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大陆都说我父亲是魔头怎么办》 第1章 第1章 岚枢界 岚枢界自成一界,初代灵兽皆由天地灵气直接孕育,后虽凭阴阳交合之法延续血脉,然灵兽少则百年,多则上千年才可化成人形。雌性稀少,故此界繁衍艰难。 这里万物共生,生灵皆靠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滋养,唯有一个特殊——姜雪霁。 守护她的龙兽炎冥说,她流淌着两界血脉:母亲来自浊气弥漫的**大陆,父亲姜尧为寻修补空间缝隙之法踏入那片土地,至今未归。 姜尧与炎冥,同为初代灵兽,没人知道他们活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强。 与炎冥喜欢维持兽形不同,姜尧喜欢保持人身。 他们一个善结界术,一个善封印术和阵法。 炎冥除了维持岚枢界的结界稳定之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饮酒和睡觉。 姜尧的爱好就相对广泛了,修建屋舍,冶铁铸剑,研制丹药,制作法宝......当然,还要帮炎冥酿酒。 在这里,不同族群有自己的栖息地,互不打扰,和平共处。 姜尧和炎冥所在的龙域之境,是岚枢界至高无上的圣地,也是禁地——炎冥不喜外人打扰,寻常灵兽未经允许踏入龙域百丈内便会灵力凝滞。 整个岚枢界的兽人都清楚,这两个上古灵兽维持着岚枢界的稳定和秩序,因而无论是谁见了他们都会敬奉一声“神尊”。 数百年前,姜尧察觉岚枢界的灵气正在外泄,顺着空间裂缝流向一个叫**大陆的地方。当他透过裂缝探查时,发现那片土地弥漫着浑浊的气息。 他担心长此以往会危及岚枢界便开始研究修补之法,却始终没有成功。 最终他创制空间传送阵,亲自穿过裂缝,去探查那片陌生的大陆。 此时的**大陆早已因灵气滋养发生了剧变——灵气让人们体内生出灵脉,他们也能修炼吐纳天地之气,还能借助灵脉操控水、木、火、雷、风等自然元素修炼,被称为元灵师。 由于浊气过重,催生出的灵兽大多凶性难驯,反而迫使人们发展出专门驯服灵兽的御兽师职业。 但不管是修习基础功法,还是御兽、炼丹等皆需要灵力,因而若无灵脉,无法吸收灵力,在**大陆基本上等同于“废人”。 岚枢界百年光阴流转,姜雪霁或是四处找人切磋斗法,或是缠着炎冥教她结界术,或是在一处寂静地盘坐着修炼父亲留下的各种功法技艺。 可以说,除了不精,她什么都会一点。 毕竟只活了百年有余,自是比不过炎冥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人家。 与其他生灵只需吸收天地灵气为食不同,姜雪霁总会觉得肚子空得难受,非得跑去云崖下的鲜池灌几口灵泉才有所缓解。 炎冥总望着她叹气:"到底是半幅身躯......" 姜雪霁有时在溪涧玩累了,会俯身掬水,看着粼粼水光里的一抹幽蓝——那发色与父亲姜尧的一样,蓝得妖艳,连额间的冰晶纹印记也都相同。 炎冥庞大的身躯环绕在她身旁:“小雪儿的蓝发比月魄石还漂亮,不过这红衣倒是衬得你的脸色跟昆仑雪似的。我给你做了件新衣服......" 为何喜欢穿这样艳的红裙,大概是因为那幅画像——那是父亲给她留下的唯一一幅母亲的画像。 画上的母亲身着赤色长裙,墨色长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腰间还有一把长剑,看起来就像一位正义的侠女。 她把它与炎冥给她绘的父亲的画像挂在一起。她穿着与母亲同样的长裙,好像她就在身边陪着自己一般。 炎冥说她与父亲姜尧相像,但除了那一头妖艳的蓝发之外,她实在看不出哪里像。她自己倒觉得,她的眉眼更像母亲,不过,她连母亲叫什么都不知道...... 姜雪霁百无聊赖地挥着手中冰剑。 自从之前她与腾蛇一族的少君切磋时不慎擦破了点皮,炎冥便怒气冲冲地找上人家族长算账。 自此之后,岚枢界无人再敢与她过招了。 "小雪儿若真想找人切磋......为师随时奉陪。" 说是这样说,可每次与炎冥斗法,她总是"略胜一筹"。 她还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到觉得自己百年修为能胜得过炎冥。 "你分明在让我,赢了心里也不舒畅。"她气鼓鼓地瞪他。 炎冥低笑,眸子里满是纵容:"小雪儿,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天资,我甘拜下风也是自然。" “哦?”她挑眉,"那若是父亲与你交手,谁更强?"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他答得毫不犹豫。 姜雪霁冷哼一声:"你看,你就是故意输给我的!" 炎冥无奈摇头:"你不过修炼百年就有如此实力,确实天赋异禀。只是......"他顿了顿,"你神魂有缺,竟连我也看不透缘由。" 神魂有缺......这话炎冥总挂在嘴边,可她从未察觉异样——除了腹中那总也填不满的空荡感。 