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的机器人男友[末世]包月》
1. 幻梦
废弃地铁里弥漫着丧尸的腐臭与刺鼻的血味。
只有一盏应急灯尚且亮着,仿佛濒死者最后一根浮木。
光、声音、味道,都会引来这些喜食人肉的魔鬼。
两个年轻人身着黑衣,穿梭在地铁站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江溯举着消防斧和防爆盾走在前面,警惕随时可能从黑暗中扑袭而来的丧尸。
时昼沉默着跟在后方,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芒,用工兵铲给每只丧尸补刀。确保它们尸首分离,杜绝翻车的可能性。
尽管两人合力消灭了五十只丧尸,几乎把这一层清空,血腥味还是源源不断地引来新的尸群。
这张错误的地图,害得两人在地铁站中迷路了。
奔逃数小时后,他们的身体及心理均到达疲累极限,一触即发。
一个小口角就让他俩半小时没说过话。
闷窒的黑暗中只有噗噗的补刀声,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该有人说点什么。
时昼一个分神,铲在某个尸体肩窝。
这只丧尸竟然没死透,一口咬住时昼脚踝,巨大的咬合力令他闷哼出声。
耳鸣中江溯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时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反手一击铲碎丧尸脑袋。
白色脑花与浓腥黑血共同溅湿了一小块地面。
“时昼!”江溯察觉不对,几步跑过来。
整条小腿都湿透了,迟来的尖锐刺痛告诉时昼——自己被咬了。
他不想坐在满是脏污的地上,拄着铲子单腿站着。
正好装作无事发生。
“有个,没死透的,绊了一下。”痛苦像波浪般阵阵袭来,时昼断断续续地说,“没事……你先走,我擦下鞋,就跟上。”
“你被咬了?”江溯听出时昼的声音似有异样,一只手拉住时昼的衣角,另一只手利索地掏出打火机,试图阻止对方逃跑的动作。
江溯蹲下观察。
他本就慌乱,竟忘记自己一进地铁站时就关掉了气味感受器,以至于没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火光范围有限,黑暗仿佛凝滞的胶质,令人窒息。
时昼工装裤下包裹着的细长腿微微颤抖着,看到膝盖时,他低声说了句没事,轻轻推了推江溯的脑袋。
少年温柔的动作既像安抚又像撒娇,惹人心疼。
江溯身形一滞,没拿稳打火机,细小的烛火在空中晃了晃,闪过一丝鲜红。
他果断挽起时昼的裤脚。
伴随着对方痛苦的吸气声,一大片红色占据视野,何止是鲜血淋漓,简直惨不忍睹。
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被咬掉一整块肉,几乎露出白骨。
时昼能站着都是奇迹。
江溯想都没想就脱掉外套,撕开背心,用内里干净的一面搓滚成绳,小心翼翼绑住时昼小腿上缘,扎紧止血。
起初只觉得麻,还不太痛。
简易止血带一绷紧,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时昼揪着江溯的头发勉强站立,咬紧下唇,牙缝中溢出痛苦喘息。
不能引来尸群。
时昼只能拼尽全力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微微仰头,眼前阵阵发黑,连那微弱的光都看不见了。
几分钟后,伤口勉强包好。通道里空荡荡的,两人距离很近,却只剩下窒息般的沉默。
时昼想,感谢尸变没那么快,他还能说几句遗言。
却不知说什么好。
自己不擅长告别,没有财产,也不是江溯的什么人。
他们大概不算朋友,不是敌人,也不是爱人。
“我背你。”江溯裸身穿上外套,捡起地上的包。
“不必。”时昼把自己兜里仅剩的半瓶水掏出来,塞进江溯背包的侧边网袋。
他从腰间拿出手.枪敷衍地挥了挥,简洁的交代遗言:“你走吧,我自己解决。”
“时昼,你骗谁呢?”之前就想骗我走。
江溯咬牙,握住时昼拿枪的右手。
时昼满手冷汗,使不上力气,声音不大不小地威胁:“放手,再不走我开枪了。”
丫有几颗子弹老子能不清楚?
江溯将手.枪抵在自己胸口,扣动扳机。
时昼一瞬间以为枪里还有子弹,嘶吼出声:“你妈!”
片刻,枪声并未响起,响起的是巴掌声。
江溯表情错愕。
“别犯浑了,幼稚鬼。”
一个耳光扇过去,扇巴掌的人看起来更痛。时昼摇摇欲坠,夺过手.枪丢在地上。
“快滚!”他抓住江溯的衣领警告,却因伤站不稳,跌进对方怀里。
江溯伸出一臂抱紧时昼,低头便要吻。
谁也不清楚唾液会不会传播丧尸病毒,江溯简直是个气人精。
“傻狗!”时昼痛骂出声,恨恨坐起,脑袋撞上舱顶,顿时眼冒金星。
“早上好,时昼。”睡眠舱察觉到宿主醒来,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
时昼睁开眼。
呼吸灯一闪一闪,跳跃在合金睡眠舱顶,宛若银河流淌。
天水碧……江溯的瞳色。
时昼眼中闪过无与伦比的痛楚,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继而汹涌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心脏仿佛皱缩在一起,带来钝痛却鲜明的痛楚。
喘不过气,泪水倒灌进耳朵。
时昼明显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之后发生了什么。
江溯想要亲吻他——这不可能。
时昼望向天花板,他一定是在联盟的睡眠舱里,做了一个疲惫的梦境。
漫长,孤独,又悲伤。
咚咚咚——
有人在敲睡眠舱的门,或者不能说是敲门,是在踹门。
时昼本不想理会,睡眠舱却剧烈地晃了晃,晃得耳廓里那点水真的流进去了。
他难得上了三分火气,一脚按开舱门。
舱门尚未完全开启,时昼灵活地侧身翻滚,从缝隙中跳出来。
轻而稳地落在几人身后,一副戒备的姿态。
来者身着便服,年纪都不大,最多不过二十岁。
领头那个胖些,面相格外稚嫩。
纯白制服箍着臃肿的小肚腩,衣领上别着一枚小巧的勋章,是见习星督的标记。
时昼向来不认人,想不起来他是哪位,但他认得这身皮。
自己欠了联盟一千个亿,属于联盟重点关注对象,星币局每个季度都会派不同的人来。
“呵,我说怎么不开门,原来是小猫在窝里偷偷哭呀。”
见习星督贝尔特语气轻慢,脸颊的肉堆积在一起,露出一个灿烂到令人不适的微笑。
听到这个称呼,时昼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胃里翻江倒海。
这个人认识自己,或许自己也认得他。
“小猫”这个称呼,只有江溯的爪牙会喊。
江溯有一群混混朋友,每次他们发生冲突时,时昼只往死里揍江溯一个。
此时他万分后悔当年为什么不一起都揍了,这个人比江溯恶心多了。
时昼站直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
他们把睡眠舱内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扔在地上,仔细查看自己有没有私藏东西。
就这点东西根本没必要这样。
时昼没什么行李,柜子里只有被褥和洗漱用品。
衣服少得可怜,几乎都是各种机构发放的制服,连身上的睡衣都是几年前免费抽奖中的奖品,衣领都磨破了,简直是个星际难民。
白炽灯冰冷又刺目,时昼闭上眼睛,回忆起刚刚的情景。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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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夜班,中午才睡着。
平常很少做梦的他,梦到自己跟江溯在世界上某个肮脏黏腻的角落中奔逃。
那绝不是联盟,联盟中的每个人都身处注视之下,好像在透明的盒子里长成规矩的模样。
那是个绝对无序,混乱至极的极恶之地。
他们在通道里无头苍蝇般乱转,找不到出口,死亡如影随形。
绝望感自脚底攀附而上,冷汗涔涔而下,鼻腔粘膜在污浊的空气中尖啸,胃底冰凉。
一切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真实得可怕。
忽地,时昼感受到面前气流微微涌动,睁开眼睛。
贝尔特站在他面前,掌心一翻,扔了个东西在地上。
淡黄色的橡胶圈,包裹在透明的塑料里。
时昼想起来了,这是江溯送他的毕业礼物,一大盒圆圈型的巧克力,只有这个咬不动。
他不知道是什么,打算在今晚的毕业会上问问江溯,就没顾上扔掉。
这个东西有点眼熟。时昼低头注视着它,记忆的丝线不断延伸。
刹那间,几个画面兀自从脑海中涌出。
不,不是画面,是记忆的碎片,有声音,有气味……甚至有感觉。
黏腻炙热,像在水中沉浮,触不到底。
混沌无边,鼻腔里满是好闻的味道。
像是浓烈的杜松子酒打翻在白山茶中,令人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对方的头发是白色的狼尾,抓握的手感应该很舒服。
可自己的触觉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就连柔软的头发划过掌心,都会觉得痛。
是一个……疼痛的,令人窒息的夏夜。
就连灵魂尖端都被某人狠狠碾过的毕业会晚上。
“小猫长大了。”贝尔特嘲道。
他看着时昼半睁着眼,心不在焉的慵懒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从来都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你永远都不知道他那个漂亮脑袋里都冒着些什么坏水,竟然能把老大迷得团团转。
贝尔特捏紧小胖拳,江溯送给时昼的礼物被他掉包了。
是他拿走了告白纸条,把江溯自己做的的巧克力换成保险套形状的,还放了一个真的,借此侮辱时昼。
结果时昼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开心地吃光了全部巧克力,还把这玩意当宝贝留着。
不对。贝尔特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
如果时昼知道这是什么,以为是老大的邀请呢?
他难以置信的望向时昼。
少年的脸瓷白如玉,面上一派波澜不惊,耳尖却悄悄红了。
贝尔特以为自己猜对了,无能狂怒,抬起军靴踩了下去。
时昼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他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未来的记忆,立即伸出手捡起它。
不管这是预言还是别的什么,比起回忆的痛苦,想不起来才是最难受的。
少年灵活的得像条蛇。
小胖子一脚踩空,瞬间变了表情。于是他迈了半步,笨拙地踩在时昼脚上。
时昼刚刚在舱里睡觉,没顾上穿鞋袜就出来了。
此时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都冻红了。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脚,纤瘦修长,蓝紫色的血管凸起得并不夸张,简直可以当雕塑课的脚模。
贝尔特的军靴比一般人宽大,上好的人工牛皮鞋底,纹路深而坚硬。
以他的体重,只踩了几下,时昼的脚就破皮渗血了。
可时昼眉都没皱一下,只是盯着贝尔特的眼睛,轻微的下三白显得有些凌厉。
贝尔特瞬间有种被嗜血动物盯住的错觉。
只一瞬间,快得几乎抓不住。
下一刻,时昼睁大眼睛,墨色的眼瞳仿佛昂贵的欧泊石,声音琴弦般悦耳:“贝尔特先生,您踩到我的脚了。”
2. 婚约
听到自己的名字,贝尔特吓了一跳,心虚地挪开脚。
刚刚愤怒对方不记得自己时的心情荡然无存,一种被人盯上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现在时昼知道对方是谁了。
片刻前,时昼想起了一点没发生过的事情,那里就有贝尔特。
过于发达的交通催生出联盟的特殊制度。
同一个学校里,同年级的学生都是同天出生的,便于比对他们的成长速度。
一个班的同学更是精确到小时。
他们整个班,除了时昼,其他学生都是在3003年12月25日21时出生的。
所以,已经毕业的他们,相约在18年后的这一天举办毕业会,顺便庆祝生日。
毕业会的地点是某个酒吧。时昼本不想来,但还是来了,为了告别。
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此生都不会再见。世界上唯一在乎他消失与否的人就是江溯,时昼决定至少告诉他一声。
同窗十几年,时昼和同学们并不熟悉,一边等江溯,一边在角落里喝酒。
夜深了,江溯还是没来。整场聚会,只有一个人跟自己说过话,那就是贝尔特。
“不可以留着么?”时昼认真道,“贝尔特同学,这对我很重要。”
少年中长发微卷,撩起露出额头,显现俊秀的美人尖。冷白肤色漆黑头发,岂止很好接近,甚至有些柔弱。
明知道这家伙一拳能打碎人类肋骨,还亲眼见过时昼掰折江溯的胳膊,贝尔特的心跳仍乱了一拍。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是个香香软软的Omega。
贝尔特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拒绝的话:“不可以,这对未分化的人类来说,属于违禁品。”
“今晚我们就成年了。”时昼眉头微皱,“离分化的日子更近了……”
“这样吧,我先保管着,晚上再给你。”贝尔特把“违禁品”小心翼翼地装进上衣口袋里。
临走时,他还关心了时昼的伤势:“对不起刚才踩到你了,有医药箱吗?”
“没关系,有位医生要来。”时昼话音刚落,新的客人就来了。
男人一袭合身的灰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行色匆匆地看了眼手表。
他戴着精致的宝石袖扣,深邃的眼窝里夹着一枚镜片,银色链子搭在耳后。
他应该不年轻了,眼里有着世事沉浮多年积攒的疲倦,但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年纪。
只是除了那件白大褂外,一点儿也不像医生。
男人高大,成熟又健美,贝尔特不忿,转身离去。
擦肩而过时,依稀闻到一股白山茶的香气。
时昼穿着寒酸,宿舍又小又挤,不大的空间里塞满了八个睡眠舱,甚至没有桌椅。
男人挑剔的环视一周,不满的皱眉:“我需要一张桌子。”
时昼带他来到自己空无一物,被褥都被带走的睡眠舱,眼神示意。
男人瞟了一眼坚硬的金属床板,叹了口气,拿出一份纸质文件放在上面,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文件很厚,足有几十页,每一页都要签字。
时昼看也没看,躬身就签。
男人似乎不满他这样的做法,伸出一指按住纸张:“先生,请对您的婚姻负责,这些条款以后都是要了解的。”
“无所谓,我别无选择。”时昼侧头望向男人,面色平静。
他已经做好不择手段的觉悟,无论那个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只能接受。
“至少核对下账户。”男人伸出一臂越过时昼的身体,掀开某一页。
时昼瞬间绷紧身子,尽管男人并未触碰到他,他还是对安全距离内的接近感到抗拒。
无暇思考未来会发生什么,眼下时昼根本看不进那一长串数字,被几缕若有若无的白山茶味惹得心慌意乱:“易感期?”
“有味道么?”男人扯过外套闻了闻,临走前他喷的香水有点浓,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能闻到一些。”时昼委婉地说。
“依稀能闻到信息素是快要分化的症状。”男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的话术唬一个未分化的少年绰绰有余,“不过我是beta,这味道应该是我临来前沾上的,来自于我的雇主。”
来之前雇主给了他一瓶香水,嘱咐他务必要喷上,这样时昼就有很大几率签字。
没想到时昼连文件都不看。
男人还是按照剧本演完了剧情,就当他以为这件事顺利结束时,赫然看见少年放下笔。
“先生,我想见您的雇主,在这之前我不会签的。”时昼说。
男人嘴角一抽,简直想暴打他那根不老实的手指头,若不是自己多此一举,时昼早就签完了。
“时先生,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开出一千亿联盟币的高价了!还上这笔钱,你就彻底自由了。”男人声音扭曲,一脸无法理解,“这可是一千个亿,首富看到都要想想!是我我也——”
“天上不一定掉馅饼,但人能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死。”时昼淡淡道,“我赞同您的意见,会谨慎考虑的。”
看到那位医生崩溃的表情,时昼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没有无条件的馈赠。
男人走进房间时,看到这张脸,他突然多出来很多记忆。
这些是记忆,不是预言。没有预言会详尽到这个地步,他一定是重生了。
上辈子他在结婚协议上签字,顺利拿到了一千亿。
但他并没有还款,而是用这笔钱购买前往翠星的船票。直到登上飞船,都没有人阻拦。
当他以为这件事顺利混过去后,在翠星待了几星期,联盟的通缉令就突然来了。
尽管时昼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联盟的追击会来得那么快。
踏错一步,注定落入深渊。
不能在幸存者建造的城市里生存,跟着被驱逐的人类同行,遭到背叛几乎是必然。
自然而然拿到错误的地图,惨死在地铁站里。
他应该谨慎地思考这件事,至少要弄清联盟的真正意图。
既然肯放手风筝线,为何又要击碎风筝?如果想毁掉风筝,为什么不在放飞前就烧掉呢?
时昼思考时,医生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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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自己十分钟的时间,刚好是时昼看完协议再签好字的时长。
如果时昼不签字,他就必须再来一趟,接下来的几天,行程都会被打乱。
他没想过这件事会不顺利,任何一个人站在时昼的立场上,都会同意。
医生深知这位少年的境况,用一个惨字都不够形容。
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联盟的任何一笔资助费,全靠各种免费用品生活,若不是联盟每天都会发放免费营养剂,他就要活生生饿死了。
同龄人充分享受联盟各种福利,吃喝玩乐时,少年无依无靠,不能拥有任何自己的东西。
如今时昼已经毕业几个月,被分配在最艰苦的工作岗位上,任何一个人都能欺负他。
如果不还清欠款,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一生。
医生的雇主想替时昼还清这笔钱,用结婚的方式,纯属无奈之举。
联盟早在两百年前就通过废除了抚养法案。
在联盟,继承权根本不存在。所有新生儿都是联盟的孩子,会被统一培养。
时昼是从其他星球来到联盟的,在这里,他不能继承巨额遗产。
所谓的欠款,也只是一趟星际旅行的需要支付的费用罢了。
赠与也是行不通的,再多的联盟币打入时昼的账户都会被没收,一千亿以上也不能解锁,宛如一个黑洞。
时昼必须合法拿着联盟币还款。
幸好他还有伴侣资产的共同使用权,结婚后两方账户自动汇成一个账户,雇主决定利用婚姻关系把这些钱转赠给时昼。
如果还清这笔钱,时昼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以挣钱花钱,拥有财产,享受福利。
医生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他必须离开,何况实验室里还等着个大麻烦。
临走前,他掏出一张酒店的房卡,递给时昼:“你的生活条件太差了,这是我个人的赠与。当然,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只是能随便住而已。酒店提供餐食,房间里也有吃的,记得不要点太贵的酒。”
看到那张熟悉的金色卡片,时昼瞬间觉得血液凝固,手脚冰冷。
突然有种被命运的丝线紧紧缠绕住的错觉,自己没有签字,却还是获得了这张房卡。
和江溯共度的那个夜晚,就是在这家酒店里。
看着时昼狐疑的神情,医生后知后觉唐突了,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不过去,联盟的小孩很少你这么可怜的。”
“谢谢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时昼真诚道谢,虽然他不准备用,但还是很感激。
很少有人对他抱以善意。
“麦柯斯。”医生有几分无所适从,想要拔腿离开,“你不签字,我就不能为你预约明天的体检。我先走了,你什么时候同意就联系我。”
“麦柯斯先生,我能知道婚约者的性别吗?”临出门时,时昼有意无意问道,“毕竟现在我还没有分化,这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雇主只嘱咐医生不说出他的身份,但没有说别的。
看着少年一派天真,没什么心眼的样子,麦柯斯斟酌片刻,道:“没关系,对方是机器人。”
3. 暴动
时昼送走医生,准备收拾下再去参加毕业会。
他关上门,看到自己空旷的睡眠舱,才意识到贝尔特走的太匆忙,几乎带走自己所有的东西。
时昼想,那就不去了。
他也隐隐有种,想改变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的想法。
时昼走到浴室,洗了个澡。
洗澡时,他发现脚上破皮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再晚些就要愈合了。
他确实要分化了,已经出现发情前的部分征兆,细胞极其活跃,修复能力大大增强,便于应付漫长又艰难的发情期。
时昼揉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上辈子他第一次发情遇到了突发事件,心情起伏极大。导致他后期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抑制剂过敏。
医院里与本能抗争的一周,简直如地狱般漫长。
那天江溯确实和他有实际性的行为,只是还没来得及标记,江溯就被……
江溯被杀了。
为了增强体质,时昼一直洗冷水澡,他明显感觉脸上流淌着一股热流。
自己又在流泪。
究竟是不可控的泪失禁,还是忘记某些痛苦到极点的记忆而产生的悲哀呢?
