再度挂忧起来。 燕檀那边她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楚寻城就不一定了,希望那孩子好好表现,别给她丢人才好。 长平侯夫人不免长长的叹了口气。 另一头,燕家。 燕明远刚下朝回府,就听到下人来报,“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燕檀?她回来做什么?” 一旁的老太公顿时脸色一沉,“亏你还还是做父亲的,居然连亲女儿回门的日子都不记得。” 被这么一训斥,燕明远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面子上过不去,咂摸了下唇道:“楚寻城不过是个纨绔,又没继承爵位,上头还有个哥哥,犯不着对他太重视。” 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发自内心觉得没必要这样。 但在老太公愈发威严的眼神中,慢慢败下阵来,“知道了,我会在他跟前装一装,这样总行了吧?” 老太公虽仍有不满,但知道燕明远不是发自真心,也勉强不得。 他叮嘱道:“别失了礼数就行,你也代表着整个燕家的脸面。” “知道的。”燕明远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撇了撇嘴,“我好好待他,他可未必好好表现。先前来府上定婚期,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您老不也见到了吗?” 老太公脸一黑,“行了,闭嘴。” “一会儿人过来,你敢乱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老太公动了真格,燕明远不敢再散漫,做出严肃做派。 不一会儿,燕檀就带着楚寻城进来。 两人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尤其楚寻城,礼仪完全挑不出任何错漏,难得的正经。 老太公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燕明远,像是在无声谴责他以貌取人。 燕明远表情不大好,干脆不说话了。 燕檀能隐隐感觉出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但至于为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老太公把视线落到了她身上,目光中带着慈爱,“嫁过去一切可好?” 燕檀忙微微颔首,“嗯,一切都好。” “见你这般,我便安心了。既然是成婚的人,往后要好好伺候公婆,照顾夫君,更要帮忙安稳内宅,让你夫君没有后顾之忧。” “来年再添个一儿半女,承欢膝下,也是极好的……” 听着老太公温和而絮絮叨叨的话语,恍惚间,燕檀感觉回到了百年前在闺中听父亲念叨这些的时候。 一瞬间,一股淡淡暖意流过身体,滋润着身心。她也是头一回对燕家有了实感,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一份子。 不对,应该说,她本就是燕家一份子,还是他们的老祖宗。 作为前人,她确实应该管管这些后辈,带领整个燕家重振昔日辉煌。 想到这里,燕檀回忆起了一处关键。 燕家有一处至尊至贵的密室,据说里面封存着整个燕家的根本。百年前,只有当上国师的燕家子弟才能进密室,燕檀还没能来得及进就来到了这里。 若是能够进去,振兴燕家的事说不定能直接提上日程,事半功倍。 于是,燕檀对缓缓开口:“祖父的叮嘱,孙女都记下了,一定潜心遵从。但眼下,孙女有一事相求,还望祖父应允。” “什么?” “孙女想进入燕家的密室。” 话音刚落,老太公骤然变了脸,声音发颤,“你说什么?!” 第五十四章:禁地 不止老太公,就连一旁的燕明远也变了脸,眉头紧皱。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燕家密室的事,向来只有他们燕家核心成员才知道。 燕檀一直被养在外面,怎么会知道密室的事? 楚寻城不动声色打量着燕檀和老太公他们,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口中的密室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否则燕家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太公,不会如此如临大敌。 燕明远更是一副恨不得吃了燕檀的样子。 直到老太公的目光冷不丁看过来,楚寻城旋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不失礼节的浅笑。 “现在谈论的好像是你们燕家的私事,小婿是不是回避一下才好?” 话虽这么说,但楚寻城的身体粘在椅子上,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不过老太公现在心中千头万绪,没注意到他的小九九。 “无妨,你也是自家人,没什么听得听不得。” 而后,老太公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斩钉截铁的告诉燕檀:“不行。” 如此干脆果断的拒绝,听得燕檀蹙了下眉。 为什么老太公要阻拦自己?究竟是因为她不是燕曲欢,不得信任,还是燕家不打算借密室恢复往日荣光? 有近在眼前的捷径,为什么不走? 好似看懂了燕檀困惑一般,老太公无奈道:“密室入口已经关闭很久了,现在已经打不开了。” 曾经燕家没落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想过借密室兴起,但面对紧闭的大门,多少人束手无策。 能尝试的办法都尝试后,密室依旧始终打不开。到最后,不少人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要惩罚燕家一步步走向衰退,灭亡。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甚至还将那里设为了禁地,不许燕家子孙入内。 燕檀听得眉头紧锁,好端端的密室怎么突然就不许人进入了? 想到如今成为国师的魏江清,燕檀不免猜测他曾经可能进入过密室。 说不定,这件事就跟他有关。 必须得想办法见他一面了。 国师位高权重,待在宫里头不常见人。但自己现在嫁给了楚寻城,不受燕家拘束,借长平侯府的身份,进出宫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的困难可能是…… 燕檀把目光转向了楚寻城,二人初见后那一晚,楚寻城可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当时她就搬出了魏江清做借口。 由此可见,楚寻城对魏江清多少是有些忌惮的。 他会帮忙,让自己见到魏江清吗? 届时,又该给出何种缘由? “我脸上有东西?” 清润的嗓音在耳边绽开,燕檀回过神,对上了楚寻城探究的视线。 正不知如何做答时,外面的小厮欢欢喜喜进来通报:“老太公,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当真?”燕明远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举止也比先前热情,“还不快让她进来。”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爹。” 燕曲欢眉眼弯弯的带着婢女踏进了院子,又给老太公请了安。最后才把目光落到燕檀和楚寻城身上,看到燕檀头上和身上的金银首饰后,眼底快速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嫉妒。 很快,燕曲欢就挤出一个并不算真诚,但也挑不出错的笑容。 “姐姐也回来了,真巧。” 燕檀听这话格外虚伪,出嫁那一天,燕曲欢明明也在,没道理不知道她三天后回门。 甚至她都已经回宫了,还专门回来一趟。总不可能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的吧? 一边想着,燕檀的视线一边慢悠悠落在了燕曲欢胸口。 燕曲欢笑容凝固在脸上,透着些许僵硬,身体也微微不自然。 燕檀的目光让她有种无处遁藏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一切都瞒不过燕檀似的。 【镇定点儿,你都快把做贼心虚写在脸上了。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 罗盘鄙夷的声音响起,听得燕曲欢不禁咬了咬牙。 【少给我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怕她!】 燕曲欢嘴硬不肯承认,心里对罗盘又添了一丝不满。 这次她是听罗盘的话回来的,说是跟燕家秘辛有关,让她必须回来一趟。 被纠缠的没办法,燕曲欢只好同意,同时她也想看看燕檀婚后的样子,笑话笑话。 燕檀通身气派,穿着富贵让她微妙不爽,转而看向楚寻城时,眉头也跟着皱了下。 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今天的楚寻城看着,竟少了些纨绔的感觉,还多了几分正经。 “二小姐,你眼珠子都要掉我身上了。” 戏谑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感觉。这一声,直接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通通看向了燕曲欢。 尤其是老太公,见她果真一直看着楚寻城后,当即皱紧了眉,生怕她突然后悔,对楚寻城起了什么心思。 老太公声音冷了些,“你好好在宫里呆着,不跟在国师身边学习,跑回来做什么?” 又神情凝重的补上了一句:“你没惹祸吧?” “……” 燕曲欢听的一噎,满心满眼不服气:“哪有,我在宫里头好的很。” 这倒不是句假话,因为这段时间托罗盘的福,她在宫内混的风生水起。 “师傅很是器重我,但他老人家又觉得姐姐出嫁了,祖父跟爹爹独自在府中难免觉得寂寞,特许我回来陪你们几日。” 燕檀听得不动声色挑了下眉,魏江清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尊老爱幼有同理心了?这还是他吗? 燕明远和老太公接触不到国师,眼下燕曲欢说什么信什么。 嘴里还一个劲的说着:“国师大人真是有心了。” “如此体恤我们燕家,你往后可要跟着好好学知道吗?” “嗯,欢儿都记下了。” 燕曲欢点头如捣蒜,跟老太公和燕明远他们一说一答,有来有往,看着就十分亲近。 反倒是回门来的燕檀和楚寻城被晾在了一旁。 见燕檀神色如常,不为所动的样子,楚寻城骤然想起了燕檀曾经说过的偏心。 如今一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心脏泛起淡淡的酸涩,刺痛了一下,他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举措,让燕檀不得不朝他看去。 第五十五章: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捕捉到楚寻城眼底那抹怜悯后,燕檀沉默,困惑。 他中邪了? 没等燕檀想明白这回事,燕曲欢便朝他们看了过来,话语中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对了,姐姐,世子还没有当职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燕檀和楚寻城莫名其妙。 看到燕曲欢眼尾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燕檀隐约参透了一些。 果不其然,很快就听见燕曲欢说:“不如改日妹妹向皇上求个情,替世子求个一官半职。世子也可就此收收心,姐姐以为如何?” 她替楚寻城求官职?现在燕曲欢在皇上面前很得脸吗? 燕檀暗暗思忖这些问题时,燕明远却依旧听得皱眉,虽然为楚寻城求官职让他有事做是好事,但有好处,不该先想着自己家里头吗?怎么不见她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再说了,楚寻城那纨绔性子,万一当差捅出什么篓子得罪了皇帝,到时候举荐他的燕曲欢甚至他们燕家,岂不是也要跟着受到牵连? 那怎么行! “官场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燕明远狠狠剜了一眼燕曲欢。 这时,老太公隐晦的清了声嗓子,燕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绝有些失礼,容易拂楚寻城的面子。 他神情不大自然,“世子,别听她瞎说,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燕曲欢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就被燕明远直接瞪了回去。 “你才在国师身边几天,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想左右皇上用人吗?” 燕明远眼神中满满警告,燕曲欢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本来也不是真心实意要给楚寻城谋职,只是想借机在燕檀面前秀一下优越感,让她有求于自己。 结果不仅没秀成,反倒失了面子。 燕曲欢心里头憋屈的紧。 气氛也因这事变得凝重,反倒是楚寻城自己出来打圆场,“二小姐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这人自在潇洒惯了,去宫里就职恐受约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再则……” 楚寻城顿了下,忽然玩味的视线落回燕檀身上,一副对她爱慕有加的深情模样。 “我与檀儿新婚燕尔,怎舍得抛下美娇娘不管呢?” “祖父方才也说了,我与檀儿应该先以子嗣为重,檀儿,你说呢?” “嗯。” 燕檀做出羞涩模样,头微微低垂。手却悄悄移至楚寻城身后,不动声色地在他腰间轻拧了下以作惩罚。 男人脸上笑容僵硬一瞬,浅笑着将她的手抓过来,握进手心,微微收力。 还挺记仇。 发觉燕曲欢在看后,她故作娇嗔看他一眼,把手收了回来。 瞧着那两人“腻歪”的动作,燕曲欢眉头越皱越紧。 楚寻城不是个纨绔吗?整日在外花天酒地,见惯了女人,怎么还会对燕檀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 明明一开始还很不待见,难道是因为她妖孽的脸?想到这里,燕曲欢更不爽了。 谁要看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燕檀就该独守空房,过苦日子才对! 思及此处,燕曲欢咬咬唇说:“话是那样没错,但成家立业,既已成家,就该想着立业的事。” “若是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那岂不是……”燕曲欢故意意味深长的停顿在这里,又作关心状:“我也是替姐姐着想。” 燕檀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世子的差事恐怕得劳烦妹妹了。” “妹妹如今深得国师宠信,想必这样的小事,不会太为难吧?” 燕曲欢提职位的事,就是希望燕檀开口求自己,可如今她开口了,燕曲欢却感觉根本不是那回事。 比起被请求,她倒感觉自己是被推着给燕檀办事。 燕曲欢心里愈发不满,还未开口,就听楚寻城接着开口,“如此,就先谢过小姨了。” 燕曲欢心里发堵,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她根本就没答应好不好!凭什么替她自作主张? 燕曲欢心里憋屈,偏偏话茬一开始又是她自己提起的,她只能把求助目光看向燕明远。 燕明远冷着脸转过头,熟视无睹。 他刚才已经帮燕曲欢找了台阶下,她自己不珍惜,现在怨谁? 燕曲欢不死心又看向老太公,然而后者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而对燕檀他们说:“还没吃吧?饭菜下人们已经备好了,先去用膳?” “好。” 燕檀听从了老太公安排,燕曲欢在后头不情不愿跟上。 一群人用过饭后,又陪着老太公说了话。不多时,他老人家就精力不济,要回房休息去了。 还是燕檀跟楚寻城一起起身送的他,老太公单独对二人说:“欢儿那孩子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她没什么大本事,左右不了官员任免的事,你们听听也就罢了。” “世子若真有心求个一官半职,想来对长平侯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老太公看着楚寻城,从容和蔼的视线中却不失一种震慑力。 楚寻城笑笑:“祖父,先前我们同小姨说笑,官职的事不急,寻城还想再游戏几年。” 老太公顿时一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燕檀,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们也早点回去歇息。 燕檀把楚寻城领回她原来住的院子。 里头的摆设与她离开时并无两样,明明才过三天,燕檀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下一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呢?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抬头就见楚寻城当自家似的四处打量,观摩起屋里的摆设布置。 燕檀顿时想起他是头一回来,还如此大摇大摆的参观自己住过的闺房,心底莫名多了一丝羞恼。 “世子难道不懂非礼勿视的道理吗?” 闻言,楚寻城笑着看向她,“你不仅看了我的,还占去大半。怎么反过来就不行了,本世子这叫礼尚往来。” 燕檀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缠。 “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楚寻城嗅出一丝不对劲,“什么?” “等会儿你去跟踪燕曲欢。” 第五十六章:闯禁地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是楚寻城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要。” 如此强烈的抗拒,听得燕檀短暂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又说:“我说过吧,不要利用我或者是侯府做姐妹争宠的事。” 让他去跟踪燕曲欢?这种事,亏她想的出来。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燕檀,听着楚寻城的理由,她有些想笑。 “在你眼中,我是那么无聊的人?” 跟燕曲欢争宠?光听着就嫌掉价,亏他想的出来。 见燕檀眼神坦荡,楚寻城不禁疑惑起来,“那是为何?你若不放心她,随便派个人跟着就是。” 说完,楚寻城便准备把自己的暗卫叫出来供她差遣。 偏偏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若说她会影响国运呢?” 听到这话,楚寻城脸上的吊儿郎当消失不见,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此话当真?” 多说无益,燕檀直接当着他的面算了一卦。 “泽水困卦,上兑下坎。水在泽下,泽中无水。” 素白的手指一枚枚收起铜钱,燕檀平静的看向楚寻城,“世子若不信,不妨顺应天时如何?” 楚寻城脸色难看。 燕檀混不在意,自顾自说道。 “她手中有一神秘罗盘,邪气的很。不出意外,她此番回来就是为了燕家密室里头的秘密。世子务必要看清楚,找机会毁了那东西。” 楚寻城皱着眉听了许久,燕檀又借卦给他算出了一个大致方位。 很快,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显然是把燕檀的话听了进去。 见人离开,燕檀脸上也没了故作轻松之色,眼神冷冽。 楚寻城已经出发,她这边也得行动起来。 …… 另一头,楚寻城按照燕檀指示的方向往后院走,过了长廊才行数十步,他便听到了两个说话声。 男人迅速隐匿行踪,不动声色的朝着声源处过去。 靠近后,便发现燕曲欢正在跟燕明远去什么地方。 两人身后还跟了一批府中下人。 走在前头的燕明远不确定的问:“国师真交代你这么做了?” “当然,此事事关重大,说不定能够振兴我们整个燕家。我又怎么敢对爹爹撒谎?” 听到能够振兴燕家,燕明远果真少了很多顾虑,带着燕曲欢继续往前。 期间不断夸耀着燕曲欢现在学了本事,与以往不同。 “你是有大出息的人,我跟你祖父一直把期望寄托在你身上。你才是我们燕家的希望。” 听着燕明远的话,燕曲欢心里止不住高兴。 她当然知道燕明远和老太公对自己更为重视,心下更加得意的同时,也不忘说些嘴甜的话拉近关系,哄得燕明远更加高兴。 看着父女和睦一幕,躲在暗处的楚寻城眸底生寒。 有这样一碗水端不平的家族,怪不得姐妹俩的性格天差地别。所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想到燕檀过于谨慎,处处小心的行事风格,楚寻城心里平添了一股浊气。 有燕明远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后山。又往深处走了一段路,最终停在了一个有巨石阻挡的山洞口,除此之外,更是有一排排朱砂写下的黄符,光看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燕明远告诉燕曲欢:“这里就是禁地了,但自坍塌后就封禁了几十年,进不去。” “没试过叫人移开这些石块吗?”燕曲欢好奇不已。 燕明远道:“怎么没试过,但一旦动工试图将这些巨石移开,工人们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头疼,身体抽搐,还会出现幻觉,相互攻击,死了好几个人。” 随着燕明远每多说一个字,身边的那群下人就要更畏惧一分,往后瑟缩着。 燕曲欢倒没什么特殊反应,这段时间跟着罗盘,她也见识到了不少怪异之事,反倒没有那么害怕。 只是看着眼前这些挡路的大石块,燕曲欢犯起了难。 【那现在怎么办?】她悄悄问起罗盘罗盘。 【交给我。】 一道苍老古怪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后,不多时,燕曲欢只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没有了意识。 “国师有交代你怎么做吗?” “拿火药炸开。” “什么?”燕明远直接被吓了一跳,眉头紧皱:“这怎么行?连密室里的东西一并炸毁了怎么办?” 他很不赞同,听老太公说之前好像也有人尝试过,但最后反倒被惩罚的更惨,所以无疾而终了。 要是燕曲欢也这么做,万一招来惩戒…… 燕明远背后出了层冷汗,既不想燕曲欢冒险,更不想这事被老太公知道后,自己跟着挨训。 “不行,不能那么做。” 话音刚落,就被燕曲欢更为尖锐,情绪过激的声音压过:“听我的,国师都这么交代了!” 燕明远怔怔一愣,看着有些不对劲的燕曲欢,心头浮现出种种怪异之感。 想到先前那些说人出现幻觉的传言,燕明远不免怀疑她是不是也走火入魔了? 心中强烈的感知告诉他,绝不能纵容燕曲欢继续这么下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现在赶紧跟我回去。” 燕明远想去拽燕曲欢,却被她一把挣脱开,燕明远眉头紧皱,不等反应,就见女儿指着身后几名家丁道:“你们去把黄符烧了,把洞口炸开。” 得到命令,几个下人僵硬的往前。 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带来了炸药包,拿着火折子准备炸开洞口。 燕明远看的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你们都给我住手,活腻了是不是?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然而那些下人恍若未闻,继续木讷的执行动作,这一幕落在燕明远眼里越看越诡异,他骤然惊起一身冷汗。 顾不得其他,当即要去阻止那两人,还未来得及展开行动,一左一右的随从向前,扣住了他的肩膀,禁锢住他的动作。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燕明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利用了,气急败坏瞪着燕曲欢:“孽女,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燕曲欢恍若未闻,死死盯着下人们的动作。 黄符被烧掉后竟突然蹿起了一股大火,滔天火舌大有把人也烧毁之势。 点火的下人被吓到,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脸色阴森的燕曲欢从怀里拿出罗盘,抬手作催动之势。 突然间,不知道哪里出来一个石子,一声脆响,重重击打在罗盘上。 第五十七章:惊悚 咔嚓—— 随着一道细微声响,罗盘上被打出了一道裂痕。 “谁在那!” 燕曲欢冷喝一声,本想让人去抓躲在暗处之人,偏这时又一枚石子飞来直接打在手上。 她痛呼一声,罗盘也跟着掉了下去。 随着罗盘里的一道红光消弥,原本在燕曲欢脑海中的嘶鸣声戛然而止。她浑浊的眼中透出清明,逐渐恢复神志。 妖异的火舌倒映眼底,燕曲欢难掩惊讶,心沉沉的往下坠。人虽在状态之外,身体却下意识去捡罗盘。 她刚蹲下伸出手,在碰触罗盘之前,却先触碰到一只血淋淋的手。 黏腻的触感透过指尖直冲天灵盖,肌肤上顿起一层疙瘩,寒气直往骨头里钻。 燕曲欢瞳孔惊惧的缩成小点,抬头便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珠子被挖去,徒留两个黑漆漆的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的深渊。 黑洞下,是一口歪歪扭扭的牙,惊悚的冲她笑着。 “啊——” 燕曲欢几乎失声惨叫,狼狈的声音惊动了林间的鸟兽。她慌乱抓起罗盘,连滚带爬地惊恐往后退,哪怕手崴了一下也丝毫不敢停。 这时候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先前点燃黄符的那人,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的就往火堆里冲。 刹那间,烈火燃烧的愈发旺盛,里头的人像是被定格一样动弹不得,被灼烧的抽搐着,发出异常凄厉的哀鸣。 如此惨状瞬间惊醒了其他着魇的人,清醒后看到这宛若人间炼狱的一幕,一个个面如土色,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四处逃窜。 “鬼!有鬼!” “死人了!” 一片哀嚎声中,有人太过匆忙步履不稳,直接滚下了山,摔晕过去。 原本压制着燕明远的人早趁机逃命去,根本顾不上他。 燕明远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禁地的诅咒再次得到验证,意图闯进密室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燕明远背后冷汗直流,本来打算直接逃走时,看到燕曲欢惊吓过度,身体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那堆诡异的火正在朝她靠近,燕明远一咬牙,心一横赶紧冲上前去,拽住她两只胳膊后,马不停蹄的拖着往山下跑。 不多时,火海中的那人没了气息,直接倒在地上,化成了一堆黑漆漆的东西,触目惊心。 原本嚣张的火势,也渐渐消退下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后山再度回归平静。 如果不是地上依旧躺着那具尸体,就好像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躲在山石后窥探的楚寻城早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是午间,太阳高悬,他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冷。 原本楚寻城并不信鬼神玄学之说,但在亲眼目睹如此诡异的一幕后,心底只剩下了万千思绪。 即使见多识广如他,现在也出了一身冷汗。 周围静悄悄的,越发透着慎得慌的诡异。 他想也不想,赶紧下山去。 …… “姑爷。” 楚寻城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回到燕檀院子里,进门时险些与府上的丫鬟撞上,吓得后者连连请罪。 楚寻城却顾不上那些,直接闯进屋里想告诉燕檀后山发生的事情。 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想从燕檀这里获得安心的期翼。 然而进屋以后,眼前所见之景,直接让楚寻城当场怔在原地。 只见上好的梨花木床上,燕檀盖着被子,安然的小憩着。 她枕畔便是那条小青蛇,听到动静,懒散的睁开眼瞥了他一下。 不过旋即,又闭上了眼,继续安睡。 至于它身边的燕檀更不必说,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静,睡得格外香沉。 一阵短暂沉默过后,楚寻城情不自禁咬了咬牙。 后山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可以说死里逃生也不为过。迫不及待想要跟燕檀分享,结果她呢? 居然在这里酣然入睡,悠闲的不得了。 她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后山发生的事,更不为他担心吗? 想到这里,楚寻城心里立马添了一些浊气。 想也不想的快步上前,来到床前。几乎在他伸出的手刚要碰到燕檀瞬间,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楚寻城的手直接顿在了半空中。 燕檀偏过头,与他的视线对上,眼中多了一丝揶揄。 “世子准备做什么?” 楚寻城淡定收回手,恍若刚才无事发生般摇了摇扇子,声音中倒多了一丝幽怨。 “你倒睡得香。” 燕檀看了看他,而后自发往床里面挪了挪,出声邀请道:“你也歇会儿?” 楚寻城嘴角抽了抽,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好吗? 想归想,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回头栓了门后就开始解外袍。燕檀也不睡,单手撑着头,半侧在榻上兴意阑珊的看着他。 男人身形修长,脱掉外衣后宽肩窄腰更明显,倒也担的上一句赏心悦目。 这时,楚寻城动作停了下来,四肢透着几分僵硬。 以前习以为常的动作,现在被燕檀一昧的盯着,竟有些不适起来。 楚寻城刚要让她非礼勿视,就听燕檀开口:“禁地那边都发生了什么事?” 楚寻城一滞,“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呢。” “哦,那你可以不说。” 燕檀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副准备再度安眠的样子。 楚寻城咬了咬牙。 她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刚刚见证了那么惊险刺激的一幕,有太多的疑问想跟她问清楚,又怎么可能憋得住? 所以楚寻城很快败下阵来,将自己在后山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末了,楚寻城才问出心中疑问:“你们家那个诡异的密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不知道?猛然听到这三个字时,楚寻城以为燕檀在和自己开玩笑。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一句无所不能,听的燕檀噎了一下,“多谢夸奖,但就算我会占卜,也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密室里头的东西太过神秘,她不是没有尝试占测过,但卦象显示吃力不讨好。 她可不愿意为了一时的探知欲,强行窥探天命弄伤自己。 若是有缘,往后自会再见,顺应天命就好。 同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楚寻城满意,他很快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密室的?” 第58章:事已至此,不如睡觉 “偷听到的。”燕檀张口就来。 “听祖父他们说,里面好像有很厉害的东西。” 楚寻城:…… 他也属实没有预料到,真实原因如此朴实无华。 “那你有办法打开那间密室吗?会不会遇到麻烦?” 询问这番话时,楚寻城脑海中浮现出点火那人葬身火海的惨状,还有燕曲欢跟其他下人着魇神志不清表现。 倘若同样的事发生在燕檀身上,男人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间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川”字。 燕檀对密室里的东西也感兴趣,但他不希望她也遭遇任何不测。 燕檀却先看了小卷一眼,而后缓缓摇摇头,略带遗憾的表示: “目前打不开,今日那条人命便是警告。” “他们出现幻觉,说不准跟宫里头那位国师有关,他可能知道些内幕。” 听到她提到国师,楚寻城眉头紧皱。 他实在不愿意与那位国师有过多纠缠,并不想被他注意到。实在不知说什么,反倒沉默了起来。 突然的安静让燕檀不适,她本来以为楚寻城会有很多问题想问。 难道是被吓着了? 思及此处,燕檀出声安抚道:“你行得正,坐的直,不必担心被密室外的诅咒祸及。” 楚寻城本来也没担心这个,听到她这么说后,反倒读出了些别的信息。 “你好像很了解那个密室,之前独自看过?” 燕檀咯噔了一下,旋即镇定下来。楚寻城的直觉准的可怕,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能让他抓住重点。 真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燕檀倒也没有否认,含糊地应了声,“嗯。” 她没有告诉楚寻城的是,去后山禁地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小卷。 她率先让青蛇去后山勘查了情况,确定无法靠近,以燕曲欢当前的能力根本无法破开禁术封禁后,燕檀就没有管了。 密室外的阵法及其玄妙,即使是她也得费心研究一番。 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打开的,索性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那个罗盘被燕曲欢拿回去了,也不要紧吗?” 想到燕檀之前的嘱咐,楚寻城总觉得罗盘继续留在燕曲欢手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本来想趁着罗盘掉落的时候,先发制人抢走。但心里却有个强烈的预感告诉他绝对不能那么做,那东西十分危险。 因为不了解罗盘的玄机,楚寻城也不敢轻举妄动。加之并不想暴露行踪,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很好奇接下来会怎样? 不知不觉间已经把燕檀当成了顶梁柱,向她寻求建议。 “没事,不要紧,你已经伤到了罗盘,那里头的东西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做恶。” 至于燕曲欢,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在后山闯了那么大的祸,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进老太公耳朵里。 怎么应对老太公的怒火,恐怕还是个不小的难关。 燕檀倒是很乐意看她的热闹。 不过现在嘛……就是天塌下来,也绝不能打扰她休息。 燕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对楚寻城说:“事已至此,先睡个觉吧。” 楚寻城:“……” 他倒是也想,但是刚刚见证过一条人命以那种惨烈方式消亡,他心里这会儿心潮澎湃的很,怎么可能有睡意? 他都好奇,燕檀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遇上这种事,还能表现的如此正常? 燕檀的过去,更加牵动他的心绪。 “你以前都经历过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均匀的呼吸声。楚寻城低头一看,燕檀早已经睡得香沉,大概率也没有听到他的话。 亦或是装听不见。 看着她平静安和的睡颜,楚寻城放弃了刨根问底的念头。说来神奇,看着燕檀安静睡着的样子,他浮躁的心竟一点点安稳下来。 心底的浮躁,不安,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他就这样一直盯着燕檀看了许久。 她的肌肤原来有这么白吗?玉雪冰肌,楚寻城从未想过有人会这么适合这个词。 柔软的青丝,淡黑的眉眼,绯红的唇,像是一副上好的水墨画,越看越觉美不胜收。 风声静静,带来院里的沁人花香。时间在悄然中流失,此刻的楚寻城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想。 只是这样的平和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随之而来的是一名下人匆匆忙忙的呼唤。 “大小姐,老太公请你过去。” 床上的燕檀不得不睁开眼,楚寻城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可惜,刚说出:“我陪你一起去。” 外头很快传来了丫鬟的补充:“老太公说让您独自过去……” 燕檀与他对视了一眼,分别看出了两人眼中的失语。 他们都知道,老太公这次喊燕檀过去,多半是为了后山的事。 但现在老太公明说了只让燕檀一个人去,楚寻城也不好明面上跟他作对。 燕檀看着床边那一坨长条,捞起来放到楚寻城被面上,满意的拍拍楚寻城肩膀。 “我去了,就让小卷在这里陪你。” 楚寻城的嘴角抑制不住疯狂抽搐着,差点没按捺住本能,抖被子将那条青蛇扔下去。 好似感觉到他的抗拒一般,小卷迷迷糊糊睁开眼,无比嫌弃的往旁边游走。 【我才不要跟这个臭男人待在一起呢。】 听着小卷的嫌弃,燕檀突发奇想,要是楚寻城能听到它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一人一蛇都不愿意,燕檀也没勉强,很快换好了衣服,出门跟着丫鬟见人。 老太公这会儿在燕曲欢的院子,燕檀自然也去了那里。 下人把她送到院门口就不肯进去了,神情中似乎忌惮着什么。起初燕檀还有些疑惑,等她走进去,看到屋里跪在地上的燕明远后心中一惊。 料想过老太公会很生气,但是直接罚燕明远跪着,实在出乎意料。 燕明远也注意到她,被她看着,顿觉脸上无光,狠狠剜了她一眼。 燕檀不慌不忙收回视线,只平静看向床边之人,恭敬的喊了声:“祖父。” 听到动静,老太公收起点朱砂的笔,回过头来看她,声音略发沉:“后山的事,你知道多少?” 第五十九章:绣球拦路 “后山怎么了?” 燕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又故作不忍看向燕明远。 “是跟父亲被罚有关吗?檀儿属实不知。” 老太公仔细辨别起燕檀神情,见她确实一无所知模样,又确认了一遍,“真不知道?” 燕檀淡定摇头,“不知。” 见状,老太公不再过多纠结,只是把一枚古铜色罗盘交到她手上。 “你看看这个。” 燕檀第一次看清了罗盘全貌,复杂的古图腾难以辨别,那只眼睛处处透着邪气。表面的裂纹,应该就是被楚寻城打出来的那道。 除此之外,再难看出其他。 燕檀手指摩挲着罗盘表面,或许是刚遭一劫,里头的东西老实的不得了。 她收回目光,把东西重新交还老太公,淡淡摇摇头,“看不出,隐隐感觉不大舒服,这东西透着邪。” 老太公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不出端倪,本来寄希望于燕檀,见她也不知,就只好作罢。 他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燕檀没有急着走,犹豫目光落到燕曲欢身上,出声聊表关怀。 “祖父,欢妹妹她没事吧?” 见燕檀有怜惜手足之情,老太公心里十分欣慰。 不过在看到燕曲欢没有血色的脸后,神情又沉了几分。 “她自讨苦吃闯出祸来,受罪也是应该的。” 燕檀深以为然,不忘继续做表面功夫:“我那里有几株党参,一会儿拿来给欢妹妹补身体吧。” 老太公目光越发慈爱,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满意。 “难为你有心了。” 燕檀笑笑,“一家人,应该的。” 从燕曲欢院子里出来,燕檀脸上笑容便随之淡去。 燕曲欢行事越来越张狂,若是以后还这么不知轻重,到了必要时,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燕檀很快回到自己院子。 燕曲欢人是晚间醒来的,不过被吓得丢了魂,神神叨叨地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晚饭也没出来吃。 燕檀跟楚寻城在燕府过了一夜。 第二日,二人吃早饭时才知道燕曲欢一大清,就匆匆忙忙回了皇宫,不见人影。 燕檀不以为意,陪着老太公吃完一顿早饭后,她跟楚寻城也准备拾掇拾掇回侯府了。 临行前,燕檀还是没忍住叮嘱了老太公一番。 “祖父,欢妹妹性情急躁,本以为她进宫后会有所转变,现在看来却是更不稳重了些。” “近来我算了一卦,燕家百年基业有动荡之相,祖父还多需留意些,莫要让人把燕家毁了。” 听着燕檀的话,老太公心里早已经波澜迭起。 燕檀算到的卦象与他所算正好契合。 一边惊叹于她确实有占算天赋,一边又忧心于卦象所预示种种。老太公也是真怕燕家折在他手上,到时候,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事在人为,常怀居安思危之心便可,思虑过度倒也不必。” 燕檀的一句话,把老太公从忧虑中解救出来。 他缓缓摸了摸胡子,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是这道理。” “你们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府里这边我会多留心的。” 话音落下后,老太公还认不住瞪了燕明远一眼,既有警告,也有恨铁不成钢。 燕明远唇抿成一条直线,面上陪着笑脸,心里却对燕檀又记恨的几分。 装模作样说这些干什么?显得她一个人聪慧了? 燕檀直接无视了燕明远的不满,等待下人收拾妥帖后,便跟楚寻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夫悠哉甩着鞭子,驾着马车离开。 路上,他们与一辆装饰华贵的另一辆马车碰上,马夫让开路先让对方先行了。 却不知,那辆马车朝着他们来时的路,最终停在了燕府门口。 小厮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脚下生风地回去汇报。 “老太爷,老爷,国师大人来了。” 听说国师来访,老太公跟燕明远纷纷变了脸,急忙起身出去迎接,又让下人赶紧准备好茶待客。 整个燕府,都因为魏江清的到来忙做一团。 真正见到魏江清后,无论是老太公还是燕明远,心里无不万分紧张,当即恭敬上前行礼。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快请进。” 燕明远脸上挂上讨好笑容,拿出官场上应对同僚那套,对魏江清敬重万分。毕竟这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是是个他也得罪不起。 二来,老太公跟燕明远都预感到,国师这次肯定是为了后山密室的事情而来。想到昨日种种,父子二人都有些担心。 “我让下人泡了茶,国师大人请……” “不必,带我去后山。” 燕明远神情一僵,硬着头皮应下了。老太公因为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就没有跟着上山。 而国师年岁虽然比老太公还要长些岁数,但他鹤发松姿,上山过程健步如飞。即便是仍在壮年的燕明远和几个年轻小厮,都跟不上他的步伐。 一行人来到了后山。 昨天那具被烧毁的尸体,后来被燕明远派人收回去安葬。地上残留的焦黑痕迹,隐约可以看出一个人形,十分触目惊心。 燕明远头皮发麻,眼睛不敢乱看。 魏江清不拘这些,神色自若的在密室周围查看,但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凝重。 本就心虚的燕明远这会儿更是惶恐不安,回过神来时早已经汗流浃背。 冷汗湿湿的贴着衣服,黏腻感令人浑身不适。 在他暗暗思忖一会儿怎么应对魏江清的盘问时,忽然听他说:“可以了,回去吧。” 燕明远难以置信的眨眨眼,这就可以了? 他只是过来看一眼? 魏江清已经起身回程,燕明远看了眼密室方向,顿觉凉飕飕的,赶紧跟着离开。 另一头,燕檀他们的马车行驶到半道。 突然听见“咚”的一声,车篷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燕檀身上的小卷迅速进入警戒状态,与此同时,一个东西快速击开轿帘,落进了楚寻城怀里。 燕檀定睛一看,是只五彩斑斓,做工精秀的绣球。 与此同时,前头的马夫勒住缰绳,突然停下马车后,略带为难的跟二人说: “世,世子,世子妃,走不了了。” 第六十章:花魁 除马夫声音外,外头还隐隐传来女儿家娇嗔,丝竹管弦弹奏的靡靡之音。 燕檀掀开侧边的帘子,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怡红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再看楚寻城手中那枚绣球时,燕檀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她嘴角带起一个玩味弧度,未说一词,仅一个眼神便已经让楚寻城坐姿微微僵硬。 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 拿着不是,丢了又有此地无银之嫌。 【啧啧,夫君还是干净的好。】 【像他这种拈花惹草的最不能要了,你说他是不是准备娶一堆小妾,给你气受啊?】 小卷仗着楚寻城听不见,声情并茂的给他造谣。 燕檀轻轻弹了下它的小蛇脑袋,正是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娇媚的,缠人的声音。 “郎君,数日未见,甚是想念。” “你都许久没来看楼儿了,可愿下来一聚,楼儿房里日日备着你爱喝的花茶。” 【哟~郎君。】 【这家伙是奔你夫君来的,摆明了不把你放在眼里呀。】 小卷兴冲冲的,语气难掩兴奋,眼中还有幽光闪烁。 燕檀骤然发现,这条蛇还挺八卦的。 余光注意到楚寻城看过来的视线,他神情中有一丝不自然,但更多了些探究。 就像是……好奇她的反应。 他很在意她的看法吗? “楼姑娘盛情邀约,自然是要去的。就是不知姑娘介不介意,再添一个人?” 燕檀率先掀开了前面的帘子下马车,可等她看清拦轿那人长相后,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可否认,那是一张摄人心魄的脸,美得近乎妖异。 肌肤如雪,却透着一层薄薄的胭脂色。眉如远山含黛,斜飞入鬓,勾勒出几分凌厉的风情。上挑的眼尾,描着金粉勾勒的云纹,眸光流转时,似有碎金浮动。 她身上那身红衣也极其衬她,盖过了身后芍药的风光,艳而不俗。 燕檀的视线在她额间停留了会儿,最后缓缓收回视线,嫣然一笑:“楼姑娘以为呢?” 花满楼愕然,目光扫过她的脸,一闪而过的惊艳。来不及细看,就发觉了她身后那张微微阴沉的脸。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花满楼嘴角带起一抹笑。 “自然,世子妃里面请。” 本来花魁当街拦轿就备受瞩目,看见马车里头有女人出来,周遭的百姓更觉有趣,迫不及待想看好戏上演。 当听到花魁喊她世子妃后,百姓们纷纷傻眼,不约而同的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怡红院的花魁疯了吧?把人家正妻请进去,不怕她砸了花楼的招牌,拆她骨头吗? 这一骇人听闻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妈妈桑的耳朵里。 其他贵客根本来不及招待,着急忙慌的就直奔他们而来。 “楚,楚世子,您怎么来了?” “满楼你也真是的,世子新婚燕尔的,自然要多陪世子妃。你怎么能把人招进来?”妈妈桑细长的手指戳了戳花满楼脑袋。 并没用什么力气,却给足了燕檀面子。 而后又挤出一张笑脸来,客客气气的跟燕檀说:“世子妃,我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老身代她给你赔罪了。” “你大人有大量,宰……” “欸。”没等她恭维的话继续说下去,燕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来喝楼姑娘的花茶,你不必紧张。” 老鸨神情僵硬,沉默。 她也不想紧张啊,但凡换个别的夫人小姐,她都不至于如此惶恐。但这可是长平侯府上的世子妃,出了名的长平侯夫人的宝贝疙瘩! 上回世子逛画舫,世子妃跟着去了。没出几日,整条画舫都被朝廷取缔,一干管事全都跟着下了大狱,坊间都说是惹她生气得罪长平侯夫人的缘故。 一时间,他们这行的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都不敢接待楚寻城。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妈妈桑可不想自己这跟着步入后尘。 她为难至极,脸色难看的僵在那里,迟迟拿不定主意。 燕檀扫了一眼楚寻城,后者当即对着妈妈桑表示:“这没你事,你先下去。” 妈妈桑犹豫着,最终还是顾及着楚寻城世子的身份,犹犹豫豫退下了。 不过人虽然走了,但却没有掉以轻心,专门让人备下最好的茶点,流水似的送进了花魁房间里招待燕檀。 燕檀也没客气,进去后,就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她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拿着糕点吃起来,从容的姿态恍若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这种独特的气质在花楼里可不多见。 花满楼见了不少歇斯底里,或者是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丈夫回心转意的妇人,却唯独没见过燕檀这一款。 很新奇,越发让人想探究她所思所想。