百年前姜尧曾回到岚枢界,带回了尚在襁褓中的姜雪霁。 他将她托付给好友炎冥,并且警告岚枢界所有生灵那是一个黑暗可怕的地方,远离空间缝隙。但是他自己,却再次前往那片大陆,至今未归。 他还留下了一块带有回忆碎片的珠子,通过它,众人都看清了那片大陆的可怕——灵兽撕咬活人、人们为夺法宝自相残杀,漫天烟火,满地血泊。 岚枢界并非没有因为争夺地盘而发生纷争,但在姜尧与炎冥的斡旋下,各族早在千年前就立下了和平契约。 如今有些小兽人们,连见血都会害怕。 他们从小在花海中打滚,在清泉边嬉戏,根本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的地狱。 没有谁对这片土地产生向往,唯有姜雪霁。 自她记事起,就常到父亲的生命石旁待着——炎冥说,岚枢界的生灵都有一块生命石,是其生命力的象征。 而父亲的生命石悬在古木枝头,一直明明灭灭地闪着微光。 她对父亲和母亲的思念随着时间增长与日俱增,胸口时常会泛起酸涩的疼。即便炎冥摘来最甜的灵果,精灵们捧来最醇的花蜜,都填不满心底那个空洞。 这日她又倚在炎冥盘踞的龙躯旁,指尖冒出幽蓝灵光。 云气在她眼前流转,被她化作灵兽的模样,最后凝成父母的模样。 "小没良心的,"炎冥用龙尾轻轻卷住她,"有我陪着还不够?" "这不一样。"她望着消散的云影,"炎冥,我想去**大陆。" “不行!”炎冥坚决反对,“你父亲曾嘱咐过,不允许任何人前往那里,尤其是你,绝对不可以去。” “父亲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这事免谈。” 姜雪霁气鼓鼓地化作一道流光远去,还甩下狠话:“老顽固,以后别想叫我陪你喝酒了。” 炎冥轻笑一声,转而又摇头叹息。 姜雪霁正俯身掬起一捧鲜池水,水面突然窜出个蓝发的俊逸男子。 "小丫头,你这是第一百零八次偷喝我的池水。"枕河倚在池边青石上,鱼尾在水中若隐若现。 "你的?"姜雪霁掌心冰晶跃动,"要不再比划比划?" 枕河连忙摆手:“别别别——开个玩笑嘛。" 他慢悠悠游到岸边,鱼尾化作修长双腿。 "小馋猫,又饿了吧?"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个水灵果。 姜雪霁瞪他:"说了多少遍——不许这么叫我!" 枕河突然掰着手指数起来:"我三百三十二岁,你才一百......" 姜雪霁却也不客气地接过水灵果:“那又如何,你打不过我,就得叫姐姐!” 枕河突然凑近:“炎冥神尊可是把你输给我做伴侣了,以后你得叫我夫君......” “想得倒美!”姜雪霁冷声打断,“再敢多言,把你嘴巴封了。” 枕河还想靠近,姜雪霁已经飞身离开了。 不知为何,这人一靠近她,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那轻浮的模样简直欠揍得很。 炎冥那老头,竟敢拿她作赌注跟别人玩游戏,还输了! 各族小辈识得她的都绕着走,偏偏这条厚脸皮的鱼,挨了打还敢凑上来。 虽然但是,鲛人族美食确实多,这么想着,她又咬了一口水灵果。 鲜池水面突然荡开涟漪,一道人影破水而出——正是他的妹妹枕歌。 "哥哥,又被雪儿妹妹教训了?" 枕河只是望着姜雪霁离去的方向傻笑。 "她性子太冷了,跟昆仑山颠的雪似的,你融不化的。”枕歌无奈摇头,"何苦自讨没趣?" 枕河笑着:"哪里冷了?这叫外冷内热!她今天和我说了好多句话了。" 枕歌扶额:"等她修为再精进些,怕是一掌就能打断你的骨头。"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至少她愿意正眼看我。" 少女翻了个白眼:"哥哥,你真是......没救了!我不管你了,等哪天你被打得现出原形,别来找我疗伤!" 言罢,她遁入水里。 山崖边,姜雪霁望着天边流云,心中郁结难消。 自有记忆起,那个执念就深植心底——找到父亲。 为此她日夜苦修,可父亲留下的空间阵法被炎冥牢牢封印,凭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撼动。 "老顽固......"她扔出一块碎石。 炎冥平日对她千依百顺,唯独这事寸步不让。 这些年软磨硬泡,甚至以绝食相胁,他都不为所动。 “不然,试试驯灵药水?加到酒里的话他肯定察觉不出来,但这东西我还没有研制出来,配方上的灵药都太难找齐了,真不知道父亲当年是怎么研究出的这些……” 第2章 第2章 你是谁,我是谁? 姜雪霁正出神时,忽然察觉一道气息靠近。 她抬头,只见一位墨发金瞳的男子站在三丈之外。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话音未落,离煌身形一晃,化作一只黑金虎,“两年前,你在流云涧下救了我。” 姜雪霁恍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 “是你啊。” 离煌再次化身人形,在她不远处坐下,既不会让她感觉冒犯,又不至于太疏远。 “我见你独坐终日,可是有心事?若有需要效劳之处,离煌在所不辞。” 他认得她,不仅因为两年前的救命之恩,更因为百年前那个震撼岚枢界的场景——炎冥神尊载着这个小姑娘翱翔九天,向整个岚枢界宣告她的身份。 从那以后,谁都知道这位是姜尧神尊的女儿,没人敢有半分不敬,更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姜雪霁揪着草叶沉默不语——这人又帮不上忙,说了也是白说。 半晌,她突然道:"你,陪我打一场吧?" 离煌面露难色:"这......" 且不说他一个男人不可能和女子打架,当初腾蛇一族少君的教训还犹在眼前,这要是伤了,炎冥神尊还不知道要怎么找他算账呢。 “怎么?你不敢?” 正说着,耳边传来熟悉的龙吟——是炎冥。 “小雪儿,跟我回去。” 姜雪霁冷哼着把脸撇到一边,打定主意只要他不松口就不再理他。 炎冥化作红袍男子落地,离煌立即起身行礼。 炎冥脸色阴沉地盯着行礼的男子,又看向姜雪霁,心中腹语:每天到处乱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以前最多到龙域外的鲜池边玩一玩,鲛人一族的秉性他自然清楚,但这次竟跑到黑金虎的地界来了,也不怕被人拐去? 虽然他觉得没人敢这么做,但万一他们兽性大发呢? "听话。"他放柔语气,活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 姜雪霁眼珠转了转:“你和我打一架,打赢我,我就跟你回去。你若输了,就答应我的要求。” 炎冥嗤笑一声:“你真要跟我打?” “那还有假——” 话音未落,姜雪霁已经凝出冰剑朝他刺去,炎冥身形一晃,瞬间闪至十丈开外。 炎冥又和姜雪霁玩起了她追他躲的招数,恰到好处地控制自己的力道——不伤她,也不让自己落于下风。 离煌望着二人打斗的场景,不禁感叹——在岚枢界,敢与炎冥神尊这么无礼的,或许也只有她了。 “姜尧神尊的女儿,倒真是个......” 他话未说完,忽然对上炎冥警告的眼神。 他识趣地退下——再不走,怕是要被炎冥神尊的目光凌迟了。 “炎冥,你这次怎么不让着我了?” 炎冥低笑着扣住她的手腕:“小雪儿,你都那样说了,我自然要使出全力了。” 就在炎冥又一次轻松避开她的冰雪暴攻击时,她却故意侧身让炎冥的掌风擦过她的肩膀。 "小雪儿!"炎冥急忙收力,却见她已经坠向悬崖。 他瞬间化作龙形俯冲而下,用龙爪接住下坠的身影。 却不想姜雪霁突然睁眼,双手精准揪住他的龙须,借力跃到他的龙背上。 下一秒,冰剑已经抵在炎冥化形后最脆弱的逆鳞处。 "炎冥,我抓到你了。"她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现在,该兑现承诺了吧?" 炎冥僵在半空,无奈:"你故意......" "兵不厌诈,这次是我赢了。" 龙须被揪得生疼,炎冥叹了口气:"你这丫头,你父亲要是回来见到你变得这么狡猾奸诈不知该作何感想?" "狡猾也是跟你学的,我会告诉他都是你教我的。" “你这臭丫头,竟敢对我这么无礼!” “怎么?神尊的威风要使在我身上吗?还是说堂堂神尊要说话不算数?” 炎冥忽然明白这丫头是铁了心要去**大陆。 他长叹一声:"......罢了,明日辰时,带你去空间阵法。" 闻言,姜雪霁果断松开龙须,冰剑也消散在风中,整个人扑到龙首上蹭了蹭:"炎冥~好师父~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炎冥无奈地甩了甩龙尾,载着她飞向云层。 “小雪儿,外面的世界......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在岚枢界,大家看在为师和你父亲的面子上都会礼让三分。但**大陆......” 虽然他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但当年姜尧离开前的叮嘱言犹在耳——绝不能让小雪儿踏足那里。 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倔强。 "纵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姜雪霁俯在龙首上,眼中满是坚定。 她想念自己的父母,等了百年,盼了百年,他们不来,那自己就去找他们。 龙域的生灵们把自制的发光的珠子、护身符拼命往姜雪霁的百宝袋里塞——这袋子是炎冥用百年蜕鳞缝制,纳须弥于芥子。 有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树灵还硬塞了一截能挡灾的雷击木。 炎冥盘在树梢冷笑:"不如给她装口鲜池水路上喝。" 可是,他默默拔下了心口的鳞片塞了进去。 众灵兽看着这个小丫头满眼不舍又决绝地走向裂缝前,在她的再三催促下,炎冥终是狠了狠心催动法阵送她离开。 