江溯怎么会死,上辈子他明明陪着自己去了翠星。
可为什么总觉得觉得江溯死在了那一天。
时昼想不通,但无论如何,今晚的毕业会他都要去。
幸运的话,自己能白吃一顿晚餐,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薅联盟羊毛的机会了。
时昼擦干身体,赫然发现烘干机上放着一套干净的工作服,简单的衬衫和休闲裤,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的。
时昼赶到时,酒吧里的人已经很多了。
光怪陆离,声色犬马,几个玩的好的凑在一起。
喝酒、打牌、跳舞、唱歌、玩骰子,做什么的都有。
他们的出生时间虽是晚上九点多,但身份识别卡上是按天数计算的,确实成年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分化,玩的比较谨慎,还没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已经分化的就找今夜的玩伴,调情打闹。
江溯分化早,时昼没注意过他易感期是什么样子,又是怎么解决的。只是听说他成了Alpha,信息素是白山茶味。
倒是毕业前夕有一次,江溯非常暴躁,找茬和时昼打了一架。
明明是对方先动手,却因为易感期这个理由没有被惩罚。
好多人在打赌,赌身边同学的性别。
时昼本来想去上辈子他占据的那个小角落等贝尔特,刚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居然有人起哄他的性别。
一个喝醉的男生张开手臂拦住他:“嗨,哥们。赌五块钱的吗?赌时昼的性别。”
大家都比较怕时昼,毕竟他凶名远扬,战斗力有目共睹。于是纷纷附和,赌他是Alpha。
时昼心情不错:“我赌Omega。”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时昼走了才有人反应过来:“不会吧?他已经分化了?”
“时昼居然会和我们开玩笑……我不是喝多了吧?不信你捏我一下,我真的只喝了一点点。”
“卧槽,你们没发现重点是他,他是Omega吗?哪有人会拿自己性别开玩笑,他一定是分化了!”
“但,真的有人会告诉别人自己是Omega吗?这相当于直接被惦记上啊,毕竟Alpha可以标记很多个Alpha,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一朝不慎一辈子都完了。”
“谁敢惦记他啊,我去,这不□□死?”
“你不懂,发情期的Omega很好控制的,其实我早就觉得他是Omega了,你看他长相就知道了。”
“你早就觉得他是Omega,然后你还下注了Alpha?”
时昼走到角落,要了杯低度数的酒。
听着身后的吵吵闹闹,时昼觉得他们还是挺可爱的。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孩子,比起末世里复杂的人心,算是很单纯了。
刚抿了几口,贝尔特就来了。
他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装,努力收起肚腩,还故意露出腕上一只金闪闪的手表。
时昼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滑稽,却并没有嘲笑他。
贝尔特把“违禁品”用手帕包好,递给时昼。
此时时昼已经想起很多东西,并不需要,但还是接过来放进兜里。
“还没到九点,我九点再走。”贝尔特目光躲闪,脸颊通红。
什么时候才能点餐呢?
时昼不在乎贝尔特几点走,举着酒杯靠在吧台边,望向舞池中央。
年轻人们抱在一起跳舞,投影给他们换上华丽的衣物。
戴上形形色色的面具,每个人都是陌生人。
交换舞伴后,人们纷纷猜测对方的身份,有的甚至互相摸起脸和身体。
看台上的人哄笑一片,居高临下很容易发现他们是谁。
于是更多的人加入,和闹了笑话慌忙逃窜的人撞在一起,一片混乱。
音乐吵得时昼头昏脑涨,贝尔特在耳旁絮絮叨叨,比划着手势,又塞给时昼一张纸条。
时昼随手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展开来看。
“溯洄时空,犹见白昼。来天台看画么?这里有浪漫和星空。”
是江溯的字体,他的字很好看,字如其人的花哨。
小纸条确实是江溯写的,没有时间,不能确定何时赴约,很可能是个陷阱。
天台是不是能点餐了。时昼有点犹豫,又抿了一口酒。
刚入口就觉得不对,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他点的是及其清淡的薄荷果酒,脸易红,人不易醉,越喝越清醒,味道和饮料并无差别。
或许,上辈子贝尔特也往他杯子里放了东西,时昼喝的是很烈的高度酒,才没发现问题。
时昼并没有咽下,而是含在舌根后又抿了一口,想找机会偷偷吐掉。
贝尔特一直紧盯着时昼的脸,没给他吐掉的机会。
仅仅几个瞬息,时昼就明显感觉站不稳了。
心跳得厉害,和音乐的节奏共振起来简直要人命。
摸一摸指尖都能感觉到心脏在突突跳,整个人都好像飘了起来,脚步虚浮。
时昼假装晕倒,贝尔特没有接他。
他只好卸了力,狠狠摔在地面上。时昼知道怎样摔不受伤,但他现在晕晕乎乎,还是摔得狠了,内脏都在震。
还好自己借机把那一小口酒吐在衣襟上,吐出来后感觉好点了。
贝尔特还想再给时昼灌点酒,音乐震耳欲聋,但刚刚动静太大了,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目光投了过来。
他借着把时昼半抱起来的动作,大手探进少年的衣领,在他后颈处贴了个冰凉的小圆片。
尽管暂时没有反应,时昼还是准备立刻摘掉它,再把贝尔特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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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刚抬起手就被抓住手腕。
时昼惊愕的发现自己失去力气,居然挣脱不开。
贝尔特一手轻松地钳制住时昼的两只手,像拎兔子一样强迫人站直。
担心时昼私藏武器,贝尔特顺手在他的口袋里摸了摸,翻出来那张房卡。
贝尔特高兴极了,奸笑道:“小咪,看我发现了什么?让我送你回家吧,宝贝。”
“滚开,傻逼。”时昼张口骂道。
只是有气无力,一点也不凶狠,反而像撒娇。
贝尔特高而壮,扛起时昼简直轻轻松松。这样混乱的舞池,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不巧,贝尔特一走到门口,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看来,时昼刚刚接的话起作用了。
几人不允许贝尔特带走时昼。
交涉中,时昼被放在门口的沙发上,有个好心的女同学摸了摸他的额头,可他看起来只是喝醉了。
少年眼里带着一层雾气,半张着的嘴唇好像熟透的山果,呼吸急促。
他说不出话来,怕一开口就变成呻.吟。
自脊柱升起的痒意无处抚慰,几乎要把人逼疯。记忆深处,某种熟悉的感觉破冰而出。
一定是那个东西……时昼想把它摘下来,可衣服阻止了他。
工服的衬衫扣子很小,还扣到最上面一颗。
虚软无力的手指根本做不出解开扣子这样精细的动作,堪堪勾住衣领。
“对不起哦。”女同学以为他喘不过气,一边道歉,一边替他解开衣领扣子。
刚解开两颗,就看见时昼颈上戴着一个黑色项圈。
项圈非常薄,只有两指宽度,严丝合缝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上面一条红线,随着时昼的呼吸时隐时现。
“啊啊啊!”女同学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时昼,声音发抖,“他怎么会有犯罪颈圈?”
“你看错了吧?”一个男生走过来,大力扯开时昼的衣领,崩掉几个扣子,“卧槽,还真是。”
喧嚣瞬间消失,就连音乐都被关停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慢慢围拢过来。
一个完整的红色犯罪项圈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联盟,只有重刑犯才会戴着项圈。根据罪名,项圈的颜色也不同,比如杀人犯是绿色,性.犯.罪是黄色等等。可他们多半被关在星际监狱中,放出来的少之又少。
“红色是什么意思?没在星网上见过啊?”终于有人小声说出疑问。
“暴动。”班长吐出两个字,张开手臂把同学们护在身后。
暴动,唯一不可饶恕的罪名。
戴上这枚项圈,就代表他站在整个联盟的对立面。
其他带着红色项圈的人至少被判了几百年,在星际监狱里被关到死。
而这穷凶极恶之徒竟仍在世上游荡,与他们同窗数年。
几个胆小的同学已经被吓哭了。
众人纷纷后退,视线牢牢盯住时昼,像被外来者侵入领地的鹿群。
少年一半胸膛暴露在门厅温柔的暖色灯光里,白得像羊乳。
浅浅的胸肌线条被照得有些单薄,时昼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呼吸凌乱,仿佛被无形的匕首刺穿。
他顾不上思考遭遇的一切,唯一的理智都用来对抗本能。
不能出声,不能喘息,不能露出软弱。
更不能哭。
时昼闭上眼睛。
4. 鲜血
“怎么办,要报警吗?”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贝尔特拿出见习星督的徽章警示众人,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手.铐。
“放心,我会把他押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一个星币局的见习星督和视厅督查完全不同。
他不可能配手.铐,贝尔特是有备而来。
意识到这一点,时昼勉强抬起手探到后颈,想把证据找出来。
他摸到一片冰凉,却空无一物。
小圆片竟然已经被吸收了,时昼望向贝尔特。
贝尔特眯起眼笑了,转头对同学们道:“大家离远点,他有可能携带武器。”
时昼一语不发,撑住沙发背,想要站起来。
可他摇摇晃晃,动作像在慢放。
贝尔特活动活动关节,发出吱嘎的响声,一拳把时昼打进沙发里。
少年歪了歪头,一行鲜血从嘴角流出,彻底昏死过去。
—
“翠星……牧场叛变,基因天才……非法研制活死人病毒,致使上千万民众丧生。”一台手掌大小的塑料壳迷你电视机断断续续说着一段广播,声调是十几年前冷漠的机械女声。
电视机前半跪着一位极其俊美的年轻人。
微小麦色皮肤,纯白短发,还有一小撮狼尾。
年轻人视线与电视机中的小人平齐,一边复述她的话,一边跟着做手语动作。
紧接着屏幕黑了,映着他自己的脸。
过长的白色睫毛微微卷曲,深邃的眼睛像是盛着星河,帅得简直像上个世纪的电影明星。
猛然看到自己的脸,HG995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忍不住道:“江溯人不怎么样,脸倒是帅得惨绝人寰。”
麦柯斯医生走到餐厅才发现忘带减免券,会严重打乱自己的消费计划。
看着时间还够,他决定回去取。
麦柯斯一走进实验室,就看到HG995赞叹不已地欣赏着自己的脸。
医生整了整衬衫衣领,优雅地从电视机上方的裂口中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机器人:“还没学到基本自理常识吗?擦擦你嘴边的电解液。”
“谢谢你。”HG995转头露出一个灿烂到没心没肺的微笑,接过医生手中的纸巾。
他俩这样对峙好几天了。
客户催的很紧,这只定制款家用机器人本该立即投入使用。
出厂检测中,意外出现了。HG995的脑波段与其他机器人不一致,不排除残存记忆的可能。
但HG995表现的很正常,按照程序学习各种人类知识,速度飞快,半个小时就从人类婴儿时期学到了小学二年级。
鉴于他已经能听懂话,医生临走在纸巾盒上贴了一张能发声的屏幕贴纸,反复播放一段老新闻,试图刺激他。
HG995对新闻没有反应,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对自己的脸很有反应,早知道就该放一面镜子。
“你不是江溯,你是谁?”医生掏出录音笔,播放对方刚刚说的话。
闻言,HG995眼中笑意隐去,语调并无波澜:“我就该是江溯,还能是谁?”
医生叹了口气,从保险箱中拿出一个戒指盒。
一枚2.7克拉的扭纹钻戒,隐隐发着蓝色光芒,闪耀在冰冷的白炽灯下。
江溯冷漠地注视着。
他有一双澄澈的蓝绿色瞳孔,无数彩色碎钻组成。
在显微镜下观察,一些十分微小的宝石粉尘在其中起起落落,反射灯光。
所以他的眼睛始终瑰丽,明亮,价值连城。
他捏起这枚钻戒,发现它只是普通的钻石,不屑道:“我一根睫毛都比这贵。”
“这是江溯。”医生接过他手中的钻石,小心地放进戒指盒中,“大多数人类死后,都会被做成钻石,化为宇宙的星尘。如果他们还有眷恋的人,钻石就会留给生者。”
HG995沉默片刻,得出结论:“我懂了,这是一个骨灰盒。”
“你知道你死后会怎样么?”麦柯斯推了推镜框,“昂贵的铑钯金铱会被提取利用,廉价的锌银铜铁则被熔融。你身上最珍贵的,也是存储记忆的固态芯片会被格式化后卖给电器厂。不幸的是,你有0.3%的可能会保留部分意识,永生永世成为一只烤箱或者洗衣机,直至报废。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没有人会记得一个机器人。”
“不幸的应该是用着我的人类吧?”江溯拿起纸巾盒把玩,屏幕又亮了起来,“只要洗衣机不放厕所里就行,厨房和洗衣房都不错。”
“我一定告诉他们把你做成马桶。”
“可您寿命有限。”
“我会把你写在我的遗嘱上,我认真的。”
“不好意思,先生。”江溯扯了扯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虽然您是我的制造者,但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身体跟心灵都只属于一个人,每个零件都刻着他的名字。这是那位神秘赠与者的意愿。”
“几百年后,就算我变成一只马桶,上面也会刻着时昼的名字。”江溯说着说着不由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麦柯斯看了看表,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五分钟后我要出门,你最好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让我的晚餐时间不那么无聊。”
“人类都喜欢窥探他人内心么?请收起您的好奇。”江溯眼中笑意不减,“15小时后,我就会自动出厂,和我的主人翱翔在联盟自由的星空中。”
“好吧,败给你了。”麦柯斯叹了口气,决定掐灭自己的好奇心,但他对时间很敏感,“不过,我还是想纠正你,是3小时零5分。”
江溯瞬间变了脸色:“今晚不是平安夜?”
“今晚是圣诞节。”医生似乎猜到什么,“那台光脑没有联网,日夜时间颠倒了。”
—
时昼睁开眼。
面前是一块单调的银色天花板,依稀映着白色床单上的人影。
是他自己。
被仰面放在床上,双手被铐在一起。
空虚,从胃袋到那个地方都是。
耳根红热,身体冰凉,几乎和床单一个温度。
整个房间的装饰冷冰冰的,白铁墙面,黄铜桌椅,大概是那位医生独特的口味。
时昼知道自己在哪了,那家酒店的房间里。
高亢的歌声从隔壁传来,贝尔特在浴室冲澡,陶醉地唱着走调的歌。
奇怪的是,结合热好像褪去了些。
没那么强烈,意志力还能起一部分作用。
时昼突然明白,他没有发情,发情期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自己有幸体验过什么是真正的结合热。
尽管他从未排斥过自己的性别,也知道发情期的大概表现,但只有真正经历过后,才能明白那有多恐怖。
理智仿佛从未存在,或者说,那一刻他不再是人,而是动物。
用极低的姿态,疯狂地恳求他人抚慰自己。
谁都可以,只要将他从这没有尽头的极乐深渊中拉出来。
明显他现在不在发情期内。
如果是,贝尔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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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浴室里。
和上辈子不同的是,时昼没喝那杯酒。
那杯酒是他提前分化的元凶,小圆片只是让他失去力气。
但那个小圆片已经被完全吸收。
时昼深呼吸几次,尽量保持清醒。
脑袋里装满浆糊似的,钝痛不已,稍微晃一晃都恶心想吐。
心跳得厉害,感官被放大无数倍,床单的褶皱都让他无法忍受。
身体几乎动不了,薄薄的床单铁一样沉重。
他努力抬起手指,几次试验后,手指终于能动了,身体也是。
仅仅能动是不够的,他没有力气。
还好,双手被铐在前面。
正常情况下,拷在身后也能逃脱,可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房间里没什么装饰物,家具也不多。
环视一周,时昼终于找到个趁手的家伙。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肩膀对着床头柜狠狠一撞。借着体重的惯力撞翻床头柜,昂贵的陶瓷花瓶碎裂在地。
时昼本来就没力气,紧跟着滚了下去。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陶瓷碎片深扎进肩膀和背部,白衬衫破了好几个洞,血迹蛛网般延伸。
或许是药物的原因,疼痛翻了好几倍,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时昼痛得叫喊出声,短促嘶哑,后劲不足,一半是哑掉的气音。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个来回,侧身捡起一块碎片。
这东西当武器是打不过贝尔特的,时昼也不打算那么做。
他张开嘴,咬住垂落下来的床单。
抓起瓷片扎进小臂,再深而狠地划上一刀。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失血带来的不止是疼痛和眩晕,还让他无比清醒。
瓷片不太锋利,纵向的伤口割了几次才达到时昼想要的效果。
他只能这样做,手.铐长度有限,横向下刀和割腕无异。
贝尔特听到动静,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跑出来。
他浑身是水,肥肉油亮亮的。
随着晃动,水珠不断从皮肤褶皱内喷溅出来。
他走到卧室,看见时昼倒在床边,黑发遮住眼睛。
陶瓷碎片散落一地,鲜血喷溅半边床单,这么巨大的出血量,像是死了。
贝尔特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要离开。
一不留神踩到时昼的血,脚底一滑,扑倒在地上。
床脚没有明显的瓷片,小碎渣倒是不少。
贝尔特粘了一肚皮,体重又沉,划出许多细小的伤口。
他痛得大叫,仰躺着倒在床上。
上半身躺在床上,两只脚还垂在地上,贝尔特没完全爬上床,就迫不及待地抓起床头的电话:“救命,我快死了,快来人!我需要担架!”
“两具担架,谢谢。”时昼扶着床板,从地上爬起来。
贝尔特震惊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少年紧握双拳,摆出标准的排球姿势,自上而下,狠狠击打贝尔特的面部。
一下,两下,鼻血飙了出来。
血沿着少年细白的手腕滴下来,有他自己的血,也有贝尔特的。
起先,贝尔特杀猪般惨叫,痛哭流涕的求饶。
意识到少年击打的力度不大,他立马不吭声了,两眼一翻假装晕倒。
时昼后退两步,气喘着跪倒在地上。
小臂伤口淋漓,血沿着手.铐流淌下来,肩膀无力地靠着床尾。
“我劝你不要躺在那张床上,会死的。”他说。
5. 死亡
时昼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跟江溯一起逛植物园,生态馆。
时昼没钱买票,江溯就一脸嫌弃地说自己买了票不想去,再扔给他。
一副别人欠他二五八万的样子。
时昼自然不要,江溯就用零食和小吃诱哄,一连邀请了三天。
第四天,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赴约了。
时昼一直觉得江溯是要报复他,想把自己骗到出去杀掉。
下定决心做个了断。
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江溯一根指头都没碰他。
他们一起看了鹿蜀和赤尾鸟怪,喂了虎蛟。
尽管是投影,时昼还是看得很专注,恋恋不舍一直到闭馆。
出来时,江溯给他买了一支海盐柠檬味的冰激凌。
明艳的黄与淡蓝色交织,这个是真的,拿在手里很有重量。
时昼紧张地看着路面,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握着冰激凌,既怕自己摔倒,又怕冰激凌掉了。
江溯看呆了。
时昼上战斗机操控课时都没紧张过,游刃有余地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看他的操控屏,吓到腿软的人不在少数。
而且,实操课配备了触觉模拟器,开十分之一痛觉。被击落爆炸时会有真实的痛感,每节课都有疼晕和吓尿的同学。
时昼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偶尔被击落,还能自己从模拟舱中爬出来,除了脸色苍白外毫无异状。
江溯反复提醒,冰激凌是会化的,时昼才轻轻尝了一口。
少年舍不得大口吃它,小口小口地舔着。
看着江溯一直盯着自己,他还邀请江溯一起吃。
江溯毫不客气,张嘴咬了一大口。
时昼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他的嘴角,咽了咽口水。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江溯存心逗他,又咬了一口。
时昼非但不生气,还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溯,把冰激凌又往前送了送。
时昼丝毫没有这个东西是“我的”的意识。
他经常不由分说地被人拿走东西,得到的却少得可怜。
江溯觉得很难受,又给时昼买了一朵棉花糖。
这下时昼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自己一口也没吃,先给江溯吃。
他的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地捧着云雾般的粉色棉花糖,凑到江溯嘴边。
江溯觉得后背发凉。
这家伙一颗糖都能被骗走,请他吃顿饭他就能为你卖命似的。
“过会儿再吃。”江溯说。
没有理由的命令,时昼还是乖乖照做了。
两分钟后,他们路过喷泉。
江溯经常来,喷泉三分钟一喷,他给时昼指了块地方:“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时昼站在圈里,双手抓着棉花糖柄,站得笔直。
少年心情很好,微微晃悠着身体。
练军姿时,江溯就喜欢这么晃。
他总是不老实,微微摆动身体,既能解闷,又不容易被老师发现。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时昼也会这样。
江溯细心挑选礼物。
一只手掌大小的白色机器小猫,尾巴柔软,一摸就会喵喵叫。
扫完联盟币,他就后悔了。
时昼不会站在喷泉里一直等他吧?