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出现,打乱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她看向楚寻城,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无一不在暗示他想办法把燕檀弄走。 然而,楚寻城就像没接收到她的讯息,目不斜视地走过,在燕檀身边坐下后才对着她招呼:“你也过来坐。” 虽然不懂这夫妇俩葫芦里买什么药,但花满楼还是坐了过去。 落座后,她有些沉默,楚寻城也不语。 桌前只剩下燕檀静静吃东西的声音,她举止优雅看着赏心悦目的同时,还很有食欲,连平时吃惯的精致糕点好像都更美味了。 除此之外,便是外头的乐伎歌喉婉转如黄莺啼鸣的唱段。 “我这里温香抱满怀。 呀,阮肇到天台。 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 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 以前没注意的唱词如今听来竟如此……偏偏又被燕檀听了去,空气中逐渐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楚寻城格外沉默,后悔起带她进来的决定。 燕檀神色如常,主动打破僵局开口问询,“你们不是有事要聊吗?” 她刚才就看出楚寻城和这位花魁关系不一般,但绝非男女之情。 见他二人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燕檀只得看向花魁,再度开口:“你额间有紫气,若我没猜错,你出身皇室对吧。” 花满楼瞳孔一颤,狭长的眸子里迸射出凌厉的杀意,手也摸到了桌下暗格里的匕首…… 第六十一章:婆婆杀到 在花满楼即将抬手之际,另一只手按住了她。 她不解的看向神色淡然的楚寻城,而后就听男人镇定道:“我信得过她。” 花满楼眉头紧皱。 燕檀瞥了眼两人动作,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内心暗暗感叹:怪不得他二人能结交,这动辄拿刀往人身上招呼的势头简直如出一辙。 她适时开口:“我与世子夫妻一心。” 花满楼又看向楚寻城,见他再度点了点头,才压下了心头的顾虑。 在她准备收回手之际,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几人齐刷刷回头,却见长平侯夫人气势汹汹站在门口,一双美目里喷着火。 慧眼如炬,顷刻间就锁定在了楚寻城身上。 她在附近的布庄里头闲看,出来就听说楚寻城被花魁拦轿,还带着燕檀一起进了花楼。 本来还有些不信,现在见楚寻城当着燕檀的面,把手搭在一名妖媚女子上勾勾搭搭。 长平侯夫人怒火直冲天灵盖,心里那个气呀,随手抄起了一旁的花瓶就往楚寻城身上招呼。 “好你个三心二意,死性不改的兔崽子。” “让你回门你回到花楼来了是吧?” 花瓶以惊人速度飞奔向楚寻城,眼看着就要砸中,楚寻城一下子跳了起来,往旁边躲开。 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有种被抓包的拘促,忙对长平侯夫人求饶:“娘,你冷静,不是你想的那样。” “冷静个球,你当老娘的眼睛是白长的吗?” “手都放人家腿上了,还敢狡辩。我要再不来,你是不是都准备解衣裳了?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管不住手就别要了,过来我给你剁了!” 长平侯夫人越说越生气,几乎控制不住抓到什么就往楚寻城身上扔什么,一边兴师问罪一边追着他打。 楚寻城被追的四处逃窜,上窜下跳,动作怎么看怎么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娘,你消消气,再怎么你也是个贵夫人……” 话没说完,一只茶杯就堪堪从楚寻城颧骨擦过,带着凛冽的杀气。 楚寻城故作瑟缩抖了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长平侯夫人却一点儿也没心慈手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似的。 “亏你还有脸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顾全什么?” “过来受死!” 她逮着机会就往楚寻城身上打。 楚寻城总有躲避不及的时候,一连挨了好几下,狼狈的哎呦叫唤着。 本以为这样会换来长平侯夫人怜悯,但后者看着他这副不成器模样,心中怒火更甚,下手也越来越狠。 场面一片混乱,连原本听曲看戏,或与姑娘调情的恩客也纷纷停下手里动作,一个个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楼上屋里头的动静。 不时彼此交换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屋里,燕檀压了压嘴角,不得不站出来帮忙拦着长平侯夫人。 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解释。 “娘,你消消气。” “是我想吃糕点,夫君才带我过来的。” 长平侯夫人本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那还得了,绕开燕檀后出手打得更狠了。 “好你个缺心眼的,什么样的糕点铺子没有?你带檀儿来这种烟花之地,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打死你个小混蛋。” 楚寻城一时没留意,直接挨了长平侯夫人好一顿踹,踉跄着往前撞到了柱子上。 他一边躲,一边无奈告诉燕檀,“你安生些吧,可别给我添乱了。” 燕檀越是求情,长平侯夫人越是怒火中烧,这分明是火上浇油嘛。 楚寻城都怀疑她是故意报复自己。 长平侯夫人眼见他不思悔过,还反过来又怪燕檀,更觉得其心可恨。 “我呸,你怎么还好意思怪檀儿的?” “没良心的负心汉,今天我非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看到房里装饰摆放的一把长剑,长平侯夫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了剑鞘就往楚寻城身边刺。 虽然乱无章法,但现在气势十足,刚才小打小闹演戏的楚寻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逃跑的动作带了几分真切。 这回逃跑路径也不再局限于屋里,而是真真的往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不忘喊话求饶。 “娘,刀剑无眼,你就不怕弄伤你的宝贝儿子。” “闭嘴,今天我为的就是清理门户!” 她气势汹汹追上前去,手里拿着的刀就是原则和道理,跟随的下人就算想劝也得避其锋芒。 至于花楼里的其他客人更不用说,一个个老早站得远远的,伸着脖子看好戏。其中竟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出叫好声,亦或者在长平侯夫人短暂丢失楚寻城行踪时,为她指明方向。 “世子下楼了。” 长平侯夫人当即提剑追了上去。 听到动静的老鸨出来急得团团转,好一阵哭天抢地,又碍于长平侯夫人的身份不敢上前造次,花楼里乱成了一锅粥。 作为这起突发事故当事人之二的燕檀和花满楼却堪称淡定。 两人从屋里走出来看热闹,不仅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敌对,反倒隐隐都有憋笑之意。 花满楼把燕檀所有反应看在眼里,短暂的接触,愈发让她肯定燕檀与别人不一样。 楚寻城先前的那番话有了可信度,花满楼这才放下芥蒂同燕檀自报家门起来。 “世子妃,小女子花满楼,不打不相识,姑娘莫怪。” “嗯。” 燕檀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见她对世子妃这个称呼没有太多抗拒,视线又一直追随着楚寻城的身影。 想到先前自己不过多看了燕檀两眼,楚寻城就一副起了防备的样子,占有欲十足。燕曲欢 因此,她突然起了些试探的念头,故意盈盈一笑,貌作不经意的询问:“楚郎待世子妃好吗?” “他以前待奴家是极好的,曾许诺我替我赎身,迎我进门。往后你我同侍,姐姐不会介意吧?” 闻言,燕檀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她。 并没有花满楼想象中的嫉妒或是激动,反而在确认什么,过了会儿燕檀才挑眉道说: “没想到你们还是断袖?” 第六十二章:求情 花满楼脸色骤变,眸底寒霜凝结成无数冰刃,几乎要把燕檀扎成筛子。 他抬起手发动攻势,燕檀早有防备,抬手一挡。 花满楼另一只手强势出击,步步紧逼,燕檀再度格挡。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花满楼很快发现燕檀一个闺阁小姐,身手相当了得。 这越发让他意识到面前这人的危险,万不能留着她暴露自己辛苦隐藏多年的辛秘。 花满楼眼底折射出一道冷光,想要对燕檀下死手之际,手腕突然被她抓住,与此同时,燕檀指尖飞快地在他掌心写了个字。 辨认出后,花满楼整个人僵住不动了。 另一头,楚寻城忙着躲避长平侯夫人的追击,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下意识看了眼燕檀和花满楼方向。 不多不少的,正好看到燕檀写字那一幕。 男人眉心突突跳动,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浊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自己不过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与别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越想越不是滋味,男人薄唇一抿,紧急调转方向。 远见他朝自己过来,长平侯夫人以为楚寻城开悟了,正准备好好将人收拾一番。 却见他熟练躲开她的攻击,三步并作两步又跑上了楼。 长平侯夫人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追了上去。 结果就看到了让她既欢喜,又恼怒的一幕。 楚寻城那个小滑头,于大庭广众之下,非常鸡贼的抱住了燕檀,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几乎全挂在了她身上。 然后,他有恃无恐的看向长平侯夫人:“娘,刀剑无眼,伤了我都是其次,你总不能伤了你的宝贝媳妇吧?” 燕檀试着挣扎了下,结果反而被楚寻城抱得更紧。 她沉默,无语。 用自己做挡箭牌,这种无赖的招数亏他想得出来。 偏偏却行之有效,长平侯夫人愤愤的瞪着楚寻城:“你有本事给我撒开,我保证不揍你。” 楚寻城非但没听,反而将下巴慵懒的支在了燕檀肩上。 “娘,我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孩童了。” 灼热的呼吸气息喷洒在燕檀脖颈处,泛起淡淡的痒意,原本白皙的肌肤也透出一层淡淡的粉。 她本人并没有觉察,只是有些不适的挣扎着,楚寻城却看得分明。眸色也因此加深了一些,更显深邃。 长平侯夫人气得干瞪眼。 既想收拾楚寻城,又对他的无赖行径无可奈何。 燕檀适时给她台阶下,“娘,寻城他已经知错了,你就饶了他这回吧。” 面对燕檀,长平侯夫人一改先前的怒火,语气中道不尽的温柔。 “檀儿,你别护着他。” “你就是人太好,性子太软,他才敢随便欺负到你头上。” 楚寻城听的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一下。 性子太软?燕檀吗? 在长平侯夫人看不见的角度,燕檀用手肘撞击了楚寻城一下,顶开他的桎梏后徐徐走向长平侯夫人。 在长平侯夫人再度暴走前,她先将剑取了过来,温柔的挽住了长平侯夫人胳膊。 “娘,檀儿知道你是替我出气,都是为了我好。” “但夫君他与楼姑娘只是知己,楼姑娘只卖艺,他二人确实没有儿女私情。你就饶了他这回吧,娘你最好了。” 长平侯夫人被燕檀哄得神情舒展,虽然不太相信红颜知己的说法,但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她也愿意给燕檀一个面子。 于是,长平侯夫人拍拍燕檀手背。 “傻孩子,就依你这回。” 说罢,长平侯夫人又气势汹汹瞪向楚寻城:“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滚回去!” 闻言,楚寻城看向了花满楼。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他不知死活道:“你们先走,我与他有点事处理晚些回去,保证不会留宿。” 妈妈桑听到这话,险些当场给楚寻城跪下了。 长平侯夫人怒火本就未彻底平息,听到楚寻城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燕檀把台阶都给他铺好了,他却不懂珍惜。 还非说要留在花楼里,孤男寡女的,能干什么好事? 长平侯夫人都替燕檀不值,只恨不得把楚寻城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不行,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否则我叫人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沾花惹草!” 边说着,长平侯夫人冷冷瞪向随行而来的仆从们。 “愣着干什么,把这逆子给我拖回去!” 得了命令,小厮们头皮发麻,犹犹豫豫上前。 也是在这个时候,燕檀挡在了他们面前。 在长平侯夫人不解的目光中,她拉着长平侯夫人胳膊,柔声道:“娘,要不就依他这回吧?” “不然就算带回去了,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不如顺着他的意,免得时时念着不知何时又偷跑出来。” 长平侯夫人眉头紧皱,对这样的建议不大赞同。 一来总流连于花楼算怎么回事?长平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二来,燕檀如此委曲求全,未免也太对不起她了。要是让楚寻城以为她好拿捏,往后得寸进尺怎么办? 长平侯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正是这时,她又听燕檀说:“娘若是不放心,留一名小厮下来看着夫君如何?” “如果他乱来,别说娘生气,我也不饶过他。” 听到燕檀这么说,长平侯夫人的态度才勉强松动了些。 这时,楚寻城见缝插针的表示:“绝不乱来,我今晚一定回去。” 长平侯夫人狠狠剜了他一眼,“话说的好听,你也就骗骗自己了。” 虽然不信,最终看在燕檀帮楚寻城说话的份上,才勉为其难松了口。 “檀儿,我们走,不理会这糟心玩意儿。” 她牵着燕檀的手,语气格外怜爱疼惜。 路过妈妈桑身边时,长平侯夫人停下脚步,眼中折射出一道冷光,看得妈妈桑不由抖了抖,脸上当即挂起讨好笑容。 “夫,夫人……” 长平侯夫人冷哼一声,轻蔑的视线扫过花满楼,又很快收回,声音冷冽到不近人情。 “以后你要是再管不好自己楼里的人,我就替你好好管管!” 妈妈桑打了个哆嗦,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第六十三章:信任她 长平侯夫人带着燕檀走了,看热闹的客人才意犹未尽散开。 老鸨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四肢软的如面条一般,靠着姑娘们搀扶才勉强站稳。 她先是看看花魁,怡红院众星拱月的金疙瘩,还指望着她挣钱,暂时说不得。 再看看楚寻城,长平侯府的二公子,虽是出了名的纨绔,但也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轻易得罪不起的。 老鸨神情愈发苦大仇深起来。 “世子,令尊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这儿庙小,您看是不是可以尽早回……” 不等她说完,一袋银锭丢了过来,老鸨下意识接住,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立马笑逐颜开。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把上好的龙井给世子端上来。” “不必,别打扰我们。” 丢下这句话,楚寻城就跟花满楼进了屋子。 确认外头的人走开后,楚寻城才看向花满楼,直奔主题:“她怎么摸你手?” 花满楼先是一顿,回想起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戏谑。 他挑眉,“你对她很不一般嘛,真是你世子妃?那你们洞房花烛夜……” “没有。” 楚寻城脸一沉,当即否认这一猜测,“我与燕檀只是盟友。” 盟友? 听着他口中的称谓,花满楼神情愈发玩味,楚寻城看燕檀的眼神可不清白。 这点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花满楼并不点破,慢条斯理端起一杯茶,“既是盟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说不定她对我一见钟情呢。” 没有在楚寻城脸上看到预想中的紧张或是着急,幽沉的眸子里反倒显出无语凝噎。 一如燕檀之前听到他说他们有私,如出一辙的不信。 这夫妻俩,都是气人的一把好手。 他魅力也没那么差吧? 在楚寻城几乎快凝结成冰的目光中,花满楼率先败下阵来。 手指在茶杯里沾了点水,而后在桌面上写下了燕檀在他掌心留下的字。 “她识破了我的身份,还写了这个字。” 楚寻城定睛一看,是个“单”字。 “你这位世子妃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个问题,也是楚寻城想问的,燕檀实在太神秘了,琢磨不透。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她没有恶意,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闻言,花满楼深深看了楚寻城一眼。 “你倒很信任她。” “不然呢?又能如何?” 跟燕檀认识以来,围绕在她身上的疑点楚寻城不是没有探寻过,但每次都在燕檀身上吃瘪,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除了放弃抵抗,和谐共处外,他目前没有更好的打算。庆幸的是,燕檀对他没有恶意。 否则,楚寻城也绝不会允许她存活至今。 花满楼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无奈,顿感意外:“还有你摆不平的人?” 楚寻城看着桌上的字,幸灾乐祸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吗?” 想到以前被燕檀拿捏的种种,他不禁有些期待花满楼跟着吃瘪的样子。 “总之,你不用对付燕檀。” 闻言,花满楼神情变得暧昧起来,意味深长道:“行,你也辛苦了。” 楚寻城脸蓦地一沉,额头上多了几道黑线。 越听越觉得他话中有话,不安好心。 他索性转移话题,又看了眼那个字,“这有什么玄机?” 花满楼眼中多了一抹深色,声音低沉。 “我的乳字,除了东宫内,几乎没人知道。” 甚至就连楚寻城,他也不曾透露过。他本是前朝太子遗孤,宫变时得死士护佑侥幸活了下来,隐姓埋名至今。 外界都当他早就死了,他也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出过错漏。 这也让他越发好奇,燕檀究竟是何方神圣,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楚寻城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虽然早就见识过燕檀的神机妙算,却仍旧免不了再次被她的能力震撼。 她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这样的能力,不只能帮到他们,同样也会引来心怀不轨的人觊觎。 楚寻城心中当即冒出,绝不许她再随意展示的念头。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亟需解决。 “你今天特地拦轿,是出了什么事?” …… 另一头,离开怡红院后,长平侯夫人他们并没有急着回侯府。 她气得够呛,同时觉得格外对不起燕檀,就决定给她补偿。 补偿方式也相当简单粗暴,那便是买买买。 漂亮的珠花,买! 南边新送来的锦缎,买! 食锦斋的各式糕点,买!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燕檀看过一眼的东西,长平侯夫人就毫不吝啬的都想买给她。 燕檀不是没想过拒绝,但最后全都被长平侯夫人一票否决了。 “娘喜欢你才给你买,你只管收下就是。” 燕檀本来仍有不赞同,很快就听见了长平侯夫人接下来这句: “以后我们的东西都是留给你们的,你不舍得花,难道要让寻城那个不争气的,给外头的女人花吗?” 燕檀微妙的被说服了。 上回谈到基业楚寻城吊儿郎当的态度,保不齐真的能把家财挥霍光。提前做好应对之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跟着长平侯夫人选了不少保值的金银玉器,给自己挑选的同时,还不忘为长平侯夫人和庄青妍一并选了些。 在长平侯夫人坚持下,婆媳俩一直逛到日暮西沉才回府。 进门前,长平侯夫人特地问了看门的小厮话。 “世子回来了吗?” “世子?”小厮摇摇头,如实答道:“不曾,没瞧见。” 燕檀顿觉不好,一扭头果不其然就见长平侯夫人脸直接沉了下来。 先前与她采买逛街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眸底释放出淡淡的寒气。 燕檀有心救一下楚寻城。 “娘,要不我派人去喊他?” “不用。”长平侯夫人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今天燕檀已经表现的够得体,给足了楚寻城脸面,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 明明说过会早点回府,都一下午都过去了,有什么话聊不完?连家也不想回了? 不只是不把燕檀放在眼里,更是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长平侯夫人脸色阴沉:“以前是我太轻纵了他,这次他休想再糊弄过去!” 第六十四章:被做局了 夜色渐晚,天际蒙上了一层朦胧黑纱,行人身影变得影绰。 长平侯府门口的灯笼亮了起来,微弱的橘色灯光透着凄清的冷。 楚寻城身边的小厮叩响了朱红色大门,不一会儿下人便像往常一样过来开门。 见到是他,门被拉开的那一道缝瞬间掩上。 楚寻城和小厮纷纷一脸莫名。 “你干什么?世子回来了还不开门,皮痒了是不是?” 问责话音刚落,里头就传来下人闷声解释:“世子恕罪,奴才也不想。但是候夫人吩咐了,说您回得太晚,不想回就别回了,不许你进府。” 闻言,小厮神情尴尬,不知怎么办只好求助的看向楚寻城。 楚寻城同样意外,听到是长平侯夫人的吩咐,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抿了下唇,他问道:“燕檀呢?” “世子妃?她劝过夫人的,但夫人说不能太由着你乱来,不许世子妃求情。” 楚寻城嘴角抽了抽,燕檀给他求情?无论出自真心或是假意,到了长平侯夫人跟前,只会起煽风点火的反效果吧。 “你进去通传一声。” 他就不信长平侯夫人会那么狠心,真的罚他在外面关一夜。 不多时,下人带来了长平侯夫人的消息。 “夫人说,说让你老实在外面待着反省,要是敢偷溜进来,或者偷跑出去,就,就……打断你的腿……” 传话的人声音越说越小,头埋的越来越低。 楚寻城哑然。 还真是他娘的行事风格,先前的笃定显得可笑。 为了让母亲消气,楚寻城只好认命在外头站着,赌长平侯夫人什么时候心软。 然而。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里头始终再无动静传来。 就好像母亲已经忘了他这个人,铁了心要让他吃些苦头、长教训一般。 燕檀也没来。 楚寻城微微蹙了下眉。明明两人才完婚,她却丝毫不在意新婚夫婿的情况。 还真是冷漠啊。 楚寻城咬了下牙根。 这时,里头传来脚步声。 楚寻城抬头,就见燕檀身边那个叫清云的丫鬟,拎着个食盒过来。身边还跟着府里的看家犬,摇着尾巴跟随,大概是被食盒里的香气吸引了。 他心脏被什么东西柔柔撞击一下,先前的一点怨念消失的无影无踪。 “世子妃心里还是记挂着世子的。”小厮见缝插针的溜须拍马。 楚寻城嘴角难以自抑带起一个上扬弧度,心情相当不错。 清云把食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碗清粥两碟小菜,有菜有肉看着很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一壶清茶,一只茶杯。 “你家小姐有心了。” 他露天席地坐在台阶上,拿起筷子享用燕檀的投喂。当粥滑进嘴里,一股剧烈的苦药味在舌苔上蔓延开,并伴随着辛辣的刺痛。 毫无防备的楚寻城骤然五官拧成一团,下意识抓起茶想冲掉那股怪味,结果一入口,浓郁的齁咸让他当场喷出,呛得直咳嗽。 “世子。” 丫鬟小厮被他吓了一跳,纷纷手忙脚乱上前关怀。 楚寻城模样狼狈,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才恼怒看向罪魁祸首的帮凶。 “你家小姐让你送的什么东西?” 清云吓得狠狠一哆嗦,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然带上哭腔,弱小而委屈地解释道:“是小姐亲自给世子做的饭菜,她头一回做下厨,世子不喜欢吗?” 楚寻城表情欲裂。亲自下厨?难为她如此煞费苦心整自己。 “喜欢的要死,给旺财都不吃。” 他板着脸说出这句,抬手就要把东西倒给狗。 这一幕正正好落进了过来的长平侯夫人眼里,她当即大喝一声:“你干什么?谁准你糟蹋檀儿的心意了?” 楚寻城抖了下,手上碟子向下倾斜。尽管他第一时间接住,菜肴还是抖落了部分。 蹲在楚寻城身边的看门犬立刻跑过去,摇着尾巴,大快朵颐起来。 这一举动,无疑打了楚寻城的脸。 长平侯夫人愈发觉得他故作矫情,因为被罚就挑燕檀的刺。她狠狠剜他一眼,不容置喙命令道:“给我吃!” “我就在这儿看着,檀儿亲自给你下厨做的东西,你敢不吃试试!” 楚寻城看了看地上的旺财,又看了看清云和她带过来的饭菜。 不好,被燕檀做局了! 一肚子坏水全用他身上了。 楚寻城咬咬牙,在长平侯夫人杀气十足的注视下,硬生生将那些东西全部吃了下去。 而长平侯夫人给他带来的那些吃食,最后全都便宜了旺财也不给他吃。 等到最后一口苦粥见底,楚寻城只感觉味觉失灵,眼前阵阵发黑,隐隐约约黑白无常好似站在远处向他招手。 他放下碗,恍恍惚惚往府里走。 才刚迈出一步,领子就被人揪住了,长平侯夫人凉飕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谁说你可以进去了?” 楚寻城身体一僵,顿时有种不好预感。 而后就见一名丫鬟搬来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出的破烂草席,往地上一丢。 长平侯夫人无情的戳破了楚寻城最后一丝幻想。 “今晚你就睡外头,好好想想自己错哪儿了。” 楚寻城嘴角抽了抽,无奈看向长平侯夫人,“娘,你怎么不干脆再放个破碗,让我乞讨得了。这不是丢你和爹的人吗?” 长平侯夫人对他的嬉皮笑脸无动于衷,转而吩咐丫鬟,“去,把旺财的碗拿给他。他想讨,就让他讨,明儿也不用备他的饭。” 楚寻城笑不出来,“娘,你真的忍心吗?” “明晚也是!” “娘……” “后天更是。” 楚寻城彻底老实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免得再被长平侯夫人加码,罚到猴年马月去。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平侯夫人带走了其他人,独留两个小厮在外头盯梢。甚至两个小厮身下垫的都是柔软的棉被。 比不上燕檀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小厮的地位都不如? 两个小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抱紧了被子,声音弱得可怜。 “世子,夫人说了,被子不许给你用。” 楚寻城无语凝噎,把他当什么人了? 第六十五章:半夜爬床 月上梢头,夜凉如水。 楚寻城面无表情躺在草席上,手起刀落,又一只不长眼的蚊虫葬身于他刀下。 后背贴着冰冷的地砖,却抵不过受困于此的憋屈和心寒。 好不容易挨到那两名小厮彻底睡熟,他一刻也不耽搁的飞身翻过墙,熟练摸回自己院子。 推了推门,完全栓实了。 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楚寻城咬着牙,费一番功夫撬开门后,迫不及待闯入内室,借着微弱月光,他一眼就看到床上睡容恬静的燕檀。 他在外头受冻喂蚊虫,她倒睡得安稳香甜。 看的人想破坏她美梦,把人闹醒。楚寻城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手捏上燕檀脸颊,细腻的触感让他心神一荡,看到睡梦中的燕檀皱起眉,竟下意识松开了手,不忍打搅。 这可是害他晚间吃了一肚子怪食的罪魁祸首,怎么能对她心软? 楚寻城说服自己重燃斗志,但没一会儿又偃旗息鼓。 罢了,复仇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明天再说。 抱着这样的念头,楚寻城很快在燕檀身边安稳睡去。 睡梦中的燕檀隐隐感觉有个热源靠近,不适的皱了皱眉。但因此时完全沉浸在梦境之中,最终没能睁开眼一探究竟。 梦境里,是一座尽是山水摆物的风水大宅。 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如梦似幻,仙气飘飘,却又处处透着眼熟。直到熟悉的景物越来越多,燕檀才辨认出这是鼎盛时期的燕府。 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就连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兰花,也是西域而来的贡品,有价无市。 处处呈现着生机勃勃,风光无限的景象。 但没多久,眼前的画面变了。 花草迅速枯萎,名贵的物件装饰要么消失,要么损毁,残破不堪中透着死寂。燕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拽住,一阵阵揪痛起来。 她继续往前走,忽然看到了熟悉的院落。 一名身形消瘦的妇人依偎着一名男子,伸手抚摸着院里枯萎的杏树,难过的直落泪。 “这树还是檀儿出生那年种下的,如今她不在了,树也跟着要没了。” 这是娘的声音!还有兄长! 燕檀欢喜的奔过去要与他们相认,但还未靠近就被一道气墙弹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模糊的身形从眼前消散。 燕檀痛彻心扉,任凭她怎么呼喊,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亲人身边。 面前的场景又依稀发生变化,这次是兄长的书房,没有记忆中的华贵,少了很多东西。 她听见各个庄子和商铺里的管事跟兄长汇报账目,似乎遇到了麻烦,亏损极其严重,所有人都指着兄长拿主意。 燕檀还想再听清楚一些,却是不能。她越想靠近,画面反而越模糊。 她只能逼自己站在远处围观。 又闪过几个零星画面,燕檀几乎可以肯定前世自她消失后,燕家就开始一蹶不振走下坡路。她娘和大哥也都受到打击郁郁寡欢,但两人始终没有放弃搜寻她的下落。 一个生生拖垮了身体,没多久便离开人世,另一个更是为了找她终身未娶。 燕檀早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她多想告诉母亲和兄长别再管她了,他们应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是她毁了母亲和兄长原本的安稳人生…… 燕檀胸口一阵阵密集疼痛,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时,燕檀猛然感觉肩上一沉,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到那张亲切温和的笑脸时,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人,怕又是幻境,紧张的连呼吸也不敢。怕自己动作稍微大一点,母亲又会从眼前消失。 “好檀儿,你受委屈了。” 听着那温柔话语,燕檀心如刀绞,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奔涌而出,“娘……” 她想抱住母亲,但是却扑了个空,燕檀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里止不住一阵难过。 她抬起头,母亲面上也带了不忍,眼里泪光闪烁着说:“我给你留了东西,就在……” 声音越来越飘渺,眼前的身影也变得虚幻,燕檀意识到母亲要离开了,巨大的恐惧与不舍浪潮将她淹没。 “不,别走……” “娘,别丢下我……” 如溺水之人那般充满伤感与绝望的喃呢,让一旁的楚寻城惊醒。 他睁开眼,恰好捕捉到燕檀眼角溢出的一滴清泪,在他心湖中重重砸出涟漪,经久不息。 她在思念亲人吗? 楚寻城的心脏尖锐刺痛了一下,当即伸出手帮燕檀拭去泪水。 这时,燕檀睁开了眼。 水润的眸子映入眼帘,在黑夜中亮的好似夜明珠玉,牢牢攥住了楚寻城的心。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惟余彼此交织的呼吸格外清晰。 燕檀眼神逐渐清明,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平常的淡然模样。 她拿开楚寻城的手,声音中透着些许沙哑,“世子不该在外面受罚吗?” 听着她略显冷漠与生疏的语气,楚寻城皱了下眉,嘴上说的却是:“怎么,你要去跟娘举报吗?” 听到“娘”这个字眼时,燕檀的心微微一沉,再度想起了梦中所见所闻,心情带着些许沉重。 随后意识到楚寻城说的是长平侯夫人。 她摇摇头,背过身去,“娘已经歇下了,为这点小事吵她不值当,世子早些睡吧。” 看着燕檀的背影,楚寻城薄唇抿成一条线。 比起现在对他稍有防备的燕檀,他更倾向于刚才脆弱的燕檀,更加惹人怜惜,对他也没有保留。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他不想勉强,只是稍稍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同样背过身去后才缓缓说道:“往后,你可以把长平侯府当第二个家。” “我娘也是你娘。” 静悄悄的黑夜中,楚寻城的声音无比清晰传进了燕檀耳朵里。 她沉默听着,没有说话。 只是原本噩梦惊醒后的空虚与冰冷,在这之后身体有了淡淡回温。 她回想着母亲在梦中所言,难道她给自己留下了什么遗物?会被放在什么地方呢? 心里想着这些,燕檀几乎彻夜未眠。 天亮之后,楚寻城就趁长平侯夫人还没发现,偷偷从房里开溜。 看着他鬼鬼祟祟的身影,燕檀罕见的有些失语。 亏他有心力折腾这些,一开始好好听从长平侯夫人的话不就好了吗? 趁着还有些时间,燕檀索性浅浅补了会儿觉。 天完全大亮后,吃过早饭的庄青妍找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拉扯不清 “怎么如此憔悴,昨夜没睡好?” 庄青妍一进屋,就发现了燕檀眼下的乌青,眼里顿添了几分怜爱与心疼。 “是担心二弟,还是为着花魁的事?” 燕檀精神不济,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 见她如此,庄青妍心中更添误会。 长叹一口气后,牵起燕檀手轻轻拍了拍,口吻略带悲伤和无奈:“你别太难过,古往今来,他们男子哪个不是三心二意的?” “看开些,只要你守住自己的位置,外头的人再多也始终低你一头。” 燕檀心里倒不在意这些,毕竟她也不是为楚寻城而忧思难安。但大嫂有心宽慰,她也不好辜负。 于是点了点头:“好,嫂嫂的话,我记下了。” 庄青妍眼中更多了欣赏,同时也更理解长平侯夫人为何对她格外喜爱,确实讨人喜欢。 她今天过来,也是受长平侯夫人所托,怕燕檀心情不好,打算约人出去游玩。 在她禀明来意后,燕檀也有意跟庄青妍拉近关系,遂同意了她的建议。 稍作收拾一番后,她就跟着庄青妍一起出门了。 两人这头才行至府前,庄青妍知道楚寻城被拒之门外的事,本想看看。 结果楚寻城没见到,反而在门口看见楚晋宁和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家拉拉扯扯。 女子含羞带怯地递出了一块手帕,楚晋宁那个愣头青竟然还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府前的小厮们看得一清二楚,不远处还有几个百姓偷摸驻足围观,好似小声讨论着什么。 见此情形,庄青妍脸上清浅笑意消失不见,冷得发沉。 楚晋宁身边的随从发现庄青妍他们后,顿时吓了一跳。 那家伙几乎毫不犹豫拔高了音量,“大,大夫人。” 这一声吓到楚晋宁,却也正好提醒了他。 楚晋宁几乎条件反射地把手帕卷进手心,这一举动落进庄青妍眼里,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快走几步冲上前去,一双美目往外扔着冰刀。 “你就那么急不可耐?” “一大清早就在家门口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点腌臜事,丢不了长平侯府的人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别见到个女的就胡搅蛮缠行不行?” 楚晋宁本来还有些心虚,但在被质问一通后又迅速硬气起来。 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庄青妍的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要说有错的话,也该是庄青妍的错吧。为人正妻,却没有一点儿容人之量。先前总是为了小妾的事给他脸色看也就罢了,最近好不容易好转些,现在又故态萌发。 在外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简直岂有此理! “我胡搅蛮缠?你不心虚藏什么?”庄青妍火气更甚。 他跟别人不清不楚,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真是一点也没改变,最近的柔情都是装的! 这头,楚晋宁还没开口前,他身边的女子小脸一白,身体微微发颤像是刮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不是这样的,世子妃姐姐你误会了。” 林嫣眼眶微微泛着水光,像是庄青妍欺负了她一般,看起来楚楚可怜。 楚晋宁上一个被发卖的小妾就是这样,表面人畜无害,背地里却对她下毒,害她流产。 庄青妍看到这女子的第一眼,就对她没好感:“我与自己丈夫说话,与你何干?” “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吧?却给人家已婚的男子送手帕,你觉得合适吗?” 林嫣被她说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嘴里一昧重复着:“不是的,对不起。” “晋宁世子上回帮了我,我只是来还他的帕子。不是姐姐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这些年庄青妍阅人无数,对女子间那些弯弯绕绕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一点儿也不相信对方的话。 “够了,你别太不可理喻!帕子本来就是我的,上回……” 没等楚晋宁把话说完,庄青妍就已经听不下去:“不可理喻,你说谁不可理喻?” 楚晋宁心里赌气,嘴不饶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庄青妍心里怄得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数不尽的伤心。看的楚晋宁心里不是滋味,别扭移开视线。 “大哥。”燕檀眉头紧皱,“莫要说气话。” 听了她的话,楚晋宁虽然眉头皱的更紧,但心里有了些许动摇。 正想说不是自己非要跟庄青妍吵,一旁的林嫣小心翼翼开口,“姐姐,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我与晋宁世子是清白的,他心里只想着姐姐的事。” 楚晋宁顿觉理直气壮,人也硬气不少,“你看,都说了不是那回事吧?” 他又对林嫣说:“东西我收到了,没你的事,先回去吧。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个疯婆子。”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庄青妍脸色愈发难看,心里头滴着血。 楚晋宁却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林嫣说“世子,你别这么说姐姐,她也是太在乎你了”后,极其自然的接上一句:“她要是也有你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庄青妍再也听不下去,转身黑着脸往里头走。 燕檀也是对楚晋宁无语至极,这种蠢事也干得出来,难怪先前庄青妍不待见他。 眼看着夫妇二人又要离心,她不得不开口道:“大哥,你就别犯浑了。嫂子她现在怀有身孕,你就非要气她吗?” “什么?” 楚晋宁一下子拔高的音量,满脸写着惊喜。 不只是他听见了,前面的庄青妍也因为燕檀的话停住脚步,整个人呆呆的怔在那里。 还是楚晋宁率先反应过来,压根顾不上那位林姑娘,直奔妻子面前激动的握住庄青妍胳膊。 “妍儿,我们又有孩子了。” 庄青妍却看着楚晋宁的脸,一下子想起了他刚才那些混账话,脸顿时一沉,“起开,别碰我。” 楚晋宁大受打击,小心翼翼赔着不是,“刚才都是我混账,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庄青妍才不理他,扭头来到燕檀面前,“好檀儿,你刚才说怀孕之事,可是真的?” 第六十七章:有孕 “嗯,千真万确。” 燕檀轻轻颔首,“嫂嫂可以请府医瞧上一瞧,就知道了。” 有了她这句话,庄青妍才敢相信,脸上藏不住的喜悦。 “好,都听你的。” “是得好好瞧瞧。”楚晋宁乐得嘴角合不拢,毫不介意庄青妍刚才的甩脸,巴巴往跟前凑,“我这就派人请府医过来。” “妍儿,我们先回去。” 他想搀着庄青妍回府,但依旧被躲了过去。他也不急,继续往庄青妍跟前凑,纠缠到底。 庄青妍不堪其扰,转而看向燕檀。今天本来是受长平侯夫人所托,要带燕檀出去游玩。现在发现了这样的惊喜,她早没了出去的心思,只想找大夫过来瞧瞧。 但毕竟是她张罗着邀燕檀出来,这会儿又说不去了,难免有捉弄之嫌。 燕檀看出她的为难后,主动给出了台阶:“大哥所说极是,还是先请府医过来瞧瞧,开些坐胎药,嫂嫂好生修养着要紧。” 庄青妍没有推辞,心里越发觉得她善解人意。 夫妇俩很快一同进了府,燕檀落在后面,临走前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林嫣,语焉不明的说了句:“向上爬没错,但用错了手段,害人终害己。” 林嫣小脸一白,莫名对燕檀生出了几分惧意。就好像,她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燕檀一般。 燕檀让她感到不安。 还没来得及细看,燕檀已经走开,只剩下一个略显冷漠的背影。眼瞧着,心里的惊惶竟是越看越多。 “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旁边的小丫鬟忧心忡忡看着林嫣。 她家小姐是府中庶女,不受老爷宠爱,地位极低。要是不能为自己找到个好靠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捱。 眼看着楚晋宁这边要行不通,她也跟着着急。 林嫣直接瞪了她一眼。 “急什么?回去再从长计议。” 要她就这么放弃是绝不可能的,不就是怀了孕吗?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呢。 若是她有机会,也为楚晋宁添上一子半女,这长平侯府的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无人在意的角落,林嫣带着丫鬟悄悄打道回府。 与此同时,庄青妍有孕的消息也很快传进了长平侯夫人耳朵里。 她找过来时,大夫刚为庄青妍看诊完,并确认了喜脉。 “恭喜二位,宁世子妃确有身孕。眼下不足月,须仔细静养为宜……” “真的!” 长平侯夫人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庄青妍的手止不住夸她。 又听她身边丫鬟说是燕檀发现的这事,长平侯夫人心里高兴,愈发觉得燕檀是他们家福星,也满意的拍了拍她。 至于楚晋宁,长平侯夫人一早听下人禀告了府门口发生的事,上次他过度宠爱小妾酿成大错的气,又涌了上来。 这回直接对着人耳提面命一番,警告他不可再生别的心思。 “若是你照顾不好妍儿这胎,我唯你是问!” 楚晋宁各种赔笑脸,低眉顺眼的说是。 即便如此,长平侯夫人依旧看他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省得闹心,索性直接把他赶了出去,让人好好反省。 楚晋宁还想为自己求情,长平侯夫人一个眼刀甩了过来。 “怎么,你有意见?” 楚晋宁抖了抖,忙说不敢。 他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眼珠子都快粘在庄青妍身上,那意思也在明显不过。 然而,庄青妍直接把头扭到一边,无视了他的求情扮可怜。 不一会儿,楚晋宁就消失在了众人视野,只有眼巴巴在院子里张望的份。 长平侯夫人把庄青妍刚才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手。 “你放心有娘在,绝不让那大混账给你受委屈。” “娘。”庄青妍情真意切的呼唤了一声。 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长平侯夫人在,她都想求一纸和离回家去。 现如今有她这句保证,庄青妍也安心许多。 长平侯夫人满眼疼爱,二人心照不宣地看着彼此。 又怕冷落了燕檀,长平侯夫人也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檀儿也是。” “寻城再胡作非为,我就让人打断他的腿。” 说曹操曹操到。 原本趁全府喜气洋洋就偷溜回来的楚寻城脚步一滞,抬起的脚放下不是,收回更不是。 在他想着要不过会儿再来时,长平侯夫人好似觉察到一般,猛的看了过来。 一见到他,脸霎时一沉,鼻腔里挤出一个气音。 “亏你还知道回来!” 楚寻城又是心虚,又是无奈。他倒是早回来了,但奈何她不给自己进门啊。 “好好反省过错了吗?以后还敢不敢了?” 眼见长平侯夫人发问,楚寻城赶紧表示:“错了,不敢了。” 如此良好的认错态度,也让长平侯夫人神色缓和许多。 因为现在发现庄青妍怀有身孕,她心情大好,也不欲再跟楚寻城计较。 “以后好好照顾檀儿,你兄嫂已经有了好消息,你跟檀儿也得抓紧,知道吗?” 这一叮嘱,倒让楚寻城有些难办。毕竟这也不是他一人努力能决定的事。 见他半天不答,长平侯夫人脸顿时一沉,“怎么,你还想成天往外跑不成?” 楚寻城求生欲上来,连忙摇头否认。 燕檀适时帮了他一把,“娘,我们会上心的。眼下还是嫂嫂要紧,我可以再开个补方,给嫂嫂调理身体。” “那感情好。”长平侯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很是信任燕檀。 庄青妍亦是如此,上次燕檀才给她药方调理身体,没多久就怀上了,怎么想都有她的一个功劳。 她也拉着燕檀感谢了一番,几人热络的说了会儿话,随后燕檀才跟着楚寻城一起离开。 到了晚上,长平侯夫人给楚寻城的补药照常送了过来,虽然依旧被他偷偷倒掉就是了。 燕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丫鬟端来洗脚水时,楚寻城突然把东西接了过来,语出惊人:“今晚我为你洗。” 燕檀差点被口水呛到,平静的表情下出现一道裂痕,“你吃错药了?” 第六十八章:夜罚 面对燕檀的质问,楚寻城神情不改,只又说了一遍。 “我给你泡脚?” 燕檀更觉惊悚,楚寻城不是吃错药,就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 楚寻城却笑了,眼中带着零星的暖意,狭长眼眸中折射出的亮光一时让人晃了神。 清润的嗓音一点点在房间里传开。 “不是娘让好好照顾你的吗?我亲自伺候,你难道还不开心?” 燕檀嘴角抽了抽,比起开心,倒更觉得他不安好心。 正要拒绝之际,楚寻城突然来了句:“娘子不会害羞了吧?还是不敢?” 很拙劣的激将法。 但却被小丫鬟视作了夫妻二人间的小情趣,红着脸害羞的退下了,把独处空间留给他们。 燕檀看着楚寻城略显挑衅的神情,也不退缩,“夫君既有这个心,为妻自然有成人之美。” 就楚寻城那表面风流实则不经逗的个性,燕檀不认为他真能做到底。 既然是他主动挑起,那就让他知难而退好了,免得总三番两头弄些琢磨不定的事捉弄她。 想到这里,燕檀很快打定了主意。 往凳子上一坐,脚往跟前一抬,眼尾一挑,嘴角上扬。 “那就有劳夫君了。” 张扬的眼波像把小钩子,在楚寻城心里不轻不重钩了一下,带着十足的痒意。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喉头突然间微微发痒。 楚寻城抿了下唇,放下铜盆蹲下身后,替燕檀解了鞋袜。 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摩挲到燕檀脚踝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战栗了下。 她瑟缩着本能到想抽回,楚寻城感觉掌心微微一跳,下意识加重了点力气,桎梏住她的行动。 燕檀心口发紧,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身体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尚且自由,追逐着楚寻城手上动作。 心跳加快了几分,让男子脱掉鞋袜为她洗浴,即使对燕檀来说,也还是太超过了些。 不知不觉,她脸上写满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紧张。 如果楚寻城此时抬头,便能撞破她的窘迫与慌张,但眼下楚寻城却自顾不暇。 褪去鞋袜后,一双雪白的玉足映入眼帘。 一只手就能包裹住的大小,纤细,又白得晃眼。足尖呈现淡淡的粉色,像花瓣一样泛着隐隐光泽,美的人移不开眼睛。 楚寻城感觉脸上燥热,眼睛不知如何安放。 几乎是下意识,慌乱把燕檀的双足按进水里。 温热的水流很快覆盖住脚面,带着暖洋洋的热意,燕檀不禁咬住了唇,垂眸看着楚寻城,眼神闪烁。 本以为他会半途而退,没想到楚寻城的行动却比想象中大胆的多。 这下,他真为她洗起脚来。 修长的手指拨动着水流流动,不时在脚面上按揉,擦洗。