活了多久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个陪了他不过百年的小丫头,竟让他内心生发出一种特别的感情,他不想她离开。 但也正是萌生出了这样的情感,他稍微能理解为何她非要去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 姜雪霁是在雷声轰鸣中惊醒的。 豆大的雨珠打在她身上,她感到阵阵寒意。 又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惊雷紧随其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破败的屋子,里面发着微弱的黄光,她隐约还能听到女子的声音。 她颤颤巍巍起身,摸索着靠近屋子。 屋子的门也有些残缺不全,她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只见两个身形高大肥胖的男人将一名女子按在草垛上,正在撕扯她的衣衫,那女子的眉眼,竟与她有些相似。 顾不得细看,也没时间疑惑,因为她清晰地听到了女子混着哭泣的呼救声。 "叫大声点,爷喜欢!" 两个壮汉的狞笑比雷声更刺耳,言语间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 姜雪霁一脚踹开木门,门栓迸裂的脆响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她的蓝发被狂乱气流卷起,在夜色里显得妖艳夺人。 额间冰晶纹印记忽然变得立体,发出刺目寒光。 凛冽霜雾以她为圆心轰然炸开,屋内瞬间爬满冰霜。 那两个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寒气已攀上他们惊愕的面容。 其中一人刚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另一人刚起身便无法动弹,转瞬两人便化作冰雕。 姜雪霁的右手起落间,两块冰坨重重砸向土墙。 被救的女子虚弱地撑着身子,拢着残破衣襟发抖,抬头时眼中满是错愕:"你......你是?" 摇曳的油灯映出两张分毫不差的脸,连鼻翼的小痣都在相同位置。 方才看不真切,现在姜雪霁才开始仔细端详起女子。双方都不禁好奇彼此的身份。 她的指尖不自觉触及女子的眉心,大量的画面涌入识海。 女子被人唤作江云舒,姜雪霁看到的几乎都是她被各种各样的人打骂侮辱的画面,而她似乎只能默默承受,无力反抗。 姜雪霁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屈辱疼痛以及愤恨不甘。 探忆之法要么对方自愿,要么是对方没有灵力。刚才没有从她身上感知到灵压,试探性地用了,没想到真的...... 怀中女子咳了两声,姜雪霁这才回神。 “你......是谁?”江云舒带着疑惑惊恐的眼神看着姜雪霁。 忽略自己此时脸上的污渍,还有对方额间蓝色的冰晶印记和蓝色发色,简直可以说在照镜子,而这人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这真是离奇! 姜雪霁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看着女子的状况,她冷静下来:“先别说话了,你体内气息很不稳定。” 说着姜雪霁调动体内气息,将一股绿色能量注入她的身体。 江云舒此时却吐出一口黑血,喘着气说:“没用的......咳咳......江月黎给我下了剧毒,蚀心砂,毒已入髓,我......活不了了。” 姜雪霁不知这是什么毒药,却仇恨起她口中“江月黎”,这种感情,在岚枢界百年她都极少体会过。刚刚看到的画面中这个名唤“江月黎”的女子是欺负她最多的人。 “她竟敢这样对你。” 此言出口,她很诧异,她为何会用这样的字眼?仿佛怀中的女子是她相交甚久的好友,亦或是血脉相连的亲眷。 “毒已入髓,那我便帮你洗髓。”说着,姜雪霁将一粒解毒丹塞进她的嘴里,然后调动灵力再为她稳定体内气息。 她从小就喜欢研究父亲留下的各种功法技艺,炼丹也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她时常感到肚子很空虚,除了丹药,树液、花蜜、蛇蜕、精灵断掉的翅膀等都被她制成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果腹。有时候她也会误食一些毒物,但都被她研制出来的解毒丹轻松化解。 这次,也一定没有问题的。 江云舒能感觉到一股很温暖的力量正在涌入身体,就像母亲的拥抱——虽然,她从未感受过。 姜雪霁手指忽然僵在半空——许是浊气影响,她的灵力竟忽然凝滞如胶,更令她心惊的是江云舒体内崩坏的速度。 毒素侵入心肺,如万蚁噬咬。江云舒再次吐出一口黑血。 "咳咳......"黑血溅上残破的衣襟。 江云舒忽然抓住姜雪霁帮她慌忙擦拭的手:"姐姐......" 这一声沙哑的呼唤让姜雪霁心头一颤。 