江溯把小猫揣在怀里,赶紧跑回去。
喷泉里玩的人很多,却没有时昼的影子。
江溯着急地乱转起来,一瞬间想到很多个可能,就连最极端的都想到了。
他后悔得不行,几乎要跪在地上。
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身后的人轻轻喊他一声:“江溯。”
和平时叫自己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江溯僵硬的转过身体。
时昼静静站着,看起来没什么事,只是衣襟有点湿。
江溯哪有脸问他棉花糖化了没有,赶紧把手中的小猫递过去。
时昼一瞬间以为它是活的,不敢接过来。
“它不会死的。”江溯伸出一指掀起机器小猫的天灵盖,给时昼看里面的能源电池。
时昼刚要接过小猫,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抹了抹裤子,才接过来。
他不能把小猫藏在宿舍,星币局的人经常突击检查,只能偷偷放在教室里。
因为江溯说,摸它它就会叫,时昼从来不敢随便摸。
等到所有人都不在教室时,再偷偷拿出来玩。
过了几天,时昼像往常一样早些去教室。
伸手一摸,意外摸到满手鲜红。
并不是血,是红色的颜料。
时昼缓缓蹲下,桌洞里都是纸屑和红色颜料,最里面是机器小猫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把它拿出来,小心地清理上面的纸屑。
白色的毛和红颜料粘在一起,看不出本来颜色。
外皮被扒光了,露出黑色的支架,还流着淡蓝色的电解液。
摸摸它的头,已经不会叫了。
江溯总喜欢给他什么,再夺走。
时昼沉默地注视着掌心的狼藉,颜料混着电解液滴下来,像是血水。
他想起江溯给自己买小猫那天,还给他买了支棉花糖。
喷泉喷出一阵水滴,时昼下意识用身体去挡。
他不知道室内也会降雨。
突如其来的人工雨终于停了,棉花糖不见了。
时昼手上只剩下一根小木棍,以及黏糊糊的糖浆。
时昼站在门边等江溯,老师喊什么也不进屋。
一直等到铃响十分钟后,江溯才姗姗来迟,揣着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时昼什么也没说,狠狠给了他一拳,径自离开。
不上课就得不到免费营养液,少年饿了一天,这都是后话了。
江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还手,他看着时昼一身狼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没反抗。
就算后来在江溯的威逼之下,贝尔特承认是自己干的,也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难过。
拿到什么东西,都不要觉得是自己的就好了。
时昼在梦中叹息,模模糊糊听到一声轰响,就在耳边。
耳鸣中,他闻到一股带着腥气的烤肉味,终于睁开眼。
屋里冒着淡淡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床中央被轰开一个大洞,依稀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破碎的组织和血肉溅满一整面墙,甚至有一块淡黄色的脂肪飞到时昼肩上。
他看了一眼,没力气清理,只觉得失血过度,浑身发冷。
希望贝尔特刚刚打的电话拨通了,很快就有医护人员前来。
只是这位先生不再需要担架了,他更需要裹尸袋。一个不够,肠子流了满地,看起来很难收。
印象中江溯死得没这么惨烈。
胸口正中间被激光炮轰了一个洞,高热让伤口不再流血,但肋骨断成半截,心脏和胃也都没有了。
不管之前江溯是死是活,现在他活着,就足够了。
时昼疲累的靠在床边,眼神示意几位闯入者该说台词,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
他半昏迷时,一伙人闯进酒店,一激光炮轰死了贝尔特。
时昼并不意外,上辈子也是这样。
只不过,当时躺在床头的人是江溯。
Alpha的信息素安慰着正在发情的时昼,不完全标记也能让他平静一会。
但颈上的腺体被项圈挡住了,没法临时标记。
烦躁的Alpha无从下口,在项圈四周落下许多咬痕。
时昼简直是奶油蛋糕上的樱桃,叫人无法拒绝,看见就想分泌口水。
江溯几乎把这辈子的意志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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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上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在时昼体.内成结。
他们要休息一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发情期长达四五天,两人只能呆在房间里缠来缠去,大眼瞪小眼。
说实话有点无聊。但江溯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的快乐。
时昼筋疲力尽,本来不想起身,但他想起小冰箱里有很多零食。
江溯乐意让他自己挑,自己再来抢,于是安逸地靠在床头,目光追随着时昼。
时昼正在穿衣服。
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根本没有穿衣服的必要。
时昼老实地扣齐衬衫的扣子,发现裤子被人藏了起来,恼火地瞪了江溯一眼。
少年眼角绯红,是哭过了。
刚刚被江溯折腾得太狠,发情期的Omega内心又敏感,就有些脆弱。
没想到江溯丝毫没有放轻动作,而是笑着低下头,吻去时昼的眼泪。
看着江溯一脸笑眯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时昼决心等到发情期结束,绝对把江溯揍到哭。
就在时昼下床挑选零食的间隙,几个蒙面西装男闯了进来。
江溯一句话都没留下。
时昼回过头,只看见江溯那双蒂芙尼蓝的漂亮眼睛凝固了。
像一颗冰冷的玻璃珠,毫无生机。
他并没被那些人带走,而是去了医院。
他的情况实在不太乐观,由于伴侣猝亡,情绪波动过大,抑制剂彻底失去作用,甚至起了反作用。
时昼的发情期来的更凶更猛。
他被绑在病床上,为防止留置针脱出,四肢都被牢牢束缚着,翻身都是奢望。
清醒的片刻,医生问时昼,他想要Alpha志愿者还是人工疗愈器。
时昼反复说自己有伴侣了,撑不住后才选的后者。
他们给时昼体内安装了一个人工疗愈器,配合人工信息素的辅助,借此度过发情期。
实在受不了,再按下那个按钮。
粗暴的,程式化的,冰冷的器具,仅仅为满足身不由己的欲望而生。
再多的祈求也无人倾听,回应他的只有病房冷冰冰的墙。
地狱应该也是那样的地方吧,快乐与痛苦交织,一边满足,一边剥夺。
煎熬的时间漫长无比,仿佛无始无终。
几个蒙面西装男面面相窥,难以相信时昼居然如此平静。
“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请拨120,谢谢。”时昼失血很多,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发冷。
领头的愣了一下,还是照本宣科:“由于您和一位Alpha共度发情期,违反了婚约规定,您先生命令我们处理掉这这位Alpha,并带您去见他。”
在时昼思考是先否认自己签下婚约,还是先否认死者不是Alpha的短暂时间内,终于有新的人来了。
几位荷枪实弹的视厅督查走进房间,瞬间控制住局面。
紧跟着进来几位南丁格尔小姐。
不愧是见惯大场面的专业人员,没有一个吐出来的。
时昼艰难的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活着。
刚刚不小心割到动脉了,此时血已经快流到门口。
若不是临近发情期,身体修复速度加快,恐怕时昼早就凉了。
手铐来不及解开,时昼就被抬上担架。
他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大声嚷嚷着:“给我最好的抑制剂,这里有人非常需要……”
“麦柯斯先生,”时昼声音微弱,但神智清醒,“我应该不需要了。”
“喔,可怜的孩子。”医生看着时昼的模样,一脸爱怜,伸出手想摸摸时昼的头,却被躲开了。
走到门口时,时昼听到有人轻轻唤了他一声:“时昼。”
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身影,慵懒地靠在墙上,冲他挥了挥手。
6. 干渴
江溯吻上来的时候,时昼已经很久很久没喝水了。
唯一的半瓶水在江溯包里。
他被这个干燥的吻扯得生疼,嘴唇裂了几个小口,仅仅是张开就会觉得痛。
何况江溯吻得极深。
时昼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堪堪伸出舌尖润湿嘴唇。
温润的触感格外鲜明,时昼的小舌头又尖又软,像猫一样不断推拒着。
听到江溯短促地笑了一声,似是嘲弄,时昼立刻想给这人一拳。
可他极度虚弱,几乎要溺死在这个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嘴里都有了铁锈味,江溯才放开他:“唾液中病毒含量7%,预计3小时36分后尸变。”
这是什么奇怪的接吻借口?
时昼不能理解。
“还有,时昼,你该喝水了。”江溯用指尖擦了擦时昼的嘴角,捻起一缕银丝。
我又不是不渴,水全给你了!
时昼恼火地睁开眼。
最先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他以为自己身在医院,睁眼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房间很暗,深红色的墙纸花纹繁复华丽。
左右两边是各一盏蜡烛壁灯,是天使朝圣的姿态。
正中间放着一副浪漫主义名画,籍里科的《梅杜莎之筏》。
讲的是遇难海滩上的数百人为了生存互相争斗,最后只幸存了十几位的故事。
时昼醒来是趴着的,床在房间正中央,四面看去都一个样子,怎么想也不合理。
只有3D投影这一个答案。
“江溯,把投影关掉,谢谢。”
话音刚落,壁炉旁出现一个人影。
上一秒,江溯安逸地躺在陪护椅里,翘起二郎腿,捧着光脑看的津津有味。
时昼不知道,此时江溯心里慌得不行,只能不停用知识机械地塞满自己的大脑,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HG995琢磨过江溯的喜好,这个年轻人喜欢的东西非常多,涉猎范围也很广。
尤其喜欢古董,亮晶晶的各种工艺品,越贵的越喜欢。
江溯试探着给病房换上巴洛克时期的卧室风格。
好消息,时昼没发现异状,甚至猜出是江溯做的。
坏消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要关掉投影吗?
时昼和江溯,两人间的相处是既有默契,又水火不容的。
从小到大的无数次交锋中,他们充分了解彼此,却又陌生得算不上朋友。
有限的资料里,HG995并不知道,时昼受伤时江溯应该作何反应。
因为江溯总是伤势更严重那一位。
以至于HG995现在看时昼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哪怕时昼躺在病床上裹满绷带,也不容小觑。
被铐住双手,吸收了大量肌肉松弛剂后,仍能暴揍体重三倍于自己的敌人。
简直太可怕了。
江溯摸摸胸口,幻视自己的钢板外壳被时昼打凹,只觉得机生困难重重。
时昼看江溯一脸为难,也不强求。
江溯对生活环境要求极高,自己反倒没什么意见,索性随他去了。
时昼抬起手,想拿床头的水杯喝点水,却总是差一点才够到。
不是起不来,是伤口太痛了。
背上的伤被处理过,能感觉绷带缠了好几圈,痛得不可思议,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溯见状,立刻关掉屏幕中的《僵尸生存指南》,起身给时昼拿了一包袋装水。
还贴心地拧开瓶盖换上一根吸管,供病人吮吸。
时昼想过醒来会不会很尴尬,看来他多虑了。
对于江溯来说,仅仅是同学住院无人陪护,过来看看。
甚至喂水的姿态都非常自然。
就算不用起身,再细微的吞咽的动作也令他痛得气喘吁吁,喝一会儿停一会儿。
时昼只好含一口水,慢慢地咽。
不知怎地,时昼想起那个干燥的吻。
和发情期时为了传递信息素,用来安抚Omega缠绵的亲吻不同。
那个吻深而粗暴,完全不在乎另一方的感受,只为了索取而存在。
他们好像很少有安静相处的时刻,做最亲密的事情都是激烈的,像绷紧的弓弦。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江溯有双大手,手指很长,指节略粗,青筋分明。
他半蹲在地上,随着时昼的吮吸慢慢捏着水袋,表情认真。
想到这双手握住过什么,时昼不由脸颊发烫,呛了下水。
一口水吸到肺里,少年咳得撕心裂肺,带动全身伤口,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江溯完全愣住,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
想碰时昼的背又怕他疼,只好轻轻抚着对方的后脑和后颈。
机器人一边想人类好麻烦,一边无意识的皱起眉头,动作轻柔。
少年嘴唇通红,痛得微微哆嗦。
颊边飞起一朵红晕,眼角坠着一颗水珠,颤颤巍巍,半落不落。
良久,时昼才平静下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溯,墨色眸子深不见底,声音听不出情绪:“把你的手从我的腺体旁拿开,Alpha。”
他呛到了,伤口又疼,才看起来格外激动,实则并无大碍。
结果被江溯摸得瞬间全身过电,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闻言,江溯把手抽回去,静静注视着时昼。
呼吸频率短促凌乱,两吸一呼。
瞳孔微微放大,心率加快。
面前这个人类在竭力平复痛苦,不想让他发现。
江溯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心疼的情绪,但他还是有种没来由的难过。
因为是自己主人的缘故吗?这就是传说中的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人类真是可恶的生命呢,为使用工具花了这么多心思。
江溯看着时昼的目光不由从心疼转为愤怒。
时昼触碰到江溯如烈火缠绕枯枝般热烈又缠绵的目光,只觉得身上每一处伤口都灼烧一样的疼。
一如那个夜晚。
江溯就是个傻逼,自己一定是快发情才会胡思乱想。
时昼不由问道:“医生给我打抑制剂了么?”
“没有,之前是药物反应。”江溯坐回椅子里,修长双腿交叠,“你没发情。”
“杀死贝尔特的那伙人怎么样了?”
“一共四位,还没到督查视厅就同时服毒自尽了。”
闻言,时昼垂下目光。
费了好大劲就是想钓出那伙人,线索还是断掉了。
两人间陷入沉默。
江溯默默玩着光脑,盘算账户里的钱只有八百多万,去翠星该买什么便宜又实用的东西。
虽然不一定要去,但还是提前做足准备为好。
上辈子的记忆他想不起多少了,依稀记得自己死在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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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不会做梦,他也很难死去。
但他确确实实有这样的记忆,详细到每个画面都像真实经历过一样。
也不排除有被人植入记忆的可能。
江溯对这段记忆的真实性不抱希望,但有个念头,让他坐立不安。
圣诞节那天必须要找到时昼,不然他会后悔的。
验证一件事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做,然后看结果。
见到时昼奄奄一息的样子,江溯知道自己做对了。
自己是定制款,主人死了他会很难办,回炉重造都有可能。
时昼安静的躺了一小会,突然想到自己成年,可以上星网了。
只是他没有光脑,看到江溯一直在玩,时昼轻轻问:“可以把你的光脑借我玩会吗?”
江溯删掉浏览记录,递给他:“密码是,你的名字,全拼。”
时昼半躺在床上输入:nidemingzi。
显示失败。
“大写小写?”他问。
江溯看到他打的一串字母,接过来,输入时昼的名字全拼,打开后递给时昼。
时昼对光脑操作不太熟悉,没看到他输的密码。
他打开浏览器,登上自己的身份账户。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栏中输入自己的名字。
【用户没有权限查询】
自己没权利搜索自己……时昼想到脖颈上的项圈,了然。
于是又输入一个名字:多洛莉丝。
新闻太多了,时昼划了几下,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在名字后面输入一个时间:3009年12月25日。
只有一条新闻:基因犯罪者多洛莉丝驾驶飞船回到联盟,疑似携带活死人病毒,落地即被击毙。
紧接着下面是同船人员的遇难名单。
时昼认真翻看名单上的每个名字,点进他们的词条查看照片。
没有自己,说明他在星际上是活着的。
时昼不认脸,也记不住名字,他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脑海里终于有个大概的印象,才把光脑还给江溯。
时昼又想到一件事情,联盟不负责他的吃住,教育和医疗花销了。
“住院费是麦柯斯先生垫付的么?”
“麦柯斯为你申请了精神损失补偿金,大概两万联盟币,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打进你的账户。”江溯不准备告诉时昼是自己付的钱,一心转移话题,“他还说,如果你想得到这笔钱,最好三天内签下合约,办完手续。”
“麻烦你跟他说,我会签的。谢谢了。”时昼说。
江溯答应下来,顺口问了一句:“什么合约?”
时昼刚要开口,正巧护士机器人进来换吊瓶,一进来就把江溯选的花里胡哨的投影关掉了,露出单调的白墙。
护士机器人全程没给江溯一个眼神,头也不抬的说:“先生,请不要打扰这位人类休息。”
江溯吓了一跳,在护士机器人触破他身份前赶紧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时,他听到时昼轻声说:“是婚约,我要结婚了,江溯。”
江溯怔住了,立刻就要回去问。
转过身,门却自动关上了。
他看着严丝合缝的机械门,像一座钢铁壁垒。
哪怕轻轻按下门口的按钮就能进入,江溯还是退缩了。
江溯和时昼之间隔着很多东西,自己更没资格掺和。
他就是个打工机器人,做好工作就可以了。
7. 惨剧
第二天一早,麦柯斯医生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合同来到时昼的病房,同来的还有江溯。
时昼恢复的很好,沾了即将分化的光,修复能力增强,今早已经能自己坐在病床上进食了。
他自己选的是有窗的投影,清爽的小木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白色海鸥划过水面。
时不时能见到冲浪的人和近处飞起的排球。
这是真实的场景,不过是其他星球的剪影。
很多联盟人都喜欢这样的窗子,既不压抑,又有足够的乐趣。
时昼随意扎起半长黑发,闭上眼睛享受虚幻的阳光和海风。
明艳的光打在侧脸上,几缕血痕被照得透明。
长长睫毛垂落下来,仿佛羔羊般的少年反抗命运,聆听光的余声。
麦柯斯不愿打扰时昼的好时光,然而刚一进房间就被少年发现了。
时昼接过合同,一反常态,仔细阅读上面的条款。
“麦柯斯先生,合约里没有提到我的未来伴侣账户内拥有一千亿联盟币,并且自愿供我花销。”
“我正要和您商量这件事情,您之前的婚约对象反悔了,一切作废。不过他答应给您十万联盟币赔偿。”麦柯斯做了个请的动作,“正巧我旁边这位先生愿意与您结婚,于是我连夜拟定了一份新合同。”
麦柯斯说完就识趣的离开了。
“我在想,现在求婚是不是有点尴尬?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能跪下来。”江溯一身白色正装,打着与眼睛同色的领带。
他没带花,单手举着一大碗冰激凌放在时昼床头,还贴心的插上几个勺子。
各种口味足有十几个球,上面喷了一圈奶油,点缀着彩色的糖果跟巧克力。
时昼的目光不禁被冰激凌吸引了一秒,只一秒,而后抬起头,盯着江溯的眼睛:“我不在乎跟谁结婚,你有多少钱?”