燕檀从一开始的不适,逐渐适应过来,仿佛找回了平时被下人们伺候的感觉。 但楚寻城跟别人始终是不同的。 其他人不会让她这么兵荒马乱,浑身不自在。 燕檀心里异样,这时楚寻城冷不丁抬起了头。两人对上目光,刹那间好似有火花噼里啪啦的炸开,一触即发。 不过须臾,两人又都心里有鬼似的撇开。 空气更安静了,衬的其他声音格外突出。 偶尔的水声,以及——持续躁动的心跳。 好不容易等楚寻城为燕檀洗完脚,二人都感觉如同经历了一场酷刑一般,说不出的滋味。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旖旎与沉默。 以至于后来上床睡觉,两人都一直没说过一句话。 各自怀着乱了的心跳,紧张地入睡,一夜好梦。 另一头,皇宫。 清冷月光下,燕曲欢身着单衣举着罗盘站在宫院之中,然而无论她怎么调转方向,手中的罗盘还是寂静无声。 不似从前,吸收日月天地之精华就可以让其功力大增,自罗盘被毁后,里面的东西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成了一块毫无作用的死物。 以往还可以借罗盘的力量,在每日的研习中偷懒,得到魏江清夸赞。但自从罗盘坏了,她做事时老是出错,还被魏江清训斥不专心。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正是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燕曲欢受惊,手里的罗盘也跟着掉了下去。 这一摔,燕曲欢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咔嚓”声,她顿时心叫不好,连忙俯身去检。 拿起来时,果不其然,见罗盘上的裂痕更开裂了些。 长长一道,格外醒目。 本来就不知如何修复罗盘,唤醒里头的精魂,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燕曲欢火气噌的一下直冲天灵盖,与此同时,那一名巡夜出声的宫女也挑着灯笼,来到燕曲欢面前。 见着是她,满脸惊讶,“燕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为何这深更半夜不睡……啊!”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燕曲欢一巴掌就狠狠扇了过来,眦目欲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 宫女被吼的一怔,捂着脸委屈解释:“对不住,奴婢只是……” “对不住有什么用?” “贱人!扒了你的皮!” 一想到罗盘因为她而裂痕加剧,燕曲欢就难掩心中怒火,一巴掌接一巴掌的往她脸上抽。 小宫女哪里敢反抗,一边流着泪一边惨叫着求饶。然而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燕曲欢始终都不曾有半分心软。 反而在这一次接一次的凌辱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畅快,连日以来的憋闷和怒火有了发泄处,燕曲欢下手越来越狠。 宫女也叫的越来越惨。 燕曲欢恼羞成怒,“把嘴闭上,再叫一声,我割了你的舌头!” 宫女抖如筛糠,死死咬住了唇,泪如雨下。 这时,宫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国师身边的随从在外喊话:“燕姑娘,快开门。” 燕曲欢浑身一颤,见鬼般的看向宫门口。 第六十九章:病重 燕曲欢一把掐住宫女脖子,手指收力,眼神冷的瘆人。 她压低声音威胁,“一会儿敢乱说一个字,我要你的命,听见没?” 宫女眼前阵阵发黑,求生的本能让她连连点头。 确认她没胆子挑衅自己后,燕曲欢才终于放手,转身过去开门。 宫女重获自由,腿一软,整个人狼狈瘫倒在地,捂着脖子直咳嗽。 等到沉重的朱红色大门打开,燕曲欢看见了外面的两个人。 如她所想那般,外面果然站着魏江清。 燕曲欢心头一紧,面上的笑容却挑不出任何瑕疵。 “夜深露重,师傅怎么还未休息?” 魏江清的目光直接略过她,看到跪在地上的宫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 虽然光线不明,但清冷月光下依稀可见宫女被打肿的脸。结合先前那几声凄厉求饶,魏江清越发觉得事情没有简单。 燕曲欢平时性子柔弱,看上去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可私底下对宫女动起刑来,竟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相差甚远的反差,不禁让人好奇,哪个才是真的她? 魏江清眸光渐冷,他没打算袖手旁观。 燕曲欢也早预料到他会这么问,再开口,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弟子也不想深夜教训宫人,实在是这宫女太大胆包天,竟半夜悄悄潜入弟子屋子偷窃,碰坏了娘亲幼时所赠玉环,弟子才……” 越到后面,燕曲欢像是被触及伤心事一般,越发说不下去。 魏江清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难怪她动怒,母亲所赠之物对她应该十分珍重。 不过,这到底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魏江清缓缓看向了宫女,“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宫女抖了抖,小脸一片惨白。本来有些说不出话,但在对上燕曲欢那双冰冷,透着杀气的眼后,她僵硬地点点头。 “是……都是奴婢的不对,求国师大人和燕姑娘饶奴婢一命,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又惧又慌,对着两人直磕头,不一会儿额前就肿了起来,地上还沾着她的血。 魏江清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转而把视线再度落到燕曲欢身上,“你觉得呢?” 燕曲欢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虽然面上不显但素日里最喜欢那种与人为善的好人。 思及此处,燕曲欢做出一副善解人意模样:“她既已知错,便饶了她这回吧。” “先前是欢儿失了理智,才半夜责罚宫人,还惊扰了师傅。” 魏江清不轻不重点了下头,思及还未做的事也无心继续在她这边耽搁时间。 他随意一摆手。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都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又冷冷看了一眼那名宫女,“往后若管不住自己的手,就自个儿去慎刑司。” 宫女抖得厉害,嗓子眼像被铁水糊住了一眼,又痛又发不出声。 直到魏江清一行人走远,她被燕曲欢一脚踹在地上时,宫女才猛然疼醒。 肩胛骨的剧烈疼痛让她苦不堪言,还未来得及揉捏,就听到燕曲欢冷声告诉她:“今天的事,我跟你没完!” 冰冷的眼神,像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鬼神,叫人的呼吸都透着凉气。 宫女心里沉甸甸的,整个人如同置身寒窖,连燕曲欢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想到她那不会善罢甘休的话语,宫女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眼中的亮光也逐渐消寂下去…… 另一头,回到宫中的魏江清再度开启了卜算。 只是诀刚念到一半,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脱力的晕死过去。 “国师大人!” 旁边的小太监吓白了脸,将人扶起以后,手忙脚乱跑去了太医院请太医。 …… 翌日清晨,燕曲欢尚在睡梦中,伴随着一声慌张失措惊喊她的房门也被人重重撞开。 贴身婢女六神无主的跑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小琴她悬梁自尽了。” 床上的燕曲欢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展露前所未有的清明。 小琴?好像是昨夜被她教训的那个宫女吧? 连外衣都来不及穿,被子一掀,穿上鞋子燕曲欢就往下人们住的偏房里走。 贴身婢女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能过去?万一污秽脏了您的眼……” 没等婢女把话说完,燕曲欢就已经走了出去。 比起宫女死了,她更担心被魏江清发现了怎么办?昨夜她惩罚宫人的时候,魏江清是亲眼见过的。 若是让他知道人死了,会不会觉得人是她逼死的?万一对她产生不好印象怎么办? 燕曲欢心里一阵恼火,早知道那个贱人会给她添这么多麻烦,昨夜就该直接把她弄死! 这样想着,燕曲欢忽然感觉怀里的罗盘轻微震动了一下。 她不可思议的脚步一滞,下意识拿出后发现罗盘上闪烁着淡不可闻的红光,隐隐指向下人的房间。 她连忙加快脚步,果然越靠近红光就更强烈。 她看见,红光似乎在宫女的尸体上逗留了一瞬,然后又消失不见。再看时,罗盘上的裂痕好似也愈合了一些。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燕曲欢心中油然而生,先前用错了方法,没想到罗盘居然对尸体有反应。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唤醒罗盘了。 燕曲欢看着被白布包裹着的尸体,眼中折出一道冷光,透着淡漠的讥讽。 能帮她找到修复罗盘的办法,不算死的没有意义。 心里波澜起伏几个回合后,燕曲欢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当即盘算好了一切。 “你们几个,偷偷把她处理掉。若是敢走漏风声……” 冷冽的视线环扫过在场诸人,她们无一例外抖了抖,不敢违逆燕曲欢的意思。 燕曲欢又拿出些银钱收买,几个人瞬间变了脸,乐呵呵接受下来,当即偷摸处理起这事。 燕曲欢安了心,开始往回走。 这时,她看见国师府上的宫人过来,匆匆跟贴身婢女说了什么,婢女很快过来回话。 “小姐,刚才他们来报,国师大人深夜心悸,卜卦时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 “太医说……”婢女小心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国师病重,恐怕时日不多了。” 燕曲欢惊诧不已,心底却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 看来老太爷都站在她这一边。 “走,过去看看。” 第七十章:杀心起 到国师府后,燕曲欢看到了屋里乌泱泱一堆来探病的人。 宫人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就连太医也来了好几个,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个个神情凝重,看样子情形不容乐观。 而她最不喜的大师兄就站在床前,小心侍奉。其他弟子尚未得到消息,还没有赶过来。 燕曲欢正打算打声招呼,外头传来太监掐尖了嗓子的喊话。 “皇上驾到。” 听到这话,所有人神色一变,连忙振作精神,行礼请安。 皇帝摆了摆手,进来后直奔里间,看到国师苍老的脸色尽显颓势,顿时眉头紧皱。 魏江清平日里虽看着精神矍铄,甚至比青壮年更有气力,但这一切都是表象。 他毕竟已经龄逾百年,行将朽木,光这半年来,就吐血昏厥了不下数十次。一直以来都在为国运苦苦强撑,眼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太医的话也验证了皇帝心中猜想。 听完汇报后,皇帝心里愈发忧心忡忡。 很快他的目光便转向了房内的两位国师弟子,最终将视线落在大弟子身上。 “仲卿,你师傅如今病重,且由你来暂代国师职位,料理府中一切事物。” “是,微臣领旨。” 大师兄连忙抬手行礼,态度恭谦,从容有度挑不出什么错处。 而听闻这话的燕曲欢,微不可察皱了下眉头。 让大师兄暂代国师之职,保不齐将来顺理成章的让他正式接替。到那时,她所期盼的继位岂不是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燕曲欢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皇帝,天子的决定她不敢反驳。 燕曲欢埋着脑袋,做低眉顺眼之状。 很快,燕曲欢便感觉皇帝的视线也落到了她身上。 只听对方说:“国师府傅事务繁忙,你们几个弟子也得好好辅佐你们师兄才是。” “是,臣女知道了。” 燕曲欢连忙认下,心中已经暗暗筹划起来唤醒罗盘的事。等有了罗盘助力,她就不信自己争不过大师兄方仲卿! 皇帝逗留了一会儿,魏江清却始终不见清醒。又因为国事繁忙,皇帝很快就离开了国师府。 而大师兄也很快忙碌起来,一面招呼着来访探病之人,一面又不忘替魏江清料理未处理的事宜。 他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这让燕曲欢有了可乘之机。 处理完替方仲卿分担的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务后,燕曲欢便换了身着装,低调来到宫里慎刑司处理尸体之处。 她本想借此唤醒罗盘,但却发现袖子里的罗盘始终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异常。 恍若早上看到的红光,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燕曲欢眉头紧皱,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她还拿什么跟方仲卿争?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外头传来了动静。 一个犯事的宫女苦苦哀求着拖拽她的宫人们,却还是被人按着,乱棍打的她皮开肉绽。 依稀听见他们说着什么“得罪了贵妃娘娘还想好?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奴婢不是有心的,饶了我吧。” 她的求饶换来了更重的板子,最后话不出声,只剩下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哀嚎,很快便没了气息。 燕曲欢虽然看得提心吊胆,但在宫里头呆久了,这样宫女做了错事或是得罪人被弄死的事情也不鲜见。 怪只怪她自己不长眼,招惹谁不好,竟胆大包天的得罪贵妃,死了也是活该。 让燕曲欢在意的是,这一次怀里的罗盘有了反应,又出现了那一道只有燕曲欢才能看见的红光。 难道说,要新鲜的人命才可以让罗盘起作用? 为了验证自己猜想,她又悄悄去了大牢,买通狱卒看被处决的犯人。 然而只有零星两个死的时候,罗盘才有反应,但收效甚微,面上的开裂只愈合了一点点。 燕曲欢又暗中观察了几天,很快总结出规律。只有无辜枉死的人,才会让罗盘吸收掉他们的怨气。 至于那些本就罪有应得的恶人,根本激活不了罗盘半点。而大牢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手上不干净,证据确凿才进来的。 无辜之人或许有,但也不是时时都有犯人被处决,这样等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些天,方仲卿在皇帝面前越来越得脸。师傅日日昏迷不醒,皇帝过来探望时,都只和他谈话,隐隐透露出要委以重任的意思。 而燕曲欢这边已经有两天没让罗盘吸收人命,这样下去,她必然输的一塌糊涂。 燕曲欢想起了自己宫里头,那个被偷偷处决掉的宫女。 死一个是死,多死几个又如何呢? 为了成就她的大业,那些人微不足道的贱命也算是发挥作用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于是燕曲欢不再去大牢。入夜后,她悄悄潜入御花园,对着落单宫女招了招手,将其领到僻静处。 “燕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话音刚落,一根麻绳死死缠住了她的脖子,宫女惊骇瞳孔剧缩,想要逃跑时已然来不及。 那双原本剧烈挣扎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 凉风起,吹得燕檀身上一激灵,没来由的感受到一股寒意。 她隐隐觉得不对,刚要掐指算算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抬眼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庄青妍,和一名衣着华贵的面生妇人后,燕檀伸手弹醒桌上蜷缩着的青蛇。 “去,客人来了,别吓着人家。” 【哦。】 小青蛇不情不愿的哦了声,缓缓移动着身子往房梁上爬去。 真是搞不懂他们那些四脚兽,明明它鳞片那么光彩夺目,漂亮得不得了,但他们却一个个避之不及,怕它怕得不得了。 真是没眼光! 燕檀起身迎接,不一会儿,庄青妍他们就来到了跟前,身后的丫鬟们手里个个捧着匣子,亦或是抱着精美布匹,一看便是送礼的架势。 简单行了个问候礼后,燕檀目光才落在庄青妍身边的妇人。 靠近了才发现,这人的眉眼中与庄青妍有几分相似。 “嫂嫂怎么来了,这位是?” 第七十一章:娘家人拜访 庄青妍冲着燕檀莞尔一笑,“这是我娘。” “前儿个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娘家,这不她就来看我了。听说了你给我方子调理身体的事,说什么也想见见你,亲自感谢一番。” “没打扰到你吧?” 燕檀连忙摇了摇头,“伯母过来,是晚辈的荣幸。清云,快备好茶。” 想到庄青妍现在怀有身孕,燕檀又额外叮嘱了句,“嫂嫂不宜饮茶,你再把上午熬的酸汤也端出来。” “是。”清云忙不迭去准备。 听到她如此顾全自己,庄青妍愈发觉得他们叨扰了,让身边的丫鬟也跟着去帮忙。 燕檀告诉庄青妍,“山楂果熬的酸汤开胃,益气补身,嫂嫂一会儿可以尝尝。” “那感情好。”庄青妍笑笑,“正好我这两日没什么胃口,今天沾檀儿的光了。” 庄夫人看着女儿与燕檀的互动,见她们妯娌间和睦友爱,心里甚是宽慰。 此番过来拜访,一来感谢燕檀不假,二来也是想看看燕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很得长平侯夫人宠爱,她还担心女儿会遭受亏待。 现如今见到了本人,见燕檀言行有度,举止端庄,看着十分好相与的,将来与女儿必定和谐共处。 庄夫人便安了心,对燕檀愈发发自内心感激与喜爱。 “当真是个花容月貌的妙人,有你这样宽厚的弟妹,妍儿往后也有个照应了。”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边说着,庄夫人让下人们把礼物献上。 燕檀连忙推辞,“哪里的话,我也没做什么,岂敢受伯母如此大礼,请您收回去吧。” “要的要的。”庄夫人非常坚持,“如果不是你从中帮忙,妍儿也不会这么快有孕。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 虽说庄青妍做了好几年的长平侯府大儿媳,但之前好不容易有孕那么一回,却叫奸人所害。若不是燕檀,他们至今都不知晓滑胎真相。 后来整个庄府更是为庄青妍孕育一事忧心,怕她伤了身体再难有孕,不想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其中又有燕檀出力。 旧情添新恩,叫庄夫人如何不发自真心感激? 她有意同燕檀交好,把礼物往跟燕檀前推。 燕檀仍旧谦虚,“嫂嫂是有福之人,命中注定有子,我不敢居功。” 话说的动听又周全,态度也恭谦友善,越发让庄夫人跟庄青妍对她高看一眼。 庄青妍笑着拉住燕檀的手,“你就别推辞了,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你若不收,可就是跟我生分了。” 见庄青妍这么说了,燕檀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应下,“好,都依嫂嫂的。” 燕檀让婢女收下礼物,又请她们入座。 清云很快端来茶水招待,还带来了一些点心。庄夫人本来只是客气随便尝尝,但这一喝,很快发觉了新奇。 燕檀这里的茶水,有种说不出的清冽甘甜,唇齿留香。即使场景有幸尝过贡茶,但其滋味却不及眼前半分。 这不免让庄夫人来了几分兴趣。 “这是什么茶?好香啊。” “自个儿炒制的野茶,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伯母若是喜欢,我让婢女给您装些带回去尝尝。” 说罢,燕檀果真让丫鬟行动起来。 推推脱脱反显小气,庄夫人索性感谢一番就收下了。 而庄青妍那头,尝过燕檀的酸汤后更是欢喜,也没同她客气,要了熬制的方子。 燕檀从书页中翻出递给她,笑眼明媚,“本就是研制出来想给嫂嫂的,如今嫂嫂自己过来,倒省得我跑一趟了。” 听她为自己研制,庄青妍心中涌出一股暖流,面上却微微泛红。 “本来是给你送礼,结果我们倒连吃带拿的了。” 燕檀笑笑,“本就是一家人,何须说这些客气话?” 庄夫人跟庄青妍都十分受用,话匣子也逐渐打开,同燕檀说起了他们此行过来的另一个请求。 “檀儿,你是天资聪慧,有本事的人。我想请你替我算算,腹中孩儿的安康,你看这……” 燕檀缓缓摇了摇头,“嫂嫂无需忧心这些,眼下好好修养身体,勿忧勿虑对你们才是最好。” 这样的答案远出庄青妍预料,她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能算?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不是孩子……” “不是。”燕檀连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嫂嫂若是信我,只管养好身体便是,届时一切自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几个字,稍稍安了庄青妍的心。 庄夫人也跟着劝女儿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好养胎。 两个人又在燕檀这里留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决定去长平侯夫人那边看看。 燕檀没有阻止,起身将他们送至门口。 目送着他们离去后,这才重新回到院里。 小卷晃晃悠悠的从房梁上下来,偷偷摸摸尝起碟子里的糕点,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跟燕檀说话。 【你怎么不告诉她腹中孩子的情况?想保他们健康可不容易,你就打算一声不吭自己解决呀?】 燕檀白了它一眼,“说什么?携恩图报吗?” 【啧啧,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高风亮节。】 燕檀毫不留情弹它的额头,吃痛后青蛇老实许多,不再多嘴。 另一头,庄青妍跟庄夫人路过了前厅,隔着一段距离,就见楚晋宁行色匆匆往外走。 “他这是要去哪里?”庄夫人眉头紧皱,大为不赞同。 女儿现在怀有身孕,怎么着,他这个当夫君的也该在旁仔细陪伴才是,现在出去,保不齐又是跟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欢好的乱来。 庄夫人有些火大,看到女儿难看的脸色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妍儿……”她忧心忡忡。 庄青妍却淡漠摇了摇头,“娘,我没事。” 丈夫是什么德性,这些年庄青妍多少也领教清楚了,对他虽有期待但却早被消磨的不剩多少。 她的手缓缓覆上尚且平坦的小腹,神情柔和道:“不管他,我们走吧。” 庄夫人既心疼女儿又无奈,最后沉重应了声好。 第七十二章:出风头 连日来,皇宫里接连出了十余起命案。 或投湖,或上吊、沉井……到后面,大部分人竟都毫无征兆的没了气息。最夸张一回,一夜之间四名宫女两名侍卫全都突然暴毙,震惊整个皇宫。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至皇宫每个角落,宫人们惶惶不安。一到夜晚便人人自危,不敢轻易出门,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即便加强了夜间巡逻,宫里却仍旧时有命案发生。 皇帝龙威大怒,下了死命令不许走漏风声,以免引起恐慌动荡时局。 在这日益紧迫诡异的氛围中,皇宫中渐渐兴起了流言:宫中有邪祟作乱,但国师昏迷不醒,导致鬼怪猖獗,戕害无辜。 现在害的是他们这些小宫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罪恶的爪牙伸向皇室。 消息传进皇帝耳中时,他大发雷霆,狠狠责罚几名乱传谣言的宫人后,他直奔国师府,进门就问。 “国师可醒了?” 虽然对外说谣言荒谬,断不可信,但皇帝心里也没底。 自从魏江清出事以后,宫中便时有妖异之事发生,情况愈发严重。若这样下去,保不齐真的会动摇国之根本。 暗卫们查不出所以然,他迫切需要魏江清坐镇,平息风波。 然而,魏江清依旧躺在床上昏迷,未见清醒。 皇帝眉头紧锁,胸口憋了一股火无处宣泄,“你们这群庸医是怎么照料的?为什么还不见醒?” 太医们连忙请罪求饶,瑟瑟发抖的求饶声听得皇帝心烦意乱,抬手直接下令,“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再治不好,统统提头来见!” 太医们如遭雷劈,求饶更甚,“皇上饶命。” “皇上饶了老臣吧。” 皇帝脸色愈发阴沉,“再多嘴一句,把舌头拔了。” 这话一出,太医们纷纷缄口不言,只有发抖认命的份。 太医们挨了罚,屋里的其他人更加提心吊胆,生怕皇帝一个不顺心,下一个砍的就是自己。 这时,皇帝把目光落到了方仲卿身上。 “仲卿,近日宫中之事,你还是没有眉目?” 方仲卿喉口一紧,连忙再度列阵卜算。这回甚至用上了魏江清平日所用卜具,神情格外凝重。 一旁的燕曲欢心脏提到嗓子眼,隐隐透着不安。 从一开始杀人的惊惧,伪造成意外,到后来随着罗盘被她唤醒,借助罗盘的力量,她害起人来愈发得心应手。 即使是大内侍卫,也奈何不了她。 但方仲卿毕竟是国师的首席大弟子,她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怕什么?】 罗盘冰冷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给燕曲欢吃了一颗定心丸。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方仲卿卜具开裂,他人也遭到反噬,吐出一口老血。 “大师兄。” “大师兄。” 一旁侍奉的几个师兄弟连忙上前搀扶,燕曲欢故作惊慌,也跟着适时表现出关怀。 “师兄,你没事吧?” 皇帝被这一景象震慑,心中惊惶又愤怒,到底什么妖物竟如此厉害? 这偌大的江山,难道真要被它夺取了不成? 方仲卿稳了稳心神,半跪在地上,虚弱撑着身体请罪,“微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皇帝面色不虞,气息冰冷。若不是顾及着除他以外再无可用之人,他高低得把方仲卿拖出去砍了。 枉费他苦心栽培,竟是半点也比不上魏江清,要他何用! 心里头火大,皇帝神色愈发冷冽,恐怖的威压让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 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察言观色,站了出来,“方大人也尽心了,先去找太医瞧瞧。” “是……”方仲卿狼狈应下,心里头一片苦涩。 他何尝不知道,若是再算不出什么所以然,自己逃不过皇帝的盛怒。 这时候,燕曲欢主动站了出来跪在地上,“皇上,臣女自愿请缨日夜巡视,代师兄捉捕邪祟。” 见她主动开口,皇帝有些意外,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是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的强。 “朕允了。” 皇帝一口答应,“若你能解朕燃眉之急,朕必重重有赏。” “不止是她,你们几个也是,统统夜巡去。”皇帝看向了国师的其他几个弟子,“若是解决不了邪祟,朕唯你们是问!” 其余弟子抖了抖,不敢违逆皇帝意思,连忙称是。 燕曲欢心中按捺不住惊喜,本来还想着怎么把其他师兄也拉去办事,没想到皇帝自己提起了。 这下就算她解决了“邪祟”,也不会让人起疑怎么她一出手就相安无事,反而只会衬托出她本领高强,比其他师兄更有用。 一切都在按照她和罗盘计划中的进展。 燕曲欢心里止不住飘飘然。 然而就在皇帝离开后,燕曲欢立马招致了几个师兄的白眼和横眉冷对。 “燕曲欢,你逞什么能?” “大师兄都束手无策,你还强行在皇上面前表现,现在又把我们拖下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就是,想死也别拉上我们好不好?” 燕曲欢脸一沉,冷冷看向说话几人,“师兄们的意思,是叫我们苟且偷生,坐视不管吗?” “眼下师傅昏迷不醒,情况却越来越严重,若不行动起来,咱们又能安稳到几时?” “你少说这些歪理,我看你就是想表现想疯了!”其中一人眼神跟刀片似的,恨不得燕曲欢从身上剜下几块肉。 “就是,平时属你最会阿谀讨巧。你这次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面对质疑,燕曲欢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你自己没用少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反正我一定会抓到邪祟的!” “嗤,就你?” 那人愈发不屑,一个轻蔑眼神扫过燕曲欢,“你还是趁早回去嫁人吧。” “你……” 燕曲欢愈发火大,不等她爆发,一旁的方仲卿忍无可忍制止了这场闹剧,“够了,都给我闭嘴!好好办事,若是不能解决麻烦,我们脑袋都得搬家。” 其他人渐渐安静下来,气氛压抑。 黑着脸从国师府离开后,燕曲欢冷声告诉罗盘,“计划有变,今晚我要三师兄死。” 【行。】 罗盘一口答应,语气中隐隐透着兴奋。 国师的几个弟子体质特殊,对它来说可是大补的好东西。 今夜有口福了。 第七十三章:混乱一夜 入夜,夜黑风高。 燕曲欢与几位师兄各自分为几队,跟随侍卫们四处巡视。 一行人循至角门时,忽然凭空蹿出一团黑气,朝着他们的队伍袭击而来。 即便早做好了准备,知道都是罗盘的障眼法,燕曲欢还是被吓了一跳。 未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侍卫们已经兵荒马乱。 “鬼,有鬼啊!” 有人吓破了胆子,手忙脚乱逃窜,有人拿起武器奋起反抗,但奈何那团黑气刀枪不入,岂是他们凡夫俗子能够抵挡的? 很快黑气缠住了其中一人脖子,不出片刻,那名侍卫便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燕曲欢心中一惊,这分明和她跟罗盘计划的不一样! 顾不上其他,燕曲欢当即画出一道符咒,朝着黑气攻击过去。随着一声怪叫那团黑气很快消散,侍卫门瞬间将燕曲欢奉为神明,不由自主往她身边靠拢。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很快就有其他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吓的人六神无主。 “屏障,开!” 随着燕曲欢念出一个口诀,一道阵法凭空出现,散发出阵阵金光,将所有人保护起来。 燕曲欢一道符接一道符的在侍卫面前炫技,做出与邪祟缠斗的假象,逐渐被他们当成了主心骨。 她心中得意之际,屏障突然出现一道裂痕,一道黑气钻进来狠狠打在她肩上,飞溅的血液染红阵法疼的燕曲欢表情扭曲。 【罗盘,你究竟在干什么?】 燕曲欢怒火中烧,差点沉不住气掏出怀里的罗盘狠狠扔在地上。 这跟他们计划中完全不一样,明明她只要装模作样的表现一下,做出击退“邪祟”的样子就好,怎么会让她受伤? 肩上的疼痛让燕曲欢心中不安,担心罗盘利用了自己,亦或是准备背叛她,手伸向怀中时,脑海中传来罗盘越发透着邪气,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急什么?我这可是为你好,帮你打消怀疑。】 燕曲欢眉头紧皱,觉得这话透着古怪。 不第燕曲欢想明白,罗盘就已经开始催促她。 【别耽搁了,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话音刚刚落下的声音,就有铺天盖地的黑气齐齐往他们这边过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牢笼,怪叫与嘶鸣声震耳欲聋,阵法里的侍卫们头疼欲裂,全都以为即将死无葬身地。 这时,就见燕曲欢死死咬着牙,做出一副奋死抵抗模样,沾了血继续画符、列阵。 一瞬间几乎亮如白昼,刹那间,黑气全部被冲散消失不见。 燕曲欢“身衰力竭”地倒在地上,一副疲惫不堪模样。 侍卫们早就六神无主,神志不清地瘫软在地,零星几个回过神来,忙过去查看情况,“燕姑娘,燕姑娘你怎么样?” “快,快去回禀皇上。” 燕曲欢故作虚弱的半耷着眼,眼睛细缝微光中看到步履蹒跚远远走过来方仲卿,她嘴角带起一个不易觉察的轻蔑弧度。 经此一役,她看方仲卿还怎么跟她抢国师之位! …… 皇帝那头也连夜得到了消息。 宫人来报说,今夜巡逻的侍卫宫女死了不下百余人,国师的三名弟子当场殒命,皇帝气得两眼一抹黑。 “方仲卿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太监抖如筛糠,声音哆哆嗦嗦,“折了一条手臂,在殿外跪着,他负责的那支队伍,全军覆没,死状异常凄惨。” 闻言,伺候皇帝更衣的小宫女手一抖,腰封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瞬间慌了神,忙蹲下去捡,扑通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奴婢……” 话未说完,就狠狠挨了一脚,皇帝龙威大怒,“拖出去,把她手砍了。” 宫女瞬间面无人色,还没来得及求饶,人就被拖了下去。 其他人更加胆战心惊,小心伺候。 皇帝心里憋着一股火正无处发泄,脑海中浮现出燕曲欢信誓旦旦说捉邪祟的画面,眼神骤然一冷。 “那个女弟子呢?她不是言之凿凿保证了?” “奴才正要回禀这事,她所带领队伍只损亡了三四名侍卫,听他们的首领说,那燕曲欢拼死抵抗,消灭了邪祟。” 听到这话,皇帝顿时来了精神,人也顺气不少。 “当真?” “千真万确!” “好!”皇帝感觉终于出了口恶气,心里万分畅快,“魏江清倒是终于有了个可用的弟子。她人呢?传她过来。” 见着皇帝这个态度,太监立马恭敬表示:“燕姑娘身负重伤,人昏迷过去,已经叫了太医过去看。” “好,多叫几个过去瞧瞧,务必把人治好!” 眼下魏江清那边已经渐不中用,燕曲欢这颗独苗他必须得保住才行。 宫里陆续忙碌起来,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翌日清晨,旭日如往常一般照亮大地。 燕檀比平时起得早,不知为何,她隐隐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不安。 掐指一算,却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燕檀敏锐嗅觉的不对,眉头紧皱,正要用些手段强行突破时,外头传来了隐秘的动静。 燕檀下意识看向楚寻城。 显然,男人也注意到了,面上带着些许的尴尬,不过须臾便低声说了声:“进。” 一名暗卫翻身进来,看到同在屋里的燕檀,不由瞳孔一颤,满是惊愕。 燕檀挑了挑眉,没想到楚寻城居然不防备自己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用在意,出了什么事。” 楚寻城一句话立刻拉回暗卫飘散的思绪,当即正色告诉楚寻城:“宫里头出事了,一夜死了百来号人。” “什么?怎么回事?” 楚寻城难掩震惊,燕檀也不由得朝他看了过去,一夜之间死了百十人? 她连忙掐指卜算,但如之前一般,依旧是一团迷雾不见真章。冥冥中,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继续卜算一样。 燕檀心里当即有了判断,“此事可跟燕曲欢有关?” 除了她身边的那个罗盘,燕檀暂时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威力。照此看来,燕曲欢手中的那只罗盘比她想象中更加危险。 不能这样姑息下去了。 第七十四章:任职诏书 暗卫惊叹于燕檀的敏锐,一五一十道出实情。 “这几日宫里闹起邪祟,接连死了不少人。” “昨夜更是大爆发,直接死了百来人,连国师的几个弟子都不曾幸免。最后是燕曲欢消灭了邪祟,皇上很是欣赏,准备大大嘉奖她。” 听着这番话,燕檀脸色越来越沉。 须臾间,她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魏江清呢?他在干什么,当真老糊涂了不成,任由着人在宫里作乱?” 无论是楚寻城还是暗卫,都被燕檀的话语吓了一跳。 像这样毫无敬畏之心,敢直呼国师大名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惊吓归惊吓,暗卫还是如实告知:“病倒了,听说要不行了。” 燕檀抿起了唇,一时默然。 魏江清算是她与前世为数不多的连接了,若是连他也去了,还剩谁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燕檀忽然感觉到一阵凄凉,不由的悲从中来。 这细微变化没有逃过楚寻城的眼睛,男人旋即问她,“怎么,你跟那位国师很熟吗?” 从很久之前,楚寻城就隐隐这么觉得了。 现在见识到燕檀身上淡淡的伤感,他更加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如果猜测为真,那么楚寻城则需要重新考虑二人关系。 “不好说。” 燕檀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楚寻城满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燕檀又说:“现在能想办法进宫一趟吗?” 楚寻城还未作答,暗卫就先开口表示:“应该不能,皇上叫停了百官每日的早朝,不许人随意出入皇宫。” “似乎想限制出入以查明真相,免得再有人趁着国师昏迷,包藏祸心做些什么。” 听到这话,燕檀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嘲弄。 不止她燕家的后人不堪重用,就连皇室那边也好竹出歹笋,当今的这位万岁爷胆子未免太小了些,一点不及他先辈半分风姿。 “他恐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此话一出,其余二人双双看向燕檀。 “你知道怎么回事?”楚寻城愈发觉得燕檀深不可测起来。 “大概吧。” 燕檀没把话说绝对,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是那只罗盘在背后捣鬼。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她知天命的能力,成功害了人不敢被她知道。 否则,就不会有今日这遭了。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丫鬟过来伺候他们洗漱了。 暗卫不便多留,离开前,他特意告诉楚寻城一句。 “主子,早些时候四皇子去过国师府,见了燕曲欢。” 楚寻城神色一冷,好的很,四皇子也牵扯其中了,看来他不得不去国师府一趟。 一眨眼的功夫,暗卫已经消失。 不多时,丫鬟也进来伺候,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谈。 直到他们暂时退下了,燕檀才终于问了一个之前就有些在意的问题。 “你在参与党争吗?支持的是哪家皇子?” 平淡的口吻,语气中却掺杂着一丝试探。 先前他就为了调查四皇子闯过画舫,明面上,长平侯跟四皇子府应该没什么恩怨。除了楚寻城背地里支持哪位皇子之外,要么就是怡红院的花满楼,亦或者是…… 不等燕檀往下深想,阴鸷的眼神看得燕檀心头一悸。 “世子妃,好奇心害死猫。” 燕檀:“……”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领,嬉笑玩闹时人畜无害,动起真格来像极了冷不丁暴起的毒蛇,一击致命。 既然都到威胁警告的份上了,看来对他相当重要啊。 燕檀并不打算强求,等楚寻城想说的时候,自有主动告诉她的那一天。 至于现在嘛…… “你不妨先说说你跟那国师的关系?” 燕檀回以微笑,将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世子,好奇心害死猫呢。” 楚寻城嘴角抽动了一下,在燕檀面前果然难讨到什么好。 不过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太过纠结。 直到午间用完餐后,宫里头来了人,长平侯夫人突然把他们喊了过去。 才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身着靛蓝官服的小太监,手里居然捧着圣旨。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长平侯夫人拉着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平侯次子楚寻城天资聪慧,实乃国之栋梁。着命其担任兵部员外郎,官居五品,钦此。” 他?国之栋梁? 兵部五品员外郎? 楚寻城顿时一头雾水,觉得这任命诏书既突然又莫名其妙。 皇帝老儿抽什么风? 一旁的长平侯夫人赶紧戳了戳他胳膊,“高兴坏了,还傻愣着干什么?接旨啊。” 楚寻城半推半就的谢了恩,传旨太监说了几句恭贺话,领了长平侯夫人的谢礼就回去复命了。 人一走,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站起来。 楚晋宁拿过他手里的诏书,看了又看,撞了下楚寻城肩膀戏谑道:“得了官职呢,恭喜啊。” 楚寻城没接话,这五品员外郎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个闲职,专门给兵部打杂的小管事。 皇帝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想起他来,还给了这样一个小职位? 长平侯夫人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的遗憾,“为娘刚才问过了,听说是燕二小姐给你求的恩惠。” “檀儿,你先前拜托过你妹妹吗?” 听到这话,燕檀和楚寻城不约而同想起回门那日,在燕曲欢面前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竟当了真。 如今向皇帝举荐楚寻城入兵部任职,究竟是真心有意提拔,还是另有谋算? 燕檀和楚寻城看了彼此一眼,默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过吧。”燕檀不太好跟长平侯夫人诉说其中弯弯绕绕。 楚寻城就直接多了,毫无保留的告诉长平侯夫人那天情形。 本来还有些高兴的长平侯夫人,这下也转变为浓浓担忧,“她不会没安什么好心吧?要不,干脆不去了。” “娘,你说什么呢?这可是圣旨,难道你想寻城抗旨不尊?”楚晋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而后他又表示:“我倒觉得,那二姑娘是出自好心。等以后见着人家,你该好好感谢才是。”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长平侯夫人都懒得理他,转而问燕檀:“檀儿,你觉得该怎么办?” 第七十五章:清心寡欲 鉴于两个儿子各有各的不靠谱,长平侯夫人不觉中把燕檀当成了主心骨。 “娘,任职的是我,你问她做什么?” 楚寻城才刚开口,立刻收到长平侯夫人鄙夷的眼神,“你确定要自取其辱?” 燕檀忍俊不禁,肩膀也跟着微微轻颤。 随后她便收获了楚寻城幽怨的眼神,如泣如诉,好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燕檀恍若未闻,一心专注于解答长平侯夫人困惑。 “皇命难违,既是皇上任职,自然是得去的。二妹虽是国师弟子,但毕竟没有一官半职,管不了前朝的事。” “大抵只是真心谋求官职,改日得好好谢谢她。” “你看,我就说了吧!”楚晋宁立马附和起来,“也不知道你们担忧个什么劲,我看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话音刚落,长平侯夫人便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我是小人,你就是小人之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哎,娘,轻点。” 楚晋宁狼狈叫喊着求饶,结果又挨了长平侯夫人好几下。 燕曲欢现在厉害不假,但他们长平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楚寻城不在天子脚下捣乱,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这样的想法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后,长平侯夫人整个人当即定在原地,两条眉毛皱成一簇,神情格外凝重。 很快,她便出其不意地重重打了下楚寻城。 楚寻城毫无防备,吃痛跳开,一边揉着发麻的手臂,一边抱屈:“娘,你好好的教训兄长关我何事?我可没得罪你。” “什么话!”楚晋宁两条眉毛倒竖,眼珠子瞪得圆鼓。 难道他就得罪长平侯夫人了吗? 结果楚寻城没说几句,又挨了长平侯夫人一顿揍,弄得他整个人挂在了燕檀身后求庇护。 燕檀挣扎无果,就由着他去了。 “娘,就算死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长平侯夫人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有能挑不出错的地方吗?” 楚寻城顺势就接:“我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长平侯夫人如鲠在喉,嘴角无语的抽动。 燕檀也跟着一噎,这人可真够不要脸的,偏偏他又确实有大放厥词的资本。 楚晋宁满脸嫌弃:“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长平侯夫人瞪了他一眼,而后又虎视眈眈看向楚寻城,“你少跟我扯皮,我告诉你,进宫后好好办事,你若敢玩忽职守,勾搭小宫女闹出什么丑事来,休怪我不顾及母子情分!” 深知楚寻城的调性,长平侯夫人越发觉得有必要丑话说在前头,以免他闯出什么大祸,牵连侯府。 楚寻城这才明白受训原因,声音中透着委屈与玩世不恭:“亲娘嘞,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孩儿是那种见到美色就走不动道的人吗?” “……” 长平侯夫人那头沉默了许久,神情愈发凝重。 而后,她竟带着几分严肃认真的询问燕檀:“檀儿,你医术精湛,可有那种使人清心寡欲,暂时不能的药,索性喂他几副吧。” 长平侯夫人语出惊人,当即震撼了其余人。 楚寻城顿感背后凉飕飕的,尤其在燕檀失声一笑之后,更觉冷汗直流。 燕檀朱唇轻启:“没试过,但研究起来应该不难。” 楚寻城瞬间不淡定了,“不许研究!” 燕檀笑得更欢,眸中好似有万千星河闪烁,“你若敢对不起我,我给你下副猛药也未尝不可。” 楚寻城背后徒添一股阴寒,他到底娶了个什么危险进门! “好,我支持。”长平侯夫人毫不介意,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 楚寻城彻底被他们婆媳俩打败,就连楚晋宁也饱含同情地看了弟弟一眼。 以前觉得庄青妍对他过于苛责,如今被燕檀这么一对比,他竟觉得正妻格外小意温柔。 果然还是他命好。 最后,楚寻城不得不在长平侯夫人面前再三保证,任职后绝不乱来,她才放心离去。 楚晋宁也回去找庄青妍了,燕檀跟楚寻城并肩往回走。 燕檀没了先前在长平侯夫人面前的故作轻松。 “此次任职,恐怕危险重重。” 楚寻城一顿,而后点了点头。 他心知诏书大概率是陷阱,但能借机调查四皇子与国师府的关联,他不介意顺势而为。 从某种程度来说,燕曲欢倒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的忙。 见他心里清楚,燕檀就没再多言。 只是夜间她又替他卜了一卦,看着卦象,燕檀面无表情提醒:“官印带煞,需防小人。” 思索着,燕檀索性写下一道符咒递了过去。 “放在锦囊中,随身带着。睡觉也不能离身,可以辟邪。” 楚寻城夹起那道符咒细细打量,而后缠绵的目光落到了燕檀身上。 楚寻城挑了挑眉,语气暧昧:“怎么,世子妃担心我?” 燕檀淡然:“你若死了,我守寡麻烦。” 这个回答让楚寻城“啧”了一声,指尖摩挲着黄符,很快便将其收入锦囊之中。 而后大言不惭的笑着对燕檀说:“死鸭子嘴硬,我知道世子妃心里有我。” 一瞬沉默过后,燕檀面无表情看着他:“世子倒打一耙的本事越发厉害了。” “不必害羞,为夫知晓你心意。” 眼见他毫不收敛,有愈演愈烈之势,燕檀嫣然一笑,“世子想喝清心寡欲的药?” 楚寻城神情一滞,这威胁震慑力十足,他当场败下阵来,完全被拿捏。 于是,燕檀轻而易举获得了想要的清静。 隔天天还没亮,楚寻城便早早起来,轻手轻脚换上官服去朝中觐见。 长平侯一早就在府外等候着他,见他穿戴端正,仪表堂堂,心中正有所欣慰,结果就见楚寻城大大打了个哈欠,游魂般晃晃悠悠走过来。 长平侯咬了咬后槽牙,暗暗忍耐。 楚寻城人走近了,没骨头似的往马车上一靠,哀怨长叹一口气。 “起这么早上朝,这个破官,真是一天都不想干。” 长平侯深吸一口气,终是对着他就是一脚。 第七十六章:账本 入宫后,长平侯领着楚寻城去了兵部。 兵部尚书一早听说了消息,知道长平侯要来,特意出来迎接。二人你吹我捧地相互恭维了一番,楚寻城的工案也就安排妥当了。 离开前,长平侯不放心,又着意叮嘱了一番。 “好好当差,又是出了岔子,我第一个不饶你。” 在长平侯充满威慑力眼神压迫中,楚寻城乖乖应答,“是,孩儿都记下了。” 长平侯虽然仍旧不放心,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先去尚书苑办公。 受长平侯嘱托和兵部尚书有意照顾,加之他的职位本就清闲,一上午过去,楚寻城也没做多少事。 倒是茶水喝了一肚子,除此之外,还听到了一些宫里头的新鲜事。 昨夜燕曲欢消灭了邪祟,现在颇得皇帝信任,赏赐就往她宫里搬了不少。等她养好伤,大概率会代替方仲卿接任国师之职,现在往她宫里送东西的人,门槛都要踏破了,一时风头无两。 反观方仲卿那边,就显得不尽人意了。 伤了一只手臂不说,又在乾清宫外跪了大半夜,早上被人抬回国师府,至今高烧不退。 几个官员说得起劲,慢慢的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楚寻城身上。 “世子,我记得那燕姑娘是你小姨子吧?” “往后她成了国师,你又与她姐姐结亲,看来也要跟着沾光了。