第3章 第3章 太子殿下 少女的手冷得像冰,却灼痛了她的心脏。 江云舒嘴角扯出苦笑:“谢谢你......死去,或许我就解脱了。太疼了......"她眼角流出血泪,“可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恨意如此深,临了却是这样无力。 姜雪霁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心疼不已。她不知道这陌生的牵绊从何而起,只是心惊害怕她会就此离去。 “我会救你,你别死,再坚持一会儿,再试试......”她迅速在百宝袋翻找起来,紫参丹,九转丹,都试试......不会死的,不要死......” 眼见江云舒眼神逐渐涣散,她喂的药都混着黑血落在草垛上,她的灵力此时竟施展不出半分,强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内心止不住地抽痛。 温热水珠落在脸上时,江云舒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萍水相逢又与她极其相似的女子。 “姐姐,你是在,为我而哭吗?” 她想伸手确认,却在又一滴眼泪落在她指尖时停滞在半空,温热触感竟让她忽然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这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人,究竟是上苍最后的怜悯,还是濒死前可悲的妄想? 她已无力追问答案,她好痛,身子变得好轻,眼皮却变得沉重...... 姜雪霁感觉到江云舒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缓缓松开了,然后闭上了眼睛,身体慢慢化成白色光点飘散而去。 "别走!"姜雪霁徒劳地拢住四散的光尘,一道银辉忽然没入眉心。 剧痛仿佛要撕开她的头颅,无数画面倾泻而出:寒夜受冻、鞭痕、狞笑的面孔...... 她头痛欲裂,脑中的陌生记忆,是江云舒残存的灵识,亦或是......另一个自己绝望的嘶喊,她竟有些分辨不了。 再睁眼时江云舒已完全消散,她再次感到有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姜雪霁踉跄着扶住身边的柱子才得以站稳,另一只手却抚上心口,那里正承受着血肉剜去般的痛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痛苦和残忍吗?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蓝发渐渐染上墨色,额间象征神裔血脉的蓝色冰晶印记也已淡去。 木门吱呀声将她拉回现实。 两个黑影正贴着墙根寸寸蠕动,却在触及她视线的瞬间僵成石像。 “你们,真该死啊!”姜雪霁眸中闪过蓝光,两人顿时如见鬼魅。 颗颗雨珠在她身后形成锋利冰锥,下一刻,竟生生贯穿他们的身体。 鲜血迸溅沾污了姜雪霁的衣服和脸庞。 她敛了气息,眸中恢复平日的淡漠。 两名壮汉就这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姜雪霁看着地上僵硬不动的两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此时已沾满血污。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有些后怕,心里却忽然闪过方才冰锥贯穿他们心脏的畅快感。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她骨子里流着一半噬杀残暴的血脉?不会的,一定是受这个世界的浊气影响才会一时迷了心智,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内心深处却有一道声音响起:“他们该死。”她按住自己的头,试图甩出那些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感觉,她甚至有一刻认为自己中邪了。 雷声轰鸣,雨势渐大。 姜雪霁晃晃悠悠地在雨中拖着步子。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她该从哪里开始寻找父亲母亲呢?她感觉浑身发冷,心口还在止不住地抽痛。 通过阵法传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本就有些不适应,刚刚又耗费太多灵力,现在似乎有些......无力,腿软。 她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朝她而来,她想抬手调动灵力阻拦,却两眼一黑。 “吁!”小厮惊慌着勒停了马车。 他刚刚隐约看到路中央有个人,并不确定,但速度已经放慢下来。 