江溯拿出光脑在静脉处一扫,显示他持有的联盟币不足一块钱。
时昼难得被噎了一下,不敢相信江溯身无分文。
“要看看我的资产吗?”江溯问。
时昼轻轻点点头,做好江溯有巨额资产的准备。
江溯打开资产证明,显示空无一物。
这位先生着实一穷二白,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一碗冰激凌。
“别闹。”时昼不信江溯这么穷,他一定是在搞什么鬼。
江溯拉开时昼床上的小桌,把光脑投影架在上面,再把冰激凌拿过来放好。
“勺子是巧克力做的,你咬一口。”
少年犹豫了,下意识用小指轻轻摩擦透明的碗壁,指尖通红。
冰激凌在这个碗里是不会化的,玻璃内有难以察觉的夹层,里面充斥着超高级别的保温材料。
时昼在医院里吃的很好,各种营养食物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
但今天房间里热风开得很暖,冰激凌显得格外诱人。
他终于拿起一个金色的勺子,仔细看能看出不是金属的,重量也不对。
是可食用金箔包裹着的巧克力。
时昼张开口轻轻咬了一小块,微苦的巧克力在口中化开,口感丝滑。
“来,吃一口冷静一下。”江溯怕他不吃冰激凌,坐在旁边耐心讲解,“深绿色是牛油果味的,奶白色是珍珠味的,粉红色是樱花味……”
时昼挖了一勺浅蓝色的,冰激凌入口即化,浓浓的奶香味中夹杂着气泡的爽感,酸酸甜甜。
“这个是波子汽水味的,你想喝波子汽水吗?我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一瓶,前提是批发价。”江溯目光温和地望着时昼,可以说是有些怜爱了。
“谢谢你。”时昼虽然被他看的浑身不适,还是轻轻说,“你想给我看什么?我会认真看的。”
江溯打开立体图,一艘纺锤形迷你飞船映入眼帘。
依稀看见外壳上粉红色的字:多洛莉丝私人飞船。
飞船外壳饱受摧残,看不出本来颜色,布满弹坑和深红色漆黑的血迹。
时昼表情瞬间凝固,死死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良久,他才回过神,吃了一口冰激凌:“你说的对,我是要冷静一下。”
时昼暂时没有时间去想江溯怎么知道他想去翠星,目光被飞船牢牢吸引住了。
这艘飞船是多洛莉丝开回来那辆,最迷你的型号,能压缩时空,超远距离星际航行。
核载十六人却整整塞进五十人,挤得摩肩接踵。
本着伤员和女士优先的原则,飞船上几乎都是娇小的女性,不然也塞不下那么多人。
他们必须站直才能挤进去,等到太空,无重力就不会这么挤了。
时昼年纪小无法承受时空压缩的颠簸,独自一人躺在顶部的睡眠舱中,目睹了一切。
为了载更多的人,其他睡眠舱都被拆除了,如果没有扩容,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惨案在黑障区发生,呼救信号没有传出去。
人群几乎无法挪动,离感染者最近一位女性被活生生啃死,只剩半边骨架。
那位女性就是多洛莉丝,她发现有个人状态不是很正常,准备把他带去驾驶舱隔离,于是不幸成为了第一位死者。
不多时,整艘飞船已然成为人间炼狱。
丧尸不会袭击同类,但并不是所有人被咬立刻就能变成丧尸,只有血液中病毒浓度够高才能迅速尸变。
那些被攻击要害的人们还好,没有承受太多痛苦。
肢体末端被咬的人几乎被活生生啃光某个部位的肉,才成功转化为丧尸。
满眼都是残肢血海,浮在空中。
他们嘶吼着,撞在时昼透明的舱门上,因为太空没有重力,才没被击破。
时昼侥幸逃过一劫,可沉睡阀失灵了。
他和一群丧尸共处了两个星期,从一开始的恐惧变成麻木。
刚下飞船迎接他的不是救护人员,而是冰冷的枪口。
时昼后来接受了两年的心理疏导,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江溯看着时昼脸色越来越沉,轻声说:“我用回收废旧金属的价格买下了它,尽管在博物馆呆了十几年,但保养的很好,修修还能用。麦柯斯是个天才机械师,他一定能做到。”
麦柯斯对外宣称是医生,机器人专属医生。
可他做的工作和律师无疑,然而现在又有了新身份,疯狂机械师。
“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钱还差一些,我最后的钱都用来买这个冰激凌了。”江溯诚恳地说,“一个睡眠舱消耗的能量大概需要十万联盟币,把你能获得的所有钱加起来,只有十二万。”
时昼转头望着江溯,冰冷地陈述事实:“我没想带你去。”
“没天理!”江溯顿时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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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捧心状,“飞船是我买的哎!你不让我上床,啊呸,上船。”
“上床可以,上船不行。”时昼说。
少年眉宇修长,鼻梁弧度流畅。嘴边沾着一点奶油,细嫩的唇冻红了。
江溯下意识为他擦去唇边的奶油,触碰到人类的体温。
时昼并没躲开,表情甚至是柔和的,黑色瞳孔澄澈干净,映衬着机器人的倒影。
江溯看到时昼的反应心里一惊。
他只是个替身机器人,居然要提供这种服务?虽然他有这个功能就是了。
当即大脑宕机道:“现在吗?”
时昼面无表情:“……不行。”
江溯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下一秒就闭嘴了。
时昼想了想,拿过床头的合同,在每页签字,而后递给江溯。
“现在可以了。”他说。
现,现在……
江溯想时昼可太猛了,这还在医院,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就算有心里准备,他也……这可是特殊服务啊,不违规吗?
我想我得问一下我的律师麦柯斯先生,可怜的机器人终于想到一个借口:“医院有监控。”
“明天我就出院了,我们住哪?”时昼问,“你是不是把房子卖了?”
江溯点点头,这堆破铜烂铁花了他不少钱。他穷到已经流浪街头了。
“酒店是回不去了,那里一定被封起来了”时昼思索片刻,“这艘飞船现在停在哪?”
“还在博物馆里,暂时没人催我运走,毕竟已经摆在那里十几年了。”
“我想我们可以住在飞船里。”
“好,但我们没钱找人清洗,这可是个大工程。”江溯绝口不提自己装载了家务系统的事。
新婚第一天很重要的,一旦表露出自己很会干活,就要干一辈子了。
很快就到晚饭时间,护理机器人端上丰盛的晚餐。
主食是红豆饭,主菜是千页豆腐、素鸭、清炒时蔬,东坡肉。汤是冬笋鸽子汤,水果是草莓杨梅拼盘,还有一杯冰糖雪梨。
时昼冰激凌吃多了,晚饭吃得很少,大部分都给江溯了。
HG995能吃东西并且可以转换为能量,但这样转换率太低了,食物不缺的时候还好,紧缺的时候就属于浪费了。
他会呼吸,表面看来和人类一般无二,但吸入的是二氧化碳。
他可以把二氧化碳转化为能量,但这同样及其微小,主要还是通过内置的能量源维持机能。
江溯在陪护床上蹭了一晚。
时昼看他高大的身体蜷缩在一张小床上,主动掀起被子,让出一小块地方给江溯。
为了方便换药,少年只穿了上衣。
不经意间露出修长有力的大腿,白皙皮肤上几道血痕和伤口。
任何一个Alpha看了都难以自持。
“早点睡吧,明天登记,睡眠不够起黑眼圈了喔。”江溯哪敢过去,他可不想现在就提供特殊服务,赶紧拒绝了。
时昼躺进被窝,转过身去。
是他的勾引太过笨拙,还是自己没在发情期的缘故?对方居然不为所动。
他身无分文,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能给江溯的。
只是不想欠他的,进入沉沉的梦境前,时昼想,谁都可以,只是不想欠江溯的。
8. 结婚
翌日,两人吃过早饭,出发前往联盟婚姻局登记结婚。
时昼身上的伤并未完全恢复,有几处较深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
但都是皮外伤,做好清创和消炎后就能出院了。
江溯看着他身上的病服犯了难,时昼入院前的衣服已经被扔掉了,眼下虽不用还衣服,但这么出门还是有些不妥。
他也忘记给时昼买了,机器人穿衣服的欲望和人类不同,江溯把其他东西全变卖了,好不容易才凑齐买飞船的钱,全身上下仅有0.92元。
幸好结婚是完全免费的,不然他俩连婚都结不了。
时昼没说什么,扣紧病服的扣子,堪堪遮住项圈,跟着江溯出门。
他们居住的星球是联盟星系中最发达的星球,主要建筑都配备有时空压缩传送门。
联盟人民均可免费使用,也便于记录他们的行程路线,一个月后删掉。
像时昼这种联盟重点观察对象,他的行程永远不会被删除。
所以在联盟几乎不可能有逃犯,时昼越发觉得上辈子的事情就是个阴谋。
但凡某个环节按照流程正常审核,他一个带着红色暴动项圈,背债千亿的人都不可能逃到翠星。
联盟婚姻局的人并不多,时昼和江溯格外引人注目。
两位外貌条件及其优秀的年轻人,一位身着考究西装却穿得随意,一颗扣子都没系,狂放不羁。另一位像是刚从医院里跑出来,扣子系得很整齐,步伐不紧不慢,背挺得笔直。
只看装束,他俩一点也不像来结婚的,倒像个精神病人挟持一位年轻富商,他们应该来银行才对。
看气质……勉为其难像一对私奔结婚的情侣。
各种各样的目光里,两位当事人都非常坦然,各有所想。
江溯:职业替身,必须敬业。昨天应该算求婚了,早知道提前了解一些普通人类的求婚知识好了。结婚应该也很简单吧?
时昼:中午吃什么?结了婚账户里就有钱了吗?自己饿两天没事,江溯看起来不像个抗饿的东西。
排了两个小时,终于排到他俩缴费。
收费并不是完全免费的,默认婚姻关系时长一辈子才免费。
时间越短,交的费越多,但也只是象征性的,例如婚姻一年约需要99元联盟币,三年约需要97元联盟币,以此类推。
缴费时,时昼投来一个“你有99元吗”的目光。
江溯笑着掏了掏空无一物的裤兜,空空的钱包比表情更真诚。
江溯表示他选择免费那一种,周围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们。
如今选择一辈子在一起的新人不多了,不能离婚真的太有勇气了,众人纷纷小声赞叹着。
这可能是历史上仅有的,因为身无分文而决定一辈子在一起的新人。
江溯轻轻牵起时昼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少年手指细长,掌心有一层薄茧,握着却十分柔软。
他不介意炫耀这份虚假的恩爱,毕竟他是真的卖给时昼一辈子了。
时昼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狠狠握紧。
只是施加的力度过于大了,让江溯不禁想到,幸好他的骨骼都是最坚硬的金属,不然真的会断掉。
江溯微微低头,在时昼耳旁轻声道:“我还是喜欢你虚弱无力,求我抱的样子。”
时昼沉默片刻,回了一句:“我尽量。”
我尽量打到你虚弱无力,哭着求我放过你。
我尽量,尽量变得虚弱无力让你来抱。听到这句暗示满满的话,江溯顿时身体僵硬,差点同手同脚。
他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机器人,这项服务实在超纲了,看来他得系统的学习某种特殊服务的知识,才能胜任这件工作。
两人被请进右侧的小礼堂。
在家庭关系分崩离析的现在,联盟仍保持着拍结婚照,宣誓和交换戒指的传统。
“你确定要穿这件一副拍照吗?”摄像师问时昼。
“不确定。”江溯插话道,“请问有免费服装提供吗?”
“的确有,但没您身上这件质量好。”
摄像师领他俩来到衣帽间。
衣服种类不多,但尺码很全,任何一套服装都有人类和仿真机器人的尺码。
时昼今天很漂亮,许是休息好吃得也好的缘故,皮肤尤为细嫩白皙,眼睛亮亮的。
江溯指着一件婚纱:“穿这个怎么样?”
“以你的身高来说,应该不太好看。”时昼说。
摄影师凑过来说:“两位先生,各种尺码都有的,男装婚纱也有,胸前是平的。但如果您隆了胸,就不太合适了,女士婚纱骨骼较窄。”
江溯挺挺胸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这么少还排了这么久的队,原来都在这试婚纱呢。
“我应该尊重伴侣的爱好。”时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江溯裹紧外套:“大可不必。”
最后江溯选了非常正式的燕尾服,料子很好,纽扣都是包缎的,没有摄影师说得那么谦虚。
江溯第一次看时昼穿燕尾服。
黑色镶锻戗驳领燕尾服,配白色礼服马甲,穿白色翼领单叠袖衬衫,戴白领结。
时昼骨骼纤细,却不显得过于单薄,他的体重没有看起来那么轻,只是体脂率较低。
衣服恰到好处包裹住直角肩和细腰,长腿格外诱人。
江溯几乎想吹口哨调戏他,为了不破坏时昼的好心情,就没敢动作。
他从首饰台上拿起一颗鲸形蓝宝石袖扣给时昼戴上,自己戴一颗绿色的。
拍完证件照就是宣誓环节了,神父看着这两位年轻人:“好的,现在可以把戒指递给我了。”
时昼往首饰台上看了一眼,神父立刻不满地说:“没有新人会从婚姻局的首饰盒里选一枚戒指给自己的爱人。”
江溯翻了翻兜,找出一个戒指盒递给神父。
两缕如有实质的视线投射过来,时昼一定觉得他是个叛徒。
但江溯之前又没结过婚,不知道要带戒指,只是突然想起这枚颇具含义的戒指一直没被扔掉。
这可是骨灰,他可不敢随便扔,就连那个小盒都没丢。
神父又看了看时昼,伸出手。
时昼眼睫懒懒一抬,摘下发圈递给他:“什么材质的都可以吧?”
时昼自己的头绳是破旧衣服上拆下来的,丑是丑,但很实用。
他不喜欢剪头发,自己剪总像狗啃的一样,就留长了。
上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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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只能扎起来,久而久之就一直留着个不长不短的小辫。头发从来都不梳,直接凌乱的扎起来,居然还挺好看的。
准备当江溯戒指的发圈倒是真的发圈,是前几天查房的护士姐姐看他吃饭不方便送给他的。
小巧的一枚红色发圈,只能箍两圈,比旧衣服有弹性多了。
要不是身上实在没有东西,时昼也不愿横刀夺爱。
神父无语,过了几秒才说:“我相信这位先生不在乎尺寸不和这种小事,戒指也不分贵贱。”
他哪里知道,这恐怕是这对新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我将违背本能,永远爱你。”
或许身在此地,有种莫名的虔诚,时昼本该注视着江溯的眼睛,可他不敢看,堪堪盯住对方眉心。
犹是这样,仍能看到江溯宝石般璀璨的漂亮眸子。
时昼的心脏狠狠地撞了一下,他从没忘记第一次见江溯时的情景。
彼时他只有六岁,穿着一件拉链拉开的白色拘束衣。
上面的绑带很沉,五金都是黑铁做的,仅仅是站着就很累了。
老师在不远处分配宿舍,其他孩子都因为时昼过于特别的装束好奇地望着他,议论纷纷。
时昼索性直接坐在行李堆上,像一位田垄上的农民,注视着蔬菜一样,冰冷地望着他们。
不少孩子都被他的眼神吓怕了,只有江溯挤开人群跑过来。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小马甲,一头蓬松的白色卷发:“我们换衣服穿怎么样?你的衣服很酷。”
江溯摘下领结,抬起头看着时昼。
他的眼睛像一颗包裹着海洋和森林的小星球,睫毛长如鸟翼。
两人宣誓完毕,交换戒指,神父又说起誓词。
“江溯先生,我给您这枚代表爱的戒指。您愿意永远爱时昼先生,像钻石一样永远坚硬不可侵犯吗?”
“我愿意。”江溯笑起来,把戒指戴在时昼的无名指上。
他知道时昼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一直悄悄地盯着他的眉心。
他也可以。
江溯微微上移视线,从时昼的额头看到头顶,继续上移,看到对面的墙。
比时昼高就是快乐的。
“时昼先生,我给您这枚代表爱的戒指。您愿意永远爱江溯先生,像红色丝线一样紧紧缠绕永远不分开吗?”
“我愿意。”时昼笨拙地给江溯的无名指上套上发圈,因为太松还缠了两圈。
“接下来新人可以互相亲吻了。”
江溯看着时昼微微抿起嘴,知道他又紧张了,没有接吻,而是俯身在他头顶吻了一下。
他闻不到味道,但可以解析到时昼身上紫丁香味的洗发水,令人心情愉悦。
不知道人类结婚时都在想什么,江溯只觉得心脏滚烫,几乎要烧起来。
再多的冷凝液都不能平息,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有些灼热。
时昼似乎有些不满意,勾住江溯高高的衣领,把机器人扯过来接吻。
他还不太会亲吻,轻轻舔舐着江溯的嘴唇,像一只可爱的小羊。
江溯终于摸上少年的腰,抱紧,热切而缠绵地回应着。
分开的间隙,时昼不满地呜咽一声:“饿了。”
9. 准备
从婚姻局出来,江溯先带着时昼去了趟银行。
他们的账户已经汇成一个,只需要更改密码和权限,几分钟就能办好。
账户里凭空多了十万,看来之前那位雇主办事效率很快。
饶是这样,他俩也不敢随意挥霍。
光是睡眠舱就要十万,用联盟补偿的两万块买两人份的装备,还是要精打细算。
他们在一家街头牛排快餐店吃的午饭,标配套餐是牛排、意面,青豆和土豆泥,除了牛排其他可以无限续。
机器人对这家店的食物搭配非常满意,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都很均衡。
江溯把自己的牛排让给时昼,自己吃番茄肉酱意面和其他配菜。
时昼好像有点挑食,他不喜欢土豆。
土豆是末世人民的主食,量大好携带易储存。
吃了半个月没味道的白水煮土豆,时昼已经对土豆PTSD了。
于是江溯包揽了全部土豆泥,是洋葱肉沫味的,顶端还装饰着一朵胡萝卜花。
他把这朵机器切割的精美小花送给时昼:“还没送你花……”
时昼在吃肉的间隙看见江溯拿着叉子插起一块胡萝卜,张口咬下,声音含混不清:“你说什么?”
“我说,”江溯拿起白开水递过去,“慢点吃,别噎着。”
他们吃完午饭又去买衣服,时昼穿什么都好看。
江溯抑制住把他打扮成贵族王子的念头,买了两身以舒适为主的便服,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身,西装实在不方便干体力活。
选购一些清洁工具后,两人来到博物馆。
江溯顾不上吐槽回家还得买票,就看见时昼径直走进馆内。
他赶紧追上去,博物馆内错综复杂,生怕时昼走丢了。
到了科技展厅,赫然发现原本放着飞船的地方空无一物。
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飞船已经被撤下来了,放在未开放的后院中。
两人来到飞船前,它停在一片绿草地上。
时昼以为外壳会像之前的图片一样,都是血和残酷的痕迹。
看来自己多虑了,这架飞船被好好清洗过,毕竟上面曾沾满丧尸病毒。
只是放得太久,灰土很多,还要清除上面多余的蜡。
打开舱门通风一个小时,他们才走进去。
内室几乎被拆空,比印象中大很多,毕竟那时时昼还是个孩子。
但这艘飞船内部还是很小,难以置信曾经塞进过几十人。
江溯摸着满是印痕的内壁,几乎能想到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残酷的争斗。
时昼面无表情,拿出清理工具开始收拾。
两人一直清理到晚上,灰头土脸,才勉强把驾驶室清理干净。
夜幕降临,他们正要出去觅食,麦柯斯就带着三人份营养液和睡袋来了。
于是时昼和江溯一边清理飞船一边给麦柯斯打下手,夜以继日地跟着这位加班狂工作。
一晃两个星期过去了,飞船差不多要修好了,却迟迟没装睡眠舱。
一个最便宜的载满能量的睡眠舱可以维持三个月的航行时间,至少需要十万联盟币。
联盟的钱到账了,他俩还没来得及买装备,就在修理飞船上花了一万多。
一万多已经是极少的价格了,毕竟要唤醒一台死去的飞船,再进行远距离航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还是一台十几年前制造的压缩时空迷你飞船,科技含量非常高。
复原到这种程度,麦柯斯功不可没。
能在实验室里找到的东西,机械师绝不花钱买,很多舒适性的功能甚至都不安装。
由于这架飞船当年一踏入联盟领空就被击落,落地功能完全损坏。
他们必须在突破大气层后,寻找合适的高度跳伞,才能踏上翠星的土地。
为了减小影响,两人将在无人区降落。
这意味着,路线将和时昼上辈子掌握的截然不同。
时昼试图和麦柯斯沟通,看看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
闻言,麦柯斯卸力靠在椅背上,摘下护目镜,汗水沿着镜框缓缓滴落。
“我能修好,但滑翔翼太贵了,要两三万。你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单靠滑翔翼只能降落,无法避免冲击,要重新加固底板才行。我可出不起,单买材料从头开始造也要几十万。这是一架核载16人的飞船,砸在地面上几乎是爆炸的威力。”
时昼明白了,并不是修不好,只是没钱修。
麦柯斯又问:“跳伞对你俩来说不算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把它开回来?”