届时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僚啊。” 楚寻城属实没想到,自己还有沾燕曲欢光的一天。 想起那日在燕家后山所见情形,燕曲欢怪异诡谲表现,真让那样心术不正的人当了国师,只怕会是整个国家的悲剧,百姓的苦难。 若要说他心中的国师人选,楚寻城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一张清丽面庞。 如果当职的人是燕檀,或许…… 骤然浮现的念头让楚寻城自己也吃了一惊,从之前的不信任,到现在竟不知不觉将其视作了依靠。 楚寻城心情复杂,因他没接话,其他人顿觉得眼前这位果然应了传闻中那般纨绔,不中用,一点儿也不懂为官之道。 觉得无趣,其他人渐渐散开了。 楚寻城不以为意,继续懒散做着活打发时间。 直到下午,宫人们抬来一堆兵部花销账目报账,其他人嫌麻烦,就找了由头,把这活都丢给了楚寻城处理。 左右不过是抄录备份的活,楚寻城录着录着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早些年,长平侯与一名武将交好,有意把他和楚晋宁送进军营里历练,因此他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对军营的大部分开销也算了解。 很明显,这几本账本上的账目高出了不止两倍。他又翻了些往年的账目,越发肯定了这笔多出来的支出有问题。 看了下账本所属军营,是长台大营呈上来的账本。 长台……若他没有记错,现在在长台大营担任步军统领的齐衡是四皇子府上出去的家私奴才。 楚寻城眼中快速划过一道暗光,越看这些账目越有意思。 他故意装作无能拖延公务,在其他人注意不到时,偷偷将其中几本账本调了包。 等到长平侯过来找他,父子俩才一同回到侯府。 长平侯夫人早早站在前门等候盼寻,一见到楚寻城回来,赶忙凑上去询问他当值情况,有没有好好的表现? 长平侯替他做了回答,“尚可,还算争气。” 长平侯夫人听了很是开心,忙招呼着父子俩进屋用饭,席间仍不忘叮嘱楚寻城继续保持住,不能出岔子。 “娘,你都念叨多少回了?再听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楚寻城无奈。 长平侯夫人直接瞪了他一眼,“什么话?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楚寻城只得称是,好在后续长平侯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在他吃完准备回院里时,专程把人叫住叮嘱了一句,“你跟檀儿才成婚不久,眼下你进宫入职成天见不到人,难免冷落了人家。” “回去后,可要好好陪陪她。我看檀儿怪想你的。” 燕檀想他? 楚寻城一度认为这是长平侯夫人的错觉,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回到住所时燕檀在房里作画。 青蛇就在宣纸旁,伸着脑袋观望。像是看懂了一般,用尾巴尖尖沾了墨水,在纸上乱点一通,燕檀也没阻止。 怡然自得的悠然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思念他半分。 楚寻城走了过去,目光下意识扫过燕檀的画,看清题字内容,眉心猛的一跳,喉咙微微发紧。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楚寻城只感觉心跳骤然加快几分。 他竟不知道燕檀如此想念他,果真是…… 燕檀压根没注意到楚寻城复杂的心理变化,只在落下最后一笔后缓缓看向小卷。 【看看,好好记下。】 【哦。】 小卷听上去怏怏的,郁闷至极。为什么它一条蛇还要跟着读书识字啊? 燕檀放下笔,这才看向楚寻城,见他一副凝重之色,好奇心也浮了出来。 “怎么了?宫中入职遇到麻烦了?” 楚寻城摇摇头,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燕檀,到底什么也没说。 除了在宫中听到的有关燕曲欢与她那位大师兄的恩怨,燕檀听完后也没说什么,只表示知道了。 一如既往,对什么都淡淡的。 仿佛这才是她的本性,楚寻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没多久,夜彻底深了下来。 等到府中其他人纷纷睡去后,楚寻城起身离开房间前往怡红院。 本来想回府时,顺道就把账本的消息透露给花满楼。但当时长平侯在侧,若是让母亲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指不定又是一阵折腾。 于是他便选择了深夜密会。 楚寻城离开房间后,燕檀便睁开了眼。大致猜到他要找的是谁,夜深人静的也不愿意随楚寻城折腾。 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隔天,楚寻城又去了宫里当差,但不同的是,这次竟有一个熟悉面孔等候多时。 燕曲欢吊着一只胳膊,却难掩风光,身上穿着打扮很是华丽惹眼,被兵部的同僚们众星拱月捧着搭话。 她却直勾勾看着楚寻城,声音轻快,“世子来了,叫我好等。” 第七十七章:齐人之福 在燕曲欢那句话说完后,楚寻城分明感觉到其他人看他的视线中,多了几分艳羡和淡淡嫉妒。 燕曲欢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这些小官巴结都还来不及。但燕曲欢姿态却摆得很高,对他们反应淡漠。 只有楚寻城过来了,她才正眼瞧人。 面对同僚们活跃的心思,楚寻城嗤之以鼻。 他只觉燕曲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按下心底的讥讽,楚寻城面上做出一副惊喜姿态,“一大早就有美人找我,可是有什么好事?” 燕曲欢神情一滞,脚步僵在那里,身体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果然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 脑子里就没装点正经事,一想到燕檀最后嫁给了这种人,燕曲欢顿时觉得痛快又解气。 天赋比她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燕曲欢险些笑出声,冷眼看着楚寻城,“世子若再这样嘴里没个正经,我可就要告诉姐姐了。” “去呗,我不怕她。” 楚寻城晃了晃扇子,大摇大摆的往里走,直接掠过燕曲欢并无视了她。 燕曲欢脸一黑。 一无语他如此堂而皇之行无耻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二怨恨他依旧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如当初退亲时,明明是自己瞧不上楚寻城,他竟还有脸说看不上她。现在就连皇子也要对她敬三分,各种拉拢,楚寻城却一点不识抬举,不把她放眼里。 实在可恨!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官可是自己给的,要是她不满意随便跟皇帝说一声,楚寻城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看他还怎么目中无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 【别跟他掰扯有的没的,问正经事。】 罗盘不耐烦的暗中提醒燕曲欢,催促着她正事要紧。 燕曲欢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忍着恶心上前,与楚寻城交谈起来。 “我在宫里不方便出去,姐姐在你府中可好?近来如何?” 楚寻城这下听明白了燕曲欢打什么主意。 他冷冷嗤笑一声,“真是怪事,先前不见你问,怎么如今倒跟檀儿姐妹情深了?” “你很可疑哦。” 他直言不讳的点出来,一对眼睛像灯笼一样在燕曲欢身上探照,好似要看透她的居心不良一般。 燕曲欢并来就心虚,被楚寻城这么一说,更是心口发紧。 “你血口喷人!我与姐姐可是亲姐妹,如何不姐妹情深了?” 楚寻城笑笑,漫不经意道:“本世子就随便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燕曲欢顿时一噎,胸口堵了股浊气砰砰乱窜着。 她怀疑楚寻城就是存心跟她过不去! “姐姐到底怎么样?我受伤的事她知道吗?” “你受伤了?”楚寻城恍若才看见她的伤势一般,故作惊讶的问,“怎么伤的,要紧吗?” “檀儿医术好,让她进宫来给你瞧瞧?” “不!”燕曲欢拒绝的干脆又果断,生怕一个不留意,楚寻城就真把人弄进来了。 “不用进宫,我自有太医照看,医术比她高明多了。” 上回罗盘损坏的事,多半是燕檀背后从中搞鬼。若是让她进宫来,发觉了什么……只是想想,燕曲欢便心神不宁起来。 不能让燕檀跟国师碰面,更不能让燕檀有机会见到皇上。若是皇帝发现了燕檀天赋,她代理国师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想来想去,燕檀都是她的头号威胁。 【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彻底解决掉燕檀吗?】 罗盘:【你问我?】 燕曲欢火大,还以为罗盘有多大的能耐,结果对上燕檀也发怵。没用的东西,明明为它杀了那么多人,要是连她的心腹大患都解决不了,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燕曲欢阴暗的想着。 这时,脑海中传来罗盘不屑的声音,【谁说我没有办法?眼前不就有个称手的工具吗?】 燕曲欢定了定神,眼睛往周围转了转,很快锁定在楚寻城身上。 【你说他?】 【来自枕边人的暗害,她一定防不胜防……】 听着罗盘说起谋害燕檀的计划,燕曲欢眼中多了光彩。 连看楚寻城的眼神中都透出了满意。 楚寻城自然注意到了,燕曲欢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他观察入微,早就注意到燕曲欢一会儿嗔一会儿喜,变幻无常。 大概是跟那枚诡异的罗盘商量着什么诡计。 但楚寻城终究凡夫俗子,无法知晓一二。 他只知道燕曲欢动机不纯,有意小心提防着。 回去后,楚寻城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燕檀。 燕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怕什么?有符咒在,她伤不了你。” “世子的担子,应当没有那么小吧?” 燕檀语气中带着淡淡戏谑,楚寻城一下子听出自己被小瞧了。 “谁怕了?” 燕檀笑笑,笑的从容游刃有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反正不是世子。” 楚寻城哑然,在燕檀面前他始终只有被噎的份。明明比自己年岁小上一些,他却始终看不透燕檀身上那份历经沧桑,看淡尘世的出尘之感从何而来。 想要完全了解她,看来是路漫漫其修远。 接下来的几日,燕曲欢屡屡借职务之便频繁接近楚寻城,以“同僚之谊”表面关心,实则打探侯府和燕檀动向。 楚寻城只当她对燕檀感兴趣,每每同她虚与委蛇。 但两人来往次数多了,被旁人瞧在眼里,难免就多了几分不着调的猜想。 这日,楚寻城结束了政务,回府与家人用餐。 长平侯夫人冷厉的视线如刀子一样扎过来。 “你好端端的,跟燕二姑娘往来过密作甚?” 此话一出,除燕檀以外,其余人齐刷刷看向了楚寻城。 楚晋宁轻笑一声,扒着碗里的饭,幸灾乐祸道:“总不可能是打算拥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吧?” 庄青妍柳眉微微轻蹙,不赞同地望向丈夫。 长平侯夫人更是当场撂下筷子,表情看上去要吃人:“他敢!” 楚寻城只觉人比窦娥冤,无语之余淡定给燕檀碗里添了菜。 燕檀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 这个动作在长平侯夫人看来,完全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典范。 除了心虚还能是什么? 她顿时怒从中来,声音也更严厉了些许:“问你话呢,再装聋作哑一下试试。” 第七十八章:进宫 眼见长平侯夫人下最后通牒,楚寻城这才无奈开口。 “娘,你可以说我不靠谱,但你不能质疑我的眼光。” “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哪里会饥不择食谁都想要。” 这些话说的张狂露骨又离经叛道,说得好几人哑然,面上尴尬。 但又确实行之有效,长平侯夫人被他弄得说不出话。不可否认,京中与楚寻城有桃色往来的,各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相较之下,燕曲欢在这些人中实在不算显眼。 这时,楚寻城又补充了一句,“主动退婚的人,送给我都不要。” 这句话一下子说进了楚晋宁心坎里,事关尊严,如果被退婚的是他,别说跟燕曲欢往来了,就是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本来对弟弟风流秉性有所怀疑的他,这回也站在了楚寻城一头。 “娘,寻城说得对。我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长平侯夫人虽然心里已逐渐被说服,但到底比两兄弟更通人情世故。想着燕曲欢到底很快接任国师一职,就没把话说的太一边倒。 “闭嘴,你们俩算什么东西,还挑挑拣拣上了。” 楚寻城看了眼她,漫不着调反问,“娘的意思,让我不挑,和她好?” 长平侯夫人眼睛立马瞪圆了,虎视眈眈对楚寻城,又急又恼。 “我呸!你少污蔑我。” 边说着,长平侯夫人立马看向燕檀,“好檀儿,你别听这混小子瞎说,娘只认你。” “嗯,檀儿知道。” 安抚完长平侯夫人后,燕檀直接给了楚寻城一个冷眼。 “你少拿话刺娘,这事本就是你不对。” “世子是有妇之夫,二妹妹是未出阁的姑娘,你二人又曾有过婚约,更应避嫌才是。世子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不知为何,只要燕檀一开口,楚寻城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 总担心她一不留神,又在哪句话里给自己埋下陷阱,等着看他吃瘪。 于是,楚寻城比刚才面对长平侯夫人还多了几分谨慎。 “可不是我想干什么,明明是她主动过来找我。” 燕檀点点头,声音很轻却又不失力量的让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她不守规矩,你也不明事理,任由着她胡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楚寻城顿感眼前一黑,一口大锅直接扣在了身上。 燕檀明明是其中最清楚事情始末的! 长平侯夫人直接剜了他一眼。 “饭后去我院子,为娘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要不是檀儿点出来,还真被你糊弄了过去。” 楚寻城无奈至极,去看燕檀时,正好捕捉到了她眼底未完全消退的笑意。 长平侯夫人真该好好看看她这幅样子,真正不老实的人,明明是燕檀才对。 他吃瘪,楚晋宁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随后他也很快被长平侯夫人冷俊的眼神缠上,“笑什么?你也有份。” 楚晋宁这下老实了,不敢再幸灾乐祸。 饭后两人果然都被长平侯夫人叫走,只剩下了庄青妍和燕檀带着丫鬟相伴而行。 半道上,庄青妍还是对着燕檀细细叮嘱了一番。 “你大哥是个不着调的,我已经放弃他了。” “但是你不能,你跟寻城刚成婚没多久,得尽快要个自己的孩子。免得他被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勾了去,将来威胁到你的地位。” 知道庄青妍是为自己好,燕檀也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应和了几句。 回自己的院子后,燕檀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并不以为意。 这段时间,她有意教授青蛇知识。那小家伙悟性很高,往往只传授过一遍,就很快记下了。 让燕檀颇感有趣,乐在其中。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教导小卷,小家伙却突然顿住了。 燕檀眼皮微微一掀,看了看它,“怎么了?” 小卷蛇瞳中露出淡淡锋芒,它语气玩味告诉燕檀。 “没什么,就是感觉到你家那口子被阴气缠绕而已。” 她家那口子?说的是楚寻城吧。 怎么会阴气缠绕?她不是都给楚寻城辟邪符了吗? 燕檀微微蹙了蹙眉,心中平添了一丝淡淡的烦躁,落笔时,笔画也不似从前那般行云流水,暗藏锋芒。 就在这时,下人过来传话说是长平侯夫人请她过去一趟,要劳烦燕檀出门。 燕檀便换了衣服,等到长平侯夫人院落时刚进门,就被她热情的拉了进去。 “檀儿,你来的正好。” “我做了些吃食,你替我入宫带给你公爹,还有寻儿吧。对了,这是寻儿要喝的药,记得叮嘱他用下。” “这是我的腰牌,进宫后你也不必急着回来,多陪陪寻儿也是好的,替我盯着他。” “娘?” 小卷那边刚刚感应出楚寻城出事,长平侯夫人就让她进宫找楚寻城,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被燕檀这么一喊,长平侯夫人脸上微微赧然,拉着她的手表示:“娘这也是为你好。” “终归是我对你不住,那孩子是个不成器的。不看牢些,总担心他闹出什么事,好檀儿,得辛苦你了。” 这下燕檀也算听明白了。 就算没有楚寻城出事,长平侯夫人也会以“送药”为由让她进宫。为的是培养二人感情,顺便看住楚寻城。 她当即点头应下,“娘,你言重了,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 听到燕檀这么说,长平侯夫人愈发欣慰,张罗着让人送她进宫了。 有了长平侯夫人的腰牌,燕檀进宫之路果然畅通无阻。 不过由于皇宫禁卫森严,有层层重兵把守。即使进了宫,燕檀他们也是被宫人直接领到了办事处。 燕檀率先给长平侯送了吃食,然后才去兵部找楚寻城。 兵部管事将她领到楚寻城那间屋子外头,还没进去,率先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听着隐隐像是慌乱中撞倒了什么东西,燕檀敏锐预感到不对。 管事正纳闷门怎么关了,索性过去敲门,“世子,您夫人过来送药了。” 里头很是安静,过了会儿,才慢慢传来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口。 门一拉开,露出燕曲欢精明俏丽的脸蛋,“原来是姐姐来了。” 管事傻了眼,屋里怎么是燕曲欢? 孤男寡女,锁着门干什么? 第七十九章:蛇懂什么 管事控制不住八卦视线,好奇的往里头探了探。 出乎意外的,屋子里居然只有燕曲欢一个人,并没有看到楚寻城身影。管事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本该如此,又忍不住悄悄遗憾的感觉。 燕檀的目光也不着痕迹在屋里看了看,最后视线缓缓落到燕曲欢明显带着几分牵强和僵硬的面容上。 燕曲欢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坏人。 每次干点什么事,细微的情绪总容易藏匿在脸上。她虽然能骗的过别人,却骗不过燕檀。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 众人齐刷刷回过头,就见楚寻城怀里抱着一堆字画典籍,正从院门口往里面走。 看到燕檀过来,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无疑十分惊讶。 不过很快,楚寻城就注意到燕曲欢在他屋子里,门还半掩着。 “你怎么在?关门做什么?” 所有的关注点都落在了燕曲欢身上,经过刚才燕檀的冲击,燕曲欢这会儿早已经镇定下来。 “有些公务想找世子商量,见你不在,我就等了会儿。” “后来等困了,就索性关了门,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这个理由听着莫名其妙,越是不在,就越该避嫌才对,哪有人在别人屋里等困了,就关上门自行睡觉的? 管事心里虽犯嘀咕,但碍于燕曲欢在皇上那里得脸,根本没想着点破,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燕姑娘乏了?我那里正好有些提神醒脑的茶,一会儿给姑娘送来?” “不用了,难得姐姐过来,我正有话与她说呢,你先下去吧。” 燕曲欢过来拉燕檀的手,想以示友好,表达他们关系不一般。 但燕檀无意配合演出,不着痕迹躲开以后,转身向着楚寻城,把带来的东西往他手里一塞。 “你今天该喝的药忘记带了,母亲托我给你送来。她还做了些糕点。” 楚寻城不曾有每日必喝的药,当即明白过来都是燕檀的借口,为了来看他,还着意让长平侯夫人做了吃食。 实在难得。 这样想着,楚寻城嘴角多了一丝浅淡笑意,“先进去坐会儿再走吧,我给你倒茶。” 一句话,让燕曲欢心脏提到嗓子眼。她强装镇定留了下来。 楚寻城放好东西后,果然很快给燕檀倒了茶,刚递过去,结果不成想燕檀并为接稳,一不留神失手打翻茶盏。 茶盏跌落在地,里面的茶水飞溅出来,有些险些溅到燕曲欢裙边。 她脸色阴沉的飞快躲开,像怕被什么东西沾上似的。 “你没事吧?” 在燕檀淡淡看了一眼茶水,又朝她看过来时,燕曲欢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心跳异常紊乱。 燕檀的眼神太平静,从容的令人心悸,就好像一切早被她看穿,根本瞒不过。 燕曲欢喉咙发紧,慌乱表示:“我突然想起国师府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 楚寻城没太放在心上,又重新拿起杯子给燕檀倒了杯茶。 他挑眉,声音戏谑:“吃醋了?” 燕檀冷笑:“蛊虫死了,她该心疼了。” 楚寻城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没等他询问细节,突然楚寻城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 原本褐色的茶水中,突然爬出了密密麻麻的小黑虫,沿着杯壁往他手掌攀爬,几乎眨眼间就把他的手覆盖了大半。 即使见惯了生死打杀,面对那数不胜数的虫子,楚寻城顿感头皮发麻,本能的把茶杯扔了出去。 但手上仍旧有虫子,撕咬着试图往他的血肉里钻。 说时迟那时快,燕檀敲了敲手上的银镯。那银镯迅速化为楚寻城熟悉的青蛇,飞身缠到楚寻城手臂上,对着那堆虫子吞食起来。 【呸,真难吃。】 小卷嫌弃的吐了吐舌头。 燕檀语噎,她可没让青蛇这么做,明明是它自己嘴馋。 这时,小卷吐出股幽蓝火焰。霎那间,那些虫子被烧的一干二净,地上和酒壶中剩下的蛊虫也都哀嚎着化为齑粉。 楚寻城被冲击的好半天回不过神。 手上虽有焰火燃烧,但是却冰冰凉凉的,没有任何被灼烧痛感。他看着云淡风轻的燕檀,结合刚才燕曲欢匆匆逃走之事,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她帮了一回。 他心中一阵触动,看燕檀的眼神中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燕檀觉察到看过来,没来由的心里一乱,不自然移开视线。 “要谢就谢小卷吧。是它感知到,救了你。” 看着两人之间酸掉牙的气氛,青蛇无语的撇撇嘴,“就是就是。” 楚寻城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看向那条青蛇。 刚才那个陌生的声音,是它? 他又连忙看向燕檀,无声的用眼神求证。 燕檀无奈看向小卷,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还是让它自己暴露了。 小卷后知后觉意识到闯了祸,郁闷吐吐舌头,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头发长见识短的人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可是救了你的恩人好不好?给我放尊重点!” 楚寻城一阵沉默。 接连的怪事见证的越来越多,对于燕檀身边这条蛇会说话这事,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楚寻城只消化了一会儿,没多久便接受了。 以前就觉得这条蛇非比寻常。 比起它会开口的震惊,楚寻城反倒觉得它说起话来更讨人嫌了。 见燕檀没有慌乱,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楚寻城嘴角弯了弯。 燕檀的秘密,他又知道了一个。 是否意味着燕檀已经把他视作自己人了呢?楚寻城忍不住又多看了她看几眼。 耳边却传来小卷鄙夷的声音,“笑的好恶心,眼神更下流。” 闻言,燕檀抬眸看向楚寻城,楚寻城面不改色抓住了蛇尾巴,甩了几圈后,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半弧,晕乎乎的小卷就被他丢了出去。 楚寻城神色如常,“它一条蛇,能懂什么?” 燕檀嘴角动了动,笑而不语。 摔在地上的小青蛇缓过神,杀气腾腾冲回来,“可恶的人类,我要杀了你!” 一个茶盏朝它丢过来,若不是它躲得快,只怕这会儿已经被砸中七寸。 它恼恨瞪着楚寻城,可恶,也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楚寻城没理它,自顾自同燕檀说话,“过两日中秋宫宴,等会儿回府给你添几身新衣裳?” 第八十章:代夫迎战 经楚寻城这么一说,燕檀才想起中秋将至。 按照惯例,皇帝会举办阖宫盛宴,邀皇室宗亲与重要朝臣及其亲眷欢聚。到那一日,出入各宫廷之间也相对松懈。 届时说不准能以庆贺为由,去国师府探望。那样就可以弄清楚魏江清的情况了。 若是他能提早醒来,出席中秋宫宴更好不过。 无论怎么想,对燕檀来说都值得一试。 她心思活跃,发觉楚寻城在看自己后莞尔一笑。 “世子想拉拢我?几身新衣裳可不够。” 楚寻城一顿。他对燕檀确实存了拉拢心思,但听她这么说,心里却无端生出一丝淡淡不快。 莫名不想让她这般认为,他并不只是出于拉拢的讨好。 不只是如此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那一刻,楚寻城自己被吓了一跳。 若不只是如此,他还希望着什么? 燕檀在等他的回答,见人半天未动,整个人往前探了探。 专注的视线,看的楚寻城脸上生出几分燥热。 好半天楚寻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要什么尽管提便是。” 侯府家底丰厚,倒不至于亏待了燕檀。 燕檀笑笑,东西易得,楚寻城的承诺却难求。 “没想好,不如世子答应我三个条件吧。必须说到做到,绝无反悔。” “说到做到,绝无反悔?”楚寻城重复着燕檀这几句话,忽然冷不丁一笑,“世子妃这要求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燕檀也不介意被这么说,她这要求本来就有强人所难的成分,换做一般人不敢应允也正常。 但燕檀相信他一定会答应。 她神秘一笑,“求人办事,自然得拿出诚意来,你说呢?夫君?” 最后两个音被燕檀着意拉长了许多,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像一只带绒毛的小爪子,在楚寻城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好,我答应你。” 得到预想中的答复,燕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伸出手。 “爽快,君子一言。” 楚寻城握住了她那只手,“驷马难追。” 二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约定,一收一放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转眼便到了中秋宫宴这日。 燕檀身着锦衣华服,跟随着同样盛装打扮了一番的长平侯夫人和庄青妍他们赴宴,入席落座时,彼此紧挨着,也相互有个照应。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隆重庄严的歌舞看得燕檀津津有味,前世也参加过几回宫宴。相对前世的歌舞编排和乐曲弹奏,都有了不少新花样,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旁边的庄青妍不时与她交谈几句,倒也清闲自在。 燕檀本来是打算继续这么混下去的,过会儿再挑个时机,不声不响的退场。 偏偏高台之上的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歌舞戏曲看够了,竟觉得不够热闹,反而提议,“每年都是这些花样,不如来几场射箭比试助兴如何?” “前几日朕刚得了一樽胡邑进贡的七彩琉璃塔,很是罕见,若是比试中谁得分高,拔得头筹,朕便赏了他。” 此话一出,诸皇子与众大臣都跃跃欲试起来。 燕檀本不以为意,直到发觉燕曲欢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她又低声跟旁边的四皇子交流了些什么。 燕檀当时有种不好预感。 在经历过几轮比试之后,没多久四皇子就站了起来,向皇上请示。 “父皇,儿臣听闻楚二世子在箭术上颇有造诣,想同他切磋一番。” 朝臣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楚寻城,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怎么会射箭了得? 四皇子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连皇帝也很不赞同,比试比试,自然得跟实力相当的对手比拼,赢了一个垫底的弱者算什么本事? 他难道就只会欺软怕硬吗?没志气的东西。 皇帝心里不虞,面上却并没怎么显露。 忍着不悦,转而问起楚寻城:“楚二,你以为如何?” 楚寻城起来回复,声音不咸不淡,却又正好能叫练习上的人听清。 “回禀皇上,都是谣言,小臣臂力不济,弓都不一定拉得开,怎可与四皇子相较?” “四皇子箭术一骑绝尘,定然将小臣这个初学者打的落花流水。臣甘愿认输,输的心服口服。” 楚寻城认输之快,令其他人瞠目结舌。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认怂模样,也让不少人当场笑出了声。 只看他不愧是闻名盛京的纨绔,当真是一点也上不得台面。 长平侯夫妇板着一张老脸,又是气恼又是无奈,不过好在这么些年被迫丢脸的次数多了,夫妇二人也逐渐习惯过来。 更何况,这本就是四皇子的刁难。 “四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光找一个学艺不精的人比试,难不成是怕输给我们其他弟兄,丢了面子不成?” 有皇子迫不及待的借机嘲讽,想让他坐实恃强凌弱的骂名。 四皇子脸色难看,不着痕迹的瞪了燕曲欢一眼。 都是这贱女人提的主意,害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这时四皇子的一位幕僚站了出来。 “十皇子这话便说错了,四皇子邀楚二世子比试,也是知道长平侯早年曾伴随圣上御驾亲征,骑射了得,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世子身为人子,必然多少继承了侯爷大志,否则这偌大的长平侯府,岂不是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 “姓陈的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楚晋宁听了这话当即爆跳如雷,重重掷下酒樽,眼里喷着火一副要跟人冲上去干架的架势。 “不是就比试射箭吗?我……” “晋宁!皇上面前不可无礼。”长平侯冷冷呵斥住了楚晋宁,自己这两个儿子到底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 一时受辱事小,真上去比拼最后输的灰头土脸,那才更加难看。 楚晋宁深深看了长平侯一眼,心里的怒火憋屈无处发泄,脸上像是铺满了浓稠的墨汁。 这时候,一旁的燕檀直接站起了身。 她先是冲着皇帝盈盈一拜,而后才不急不缓,施施然道:“皇上,射箭比试本是为宫宴助兴。陈大人却出言挑衅,说些有失偏颇的话。” “妾身愿代夫出战,若连我一个小女子都赢不了,就别在那里说什么长平侯府无人的大话了。” “还请陛下恩准。” 第八十一章:扮猪吃虎 一语激起千层浪。 燕檀一番话,直接把宫宴氛围推至顶峰。 皇室宗亲与朝臣们各个面露兴奋之色,迫不及待想看她与四皇子之间的交锋。 皇帝惊诧于燕檀站出来的举动,既欣赏她不卑不亢的勇气,同时又担心她的话说过头,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处理不慎,不仅折了长平侯府的面子,皇室也要跟着招人议论。 一番深思后,皇帝清了清嗓子。 “好一个有胆有谋的世子妃,你若中靶,不论输赢,朕今日都把七彩琉璃塔赏你。” 大臣们又吃了一惊,皇帝这分明是顾全脸面,偏袒长平侯府。 毕竟没有人会真的认为,燕檀能赢了四皇子。 而席位间,因为燕曲欢受邀参加宫宴的老太公和燕明远,见证了燕檀言行后,心里又惊又骇。 不管是败了招人耻笑,还是得罪四皇子,哪种局面都对燕家不利。二人都不赞同燕檀出来露风头。 不曾想,燕檀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眼前一黑。 “多谢圣上抬爱,但是皇上方才说赢了头筹方可获得奖赏,妾身想名正言顺赢下赏赐。” 这话把皇帝都说得语塞了,一时间不知该说她是狂妄自大好,还是说她不知轻重,天真的近乎无知。 射箭哪是她想赢就能赢的? 四皇子早看不惯燕檀一言一行,听到她的话后更想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 四皇子当即站了出来,声音不屑,“大话谁不会说,行动见真章。” “世子妃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就同我较量一番吧。” “先说好了,一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 此话一出,他身边好几个附庸当即笑了出来,气得长平侯夫人面色发沉,心里憋着一股浊气。 但她更担心燕檀,忧心忡忡的看着小儿媳,“檀儿……” “娘,信我。” 燕檀只说了这几个字,坚毅的眼神却无端让长平侯夫人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原本的不安在一瞬间被抚平,仔细一想,印象中的燕檀永远都是陈闻内敛,十拿九稳的模样。 好似一切尽在她掌握。 她既然敢出头,自然是有信心的。想到这里,长平侯夫人彻底放心下来。 燕檀上前应战。 宫人很快为她递上了准备好的弓箭,燕檀刚刚接过,手猛的往下一沉,险些将弓摔在地上。 手忙脚乱的,才勉强把弓接稳,动作看上去笨拙至极,像是头一回拿到弓箭的新人。 本来还有一丁点犯嘀咕的四皇子,见到这幕后冷冷嗤了一声。是他太高估燕檀了,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射箭? 更何况还是自小被养在乡野的野丫头,别说碰了,她见过弓箭吗? 四皇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说话也很不客气:“你确定能赢了我?” “檀儿怎么会……” 长平侯夫人忧心忡忡,本来以为燕檀胜券在握,见到她这副表现后又不确定起来。 发觉一旁的楚寻城毫不受影响饮着酒,姿态闲散悠哉。长平侯夫人看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在桌底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檀儿是替你出头,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有你这样的吗?” 楚寻城吃痛,无奈看着台上演戏扮猪吃虎的人,多想告诉长平侯夫人别被骗了。 不过一想到被戏耍的对象是四皇子,楚寻城不禁期待起他一会儿的反应。 燕檀并没有理会四皇子的讥讽,从容道:“许久没握弓了,有些生疏,有劳四皇子先演示一番。” “殿下,请。” 燕檀做了个请的动作,四皇子也正有此意。倒不是为她演示,而是迫不及待想让燕檀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 今天他必须好好打楚寻城和长平侯府的脸,报上回画舫之仇! 这样想着,四皇子拉弓射箭时都带上了一股凌厉杀气。 箭“铮”的一声飞了出去,破空划开一道长风,如大军压境般势不可挡的扎穿箭靶,正中红心。 “好箭法!” 场上响起叫好声,不少大臣纷纷为四皇子鼓掌叫好。 高座之上的皇帝也露出了欣慰之色,尽管并不明显,但孩子表现出色,他这个做父皇的也跟着与有荣焉。 垂下胳膊,四皇子轻蔑看向燕檀。 “世子妃,该你了。” 燕檀一句话也没有说,把弓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后,一鼓作气拉开弦,抽出羽箭,干脆利落地射了出去。 看着燕檀连贯性十足,并游刃有余的动作,四皇子心里当即有种不好预感。 那支箭犹如猛虎出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 一声响动过后,周遭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箭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燕檀居然一箭劈开了四皇子箭,箭靶上红缨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无声却又如雷贯耳。 直到掌声响起,众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看着最先在那里带头鼓掌的楚寻城,纷纷反应过来。 “檀儿,好样的。”长平侯夫人高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畅快与解气。 一直憋在心里的浊气也随着燕檀这一箭彻底消失。 “世子妃好箭法,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深藏不露啊。” 声声夸耀之中,四皇子脸色阴沉到极点。 本来是想让燕檀他们出丑,结果自己反倒丢了波大的。 怒火在心头冲撞,他不信自己就这么被一个小女子比了下去。 燕檀怎么可能那么厉害?一定只是…… “凑巧罢了,再来。” 他这样说着,又着急忙慌飞快射出一箭,想要证明自己。 甚至想要效仿燕檀的做法,把她的箭射断,以找回颜面。但因为操之过急,反倒失了水准。 这次射出去的箭偏离靶心,勉强得了分。 燕檀面色不改,又一箭,再度把四皇子的箭射断。 这一箭,满场哗然。 第一次可以说偶然,但这第二回,怎么都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吧? 燕檀轻描淡写的看着四皇子,“殿下还想继续吗?妾身随时奉陪。”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四皇子,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只觉颜面都叫人踩在了地上,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往后如何见人? 越想越气,四皇子眦目欲裂,气急败坏上前,“你找死!” 第八十二章:伏击 谁也没想到,四皇子会恼羞成怒,拔箭拉弓对准燕檀。 突如其来的惊险一幕,让所有人心提到嗓子眼。周围侍卫更是迅速反应,上前将人制服。 皇帝惊得身形一颤,险些从椅子上站起,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如洪:“放肆,你想干什么?” “把这混账东西给朕按下!” 皇帝龙威大怒,四皇子骤然清醒,赶紧跪到地上请罪。 “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失了心智,请父皇降罪。” 皇帝面色阴郁至极,“闭嘴,朕没有你这样输不起的儿子!”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拖下去,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侍卫们按命令行事,四皇子也不敢反抗。其他大臣更是纷纷跪了下来,请求皇帝息怒。 皇帝看着长平侯府一家,顿觉脸上无光,“爱卿,终究是朕没教导好皇子,对不住你们。” 长平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找补,“皇上,这是哪里的话?陛下是慈父仁君,大皇子宅心仁厚,二皇子文武双全……” 他将除了四皇子以外的其余皇子公主们逐个夸了个遍,而后才表示,“此事是四皇子自身之过,檀儿又年轻气盛,少不更事,怎会是皇上之过?” 这番说辞深得圣心,皇帝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目光转向燕檀时,只见楚寻城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皇帝宽慰了几句,说是让她受惊了。 燕檀摇摇头,小脸微微泛白,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这时,楚寻城出声表示:“皇上,微臣想先带夫人回去。” 皇上表示理解,吩咐了楚寻城好生照料夫人,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走出宫闱,燕檀脸上惊惧的神色顿时消退,眼里平静的如一汪深潭,先前的弱小可怜仿佛只是错觉。 楚寻城原本紧张的心渐渐放平,声音压得极低。 “看不出来,你演技了得。” 燕檀无声看着楚寻城,心里早已经无语到极点。于她而言,四皇子简直神志不清。 亏他还一个皇子呢,大庭广众下竟那般沉不住气,也不知道这么些年究竟怎么在宫里存活下来的? 若不是顾及着还在宫里,需要提防隔墙有耳。燕檀高低得跟楚寻城吐槽几句。 她只一昧装作胆小受惊模样,跟随着楚寻城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 燕檀这才看向楚寻城,“你就一直在跟那种没脑子的人斗?” 楚寻城顿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燕檀说的是谁。 他轻笑一声,“确实没脑子,你那两支箭功劳不小。” 燕檀倒没否认。若是四皇子当时应下第三次比试,她照样将他的箭折断不误。 这一想法被楚寻城悉知,他反问道,“你就不怕得罪他?” “反正前两箭已经得罪了,自然怎么气他怎么来。” 燕檀神色淡然,语气却张扬而狂放。 楚寻城顿了下,脸上笑意越发深邃。燕檀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胆,格外有趣。 马车一路驾到宫外。 二人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息,忽然间,外头的马儿受惊高高尥起马蹶,车身跟着晃动。与此同时,一柄长剑朝着里面刺来。 楚寻城跟燕檀具是一惊,二人对视一眼后迅速做出反应。 两人从马车另一边飞身下马,好几名黑衣刺客提剑追击过来。周围的百姓们早被吓跑,一阵兵荒马乱。 楚寻城始终护住了燕檀,两人才刚双脚落地,侃侃站稳,一名刺客袭击过来。 燕檀毫不犹豫,当即甩出银针,那人闷哼一声,顿觉身体发软,眼前阵阵眩晕。楚寻城瞅准时机,一脚将人踹倒,击退刺客。 其他刺客顿时有了防备心,小心避开燕檀的银针,但他们也始终未能靠近楚寻城分毫,还反倒被他夺走武器。 “先对付那个女的。” 混乱中有人下达这样的命令,因为楚寻城一直挡在燕檀面前,自然而然把燕檀当成了好欺负对象。 燕檀冷笑一声,躲开其中一名刺客偷袭,反手抢过了剑,毫不犹豫将人一击致命。 一滴血珠溅到燕檀眼尾,反倒为那张妖艳的脸添了一丝很酷的美与邪气,冰刀似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 她轻笑:“先对付谁?” 刺客们齐刷刷打了个冷战,这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燕檀压根不是他们轻视的对象。 甚至她比楚寻城更加危险。 但他们已经没有后路了,今天这一行动,注定你死我活。刺客们越发往死里下狠手,攻势透着阴狠,招招致命。 燕檀注意到这点,甚至刺客们杀红了眼,对着周围来不及逃跑的百姓也开始痛下杀手。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将更多人牵连进来。 于是,燕檀作逃跑状拉着楚寻城往空旷方向走。两人掠上房顶,刺客紧随其后,步步紧逼。 一眨眼的功夫,燕檀和楚寻城就被逼到了一颗树下。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是时候了,于是默契背贴背迎敌。刀光剑影,长剑交锋声声入耳。 两人一抬手一挥间都透着无言的默契,刺客刚勉强接下燕檀的反攻,楚寻城的长剑就不知什么时候刺了过来。 出其不意的联合,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才十几人的刺客,几回合下来,最后只剩下一个身负重伤的独苗。 两人有意留活口。 “谁派你来的?” 那人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刀子一抹,大量鲜血从脖颈喷出。 楚寻城眉头紧皱,刺客挥动剑瞬间,就搂住了燕檀的腰往后连退好几步。 也是因为他这个动作,两人才没有被刺客的血沾上。 但那人瞳孔已经涣散,倒地不起。 燕檀眉头紧皱:“可惜了,晚一步。” 楚寻城却看得开,“就算阻止了,有未必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刺客敢当街对他们动手,幕后之人必然抱了相当的信心,就算伏击不成也绝不会暴露自己。 比起那种躲在背后耍阴招的小人,楚寻城倒更关注眼前的燕檀。 这番打斗下来,他发现燕檀身手远比想象中更加了得。 他的视线一刻也无法从燕檀身上移开,喉结一滚,声音透着沙哑。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第八十三章:火热 燕檀面色微微一沉。 刚解决谋害的刺客,又要应付楚寻城的疑心,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她定定看向楚寻城:“有用吗?” 令人一头雾水的三个字,听的楚寻城一愣。 很快就见燕檀又接了句,“有用不就成了?能打退刺客不好吗?” 这话倒说的人无从指摘,楚寻城也听出了燕檀对他盘根问底的不快,明智的没有深究下去。 “外头不安全,还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其他帮手,先回府吧。” “嗯。”燕檀点了点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默契收了剑,谨慎往府里走。好在一路上没有再遇到过危险,倒是府上的下人被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人受了伤,张罗着要请大夫。 楚寻城早丢了武器,整个人挂在燕檀身上,一副被燕檀所救,却惊惧不已模样,病歪歪的回了院子。 离宫的长平侯夫人和长平侯还没进府前,就先听到外头的百姓传燕檀他们遇到了刺客,二人被吓出一身冷汗,急赶慢赶回府。 一进门就直奔燕檀他们这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楚寻城后,长平侯夫人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寻儿,你这是怎么了?没伤着吧?” “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对你们下杀手?真当我们长平侯府没人了是不是?” 长平侯夫人越说越气愤,眼眶微微泛红,“我看说不准就是四皇子找人做的,今日在宫里他就对檀儿……” “夫人!” 长平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平侯紧急打断,生怕娘子一时失言,隔墙有耳叫人听了去。要是传到宫里头,让有心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长平侯夫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心中委屈又憋闷。 “除了他还能是谁吗?” “可怜的我儿招谁惹谁了?竟要被人痛下杀手?要不是有檀儿在……” 长平侯夫人一阵后怕,同时也愈发意识到了燕檀的重要性,待他们家有如救命恩人一般。 然后,长平侯夫人就拉住了燕檀的手,一遍遍说着感激的话,表达着喜爱。 楚寻城本来就是装病,见长平侯夫人如此伤心,担惊受怕的,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她在床边时时念叨,实在不是什么轻松事。 他只好说道:“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虚弱的声音激发出长平侯夫人内心不少怜爱,神情和语气都柔和了不少:“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明儿再来看你。” “嗯。” 夫妇俩相伴者离开了卧房,临行前,燕檀还听见长平侯夫人跟长平侯嘀咕,刺杀太过恶劣,这事一定要告诉皇上,请他做主才行。 长平侯也应下了。 京城出了这样恶劣的事,不管是为了他们家,还是为了皇室安危,着实都不该轻易放过。 要是天子脚下也能这般肆意妄为,将来还有法治公平可言吗? 听着夫妇二人的决定,燕檀倒没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这起刺杀案最后也会跟先前,长平侯府遭暗算的种种一样不了了之。 但长平侯去跟皇上告状,也是有必要的,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 燕檀一回头,就见先前还有气无力的人,此时手半撑着脑袋,悠哉的打算着她。 丝毫不见刚才那副半死不活模样。 他还说自己演技好呢,明明他也不遑多让。 就在燕檀静静思索这些时,楚寻城忽然拍了拍床上的空位,主动发出邀约。 “上来。” 积极的表现让燕檀脑中,当场浮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燕檀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作何?” 男人的语气却无比自然,还透着一丝虚弱的可怜。 “我受惊惊惧,叫那些贼人吓破了胆,世子妃不该好生安抚一番?” 燕檀神情一言难尽。 这人是扮上瘾了吧?还吓破了胆,他那时削人脑袋跟削西瓜似的,可没见半点犹豫。 “死装。” 本以为会得到燕檀的怜惜,结果换来的却是这两个字。 楚寻城撇撇嘴,漫不经心道:“世子妃可真是天字号第一狠心人。” 燕檀无视了他的张口胡诌,打算找个清静地自己待着时,床上忽然伸出一只手。 她躲避不及,就被楚寻城拽了过去。