雨实在太大了,越来越近才猛然惊觉真的是个人! “何事?”马车里传来清冷男声。 “殿下,有个人倒在前路。” 他十分困惑——明明没有撞到他呀,为什么就倒下了?是不是吓晕了?可是他才是被吓到的那个吧? “给点元石打发走,不要耽误时间。” 小厮来到姜雪霁面前,看着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却一动不动,喊了两句都毫无反应:“殿下,她好像真的晕倒了。” 夙恒略显不耐:“把他弄上来。” 他没想到晕倒的是个女子。 夙恒垂眸随意打量着躺在锦垫上的少女——她发间还缀着片枯叶,凌乱的碎发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前,但也不难看出她清丽的脸庞。 轻叹口气,他闭眼继续被打断的思绪。 四夷会盟确定今年的元灵师试炼赛将在北皊国的都城太羲城举办。 参加四夷会盟前,他游历各国,发现年轻一辈翘楚辈出:东溟国那个十五岁的太子竟能契约七阶蛟龙魔兽,西翳国操控毒蝶的双生子亦能控人心智,连他的破幻瞳都险些看不穿;南烬国能轻易熔断玄铁的皇族公主...... 他所在的北皊国,十六岁以内的六阶仅三人,雷家大小姐雷昭华破妄鞭使得还算娴熟精妙,慕家三少慕知翌御兽术也有一定造诣,白家三少白子安的冰系术法据说又研究出新招数。 剩下的方家二少爷方瑞安的鬼木藤已练到第三层境界,江浩天的赤焰看起来小有成就,但为人性格急躁,难成气候...... 虽比去岁呈报的人资质看起来更好,但还不够。 元灵师试炼赛"四象苍穹学院入学名额”为首个彩头。 这是用四国皇陵镇龙石砌成的圣地,兼具各国最好的修炼资源,也是**大陆除却迷雾森林外灵气最为浓郁之地,对修炼大有裨益。 其间藏书阁更是有无数高阶元气修炼卷轴,平日仅有各国皇族和各大世家天资卓绝者能进入,而普通人只有这个渠道。 第二份彩头便是以千年蛟血为主料的破障神药天元丹,连北皊国库都仅存一枚。 他还清晰地记得他的父皇打开玄冰药盒时药香弥散开,竟在他的识海里化出半截褪鳞的龙尾幻象。 按制,若连续三届未进前三,需割让一座灵脉矿山给魁首国。 两年前在南烬赛场,北皊国选手被毒瘴困在幻境的模样,此刻倒比外面的雨更令人烦心。 他将各国天骄的招式在脑海中拆解重组,奈何他在年龄上并不符合参赛要求。 他望着车顶叹了口气,若今年再入末流...... 此时,一旁昏迷的少女忽然发出轻哼。 她身着火红衣裙,浓艳大气,看着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可他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大陆以强为尊,她若真是强者,必不会碌碌无名。更别说他竟感受不到她身上任何的灵力波动,如此羸弱灵压,或许连宫里最末等的杂役都不如。 “殿下,到了。” 夙恒垂眸掩去眼底情绪,略过女子身边,快步下了马车:"送去偏殿,请慕医师瞧瞧。" *宸庆殿偏殿* 床榻上,姜雪霁额间渗出细汗,时而眉头紧皱,似是陷入了梦魇。 无尽的黑暗里,姜雪霁终于看到前方透出丝丝光亮。 她快步跑过去,黑暗处走来一个碧衣女子,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想要触摸,她又远去。 “你是谁?” “为何要回来?”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到底是谁?这话何意,你说清楚!” “你不该来的!”她语气变得严厉,又带着一丝担忧。 此时却又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本皇终于等到你了!” 女子尚未透露更多便再也寻不到踪迹,那道男声也再未透漏更多信息,只留下姜雪霁朝着无边黑暗发蒙。 然后,前方出现一面铜镜。 铜镜里倒映着两张几乎重合的容颜。 "你究竟是何人?"姜雪霁忍不住问。 江云舒的手指轻轻点在她鼻翼小痣的位置,红唇翕动:"姐姐,我是你,你亦是我。" "什么意思?" 姜雪霁猛地出手想要将她拉出镜中,可镜中幻影却已消散,徒留一缕染血的丝绦飘落在地上——那是江云舒的束发丝带。 她拾起丝带,指尖突然传来灼痛,无数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浸透水渍的衣衫被撕成碎片,玉簪刺入掌心的剧痛,还有那些人此起彼伏的狞笑…… 姜雪霁死死捂住脑袋。她分明记得自己是谁,但此刻脑海中却装满了另一个人的记忆,还有来自她的滔天恨意。 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记忆和情绪此刻像是要将她吞噬,她一时竟分辨不出到底何为真,何为假,何为实,何为虚。 姜雪霁在混沌中沉浮了整整三日,直到看到江云舒记忆里出现了一幅画——那是她的母亲!与父亲留给自己的画不同,江云舒记忆里的母亲身着绿色衣裙,手上拿着一节玉笛,看起来温婉动人。 