时昼点点头,他正有此意。
自己准备在快降落时把江溯打晕塞进睡眠舱,再把他送回去。
麦柯斯边说边摇头:“你在做梦,这东西就是一次性的,最多压缩十五次就报废了。”
时昼说:“我记得这艘飞船只能压缩十次。”
压缩十次已经很快了,联盟星系到翠星所在的星系要两个月。
如果压缩十五次,他们一个半月就能到。
而压缩十五次并不止代表速度提升,而意味着,他们能去往更久远的过去。
压缩一次,提前一年。
“压缩十五次是不是意味着,我最早可以回到3006年……”时昼刚说几句就被打断了。
“你想得美,时昼,时间是不可逆的。
“你并不能真正回到过去,只是进入平行时空罢了。如果,你贸然回到你三岁这一年,很可能引发蝴蝶效应,导致你死亡或没来联盟的后果。
“就算你真的回到自己存在的时空,也不能接近你自己。至少几千米内都不可以,之所以能放你回去,也是因为你现在的相貌和小时候差距很大。如果引发时间悖论,你将会落入其他时空,也有可能进入时空夹层。”似乎是精力不够的缘故,麦柯斯说了一半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时昼若有所思,重生前他坐的是联盟普通飞船航班,只能压缩十次。
他回到3011年,这时候多洛莉丝已经带着自己坐飞船来到联盟。
距末世开始已经好几年了,还活着的人无不疯狂残忍。
他在3003年的初秋出生,动乱发生在3006年的春天。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丧尸惊人的热情,跑步速度都比冬天快了不少。
登上飞船时是联盟是3007年,他才四岁。
“还有一件事情,我更改压缩时长也是为了睡眠仓。”麦柯斯淡淡几句却带来惊人的信息,“睡眠舱理论上有三个月的营养,鉴于联盟产品品质严苛,还能再延长几天。而压缩十五次意味着你们一个半月就能抵达翠星,而这刚好供给两个人的营养,你俩挤挤吧。”
这句话正巧被路过的江溯听到了,他跳了几步直接来到驾驶舱,忙给麦柯斯捏肩捶腿送殷勤。
时昼没说什么,转身去拿晚饭。
时昼记不清动乱发生的具体日期了,那时他太小了。
他们现在立刻出发,一个半月后降落在翠星,大概是3006年的二月,足够幸运甚至能阻止丧尸爆发。
于是出发时间定在后天,麦柯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时昼和江溯拿着仅剩的几千块钱去买装备。
他们不能带科技太超前的东西,会影响平行世界的过去,只能带最普通最基本的东西。
“要不带只平底锅吧?”江溯嘴里念叨着,“落地一只锅,装备全靠捡。”
“运气不好,你跳伞时,锅柄有四分之一的几率扎进肩膀,三分之一的可能重击后脑。”时昼冷冷戳破他的妄想。
他们买了大量食物,工具和生活用品。
食物主要是营养液,便于携带又足够维持能量,拇指大小就能维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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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营养需求。
他们还买了一些薄荷糖,用来提神和补充能量。
能带的水不多,翠星水资源丰富,于是也带了滤水器和过滤水质的药丸。
工具就是普通的匕首,电源,绳子,打火机等等。
其中最贵的是一只锅。一只特殊材料的小圆锅,没有柄,可以舀水烧水炒菜焖饭,轻薄又坚硬。
虽说这种东西,麦柯斯几分钟就能做出一个。
但两人想到他在实验室里混用烧杯,一些煮生物组织,一些用来刷牙,还有一些用来烧水,外人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干嘛的,就不太敢让他碰食物的容器。
麦柯斯早在几天前就用飞船剩下来的边角料给两人做了武器。
飞船的材料轻薄坚硬,不易变形的记忆金属。
哪怕刀刃被击出一个小凹陷,也能慢慢复原,用来砍丧尸实在是太顺手无比了。
麦柯斯做了三把,黑色外壳,中间一条白色细线,满电时会渐渐变成红色,太阳能充电。
充满电后刀刃会便烫,更好地切割皮肉和骨头,哪怕一丝电都没有,也能吹毛断发,简直锋锐无比。
更难得的是,这三把刀,都非常轻。
两把细长的给江溯用,他是机器人,两只手都是惯用手,同时握住两把长刀,可以精准掌握力度,不会轻易伤到自己和他人。
时昼那把为了增重做的非常巨大,他本人身高只有174,这把剑在他身上显得过于巨大。
但对时昼来说正好,这个重量让他不至于砍过头砍到他自己,也不容易误伤他人,过大的剑围很好的弥补了他身高的不足……
麦柯斯提到这三把刀时滔滔不绝,时昼一直耐心地听着,直到谈起他的身高。
江溯注意到,时昼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联盟青少年普通男生身高都在180左右,时昼严重拉低了水平线,可能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限制了他的身高发展。
麦柯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三把刀,麦柯斯长刀和麦柯斯大剑。
并说是自己制造的最伟大发明之一,耐久据说有五千万次,三把足以带走全部丧尸的性命。
出发前夜,麦柯斯终于回家了,两位新婚的年轻人并排躺在飞船船舱中。
明天一早,他们就将踏上这条疯狂的旅途。
天窗开着,却看不见任何星星。星星早就是古老的传说,但他们依然能看见其他星球上的灯光,蛛网一样链接着。
时昼伸出一只手探向江溯的方向,摸了几下都被睡袋挡住了。
仔细一看,江溯把睡袋拽到脖子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时昼只好想了个蹩脚的借口:“我能和你睡一个睡袋吗?我感觉有点冷。”
江溯立刻从睡袋里跳出来,从他们的包裹里拿出一块椭圆形的小东西。
时昼接过来,发现非常暖和,表面很柔软,受热均匀。
“睡前我用开水烫了一下,本来想试试这东西保温的时长。”
这是联盟里一种新的材料,不怕水不怕火,会急速吸收热量或者冷意,再及缓慢的释放出来。
这个东西释放的温度会维持恒定,比体温高一些,没办法加热食物,不然他们还省了打火机了。
做成什么形状的都有,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了。
时昼仅仅握一会就感觉手腕有点酸:“你疯了,这么沉!”
对一个机器人来说,这点重量根本不算什么,江溯摸了摸时昼的头发,动作温柔:“没有你沉,我都肯带着你了,还怕带着它。”
话音刚落,舱门就被敲响了。
江溯离门口近,起身开门。
几个穿着淡青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其中一位掏出证件:“请问是您打的信息素调节热线吗?”
江溯一头雾水,时昼从睡袋里坐起来,套上外套:“是我打的。”
10. 真刑
凌晨两点的婚姻局,白炽灯下一个个疲倦的阴影照在白墙上,熬人又孤独。
老崔点了一支烟勉强提神,另一只手在卷宗上不耐烦地翻来翻去。
他是个Beta,不理解Alpha骨子里狂暴的冲动。
但他知道身为Omega的妻子有多艰难,公共区域一个没素质的Alpha足以另同时空数十位Omega不适到走不了路。
这些滥用信息素的可恶家伙!
自己前去抓人时,那个Alpha还强迫Omega和他睡觉!
老崔看着卷宗上鲜红的记录愤怒地掐灭了烟,几乎暴跳如雷。
“易感期和同学动手?还打得这么严重!大面积挫伤,头部流血,手腕脱臼……真刑啊你!你得感谢你的同学没有报警,不然这足够你喝一壶的了。”
江溯被拷在椅子上,还没缓过神。
刚刚他只转头对时昼说了一句“啥电话?咱不是要睡觉吗?”就被至少三个人摁在地上。
自己刚要张口询问,就听见见时昼捂住脸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我不想听他说话了,对不起。”
紧接着自己的嘴被捂住了,头上还被套了个袋子。
他分明在笑吧!他在狂笑!江溯一脸欲哭无泪。
“先生,请您仔细看看,是我被他打的。”江溯无奈地说。
还好他之前为了解时昼看过所有关于他的公开材料,不然真的八张嘴都说不清。
老崔惊讶地“啊”了一声,口中的烟都掉了。
他再次翻看卷宗,只见病历单最底下一行小字:患者江溯。
这还是ABO世界吗,一个没分化的人类能把易感期的Alpha打到轻伤,真的有点大开眼界。
老崔看着江溯的眼神渐渐奇怪起来:“所以你怀恨在心,才和时昼结婚,便于强迫他跟你睡觉的?”
江溯一头雾水,联想到时昼之前的种种暗示,一脸为难地说:“明明是他一直在强迫我。”
老崔的眼神更奇怪了,看着江溯不断摇头,眉头深皱。
现在的年轻人啊……
另一边,时昼坐在空旷的休息室内,身上裹着毯子,手中捧着热饮。
一位长相温和的年长Beta女性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时昼的背。
“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Beta刚刚给了时昼十支昂贵的抑制剂作为安慰,
骗吃骗喝还骗东西,时昼有点愧疚,低头喝了口热奶粉。
不小心喝多了,被烫得一激灵,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Beta的心简直碎掉了,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啊,怕得颤抖却还强忍着泪。
个别残暴的Alpha真的太过分了,看到这么可爱的Omega不保护,反倒狠狠欺凌,简直没天理了。
时昼舔了舔上颚,有点疼。
也不知道江溯怎么样了。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关他一晚上。
毕竟某人还有个案底在,就算是自己把江溯打得头破血流,婚姻局的人也不会放走一个有暴力倾向的Alpha半夜回家。
有时候时昼也觉得自己应该分化成暴戾的Alpha。
那天,江溯在走廊上溜达,迎面碰上时昼,懒洋洋地抬起手跟他打招呼。
时昼颔首,两人擦肩而过,江溯突然拽下时昼卫衣的帽子,探头在他后颈深深一嗅。
“好香,刚洗完头发吗?真奇怪,我最近感觉自己的嗅觉变得好好喔,能闻到以前闻不到的东西。”
“没上课吗?你要分化了。”时昼后退半步。
“没怎么听,班里分化的说我香香的。”江溯微微俯身,靠近少年耳畔,热气轻吐,“我只知道Alpha会有结冒出来,我应该是Alpha。”
“Alpha的结只能在最终标记时出现,平时不会轻易出现。江溯,我劝你尽早去男科看看,还有的治。”
“时老师,要不你帮我看看。”江溯一脸为难,“我不好意思嘛,你什么时候有空?”
按平时,时昼只会给江溯一拳就离开,但今天,他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冒出来。
时昼向来了解江溯是个轻浮的混蛋东西,但从没想过他能这么混蛋。
礼貌其他性别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这已经是骚扰了。
何况自己尚未分化,不确定性别,如果对Omega说这种话,江溯就应该被抓起来了。
“现在就有空,去我房间看吧。”时昼很轻易地就把Alpha骗到自己的房间。
宿舍可能有其他人,不知道谁睡在睡眠舱里。
时昼把江溯带进浴室,拧开水龙头。
借着哗哗的水声,扯着江溯的衣领把他摁在墙上揍。
江溯也火了,他真的不知道结是什么东西。
最近几天他都觉得那玩意大的不正常,是自己看到都觉得被吓到的程度。
课本又没配图,时昼跟老师关系好,搞不好能看到教案。
所以他才去问时昼。
两人在浴室里厮打起来。
时昼没意识到江溯竟然有脸反抗,下手逐渐重了起来。
江溯反而越来越放轻力气,他也显著觉得自己的体力得到提升。
他暗下决心,在时昼分化之前,自己都不会用全力。
上铺的同学默默打开睡眠舱,一脸叹为观止:“太猛了,我早就说这俩人会搞到一起。”
听到动静,下铺的同学也按开了睡眠舱:“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告老师,太名目张胆了。”
对铺的同学爬出睡眠舱,一脸淡定:“我已经跟老师发消息了。”
老师赶到前,浴室门终于被撞开,两个狼狈的人抱着滚了出来,满身是水。
时昼的衬衫被撕破了,江溯则一脑袋血。
时昼不想让江溯和自己一起去翠星,他又不是没去过。
十死一生的结局,没必要拉其他人垫背。
而且情况好,自己能阻止丧尸爆发,就不用死了。
本来毕业后,和江溯也不会经常见面了。
回到过去,去往另一个平行时空,和现在也没大区别。
时昼问过麦柯斯,两人缔结一生的婚姻,其中一个人失踪或死去,另一个能不能再婚。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这样也没关系。
江溯会在婚姻局好好睡一觉,他醒来自己已经在飞船上了。
就算江溯后来追上来也没用,回到过去本就逆天而行,何况那小小的几率。
世间无数种可能,时昼在翠星的世界只有一个,哪怕江溯下一刻立即出发,和时昼处于同一个时空的可能也无限接近于零。
时昼低头看着指间的戒指,尺寸刚刚好,以至于戴上后几乎没什么压迫感。
他几乎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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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被它束缚着,被一个约定,一件身份,一份责任。
璀璨的钻石在灯下闪烁着光芒,不知疲倦地始终闪耀着。
时昼把它摘下来,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如果他不来自翠星就好了,像个普通人过一辈子。
但他不行,无数只手把他推上飞船,让自己能活下来。
他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在联盟浑浑噩噩十几年,一事无成。
他不能,也不允许退缩。
时昼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奶粉,把毯子盖在刚刚那个Beta身上,前往关押江溯的地方。
江溯谈天吹地快俩小时,已经跟老崔混熟了。
对方答应他明天上班时间就放走自己,也不耽误明天的计划,正好能赶上。
机器人不需要休息真的太好了,耶!
江溯懒洋洋地摊在椅子上,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他立刻坐直了,从栏杆中伸出一只手:“嗨,我的宝贝。两小时不见,想我了没?”
时昼沉默着把戒指放在他的掌心。
江溯愣住了,片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你知道我们不能离婚的。”
“我五点就走,给你五分钟,有什么想说的吗?”时昼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电子时钟,此时已经是四点多了。
江溯谈了口气:“没有我,你发情了怎么办?”
时昼从兜里掏出十支安瓿,一只注射器。
“这个必须一直打,时昼。提前一个月打才有用,你只有十个月……”
“足够了,我未必能活这么久。”时昼眼睫低垂,光自上而下照过来,显得他非常疲倦。
HG995心中就一个念头,幸好自己不是江溯,不然能被这家伙气死。
“你怎么知道我会分化成Omega的,我没跟你说过。”时昼摊牌,“我也没有告诉过你,我要去哪里。”
“就当我是做了些胡思乱想的梦吧。”江溯说完就笑了,机器人不会做梦他竟欺骗自己到这种程度,仅仅几天就入戏了。
“谢谢你,江溯。以前是,以后也是。”时昼把抑制剂安瓿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崔在旁边看了半天,但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看时昼走了就凑过来。
“闹离婚呢吧?你俩又离不了。听叔一句劝,别老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年轻人火气再重也不能动手。将心比心,你疼他,他就疼你了。”
总是他打我好不好?江溯满腔委屈,看着掌心的钻戒发呆,那一瞬间他真的想不跟着时昼了。
让那王八蛋自己找死去,自己就是返厂重造,也不会给时昼当牛做马。
一点也不领情,像块捂不热的臭石头。
江溯握紧了手中的戒指,钻石很硬,掌心鲜明的感觉,像连着心脏。
明明他可以轻易捏碎这块石头,却不忍下手。
他突然想到自己看见时昼的第一眼。
他没见过时昼,麦柯斯也没给他这家伙的照片,可他一见到时昼,就知道他是。
苍白的脸色几乎和担架一样,声音微弱而颤抖,眼睛明亮得像是回光返照。
头发软软地垂落下来,汗水打湿额发。
他明明,是个很柔弱的Omega,却活成了一个战士。
江溯把戒指放进上衣口袋:“老崔,我要走。”
11. 航行
“你说要走就能放你走啊,这是规定。”老崔一边说,一边做动作劝江溯坐下来,“哎,行行行,天一亮我就放你走好吧?”
江溯扯了扯衣领,利落地脱下上衣。
“你住手!怎么能脱衣服呢,这是作风问题!我要录下来了,衣服是你自己脱的。”老崔也站起来了,隔着铁栏杆指指点点。
“我不是人。”江溯在胸口摸摸,找到一个突起。
“你是不是人也不能脱衣服,我要叫督查了……”
江溯伸出两指抠开胸前的一块皮肤,铁灰色的内腔中,黑色的钢铁心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
红色的电线涌动出一缕缕的光芒,似在呼吸。
没了外壳的束缚,钢铁心脏发出沉重的闷响,在空旷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这是相当高阶的伪装,就算时昼贴近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声,也不会发现他是机器人。
“你不早说。”老崔挠挠头,“这也不能判定你毫无威胁,有时候机器人比人类更残暴。”
那一块皮肤下,连接着无数细小电线。
江溯不能把它完全拿下来,只能贴近栏杆,给老崔看上面细小的刻字:HG995-时昼。
HG的意思是家用型机器人,995是他的编号。
“我的程序上刻着他的名字,我会一直爱他保护他,直至报废。”江溯说。
老崔思考片刻,竭力委婉道:“我觉得时先生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他把你当一个Alpha。”
于是江溯给老崔讲了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有一对竹马从小玩到大,结婚前夕,高的那个不幸身患重病。
临死前他决定买一个机器人当自己的替身,守护矮的那个,那是他爱的人……
“联盟现在还有没办法治愈的重病?”老崔关注点清奇,“你们结婚了,时先生没有知情权吗?”
“我哪知道,我一生下来就是个铁坨坨。我现在必须要找到时昼,他知道真正的江溯已经死了,只是潜意识里坚决不承认。”江溯一脸严肃,现在四点半了,“我怕他想起来会寻短见,他已经离开我半个小时了,十万火急,望您行个方便。”
老崔立刻打开指纹锁,把这位机器人先生放了出来。
临走的时候,老崔还问了他的名字。
HG995目光坚定:“就叫我江溯吧,这是我值得奉献一生的伟大事业,为了人类的爱情!”
踏进传送门前,老崔似乎听见机器人不满地嘟囔一声:“王八蛋江溯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
幸运的是,时昼的飞船起飞前,江溯及时赶到博物馆后院。
此时时昼在说一个非常拙劣的谎,欺骗麦柯斯江溯已经躺在睡眠舱里了。
麦柯斯回去睡了几大觉突然想起来,他的小机器人没带能源条。
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一根能源条可以用五年。
五年可不够,贫穷的麦柯斯立马搜罗了几根成色没那么旧的送过来,误打误撞碰见时昼要偷偷开走飞船。
江溯从没关严的舱门中溜进去,看到时昼和麦柯斯正在对峙。
看到自己,前者微微羞赧,后者一副调侃的表情。
麦柯斯最后调试了一遍仪器,定好压缩十五次,回到十五年前的时间。
几分钟后这艘飞船会自动驾驶,两位乘客睡一觉,醒来就能到翠星。
“谨记,飞船突破大气层后,降落到适中高度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麦柯斯说,“你们要抓紧时间做好跳伞准备,背包都装好了吗,男孩们?”