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燕檀整个人也被楚寻城半压在身下。 那份厚实的重量和近在咫尺的距离,无一不在提醒她逾越了。 燕檀伸出手抵在楚寻城胸口,满心警惕。 这时,胸口忽然一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压了上来,同时伴随着楚寻城虚弱中掺杂着一丝戏谑的声音。 “世子妃今日竟然吓坏了,本世子人好,还是为夫来宽慰你吧。” 听着他的倒打一耙,燕檀拳头隐隐发硬。 颠倒黑白也就算了,怎么还趁机往自己脸上贴金? “臭不要脸。” “嗯,确实。” 楚寻城附和着她的话,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料,传到燕檀身上,抱的久了,彼此接触的地方也暖洋洋的。 这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让燕檀面上微微发烫。 她很不适应。 楚寻城到底又在刷什么花招? 燕檀忍不住推了推他,“起来,你……” “太累了,让我抱会儿。” 楚寻城这样说着,声音也越来越轻,人似乎渐渐睡了过去。 燕檀更加莫名其妙。 她本可以强硬推开楚寻城,但不知为何,手在触碰到他身上绸缎柔软的质感后,燕檀到底没有发力。 外头天色渐渐黑沉下来,清冷的月光将屋里照的透明,照出凄清的冷意。燕檀看着,倒越发觉得身上那份暖意跟火炉似的,暖的灼人。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燕檀不知何时睡过去。 直到夜里,身边的温度越来越火热,烧得人冒汗。燕檀整个人仿佛到火焰山走了一遭,喉咙被烧的发干。 她睁开眼,忍无可忍的把身上人推开,冷气透进来,燕檀才终于觉得能呼吸了。 不过她似乎用力过猛,让楚寻城撞到了床柱上,男人除了发出一声痛苦闷哼之外,并没有清醒。 正是那细若蚊足的一声轻音,让燕檀敏锐意识到不对。 “楚寻城?” 呼唤着他的名字,楚寻城却没有一点反应,燕檀的手搭上了他的脑门。 触之,一片滚烫。 第八十四章:彻夜照顾 装病的人,最后一语成谶。 燕檀无言沉默半晌,最终认命起身,点了灯为他号脉。好在只是突发高热,暂时失去了意识。 她转身为他找药,动静吸引来了外头守夜的婢女,睡眼惺忪进来查看情况。 “小姐?” “世子高热,你去打点水来,一会儿再把药熬好了端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清云连忙点头,着手去准备了。 燕檀就着端来的水给楚寻城擦汗,降温。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人,病倒后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乖巧。 他身上的衣服也早被汗水打湿,燕檀干脆帮他换了一身。做完这些,婢女的药也熬好端了进来。 燕檀接过药碗,“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由我来照顾。” “那岂非太辛苦小姐?” 婢女受宠若惊,总觉得这些都是他们下人的活。燕檀让她回去休息,总觉得惴惴不安。 “没事,去吧,天亮后你还要做事,早些休息也是好的。” 燕檀坚持,婢女也没有勉强,很快回去休息了。 这头,燕檀也开始给楚寻城喂药。即便生着病,意识不清,他却还是不喜欢吃药。 在尝到苦味后,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紧闭着嘴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了。这副意气用事的模样,好像稚童一般。 她没惯着,强行撬开了楚寻城的嘴,往里头灌药。 男人迷迷糊糊想要睁开眼,但最后又因为体力不济,有气无力的转转眼珠子,最后一动不动。 燕檀倒很满意这番配合,给楚寻城喂完药,她自己身上都折腾出一层薄薄冷汗。 站起来准备活动一下时,手蓦地被人抓住。燕檀心中一惊,几乎下意识以为楚寻城醒了。 但定睛一看,并没有。男人仍旧迷糊不清,只是半梦半醒间抓住了她的手。 稍微有些用力,不知是把她当成了谁?燕檀眼底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深色,看不出眼中复杂思绪。 这时,房间里传来窸窣的动静。 燕檀回头一看,发现青蛇嘴里叼着一卷纸,正往她这边过来。 燕檀心中微微诧异,怪不得醒来后没有见到它,原来是跑到别处去了。 “这是什么?“ 等到小卷靠近之后,燕檀取下了它嘴里的纸张,摊开后一看,整个人当即僵在那里。 青蛇看了一眼楚寻城方向,而后用两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告诉燕檀。 【在他书房暗格里头发现的,感觉你会在意。】 燕檀抿了抿唇,她确实在意。楚寻城的书房中,怎么会藏有调查她燕家密室的图纸? 她不由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人,楚寻城仍旧唯有觉察,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燕檀收回目光,将图纸重新卷好递给青蛇。 【放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小卷立刻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又像之前一样,静悄悄的离开。 没多久,它便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房内的灯熄了,燕檀趴在床边双眸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至于此刻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青蛇就不知道了。 它只是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盘成几个卷,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次日,日出东方,紫气东来。 在清晨的鸟鸣声中,楚寻城缓缓睁开眼。身体微微有些脱力,喉间带着些干渴的不适,泛着淡淡的苦味,像是经历了大病一场。 但出乎意外的,身子又很清爽,轻飘飘的轻盈。 楚寻城隐隐觉得不对,等他侧过头时,整个人突然一僵。 他完全没有想到燕檀竟趴在床边熟睡,双眸安静的闭着,纤长的睫毛像一把羽扇。昳丽的容貌在晨光中格外柔和,美不胜收。 高热的记忆渐渐回笼,楚寻城隐约记起昨夜不大舒服。 她就这样照顾了自己一夜? 想到这里,楚寻城内心无比柔软,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 楚寻城胸口饱涨,他蹑手蹑脚下床,悄悄为她披衣。 这时,燕檀睁开了眼,楚寻城的手僵在半空中。 一瞬的浑浊过后,燕檀眼中恢复了清明,明白过来他再想做什么。刚要开口时,外头传来丫鬟的敲门声。 “小姐,药熬好了。” 燕檀这才想起,自己昨夜叮嘱过让丫鬟早间再熬一回药,方便楚寻城醒后服用。 眼下,正是时候。 于是原本到嘴边的话变成了:“醒了就吃药。” “嗯。” 楚寻城淡淡应了一声,却依旧坚持着把外衣披到了燕檀身上,耳根泛着微红:“苦,你喂我。” 燕檀看向他:“你是小孩子吗?” “世子妃头一回知道我嫌药苦?” 他说得极为坦然,不仅没有一丝羞愧和不好意思,反倒让燕檀听出了一股引以为傲的味道。 燕檀无奈,但还是接过了药碗在丫鬟羞涩惊讶的眼神中,盛起一勺递到了他嘴边,楚寻城张口含住。 男人的视线始终未从燕檀离开过,燕檀被他看的脸上微微发热。 丫鬟自觉不好打扰他们,非常有眼色的退下了。 只剩两人之后,燕檀千月发觉的屋里燥热,空气沉闷不流通。她有意早些结束这暧昧磨人的喂药。 但老祖宗说的那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并非毫无道理。 因为着急忙慌,结果反而手忙脚乱,不小心将药喂急,楚寻城吞咽不及溢出一些。 褐色的药液顺着楚寻城棱角分明的下颌,沿着修长脖颈往衣服里头钻。 燕檀慌了神,忙抓起手帕给他擦拭。 指尖擦过柔软唇瓣,接触瞬间,好似有一道电流划过。两人同时愣住,怔怔看着彼此。 空气中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牵动着思绪。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石子敲击的动静,让两人强行回神。 楚寻城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暗卫投进来一个竹筒,楚寻城一把接住,取出里面的信件后神情一滞。 在燕檀探究的视线中,他把纸条在她面前展开。 燕檀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急报—— 国师醒了。 第八十五章:故人相见 皇宫。 得知国师醒来,还听说他急着面圣的消息后,皇帝第一时间赶到国师府。 皇帝拦住虚弱想请安的魏江清,将人扶起后,语气激动而感慨。 “爱卿,你总算无恙,叫朕挂怀许久,往后可不能再冒进了。” 魏江清受宠若惊,却没忘了正事,“皇上,臣观星象异变,需重启燕家密室镇国运。” 皇帝脸赫然一沉:“你说什么?” …… 长平侯府。 楚寻城昨夜发病的消息,还是传进了长平侯夫人耳朵里。燕檀他们才用过早膳,她就着急忙慌过来探望。 见到楚寻城恢复了气色,长平侯夫人一颗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实在太可恨了,不过你且放心,早前你父亲已经进宫面圣上告伏击之事,想来过几日便有结果。” 她虽这样说着,但无论楚寻城还是燕檀,都不大当一回事。 长平侯夫人却很重视,还让人熬了补汤,连燕檀的份也准备的足足的。 “檀儿你多喝点,照顾寻儿辛苦,可别自己也病倒了。” 充满腥气的补汤怼到燕檀面前,即使面对苦药也面不改色的她,这回有些犯难。 在长平侯夫人期许的目光中,根本说不出推辞的话。 唯独楚寻城不受这些顾虑,一把把汤碗拿了过去,“什么补汤,腥臭的很,哪里喝得下?” 话音刚落,就被长平侯夫人敲了下脑袋。 “良药苦口懂不懂?檀儿一碗,你喝两碗。” “还一个大男人呢,遇到刺客需要靠媳妇救就算了,回来檀儿没病,你自己都被吓趴了,反倒要让檀儿照顾你。” “我看你就是虚的,平时给你那些药有没有好好喝?是不是又偷偷背着我们去外头鬼混了?” 长平侯夫人的眼神像灯笼一样,打着灯在楚寻城身上搜刮,似要看穿他所有辛秘。 骤然一口锅扣下来,楚寻城又冤又头大,还有一瞬的心虚。 长平侯夫人那些补药他确实私下偷偷倒掉了,但他绝不是比燕檀体虚! 刚想澄清是巧合,结果忽然听到耳畔传来浅笑,燕檀笑得意味深长。 “世子还是喝了吧。” 燕檀这话落进长平侯夫人耳朵里,就多了层别的意思。 无疑是验证楚寻城身子不行,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长平侯夫人心下一横,冷冷瞪了楚寻城一眼,“你还是多喝一碗吧,喝三碗。” 楚寻城听得两眼一抹黑。 这时,下人们匆匆拎着一个小太监进来,长平侯夫人仔细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人。 她立刻恢复一脸正色,怀揣着敬畏之心询问:“陈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太监给她请安问了好,当即说明来意:“皇上有旨,请二世子和世子妃进宫一趟。”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表情皆变。 长平侯夫人本来还想打探索为何事,但太监自己也不清楚,她便不敢耽搁,急忙让人伺候着燕檀和楚寻城洗漱打扮,这才随着皇上的人一同进宫。 燕檀重新坐上了进宫马车,昨日种种在眼前浮现,仿佛一切都是似真似幻过眼云烟,飘飘然如同置身梦境。 耳边突然传来了楚寻城低沉声音,“怕吗?” 燕檀不由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怕什么?” 说的好像他们进宫这一趟,就回不去了似的。 她可没做什么亏心事。 “多半是为了昨日行刺之事吧。” “大概吧。”楚寻城心里也没有底。 如果只是为了刺客的事,皇帝放不着这样大动干戈,宣他二人进宫。多年在京中隐忍蛰伏的经验告诉楚寻城,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等他们进宫以后,看到太监带领着他们所去方向,并不是皇帝所在的乾清宫,亦或是御书房,楚寻城顿时警觉起来。 “陈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世子的话,要去的是国师府。自国师醒后,皇上就一直在那处,咱们现在自然也要去那里。” 楚寻城皱了皱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他深邃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阴翳,幽幽沉沉的,叫人难以看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燕檀心里也泛起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就连广袖下的手,也不由自主握在了一起。 一直以来,燕檀都无比希望能够见到传闻中的那位国师,却总是因为各种偏差,一再错过,没有机会相见。 从所了解的种种信息来看,那位国师大致能与她曾经教导之人对得上。但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对自己的事又了解多少?她心里也没有底。 更让燕檀不确定的是,她不知道魏江清眼下是敌是友。他苦苦寻觅“故人”究竟为了什么?当年自己离奇消失,又莫名其妙来到百年之后。 这一切又是否跟魏江清有关? 燕檀心里冒出了太多疑问,不可否认的是,这次去见魏江清对她来说绝对是冒险之举。 要么不被他记得,要么彼此相认为她助力,要么……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燕檀算不出命运走向,但她并没有打算退缩。 眼看着离真相越来越近,怎么可能放弃? 这样想着,燕檀的眼神很快坚定起来。 从宫门口到国师府的距离并不远,但对燕檀和楚寻城来说却是一段不小的漫长路径。 太监将他们领了进去。 燕檀视线率先被屋子里的那道明黄色吸引注意,跟着楚寻城一起请安行礼,视线只匆匆扫了一眼床上虚弱之人,便埋下头去作谨慎状,不再乱看。 床上的人老态龙钟,面色苍白的很,一看就是油尽灯枯之象。沧桑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当年傲气志童的神韵,却是命不久矣。 燕檀心中生出淡淡感慨,曾经还朝气蓬勃的稚童,眨眼间垂垂老矣,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何其岁月不饶人?燕檀只觉得人的命数当真是玄幻极了。 她虽未敢多看,即便如此,燕檀却能感觉到国师精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回转了许久。 惊愕着,辨认着。 忽然阴郁沉沉。 “爱卿?”见他半天没开口,皇帝起了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燕檀。 燕檀老实本分的站在那里,委实看不出什么。 魏江清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同皇帝说道:“皇上,能当大用,可以跟他们说。” 第八十六章:夜访 能当大用? 国师鲜少夸人,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实属难得。 皇帝再度把目光落到燕檀他们身上。 不过只稍稍在燕檀身上停留一会儿,就直接转向楚寻城。古井似的眸中浮出一抹深色,稍纵即逝。 须臾,他沉声对二人吩咐:“眼下朕有件事,要你二人去办,你们可愿应允?” 皇帝的命令,谁敢不从? 燕檀和楚寻城接连应下,异口同声的一句“但凭皇上吩咐”,听得皇帝眉目舒展,脸上带起一道淡淡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也不是什么难事,国师准备重启燕家密室,你们在旁协同助他办成此事。” “需低调行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一语平地起惊雷,燕檀和楚寻城虽早已心起波澜,面上却为显露半分,一个比一个听话。 “微臣听命。” “臣妇亦然。” 看着顺从应下的两人,皇上虽满意这番表现,心里却又添了些别的想法。答应的太快,一点犹豫和困惑都没有,反倒让人心起疑窦。 皇帝看着他们,貌似不经意道:“你们就不好奇重启密室是为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考验,楚寻城闻声抬起了头。却是瞪大眼睛,一脸好奇懵懂的注视皇帝,话里带着几分痴相。 “可以问吗?燕家还有密室?那皇上重启密室是为了什么?” 皇帝还未沉脸,旁边燕檀就直接拽了楚寻城一把。 她低声轻斥:“皇上让我们办事,你只管照做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说罢,她诚惶诚恐跟皇帝请罪,“皇上恕罪,家夫鲁莽不知。为皇上分忧,本就是我们臣民的分内之事,单凭皇上差遣,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不敢乱听乱言。” “能为皇上尽心,是我们的福气。” 燕檀这一番话虽有阿谀之嫌,但皇帝要的就是这份臣服态度。他满意点头,“朕就随口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他心中疑虑也随之打消了。 楚寻城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是个纨绔草包,没什么脑子。也就燕檀有几分小聪明,是个识时务的,长平侯夫人倒是给他挑了个好媳妇。 皇帝大手一挥,“行了,你们先回去。” “刺客的事,朕已经着人调查,有消息后自会通知你二人。” 两人谢恩告退,从国师府出宫的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坐上马车,远离皇宫,步入市井喧嚣。 楚寻城才看向了燕檀,“你可知道,皇帝为什么要重启燕家密室?” “又为何派你我二人,协助国师调查?魏江清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劲……” 燕檀早知他定会问这些,只给了楚寻城一个无奈眼神。 短暂的对视中,楚寻城莫名觉得遭她嫌弃了一番。 而后,就听燕檀无奈道:“世子,我虽懂些占术,但非无所不知,人心难测,我哪里知道别个心里想什么?” 就连她被安排帮忙重启密室这事,燕檀自己都一头雾水,更谈不上为楚寻城解惑了。 “你觉得这次密室能开启吗?” 上回在后山所见情形历历在目,保不齐又会闹出人命来。 “不知道。” 燕檀实话实说。 她本以为燕家密室是因为魏江清的缘故,才导致无法再开启。可今天接到皇帝旨意,燕檀才不得不改变想法。 如果真是魏江清所为,开启密室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再搞什么由头,把她和楚寻城牵扯进来。 除非…… 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离宫前,魏江清偷偷紧盯她的视线,燕檀心里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交缠在一起,实在分不出个所以然。 想不明白,燕檀索性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吧。” 楚寻城难得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颓丧的意思,那个云淡风轻,好似一切尽在掌握的人,原来也有犯难的时候。 不知为何,楚寻城心情不错。 “无妨,我会护着你。” 听着那道清润坚定的声音,燕檀抬起头,就见楚寻城一副自信满满的保护者姿态。 就连老太公和燕明远都不曾说过要护着她。 燕檀心中感到一股暖意的同时,冲楚寻城挑了挑眉,然后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楚寻城没等到她的回应,反倒瞧见这个动作,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燕檀声音轻浅:“在算我护着你的次数,之前跟你说有血光之灾不要随意出门,你……” 这下楚寻城听懂了言下之意。 二人相识以来,他帮燕檀的次数屈指可数,反倒是燕檀次次救他于危难,帮他摆平许多难题。 如果是真遇到什么危险,大概率也是燕檀护着他居多,这样看来自己在燕檀面前,委实没什么资格提保护。 楚寻城青一阵,白一阵。 最后不服气剜了她一眼,语气霸道,“反正你是本世子的人,我护定了。” 他会用行动向燕檀证明这一点。 燕檀听后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笑着。明晃晃的笑容,带出楚寻城脸上的燥意,身上也微微发热。 总感觉被她当成笑话了,羞恼的让人想把她丢下车去。 长平侯夫人早早在府里盼着,见到两人回来,一颗心才算落回到肚子里。 “皇上传你们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想着皇帝不宜声张的吩咐,燕檀和楚寻城只说了皇帝让他们办事的事,其他的一概不提。 如此,长平侯夫人倒没在追问,只是叮嘱他们:“既然是皇上的吩咐,你们可要好好替皇上办事。” 又同两人说了会儿话,长平侯夫人就去看望庄青妍了。 入夜后,燕檀准备歇下之际,门口的家丁匆匆来报:“世子妃,国师来访,说是有要事想单独见见你。” 家丁话音刚落,燕檀便感觉一道炙热视线落在身上。 楚寻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眼神中既有打探,亦有打趣。 好似在无声调侃她白日里说的不知情一般。 燕檀抿了抿唇,未来得及开口,却先听楚寻城缓缓道:“世子妃快去吧,可别叫人等久了。” 见状,燕檀转而对着丫鬟吩咐:“去把你家世子珍藏的好茶泡上,待客。” 楚寻城挑眉,她倒一点儿不客气。 第八十七章:魏江清的试探 燕檀行至时,下人们早已将国师迎进前厅。 魏江清高座于客位上,打她进来后,一对眼珠子完全黏在了燕檀身上。 燕檀恍若未闻,客套的与他行礼问好,语气友善中透着疏离,却又挑不出一点错漏。 “国师大人安好,不知连夜前来是?” 她故作迟疑,探究,仿佛真因他的到来诧异和惶惶不安。 魏江清视线在燕檀身上停留许久,转而看向她身边的仆从。 燕檀当即明白,他这是想自己禀退左右。 这样二人才可以谈些别人不能听的私事,恰好燕檀也有这般打算。 “国师有事与我相商,你们先退下。” “是。” 下人们得了命令,井然有序的离开。 魏江清无声看着眼前一幕,脑海中想起出宫前打探到的,与燕檀相关的传闻。她果然很受长平侯夫人器重,在侯府里说一不二。 苍老的视线又扫过她的脸,魏江清神情一阵恍惚。 眼前的眉眼与记忆中模糊的面孔重叠,越发清晰,恍若隔世。 魏江清情难自抑的抿了下唇,喉结也跟着微微滚动,唇颤抖着。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视线无比直白的盯着燕檀看了许久,不知想些什么,十分出神。 燕檀基本可以肯定,他已经认出自己来。 但魏江清可以怔然发愣,她却不行。 燕檀做出一副被他看到发毛,坐立不安的模样,声音也柔弱可欺。 “国师?” 轻颤的声音,拉回了魏江清思绪,叫他回过神来。 魏江清当即意识到,眼前之人跟他熟悉的那个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 当时年幼加上时隔多年记忆久远,依稀只记得那人天之骄女,叫人望而生畏的独一份清冷气质。 眼前之人虽像,气势上却弱了几分,但她给魏江清的感觉依旧不简单。 像是……刻意藏拙般。 魏江清定了定神,“贸然深夜来访,是为商议密室重启事宜,希望没有叨扰到才好。” 燕檀笑笑:“国师大人言重了,不知您老人家想商议什么?” “你既是燕家人,对燕家密室了解多少?” “不知道。”燕檀时刻不忘提高警惕,“臣女自幼养在乡下,也是回到家后才听说了这事。” “自幼养在乡下,可有见过什么人?我听说,你对占卦卜算很是精通?” 燕檀一脸困惑,“能见什么人?卜算跟祖父学了点皮毛,怎么敢在国师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大人不是为密室而来,怎么反倒问起我的事了?” 燕檀满是不解,“小女自小在外,对家里的事不甚了解。若是为了密室之事,大人怎么也该向祖父他们请教才是。” 燕檀言辞恭敬,话里话外透出无能和爱莫能助,却又表现出一副真为国师的差事尽心竭力模样,叫人挑不出错。 然而,魏江清恍若未闻。 他只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密室外的阵法其实很好破解,只需要燕家百年前失传的阵法口诀” 燕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既是如此,国师就更不该问我了。” “小女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娃,哪里懂得百年前的事?若问祖父,他老人家或许知道什么。” 燕檀说的极其真诚,想要为他分忧。 魏江清却眉头紧锁,若是老太公真能帮上忙,也犯不着说是失传百年,更不必在这里同她兜圈子了。 她这副一问三不知模样,属实扫兴。 继续追问下去,怕也只是浪费时间。 魏江清深深看了燕檀一眼,“其实如此,老夫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燕檀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打发了魏江清,下意识起身客套,“晚辈送送国师大人。”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突然一声细微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国师袖中滑落出来。 燕檀下意识顺着声源处去看,却只看到一枚陈旧的罗盘残片。 那熟悉的古铜色,还有诡异的图腾,竟与燕曲欢被毁坏的罗盘同源。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魏江清身上? 燕檀瞳孔微缩,因为惊诧一时掉以轻心,殊不知这点异样早被魏江清捕捉的一清二楚。 燕檀尚未察觉,只是说了句,“大人,您的东西掉了。” 说完,便要俯身去帮魏江清把东西捡起来。 然而就在燕檀手指触碰到残片瞬间,指尖烧起了一簇焰火,燕檀下意识收回手。 没等她反应,一道疾风从耳畔刮来,燕檀身体本能往后侧开,及时躲避掉。但这并没完,一团妖异的火焰化作长鞭,有意识朝她攻击而来。 而操纵这团诡异焰火的人正是魏江清。 他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以术法步步紧逼,招招都攻人死穴,危险十足。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燕檀一边灵活的四处躲避,一边还不忘佯装愤怒与惊恐向魏江清发出质问。 但魏江清却没有一丝要解答的意思。 他非但没有停手,嘴里振振有词念着口诀,那一团火焰骤然燃烧的更加灼烈,迅速绕着燕檀围成了一个圈,不断缩小朝她靠拢。 强势的堵住了燕檀所有退路,若再不出手,只有被焰火吞噬的凄惨结局。 燕檀眸底生寒,终是忍无可,反手捏了诀,在周身化出一道天然的水障,隔开了那些火焰。 但火并未遇水消散,反而强势的抵抗起来,激烈的两股力量两相碰撞,周围卷起了狂风,帘子翻飞,桌椅乱颤,灯笼滚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 府中的侍卫被这异动所惊,纷纷赶过来查看情况。 而这时,魏江清忽然收了手,焰火尽数消散。 原本朝他攻击去的水流,最后也堪堪停在他面前两指宽的地方。水幕落下,显出他那双已经微微发红的眼。 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激动之色,死死看着燕檀,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世子妃,国师大人?” 府中侍卫胆战心惊看着气氛诡谲的二人,以及地上的狼藉,心里直犯嘀咕。 魏江清却一言不发,兀自走了出去。 第八十八章:朦胧期待 明知魏江清定然与燕檀发生了摩擦,但碍于他的国师身份,侯府侍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而后,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到燕檀身上。 “世子妃?” 为首的人小心询问燕檀,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二? 就在这时,拱门外匆匆闯入一道修长身影,衣袂翻飞。 其他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楚寻城。 他无视现场僵硬的气氛,很快一眼锁定燕檀。瞥见她往下滴血的指尖,瞳孔一缩,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无形间流露的强势气息,看得燕檀心口发紧。 不过眨眼间,他就站到了面前。在燕檀以为他会发问时,他却拉起了她另一只未受伤的手。 “跟我走。” “哦。” 燕檀定了定神,任由他牵着,被拉回厢房。 院里的丫鬟刚迎上来,就被楚寻城差遣着去取药,而燕檀则被他按坐在床沿。 受伤的那只手,被他小心翼翼捧起。 原先白嫩的掌心,赫然多了一片灼伤,一路蔓延到指尖,鲜血淋漓。 楚寻城眉头一蹙,周身的气息也冰冷了许多,微微瘆人。 “天呐,怎么伤成这样?” “才出去了一会儿,小姐怎么就受伤了?一定很疼吧?” 丫鬟拿药过来,看见燕檀手上伤势吓得一惊,面上的关心却不作假。 楚寻城没说话,从她手里接过药,又拿起干净手帕轻轻为燕檀擦拭起手上血迹。 他动作很轻,手绢也是丝绸做的,材质十分柔软,但在触碰到燕檀手上灼烧以后,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楚寻城立马看向燕檀,眸色深幽,抿了一下唇轻声道:“忍着点。” 说完这话以后,他的动作越发温柔起来。 谨慎小心模样,仿佛是在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看的燕檀心口热了几分。 过了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世子竟也有铁汉柔情的时候。” 旁边的丫鬟立马搭话,“世子一向对世子妃很好。” “你们先下去。” 楚寻城头也不回的支走了其他人,等到房门掩上,他才缓缓看了燕檀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去。 什么也没说。 燕檀却不由得心口发紧,这一整晚楚寻城都实在安静的过于异常。 她一直等着他问出来,楚寻城却迟迟没有开口。 对于准备好作答的人来说,久久没有被提问,同样是一种淡淡的折磨。 燕檀决定主动出击。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楚寻城依旧不语,只是将药粉撒在了燕檀掌心,身体上的疼痛让燕檀不由自主轻轻抽搐一下。 这一次楚寻城没有抬头看她,沉默的不知想些什么。 燕檀不打算任由他继续下去。 “都是那个国师突然发难。” “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打听我认不认识什么人?认识谁他也不说,卖足关子。” “最后又问我燕家密室失传的阵法口诀,我不知,他就发了疯,突然攻击我。” “还德高望重呢,我看倒像个失心疯。” 反正魏江清不在,燕檀堂而皇之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楚寻城已经为燕檀包扎好伤口,然后才淡淡抬起头。 “那以后离疯子远点。” 轻描淡写的口吻,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说当朝国师的坏话,全然不怕别人听了去。 燕檀忍俊不禁:“这莫不是夫妻所见略同?” 楚寻城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烛火下交汇。恍惚间,时光好似也在这一刻定格。 朦胧光晕下,他们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平日里瞧惯的那张脸,突然变得极为出彩。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宛若一卷生动的山水图徐徐在面前展开。 忽然,楚寻城低下了头,俯身靠近。 似有冷香拂面,燕檀心口一紧,不由闭上了眼。 然而,只是一缕微不可察的冷风擦肩而过。 燕檀睁开一只眼,却见楚寻城只是吹熄了蜡烛。 黑暗中,传来他微微沙哑的声音:“睡吧。” 燕檀一阵默然,不由抿了抿唇。 吹蜡烛就吹蜡烛,突然凑那么近,吓了她一跳。 刚才她竟以为……燕檀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迟迟无法平息,简直不对劲。 不过她并未往下深想,夜已经很晚了,她渐渐陷入沉眠。 …… 另一头,皇宫里。 燕曲欢看着罗盘上重新浮现的裂痕,眼神阴鸷,浑身萦绕着浓郁的毁灭气息。 “怎么又开裂了?上回不是已经让你杀了那么多人?” 比起数百条人命惨死,她更对罗盘的不中用恨铁不成钢。 上回昏迷清醒后,她才得知一夜间罗盘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心里自然有些后怕,唯恐应付不过去。 但好在皇帝是个蠢人,并没有怀疑她不说还重重嘉奖。燕曲欢顺理成章把所有杀人过失,全推给所谓的“邪祟”。 好不容易帮助罗盘恢复力量,她也成功获得皇帝信任,眼看就要继任下一任国师。 偏偏这个时候罗盘却拖她后腿。 要是再杀人,岂不是打脸了她先前彻底消灭邪祟,不会再有人遇害的言论? 而且眼下魏江清已经醒来,万一被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只是想想,燕曲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唯恐遭到反噬。 她绝不能功亏一篑。 罗盘却不以为意。 【你可以不为我找血包,就这样吧,你也别想再赢燕檀,我们俩都对付不了她。】 【你还是趁早认输吧。】 燕曲欢脸色阴沉,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暴戾。 认输?这比杀了她更叫人难受。 燕曲欢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输给燕檀,她冷冷看着罗盘,轻蔑的勾起嘴角。 “不就是杀人吗?你想要多少就杀多少便是。” 反正手上已经多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些人的存在对于燕曲欢来说就如同蝼蚁一般。 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她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但是…… “这次你必须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能在宫中引起恐慌,更不能被那个死老头发现。” 听到这些要求,罗盘想了想,然后很快表示——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那个办法了。】 第八十九章:邪气暴涨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 燕曲欢面无表情洗掉脸上不慎沾染的血迹,铜镜映出了她略显阴沉的眉眼。 洗手架上,饮饱了鲜血的罗盘裂缝已经缓缓愈合,往外渗着缕缕黑气。燕曲欢眸色发沉,看了眼床底隆起的位置,一言不发抿着唇。 等她回过头来时,面前镜中的倒影却变成罗盘中的厉鬼。饶是在梦中见了无数次,面对它的赫然出现,燕曲欢还是心跳漏了一拍。 如今,她早已大致分辨出那屡次追逐她的鬼影就是罗盘。 比起恐惧,燕曲欢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少装神弄鬼的吓唬我。” 镜中的厉鬼发出森森阴笑,声音飘渺而尖锐:“再多些血……你就能取代国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燕曲欢心里默默重复着这番话,眼里多了些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翌日,燕曲欢早早便醒了过来。 拉开床里的暗格,看到里头已经空瘪的布袋,她暗暗松了口气,眼中折射出一道冷光。 很好,罗盘并没有骗她。 看来她可以多给罗盘弄一些养料,助长它的修为早日帮自己跟燕檀抗衡。 燕曲欢只觉得前景一片光明,满是希望。 另一头,宫外长平侯府。 燕檀他们刚早起洗漱完,长平侯夫人便一早的赶了过来。 她开门见山问:“我听说昨个国师来府里了,还跟檀儿起了冲突是吗?” 燕檀还未来得及作答,一旁的楚寻城就率先开口。 “不是什么要紧事,一点口角之争,那家伙老糊涂了。” 长平侯夫人听得两眼一抹黑,连忙屏退了其他下人,而后才上手拧了下楚寻城的胳膊。 “怎么说话呢你?那可是国师,即使咱们这样的人家,也轻易得罪不起。” “反正他也半截身子入土,没几天好活,怕他做什么?” “这话倒是没错。”长平侯夫人下意识点了点头,很快发觉自己被带进了沟里,“去,少祸害我。” “反正只要他还在一天,你都不许在外表示对他的不敬,听到了吗?” 长平侯夫人厉色严声警告,直到楚寻城作出了保证,她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才一本正经的看向燕檀,“檀儿,不怕。娘会给你撑腰的,咱也不能完全任由别人欺负。” 这番话语完全出乎燕檀意外。 如果事情发生在燕家,不用等到今天,当晚老太公跟燕明远就已经按着她脑袋,逼她去给国师赔礼道歉了。 可偏偏长平侯夫人却不是这样的。 一边说着得罪不起国师,一边又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边,说不会让她被欺负了去。 “娘,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他们说你得罪了国师?” 长平侯夫人这样说着,很快不屑撇了撇嘴,“我不了解国师,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我们朝夕相处,檀儿你的性子是最与人为善的。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人交恶,我看分明是国师对你心存误解,故意发难。” “咱们才是一家人,不管他的。” 长平侯夫人说的霸气豪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满是温情。 自从燕檀多次于危难关头,对楚寻城舍身相救后,长平侯夫人就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家人不维护,难道还叫别人欺负了去? 听着长平侯夫人霸气护短的话,燕檀心中无比动容。 跟楚寻城这桩婚事起初并非她本意,没曾想却阴差阳错地,为她找到了值得依托的又一亲人。 无论将来她和楚寻城结局如何,自己都势必回报长平侯夫人这份信任的决心。 “娘,谢谢你。” “这孩子,净说傻话。” 长平侯夫人捏捏她的脸,同二人说了会儿话后才离开。 下午的时候,燕檀收到了燕府来信。 老太公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和魏江清起摩擦的事,专程书信过来,让她好好去给国师赔个罪。 甚至还表示,已经书信了宫里的燕曲欢,想她从中斡旋帮燕檀求情。 看信时,燕檀并没有回避楚寻城。 而后,楚寻城直接把信纸从燕檀手上拿走,当着她的面,拿火折子点燃了。 “不必理会他们,我等会儿告诉母亲,请她好好管教福利多嘴的下人。” 燕檀微微一笑,这事倒不一定是府中下人走漏的风声,但好好管管也没什么不好。 就算楚寻城不这么做,燕檀也没打算回应燕明远他们的诉求。 就在这时,小卷突然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我觉得,你还是趁机进宫一趟吧。” 燕檀和楚寻城双双看向了它。 “我感应到一股邪气,宫中又有人作乱,发生了好几起血光之灾。” “跟你那个妹妹有关。” 听到后面那句话,燕檀脸彻底沉了下来。 燕曲欢在做伤天害理的事,她能隐隐预感到,但人各有命非外力所能轻易改变,有时候即便是她也只能顺天由命。 但她看不明白的是魏江清。 他就当真老糊涂了吗?发生在宫里的事一点也不起疑,还有他身上那枚罗盘残片,燕檀很难不把它跟燕曲欢手上那枚罗盘联系起来。 燕曲欢获得罗盘的机缘,莫不是也跟魏江清有关? 燕檀整个人愈发沉默。 楚寻城见她这样,轻声道:“管不了的事,索性别管了。” 他的目光落到燕檀包扎的手心,当时楚寻城虽未在现场,但后来听暗卫的讲述来看,燕檀的术法功力比不上魏江清。 昨天忌惮着府中侍卫才草草了之,下一次是否还能如此幸运?楚寻城不想再看见她受伤。 燕檀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可以不在乎,但事关国运,你确定要我坐视不管?” 楚寻城沉默了许久,燕檀理由太充分,他根本没有反驳余地。 “我跟你一起去。” 燕檀点头,“这个自然,有件事只有你能去做。” 听到这话,楚寻城忽然有种不好预感。 第九十章:偷偷潜入 皇宫,燕曲欢寝宫。 “寻城世子找我?” 燕曲欢放下手中案牒,神色莫名地看向前来汇报的宫女。 她与楚寻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以为只有她找楚寻城的份,什么时候那人主动找过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曲欢又问了句,“可有说什么事?” “没。”宫女如实摇头,“寻城世子只说有事相商,邀你过去。” 燕曲欢眉头紧锁,难道是为了给国师赔礼道歉的事? 国师去长平侯府那次,她其实也悄悄尾随了,为了不被他们发现还动了些特殊手段。 结果却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魏江清对燕檀的态度很奇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更没有对她产生怜惜天赋,收徒的想法。这点倒让燕曲欢松了口气。 但也只是暂时的,直觉和罗盘都告诉她,尽量不要让两个人再产生交集。 燕曲欢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家里来信希望她从中调和燕檀跟国师的关系,她直接一封书信回去撒了谎。表明国师并没有生燕檀的气,这才安抚住家里。 大概楚寻城也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吧。 昔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纨绔世子弟,如今不还是乖乖求着她施恩办事?这么一想,燕曲欢顿时浑身舒展,每寸皮肉上都写着得意。 “行,我等会儿过去,你让他再等等。” 燕曲欢故意拿乔,摆足了姿态。 她端起了茶杯,小口小口啜饮起来,消磨着时间。 躲在暗处的青蛇通过神识分身感知到这一幕后,无语将这一情况反馈给身边的燕檀。 【你这个妹妹简直绝了,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小人得志。】 【你说说,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你俩天差地别呢?】 燕檀没接话,她也不是头一回知道燕曲欢爱面子,虚荣成性了。 没法儿,现在也只能静静等着燕曲欢离开,她再伺机潜入寝宫中。 如此又过了一些时间,燕曲欢才慢悠悠出门。 等到她走远以后,燕檀也随之行动起来。 隐匿气息绕开了殿里的宫女,只化出一阵清风,轻轻推开了门。 “哎呀,真是怪了,平时也没这么大风啊。” 宫女一边说着,一边掩上了门,殊不知就在她面前静静站着一个人。 【你这法术真厉害,改天也教教我呗。】 青蛇眼睁睁看着宫女从他们身边过去,却一点也没有看见燕檀,止不住的新奇。 燕檀撇了一眼青蛇,都百年精怪了,还稀罕这个? 小卷好似看懂了她的眼神,蛇脑袋微微向前,【这叫学无止境。】 【别贫了,正事要紧。】 不知道楚寻城那边能把燕曲欢绊住多久,燕檀只想速战速决。燕曲欢这寝殿,处处透着一股阴寒,不知造下了多少杀孽。 只是站在这里,燕檀便感觉到一股不适。 该说是魏江清有意纵容呢,还是老糊涂了,对这个徒弟信任的过分?若是他来瞧过一眼,不会发现不了异常。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时至今日,燕檀依旧琢磨不透这点。 小卷已经在她的吩咐下行动起来,这里嗅嗅,那里看看。 很快它就停在了燕曲欢的床榻边,神情凝重,“这里。” 燕檀闻声走了过去,之前看了一眼床的构造,当即蹲下身来,打开了床下的暗格。 一块灰色的麻布闯入眼帘,上面斑驳交错着暗红色的血迹,通体散发着不祥气息。 虽然气味盈利的极好,但阵法却瞒不过燕檀这样的大能。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腥和尸臭熏的人做呕,燕檀不适的皱起了眉。 小卷更是直吐舌头。 【我去,臭死个人,她晚上怎么睡着的?这跟直接睡死人堆里有什么区别?】 燕檀眉头紧皱,将那团脏布摊开以后,布上由血迹组成的诡异阵法也徐徐展露在她眼前。 看清图样,燕檀眸底生出一片寒霜。 阴煞化骨阵。 穷凶极恶的歹毒术法,不论死活一旦被这阵法缠上,只需一晚便会被化骨吞肌,啃食的连渣也不剩,灵魂此生不如轮回。 燕曲欢居然使下如此丧尽天良的术法,她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反噬其主,必遭天谴吗? 真是无药可救! 燕檀压抑着心头怒火,一边快速取出几道符来快速压在尸布上,一层淡淡金光浮现,符咒化成无数道细碎的金芒,附着在那块布上,隐匿不见。 做完这些,燕檀迅速将布重新塞回了原位。 刚才看见房中有些她令在意的东西,燕檀本想继续深究一番,外头传来宫女惊讶的声音,“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青蛇一惊,完全没想到燕曲欢会突然折返。 它本想招呼燕檀,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就被人一把提溜起来,粗暴地塞进了袖中。 燕檀不慌不忙地准备偷偷溜走,这时脚下无意间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多出来一块小白骨。一团黑气中隐隐透出了诡异的红光,霎时间,屋子里的其他黑气也纷纷显现。 燕檀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动了房间里隐匿极深的阵法,只一眨眼,千万只阴森厉鬼扑来! 她眉头紧锁,刚要捏诀防备,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破窗而入,一剑斩碎鬼气幻象,桌上瓷瓶应声倒地。 燕檀回头,看到了一脸肃色的楚寻城。 他逆光而来,脸上被鬼气擦出一道血痕,眼神却不改凌厉,带着一股难言的霸气。 被其余光注视着,燕檀心跳也漏了一拍。 “谁在里面!” 外头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是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 燕曲欢发现了有人在里面,火急火燎往里闯。 屋里二人对视一眼,楚寻城直接抓起燕檀的手,带她飞身跳上屋檐…… 燕曲欢进屋时,窗子开着,地上瓷片落了一地,人已不见踪影。 她第一时间冲到床边,拉开暗格见里面的裹尸布还在,不像被人发现过。 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燕曲欢迅速关上暗格,只见宫女看着地上的狼藉瞳孔地震。 “天呐,怎么会这样?” 燕曲欢怒火中烧,径直走向她,不由分说一巴掌招呼上去,“你当的好差,还不赶紧去抓人!” 宫女泪水直流,颤颤巍巍应了声是后跑开。 燕曲欢迅速掏出怀里的罗盘,“你知道是谁干的吗?能不能把人揪出来?” 第九十一章:三天期限 在燕曲欢为了抓贼而在寝宫里大动干戈之际,燕檀和楚寻城已经坐上了离宫的马车。 两人从燕曲欢那里出来后,就直接打道回府。一路上都没来得及交流,眼下终于只剩自己人,燕檀这才开口。 “你见过燕曲欢了吗?她怎么会突然折回?我们就这样离开要不要紧?” 难得见燕檀会问这么多问题,楚寻城面上带了一丝浅笑。 “没见到,她半天不过来,我担心你这边出事,所以找了过来。” 不曾想,一到就发现燕檀遭遇了险境,想也不想就拔刀而出。结果他的剑对那些邪祟竟真的有用。 楚寻城无比庆幸找过来的决定,要是燕檀出了什么事,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至于不打一声招呼就回去,她现在应该没功夫顾我这边。再说本世子做事,还得看她脸色不成?” “倒是你,闹出了动静,会不会被她怀疑上?” 燕檀学着他的口吻:“又没人赃并获,她还能带人上门抓我不成?” 楚寻城被逗笑,“就算她敢,也得有那个权力才行。” 就算是国师,除非师出有名否则也无权对皇室宗亲下手,更何况她一件小小的国师弟子? 楚寻城看着燕檀。 相较于燕檀在寝宫里有什么发现,他眼下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忽然把脸凑近了燕檀,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悠悠道:“你看,刚才是我关键时候助你脱身,对吧?” 燕檀心中拉响了警钟。 不语,只静静看着他,等着男人后面要耍的花招。 “救命之恩,世子妃打算怎么报答呢?” 原来是要报恩的,燕檀嘴角带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刚才你不出手,我能自行解决。” 这倒是一句实话,却不是楚寻城想听的。 “无论如何,我都帮了你不是吗?” 看着执着讨赏的楚寻城,燕檀反问,“按世子这么算,你欠我几次救命之恩了?” 楚寻城顿时一阵挫败,想跟燕檀讨价还价可不是什么易事。 在他无措之际,燕檀忽然朝他勾了勾手。 几乎下意识的,楚寻城离她挨得更近了些。 刚欲问她想做什么?柔软的手指忽然捏住了他的脸,楚寻城呼吸一致,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一双眼珠子随着燕檀的举止而动。 她从怀里掏出手绢,温柔的替楚寻城擦拭掉脸上被划出的血痕,难得放软语气:“下回别逞强。” 说罢,又欲拿妖囊替他上药。 这时楚寻城抓住她手腕,目光灼灼:“你担心我?” 