虽然装扮不同,可完全是同一张脸!这是怎么回事?她越发感觉头疼,而后鼻腔里钻进了若有若无的药香。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浅色的纱帐。 她忽然警觉——岚枢界的布置绝没有这样精致! 头部传来涨痛,她强撑着支起身子,环顾四周,不知身处何地。 珠帘轻响,着豆绿襦裙的侍女端着铜盆碎步而入。 见床上的人醒来,少女杏眼圆睁:"小姐可算醒了!" 姜雪霁不自觉攥紧身上被褥,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何人?" 她另一只手试图凝出冰锥,却在觉察到体内灵力微弱后不禁皱眉。 少女绞着帕子正要上前,却在触及她戒备的眼神时停住。 "奴婢青语,是太子殿下拨来伺候小姐的。您昏迷这三日,殿下日日遣医师来医治......" 三日?当真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口中的太子听起来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第4章 第4章 江家 她拢紧衣襟,方才凝出的小冰锥已经作水雾散去。 身上的布料触感柔软温润,她恍然发觉这不是她的衣服:“我这衣服......” “您被送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是奴婢帮您换的衣服。”青语将帕子恭敬地递给姜雪霁。 忽然,她注意到自己垂下的发丝。 为何会是黑色?! 她攥着头发,又猛地掀开被褥下床,到处寻找能映照面容之物。 青语见她突然非常着急的样子,问:“小姐,您在找什么?” 姜雪霁将目光停在地上的铜盆。 她的手指停在额间,不可置信地看着水里的自己,甚至连额间的印记都消失不见了。 青语见状很快明白她的想法,拿来一块铜镜:“您是在找这个吗?” 她垂眸看向铜镜,镜中人眉眼依旧,只是发色和眸色却是墨一般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想着那晚的经历还有这几日的梦境,一下子又陷入自我怀疑,所以,她现在到底是姜雪霁,还是......江云舒?! 这个想法让她胆寒。 "小姐?小姐!"青语见她看着镜子呆愣许久,“您还好吗?可有什么不妥?” “没......没事。”她感觉自己声音竟然有点发抖。 “奴婢该如何称呼小姐呢?” "我叫姜......"舌尖在齿关打了个转,她再次看向铜镜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终究还是道出了那个名字—— "江云舒。" 那个与自己长相别无二致的女子,还有她记忆里分明是自己母亲的画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她需要一个身份,或许江家,有她想要的答案。 "青语姑娘,"姜雪霁归还铜镜,"我既已叨扰多日,可否劳烦送我回到江家?" 话音未落,腹中突然传来细微响动,惹得她耳尖泛起薄红。 小侍女噗嗤笑出声,她将姜雪霁引到堂前:"殿下今晨去学院讲学前特意吩咐过,说姑娘醒来可用些扶桑蜜熬的雪燕羹。若是胃口尚佳,这里还有些肉食。” 三层食盒逐个摆开,竟还蒸腾着热气。 听她这么一说,她才发觉肚子确实空得难受了,桌上净是她没见过的菜肴,但每一样都看起来很有食欲。 姜雪霁不争气地坐下了:"既是太子殿下美意,便先谢过了。" 她大快朵颐起来,从未吃过如此美食。岚枢界的人和灵兽只需吸收天地灵力便无饥饿之感,她不行,一日不进食便心慌难受,更别说三日了。 她也曾猎一些没有灵魂和未开灵智的兽类果脯,却不知还能将食物做得如此美味,心中不免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产生了一丝好感。 填饱肚子后,青语便亲自安排了马车送她去往江家。 马车的珠帘轻轻晃动。 车内,姜雪霁闭目凝神,识海中属于江云舒的记忆再次汹涌起来。 三岁时她的父亲江承砚带她归家,但后来测出绝灵脉,始终得不到江家祖老的认可入祠,外人也只知江府三小姐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废人,而姜雪霁觉得,比之在岚枢界时,现在的自己也差不多就是个“废人”。 这一切,都跟来到这里,遇到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江云舒后,才莫名其妙改变的,她要找到这一切的原因。 江云舒三岁前的记忆模糊不可见,关于她的母亲,印象里别人称“瑶夫人”。 瑶夫人死后,江承砚带江云舒归家,因江承砚家主的身份,其他人也不敢置喙造次,她也有过两年相对温馨的日子。 江承砚死后,大哥江怀峰成为新的家主,很多人私底下开始唤她“野种”“灾星”。 江怀峰的女儿江月黎对她越发看不惯,处处针对她,而江怀峰的妻室孟婉柔在江承砚还在世时人前还装作慈母形象,后来竟以她克死双亲,天煞孤星,不祥为由将她隔绝在江家偏院,只每日给馒头生水吊着她的性命。 