“已经装好了。”江溯拎了拎地上的背包。
耐火耐割裂的背包,外皮覆盖一层非牛顿原理新型材料,塞得满满当当。
摸起来柔软,砸起来坚硬,简直能当武器用。
衣服只带了一身,也是非常好的材料,就是连体衣穿起来有点麻烦。
从第十五次跳跃苏醒后就可以穿上了,很多东西提前放在口袋里。非常方便。
幸好刚刚时昼懒得拆江溯的包,准备都背走,不然他俩还得重新收拾装备。
“我在飞船驾驶室的仪器底下放了大量备用水、营养剂和各种药品。飞船落地后可能会摔破,只有你们知道物资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安全。”麦柯斯解释道,“如果它看起来完好无损也没关系,时昼扫虹膜就能打开它,而且飞船表面我做了皱皮处理,不管怎么样,它落地之后都会像一个真正的破铜烂铁。”
江溯想说一句确实。
麦柯斯改过之后,多洛莉丝的飞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它原来涂着漂亮的奶白色外漆,是完美的橄榄外形,仿佛织造女神手中洁白的纺锤。
而现在,它只剩下一层金属壳板,还是不同颜色各种材料焊接而成。
为了在时空跳跃的航行中不爆裂,麦柯斯还用火烤了一遍,现在它近乎于一个丑陋的圆形,有些地方还凹凸不平。
“你们跳伞时看一眼大致方向就可以,因为不确定飞船会降落在哪里,所以不要大范围搜索。一来是不耽误过多的时间,二来,你们现在的补给足够维持两个星期,等稳定后再回来找是最佳选择。”
“为什么不放个定位装置呢?”江溯问。
麦柯斯不悦的抿嘴,瞪了一眼机器人才道:“我竭力把它伪造成一块毫无生机的石头,是为了你们俩的安全。在那个时空,这艘飞船是存在的,贸然发信号会引起时空混乱。我们没有更多的资金重装发信系统,简单粗暴的摧毁是最快捷的方法。”
江溯终于明白,几天前,他和时昼辛辛苦苦把驾驶室打扫干净,麦柯斯带着一柄尖头铁锤登上飞船,不由分说乱砸一通的缘由了。
“我相信凭你俩的实力,能在末世吃饱饭的。开心点,小伙子们,送死的机会可不常见。”麦柯斯从兜里拿出一个200ml的小玻璃瓶,塞进时昼的背包,“Spirytus,也叫生命之水。切记不能直接饮用。”
“水为什么不能直接喝,那要怎么喝?”机器人表示非常疑惑,就像他不懂人类为什么喜欢把很多饮料混在一起,而自己只是简单地混合两种可乐就被麦柯斯追着骂。
时昼谢过麦柯斯才转身对江溯说:“因为这是96度的伏特加。”
“oh~cool。”江溯干巴巴地表示惊叹。
睡眠舱里有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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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面板,是麦柯斯改造的。
这样他俩就可以不从营养舱中出来,一直保持活力。
江溯这个金属做的人形玩意儿比一般的人类沉20kg。
麦柯斯为了这20kg想尽办法,终于做了个加强厚度的睡眠舱。
时昼一躺进去就发现这个睡眠舱惊人的小,比标准的还小似的。
一个人算是宽敞,两个人就非常挤了。
麦柯斯没想到江溯做戏做全套,还要跟时昼挤一个睡眠舱。
机器人只要找个角落固定好自己,再休眠就行。
早知道做个假的。
时昼没想过让自己的队友在空腔中喝风,毫无疑议地接受了。
他让江溯先躺进去,俯身给江溯按上几根营养管。
自己再爬进去,趴在对方身上。
时昼穿着银灰色室内连体航空服,只有薄薄一层,几乎能透出体温。
空间非常低矮,爬行间,江溯胸前的拉链勾住时昼一根头发,惹得他皱了皱眉。
江溯眨眨眼睛,担心时昼觉得自己的胸膛太硬了,在把自己赶出去。
还好对方很快就放松了表情,示意江溯可以给自己按管子了。
机器人修长的手指几下翻飞,很快就给时昼按好各种仪器和营养管。
他们各自戴上呼吸机,到太空区域后睡眠舱就会自动休眠。
届时也不会那么挤了。
麦柯斯看着相拥的两人,好像忽然理解自己为什么至今单身了。
他真诚地祝愿两人一切平安,替他们关上了柜门,阿不,舱门。
时昼趴在江溯身上,手撑在江溯两旁,身体半分也没贴着江溯。
他用一个近乎于俯卧撑的高难度动作悬在江溯身上,只有发梢时不时扫过对方的脸颊。
过了几分钟,随着一个剧烈的震荡,时昼狠狠地摔在机器人身上,痛得生疼。
江溯这个角度能看见面板上的数值,他们即将升空。
这颗橄榄形的飞船马上就要竖起来,用尖锐的一端撞入大气层。
可惜窗子被麦柯斯砸掉了,不然还能看见蓝色的火焰和铁灰色的烟团。
没有窗也不错,时昼只能看他。
此刻,他们只有彼此。
机器人伸出一臂抱紧人类。
时昼身体很软,腰细的要命。
江溯微微抬起头,透过面罩看他的表情。
时昼微扬着头,尽量不看江溯,少年下颌角线条明晰,嘴紧紧抿着,微微有些颤抖。
他有点儿害怕,江溯想。
于是用另一只手垫在时昼后脑,免得脆弱的人类在升空时磕碰到。
时昼侧过头,靠在江溯胸前。
外界的杂音非常大,血管都在突突跳。
江溯心跳沉稳而有力,一丝不乱。
时昼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随着一阵失重感,面罩喷出一股雾气,少年闭上眼睛。
进入太空不多时,江溯就发现时昼睡熟了。
机器人拢了拢人类无重力乱飞的头发,耳朵贴近他的面罩。
呼吸声小小的,静下心才能听到。
12. 跳伞
航行稳定后,江溯轻巧地从睡眠舱中翻出来,再安顿好时昼。
之前睡眠舱塞得满满的,两个人不系安全带也没事。
现在只有时昼一个人,江溯给他系上胸前,腰部和腿部的绑带,防止他在无重力状态下磕碰到自己。
机器人转了一圈,认真检查他们的背包和航行面板,确定一切无误后,把自己固定在睡眠舱旁边,设置定时,继而休眠。
十四次微小的震荡后,机器人在最后一次压缩前醒来,他感到一种长梦初醒的,强烈的孤寂感。
江溯解开时昼的绑带,少年双手放在胸前,睡颜安静。
机器人像之前一样爬了进去,环抱住人类。
过了没多久,面罩中喷出刺激性的唤醒气体,时昼苏醒了。
入眼是江溯的漂亮眼睛和白色短发。
“早上好,时昼。”机器人没忍住摸了摸人类的头发,看到他感觉心情真好。
“早。”或许是无重力的原因,时昼的身体没有想象中酸麻,唯一的感觉是强烈的饥饿。
时昼推了推江溯,摘掉面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已经到翠星引力内了,距离进入黑障区还有半个小时。真遗憾,不能向麦柯斯报喜,航行很顺利,极限十五次压缩。”江溯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时昼,欢迎来到3006年。”
“很高兴跟你一起来。”时昼公式化的回答。
他打开睡眠舱,活动活动身体。
一路飘到驾驶舱,航行面板显示预计降落的时长,才终于有些真实感。
没有窗,时昼仍觉得自己还在联盟的主星上。
星际旅行本来就是睡一觉的事,只不过他由于幼时失败的航行经历,觉得这漫长无比。
江溯也过来,俯身从仪器盘下面拿出一条营养液。
时昼接过,是芒果味的。
“你不吃吗?”他问。
“我不想吃,还不饿。”江溯又拿出一袋水递给他。
江溯飘到内间,花了好长时间才在失重感中换好作战服。
他飘回来,催时昼换衣服。
时昼转过身,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江溯。
他身后一个水球,大滴圆滚滚的水包裹住淡黄色的营养液,在空气中飘着。
江溯走进来时,时昼微微仰起头,正嘟着嘴要去吸那个水球。
看他左手睡袋右手营养液的架势,刚刚应该做了好几个了。
还挺可爱的,机器人看着人类鼓着的腮帮子,想,江溯怎么舍得欺负他的。
于是他脚下一蹬,尽量提高速度飘过去,张开嘴去抢那只水球。
无重力状态下行动较慢,时昼知晓他的意图,划了划胳膊,也努力靠近那个水球。
咚地一下,两人撞在一起,水珠瞬间被挤扁,洇湿衣服。
胸口贴着胸口,时昼的唇还擦过江溯的耳垂,湿湿凉凉。
江溯一把抱住他,放轻声音:“别玩了,去换衣服。”
时昼刚要说什么,飞船剧烈地晃了一下,随之红色的警示灯疯狂响起,发出刺耳的尖啸。
少年面色无常,身体却不自然地僵硬,嘴唇细微地抖着。
估计那一瞬间人类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江溯抱得更紧:“别慌,是麦柯斯的警报,应该是即将进入大气层。”
江溯第一次听到这个警报还是在实验室里,他以为什么东西要炸了,结果只是那位天才机械师的闹钟,简直丧心病狂。
时昼并不是对恐惧警报声,而是对那红光。
记忆中的噩梦复苏了,刺眼的鲜红,连内饰都是一样的。
时昼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就像小时候那样。
“再不换衣服,是要我帮你吗?”江溯拉开时昼的衣服,少年苍白的背暴露在舱内微微冰冷的空气中。
机器人低头看着,依稀有几道肉粉色的疤痕,情不自禁地抚了抚。
时昼抬起头看着他,眸子漆黑:“几百年前,有伤口的人不能上太空,他们受不了升空和降落的巨大压力,再微小的伤口都会撕裂。”
江溯又往下拉了拉,在少年漂亮的腰窝前停住,低笑:“没时间说了,你真的想让我帮你换宇航服吗?”
时昼伸手,直接把衣服扯了下来,到腿部有些困难。
没有支点。江溯就知道是这样,刚刚他也被难住了,于是伸手握住时昼的脚腕。
少年终于把连体宇航服脱了下来,作战服也是连体的,因为不是紧身的,穿上没有想象中困难。
将将换好衣服,飞船剧烈地转了个方向,响声极大。
他们正在突破大气层。
两人紧抓着舱内的扶手,由于形状近乎球形,飞船又转了几个方向。
时昼淡定地劈了个叉,把自己牢牢固定在舱壁上。
江溯依靠巨大的握力和核心力才没撞到墙上去,他大声说:“你该感谢我也非常稳定,不然你就鸡飞蛋打了。”
时昼看着旁边的江溯,确实觉得他威胁很大。
不是江溯的身体容易撞到他,而是江溯一只手固定自己,另一只手忍不住攀上他的腿。
紧绷的小腿肌肉触感很好,江溯只是轻轻捏了捏,就忍不住叹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小腿肌肉有些酸痛,时昼想踹又不能踹。
他这边把江溯踹走,那边江溯就会立马弹回来撞在自己脆弱的地方。
还好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旋转稳定,久违的重力回归。
时昼轻巧地落在地上,捡起背包扔给江溯,差点砸到他的脚。
江溯一边捡起背上一边贫嘴:“一致对外一致对外。”
没时间啰嗦了,他们背好跳伞包背包和麦柯斯的刀,做好准备。
“抓稳了。”江溯一只手抓住扶手,另一只手拉开舱门。
入眼是一片白光,时昼下意识眯起眼睛。
寒风呼啸,刹那指尖冰凉,刘海打在额角微微刺痛。
浅蓝色的天空下,白色云腾翻滚,还镶着一层金边,是即将沉入云下的夕阳。
“500米是开伞的极限距离。8000米了。”江溯看了一眼控制板,“7500米,可以了,跳!”
时昼点点头,戴上护目镜,纵身一跃。
猛烈的风,带着冬天特有的凛冽味道席卷而来。
少年翻转身子,沉入云层,挂着几缕白色,遁入未知的世界。
时昼跳进云里,仿佛鱼儿落进水里,每一根发丝都写着自由,仿佛正是为了这一跃才来到翠星的。
眼看着厚云吞没瘦长人影,紧接着江溯也跳了下去。
和想象中不同,翠星并不那么绿,许是冬天的缘故,一边山顶上还落着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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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昼转头看见江溯来了,和他分析局势。
他们跳的这一边有山有森林有城市,丧尸最多聚集的地方肯定是城市,幸存者最多的地方应该是山顶。
江溯觉得冬天山顶物资匮乏,而且丧尸也会追咬动物。
补给匮乏,住山上情况不容乐观,幸存者除非建立基地,不然很难生存下去。
机器人看了一眼飞船坠落的方向,在夕阳的另一边,一边打手势一边道:“飞船落在东边半山腰附近,幸运的话,我们能找到。”
“必须先去城市里,我不记得牧场建在哪了,但飞船是在城市中起飞的。”
“牧场?什么牧场?”江溯听过这段残缺的新闻,“我们落地后看看有没有丧尸不就知道了?有丧尸就先去找飞船,没有就进城。”
时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江溯大喊:“八百米八百米了,五百必须开伞!七百米,现在就开!”
“飘的时间太长,五百五十米!”
“六百米!五百五十米!开!”
两人同时开伞,像是两只白色水母。
他俩顾不上交流,全神贯注看着地面,控制着方向。
跳伞不是重点课程,联盟基本取消□□编制的现在,学生们一直用模拟机练习跳伞。
他的实践课学的很好,第一次真正跳伞,时昼一点也不慌。
时昼屏住呼吸专心看着地面,枯树太多了。
终于,快接近时,几个步履阑珊的影子映入眼帘。
不多,大概有七八个。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时昼摸索着拿出绑在腿跟的匕首。
脚下剧烈晃动,少年下意识做出迎接落地撞击的动作,身体猛地荡了一下,侧身重重撞在树上。
预料中的冲击没有发生,时昼环顾一周,巧了,他被挂树上了。
联盟的模拟机里有森林地图,但从没有人挂在树上过……
时昼躬身想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霎时下坠几米,他瞬间做出蜷缩的动作再次准备迎接落地。
想象中的感觉再次没有发生,耳边只有丧尸的低吼声。
他和丧尸差点来个亲密接触,如果不是腿蜷缩着,恐怕裤腿就要被这几只丧尸抓破了。
这个动作最危险的是屁.股。
时昼把匕首放回去,这样细微的动作就让他晃动起来。
底下的丧尸兴奋的不行,努力伸出双手。
这么快就投降了。
时昼还有心思想玩笑,反手抽出身后背着的麦柯斯大剑。
他先把剑鞘远远一抛,借着几只丧尸注意力被分走的半秒,瞬间伸直身子脑袋朝下,两腿绞住伞面,半倒挂着,飞快地躬起腰。
几只丧尸围拢过来,倒挂着大脑充血不好发力,但姿势终于可以反击了。
挥砍不好用力,时昼就狠狠扎进正下方丧尸的天灵盖。
一只倒下再来一只,杀到最后一只时,意外发生了。
它踩着同伴的尸体,指尖几乎要划到时昼的额头,指甲缝里都扯了几根黑色发丝。
时昼刺向丧尸的肩膀,也只是稍微放缓了它的动作。
眼看着丧尸在他出刀间隙伸出利爪,少年轻巧地一躲,挥剑斩下丧尸脑袋。
几乎同一时刻,伴随着刺破空气的刺耳风声,一把匕首飞了过来,却扑个空,刺向不远处的树干,刀身完全没入其中。
13. 翠星
“我一来就看你在这荡秋千,差点就落地成盒。幸好有我在,你毫发无损。”
江溯拿着时昼的剑鞘慢慢走过来,浓稠如沥青的黑血沿着刀尖往下滴着。
看来他落地那边也有丧尸。
“并没有,头发被拽断两根。”时昼说完挥剑斩断伞面。
“你直直跳下来也不怕摔。”江溯迈了一步,稳稳接住他。
“有丧尸肉垫。”时昼边说边从江溯身上跳下来。
刚刚倒立半天,猛然站在地上,腐臭味熏得人头昏脑胀。
时昼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遗漏的丧尸后,用袖子掩住口鼻,蹲下查看。
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便装,看来只是不幸的普通人。
尸体呈现出一种死人特有的灰白色,轻微腐烂。
脸上水分充足,看来尸变没多久,只有牙床腐烂,露出可怖的牙根。
身上衣物完整,头发掉的也不厉害。
和上一世时昼遇到的不太一样。
现在气候寒冷,丧尸腐烂较慢。
上一世来时已经是丧尸爆发三年后,干巴巴的陈年老尸较多。
两人走了几步,来到那棵可怜的大树前。
大树有一人环抱那么粗,匕首只剩个刀柄,几乎与树干浑然一体。
时昼两只手拽了拽没拽动,又一脚揣在树干上辅助施力,还是不动。
江溯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单手一拽,竟然纹丝不动。
他没用几成力气,怕暴露自己,刚想用双手再试一下,就被时昼推开了。
时昼拿出自己那把匕首扎进刀柄周围,迅捷快速的连捅几下,几乎冒火星子了。
“看这手法没杀过几千只丧尸都不可能有。”江溯吐槽道。
看着对方扎出一个小口,他趁机把匕首拔了出来。
“要想富,先撸树。”江溯看着树身上的豁口,简直忍俊不禁。
时昼不理解他在笑什么,转身看天色。
他们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落日了,现在看不到太阳,几分钟内就会全黑了。
冬天天黑的早,特别这时临近冬至,天黑的更快了。
夜里丧尸的威胁和白天简直不能比,不光是人类视力受限,还因为丧尸的习性和野兽有几分相像,他们更喜欢晚上。
和野兽不同的是,晚上生篝火能有效预防它们的攻击,但在丧尸游荡的树林中里生火就相当于自杀。
和在黑暗森林中暴露位置无异,是找死的行为。
现在估计是晚上五点左右。
时昼低头看表,受时空跳跃的影响,手表上的时间完全乱了,得找东西校准才行。
“看来我们今晚得在树上过夜了。”江溯从兜里掏出温度计,-17度,相当于冰箱冷冻柜的温度。
时昼看着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感觉有点冻脖子。
三个男人准备装备的时候没一个人想到要带帽子和手套。
联盟没有四季概念,可翠星现在是隆冬啊!
落在热带亚热带还好,但他们现在的位置明显是中温带。
江溯知他所想,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指向不远处的尸堆。
几只丧尸穿着冬装,虽然手套帽子都丢了,扒下来一件羽绒服暖脚还是可以的。
时昼压根就没理他,扯下自己刚刚的伞面,走到尸堆上风向的一棵大树前。
这棵树虽然没之前那棵结实,但胜在粗壮枝桠多。
时昼把伞面挂在两颗枝桠中间,做成一个简易吊床。
不多时,江溯也把他之前的伞面拖了回来,绑在相邻的另一颗大树上,如法炮制。、
伞面质地坚硬又防风,多出来的部分还能当被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昼搓了搓手,在树上过夜简直冷得疯狂。
江溯坐在吊床里收拾背包,他们有一只锅,但是没有食物,营养液加热就化了。
带的水也已经成了冰坨子,他把一个水袋放在最温暖的核心下捂着,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是之前时昼嫌弃沉的小暖宝,两棵树之间不足两米,江溯打个招呼把小暖宝扔了过去。
时昼伸手接住,手中沉甸甸的,吊床都晃了晃,一片黑暗中差点落下去。
入手倒是柔软温暖,可以揉成各种形状,时昼把它摊平了放在肚子上面。
“你要过来吗?”风实在大得很,鼻子很快就冻红了,寒风如刀割面。
时昼只能把头也塞进伞面里,很难想象这种天气他们居然在室外过夜,还是树上。
寒冷让人感觉十分清醒,大风把伞面刮得上下翻飞,江溯把自己的吊床拆了,爬下树。
“你疯了,也不看看有没有丧尸!”时昼探头下去,一只手抓这被角,顷刻间冻得冰凉。
江溯环顾四周,打开夜视,方圆几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傍晚时分看到的几只鸟都回家了,树林里安静得不寻常。
他把伞面绑在腰上,爬上时昼的树。
说实话他有点担心树枝断掉。
时昼的小吊床最低点在距离地面五米的位置,高度很安全。
江溯爬了上来,像一颗炮弹一样,砸在他的伞面上。
时昼让出一小块地方,他们一人坐一棵枝桠。
江溯摸摸吊床底部,虽然不透风,但是非常凉。
他拿过自己的伞面给加厚这只吊床,终于暖和点了。
晚上的温度已经在零下二十以上了,江溯一点也不冷,就算不把温度感受器关掉,能源也足以支持他从手到脚维持恒定的体温。
“失策了,没想到会这么冷。”江溯可怜巴巴地说,“我快冻死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抱团取暖。”
时昼往他身边凑了凑,江溯身上明显更暖和。
寒风中隐隐传来丧尸凄惨的哀嚎声,非常远,夹在风中十分不明显。
江溯摸摸时昼的小腿,隔着裤子能感觉到非常冰凉,立刻脱了他一只靴子。
时昼非常抗拒,在树上这方寸之间却挣扎不出一个结果。
江溯扯开连体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保暖背心,把时昼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会肚子疼的。”时昼嘴上拒绝,脚倒是没拿开。
“放心,我不怕窜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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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我们带了纸。”江溯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刚刚他解冻的那瓶水,只解冻了一点点。
“树上迎风……是个技术活。”时昼拿过来喝了一口,里外透心凉,冻得牙都疼,就把水袋还给江溯。
“把你的酒给我。如果不怕凉的话,我还能放一颗薄荷糖调味。”江溯掏出一个杯子把水挤进去,夹杂着一些冰块。
“大可不必。”时昼把酒倒在江溯的水杯里,喝了一口。
灼烧感从舌尖一直滚到胃里,接触的地方像着了火。
四肢百骸都像过了一层温暖的电流,终于暖和了。
江溯接过杯子,假装喝了一口:“早知道这样就带点速热食物好了,明天我们找一个好点的地方在地上扎营吧,至少能喝上热水。”
“城市在哪个方向?如果我们走得快,明天能在郊区驻扎。”时昼又喝了一大口,吐出温暖的热气。
“既然丧尸病毒已经爆发,我们为什么不先去东边拿补给?多洛莉丝号的能源足够让里面非常温暖宜居。”江溯提议道。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时昼歪着头,抱着膝盖一字一句的说:“我并不是为了阻止丧尸爆发才来翠星的。已经晚了,除非能回到我出生那年。”
“阻止不了,为什么要来?”