燕檀未及反驳,马车骤停—— 两人身形一晃,竟因惯性而突然唇瓣相触! 唇上柔软的触感迅速在脑海中炸开,彼此身上的气味在鼻尖萦绕,一阵阵冲击着思绪。 稍纵即逝的一个意外,短暂的接触却无限放大。 一遍遍在心底循环。 空气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朦胧旖旎,温度也好似在渐渐上升。 平日游刃有余的两人同时僵住,唯余沉默,心跳失衡。 燕檀正发愣,耳尖通红的楚寻城却恶人先告状:“你……你故意的?” 燕檀一噎,反手将药囊砸在他脸上。 “哎呦。” 楚寻城捂着眼睛叫唤了一声,外头的马夫听心惊肉跳,赶忙请罪,“世子,奴才不是有意的,是有个孩童突然……” 未等的马夫话毕,里头再次传来楚寻城的控诉声,“你谋杀亲夫啊。” 很快,他脸上又了一下,并伴随着告饶声。 马夫这才意识到楚寻城并未生气,甚至还和里头的世子妃打情骂俏起来。 于是极有眼色的不再打扰,转而冲惶惶不安,按照乱跑小孩跪下请罪的妇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妇人千恩万谢,拎着自家孩子的耳朵,施展了一番“爱的教育”。 马车继续悠悠向前行。 两人安然回了府,之后燕曲欢那边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相安无事的很。 本以为这份清闲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不曾想,第二天的时候国师就以“镇国运”为由,命人传来消息,限逼燕檀三日内破解密室阵法。 长平侯夫人这才知道燕家密室的事。 “他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失传百年的东西,你祖父你爹他们都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就知道了?” 长平侯夫人愤愤不平替燕檀鸣不公,越想越觉得气人,当即表示:“不行,我得进宫找皇上去。” “站住。”长平侯把夫人拦了下来,神情严峻,“去也没什么用,焉知其中没有皇上的意思?” 长平侯夫人顿时噤了声,镇国运这个名头好似一座大山,压得他们无从辩驳。 反抗了就是有不臣之心,心怀不轨。 “那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檀儿被他们为难吗?” “解出来倒好,要是解不出来他们想给檀儿安个什么罪名?到底是针对檀儿,还是拿她向我们长平侯府开刀?” 长平侯夫人这话一出,长平侯神色凝重大不能更严峻。 “不能吧,咱们家一直低调行事,唯皇命是从。” 更何况,长平侯一脉祖上可是有开国功勋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向功臣开刀。 除非…… 长平侯匆匆看了一眼楚寻城,眉头紧锁。 气氛眼瞧着愈发凝重,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燕檀站了出来,“爹爹良心不必挂忧,既然国师想让檀儿解开阵法,我尽力帮忙就是。” “若实在束手无策,连国师都攻克不了的难题,我一个小女子派不上用场,想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天下臣民,也都不会怪罪的。” 听到燕檀这么说,长平侯夫人忽然内心安定下来。 是啊,怎么忘了这一茬? 堂堂国师,身居高位,得皇帝器重享万民供养,若是因自己破解不了,反倒为难一个小女子。 事情若是传出去,现实可还有名声威信可言? 就算是皇帝,也要顾及民间舆论和身后名。 这么一想,他们之前的但又显得有些气人忧天。 长平侯夫人连忙握住了燕檀的手,“还是檀儿聪慧,简直就是我们家的主心骨。” 说罢,她又狠狠剜了眼一旁的楚寻城,“你也别愣着,这两天赶紧想办法帮忙,解开什么劳什子阵法。” 楚寻城忙称是,才让长平侯夫人心满意足。 与此同时,皇宫里,原本禁足的四皇子也被皇帝放了出来。 “过几日,开燕家密室,你带些人马暗中监视。” 第九十二章:解谜团 收到三天期限的消息后,老太公就忧心忡忡地把燕檀喊回了府。 这次不仅不再避讳她,还主动把她带到了后山禁地。 “你看看,能看出什么眉目吗?” 燕檀是重生后头一回来,楚寻城却不是,上次在这里看到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他整个人不自觉的紧挨着燕檀,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妖异之状。 燕檀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禁地周围观察起来。 她也看到了魏江清口中的阵法。 他不知,只有燕家核心继承人才知的一个秘密:禁地阵法有三。 一防外敌,密室内有玄天奇宝,能影响江山社稷。自然会让不少外人生出觊觎之心,第一道阵法防的就是这些不轨之人。 一旦有人试图开启密室,阵法会千变万化用尽手段将来犯者歼灭。 二防内鬼,据说先祖们怕门户有变,燕家出反贼,特意布下这道阵法解决。至于其中究竟是怎么个诀窍,因为没接触过,燕檀也不知晓。 唯有第三道阵法,是只有成为国师的燕家子弟才有资格知道的。 相对的解法符咒,燕檀倒是知道。对她而言,难的是前面两道阵法。 前世只匆匆得了国师的头衔,既没来得及赴任,也没来得及开启密室。知晓当年事情的也都已经不在……想到这里,燕檀忽然神色一顿。 也并非完全不在,宫里头不就现有一位吗? 想到这里,燕檀再看眼前的密室时,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她转而看向老太公,“国师来时,可有动过这里的阵法?” …… 三日后,众人齐聚燕家禁地。 开启密室算是件大事,燕家里头能叫得出名,排得上号的燕氏一脉除小孩子基本上都来了。 魏江清也带了一支皇室队伍,人很多,有他的弟子也有皇宫的侍卫跟几个高官。 他今天甚至换上了国师官袍,国师的服制区别于其他官僚,整体是白锦缎跟银线绣制的,用白玉作点缀,清新脱俗,宛若谪仙。 苍老的面容也显得格外精神,愈发鹤发仙姿。 燕曲欢站在他左手边,神采奕奕,说不出的风光。 反观燕檀他们这边,就没那么多人了。 她和楚寻城跟一条蛇,还有两名身手高强的侍卫。 国师先是举办了祭祀仪式,又拿出皇上的圣旨宣读,表明开启密室的正当性,同时也有告慰天地和燕家先祖,谋求诸事顺利的意思。 仪式举办的热热闹闹。 等到一切流程结束,他才用皇帝亲赐的御笔点朱砂写下符咒,启动密室的阵法。 忽而一阵狂风大作,人声嘈杂起来,心中淡淡蔓延出恐慌。 一个后院妇人紧紧抓住了丈夫的袖子,低声道:“阴森森的,不会出事吧?” 关于禁地那些可怖的消息,他们燕家里的人没少听说,比旁人更多了些敬畏之心。 丈夫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把嘴闭上,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影响了正事,你担待得起吗?” 妇人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 燕老太公皱了下眉,不满的看了眼那对夫妇,而后淡淡扫了一下燕明远。 燕明远心头一紧,心里暗暗将那两个旁支骂了一遍,打算等事情解决后再跟他们算账。 这时候,魏江清所有符文已经写完,将最后一张贴上阻路的大石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轰隆巨响,地上的人也随之摇晃起来。 倾刻间,那些巨石崩裂开,化作一支支锋利的箭头朝他们射过来。 多数人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拿武器的拿武器,抱头鼠窜的抱头鼠窜。 楚寻城下意识挡在了燕檀身前,刚要拔剑抵挡,却被她按住了手。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燕檀微微轻抬下颌,向他示意前方。 楚寻城定睛一看,瞳孔微缩。 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道金色屏障,抵挡住了那些疯狂的箭头攻击,将所有人护的密不透风。 最前头,魏江清身形挺拔,面色不改分毫,显然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其他人看不见金色屏障,只知道那些箭头不知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僵持在半空中,疯狂的想要攻击他们,却又不得逼近。 人群中,不知谁先说了句“国师大人真乃神人”后,像是按下了某个神秘开关,其他人一呼百应,纷纷夸耀起国师的能耐。 老太公眼周微微泛红,既激动又不甘。这百年间,他们燕家多次试图重启密室,但哪次不是非死即伤? 像这样所有人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局面还是头一回。但偏偏做到这一切的是个外人,若是这样的天赋出现在燕家,他们早不至于落没至今。 好在还有燕曲欢,也算让他心里多了一丝欣慰。 老太公下意识去看燕曲欢,却见她脸色发白,神情难看,反倒有些被吓到的不适之症。 这表现……老太公皱了皱眉,余光瞥到云淡风轻的燕檀,心里又沉重了些许。 这才是他所期待并欣赏的沉稳性子,可惜了。 欢儿还是有待磨练啊。 周围传来的异动,很快让老太公无暇顾及其他。 这时所有人发现,那些箭头突然停止了攻击,像是受到某种驱使般,一支支有序的排列成几个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见此,魏江清直接把目光落向燕檀。 “何解?” 因为他这话,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燕檀,诧异于国师居然会问她。 燕曲欢一双美目里燃烧着熊熊妒火,凭什么?为什么是燕檀? “师傅,你是不是问错了,弟子在这里。” 她挤出一个笑容,当即上前一步,抢过了所有关注。 其他人当场恍然。 “这才对嘛,二小姐才是燕家最有灵气的人。” “国师大人看错人了吧,两位小姐确实很像。” 经这么一说,其他人越发觉得魏江清问错了人,问的是燕曲欢才对。更有人声援起她来,“二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助力我们早些破解谜团。” 燕曲欢越发得意,心中暗暗盘算起让罗盘帮忙的事,魏江清一句话,当场扼杀了她的念头,狠狠打了她的脸。 “你不懂,我问的是燕檀。” “你倒可以试着解答,一步走错,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试试?” 燕曲欢脸色煞白,从他最后两个音节中,听出了一股嘲讽意味。 她咬住唇瓣,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 而燕檀已经上前一步。 第九十三章:痛下毒手 “等等。” 楚寻城一把拉住燕檀的手,眉头紧蹙,面上全是不赞同。 刚才魏江清都说了,一处不慎就会深陷囫囵,这不是摆明让燕檀去送死吗?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燕檀犯傻。 他刚要质问魏江清,燕檀便拍了拍他的手,给予一个安抚眼神。 恍惚间,楚寻城就松开了手,任由着她去了。 燕檀站到了魏江清身边,先是恭敬行了一礼,而后轻声道:“劳烦借笔一用。” 话语刚落,魏江清就已顺势递出燕檀所需之物。 她接过后,虚空开始写符文。 神奇的是,随着她运笔,那些笔画也渐渐有了实体,包裹着一层金光,像是活过来一样。 扑面而来的清爽与神圣气息,散发着沁人的冷香,叫人陶醉而敬畏。 这一次,所有人对金芒看得一清二楚,只觉不可思议。而后,在众目睽睽下,那几个字符飞了出去,在那些箭头周围盘旋,操控着他们变化队形,组成新的符文。 看着那道从容自若的清瘦身影,老太公眼睛死死盯着燕檀,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身体因为控制不住的激动而轻颤,踉跄着险些跌倒。 “父亲。” 燕明远跟其他燕家人连忙搀扶住了老太公,却见他面上尽是喜色,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了好几声。 “好,实在是好!” 旁边的燕曲欢脸色漆黑,看向燕檀的眼神中带着无尽恨意。长指甲掐进了掌心,杀心在肚子里翻涌。 在宫里,只要有她看不惯的人,向来是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 迟早有一天,她势必要让燕檀成为手下亡魂,看她还怎么抢自己风头! 燕檀这边显然没功夫关注燕曲欢那里的弯弯绕绕。 在她把字符拨弄好以后,随着一阵晃动,地上竟出现了一个入口,台阶直通地底。 即使见惯了玄妙事迹的燕檀,在看到这一幕后,也不禁暗暗称叹。 燕家的先辈和那时期的匠人们属实厉害,居然能做出如此精妙的机关。 一行人排成队,井然有序的往里头走。 为了谨慎起见,魏江清跟老太公都留了一部分人在外头看守。 进入山体里面后,众人发现里头别有洞天,俨然一座大型山室迷宫。 墙体上有不少壁画,记载着燕家祖辈的历史,都是大部分燕家人耳熟能详的事迹。 越往里走,最终被一方石门挡住了去路。 周围的开关并不起作用,侍卫们也无法用蛮力将其掰开。 最后还是魏江清催动阵法,石门上才浮现血色符文。 都有人定睛一看,上面写的竟是—— 【天玄异宝,需燕家血脉献祭,方能开启!】 燕家人骇然大惊,从未有人对他们提及过这种事。 献祭燕家血脉,那岂不是…… 在场的大部分燕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多少存了些警惕。这种特殊时刻,唯恐自己被盯上了。 立马有人表示,“胡诌,肯定是胡诌的。燕家的先祖们,怎么会设下这样恶毒的阵法,来害我们这些后人。” “对呀,好端端的要活人献祭做什么?”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生怕灾祸轮到自己身上,不少人接连表达着不满。 燕曲欢能不能扫了他们一眼,“你们的意思是,我师父做法骗人吗?” 这个罪名太大了,其他人万敢担待,声音也随之小了下去。 燕曲欢立了威风,这才心满意足的看向燕檀。 楚寻城顿时警铃大作,唯恐她下一句就要冠冕堂皇提出让燕檀献祭。 包括燕檀自己,也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突然,这个时候燕曲欢阴冷一笑,直接出乎意料的抬手一推身边那名燕家旁支小子弟:“为国尽忠,是你的福气!” 那人直接摔了出去,瞳孔中闪烁着震惊,难以置信燕曲欢对他所作所为。 一直以来,他都有意讨燕曲欢的好,世事恭维,处处亲近。说是奉承她的一条狗也不为过,结果呢? 燕曲欢居然想牺牲他! “住手!” 燕檀厉声阻止,眼见那人即将撞到石门上,且石门已经散发出一道红光,处处呈现着妖异之兆。 她想也不想,反手掷出符纸。 符纸迅速飞到那人背后,形成一股无形屏障,很快就将那人弹开。 他踉跄跄往前,扑倒在地上啄了一脸灰,却是连疼痛也顾不上,满是交换余生的喜悦。 “哥哥,你没事吧?” “颜儿。” 男子家人齐齐冲上前搀扶,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很快对燕明远和老太公齐齐发难。 “老太公,你是一族之长,刚才你可是亲眼看到了的。” “曲欢现在是国师弟子不假,也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可功成名就,就能六亲不认吗?”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们可是血亲,她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天良的事?” 听着旁支一家人的指控,其他旁支也跟着激动起来。 “就是,年纪轻轻,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 “对自己亲人都这样,还指望着她当上国师造福百姓吗?” “你们就教出这样的女儿?国师就教出这样的弟子?” 一时间群雄激愤,指责声不绝于耳,老太公他们跟魏江清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燕家人以外的宫中大官和侍卫们虽没说什么,但一个个面上也尽是不赞同之色。 他们对燕曲欢所作所为感到忌惮,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实际上却心狠手辣,冷不丁对人下毒手。 反倒是燕檀,看着清冷孤傲,不近人情,却关键时候救人于危难,怀良善之心。 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孽女!我怎么生出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燕明远最先受不了指摘,七分为顾全颜面,三分动真情的冲过去给了燕曲欢一巴掌,扇得她双颊通红,耳中嗡鸣。 燕曲欢眼泪簌簌而下,哭得伤心而委屈。 “爹,我也是没办法。国运当前,岂能因为个人身家性命,而罔顾天下百姓安乐?” “推颜弟出去,我心里比谁都难受。” “为了江山社稷,我自愿当这个恶人。所有错都是我一人之错,你们都怪我吧,我无怨无悔。” 燕曲欢越说的深明大义,心中就越发阴暗扭曲。 下毒手又如何?谁敢怪她! 第九十四章:密室开 燕曲欢才不后悔对所谓亲人下杀手。 她只恨自己下手不够快,更憎恨燕檀坏她好事。 只要人死了门开了,谁还有空管死的是谁? 他们只会称赞她是为了家国大义,才不得已牺牲亲人承担骂名,讴歌她的伟大。 而这一切,全让燕檀毁了。 该死的贱人,如果不是她…… 恰如此时,燕檀看了过来,冷冽目光看得她身躯一颤。 燕檀神情淡漠,声音空悠。 “你不止心坏,还蠢的要命。” 被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燕曲欢气得眦目欲裂,“你说什么?” “先祖宽厚仁爱,断不会让后人自相残杀。” “你却利欲熏心,看不出阵法中的陷阱,还假借家国大义,残害手足。你可知,手足一死,阵法启动,我们所有人都得葬身这里。” “你!”燕曲欢被气得够呛,更觉脸上无光,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罗盘,恨不得立马杀了燕檀泄恨。 直到魏江清的话随之响起。 “又坏又蠢,不算冤了你。” 国师一开口,算是官方盖章给燕曲欢判了死刑。原本还有些认同燕曲欢的人,心里当即开始后怕。 好险,差点他们都要被燕曲欢害死了。 眼看形势不对,怒不可遏的燕明远又狠狠给了燕曲欢几巴掌,既平息群愤,又撇清关系。 燕曲欢痛的厉害,模样狼狈,又恨又不甘心道:“是我的错行了吧?可我也是为了大家。” “现在破解不了阵法,石门打不开,我们要怎么办?” “燕檀那么能说会道,你肯定知道吧?” 她恶意满满挑衅,故意把燕檀高高捧起,心里盘算的是把打开密室的重任一股脑全推燕檀。 要是燕檀解不开,到时皇帝龙颜大怒,她再从中推波助澜…… 燕曲欢心理快速酝酿起报复诡计,然而她信誓旦旦,束手无策的燕檀直接画了一道符,激活最后一道备用阵法。 随着法阵在燕檀脚下成型,面前笨重的石门也轰然洞开。 不过里面有一片朦胧金光做挡,看不清石室里的具体情况。 与此同时,燕檀感觉到身后魏江清看她的眼神更炙热了些,堪堪要在她身上烫出个洞来。 果然觉察到了啊。 这样想着,燕檀身边多了一个人。 扭头一看,是楚寻城,恰到好处的用身体隔开了魏江清视线。 他还无比自然牵住了她的手,尽显一种无言保护之姿。 其他人的注意力显然在石室里,揉着眼睛想看清楚里头的情况,结果看到的仍旧是一团朦胧之象。 “石门不是打开了吗?里头怎么是这样的?” “假象?其实没打开?” “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一片争议声中,魏江清率先走上前,先是伸手一探。 他的半只手掌隐匿在光芒之中,看上去像是被吞没了一般。其他人看的提心吊胆,更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魏江清又收回手,一切完好无损。 他已经大致上明白怎么回事,转而告诉其他人:“可以进去。”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仍有人在迟疑中。 唯独燕檀淡淡看了一眼魏江清,这是他们燕家的密室,魏江清却宾至如归,倒跟自己地盘似的。 有他在前面打头阵,他身边的几个弟子立马跟随,但是刚靠近光芒,就直接被弹开了。剩下的人急忙躲得金光躲得远远的。 那名弟子被震的有些发懵,两眼迷茫。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其他人,“怎么回事?” “没受伤吧,你要不要紧?” 其他人不敢乱闯,连忙把人扶起来后,才发现他身上并无外伤。 这时,听到动静的魏江清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倒地上的弟子出神。 燕檀却隐隐看明白了什么,于是主动拉着楚寻城往前走。 男人也没有任何反抗,随着她一起来的光幕前,燕檀抓着他的手先探了过去,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虽然看不见手,但能感觉到里面很空。 一不做二不休,燕檀直接将楚寻城一起拽进光幕里,跨过一层遮挡后,里面是一个阴凉的蜿蜒石壁长廊,别有洞天,但尚不知通向何处。 她又拉着楚寻城踏出光幕,正好对上外头一双双翘首企盼的眼睛,眼珠子都快掉他们身上。 燕檀清了清嗓子,“依我看,这道光幕会有选择的放人进去。有的能进,有的不能进。” 听到她这么一说,被弹开的那几人面露灰色。 他们本来想看燕家密室里到底藏着什么辛秘,开开眼界,结果倒好直接被这个玄乎的光幕拒之门外了。 “我试试。” 燕家子弟中有一人跃跃欲试,结果没一会儿也被弹开了,摔的灰头土脸,表情难看。 有其他人试,但无一例外,都被弹开了。 就连国师的弟子,也只有三两个才能入内。燕家那边倒是多了一个。至于其他侍卫跟朝中官员,全军覆没。 一名大官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看向魏江清,“国师大人,这不会是您老人家,跟下官们开的小玩笑吧?” 他此番过来,不止是帮魏江清忙解开密室,更是奉承了皇上的旨意盯着,以防有什么风吹草动。 可现在进都进不去,算怎么回事? 他身后立马有人跟着附和,“是啊,此事关乎江山社稷……” 没等那人说完,魏江清一个眼刀扔了过去,“你的意思是,本尊会况害江山,社稷不成?” 那两名官员被怼的哑口无言。 魏江清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往里头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光幕中。 空气中,惟余悠长的讥讽声。 “你们没资质进不去,与我何干?” 官员们脸色难看,好似吃了苍蝇。 燕檀无暇管那些人,跟着楚寻城再度踏入密室内。 燕曲欢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沿着蜿蜒隧道走了一会儿,到尽头时,视野豁然开朗。 一间鬼斧神工,玉石雕砌的密室展露在他们面前。 雾气缈缈,如临仙境。石壁上是一些看不懂的符文和精美画作,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那些斑驳碎金吩咐有生命一般,统统朝着中间的一根玉柱流动。 看到那根柱子后,燕檀像是受到什么指引一般,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就手贴合在上面。 百年记忆霎时气势汹汹涌入脑海,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飞快蹿过,交织,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膨胀,炸开…… 燕檀双眉紧锁,头痛欲裂。 “燕檀!”楚寻城发觉她的异常,急忙过去要把人拉开。 这时,地动山摇,整间密室剧烈晃动起来,头顶的石块开始皲裂,一块接一块大石滚落。 密室,坍塌在即。 魏江清当机立断,“快出去!” 第九十五章:献祭禁术 随着强烈晃动,石室坍塌速度越来越快,里头的人纷纷逃命。 有人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身形好不狼狈。有人直接被掉下来的巨石砸中,当场昏迷不醒。 唯独燕檀因为脑袋剧烈作痛,反应比其他人慢了半拍。 她摇摇晃晃艰难站在玉柱中心,毫未察觉头顶上方一块巨石从山体剥开,以惊人速度砸下。 “小心——” 一个着急声音闪过,燕檀整个人被撞了出去。 慌乱中,她看见碎石狠狠击中楚寻城,烟尘飞扬。男人眼睛一闭,倒在了她面前。 燕檀心口一窒。 与此同时,逃命的燕曲欢似有所感停下来,看到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瞳孔颤了颤。 脑海中响起罗盘充满蛊惑的催促声:“快!用他的心头血……你就能超越国师。” 燕曲欢机械的看了眼正往外走的魏江清,对方并没有留意她这边情况。 脑海中罗盘的声音愈演愈烈。 “让我吸他的心头血,你会成为世上最厉害的人。” “国师也好,燕檀也罢,通通不是你对手。” 幽哑的声音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逃生的本能被燕曲欢弃之脑后。 她不受控制般回头,隐匿于飞扬的尘土中,昏迷的楚寻城近在咫尺,毫无防备。 她眼球猩红,颤抖着举起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燕檀闪电般扣住燕曲欢手腕,眼神冷得吓人,“你想干什么?” 燕曲欢红了眼,理智全无,满脑子只剩下超越国师和她的念头。 想也不想,将匕首对准燕檀刺去。 燕曲欢表情愈冷,透着幽幽的寒气。哪里用等到罗盘吸食楚寻城心头血,只要她现在杀了燕檀,就是直接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燕曲欢越发心狠手辣,胡乱的往燕檀身上招呼,招招致命。 这些天,她在宫里残害了不少人,知道怎么下手最容易让人一击毙命。 所有的招数一股脑的全往燕檀身上使。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三脚猫功夫跟燕檀这样的练家子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不过三五下,燕檀就找到她的破绽,一记窝心脚,狠狠将燕曲欢踹飞出去。 燕曲欢狼狈的摔在石壁上,狠狠吐了口血。 偏巧这时一块巨石,狠狠砸中她的左肩,剧烈疼痛让燕曲欢发出惨烈哀嚎,人也清醒过来。 看看燕檀冰冷眉眼,燕曲欢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毫发无损,反观自己血肉模糊,胳膊耷垂往下渗着血。石室摇摇欲坠的晃动感让她恐慌,再不逃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一咬牙,捂着肩膀拼了命的往外逃。 燕檀本来也没指望在这里跟燕曲欢分出胜负,见人逃了,她也不再耽搁,急忙抬开楚寻城身上的石头,背起昏迷的人就争分夺秒往外走。 石室发生异变,原本蹲守在光幕外边的人早抱头鼠窜。 燕檀本来没指望会有人留下来救援,直到他听见了两个声音:“世子妃,这里。” 边说着,两人边朝他们跑来。 是楚寻城身边的侍卫,这种危难关头还不离不弃,倒也忠心耿耿。 他们要接过燕檀身上的楚寻城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破声,燕檀心里顿时有了不好预感。 “先过去看看。” 边说着,两个侍卫就看到令他们惊掉下巴的一幕。 燕檀背着楚寻城健步如飞,速度比起他们毫不逊色。 二人诧异对视一眼,转瞬间便急忙跟上燕檀步伐。 几人来到唯一通向地面的洞口时,却发现这一堆巨石挡住了去路,将洞口堵的死死。 而且这些石块之上,或多或少沾着暗红血迹,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道诡异图腾。 “搞什么,想把我们活埋在这里吗?” 这样说着,其中一名侍卫迅速推动内功,举剑劈砍过去。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剑刃在即将触碰到石块时,图腾中冒出一股股诡异黑气,迅速腐蚀了刀身。 坚实的铁器,在黑气面前如泥巴一样不堪一击,眨眼间化为粉末。 其余黑气朝着几人袭击过来,燕檀面色一变,连忙招呼其他人,“退后。” 侍卫们相继作出反应,燕檀也急忙扔出符来阻挡。 一道无形屏障抵挡住了黑气的进攻,燕檀看着图腾,脸色格外难看。 她没想到燕曲欢居然会做这么绝,为了把他们困在这里,不惜搭上十年阳寿也要动用禁术。 这么下去,他们一行人必将葬身此地。 忽然,燕檀感觉袖子里有东西钻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是小卷。 青蛇看了看石块上的图腾,而后又看向了燕檀。 【我记得你也会启动一些禁忌阵法吧?就比如那个能把我们直接转移出去的?】 这倒给燕檀提了个醒。 能做到是能做到,但是同样要付出不少代价。为了燕曲欢搭上阳寿,燕檀总觉得不值。 但继续留在这,他们绝对必死无疑。 两相对比,燕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在她即将启动大型阵法前,青蛇幽幽来了句:【可以用我的。】 区区几年光阴而已,对凡人来说或许无比珍贵,但对它这种活了数百年的精怪而言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 燕檀眼中浮出一抹异色,一言不发的看着小卷。 青蛇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声音中带了几分赫然,【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只是怕你交代在这里,没人再给我熬药。】 燕檀嘴角带起一抹不易察觉笑意,向它保证,“出去后多给你补补,把修为补回来。” 【你要说到做到哦!】 青蛇的眼里一下子放了光,声音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燕檀也不再耽搁,当即启动阵法,随着光影闪动,几人瞬间凭空消失在洞穴中。 等众人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转移到外面,恰好追上了落荒而逃的大部队。 “啊,鬼!” 有人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惊慌的叫着,立马吸引来了其他人。 等看几人清楚面容,这才松了口气。 燕檀看到刚从后面跑出来的燕曲欢,发髻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甚至面容也在一夕间苍老了十几岁,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见到燕檀,燕曲欢像是看到鬼一般,下意识要往别处逃窜。 燕檀把楚寻城交给了侍卫,直接朝着燕曲欢快步走去。 气势汹汹的架势,让燕曲欢吓破胆拔腿就跑,结果太着急反崴了脚,一跟头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灰。 “别过来,你给我滚开!” 她一手抓起地上的尘土往燕檀脸上扬,一只手握紧匕首,趁机狠狠刺向燕檀…… 第九十六章:丑事败露 “燕曲欢,你干什么?” 燕老太公他们看到燕曲欢所作所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人险些昏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为燕檀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随着哐当一声声响。 燕檀一脚踢在燕曲欢手腕处,她吃痛,手上的匕首也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抓过来,就被燕檀一脚踢远。 燕曲欢心惊肉跳,想要奋起反扑时,洞悉她意图的燕檀直接把人踩在脚下。 踩的还是她受伤的那只肩膀,燕曲欢疼的冷汗直流,声音打着颤。 “燕、燕檀,你想干什么?”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你妹妹,国师弟子,燕家的希望!” 燕檀脚下愈发用力,冷笑:“杀人取血、残害宫女、勾结邪物——你也配提燕家?” 说着,她顺势一甩,一张灰麻的裹尸布扔在了燕曲欢脸上,浓郁的血腥气和尸臭熏的她眼前阵阵发黑,胃里作呕。 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燕曲欢如同见到了鬼。 尖叫着,慌张把东西扔远,毫无血色的脸,癫狂的神情,再搭配上那头凌乱的头发。燕曲欢整个人看上去像疯子,像女鬼,唯独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这怎么回事啊?” “什么杀人取血?残害宫女?” “大姑娘在说什么?二小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你们看见没有,她的脸好奇怪,看上去老了好多……” 燕曲欢此刻心里乱七八糟,并没有完全听清楚外界的话,心中只余对燕檀无穷无尽的恨意。 “祖父,爹,救我。” 燕曲欢眼泪汪汪看向燕家亲人,声音愈发可怜,“姐姐她想杀了我。” 一旁的老太公早已经怔然,目光落在燕曲欢的脸上,心中掀起波涛骇浪,人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唯独燕明远这时候最积极,怒不可遏的大步走向他们。 “逆女,你给我撒开!欢儿可是你妹妹,你怎么敢污蔑她!” “我看你就是嫉妒欢儿,存心要给她难堪。” “我打死你个丢人现眼的不肖女!” 燕明远怒气汹汹抬起胳膊,巴掌眼看着要往燕檀身上招呼,一只洁白的袖子挡在面前,袖子底下那只苍老的手让燕明远一愣,难以置信抬起头。 只见魏江清挡在了他们中间,冰冷的神色让燕明远狠狠一哆嗦。 他向来是欺软怕硬的人,在国师面前自然不敢造次。乖乖收回手后,脸上堆砌起讨好而惶恐的笑容。 “国师大人见笑了,是下官教女无方,竟让燕檀做出如等丑事。”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让人把她带回去管教。” 边说着,燕明远就要招呼府上的人。 魏江清冷冷斜睨他一眼,声音轻讽,“你确实教女无方,不过不是燕檀,而是燕曲欢。” 燕明远当即傻了眼。 这话怎么说?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魏江清当场揭露了燕曲欢罪行:“来人,燕曲欢杀虐成性,戕害同族、修炼邪术,按律当诛,押回宫中,交皇上定夺。” 燕明远两眼一抹黑,脚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看向燕曲欢,这一看,终于发现了她此时此刻的异常,惊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听到国师对自己的处决后,燕曲欢终于回过神,头摇的像拨浪鼓,“师傅,我没有。都是燕檀污蔑我,她修炼的才是邪术。” “你们刚才都看到了,他们几个大活人突然出现,燕檀不是鬼怪是什么?你们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听到燕曲欢这么说,那些侍卫们和大臣心里没底,燕檀他们突然冒出来的举动,确实处处透着诡异。 楚寻城身边的侍卫气不过,愤然咒骂道:“你还有脸说!分明是你在出来的洞口设下了邪术,用大石头和黑气把我们堵住了,想让我们死在里面!” “世子妃是救了我们的恩人,才不是鬼怪。” 另一人也跟着表示:“你自己才是人不人鬼不鬼,你那张变老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变老? 燕曲欢听得晕晕乎乎,直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说起她的脸,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手忙脚乱的从腰间取出随身的小铜镜,看到那张衰老的面容后,燕曲欢所有理智瞬间溃散。 她凄厉哀嚎着,不愿接受事实。 “不,怎么会这样?不是的,假的都是假的!” “一定是你们弄的障眼法,对不对?你快把我的脸变回来。” 燕曲欢恶狠狠看着燕檀,眼中爬满狰狞血丝,整个人瞧着愈发如鬼魅。 燕檀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神色幽冷。 她本来还疑惑,燕曲欢怎么会下那么大血本,不惜把他们困死在山洞中。 现在看来,分明是罗盘迷惑了燕曲欢,没告诉她使用禁术的代价。 但即便这样又如何呢,她根本不会同情燕曲欢。 “你是心术不正……” “咎由自取。”魏江清接过了燕檀后面的话,摆了摆手,让人把燕曲欢拿下。 侍卫应声而动,拿着武器去押燕曲欢。 这时,燕曲欢怀中的罗盘好似觉察到威胁,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强烈的跳动,和不断往外溢出的黑气,让燕曲欢灰败的脸上重燃起希望,眼底映出猩红。 她握紧了罗盘,吐字阴狠,“好,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今天她要血洗这里! 罗盘中黑气暴起,迅速包围了现场,朝着活人发动攻击,试图吞噬所有人。 这一批侍卫中,曾经有人见过宫中围剿邪祟时的黑气。分明与现在燕曲欢身上的是同一批! “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在宫里头杀了那么多人,还装救世主……”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气缠住了脖子。当黑气想要扭断他的骨头时,魏江清出手了。 一道剑气劈砍过去,所以黑气瞬间被斩碎,无数的黑气化作厉鬼惨叫,消散。 那名侍卫也腿发软,跪跌在地上。 强大的灵气让燕曲欢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魏江清对手,撑着难受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想趁着混乱之际逃走。 然而,寒光一闪,利剑划破长空朝她飞掷而来,正中胸口,燕曲欢应声倒下…… 第九十七章:大厦将倾 “咔嚓——” 细碎的裂痕声响起,燕曲欢怀中的罗盘在长剑下裂开好几片。 剑刃冒着寒光,却未伤及燕曲欢性命分毫。 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巨大的恐惧和精神压力让燕曲欢两眼一翻,整个人当场晕倒,失去了意识。 那些凶残的黑气也在一瞬间哀嚎着消散,一切重新归于宁静。 在场之人纷纷心有余悸,缓缓从恐惧阴影下缓过来。 侍卫们迅速上前,将燕曲欢绑起来扣押带回去。 人散了大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官员们也无暇折腾,转而请教魏江清,“国师大人,现在该如何行动?” “回宫,其他的我自会向皇上说明。” 底下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几个官员也着手安排人打道回府。燕家这边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老太公和燕明远。 燕明远迟迟没有从震惊中恢复,面如土色,好似丢了魂。 老太公满脸悲郁,一瞬之间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年迈的面孔更显颓势。 见到他这副模样,燕家其他人心顿时凉了半截。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眼下燕曲欢闯出这样的祸事,别说振兴家族了,想不受她牵连都难。 众人仿佛已经看到皇帝大刀斩下燕家的未来,一个赛一个死气沉沉。 老太公扑通一声就给魏江清跪下了,身子伏地,哀痛万分。 “老太公。” “老太公。” 燕家人受惊不小,纷纷呼唤着他,想要把人扶起,眼见他不为所动后一个个跟着跪下。 老太公老泪纵横,“国师大人,老朽孙女闯出如此大逆不道、罪无可恕的祸事,全是我管教无方。过错全在我一人,万望国师大人向皇上陈情,老朽愿一人担责。” “请皇上看在我燕家几百年来列祖列宗们尽忠职守,虔心侍主的份上,大开圣恩,饶恕我燕家其余老小……” 老太公说的悲怆,字字泣血,他身后所跪之人无一不掩面哭泣,哀痛万分。 燕曲欢犯下的罪过实在太大了,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必然朝野震惊,就是这样他们整个燕氏一脉抄家流放也是不够抵的。 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头。 哭声愈演愈烈,魏江清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老太公搀扶起来。 “国师大人……”老太公哀痛万分,眼中满是期望和哀求,衰老而沧桑的眼看的人于心不忍。 魏江清最终还是给他留了句话。 “先回去吧,皇上会有定夺。” 老太公心一凉,仿佛被判了死刑,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当场昏厥。 众人连忙搀扶施援,现场乱做一锅粥。 魏江清却是要准备回去复命了,皇上还在宫里等着他。 临行前,魏江清深深的看了燕檀一眼。 “三日后,我在国师府等你。” 燕檀顿了下,而后缓缓应了声好。 魏江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燕檀也没有耽搁,急忙拨开众人赶到老太公身边。 刚要把救心丸给老太公服下,她的手冷不丁被抓住了,燕明远一脸厉色,“你想干什么?” “救人。” 说罢,燕檀冷脸甩开了他的手。 燕明远被燕檀力道震得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一想到燕檀敢这么对自己,心中难免愤怒刚要再度冲上去时,旁边有人将他按下。 定睛一看,是之前被燕檀救下那个旁支子弟。 “叔父,你先让檀姐姐试试吧,人命当前。” 很快就有其他人附和。 “是啊,我也觉得,大小姐应该很厉害的。” “能救老太公就行。” 燕明远脸色格外难看,老太公倒下,他明明才是家里的主心骨,可是现在一个个却为燕檀马首是瞻,叫他心中生恨。 今天的事有太多太多疑惑,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正愁没处发泄呢。 “燕檀,欢儿……”想到燕曲欢被侍卫押走的画面,燕明远赶紧改了口,“燕曲欢她到底犯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从中搅和了?为什么从来没跟家里提过?” 把燕曲欢养在身边十几年,燕明远对小女孩的性子也算有所了解。说她有坏心吧,那确实有一点。 但若说她胆大包天,能干出杀人如麻,罪大恶极的事,燕明远是无论如何都不信。先前国师口中的谋逆之人,怎么看都跟燕曲欢不搭边。 在燕檀回来以前,燕曲欢一直是娇憨善良老实的,如今却大变样,燕明远心中隐隐觉得跟燕檀脱不了关系。 说不定就是燕曲欢说的那样,燕檀对她用了什么恶毒巫术。 燕明远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顿时怒从中来,“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听到这无端指控,燕檀直觉的可笑。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燕明远对她的成见根深蒂固,岂能仅凭几句话就扭转? 如此,燕檀也不愿与浪费口舌,与他争辩。 燕明远直接被无视了个彻底,脸色愈发难看。 刚想发作,这时人群中传来惊叹声,原来是在用了燕檀给的药后,老太公悠悠转醒。 “醒了,还真管用。” “真是神了,大姑娘,以后我们都靠你了。” 因为先前跟现在燕檀都显露了“神通”,燕家这一堆走入穷途末路之徒,在潜移默化间,把燕檀当成了他们现在唯一的依靠。 老太公意识逐渐清明,看到燕檀才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儿,不自觉也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檀儿……” “祖父见安,檀儿便安心了。孙女不孝,要先行告退,实在是世子失血过多仍在昏迷,要是再不送去医治,怕是要出事。” 说罢,她冲老太公福了福身,神色焦急。 老太公神情一滞,本来听到燕檀要走,心里还有些不快。但一听说楚寻城的情况,立马也慌了神。 燕曲欢闯下的祸事够多了,要是在搭上楚寻城一条命,整个长平侯府的怒火,燕家实在承受不起。 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于是,老太公连忙摆摆手,“你快去,一定要救回世子。” “是。” 不做多待,燕檀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燕檀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不动声色捡了起来。 拿到手里一看,居然是一枚罗盘残片。 但是却跟燕曲欢的有所不同,这个位置是……刚才魏江清站的地方,难道是从他身上滑落的?还是他故意留下来给自己的? 怎么确定她刚好捡到?燕檀很快排除了第二种猜测。 拿在手里观摩了一会儿,除了发现这枚罗盘残片与自己前世所用同源外,并不能看出其他。 “世子妃。” 楚寻城的侍卫迎了过来。 燕檀将东西收进袖子,“先回去。” 第九十八章:山雨欲来 “驾——” “让开,想活命的都让开!” 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行驶时在人来人往大街上,势不可挡的架势让周围百姓纷纷往两侧避让。 茶肆旁的几个小老百姓,一边躲一边伸着脖子往前探。 “真是怪了,今天怎么那么多马车来来往往?” “一个个急哄哄的赶着去投胎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是燕家密室那边出事了,后山都塌了,死了好多人呢。” “哦,怎么回事?” …… 燕檀坐在奔腾回府的马车上,怀里搂着昏迷的楚寻城。 尽管已经帮他止血,马夫也有意让马车行驶的更平稳些,但还是免不了颠簸,一上一下的牵动楚寻城身上伤口。 楚寻城虽然人不曾醒过,身体却是有意识的,不时因为疼痛不能皱起眉。 如果此刻他醒着,势必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甚至无意识的攥紧了燕檀的手,好似这样痛苦就有所减轻。 燕檀看着他惨白的脸,万千思绪化作长长一声轻叹。 “蠢货……逞什么英雄。” 手却被他搂得更紧些,既避开伤口,又能减缓颠簸。 事实上燕檀心里却清楚,若非楚寻城替她挡了这一下。此时此刻,靠在马车上昏迷的人只怕是自己。 如此舍命相护,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幸马车很快返回了长平侯府,一番折腾,楚寻城没多久便被转移回房间。 下人们进进出出的端水,拿药,忙做一团。 这头,燕檀已经直接撕开了楚寻城的衣服,男人背上的伤口终于毫无保留呈现在眼皮子底下。 燕檀瞳孔微微一颤,心脏也跟着缩了缩。 楚寻城的伤势远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除了被碎石砸的皮开肉绽外,伤处居然还被邪术入侵,直冲肺腑。 若是再不为他疏解,往后只怕药石无医,神仙来了也难救。 燕檀不容耽搁,争分夺秒给楚寻城救治。 “檀儿,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寻城受伤了?” 得到消息的长平侯夫人跟着庄青妍,一前一后进来,俩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担心。 看到床上楚寻城的惨状以后,长平侯夫人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 “娘,你当心。” 边说着,庄青妍和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搀扶住她。 长平侯夫人终于吸到了一口气,声音打着颤,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怎么会伤成这样,到底谁那么心狠手辣,要害我儿的命?” 长平侯夫人越说越伤心,其实燕檀也听见了,只不过眼下她正在为楚寻城驱散体内邪气,需屏息凝神,无法顾及其他。 庄青妍也看了出来,忙柔声安抚着长平侯夫人,“娘,檀儿在给二弟治疗呢,咱们别让她分神。” 长平侯夫人看了眼燕檀,又悲伤的在楚寻城身上流连一会儿,才半是心疼,半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这时,原本跟着燕檀和楚寻城的两个侍卫也草草抹了药,回来复命。 看到他们两个,长平侯夫人一下子有了方向。 跟着庄青妍一起走到院子里,询问二人怎么回事。 两人把今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全跟长平侯夫人说了。至于楚寻城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二人无法进入石室中,实在不了解。 只知道危难时刻,是燕檀背着楚寻城出来了。 长平侯夫人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也忒没用了。叫他跟过去帮忙,怎么还净给檀儿拖后腿?” 两个侍卫不敢接话,只把先前马车上燕檀给楚寻城止血,看伤的事说了,尤其重点那句“性命无忧”做了格外说明。 这句话说到长平侯夫人心坎上,人也缓缓放松下来。 “那檀儿有没有说,会不会落下什么疾?” 虽然燕檀没说,但想到燕檀把他们一群人凭空转移的能力,侍卫当即告诉长平侯夫人,“应当不会,世子妃厉害着呢。” 长平侯夫人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头等大事被解决,思绪也逐渐发散,好奇心跟着跑出来。 “檀儿救出寻儿以后呢?你们还遇到什么?” 侍卫将洞穴里的奇遇全部说了,长平侯夫人跟庄青妍听到聚精会神,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们以往只知道燕檀是厉害的,但有这种出神入化,像神仙一样的本领,却是头一回。 长平侯夫人听得连连惊叹,“乖乖,这不会是天上来的仙子,下凡渡劫来了吧。” “我瞧着也是,像神妃仙子一样。” 两人称叹着,直到听见国师惩处燕曲欢之事,长平侯夫人脸上顿时没了看热闹之色,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她赶紧指向其中一个侍卫,严声吩咐道:“你,快去进宫找侯爷。告诉侯爷今天燕家发生的事,让他多盯着点宫里的动向。” “是,小的这就去。” 侍卫很快行动起来。 长平侯夫人却不禁眉头紧锁,燕曲欢这事实在太大了,大到她几乎可以想象皇帝会如何震怒。 不出意外,整个燕家算是完了。 