这么还不够,就连府里下人都能随意戏弄侮辱她。十年,她从未能出偏院,久而久之,人们只知江家有个绝灵脉的小姐,确是连府里看门的小厮都识不出了。 最刺目的画面定格在十五岁生辰那晚。 江月黎送来“美食”,说是家主念在她生辰份上赏的,离开时还“不慎”遗落院门钥匙。 她爬上偏院高大的树干,然后攀上高墙,一狠心跳了下去,断腿的剧痛比不过跃下高墙那瞬灌入肺腑的夜风。 可还没等她庆幸逃出牢笼,却被人打晕带到了一处破烂屋子里。 后来的事,姜雪霁也经历了。 死前还要这样折辱于她,江云舒也终于明白,她怎么可能这样轻易逃出那座牢笼,分明是他们有意为她设了局。 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这样对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些记忆深处积郁的怨气此时在姜雪霁经脉中沸腾,她忽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江云舒还是她姜雪霁经历的这一切。 马车缓缓停下。 姜雪霁强行压下灵识深处的痛楚,掀起帘角。 临下马车时,她对青语说:"请转告殿下,就说江云舒欠他一个人情。" 她冷眼望着牌匾上的"江府"二字,心中暗暗道:"我既借了你的身份,定会叫那帮辱你伤你之人加倍奉还。” 她手心骤然凝结出一把冰刃,又狠狠将它捏成齑粉。 “站住,你是何人?”守门小厮伸手拦住她。 "劳烦通传,就说——"姜雪霁抬眼看向他,"三小姐江云舒回来了。" 守门小厮并未见过常年身居偏院的江云舒,但也知道这府里确有一位三小姐,前几日失踪了,二小姐说在外已寻了数日。 难道这就是三小姐? 他对上那双眸子时,在这初夏时节竟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他连忙挪开视线转身进去通报,却在回廊拐弯处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江月黎。 “慌慌张张干什么!”江月黎叱骂着。 “二小姐饶命,是……是门口有个人自称三小姐,小的正要去通报家主。” 江月黎听得"三小姐"三字,揪起他胸口衣襟:"你说什么?什么三小姐?" “对了,她说她是江云舒。” 江月黎忽而瞪大了双眼,也无暇顾及小厮撞到了她平生出的怒气。 怎么可能?是她亲眼看到她吃下了带有蚀心砂的食物,也是亲眼看到她被那两个男人打晕带走的,她决然活不成......不行,她倒要去看看是谁在撒野! 江月黎提着裙摆冲到大门口,可当那道人影转过身时,江月黎突然失去了对脸上表情的管理——这……怎么可能! 姜雪霁望着冲出来的人,忽然想起记忆里她也曾这样冲过来,然后给自己一巴掌或是一记狠踢。 "你......你?!"江月黎吓得踉跄,差点没站稳。 姜雪霁忽然勾起唇角。这个表情让江月黎浑身发冷——懦弱了十年的废物,眼里怎么会涌动着将她凌迟的寒芒? "二小姐不认得这张脸了?"姜雪霁抬脚踏进门槛,“我是云舒啊。” 江月黎不敢置信,眼睛瞪得老大。 她凑近江月黎耳边,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二小姐这样抖得厉害,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怕厉鬼索命?" 分明是笑吟吟的语气,却让江月黎浑身汗毛竖起。 在江月黎满脸的震惊中,姜雪霁已径直穿过庭院。 沿途丫鬟婆子像被无形寒气冻住脚步,眼睁睁看着这个平日里谁都能踩两脚呵斥几声的三小姐昂首走向西侧荒院。 生锈的铜锁在她指尖寸寸碎裂,推开门刹那,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上积着发黑的雨水,青苔间散落着爬满蛆虫的冷馒头,窗棂间残破的茜纱在风中飘荡。 姜雪霁来到房间,摸着硬得像铁块一样的被褥,真切地体会到江云舒在这里过着怎样煎熬痛苦的日子。 暮色照进在宸庆殿,夙恒坐在桌案前,拿过案头的一本书册翻阅起来。 这是天阙学院呈报上来的教考名单,他的笔尖在榜首“雷昭华”三个字上洇出了墨痕。 青语正刚跟他汇报今天的情况。 夙恒问:“江家何时有位三小姐?” “今日我奉命送那位小姐归家,亲眼见她入了江家大门才离开,”她像是想起什么,“不过,确有奇怪之处,既是府里的小姐,那守门小厮却像是识不得她。那小厮匆匆忙忙像是去通报,约莫半盏茶时辰,江小姐才进门。” 莫不是江家家主在府外的女儿找上门了?夙恒下意识猜测。 **大陆虽崇尚一夫一妻,但某个世家大族的人在外寻花问柳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他可无暇顾及这些琐事,眼下筹划三月后的元灵师试炼赛才是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