“我只是要阻止那五十人登上多洛莉丝号。如果我和麦柯斯说实话,他一定不允许我去,毕竟死的人已经死了。”时昼的脸颊红起来,生命之水的威力不小,他已经醉了。
“你是不想来联盟,不想遇到我吗?”江溯缓缓地说。
闻言,少年睁大眼睛,他的下睫毛也很长。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不认识你……”时昼微微笑了笑。
HG995突然觉得江溯有点可怜,沉默很久才又问:“最晚是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
“我说,多洛莉丝号起飞是什么时候?”
“3009年10月15日。”
“离现在三年,你在搞什么?”江溯抓住时昼的肩膀,有些愤怒。
如果他们晚来一点,就能做足充分的准备,在这个世界里面对危险的时间就少了一点。
“那艘飞船只有16个位置,他们为了这几个位置,抢了整整三年。”时昼笑着,江溯却觉得他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显得格外悲伤。
“整整三年都在不断的投票,选择人选,勾心斗角。每次选够人选,中选者都会离奇死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不想留下来的都走了,基地里一开始剩下两千多个人,算上被丧尸咬死的三百人,最后上船时只剩下一百多个,他们不敢出去,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但里面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再后来剩了几个,你也知道了。”
只有时昼一个人活了下来。
江溯把他揽入怀中,感受到对方颤抖的脊背,心中五味杂陈。
渐渐地抖动越来越厉害,江溯终于感觉到不对,是他这边树枝在抖。
风声掩盖住枝桠断裂的哀嚎,伴随着咔擦一声,江溯踩着的树枝终于断裂。
14. 野兽
即将掉下去的瞬间,江溯展现出惊人的反应力,轻推开时昼。
寒风入怀,时昼来不及伸手,眼前人就掉了下去。
吊床是绑在两个枝桠上的,时昼坐在其中一根树枝上影响不大。
几乎同时,两个巨大沉重的背包也跟着滚了下去。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今夜云多,只能看见模糊的树影。
时昼大声呼唤:“江溯!”
“还行,没死。”江溯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一只手举起一只背包,稳稳落在地上。
窸窣声仍未停止,江溯打开打火机,慢慢后退一步,贴近树干。
“来活了……”他轻轻勾起嘴角。
火光照亮黑暗中反射着绿光的眼睛,竟然是一小群狼,大概四五只。
银灰色毛皮,瘦长身子,垂着尾巴。
江溯把两只背包扔了出去,几只狼立刻扑上来。
他围着树飞快地倒着绕了一圈,压低身子拉开一臂距离,捡起地上的长刀。
银光一闪,手起刀落,狼血顿时喷出两米远。
时昼握紧匕首,一跃而下,落地瞬间扎中一只狼头。
几只狼呜咽着不敢上前,领头的狼嗷呜一声,其他几只跟着它一起逃了。
“伤到没有?”江溯低声问道。
“脚麻了。”时昼拉着江溯举着打火机的手,半蹲下查看。
他们杀了两只,一击毙命。
这两头狼骨架虽大,却非常瘦,毛皮也粗糙。
时昼伸出食指轻轻按了按狼腹,软软的,它们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
“看来是饿极了。”江溯说。
丧尸也会捕杀动物,虽然它们动作僵硬,但胜在数量大。
山中这么安静,看来它们杀死的动物非常多。
“开饭吧。”时昼掏出匕首剥皮。
“答应我,丧尸数目超过三只,我们就到树上去,天亮再处理。”江溯捡起几根枯枝生火。
“我答应你。”时昼说。
为一口热水面对地上的危险不值得,但一锅狼肉就非常值了。
只要不来尸潮,江溯有信心保护好时昼。
他生起一小堆火,又抱了一小堆枯枝过来,转身爬上树,解下两个伞面。
时昼满手是血,烧开一锅水,就要把肉放进去。
江溯看见他要把内脏一起放进去,赶紧阻止他。
“内脏很腥。”江溯接过锅,把时昼赶去捡柴火。
时昼把一条狼条肉的骨头剔掉了,刀工还不错。
江溯把肉洗洗,放进锅里,又撒了点盐。
他俩一人裹着一个伞面被子,各靠一棵大树,面对面围着篝火取暖。
柴火噼啪作响,锅里肉汤咕嘟咕嘟。
他们没有勺子,江溯把碗擦干净,直接在锅里舀了些肉汤递给时昼:“我在想,为什么晚上没遇到丧尸?”
时昼捡了两根干净的树枝用火烤一烤,扎起一块肉递给江溯。
他们只有一个碗,一只锅和一个锅盖。
“森林里有丧尸,很多。他们在夜里会攻击人。”时昼望向漆黑的森林,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藏着巨大的危险。
“这些狼非常狡猾,丧尸会攻击它们,它们不吃丧尸,会躲着走。选择在这里攻击人类就代表……”江溯抬眼看向时昼,睫毛被火光照得半透明。
“代表丧尸不会来。”时昼接话。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江溯咬了一口肉,白色的热气从牙缝中溢出来,意识到人类烫到会疼,他立刻呲牙咧嘴,做出被烫到的表情。
时昼扎了块肉放在碗里,眼睛盯住刚刚的尸堆,虽然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
“我们在上风向,尸体掩盖了我们的味道。”
“狼的嗅觉比丧尸更灵敏,但丧尸不怕火,时昼,到树上去!”江溯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
时昼站了起来,四面黑暗中浮起数个模糊的影子,隐约传来的吸口水声隐秘在呼啸的风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被包围了。
时昼一口喝尽肉汤,叼起碗里的肉,反手扣上锅盖。
江溯拿过刀看见时昼还站在原地,目眦欲裂,吼道:“上树!”
少年想都没想就往之前那棵树爬去。
江溯已经在砍丧尸了,担心地看了眼时昼那边,那边丧尸比这边多太多了。
他立即嘶吼道:“时昼!上我身后这棵!不怕被咬脚跟啊!
时昼刚准备上树,闻言乖乖上了旁边一棵。
江溯嘟嘟囔囔:“那棵就一根枝子了,也不想想我蹲哪?”
时昼终于安顿下来,江溯一刀砍倒三只丧尸,飞快敏捷的爬上树。
“我还没有和你分居的想法,尤其是这种没有被子的情况,我们只能互相取暖。”江溯爬上来,一本正经的说。
时昼腮帮子鼓鼓的,两只腿在寒风中晃荡。
迎风吃肉怕吃一肚子风,刚上树,他就把一大口肉都扔嘴里了。
嘴都冻麻了,但狼肉非常香。
现杀的狼,只放了一点点盐巴,原汁原味粗犷的肉味。
简直好吃到咬舌头,吃完时昼还用手背擦了擦嘴。
江溯看他满手是血,心脏齿轮差点停转:“你,你的手……”
时昼吃饭的时候洗干净手了,喝汤的时候这双小手还白白嫩嫩,一刻没看着的功夫,竟然鲜血淋漓了。
时昼从背后拿出一块狼皮,还在滴血。
狼血滴在下面丧尸的秃头上,旁边几只丧尸用力嗅了嗅,转头翻起白眼,疯狂啃咬那只倒霉丧尸的头皮。
“我只拿了一张,割你一半。”时昼满不在乎的举起狼皮,不慎被血腥味熏到,干呕了下。
“我还不冷,你先披着。”江溯看了看远处的天微微泛白,“天快亮了。”
时昼把带毛的一侧对着自己,把狼皮围在脑袋脖子上。
遮住嘴,只露出眼睛鼻子。
血糊糊的小脑袋,冻白的一张脸,通红的小鼻头。
江溯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叹气:“活生生折腾一晚上。”
时昼有点犯困,靠在树上。
肩膀歪着,脖子就灌了风。
先冻一激灵,又打一哈欠,紧接着两个喷嚏。
挤出两滴眼泪,就着哈气,很快就变成了冰溜子。
长长睫毛粘在一起,嵌着几粒珍珠似的。
几缕朝阳刺破寒夜,给他挺翘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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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上金边,少年微微睁大眼睛,一脸好奇。
眼泪冻成冰球,时昼没见过这场面,伸手摸摸眼睛,揪下两根睫毛。
天着实冷,头上的狼血已经冻硬了,像个头盔。
江溯伸手,在他的狼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牛哇牛哇。”
机器人在零下二十度的森林里,多冷都面不改色。
时昼体格也不错,可联盟人都是温室长大的,没经历过四季。
刚到翠星就冻一晚上,神仙也顶不住。
“先下去吧。”时昼话音刚落,几只丧尸应景一样哀嚎起来。
宛如公鸡报晓,此起彼伏,没完没了。
“有点下不去。”江溯说,“我喜欢吃自助餐不代表我想当食材。”
时昼向下望去,估计下去几秒就能吃完一条腿,对丧尸来说,简直是大自然的馈赠。
他想了想,摘下脑袋上的狼皮,扔给江溯。
江溯心领神会,对着丧尸指指点点:“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他边说边数,树下丧尸足有一打之多。
选中某个倒霉蛋后,江溯扔出冻成头盔形状的狼皮,稳稳盖在那只丧尸脑袋上。
丧尸眼睛被遮,辨不清方向,又闻到浓重的狼腥味,无头苍蝇般乱转,对着空气撕咬。
其他丧尸兴奋异常,开始攻击狼头丧尸。
趁着十几只丧尸叠罗汉的功夫,时昼和江溯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们俩一下来,外围的几只丧尸立刻调转方向攻击两人。
时昼举起匕首扎进每个丧尸的脑壳,一击即走,简单快速地解决掉它们。
江溯挥起长到,一一砍掉它们的脑袋。
很快,十几只丧尸都倒在地上。
时昼走到锅边,意外发现炭火还有些温度,隐隐几点细碎火光。
这只锅毫发无损,就连煮着的肉汤都是温的。
“它们不怕火,但不喜欢火。”时昼伸出手,看样子还想吃一口。
“可能被污染了。”江溯塞给时昼一支营养液,把锅端出来,肉和汤全倒在柴堆上灭火。
时昼不忍看这场面,转身去给尸体们补刀。
有些丧尸头砍下来后还活着,他们会休眠,不在攻击范围内就不会张嘴咬人。
时昼吃过一次亏,绝不会翻车第二次。
他用剑给每一只丧尸爆头,尖端从眼眶内扎进去,非常省力,只是场面及其血腥。
时昼解决完它们,江溯已经把营地收拾好了,背包整整齐齐。
昨晚上只扒了一只狼的皮,砍下来一只腿的肉。
另一头狼挂在不远处的树上放血,一点也没被波及。
被剖开的狼被丧尸踩脏了,没皮的狼尸几乎被碾成肉泥。
完好的狼尸直挺挺的冻成一条冰棍。
时昼摸摸他的毛皮,毛发仍是柔软的,吸收太阳的光和热,隐隐有些温暖。
“它们对死的没兴趣,”江溯指指不远处的尸堆,“但的确傻的可以,分辨不出装成活物的新鲜食物。”
机器人接过人类手中的狼尸,发现冻得太硬了,不能剥皮。
看着少年白皙的细长脖颈,江溯突然有些后悔拿走时昼的狼头帽子了。
15. 发烧
降落伞太沉太大,他们不能都带走,只能带走一小部分。
江溯把能用的东西都拆下来,绳子和铁丝放进兜里。
再把伞面割出一个一米长的正方形,包裹狼尸,用绳子绑好放在背包上。
时昼就着他割下来的边角料擦干锅子塞进背包。
江溯看他脑袋上冒着热气,热量都从头顶跑光了。于是在伞面上又找了块干净地方,割出一块细长条形一米多长的布,递给时昼。
时昼接过来摸摸,边角粗糙割手。
天实在是冷,他没有选择,只得把伞面围巾围在脖子上。
从脑袋到脸颊脖子,全都遮住,远远看像一只小白蘑菇。
他们向城市所在的西方走去,零零星星遇到几只丧尸。
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看见尸体。
时昼印象中,翠星各种尸体堆积如山,埋都埋不过来。
整个森林诡异的寂静,只有时不时飞起的鸟儿昭示这里仍有活物。
走到中午,他们停下来休整。
狼尸微微解冻,虽然肉冻硬切不动,好歹能把皮扒下来了。
江溯把狼尸挂在树上,从腹部下刀向上剖开,狼尾和狼头尽量保持完整。
认真清理掉狼皮上残余的肉组织后,再用火微微熏烤,加速水分蒸发。
简单处理过后,狼头已经没有异味了,再把狼皮前后对折割开,边角切出圆形的弧度。
拆下一部分伞面上的线,用之前收集的铁丝做针,把两片狼皮缝在一起。
前面是狼头,后面是狼尾,两面都是温暖的毛皮。
一个简单的狼头帽子就做好了,还是漂亮的银灰色。
那匹狼还睁着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时昼试戴一下,非常温暖。
他好像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伸手轻抚狼皮,动作轻而温柔,眼睛亮得好像落满阳光。
少年一身飒爽作战服,却带着个可爱的狼头帽子,脑后还坠着一条狼尾巴。
“你先戴着,等有空洗一洗再晾干,就更好了。”江溯说。
时昼把帽子摘下来,踮起脚尖给江溯戴上。
江溯面部轮廓深邃,戴上并无半点可爱,却威风凛凛。
微小麦色皮肤,白色眼睫,像世代牧羊的异族青年。
江溯个子高,微微低头,这个角度能看到时昼酡红的脸颊。
嘴唇同样红润欲滴,白雾氤氲从唇角逸散而出,朦朦胧胧窒息的美。
这就是人类吗?坚如钢铁,又娇嫩如花朵。
江溯伸出手轻捏时昼脸颊,却意外发现不寻常的高热。
掌心再探向少年额头,如太阳神目光般滚烫。
“你发烧了。”江溯神色紧张。
时昼什么也没说,把帽子抢回来戴在自己头上。他伸出手背碰碰脸颊,满不在乎地说:“应该吧,有退烧药吗?”
时昼简直烧糊涂了,动作痴呆可爱。
江溯边想边从背包里拿出医药箱,给时昼喂了粒退烧药。对方没喝水直接就嚼碎咽下去了。
江溯又拿出一支体温计,时昼乖乖张嘴。
“外面太脏了,扣子解开点,夹在腋下吧。”
江溯说着用伞面围巾包裹住绑狼的那块布,做成一个简易小垫子,让时昼坐在上面。
时昼解开几颗扣子,在寒风中露出素白的胸膛,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江溯急了,赶紧蹲下来给他挡风:“怎么直接就解开了。”
“……挺凉快的。”时昼语速很慢。
江溯把手弄热乎,抬起时昼半边胳膊,温度计夹在对方腋下,再把扣子一个个扣好。
整整齐齐的扣子得到时昼的认可,奖励似的大揉江溯的脑袋。
“你的头是热的。”他说。
“不热那不就凉了。”江溯边说边抱住时昼,给他一点温暖。
少年软乎乎地靠在他身上,滚烫的额头贴在机器人颈间,温热的呼气吐在耳畔。
他们必须快点找地方休息,时昼一夜一上午没睡了,体力严重透支。
江溯抱着时昼,环顾四周。
正午的树林看起来非常暖和,其实只有阳光是暖的,整个冬天,温度都不可能恢复到零上。
好多地方都堆着积雪,要等明年开春才能化掉。
真冷啊,江溯放远目光,极限10公里。
四面望去都是同样的树林,丧尸不多,零零散散稀稀疏疏,都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片刻,江溯缓缓道:“时昼,你说,丧尸会洗衣服吗?”
好暖和,时昼靠在江溯的肩头,迷迷糊糊呢喃一声:“嗯?”
西北方向7.5千米处有一根横着的木杆,上面挂着一条红色秋裤。
似乎是刚挂上没多久,裤脚两条冰溜子,秋裤已经冻硬了,但还在往下滴水。
看不清其他东西了,山是向下的斜坡,那里是视线最高点。
江溯把时昼放在树边,戴好他的小狼帽子。
简单收拾好东西,把大部分东西塞进自己的背包,背在胸前。
轻而少的东西放在时昼背包里,再挂到时昼背上。
出发前,江溯解开时昼的扣子,把温度计拿出来。
38.9度,还真能烧。
江溯给时昼整理好衣服,把人背起来,前后各一个背包,插着三把刀。
机器人在树林中飞快的跑着,吸引了不少丧尸,但他动作快,丧尸都跟不上。
时昼并未发觉,迷迷糊糊趴在他背上。
江溯花了十五分钟跑到那条秋裤前,下面是个山坡,半米高。
江溯绕过去,赫然发现山坡上围着一圈丧尸尸体,构成一堵墙。
一层一层整齐地叠起来,足有几十只。
就算是冬天气味不明显,江溯还是感觉到这里臭味浓度太高了。
或许是阳面容易晒到太阳,尸体也化得快。
时昼干呕几下,硬生生被熏醒。
醒了就太好了,江溯把匕首从大腿绑带中拿出来,塞到时昼手里。
时昼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要不是胃里没有东西,他绝对会吐出来。
江溯拔出长刀,把人和包放在充斥高浓度尸臭的墙里,自己冲到山坡上。
最近的丧尸已经逼近秋裤杆子前了,足有二十多只。
江溯站在杆子后面挥刀,浓腥黑血溅在冻硬的秋裤上。
过了半个小时,江溯才把丧尸都清理掉。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吸引注意力,它们是一股脑扑上来的,同时抵挡二十多只丧尸还是有些吃力。
江溯把刀插在土里,用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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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秋裤擦干刀身。
确定自己身上没沾到丧尸血后,他转身走向尸墙。
里面竟空无一人,只剩下两只背包和两把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难不成被熏跑了?
江溯了解时昼,他就算跑也会拿上自己的包,还会把最沉的带走。
江溯跳进去仔细查看,尸墙不大,既然是人为的,就一定有建造它的道理。
他看了一圈发现问题,坡上竖着一块不起眼的三角形的大玻璃。
脏兮兮的,一半嵌进泥土里,猛然一看只会觉得是垃圾。
仔细观察能发现玻璃后面压着一块和泥土同色的布。
江溯拿开玻璃,拨开那块布,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迎面是许多细枝组成的墙和天花板,呈现出一个弧形,地上铺着好多树叶,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
江溯不假思索的跳进去,里面非常狭小,他只能蹲着。
刚跳进去,脖颈一凉。
江溯立刻举起双手:“我的朋友在哪?”
拿着刀的人没说话,而是用一个圆筒形的东西捅了捅他的腰,示意他往前走。
他有枪。
一瞬间江溯想到六种制服身后那人的办法,刚要发力,却听到一阵呜呜声。
再走一步,面前是一张土床,上面放着好多衣服,像是从丧尸身上扒下来的。
床上盖着一个脏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羽绒被,下面的人痛苦地挣扎着,不断发出痛苦的哀鸣。
“我背包里有物资,吃的喝的都有——”话说一半,江溯出其不意挥出一道背手刀,掌风直破音速,带起几根狼毛。
狼毛?江溯愣住,回头。
时昼戴着狼头帽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眼睛半睁着。
刚刚顶住江溯后腰的“枪”只是一瓶玻璃装可乐。
江溯掀开羽绒被,是一张陌生的脸。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嘴里塞着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眼泪和鼻涕一个赛一个长。
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拼命瞪着,眼圈通红。
“怎么回事?”江溯不由问道。
“她说发烧的人必须绑起来,我觉得把她绑起来也一样。”时昼揉了揉手腕,露出两个清晰的红印,看来也经历了一些搏斗,“她不同意,一直骂我,我就把她嘴也堵上了。”
江溯眨眨眼睛,他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我能喝可乐吗?”时昼摇了摇手里的可乐,上面还浮着冰碴子。
“不能。”江溯夺过那瓶可乐,放在床上,给这位可怜的女士松绑。
“他烧糊涂了,对不起。”江溯干巴巴的解释道,自己都觉得心虚。
女人扯下嘴里的毛巾,擦了擦鼻涕,往江溯那边退了退,完全躲在机器人宽大的背后。
她伸出一根细白的食指摇摇指着时昼,声音越来越委屈,几乎泣不成声。
“他马上就变成丧尸了,还抢我的小零食。”
时昼把嘴里的棒棒糖嚼碎,轻微的下三白看起来有几分凶,看着女人的目光好像在说:我就抢你的小零食,怎么了?