关于这点,长平侯夫人倒算不上多么惋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燕曲欢做了那么多丧天良的事,燕家人跟着一起被处罚也是罪有应得。 她不会因为燕家人和燕曲欢就亏待燕檀,但怕只怕皇帝不这么想。 要是他恼了檀儿,想要一并处死…… 长平侯夫人眉越皱越紧,眉间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川”字。 见她这般,庄青妍连忙出声安抚,“娘,你先别太担心了。侍卫们不是说了,檀儿很厉害,即使国师也需要她帮忙。” “而且国师又约了檀儿三日后相见,想来应该不会为难她,我们只管放宽心等消息便是。” 长平侯夫人悠悠长叹了一口气,沉重拍了拍她的手背,“但愿如此吧。” 傍晚时,长平侯从皇宫里出来,带来了里头的消息。 皇上果然发了好大的火,命人把燕曲欢关入刑部大牢,不日便要问斩,于菜市口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至于对燕家的处罚,倒是没有明说,只是传燕明远进宫,罚他跪在宣武门前没有命令不得起身。 燕府里的人,更是被重兵包围,圈禁起来。 这一消息火速传遍京城,几乎所有人都有了一个默认共识:燕家这回彻底完了。 第九十九章:传位 入夜,长平侯夫人跟侍女掌灯前来南苑。 推门进来,看到燕檀趴在床边累睡着的模样,心中一沉,生出不少怜惜来。 这头,燕檀听到动静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长平侯夫人一脸慈爱。 她微怔。 长平侯夫人神情愈发柔和,与侍女一同来到她面前,燕檀这才看清他们手中还拎了东西。 侍女打开食盒,端出立马的补汤,又由长平侯夫人亲手接过喂到燕檀面前。 “喝点吧,别寻儿没醒来,你先累倒了。” 燕檀受宠若惊,想要自己喝时,长平侯夫人却坚持喂她。 抵抗不过,燕檀索性放弃,顺了她的意。 长平侯夫人动作轻柔,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呵护,自离开熟悉的父母兄弟后,燕檀已经许久未曾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心中顿时暖洋洋的,不由自主的也思念起母亲他们来。 长平侯夫人正好捕捉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在为你祖父他们担忧?” “我打听过了,皇上昨个已经放你父亲回去,虽有重兵把守,但到底还是让大夫进去了。” “你祖父……倒是受了不小打击,这两天茶饭不思,人也消减许多。” 距离他们从密室出来,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天。 这两日燕家那边没有太大的变化,不少宫女本就出身官宦世家,因着燕曲欢害宫女的事,朝堂上参燕家的奏折一本接一本,都快堆成小山了。 但皇帝仍未具体做出过什么回应。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燕家这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人头悬在刀尖上。 燕檀倒是也有听到不少风声,但忙于照顾楚寻城,反倒无暇顾及那么多。 跟那些唱衰的人不同,燕檀倒觉得皇帝多半对燕家有另外打算。如果真要抄家流放,早就下旨了,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僵持着。 急也没用,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明天便是她入宫赴约的日子,不知道魏江清准备做什么? 长平侯夫人显然也是为这事来的,略显迟疑道:“我听说,明日国师会传你进宫,要不为娘陪你一起去?” 特殊时机,长平侯夫人实在不放心燕檀一个人入宫,真要有什么情况,两人同行,自己这个身份说不定还能说得上话。 燕檀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魏江清这次找她恐怕是要说私事,让长平侯夫人同去反而不利于谈话。 为了打消长平侯夫人担忧,燕檀跟她分析道:“娘,没事的,我知道你的担忧。” “若有人真心想除掉我,就算娘去了,恐怕也护不住。” “你这孩子……” “我觉得他们应该对我出手,一来师出无名,二来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吗?”燕檀浅浅一笑,“有娘和公爹在,我谁也不怕。” 长平侯夫人直接被燕檀最后那一句哄得乐出花,便也不再强求相伴入宫的事。 给燕檀喂完补汤,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临走前,她看了一眼人在昏迷的楚寻城,长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好生照料才自行回去。 燕檀遣退下人,关上门,看着床上的楚寻城一言不发。 刚才长平侯夫人并没有打听楚寻城情况,多半是不想给她压力,实际上心里挂心的不行。 其实楚寻城体内的邪气已经被燕檀清除,伤口也止了血,大补的药也都喂了,不日便会清醒。 可看着安静躺着的他,燕檀不免觉得太过清静。他这一倒下,身边竟连个讨嫌拌嘴的都没了。 燕檀伸手戳了戳那张俊脸,低语道:“你快点醒来吧,不然我可不好向你家人交代。” 一旁的小卷听了嘶嘶吐了下舌头,“担心他就担心他,怎么还拿他家里人做借口?” 闻言,燕檀捏了个诀,青蛇尾巴尖旁突然窜起了一股小火焰,小卷立刻炸毛,哧溜一下爬远了。 边逃边愤愤不平控诉燕檀:“你这人怎么这样?恩将仇报,我可是为你牺牲了十年修为,十年,整整十年啊!” 话音刚落,一枚药丸砸中了它的脑袋,小卷蛇瞳一亮,嗷呜一口就吞进了嘴里。 燕檀不再管它,屋里熄了灯。 第二日,燕檀换好宫廷装入宫,被人领着直奔国师府。 魏江清早已经在宫殿里等候,等宫人们上好了茶,他便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燕檀将一切尽收眼底,面色不改分毫。 看来他是真的有私事要跟自己谈。 为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被魏江清捕捉,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密室阵法唯有燕家老祖宗能解——你还要装到几时?” 燕檀淡淡一笑,“国师认错人了。” 魏江清眼神犀利,“同名同姓,模样相同,燕家密室只传本家核心子弟的阵法口诀,你还要继续否认下去吗?” 他铁了心想逼问出燕檀真身。 燕檀不置可否,将那日捡到的罗盘残片放在桌上,推了出去。 “这罗盘残片是何来历?” 目之所及,好似触动了魏江清什么不愿回想的记忆,他脸上尽是苦涩。 过了一会儿,他嘴角带起一个讥讽的笑:“百年前我未能护住师尊,如今……这位置本该是你的。” 随着话语落下,那枚象征身份国师印信也被他恭敬地双手奉上。 燕檀垂眸,国师虽然名义上由皇帝挑选任免,但实际上都是上一任国师举荐传位于自己信得过的能人。 魏江清这么做,难道这是皇帝的意思? 那皇帝又为什么要包围燕家呢? 燕檀只稍作沉思了一会儿,便很快将那枚印章推开。 她声音清冷,轻渺的回荡在宫殿中。 “我要的可不是虚名。” 魏江清身形一震,抬起头看她…… 从国师府离开,刚出宫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马夫告诉燕檀,“世子妃,是府里的顺子。” 闻言,燕檀稍稍掀开车帘,那名小厮满脸堆笑的跑过来,“夫人正让我给世子妃传信呢,世子醒了,您快回府看看吧。” 第一百章:烂桃花 燕檀赶回府时,楚寻城床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全都是听说他醒了过来探望的。 见一屋子的人,燕檀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缓缓走进去。 仅一瞬,便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一抬头,便对上了楚寻城促狭的目光。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那股熟悉的招人烦的劲,好似也随着他的苏醒回归。 这头两人对视,那头长平侯夫人他们就小两口的表现全看在眼里。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一颦一笑皆是无言的默契与暧昧。 “檀儿回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庄青妍笑得玩味。 长平侯夫人也乐呵,“我让人炖了汤,过去看看。” “哦,你们去吧。”楚晋宁随意点了两下头,“我再陪寻城一会儿,他诶……你拽我干嘛?” 楚晋宁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无奈,嫌他没眼色的庄青妍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屋子的人都跑没了影。 燕檀无奈,倒也用不着这么努力为她和楚寻城创造独处机会。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燕檀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 “感觉怎么样?” 楚寻城低头看了看,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我衣服是你给换的?” 燕檀莫名。 可以这么说,但丫鬟跟奴才们也没少帮忙。不过他不会没有缘由的问这些,燕檀敏锐觉察到有猫腻。 楚寻城已经开始发作,“好啊,你趁人之危,趁我昏迷,看光了我!” 燕檀一阵哑然,她就知道这个人肚子里没憋好东西。 见她不说话,楚寻城愈发像抓到了把柄。 “没话了,做贼心虚是不是?” 听着这人把白的说成黑的,照这么下去,还指不定给她抹黑成什么样。 燕檀也不惯着,手往前一伸,楚寻城原本虚掩着的领口一下子就被她的指尖挑开了。 楚寻城始料未及,条件反射的去捂,活像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小媳妇。 “你做什么?” 燕檀嫣然一笑,“更衣本是为了救你,再则,你我可是夫妻。” “就算看光了,又如何?” 楚寻城听得一噎,两人拌嘴,从来都是燕檀占上风。 尤其这副说也不说,就直接上手的做派,倒是比他这个真纨绔还纨绔。 燕檀好似吃准了他一般,想到这里,楚寻城不服输的劲一下子就上来了,说什么也不想被她瞧扁了去。 “原来娘子这么想看我,只管说一声便是,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燕檀眉头微微蹙了蹙,他究竟从哪听出这个意思的? 还没说什么,楚寻城就已经自行拨开了领口,妖孽的朝她撇过来一眼。 好似特别大方一般,“来,看吧。” 燕檀默然许久,很快便顺着他的意思,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楚寻城胸口。 凸起的喉结,精致的什么锁骨,胸口的每一寸皮肉都看着十分结实,极具爆发力。楚寻城被砸中的是后背,胸前并无伤口,赤条条的展露在燕檀面前,倒也算得上……秀色可餐? 眼前突然残影一晃,燕檀没来得及继续往下看,楚寻城便如同火烧着了一般,迅速合拢衣服。 “你不知臊!” 听到这句指控,燕檀嘴角带起一抹浅笑,“真有意思,世子脱的,我看不得?” 潜台词就差明说楚寻城才是不知臊的那个。 楚寻城一阵脸热。 本想借机看燕檀害羞的样子,结果临阵脱逃的人反而是自己,还有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看到他的窘迫。 除了燕檀。 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目光,无端看得楚寻城胸口一阵滚烫。她没有开口,光是眼神楚寻城都觉得被她戏谑了一番。 满脑子只剩下转移话题的急切。 于是,楚寻城忙拽住她手腕:“你救我时说的‘蠢货’,我可记着呢。” 燕檀挑眉:“记仇?那你再躺回去。” “做什么?” 楚寻城不解,正在两人斗嘴间,外头的丫鬟匆匆跑进来通报:“世子,有位单姑娘来了,说是来看病的。” 单姑娘? 燕檀心里嘀咕着这个称谓,以前从来没有听楚寻城提起过这号人。 难道又是什么表面相好红粉知己,背地里的盟友? 燕檀刚有这样的想法,等到那位单姑娘进来后,便彻底打消了这一念头。 无他,那人实在太俗不可耐了。 生的倒是端庄,但一进门,一双眼珠子就毫不收敛的黏到了楚寻城身上。 盼着望着,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燕檀也不是傻子,是演戏还是真对楚寻城感兴趣,这点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愣神间,那位单姑娘冷不丁的眼睛一红,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哭音和娇嗔。 “寻城哥哥,听说你病了?怡儿好担心你,你没事吧?” 领人进来的小丫鬟神情一滞,惶恐的看着燕檀满心懊悔,本以为是来看病的,结果是世子的烂桃花。 她家小姐不一定会为难她,但若是这事让长平侯夫人知道了……只是想想,丫鬟便打了个哆嗦,心里也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女生出些不满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楚寻城却比丫鬟还要慌张。 虽说他自栩清白,却也怕燕檀胡思乱想。本想看看燕檀反应,结果却见她神色如初,对这上门“探病”之人毫无杂念。 楚寻城眉头一蹙,转而冷脸看向丫鬟,“怎么当差的?哪有外客来了直接往寝屋请的?” 丫鬟心里有苦说不出,她尝试拦过,但这位单姑娘风风火火,十头牛也拉不住的架势,实在叫人无可奈何。 委屈归委屈,丫鬟心里却拎得清,“奴婢知错。” 说罢,又对单小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小姐,请随奴婢移步前厅……” “欸~”单小姐直接无视了丫鬟,眼巴巴看着楚寻城,“寻城哥哥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我不介意那些繁文缛节的。” “我介意。” 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语气,叫单小姐笑容僵在脸上。 旋即,一双美目里喷出烈火,怒气直指燕檀,“姐姐,我又不曾得罪你,你何故要让寻城哥哥同我生分?” 第一百零一章:喜讯 燕檀也未曾想到,自己一句话未说,只是在旁边看乐子,都能被人惦记上。 她冷嗤一声,“我若有意对付你,信不信你连站这的机会都没有?” 冷傲的话语,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霸气。 单怡面色一僵,“我不过问问,姐姐怎么发这么大火?” “说到底,怡儿也是听说寻城哥哥生病了,才过来探望。姐姐这般咄咄逼人,未免太霸道了些。” 见她贼心不死,还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燕檀一记眼刀飞过去,“真有意思,早不探望,晚不探望,偏偏这时候过来。” “妹妹当真是与世子心有灵犀,他一醒,你就知道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单怡其实很早就知道了楚寻城受伤昏迷的事,本想过来探望,在楚寻城面前好好表现。 但燕家突然被重兵把守,长平侯府又与燕家结亲,她实在怕受到牵连,一直暗中观望着。 直到今日早些时候,皇帝撤了兵,燕家那边的危机似乎解除了,她才敢过来。 被燕檀看透了她的趋利避害之举,本就心虚的单怡暗暗剜了燕檀一眼,面上依旧是副柔弱可欺模样,楚楚可怜望着楚寻城,“寻城哥哥,你说句话啊。” 楚寻城却是兀自看向了燕檀,“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与旁人心有灵犀?” “为夫心里只有你一人。” 他深情款款,表演痕迹明显的痴情让燕檀噎了一下,好似看到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那头单怡却当了真,心里好似打碎了一缸醋,吐出来的话也冒着酸水:“都说夫为妻纲,妻子应当无条件顺从丈夫才是。寻城哥哥,我与你相识良久,情谊不同一般,怎么你成婚后反倒不似从前了?” 这些话看似问的是楚寻城,却句句剑指燕檀,暗示她有“霸占世子”,约束丈夫,悍妒之嫌。 燕檀听笑了,道理一套又一套的,严于律人,宽于待己。 有够双标。 燕檀冷哼一声,“单姑娘,单大小姐,你口口声声伦理纲常。” “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还管上我们夫妻的闺房相处之道?” “单家便是这么教规矩的吗?” 单怡脑子一空,还未想好应对之策,忽然就见楚寻城一把搂住了燕檀肩膀:“本世子就爱被管着,有意见?” 单怡面色难看,屈辱的咬了咬唇,不甘心一跺脚愤然离去。 “小姐,等等我。” 她身边的小丫鬟也不敢多留,急忙追了上去。 人一走,燕檀只觉得屋里空气都清新许多。 除了……肩上那只一动不动的手。 燕檀眼睛淡淡往下一撇,“你还要搂多久?” “自家夫妻,搂搂又如何?” 楚寻城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把话还了回来。 燕檀微微一笑,清浅的笑容晃的楚寻城眼前一晕,思绪尚未回笼忽然腰上重重一痛。 他蜷缩成一团,尾音中透着浓浓无奈,“你谋杀亲夫啊。” 而燕檀已经云淡风轻的起身,轻轻整理了下衣摆,仿佛从头至尾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眨眼的功夫,她人已经到了门口,楚寻城连忙将人叫住:“去哪儿,为夫受伤你不该多陪陪我吗?” 燕檀冷笑一声,“你好的很,用不着。真想让人陪,就遣小厮去把人喊回来,反正应该没走远。” 丢下这句话后,燕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还要给小青蛇熬药呢,免得耽搁了时间,又要被那个小家伙念叨“十年修为”。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楚寻城脸上渐渐多了一抹笑。没有先前的虚情假意,处处透着真。 燕檀先前那番话,听上去倒像是为他吃味了一般。 当真有趣。 由于燕家外边撤兵的消息传开,一下午,来长平侯府上拜访的人不少。一个个仿佛刚得知楚寻城受伤,探探望的探望,送药的送药,好不热闹。 长平侯夫人心里狠狠唾弃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人家真要上门了,也是客客气气招待着。 然后便注意到,其中几个王爷妃子,相国夫人什么的也都送了东西过来。若只是为楚寻城的伤势,他一个没爵位没功绩的小世子,还是晚辈,怎么想都受不了这么隆重的大礼和关怀。 事出异常必有妖。 长平侯夫人心里正纳闷,犯着嘀咕,又有下人来通报,说是颜宁郡主来了。 长平侯夫人与颜宁郡主许久未见,眼下重逢到也亲切。 一番寒暄过后,颜宁郡主也送上了她的礼。 虽有给楚寻城调理身子的补药,但更多的却是珠宝首饰,锦衣华服,和不少名贵物件。一看就是给燕檀的。 长平侯夫人心里头更纳闷了,索性向她问出心里话:“好郡主,你就跟我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一个劲的往我府上送礼了?这是出了什么喜事?” “还说呢,是你有福气,这样的福泽旁人可期许不来。” 颜宁郡主满脸调侃,长平侯夫人被她说的愈发云里雾里。 眼见她真不知情的样子,颜宁郡主才实话实说,“你不知道吗?听说国师有意传位给你家燕檀,以后你府上就要出一位国师了。” “什么?!” 长平侯夫人整个人惊讶到失声,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眼见情况不对,丫鬟赶紧上前将她搀扶,结果长平侯夫人却自己站稳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亮。 “郡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颜宁郡主点点头,“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也差不多了。这不有人听到风声,提前过来讨个好,我也跟着一起凑个热闹。” 这下长平侯夫人是真的欢喜晕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整个长平侯府里也迅速蔓延出一股喜气。 长平侯夫人本来还想带颜宁郡主去见燕檀,结果听到丫鬟汇报说燕檀去采药了这才作罢。 长平侯夫人便自行陪着颜宁郡主解闷,等把人送走,后面再有人过来拜访送礼时,她通通让府上的人谢绝了。 到底还没尘埃落定,怕生出什么变故来,反倒给燕檀添麻烦。 一直到入夜,燕檀才风尘仆仆回来。 第一百零二章:燕曲欢死了 才进门,燕檀便感觉一道缠人视线落了过来。 晦涩,幽暗,以及一丝丝的哀怨? 燕檀以为眼花看错,房里却传来,“哟,你还知道回来。” 是幽怨不假,像是受了气,质问夜不归宿丈夫的小媳妇。 燕檀挑眉。 “这个自然,去的毕竟不是烟花之地,不至于流连忘返。” 楚寻城噎住,本该质问她却冷不丁被阴阳了一番。 下午府里来了不少门客,削尖脑袋往他院子里钻,探病是假,想见燕檀才是真。 楚寻城疲于应付,想找燕檀共患难,结果却得知她未卜先知,一个人躲清静去了。 面对这位临阵脱逃的始作俑者,楚寻城心里既有气又无奈。 她掀起风云,打了个所有人个出其不意后,自己却偷偷的一个人藏起来。好似外界喧嚣全与她无关,也浑不在意。 叫人都不知怎么说好。 楚寻城正憋了一肚子问题,“你什么时候成国师继位人了?” 白天长平侯夫人被这事冲击,一直神情恍惚,饶是楚寻城,这会儿也没完全消化国师传位一事。 想起前几回与魏江清的接触,楚寻城眉头越皱越紧。 “那老家伙……想利用你镇国运?” 燕檀兀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楚寻城看得焦心,燕檀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到窗户处,慢悠悠把玩着茶杯:“不,他在赎罪……但宫里有人坐不住了。” 话音刚落,窗外房梁上什么东西摔了下来,发出一阵不小响动。 楚寻城的注意力离开被吸引过去,这时,窗户从外面推开,小卷摇着尾巴,悠哉悠哉的吐着信子进来。 今天这个探子真没用,才咬一口就晕了。 …… 幽暗阴湿的地牢中,几只瘦小的老鼠吱吱穿过。 衣衫破败,披头散发的燕曲欢,跪在脏兮兮的地上,流血的手指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停的在地上涂涂画画。 很快,以她为中心一个透着煞气的血阵缓缓成型。 随着那些字符亮起诡异红光,燕曲欢脸上逐渐浮现出病态的痴狂,嘴角咧到了脑后根,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森白的牙,整个人更显狰狞恐怖。 厉鬼在她耳畔低语:“用你的命……换他们永堕地狱。” 永堕地狱。 这几个字实在太有魔力了,燕曲欢仿佛已经看到燕檀被千刀万剐,厉鬼缠身的画面。 她狞笑着,声音越发放肆,尖细而癫狂,在这漆黑的夜里听的人头皮发麻。 然后是见惯了惨状的狱卒,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也直打哆嗦,抄着棍棒过来就要收拾人。 “大晚上鬼喊鬼叫什么?你找死……” 狱卒的声音戛然而止,呼吸一紧,眼珠子都险些掉在地上。 而后他便看见,此生最诡异的一幕。 只见面前的燕曲欢突然七窍流血,绵延不断的往外扩散,她身下的阵法发着诡异红光,很快,她便轰然倒地。 但是尸体却并没有像狱卒想象中那般倒在地上,却是突然间炸开,化作粉尘光斑,一点点从他眼前消失。 狱卒腿不断打着哆嗦,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玩命的往外跑。 迄今还重重跌了个跟头,不多时便快速爬起,喉咙里爆发出今夜最为凄厉的尖叫。 “鬼,鬼啊……” —— 与此同时,夜深人静的养心殿,四皇子跟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进入殿内。 照常请安完,皇帝便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是。” 四皇子毕恭毕敬的走道皇帝身边,腰身微微弯曲着。 皇帝十分满意他这般谦卑姿态,拿过案上封好的密信退了出去。 他压低声音道:“国师若换人,你的私军……该动了。” 四皇子的瞳孔狠狠一颤,死死盯着那封信,最后缓缓应了声好。 “儿臣明白,绝不辜负父皇的期待。” 皇帝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这头四皇子刚走,大总管也听到了下面关于牢房里的汇报,事出紧急,他赶紧汇报给皇帝。 “皇上,燕曲欢她死了。” 原本神色如常的皇帝顿时眉心一凝,冷冷一拍桌案,“不是让他们把人看紧了?怎么死的?” 太监哪里敢隐瞒?将下面汇报来的,一五一十说了……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直到旭日如往常一般从东方升起,阳光再次洒遍大地。 燕檀从鸟鸣声中醒来,下意识扭头看旁边时,出乎意外的并没有见到楚寻城。 听到动静,小卷懒洋洋的掀了下眼皮,“外头练剑呢,一点儿都不把你的叮嘱放在眼里。” “什么!” 即使向来云淡风轻的燕檀,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咬了咬牙,当即换好衣服夺门而出。 楚寻城确实在外头,手里也拿着剑,但是没有比划。 身上也未见什么汗珠,想来是没有动过。 即便如此,燕檀还是忍不住上前快走几步。 “你醒了?” 楚寻城刚跟燕檀打完招呼,忽然感觉一阵风拂来,冷不丁的,肩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楚寻城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直接跳开。 “疼疼疼!” 燕檀还未来得及回话,长平侯夫人也正好过来,看到楚寻城手里的剑,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 她气势汹汹快走过来,抬起胳膊就要往楚寻城身上招呼,“你活腻了是不是?还没好全呢,拿剑干什么?” 这一次,楚寻城有了防备,提前跳开躲掉了长平侯夫人的攻击。 但结果还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动身上伤口,疼的又是好一阵抽气。 长平侯夫人听得又心疼又生气,“檀儿好不容易才给你治好,你能不能老实点?” 这件事情上,楚寻城确实理亏,怕被她盘根问底,索性扔下这口黑锅并迅速转移话题。 “错了,再也不敢了。” “娘,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长平侯夫人本来还要训他,但忽然想起了正经事,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她转而看向燕檀,“檀儿,宫里来消息让你进去一趟,我听人说你那个妹妹昨天死在了地牢里。” 燕檀神色一变,死了? 第一百零三章:她没同意 燕檀辗转又进了皇宫。 本以为要见她的人是皇帝,可宫人却把她领到国师府。 入眼便看到魏江清有条不紊训诫弟子的画面,燕檀心中生出一股异样。 魏江清瞧见,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她过去。 燕檀径直走到人前,那一干弟子的眼珠子齐刷刷落地了她身上,或好奇或打量。 其中不乏微妙的敌意。 燕檀熟视无睹,眼睛只直勾勾盯着魏江清。 急轰轰把她喊进宫,总该说说所为何事? 魏江清却回避了她视线,专注望着他那群弟子,声音清冷却极具穿透力,“人都来齐了,我说件正事。” “今天叫你们过来,只为通知一件事。我已决定传位于燕檀,择日继承我衣钵。往后你们便都追随她好好辅佐,尽心办事,当如待我一般。” 一语激起千层浪。 人群里絮絮叨叨讨论开。 他们都是国师亲传子弟,近水楼台先得月,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 大多虽都在此之前已经隐隐听说了,魏江清有意传位于燕檀的事,但毕竟都是传闻闲话,远不如魏江清此时此刻亲口承认的冲击力大。 他算是官方给燕檀盖了章,事情的性质便不一样了。 国师年老垂危,燕曲欢锒铛入狱,国师的位置却是个香饽饽,多少人虎视眈眈。 远的先不说,近的单论他们国师府里,排行在前头的几位师兄师姐都有望成为下一任国师。为此,几人私下里没少暗流涌动。 结果谁也没想到,会突然杀出燕檀这么个程咬金。 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眼看着易主,自然有人心生不满,站了出来。 一位蓝衣弟子当即开口,满脸不赞同。 “师父,这不合规矩吧?” “先前听都没听过的人,也不曾在国师府做过事,突然让她当国师,这不是让人质疑师傅你的能力吗?” 有人当出头鸟起了个头,立马有人不甘落后跟上,“是啊,燕小姐资历尚浅,推她上位恐难服众。” “而且……” 又有一人刚要张嘴,魏江清直接一个眼神扫过去,本要夸夸其谈的人,像被勒住了脖子,脸涨的通红,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还有谁质疑?一并站出来。” 其他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再站出来明面上跟魏江清对着干。 魏江清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之人,声音很轻,却带着绝对威慑力。 “她能破解燕家密室阵法,能力甚至远在我之上,你们会做什么?” 被魏江清这么一问,那几个弟子脸色很不好看。他们占卦的本领全都是魏江清教的,现在魏江清说燕檀比他还要厉害,他们总不能矢口否认吧? 若真说了自己比燕檀厉害,岂不是相当在说自己比魏江清强?他们可没这个本事。 剩余的弟子更是震惊,在他们心里,魏江清就是相当于半神的存在,几乎无所不能。 结果现在魏江清说燕檀比他还要厉害,而且燕檀还这么年轻,未来可期,真正实力岂不是更加恐怖? 不过也有人怀疑,魏江清是为了捧燕檀继位,故意夸大了说词,好让他们这些人无法反驳。 只不过很快,这样的想法就遭人打了脸。 那日一同进过燕家密室的几位弟子,早早见识过燕檀本领,对魏江清的话深信不疑,并站出来为燕檀作保。 “弟子也认为燕小姐是很好的继位人选,衡玉愿意辅佐左右,必当如对师傅般尽心尽责。” “燕小姐继位,我心服口服。” “弟子也是。” 这几位弟子平时在师兄弟间很有威望,如今他们站进来替燕檀作保,既是放弃了国师继位的可能,又变相验证了燕檀的能力。 原本心有不满的人,这下再不情愿,也不好说什么了。 似乎燕檀成为国师府的下一任主人已成定局。 然而,偏偏这个时候,燕檀自己站了出来,眉头微蹙,只看着魏江清一人。 “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当国师了?” 这话好似往油锅里倒了一瓢冷水,底下噼里啪啦的炸开,众弟子们议论纷纷。 “什么?她居然不想当国师。” “对啊,疯……咳咳,这么好的机会,哪有拱手相让的?” 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燕檀对此的态度却可有可无。 在场大多数人不能理解,本以为魏江清说这件事,早就跟燕檀意见达成一致,结果人家压根没同意。 这算什么? 随着落在魏江清身上视线越来越多,魏江清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但是他并没有生燕檀的气,毕竟这也不是头一回被她拒绝,魏江清对燕檀态度依旧尊重,“但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 燕檀没接话,只是反问他,“你让我进宫,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眼见燕檀一副要走的架势,魏江清赶紧表示:“燕曲欢死了,尸身也消失不见,你去地牢看看吧。” 闻言,燕檀脸上这才有了正色。 燕曲欢的死早已听长平侯夫人说起过,因此不觉得惊讶。不过在听说她尸身消失后,燕檀多少有些意外。 “你是怀疑她没死?还是……?” 魏江清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 燕檀点头应下,在他的人带领下,缓缓来到曾经关押燕曲欢的地牢。 里面的牢头对这地界心有畏惧,不敢轻易靠近,只把燕檀送到门口位置,就挤出一张讨好笑脸,搓着手表示:“世子妃,往里走左拐第二间就是,小人在这等你。若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一声。” 燕檀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也没有点破,客客气气说了声“有劳了”后,转身往里走。 等到了狱卒口中的牢房外,燕檀才懂他们的反应为何如此诡异。 幽暗脏乱的地牢里,狰狞扭曲的血符格外触目惊心,不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只是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阴森的煞气。 看清阵法全貌,燕檀眉头皱了皱,对燕曲欢的生死了然于心。 无可救药的蠢货。 不过以她一个人的能力,应该无法完成如此损耗巨大的阵法才对。 燕檀袖子中的青蛇动了动,探出头来,低语道:“那枚罗盘中寄生的厉鬼并没有消失,我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就在皇宫里……” 燕檀不轻不重的“嗯”了声,眼神晦暗。 第一百零四章:燕家风骨 燕檀烧了几道符,终于将地牢里的血符和煞气悉数净化。 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地牢里的光线仍旧那么昏暗,空气中尽是潮湿难闻的气味,处处透着压抑和死寂。 燕檀将里面的情况告诉了牢头,后者又惊又喜,对燕檀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谦卑。 还没说上几句恭维话,燕檀便打断了他,“这里的事情都已解决,你代我去回禀国师吧,我便先回去了。” 牢头意外,“世子妃不自己去吗?” “不去。” 说罢,燕檀转身就走,一刻也不耽搁。 若是自己过去,多半会被魏江清缠着说继位的事。她倒并非真的不想当国师,只是眼下情形,还没到她想当就能当的地步。 魏江清既然希望她继承衣钵,为朝廷献力,怎么也该现出诚意来。 尤其是紫禁城里头最尊贵的那位。 名不正,言不顺,燕檀可不稀罕。 暂时拒绝魏江清后,燕檀知道消息一定会快速传开。只是没想到,消息竟传的那么快。 她人才到宫门口,燕家那边的下人就驾着马车过来,说老太公请她回去有要事相商。 大概是为了担任国师的事,亦或者是……燕曲欢的死。 燕檀并没有拒绝,跟着下人一起回到燕家,老太公的院子。 她到时,老太公披了件外衣,虚弱的靠坐在床上。 他本就年迈,如今燕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一下子击溃了老太公的心气儿,头上又添了几簇银丝,人也肉眼可见的憔悴。 见到这一幕,燕檀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种种迹象表明,老太公的寿命正在慢慢流逝。他却是整个燕家对她最好的人。 若是连老太公也走了,她跟燕府之间的连接,好像愈发淡泊,形同陌路。 燕檀的心沉沉往下坠了一下,语气中添上一丝悲凉,“祖父。” 听到燕檀呼唤自己,老太公心里也感慨万千。仿佛当初把燕檀接回来的日子,就在昨天。 她沉稳内敛,性子端庄持重,他见了便很是喜爱。只是那时,却并没有根据直觉,选择推荐燕檀入宫。 若是那时举荐了燕檀当国师弟子,今日情形又是否会不一样?曲欢那丫头,是不是也不会误入迷途,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偏偏,这世上不存在早知当初。 老太公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坐到我身边。” 旁边的下人见状,赶紧为燕檀搬了凳子,安置在老太公床边。 等人做完这些,老太公便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老太公神色复杂的看向燕檀,“刚从宫里回来?” “嗯。”燕檀点了点头。 老太公心情更沉重了几分,顿了下,才问她,“那去见过欢儿了吗?她……是不是真的去了?” 看着老太公充满悲伤的神色,燕檀忽然间有些不忍将真相告诉他。 可沉默亦是一种态度。 老太公的眼皮半掩着,语气愈发悲伤,“唉……” “去就去了吧,都是她应得的。早点走,也免得后面再遭罪。” 燕檀没接话,直到老太公问起了尸身的事,燕家这边知道燕曲欢没了,有把遗体接回来入土为安的打算。 但宫里那边给出的解释却是人没了。 好端端的尸身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 老太公看向燕檀,眼神无声的求证着。 眼见瞒不过,加上没想瞒,燕檀就把实话告诉了老太公。 老太公听完愈发悲痛,泪珠直接从眼眶砸了下来。 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教好她……” 燕檀倒不这么认为,子不教父之过,这事怎么都跟燕明远和燕曲欢母亲周氏脱不了关系才对。 除此之外,燕曲欢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 她本是风光无限的国师弟子,只要不作妖,必然能想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她一昧放纵野心和贪欲,做出许多损人利己的勾当,最后也死不悔改,才有如今的结局。 说同情,燕檀当真对她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只是见老太公如此伤心,便出言安慰几句,“祖父,担心身子要紧。” 老太公伤心难过了一会儿,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后,才问起国师继位的事。 “听说国师有意传位于你,你给拒绝了?” “嗯。”关于这点没什么好否认的,燕檀坦然认下。 老太公愣了愣,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罢,宫里的事太过错综复杂,人心难测。你在外头,安稳做你的世子妃,享一世安宁和富贵也是极好的。” 燕曲欢当初就是进了宫后性情大变,如今燕家剩下的唯一指望就是燕檀。 经历了此次的风波,老太公已经不再寄希望于家族如何出人头地,能安稳过日便好。 像这样动辄灭族之灾,惊心动魄的事,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然而,燕檀的话却打乱了他的期待。 “只是暂时不去,若是皇上有召,为了国家安定和天下黎民百姓,孙女必当义不容辞。” 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老太公怔怔的看了燕檀许久。 恍惚间,老太公在她身上看到燕家曾经的风骨。 高大,宽广,如同一座巍峨的青山,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老太公眼眶微微湿润,最后哑着嗓子缓缓说了声:“好。” 这才是他们燕家的儿女! 正想着,外边走廊传来一阵闹哄哄动静。 下人为难的声音传进房里,“夫人,你不能进去。” “滚开,别在这里碍我的事!” 另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随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巴掌声,似乎是下人因此遭了责难。 还没过多久,外头再次响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燕檀,你这个小贱人给我出来!” “杀人凶手,你害死了我女儿,我要你给她偿命!” 正说着,就有一个锦衣华服,但发际微微凌乱的妇人急头白脸闯进来,一双虎目眈眈看向燕檀,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贱人,你给我偿命!” 说着,她张牙舞爪扑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补偿 周氏来势汹汹,哭得又急又猛,尖锐长指甲直往燕檀眼睛里戳。 她鼓足了劲要让燕檀血债血偿,但燕檀身影灵活一闪,周氏直接扑了个空。 这还没完,她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加上冲向前的势头太猛,身体失衡的往前跌去。 结果重重撞在床桩上,脑袋磕的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 “天呐,夫人你没事吧?” 丫鬟惊呼一声,急忙去搀扶周氏,却被她迁怒狠狠推开,反倒连累自己整个人撞在桌角,小脸拧成了一团。 看着眼前的闹剧,病重的老太公被气得身体剧烈起伏,怒火攻心瞪着周氏:“你干什么,反了天是不是?” “我还在这儿呢,没死!” 随着老太公大发雷霆,外面的人听到后也急匆匆进来。 燕明远本来就听了下人汇报,周氏要过来闹事来阻止她,现在见她还把老太公给气到了,心中更是惶恐。 进来后,不由分说就拽起了周氏的手。 “你闹什么?给我滚回去!” 话音刚落,手就被周氏挣脱了,身体轻颤着,眼睛瞪得通红。 “我不走!” “燕檀就是个祸害,是她害死了欢儿,我要她给欢儿偿命。” 说着,又要往燕檀身边扑。 只是这一次,她被燕明远拦了下来。 后者眉头紧皱,“我让你别闹了听没听见?你非得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吗?” “小心我休了你!” 他怒火中烧,却并没有反驳周氏那些话。他心里也本就跟她是一样的想法,要不说夫妻同心呢。 燕檀只觉得讽刺。 “我与她无冤无仇,谈何害她?分明是她自己心术不正,自食恶果。” 本就难过的周氏听了她的话,人也愈发激动。 “我呸,你还有脸说!就是你害的。” “保不准什么邪术都是你干的,你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来后家里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你就是个祸害!是诅咒,你会把燕家所有人带向不幸!” 周氏的声音歇斯底里,面上也是十足癫狂之色。整个人看着精神状态已经十分不正常,即便走火入魔了,却也没忘一直叫嚣着燕檀好看,让她下去给燕曲欢赎罪。 “你会遭报应的,你们燕家都会遭报应的。” 她俨然失去了理智,这些话不止咒骂了燕檀,甚至连在场的老太公和燕明远也一并骂了去。 “疯了,你真是彻彻底底疯了!” 老太公被周氏气得直发抖,因为情绪过激而情不自禁直咳嗽,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一样。 “祖父,您消消气,何须同她计较。” 燕檀这会儿倒真担心老太公被底下的不肖子孙和儿媳气昏过去,连忙拍背安抚。 说罢,燕檀又淡淡的看向了燕明远。 “二娘如此顶撞祖父,父亲也不管管吗?难道要外人觉得咱们燕府是不孝不悌之流,毫无规矩可言?” 她温和却不失犀利的问话,顿时让燕明远脸上挂不住,他平时最在意名声威望这些。 加上周氏先前那番话,也确实惹恼了他。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巴掌扇在周氏脸上,“规矩也不听,你是想反了吗?” “带夫人下去休息,让她好好反省。” 周氏心有不甘,哭闹着还想纠缠时,燕明远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怵,最终还是在下人搀扶下哭哭啼啼离开。 等人走了,燕明远立刻向老太公请罪,还要人喊府医过来给他瞧瞧。 老太公气不顺,也没那个心情,“你也给我下去。” 燕明远脸上挂不住,但最后还是恭恭敬敬说了声是。 他人走后,燕檀起身给老太公倒了杯水,又把自己研制的药丸拿出来。 “这是益气养神的,有助祖父调养好身体,每日早饭后可以用上一丸。” 老太公上回就用过燕檀给的药,吃下去后神清气爽,身体难得轻松了一些。 只是因为燕曲欢和皇帝派兵包围的事,心情始终郁郁寡欢,这才一直不见好。 如今燕檀又给了他药,老太公自然是信得过的。 “难为你费心了。” 想到府中种种情形,老太公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现下这个家里,也就你能担一些事了,我老头子争取多活几天,给你看好燕家,免得他们拖你后腿,做出许多不省心的事。” “至于周氏的话,她就是个无知女流,不用把她说的那些放心上,我让你父亲好好盯着她。” “祖父。”燕檀不禁喊了他一声,“檀儿没有那个意思。” 她给老太公药,并不是为了收买,或者希望他为自己做些什么。 老太公深深看了她一眼:“我都知道,就当是我补偿你的,这些年你在外头也受了不少苦。” 若是当初他没有赞同让燕檀自小流落在外,如今情形多半会有不同。 事已至此,再想这些也是于事无补,老太公又叹了一口气。 燕檀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在燕府陪了老太公一会儿,燕檀便准备打道回府,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过来接她的楚寻城。 男人高坐于马上,额前浸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在日头下泛着晶莹的光。 他气息微喘,像是一路纵马过来。 似乎很是着急,燕檀便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寻城却摇了摇头,声音乘着风飘过来。 “没,就是有些担心你。” 一瞬间,燕檀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这般着急忙慌的,原是放心不下她。 燕檀嘴角带起一抹浅笑,“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楚寻城看着她,忽然伸出了手,“上来,我们回家。” “好。” 燕檀往前走了走,将手递了出去,楚寻城却忽然俯身,胳膊横在她腰间一揽,一发力,燕檀整个人便被他拉到马背上。 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身体已经将她圈住。楚寻城勒紧了缰绳,纵马扬长而去。 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骑着马穿梭在人群中,郎才女貌,恣意而鲜活。 跟着燕檀一起出来的马夫,见到这一幕,脸上多了一丝无奈的笑意,驾着马跟上他们。 第一百零六章:糖人 “皇帝老儿没有为难你吧?” 虽身处闹市,但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各司其职,没什么人关注马背上的楚寻城和燕檀,他说话便格外的嚣张恣意。 直接管皇帝叫皇帝老儿,普天之下大概也没几个人了。 “没见到。”燕檀实话实说,“魏江清那厮把我骗进去,想让我接任国师,我给拒绝了。” 闻言,楚寻城握缰绳的手微微一抖,两人挨得近,燕檀自然感觉到那股异动。 她神色如常,继续看着周围的风景。人很多,格外的热闹,她的目光却不自觉被卖糖人的小贩吸引。 一只只小动物,捏得栩栩如生,格外好看。 隔着一段距离,燕檀仿佛都嗅到了糖人的麦香与甘甜。 小动作并没有躲过楚寻城的眼睛,男人嘴角带了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声音低沉:“怎么,想要?” 燕檀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楚寻城便骑着马来到小贩处,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丢了过去。小贩眼疾手快接住,笑呵呵地捧着糖人介绍:“两位贵人想要什么?还是我给您二位先吹一个?” 楚寻城看向了燕檀,一切全凭她做主。 燕檀也不拘泥,目光在糖人上扫了一圈,最后指了指其中一只燕子模样的糖人。 小贩心领神会,不仅给燕檀取下了那一只相中的,还拿上另一只模样相同的燕子糖人递过来,笑呵呵的表示:“在天愿做比翼鸟,祝两位贵人恩爱长久。” 燕檀跟楚寻城皆是听的一乐,面上多了一丝浅笑。 别的不说,这位商贩确实有眼力见,还会做生意。 楚寻城听得高兴,又赏了他一两银子,引得对方好一阵千恩万谢。 楚寻城没搭理,继续骑马往前走。 直到腰间被人不轻不重的杵了一下,楚寻城看着一手一只糖人,却耷拉脸的燕檀分外无辜,不解。 “给你买了怎么反倒不高兴起来?不喜欢?” 燕檀瞥了他一眼,“你钱多烧得慌啊。” 长平侯府家大业大是不假,可楚寻城这动辄大手大脚的架势,也属实让燕檀有些看不惯。 居然是为这个原因,楚寻城忽然一笑,玩味的看着燕檀。 “我娘子往后是做国师的人,傍上这么个靠山,我自然银子多的无处花。” 意料之外的回答,吃软饭也他说的如此清奇,恐怕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而且,她分明跟楚寻城说过自己拒绝了吧? “我可不当。” 楚寻城并未放在心上,淡淡挑眉,“真不当?” “还不是时候。” 楚寻城笑笑,眼下人多眼杂也没有多问,只是打听起了燕曲欢的情况。 “燕曲欢真死了?那个暗中帮她的厉鬼呢?” “死了,逃了,潜伏在宫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倒也是个聪明鬼。” 闻言,燕檀直勾勾的看向了楚寻城。当着她的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恐怕不合适吧? 楚寻城好似看懂燕檀心中所想一般,当即表示:“再厉害也没有你厉害。” 这番恭维很得燕檀的心,而后楚寻城又问起了燕曲欢死因,主要还是担心她死前会对燕檀做什么不利的事。 那个厉鬼作恶多端,用得邪术也千奇百怪,骇人听闻。楚寻城虽然知道燕檀厉害,但她毕竟也是人,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燕檀心中感叹于他的敏锐,看在糖人的份上,顺势解释起来。 “是临死前还用了一些诅咒之术,想用来报复我。” “但她被骗了。罗盘里的厉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她,眼见燕曲欢不成气候,就榨干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用她的命来献祭,给自己借来一股邪恶力量,附身到了……” 说到这里时,燕檀声音戛然而止,楚寻城也听出了猫腻,他神色微变,声音低沉。 “附身到了谁身上?” 燕檀看了眼周围,“回去说。” “好。” …… 晚上,燕檀又接到了一道宫里来的旨意。 这次是皇上下旨,要长平侯明日带着她一起出席早朝,商议“镇国运”事宜。 送旨的太监离开后,长平侯夫人便忍不住吐槽。 “皇上他老人家到底什么意思?天天把檀儿喊进宫去是想做什么?” “到底要不要让檀儿当国师,他倒是说句准话呀。这样动辄差遣人到底算怎么个事?” 原本颜宁郡主他们恭贺的事,让长平侯夫人觉得燕檀当国师十拿九稳。 可如今,皇帝那里却迟迟没有表态,还说什么让燕檀进宫商量“镇国运”的事,着实令人想不通。 她现在就担心夜长梦多。 长平侯直接吓得一个大喘气,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可别让外人听到。” “这个自然,我又不是心里没数。”长平侯夫人叹了口气。 长平侯不似夫人整日困在后宅中,在朝堂上,对宫里和大臣们之间的风声也算有所耳闻。 “皇上有顾虑在所难免,毕竟燕家刚出了一个燕曲欢,在百官中激起了不少怨怼。燕明远至今不敢上朝,在家中称病。” “檀儿又是燕家出来的,就算皇上属意于她,朝中的那些官僚他们就都会松口同意?” 顿了一下,长平侯的神情忽然严肃,“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当国师最重要的一条是,国师需一生不能嫁娶。若是燕檀当了国师,你让寻儿怎么办?” 最后一段话,顿时叫长平侯夫人惊出一身冷汗。 光顾着为燕檀可能当上国师兴奋,却忘了还有这样一条规定。当初燕曲欢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拒婚。 若是燕檀真做了国师,起飞很快走上燕曲欢的老路? 到那时…… “我们寻儿怎么办?难道皇上还能让他们和离不成?”长平侯夫人慌了神,声音微微发抖。 长平侯长叹了一口气,“此事关乎国运,实在不好说。你这两天找个机会,私下里跟寻城好好谈谈,劝他想开点。” 听到这话,长平侯夫人心顿时凉了半截,气不过拍了一下丈夫,“你怎么说呢?那可是我们的儿子!” “难道你想让他跟皇上对着干?” 这下,长平侯夫人沉默了,久久未语。 第一百零七章:斗群臣 燕檀进过宫几次,但去上朝却是头一回。 好在并不是孤身一人,不至于完全乱了阵脚。天还没亮,她就跟长平侯一同坐上进宫的马车。 随行的还有楚寻城。 明明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皇上也免了他的早朝和值班。现在却跟着同去,为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三个人同乘一辆,马车里头安静的出奇。 长平侯算是头回跟燕檀如此相近,心中多少有些尴尬。加上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健谈的性格,因此一路无话。 燕檀则生性清冷,其实也不爱说。 唯独在楚寻城面前,时常被他的混不着调刺激,才拌上几句嘴。 其余时间,燕檀都静的发沉。 尤其在长辈面前,更过犹不及。 眼瞧着氛围越发僵硬,尴尬中外头的车轱辘声格外清晰。 然后,楚寻城吊儿郎当的打破了僵局。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不说话?” “是去上早朝,又不是去上坟,何至于一个个挂着张脸?” 此话一出,长平侯确实不挂脸了,眸子里迸射出的怒火,恨不得将他一把烧了,挫骨扬灰。 “荒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当真是活腻了。” 他甚至不敢想,要是这些话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一抬眸,仿佛看见九族在下面朝自己招手。 他狠狠把楚寻城训诫一通,厉色警告他一会儿万不可在皇上面前如此失仪,更不能被百官抓住错漏。 “要是你闯出什么祸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知道了。”楚寻城懒洋洋的应着,“要是有人存心找我麻烦,那我可就管不了了。” 这话给长平侯听得一噎,心里发堵,一时间想不出反驳他的话。 也是这时,外面的马夫告诉他们皇宫到了。 长平侯缓和了一下神情,带着两人下车。这会儿时间来上早朝的官员不少,不少人看到长平侯府的马车后,纷纷投以注目礼。 尤其在看到燕檀以后,神情各有各的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寻城注意到后,徐徐看向燕檀,“怎么样,害怕吗?” 闻言,燕檀无声的白了他一眼。 楚寻城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被燕檀鄙夷了一番。 也是,在她哪里什么时候有过“怕”这个字? 众人很快来到乾清殿,皇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高坐在龙椅上,睥睨群臣,威严不可一世。 魏江清也来了,身着国师官服站在百官前,一袭白衣如鹤立鸡群。 燕檀的一身杏色女装,在这个满是靛蓝官服的大殿里也是格外突出,皇帝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在常规的行礼参拜后,皇帝果然点到了燕檀。 “燕家女何在?” 因这一句话,宫殿里的官员们不约而同看向燕檀,眼神很收敛,但暗流汹涌。 “臣妇燕檀,叩拜吾皇万岁。” 燕檀站了出去,从容有度,举止合宜,完全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皇帝在上头看了会儿,而后语调缓慢,话里有话的问她,“国师说需让燕家女官拜新国师,以镇国运。” “对此你怎么看?” 他问的漫不经心,但话里却蛰伏着淡淡的杀机。要是一个回答不慎,脑袋从脖子上搬家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场的大臣中,已经有人心里打鼓,捏了把冷汗。 燕檀却神色如常,淡定不改。 “承蒙国师厚爱,臣妇愧不敢当。” “陛下仁德宽厚,励精图治,各地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国富而民强,此乃大国盛世之兆。又从谈何国本动摇,以臣女一介小女子之流镇国运?” “皇上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臣女不过是会些玄黄术法的小臣之妻。君重臣轻,圣上若有用得到臣妇的地方,为了吾皇万岁与天下黎民百姓,臣妇必将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又何妨?” 众大臣听完她的一番话,不约而同看向了长平侯,对他的老谋深算深感佩服。 这番话说得太过体面,就差没把皇帝捧到天上去。深谙为官之道的作派,他们不认为燕檀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妇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觉得是长平侯指点了些什么。 结果去看长平侯,他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因为燕檀这番话稍稍放松了一些。怪不得自家夫人平时那么喜欢燕檀,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皇帝看到燕檀这副谦卑恭敬的姿态,心里更是神清气爽。 他对魏江清镇国运的说辞,早已心存不满。他一个当皇帝的,巩固不了江山社稷,还需要旁人助力不成? 到底谁才是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谁才是当今皇帝? 眼下燕檀这番话,算是说进了皇帝心坎里。燕檀是他的子民,他想用就用,为自己卖命是当臣民义不容辞的责任。 皇帝心中暗爽了一番,面上却不露喜色,高深莫测的看向了其他人。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臣有话说。” 一位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大臣站了出来,手持着白玉臬,语气刚正不阿,“这燕檀虽懂玄黄之术,左右不过是个女流,怎堪国师大任?” “何况她燕家刚出个燕曲欢祸害宫闱,皇上没有牵连燕家已经是大恩大德,仍可再重用燕家的女儿。谁又能保证她不是燕曲欢第二?” 有人起了个头,立马有其他人紧随其后跟上。 “对,微臣也这样认为。” “皇上,万不可立燕檀为国师啊。” 一时间,整个朝堂上都是对燕檀的反对声。 楚寻城冷冷看着那群说话的大臣,这个,那个……无一不是四皇子派系的官员。 他们这伙人,究竟听信了谁的指使来质疑燕檀资历,已是再明显不过。 恰好这时,楚寻城对上了四皇子的视线。 嚣张而挑衅,就差没明晃晃表示:你奈我何? 小人得志。 楚寻城脑海中快速闪过这几个字,并不打算任由他和他的人这么嚣张下去。 楚寻城不屑一笑,懒散讥讽:“真有意思,诸位大人连《星象志》都背不全,倒有脸指点国师传承?” “国师为国为民,你们一个个是为什么?自己的私心?” 第一百零八章:舌战群臣 “御史大人,听说前几日令郎的第三房小妾,与你的十姨娘可是当街大打出手,很是精彩啊。” “翰林学士之子更是为了争一名舞姬,打伤了左都家小公子一条腿,现在人还躺在床上呢。” 反对燕檀的官员们,一个个被楚寻城揭了老底,脸色涨的青红,眼珠子瞪得圆溜,像是要吃人。 在楚寻城还要侃侃而谈继续往下说时,眼见情况不妙的长平侯狠狠拽了一把楚寻城。 “住嘴,你胡言乱语什么?” 楚寻城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表情无辜,“谁胡言乱语了,我说的可是实话,又没冤枉人。” “一个个连自己家事都管不好,还想左右朝廷用人,不觉得讽刺吗?” “你!楚世子未免太大放厥词!” 楚寻城玩味看着说话那人,“这位大人瞧着好生眼熟,我好像在谁家后墙见过。” 那人顿时神情一僵,心里开始慌乱,不可能吧?难道是他虚张声势? 刚要这样的想法,另一位平时跟楚寻城玩的不错的世家公子哥打量去那名官员模样,随后一脸恍然。 “啊,就是那次我们喝花酒那回,路过东巷,那个衣衫不整的……” 话还没说完,公子哥就被自家老爹狠狠一巴掌镇压。 “放肆,这是你造次的地方吗?” “再在皇上面前出言无状,仔细你的脑袋!”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既像告诫自家逆子,又想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 那位官员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的丑事被楚寻城他们撞破了,顿时底气不足。胆战心惊的,害怕他给自己捅咕出来。 自然也不敢再反对燕檀,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当个哑巴。 其他人这会儿也不说话了,唯恐楚寻城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一会儿真把他们所有人老底掀了。 赌不起,也惹不起。 “皇上,楚寻城此举未免太过嚣张。他根本就是为了推燕檀上位,拿百官私事作威胁,党同伐异。” “如此恶行,更不能顺从他的意思,让燕檀当国师。若真遂了他的意,岂不是往后更作威作福?” “对,微臣也这样以为。更何况,古往今来,国师哪个不是终身未嫁娶的清白之身?如今这燕檀已经嫁做人妇,如何能当国师?” “楚寻城如此犯上作乱,藐视朝堂,应该狠狠责罚,以儆效尤。” 楚寻城那些话虽然震慑住了一部分人,但却阻止不了那些忠心耿耿为四皇子冲锋陷阵的老臣。 这下更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对付他。 燕檀本来还在看乐子,不管什么样的严肃场合,总能被楚寻城三言两语挑拨的没正形。 有趣归有趣,但一不留神杀头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长平侯捏了一把冷汗,正为这事急的团团转,燕檀就站了出来。 “几位大人这些话,未免有失偏颇。” “他如何说你们的不是,不都是皆因各位大人先对臣妇妄加揣测所置?在妾身看来,他不过是护妻心切,何过之有?” “桩桩件件,哪件冤枉了几位?” 那几位大臣顿时面露难色,谁也没想到燕檀几句话就把对楚寻城不利的局面扭转了。 甚至还让他成了为妻仗义出头的正直人。 可恨,实在可恨。 “呸,你简直胡搅蛮缠。”其中一人被气的面红耳赤,两撮山羊胡随着他说话的动静一晃一晃。 “古语云,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你就是个刁钻的悍妇,这是我们男人的朝堂,哪有你说话的份?”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快回家奶孩子去吧。” 他这话说完,身边的其他同僚跟着发出了趾高气昂的哄笑,面上全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试图将燕檀击倒。 燕檀却只觉得可笑,声音愈发清冽,掷地有声。 “好一句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令堂大人不是女人吗?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照大人的意思,咱们的中宫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公主、郡主,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女子也都是女人小人难养?” 哄笑的人瞬间面容僵硬,一个个眸中倒映出了恐惧之色。 他们敢嘲笑燕檀,却没胆子妄议皇后的不是。而且燕檀还把家中亲长算了进来,百善孝为先,一声母亲大过天。 这会儿谁再笑,就成了不忠不孝之徒,是要教万人耻笑的。 传出去,名声也彻底毁了。 那位官员当即慌了神,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紧张的声音一个劲发抖。 “你,你别胡说,我可没那意思……” 目光在触及燕檀冰冷的眼神后,不知怎的,心中竟冒出一些寒意,怵的慌。 燕檀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冷哼一声,“我冤枉大人了吗?先前那句男人的朝堂,难道不是大人你说的?” “可传我上朝的人是皇上,你认为我不该出现在这里,莫不是觉得皇上昏悖,不如你有远见?” 几乎燕檀这番话刚刚说完,上头就传来了冰冷的呵斥,“放肆!” 底下的官员腿一软,齐刷刷跪倒一片,忙喊着皇上息怒。 原本吊儿郎当,慢半拍的楚寻城,也被长平侯拽着跪了下去。 燕檀也顺势跪下了,伏低做小,做请罪状,心里却是一派平静。 有人比她更慌,那名官员砰砰的直往地上磕头,“皇上恕罪,微臣绝不敢有那个意思,请皇上明鉴,微臣是冤枉的。” 皇帝却冷哼一声,动了动手指,“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官员瞬间面如土色,还想求饶叫惨,但在皇帝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中抖了抖,原本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抖如筛糠,“臣谢主隆恩。” 那名官员被拖了下去,其他大臣也人人自危,尤其是刚才跟着嘲笑燕檀的几位,顿觉如芒在背,好似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当皇帝显然没打算再这一事上深究,闹大了面子上谁也不好看。 他转而看向了魏江清,“国师,依你的意思呢?” 魏江清取出国师印信,恭敬回禀,“皇上,臣依旧旧认为燕檀是担任国师的不二人选。唯有她能解燕家密室最后一重阵法,自然也能启运密室里护国大阵。” “辅佐圣上护江山,定国运!”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第一百零九章:灵堂闹事 朝中大臣早对国师去燕家密室之事有所耳闻,但之前密室一直没开启过,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直到现在魏江清亲口说了出来。 一句护国大阵,足以可见其重要性。 就连皇帝都得在这事上斟酌三分,他们这些大臣除非脑袋不想要了,否则谁敢明面上拦着燕檀护国? 人满为患的殿堂中,一时间鸦雀无声,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多少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皇帝发声。 直到那充满威严,不可一世的声音响起—— “就依你的意思办。” 一切,便成定局。 燕檀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那枚象征国师身份的印信,叩谢皇恩,享百官恭贺。 燕檀随长平侯回去时,比来时更加热闹。 之前那些原本只是暗暗围观的官员们,等下了朝之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燕檀他们面前拥。 嘴里全是道喜恭贺的话,极尽阿谀谄媚之姿,每个人都想跟燕檀打好关系,燕檀就同他们虚与委蛇着。 就连向来最反感官场这套的楚寻城,也陪着她应付许久,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直到侯府的车马来接他们。 上马车之后,长平侯整个人神清气爽,全然不同于来时的沉重,脸上的笑根本消不下去。 他怎么看燕檀怎么满意,越发觉得侯府捡到了宝。 还是自家夫人有眼光,当初一下子相中了燕檀,把她当成宝,结果现在人家还真就守得云开,一鸣惊人。 他们整个侯府都要跟着沾光了,说是得道飞升也不为过。 “好啊,檀儿,你是这个。” 长平侯竖起了大拇指,乐得和不拢嘴。 燕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楚寻城当时憋不住了,每一个正形的调侃着:“爹,你大牙快笑掉了。” 这话说完,楚寻城毫无意外的被长平侯赏了一巴掌,可怜兮兮抖擞着被震麻的手臂。 燕檀眼里含笑,面上依旧恭谦,“都是爹娘平时教导有方,檀儿不敢居功。” “你可别谦虚,我们哪有这样的本事。” 长平侯一边同她说着话,一边心里头止不住高兴。 燕檀并没有因为成了国师,只有轻视他和长平侯府,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表现的荣辱不惊。 这份难能可贵的气度,更让长平侯心中多了几分欣赏。 虽然没有一个成器的儿子,但是他有个特别优秀的儿媳妇! 老天爷还真是待他不薄。 车马一路回了长平侯府,长平侯又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等候的长平侯夫人。 后者果然开心的不得了,府里也热闹起来,家人们忙活着准备好酒好菜为燕檀庆祝,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 直到燕家的下人过来,打破了这一喜庆。 “传老爷的意思,二小姐的后事将在这两天筹办,世子妃作为二小姐的长姐……” 下人顿了顿,看到长平侯夫人黑沉的脸色,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也弱上了几分。 “世子妃怎么也该回去,送送二小姐。” 说完便迅速低下头,脑袋快埋进胸膛。 “知道了,明儿一早我便去。” 若非长平侯府这边早已为她备下了盛宴,燕檀大概会现在过去。但燕曲欢的后事,跟她现在这一家人的心意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她不甚关心。 “世子妃,这……”下人为难的看着燕檀,燕明远让他把人喊回去,要是事办不成,回去后有的是他好果子吃。 楚寻城冷嗤一声:“燕曲欢一个作恶多端的罪臣,皇上准许她办后事,已经是无上恩典。” “燕明远多大的面子,还想让新晋国师给一个罪人守灵不成?” 那名下人抖得更加厉害,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长平侯夫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燕檀。 “罢了,檀儿,你还是先回娘家一趟吧。如今燕家出了这样的事,你祖父那头怕是也不好过,你回去多多陪陪她。” 说完,长平侯夫人又看向了楚寻城,“你也跟着一起过去。” 长平侯夫人并不喜欢燕曲欢,那人死了在她看来也是死有余孤。偏偏燕檀跟她的关系尴尬。 到底占着一个姐妹手足的名,燕家既为她办了后事,要是燕檀去也不去,难免落人口实,说她冷血无情。 可要是去了也容易生事端,毕竟燕檀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新国师,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去祭拜燕曲欢,保不齐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她祭拜罪人是对皇帝的处置不满什么的。 为避免这一点,长平侯夫人甚至帮燕檀打回去的借口都想好。 燕檀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会看不出长平侯夫人的用心良苦? 她感激了一番,就带上不那么情愿的楚寻城,收拾了几件行装,随着下人回燕府去了。 到了燕府后,初起从外面看不出区别,直到过了前厅,才瞧见府里头挂起了白布,处处透着一股悲凉。 给燕曲欢做法事,还请来了和尚念经,不过声音很小,佛堂里跪着的若干小辈和丫鬟奴才们,也都静默流着泪,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毕竟燕曲欢是犯下十恶不赦大罪的人,能给她办后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其余一切只能从简低调行事。 披麻戴孝的周氏看到锦衣华服的燕檀后,一双眸中喷出熊熊烈火,顿觉她在挑衅自个儿和亡女,顿时怒从中来。 “贱人,你克死我女儿,还想夺燕家气运!” “我杀了你!” 说罢,不管不顾的抄起旁边烛台,飞扑着就要往燕檀身上砸。 “混账,把她给我拦下!” 老太公气的直杵拐杖,其他人纷纷应声而动,虽然拦住了周氏,但烛台却飞了出去。 一只手抓住了烛台,直接扔到地上,楚寻城神色冰冷的看着老太公,“你们唤她回来,便是让她受这样的屈辱吗?” 向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一个纨绔公子哥,如今在他面前,竟多了些不敢直面的威势。 老太公心里打着鼓,当即怒斥府里人,“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进祠堂,好好反省。” 下人们谁敢不从,连忙过去拽人,周氏哪里肯依?挣扎着,骂骂咧咧更为激动。 这时一个奴仆,慌里慌张跑进来通传: “老太爷,老爷,四皇子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蛇探子 听说四皇子到来,老太公更加紧张,连忙斥责起下人。 “都还愣着干嘛,把她给我拖走。要是在皇子面前失仪,我唯你们是问!” 下人们一听,果然更加卖力。 不到片刻就强行将周氏拽了下去,老太公这才吩咐下人去请四皇子进府。 他自己跟燕明远也忙不迭亲自相迎。 燕檀跟楚寻城慢悠悠跟在后面,二人暗暗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楚寻城语气玩味:“你神通妙算,不如算算四皇子来此作甚?” 闻言,燕檀淡淡瞥了他一眼:“吊唁。” 明摆着的事,但真正目的……燕檀的目光暗暗瞥向了燕明远的背影。 如她所说的一般,四皇子高调进了燕府,与老太公他们寒暄一番,很快表达了自己来吊唁燕曲欢的意思。 不仅亲自给燕曲欢的衣棺上了香,还命下人送上了慰问金。 老太公他们虽不解其意,却也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招待着。还特地奉上好茶、点心相待,但是四皇子却也没打算过多停留。 不一会儿就以宫中还有事为由,准备打道回府。 老太公本要起身相送,但是却被他以年事颇高,长者为先为由拒绝了。如此一来,送四皇子出府的重担就落在了燕明远身上。 四皇子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淡淡一笑,“那就有了燕大人了。” “不敢。”燕明远姿态更加小心,卑躬屈膝,“四殿下这边请。”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离开。 燕檀淡淡收回眼神,手指轻轻点了点袖子里的青蛇,后者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从她袖子离开…… 这时,燕檀注意到了老太公复杂深沉的目光,心口微微一紧。 她刚才的动作极其隐秘,燕檀有把握不被发现什么,但老太公这样的眼神却让她心里没底。 “祖父?” “我有些累了,檀儿你送我回房吧。” 说罢,又看了楚寻城一眼,“世子慢慢用茶,有什么尽管交代他们下人来做。” “好。”楚寻城轻声应下,明知道老太公是为了单独避开他,却仍旧没有戳破,留足了体面。 燕檀跟着老太公去了他院子,刚把人送回房,他忽然老泪纵横,紧紧抓住了燕檀的手:“檀儿,燕家百年荣辱……如今只能托付于你了。” 还以为是老太公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原是为这个。 燕檀松了口气,淡然回应:“我要的不是燕家,是真相。” “真相?”老太公面露疑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燕家可以交给我,但祖父,我想知道百年前燕家究竟发生过什么?” 燕檀缓缓吐出一口气,定定的看着老太公:“听说我们燕家,曾经出了位举世罕见的奇女子,并且即将担任国师,后来为何就销声匿迹了?” “自那后,燕家都发生过什么?” 老太公瞳孔狠狠一颤,倒映着不可思议之色。 …… 夜晚,燕檀回到了她出嫁前的别院,楚寻城早在房中等候她的归来。 不过姿态与燕檀想象中不大一样。 他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模样躺在竹椅上,捏着串葡萄一颗颗的抛进嘴里。 眼看着又一粒要进他嘴里,燕檀直接伸手拦截,然后送进自己嘴里咀嚼起来。 “世子倒是悠哉。” “我倒想不悠哉,但你家人也得肯啊。” 听出他话中有话,燕檀也不做争辩。正是这时,窗边传来了动静,两人齐刷刷看去。 只见白天出去的小卷,这会儿已经回来了。 见状,燕檀摘了一颗葡萄丢给它,小卷动作敏捷的一口叼住,咕噜一下咽进了肚子里,蛇瞳亮晶晶的看着燕檀。 燕檀不为所动:“想吃?拿情报交换。” 小卷撇了撇嘴,还是如实告诉她:“那个什么四皇子跟你爹出门后,支走了别人,暗示你爹说什么‘国师府易主后,燕家可获重用’的。” 听到这句话,燕檀和楚寻城的表情都发生波动。 楚寻城问青蛇,“燕明远怎么说的?” 小卷直接把头扭了过去,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楚寻城就摘了一颗葡萄,朝它丢了过去,小卷顺势接住了,砸吧砸吧嘴才继续往下说:“还能说什么?特狗腿的奉承了四皇子呗,说什么唯他马首是瞻。” “然后那个四皇子就特别神气的离开了。” 燕檀神色不变,在她看来,燕明远拍四皇子的马屁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四皇子那番话听着很别有深意,国师府易主……现在整个京城里谁不知道,下一任国师就是她? 她出身燕家,燕家跟着受到庇护和重用也是情理之中。用得着再刻意提醒燕明远一遍吗? 究竟是想取而代之她,还是暗示燕家能得到重用,都是他四皇子的功劳? 燕檀尚不知晓他的用意,眼下倒是在意起另一件事。 “你跟踪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卷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直勾勾看着楚寻城手里的葡萄,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燕檀无语的静默片刻,她倒没发现,这青蛇原来还是条吃货。 无需她费心,楚寻城已经自行展开投喂。 小卷这才告诉二人,“四皇子府里藏着个炼制蛊虫的密室,里头还关押了不少人,有好几个死了。” 青蛇大致描绘起了密室里的惨状,又用术法幻化出了那些蛊虫模样,还有里头的一些符文。 燕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以活人养蛊做实验,对其实施伤天害理的禁术……一国皇子,竟歹毒到如此地步。 若让他当了皇帝,岂非整个国家和百姓的不幸? 之前的猜测眼下更多了几分确定。 “那厉鬼在他身上?” “感觉不出来,但在密室里又嗅到几丝残留的气息,应该错不了。” “好,我知道了。” 燕檀面色越来越冷,几乎凝结出冰霜。 屋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这并不是楚寻城想见的,他看着小卷,似乎是想缓解气氛,忽然问了燕檀一个问题。 “你这条蛇当探子挺好使的,不妨借我用用?” 被他这一打岔,燕檀情绪断了七七八八,扫过青蛇后又看向了楚寻城,“这个……你得问它自个儿意愿。” 话音刚落,小卷便“哼”了一声,高傲的爬回燕檀身边,钻进她袖子里安眠。 楚寻城摸摸鼻尖,个头不大,心气儿倒不小。 跟它主人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解气 翌日清晨,燕檀跟楚寻城刚用过早饭,长平侯府就来了人,说是皇帝有要务传召楚寻城入宫。 意外之余,楚寻城还是去了。 临近中午才让身边随从带来消息,说是要替皇上办事离京几天。 那名叫秦雨的侍卫也随同燕檀一起,暂时留在了燕家。 下午在祠堂待了一夜的周氏,得知燕檀还在府里的消息后,连休息也顾不上,带着丫鬟直接闯到燕檀院子里来。 “燕檀,你给我滚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青天白日却透出一股阴森之感,一对眼珠熬的通红,遍布狰狞的红血丝。 几乎话音刚落,秦雨就飞身一跃,抱着长剑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位找我家世子妃有何贵干?” 秦雨冷冰冰的,面上那道贯穿全脸的疤痕更添了一丝不好惹的煞气,轻而易举就震慑住了这些在后宅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 但周氏是个例外。 她为女儿复仇心切,没那么容易被吓退。二则整个燕家除了老太公和燕明远,身份就数她最大。 在府里头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她怎么会把区区一个侍卫放在眼里?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滚开,我要找的是燕檀,好狗不挡道。” 说罢,她火急火燎就要往前冲,这时,一道凌风擦过脸颊,寒光灼目。 长剑在距离她眼珠不到咫尺的地方停下,与此同时,一缕黑发从她发间缓缓飘落。 “夫,夫人!” 丫鬟们个个花容失色,有的去捡头发,有的去搀扶周氏,拉着她往后退。 有的则战战兢兢斥责秦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夫人……” 话到后面渐渐没了声,在那瘆人的目光注视下,咬着唇,怯怯往后倒退回周氏身边,不敢造次。 周氏气的直发抖,但心里却直打鼓。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这个侍卫真的想杀了她,只是想想就背后发凉。 周氏屈辱万分,手颤巍巍指着秦雨,喉咙血气翻涌:“好,好得很,你给我等着。” 一跺脚,她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 秦雨面色不改,目送着一伙人气急败坏的离开。转身时,却见燕檀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慵懒的倚在门沿上,处变不惊的看着他。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侍卫,这会儿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没怎么犹豫,便拿着剑半蹲着跪下,“属下之过,请世子妃责罚。” 燕檀淡淡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青蛇。 “你何过之有?反倒是我该谢你才是。” 秦雨微微发懵,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同伴们都说他们家世子娶了个神秘莫测的夫人,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正想着,一个东西飞了过来。 秦雨下意识接住,结果摊开手掌一看,掌心竟静静躺着一枚银锭。 再去看燕檀时,她已经云淡风轻进了屋,当真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胡来怪责。 秦雨松了口气,再度隐匿了身形。 屋里头,青蛇咀嚼着燕檀投喂的药丸,无声与她交流起来。 【你就由着他去了?这不是给你惹麻烦吗?】 燕檀瞥了它一眼。 【那又如何?】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难道周氏就不会找她麻烦了吗? 周氏三番五次挑衅,给她些教训在燕檀看来无可厚非,燕檀解气都还来不及。 她要闹,就尽管闹好了。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是去燕明远面前搬弄是非罢了。 她要真有胆子闹大,燕檀才真佩服她的胆识。 不出所料的,没多久燕明远便气势汹汹带着人过来,横眉冷对燕檀,抬手就往她身上招呼:“混账,你怎可以对你母亲不敬?” 燕檀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我娘亲在地下,她是我哪门子母亲?” 燕明远没想到燕檀还敢抵抗,顿觉没了脸面,越发用力想要教训她,结果却被燕檀的巧劲桎梏的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了。 燕明远眉头紧皱,该死的,这个孽女怎么有那么大力气? 他挣扎不成,反倒被燕檀轻轻一推,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还是身边的随从搀扶住了他,还没有出洋相。 不过经此一闹,燕明远大半脸面早被踩在地上。 他怒火中烧,“把这孽女给我拿下,家法伺候!” 越是没有颜面,燕明远越是急于从燕檀身上找回来,从而重新掌握一家之主的威严。 然而,他话音刚落,燕檀便冷嗤一声,“你们可以试试。” “我也想看看,谁有那个胆子,敢动皇上亲封的下一任国师。” “是他们?”燕檀清冷的眼神淡淡扫过燕明远那几个随从。 目之所及之处,那几人无一不瑟瑟发抖,缩着脖子降低纯在感,根本不敢跟燕檀对视。 燕檀又目光淡淡落回燕明远身上,“还是你?区区一个四品大理寺卿?” 燕明远顿时涨红了一张老脸,红的发紫。 “你,你……燕檀,你放肆!” “放肆的是你!” 燕檀声音瞬间盖住了他,气势如虹,“燕明远我告诉你,燕曲欢惑乱宫闱,残害无辜是皇上亲审的,周氏次次出言无状,胡加揣测就是藐视天威,质疑圣上。” “你要是连自己的内人都管不好,任由他胡言乱语,污蔑本国师。我不介意锄奸佞,正家风,再治你个同流合污之罪。”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排山倒海般的威严几乎压垮燕明远,他头一回发现自己这个从来都不看好的女儿,竟有如此气势。 让他止不住战栗和腿软,一度差点给燕檀跪下。 但……他可是燕檀的爹啊! 哪有爹被女儿压一头的?他绝不允许! “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耍官威?” 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燕檀拿出了象征国师身份的印信,冷眼睥睨着他。 “这个,够格吗?” 燕明远瞬间瞳孔放大,因为燕曲欢的事,他已经很久没资格不上朝,说是被皇帝放弃了也不过。 以前那些往来的密友,也一个个避他如蛇蝎,以至于时至今日,燕明远只知道燕檀是下一任国师人选,却不知象征身份的印信早已到了她手上。 国师,国之师者。 一人之下,百官之上,是无数朝臣终极心之所向,却不是人人当得。 更不是他一个区区四品大理寺卿,所能得罪之人。 燕明远脸色愈发难看,不得不低下他自恃高贵的头颅。 这时,外头传来老太公身边大丫鬟喊话:“世子妃,老太公传老爷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归家 燕明远好似看到了救星,一刻也不耽搁的离开。 传话的下人并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看着燕檀表示:“老太爷还说,府上没什么事,大小姐刚接任国师,应该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点,可以早些回侯府。” 这话说的相当巧妙,无异于给了燕檀一个离开的借口。 大概是为了避免燕檀再跟周氏起冲突,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燕檀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个安排,一来并不想参与燕曲欢的法师,二来待在燕府确实没那么自在。 于是,她很快带着丫鬟侍卫们回了侯府。 长平侯夫人见燕檀这么早回来颇感意外,还问起了原因。 燕檀什么也没说,倒让楚寻城的侍卫给她交代了个干净。长平侯夫人一听,顿时心里那叫一个生气。 “这一家子什么人啊?” “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死有余辜还怨上你了。你父亲也是个睁眼瞎,当真是老糊涂。” 她心疼燕檀的遭遇,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让人备下了好吃的。 还全都是燕檀喜欢的,等人吃饱喝足以后,她才让下人们送燕檀回去好好休息,却唯独留下了秦雨。 “你替我去办件事。” 秦雨立马做出一副顺从模样,“但凭夫人吩咐。” “檀儿那个后母既然办事不地道,你就找几个人好好让外头的人好好知道她的事迹和为人。” “记住,她怀疑檀儿,就是质疑圣上的决策,对皇上心怀不满。” 秦雨立刻心领神会,知道到时候怎么说。 长平侯夫人这才满意摆手,“去吧,我们长平侯府的人,没有叫人平白欺负去的道理。” 因为燕曲欢身份敏感,加上肉身消失,燕家的这个丧事并没有半太久。两天不到,便立了个衣冠冢,匆忙下葬了。 燕明远这头还没来得及怎么伤心,就被皇上召进了宫。 进宫后也不召见他,就让他在烈日底下候着,晒得他头昏脑胀,身体摇摇欲坠。 前些日子因为燕曲欢罚跪的经历历历在目,燕明远顿感膝盖隐隐作痛,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恼了皇帝。 直到他快晒晕过去,皇帝才终于召见他。 皇帝看着他颤巍巍的走姿,缓缓瞥了眼身边太监,“你这糊涂东西,朕忙着批折子忘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爱卿还在外头?” “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小太监尖细嗓,诚惶诚恐的请罪。 明知道只是做戏给自己看,燕明远却也只能打碎了苦楚,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陛下殚精竭虑,操心国事是臣等之幸。微臣只是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不碍事。” 皇帝满意于而伏低做小的姿态,而后才淡淡开口,“那就好,朕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正好想跟爱卿请教请教。” 燕明远心里直打鼓,“微臣不敢,悉听皇上吩咐。” 皇帝眸光瞬间冷了下来,无尽的寒气伴随着威压,“燕爱卿,朕怎么听说,你内人对燕曲欢都是很不满意啊?” 燕明远瞬间豁然开朗,同时也如临大敌,赶紧请罪否认,又做了一系列保证才勉强通过了皇帝的敲打。 出了宫回府之后,他气势汹汹冲进周氏院子。 很快,哭声就从院里传来,下人们也只敢远远围观,不敢靠近。 离开前,魏江清恶狠狠警告周氏:“整日疯疯癫癫,往后你不用管家了,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哪也不许去!” “你要是再管不好自己的嘴,我就休了你!” 相较于燕家那边的天翻地覆,燕檀倒是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除了偶尔有人上门拜访外,倒没别的事可做,便是整日待在院子里研磨药材,看些古籍。 时间久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念起楚寻城。 他这一外派,书信也不曾寄回来一封,怕不是被哪家的花花草草迷了眼。 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燕檀对月占卜。 院落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动静很轻,像是刻意放缓了步调。 燕檀却从这轻微的脚步声中,猜出了来人身份。 还未回头,便先听到了熟悉而玩味的调侃:“占卜啊?新国师大人,不如算算我何时升官?” 燕檀嘴角微扬,睨他一眼:“卦象显示,世子近日有血光之灾——因嘴欠被打。” 楚寻城也不介意,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燕檀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几日不见,他看上去憔悴了一些,胡茬也冒了出来没怎么打理,风尘仆仆的,不过依旧好看就是了。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越来越近。 心跳也随着楚寻城的动作不自觉放缓,一下,又一下。 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断,心跳节奏开始变快,竟莫名生出几分紧张。 直到,楚寻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面上是出乎意外的正色:“若你接任国师,需以终身不嫁为代价吧?” 燕檀沉默片刻,忽而轻笑:“怎么,怕我丢下你?” 楚寻城耳根泛红,眼神不是之前那么坚定,“随便问问,你这几日如何?” 随狼狈转移视线,但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往燕檀身上瞥,对她格外的关注。 燕檀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一回来就关心那个问题,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楚寻城不说话了,看过来的视线中带着淡淡的怨怼,像是在无声埋怨她的明知故问。 “若我就是怕呢?” 随着这一问,无话,不知该怎么回答的人反而变成了燕檀。 他的心意,燕檀隐隐约约明白,但却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这人嘴里向来没几句正经话,没成婚前就是打趣揶揄她的一把好手。 这一次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像往常一样逗趣? 不好说……索性干脆不想。 眼下她没打算考虑别的事,于是燕檀借用了他先前的手段,“我这几日挺好的,倒是你那位花魁传话了一次,想邀你再去聚聚。” “世子大人当真是魅力不减,才离开几日,便叫相好念的欢。” 楚寻城冷不丁被她这看似含酸拈醋的话挤兑的一噎,不过片刻,便一副风流做派道:“那感情好,改日带你一起。就算享齐人之福,我心里还是更向着你。” 闻言,燕檀直接白了他一眼,“美的你。” 说罢,直接转身回房,楚寻城立马乐颠颠跟了上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心结 翌日大早,长平侯夫人听说了楚寻城回府的事,专门过来看了两眼。 “难得回来,这几日没什么事,就在府中多陪陪檀儿吧。” “你兄嫂他们如今又有孩子了,你跟檀儿什么时候也抓抓紧?” 话是冲着楚寻城叮嘱的,目光却也往燕檀身上瞥了瞥,饱含着期待。 即使镇定如燕檀,听到长平侯夫人这几句话后,也多了一丝慌乱。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丫鬟通报庄青妍过来了。 长平侯夫人心头一喜,连忙起身,“说曹操曹操到,你嫂嫂来了,让她给你们传授些经验?” 恰好此时燕檀跟楚寻城视线撞在一起,二人有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别说孩子了,两人连圆房都不曾有过,又谈何向庄青妍取经? 被长平侯夫人问多了,怕是容易出破绽。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庄青妍带着丫鬟进了门。长平侯夫人一下子就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和眼底的乌青,心顿时揪了起来。 “我的好乖儿,怎么弄成这样了?” 边说着,她有些严厉地看向庄青妍身边丫鬟,“你们是怎么照顾妍儿的?” 丫鬟们胆战心惊,连忙请罪。庄青妍也连忙表示不是丫鬟他们的错,“是我自个儿害喜严重,怨不得旁人。” 长平侯夫人一听,更心疼坏了,连忙拉着庄青妍坐下不说,还招呼着燕檀请她帮忙看看。 燕檀立马就过来了。 她心里也纳闷,按理来说,有自己开的那些药膳,只要庄青妍定期服用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见大嫂一脸颓色,面带病姿,眉宇间还隐隐有些郁结之症,她赶紧给庄青妍把脉确认。 楚寻城也跟着凑过来,主动为几人倒了茶水。 “檀儿,我怎么样?身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庄青妍问的小心翼翼,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想麻烦燕檀,但这几日害喜实在严重,到了茶饭不思的独步。 怕腹中孩儿受不了,也怕自己身体出事,庄青妍这才一早来找燕檀。 她好不容易才又有了孩子,实在受不了再经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庄青妍战战兢兢,燕檀越是沉思不说话,就让她心里越发没底,两条细长的眉毛也拧在一起。 直到燕檀出了声,“嫂嫂安心,身子跟孩子一切妥当。不过……你可是有什么事挂怀于心?” 庄青妍听到那个转折,心往下沉了一下,听到她后面的话后,更是落寞的垂下了眼。 “没事,可能是这几日天热,胃口不好吧。” 燕檀一眼看出她撒了谎,这样拙劣的谎话也根本欺瞒不了长平侯夫人。 就庄青妍不吭声,于是索性指向她的贴身丫鬟,“你来说怎么回事?” 小丫鬟看了一眼庄青妍,犹豫着还是告诉长平侯夫人,“其实,夫人是挂心着大世子,他最近总不在府里。” “前天,身上还多了个外面不知道谁送的香囊,非说是买……” “翠儿,够了,不许胡说,跟他没有关系。” 庄青妍急匆匆的打断了丫鬟,继而看向燕檀表示:“应当还是我身子不适,害喜闹的。还是劳烦檀儿给我开几贴方子压一压吧。” 至于楚晋宁,她早不期待了。 不过是在她有孕之后,重视了几天,夹起尾巴当了几日好丈夫,说了些甜言蜜语。她早就见识过楚晋宁那些手段。 果不其然,没装多久就故态萌发了。 为那样的人费心不值得,还不如想想怎么好好养好孩子。 听庄青妍说的解决,把楚晋宁撇得一干二净,一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姿态,燕檀就知道不过是强撑而已。 倘若真的不在意,也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这头,长平侯夫人已经被气够呛,双手叉腰怒气冲霄,“我就知道是他惹的好事!那个逆子呢,他给我锁回来!” 长平侯夫人满脑子让家丁拿人,把楚晋宁回来家法伺候的念头。 庄青妍却阻止了她这么做,“娘,千万别。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一旁的楚寻城也跟着搭腔,“对啊,身在曹营心在汉,你把人抓回来又有什么用?” 楚寻城这句话可谓踩到雷池,长平侯夫人所有怒火齐刷刷朝他扑来。 “好啊,这时候还帮他说话,你跟他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是不是?” “我看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今天一起教训了。” 说罢,她卷起袖子就对楚寻城挥胳膊。 楚寻城身形灵活一闪,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躲到了燕檀身后。 燕檀整个人也被迫被他拉了起来,当了他的人肉挡板,阻止长平侯夫人进一步发难。 “你还敢跟我耍滑头。” 长平侯夫人更生气,在她更要怒火攻心之际,燕檀直接一记肘击,楚寻城始料未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很快整个人便捂着小腹,佝偻着腰朝燕檀丢来一个幽怨眼神。 “你怎么还搞偷袭?” 燕檀面不改色,“该。” “就是。”长平侯夫人顿觉大快人心,又给补上了一脚,“一边去,少在这里碍眼。” 训完楚寻城,她又郑重其事跟庄青妍保证,“妍儿,你放心,我这就让人把那逆子抓回来。” 说着,她就要招呼府上家丁,但燕檀拦了下来。 在长平侯夫人不解的眼神中,她缓缓道:“去了也没用,人在心不在,白搭。搞不好回来还心生怨怼,跟嫂嫂起冲突,反倒不利身子安好。” “他敢!”长平侯夫人怒火高涨,眼睛瞪大了些,“他要敢把妍儿怎么样,我跟他拼命!” 燕檀没接话,静静看着长平侯夫人。后者也很快意识到,燕檀说的有道理。 她现在确实能管,但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治标不治本。 “檀儿,你有没有法子?你说说该怎么做?” 边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楚寻城,撇撇嘴,“这小混蛋都被你管的挺好的,还是你行。” 楚寻城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到底没反驳。 庄青妍本来想不在意,但听到长平侯夫人这么说,心中不免生出些期许来,也跟着望向燕檀。 正好燕檀也看向了她。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恐怕得嫂嫂自己出面。” “我?”庄青妍一头雾水,迷茫的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