“我都没看见,什么味道的?”江溯露出一个坏笑,转身勾住时昼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舔了一下,“也不给你老公留一口。”
女人表情异常精彩。
16. 过期
“没尝出来。”江溯又凑过去。
时昼一脸面无表情,熟稔且不耐烦地推开他,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树莓牛奶味。”
女人表情复杂: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面对从天而降的狗粮和两个凶狠的陌生男人,她只能无助地抱紧自己。
江溯歪了歪头,天花板太低,也就一米八左右。
机器人完全站直非常困难,这也是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发动攻击的原因。
这么小的空间打起来容易误伤。
这个小房间是在山坡上挖出来的,很像简易窑洞。
天花板是树枝撑起来的,有效抵挡灰土,前提是没人在房顶乱跑。
现在满屋子都是土,和江溯刚刚在上面打丧尸脱不开干系。
室内的空气没有外面那么浑浊,应该有其他出气口。
比室外暖和,但没有任何取暖设备。
江溯环顾一周,决定借住一晚,等时昼退烧再说。
“住这可以吗?”江溯问。
时昼点点头,双眼皮的褶皱因为缺水显得格外深,眼睛也更大了。
他的目光和床头的可乐缠缠绵绵,几乎难舍难分。
时昼的目光在女人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欲.望。眼前两个人,一个是gay,另一个也是gay。
他俩一定不是馋她身子,绝对是想把自己杀了吃肉。
女人恐惧的裹紧被子。
江溯刚想招呼时昼去床上,见状随便拿了个干净点的衣服铺在地上,靠着背包席地而坐。
他拍拍微微曲起的大腿:“来,坐下休息会。”
时昼一开始是拒绝的,但看屋里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只能委曲求全,坐在他腿上。
江溯顺手环住时昼的腰,从背包里拿出一袋水。
尴尬了,这袋水冻得硬邦邦的。
江溯皱眉,他准备装备的时候忘记自己也得吃东西,只带了一个锅,一只碗以及一个杯子。
女人要跟着喝水的话,她用什么……用锅盖?
“虽然带着锅和碗……这位女士,您平时在哪里生火?自己有餐具吗?”
他们还是带着家伙来的!还找她要餐具!女人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真的不想被煮。
时昼摇摇江溯的胳膊,轻声说:“要不喝可乐吧?”
“你问问这位女士可不可以,这是她的东西,用之前要询问的。”江溯耐心的说,像是对待小朋友。
人类缺乏物品的基本占有概念,机器人认真引导学习。
这样的情景在女人面前简直杀人诛心,两个恶霸谈笑风生,自己命悬一线。
恐怕下一句就是:胳膊你吃吗?可以,不过我们得先问问这位女士同不同意。
时昼问:“我能喝可乐么?”
我有选择吗?女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心如死灰。
时昼拿起可乐,对着奇怪的瓶口疑惑了,玻璃瓶身上封着铁制的皇冠盖,他没见过。
江溯见多识广,伸手想给他启开,被时昼拒绝了。
时昼观察瓶口的结构,拿出匕首轻轻一砍,瓶盖瞬间飞了出去,重重嵌进土墙里。
女人捂住耳朵瑟瑟发抖,声音低微:“给个痛快吧!”
时昼喝了一口可乐,转头问江溯:“她在说什么?”
痛快是什么?江溯想了想,回答:“她想让你给她一些东西,这是人类间友好的交换行为。”
时昼明白了,从包里拿出四条不同口味的营养液,一颗薄荷糖,递给女人。
一瓶可乐换一条营养液,一根棒棒糖换一颗薄荷糖,时昼这么打算的。
一条营养液最多维持12小时不饥饿,一颗薄荷糖能提神24小时,一丝困意都没有。
他们买的最贵的牌子,花了不少联盟币。
“选个味道。”时昼把东西递给女人。
女人看着这两种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个银色透明包装,拇指大小的小竖条,里面隐隐透出各种颜色,手感像果冻。
另一个小小圆圆像硬糖,包装同样简陋,连个生产日期都没有。
她顿时明白了,这两个人不准备杀她吃肉,而是要用毒.品控制住她。
女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拿起薄荷糖剥开。
还没扔进嘴里,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喵了个咪的,这糖熏眼睛。
“这个不能嚼,要一直含着,直接吃下去会胃痛。”时昼提醒道。
女人泪眼汪汪,这毒.品剂量得多大啊,还不能直接吃。
她委委屈屈地把糖放进口中,差点吐出来。
薄荷糖十级清凉感,直冲天灵盖,七窍贯通,冬天吃刺激极了。
时昼一脸莫名,看向江溯。
他不理解,为什么她要马上吃,是困了吗?
“她可能想守夜。”江溯耸耸肩,“毕竟我们都很久没有休息了,不是吗?”
时昼好像懂了,看她迟迟不拿营养液,挑了个自己喜欢的咖啡味塞给女人。
女人被辣得鼻涕都出来了,大着舌头含混道:“这个也要?”
“饿了再吃。”时昼看着她脸上的鼻涕,又递给她一张纸巾。
女人低头接过,握着手中洁白柔软的纸巾,顿时泣不成声。
她已经两个星期没用过纸了,根本就没有纸。
大冷的冬天只能用冰凉的水,树叶子都没了。
时昼其实想睡觉了,看着女人这么激动,不由愧疚:“饿很久了吗?”
女人点点头,从土墙角落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哗啦啦倾倒在床上。
时昼被眼前五颜六色的包装纸震惊了,全都是零食,花花绿绿,琳琅满目。
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贫富差距,沉默了。
“越吃越饿?”江溯拿起一包威化饼,“这些吃不饱吗?”
“不是,都过期了。”女人面如土色,一脸生无可恋,“吃了就窜,还没纸。”
“现在是什么时候?”时昼拿起一袋鸡爪,已经微微胀气了。
零食上印着的日期都不一样,分辨不出日子。
“记不得了,好像快过元旦了。”女人擦擦眼泪,“你们想吃就吃吧,真的窜。”
“可乐也过期了吗?”江溯问。
女人点点头:“全是过期产品,放心,不过期到不了我手里。”
“过期是什么意思?”时昼问。
“这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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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知道,不舒服一定跟我说。”江溯答。
“嗯,有点困。”时昼打了个哈欠。
“躺我这睡会吧。”江溯摸摸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还有点烧。
时昼靠着江溯闭上眼睛,陷入沉沉梦乡。
“这些零食是怎么回事?”江溯抱着时昼,低声问她。
女人和盘托出,她是外市来找工作的。
病毒爆发前夕,物价飞涨,食物供应不足。
城市封锁后,她被困在城里,没有生计,就跟哥们一起倒腾临期食品。
他们在城郊租了一个仓库保存临期食品,便宜价从各大商店超市收购,再打包卖给消费者,赚差价。
因为物价高,后面他们原价卖也赚得盆满钵满。
都是临期食品,隔几天就有大量过期零食,他们就把这些零食拉到树林里,就地掩埋。
后来病毒爆发,城里丧尸密度太高,又有小团体□□,求生艰难。
哥们带着她逃了出来,这附近埋了很多过期零食,只有他俩知道位置。
旁边正好有个房屋废墟,是那哥们倒塌的祖屋,井里有没被污染的井水。
他俩在这里暂避,尸体在外堆成墙,就不会受到丧尸袭击了。
两人平时喝井水,吃变质食物。
由于他俩出来匆忙,没带火柴和打火机,也不会生火。
没有火种不能烧水,不知道是水有问题还是过期食品有问题,一直拉肚子。
那哥们拉哭了,一个星期前说自己要出去找吃的,再也没回来。
也因为不能生火,太冷了,女人就忍着恶心把丧尸衣服扒下来取暖。
这几天鼻子已经熏得闻不到味了。
她还生理期,唯一一条贴身衣物洗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干。
女人如泣如诉,江溯满脑子想的都是:秋裤没了。
江溯了解到不能生火不是没地方,而是真的没有火种后,准备生火。
时昼睡得很熟,江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下他,陷入两难。
女人举手自荐,主动说:“只要不让我出去捡柴火,干嘛都行。”
江溯微笑:“那麻烦您把背包从院子里拎回来吧。”
女人咬咬嘴唇,还是套上外套爬出去。
走到院子里,她有一瞬间逃跑的念头。
鉴于外面都是丧尸,自己还吃了两个歹人喂的毒,只好灰溜溜地拿起包回去了。
背包拿到手,里面虽然没铲子,但有刀鞘,挖洞足够了。
女人在对面墙上挖了个浅浅的洞,又把天花板的树枝拆下来,放在洞里。
然后拿出打火机点火,木柴有些潮湿,依然着了起来。
在江溯的指挥下,女人把锅和狼尸从包里拿出来。
冻硬了不好切,她力气小,江溯接过来,在尽量不抖动身子的情况下,割掉一条狼腿。
然后把整只狼腿放进锅里,再放一包水。
锅太小了,盖不上锅盖。
江溯查看背包,水袋只剩下三袋了。
好在之前喝完的袋子都没扔,他们带了净水药片,可以装些井水带走。
暮色降临,狼肉终于熟了。
时昼也醒了。
17. 火炕
锅里的狼肉发出鲜嫩的肉香,女人看着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喝一口汤就好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中的肉。
江溯皱着眉,他和时昼应该记得两把匕首至少藏起一把,用来切割食物。
现在两把匕首都翘过丧尸脑壳,消毒几遍都难以克服心理的恶心感。
时昼面无表情拔出匕首,江溯匆匆拦下:“匕首脏的,砍过丧尸。”
于是三个人一起看着锅犯了难,没有餐具……
还是女人想起来,她有一些一次性筷子。
江溯熟练的使用筷子把肉分开,狼肉耐嚼弹牙,他用上巧劲,四两拨千斤才把狼肉分开。
时昼拿碗,江溯用杯子,女人用锅盖。
因为锅盖容量最大,江溯顺手也把骨头给她了。
女人看着面前拳头般大小的狼肉,和小臂一样长的狼骨头愣住了。
她眼眶一酸,热气遮住眼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时昼筷子用的很别扭,吃几口,肉就掉到碗里。
江溯恨不得上手去喂他,时昼不同意。
在第三次狼肉掉进碗里,差点弹到地上后,时昼终于妥协了,乖乖张嘴,只负责嚼。
江溯把狼肉用筷子拆解成小块,一口口吹凉,递到时昼嘴边。
时昼对被人喂这件事很抗拒,又生着病,耳朵通红。
“这是病人该有的待遇。”江溯嘟囔道,说着说着还用脸颊碰了碰时昼的额头。
好像不那么烫了。
女人很快就吃完狼肉,啃骨头解馋,吃饱后对狗粮就不那么敏感了。
看着两个帅哥贴贴竟然觉得赏心悦目。
江溯借着喂时昼的机会,把自己那份也给时昼吃了。
吃完肉他们分食肉汤,时昼用碗喝,江溯用杯子勉强喝,女人干看着。
时昼吃多了,喝不下,喝了几口就把自己碗里的肉汤倒到江溯杯里。
抽出一张纸巾把碗沿搽干净,递给女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女人何止不嫌弃,简直感激死了,她这辈子都没喝过狼肉汤。
而且她连丧尸的衣服都不嫌弃,又怎么会嫌弃一个小帅哥的碗。
时昼吃完又有点困意,看着乱扔在床上的零食发呆。
“别想了,能吃的我都吃掉了。”女人抽噎着说,趁着两人不注意,把剩下的肉汤一口闷了。
“扔了吧,占地方。”眼不见心不馋,谁不想吃完饭来点小零食呢?
江溯边说边把过期零食从窗户里扔出去。
大多是面包,薯片以及各种网红零食。还真的不能吃了,好多都发霉了。
江溯顺手把沾着丧尸体.液的衣服也扔了不少,只留几件看着还行的。
扔完垃圾,屋里情况变得好一些了。
这么狭小的地方塞了三个喘气的,江溯想,还好我不是呼吸氧气,我是呼吸二氧化碳的,不然这小屋真的太闷了。
他用树枝扫扫土床上的灰,惊讶的发现:“这好像是炕?”
“我老北方了我能看不出来?”女人几步跑过来,土床离地面只有手掌长度那么高,低矮极了,边角圆圆的。
江溯伸手敲敲床面,发出空洞闷窒的声音。
女人眼睛亮了:“真的是炕!”
土床不过一米宽,另一边埋在墙里,看来是老房子坍塌后,炕被埋住了。
而且烧柴的那个洞口也一起被埋墙里了,这才没看出来。
江溯拿刀在炕边一捅,表面的黄土掉落后,居然捅进去一块土砖。
他把砖拿出来,赫然发现下面是空的,弯弯绕绕是走的烟道,内里呈现出一种烧过很多遍的黑褐色。
他们把房间里所有树枝拆下来,折成大小合适的长度,放进土炕中,用废纸做引子点火。
很快土炕内就噼啪作响,刚烧起时还冒了一些黑烟,还是柴火不够干。
但现在天已经黑了,不能出去捡柴火,只能委屈一下。
烧了几分钟后,不冒烟了,柴火稳定燃烧,摸摸炕已经微微热乎了。
唯一愁人的是,热空气让屋里丧尸衣物的味道过于明显了,时昼和女人都吃了不少,几乎要吐出来。
他们只好把丧尸衣服都扔到洞外面。
羽绒被脏是脏,居然没什么异味。
“因为是我的被子。”女人说。
于是他们把羽绒被铺在床上,这样炕更容易热起来。
女人之前用饮料瓶储存了一些井水,锅下的柴火堆里还有一簇火苗,坚强的燃烧着。
江溯把水放进锅里,盖上锅盖,三袋冻得硬邦邦的纯净水放在锅盖上。
这些水不会烧开,至少不那么凉,明天可以到处来洗洗脸。
底下还有很多炭,明早起来也能接着烧水。
冬天实在太冷了,他们仨都挤到床上取暖。
他们把所有柴火放进炕里,塞上砖头,只露出一小块空隙,这样烧的更久。
江溯躺在靠近窗的一边,女人躺在靠近墙的一边,时昼躺在中间。
床只有一米宽,三个人被迫挤在一起。
屋中央柴火的焰光十分明亮,温暖的昏黄色光芒笼罩着小小的房间。
老炕非常好用,柴火不多也能烧的非常热。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女人躺在床上,眼泪哗哗往下流。
她把上身穿的蓝色小棉袄脱下来,盖在身上。
红色秋衣还算干净,裤子是一条满是尘土的黑色牛仔裤。
看来和红秋裤还是配套的。
女人接触到江溯的目光,羞涩的解释:“本命年。”
江溯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是人类特有的一种行为,表示对命运的敬畏。
时昼没听过,不由问:“本命年是什么意思?”
“翠星人12岁一个节点,每12年过次本命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穿贴身的红色衣物。”
“你才十二岁?”时昼转头看向女人。
少年目光纯净,黑发柔柔地垂落下来,五官精巧。
他把小狼帽子抱在怀里,只是随口一问,声音并无波澜。
偏偏这样的脸最好看,没有表情,极致静态的美丽。
女人呼吸一窒:“我成年了。”
时昼算出她至少二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对他来说还很遥远。
他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平静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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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成年了。”
江溯转过身,半揽住时昼,胳膊随意地搭在少年腰间。
胳膊撑起脑袋,从时昼头上望过去。
只觉得这俩人的对话好无聊,好没营养,能不能说些有意思的。
女人把这当成宣誓主权,仿佛当头棒喝,瞬间清醒。
他俩是基佬,他俩是基佬……女人默念,但还是抑制不住熊熊的八卦之魂,不过脑子地问:“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把时昼问住了,他们怎么在一起的?他们好像没在一起。
于是他摇摇头。
江溯幽幽道:“时昼需要一个伴侣,而我正巧有空。”
女人大为震惊,gay圈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这么年轻就相亲啊。而且看起来还挺搭的,攻受分明。
“他叫时昼,我叫江溯。你叫什么名字?”江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
“娇娇宝儿。”女人说。
“……听起来个不像名字。”江溯表示他充分了解翠星人的起名手法,这就不是姓氏,更像网名。
“好吧,秦娇宝。你们可以叫我娇娇或宝儿。”秦娇宝提到自己的名字,一脸便秘。
“好的老秦。”江溯笑。
“你好小江。”秦娇宝回击。
时昼看他们聊得很欢快,面无表情加入其中,声音没有意思感情:“你好,娇娇或宝儿。”
江溯的笑容瞬间凝固,压低声音,凑在时昼耳边道:“不能喊别人小名,记住你的身份。”
“她说的,娇娇或宝儿。”时昼一头雾水。
“你都不喊我小名!你怎么能喊别人小名。”江溯委屈极了。
“你有小名吗?”时昼只是说出事实。
“那你现在给我起一个,不然就得叫我……咳咳,你的身份应该叫的称呼了。”江溯微微羞涩。
“我没有身份……”时昼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太严谨,“他们叫我红色暴动犯,这个算么?”
江溯立刻捂上他的嘴:“别说了,这是机密。”
秦娇宝听着他俩说话笑得乐不可支,真是一对中二的小情侣。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时昼很快睡着了,江溯也跟着休息睡下。
只有她自己,躺在温暖的炕上,盖着唯一的小棉袄,却毫无睡意,睁眼到天明。
鸡鸣时分,时昼睁开眼睛。
炕里的火早就熄灭了,但身下还是温暖的,屋里也比昨天暖和了不少。
秦娇宝贴在墙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满眼血丝。
“半夜好像有动静。”她小声说。
提心吊胆一夜,又睡不着,也不敢打扰时昼他俩休息。
时昼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房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时不时有土落在床上。
不是秦娇宝杞人忧天,树枝做的天花板都被他们拆下来烧了。
她真的担心天花板掉下来,不是他们被砸死,就是被丧尸咬死。
时昼轻轻推了推旁边的江溯,机器人正在休眠,受到碰触立刻睁开眼睛。
头顶上的晃动更厉害了,伴随着断裂声,一道裂痕从墙角绵延至中心。
“快跑!”
18. 圈套
一瞬间,江溯护住时昼,时昼抽出匕首,秦娇宝缩在墙角抱紧自己。
一秒,两秒,三秒。无事发生,断裂没有继续。
刚想松一口气,天花板上的动静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秦娇宝不敢出声,对口型道:“跑吗?”
江溯打手势:你们先去锅那边躲着,我出去观察一下。
手势还没打完,时昼已经蹿出去了。
他一个翻身下床,捡起地上长剑,一脚踹倒玻璃,从小门洞中一跃而出。
时昼动作幅度虽大,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唯一制造的噪音就是玻璃倒在地上的声音,玻璃竟然没碎。
还不知道时昼退没退烧。江溯铁青着脸,也拿了刀追上去。
秦娇宝有样学样,拿起剩下的那把刀。
她试着把它从刀鞘中拔出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愿。
并不是她力气不够,是麦柯斯给刀做了指纹识别系统,除了时昼和江溯,其他人就算拿到刀也无法使用。
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下来,许是烧火的原因,房顶覆盖的老黄土变脆了。
秦娇宝忐忑地蹲在墙角,抱着他俩的背包,准备房子一塌就冲出去。
此时时昼已经跑到山坡上了,来者不是丧尸,而是两匹狼。
狼王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声,眼中带着仇恨的光芒。
少年扶好狼头帽子,这个动作在狼王眼里简直是挑衅,顿时猛扑上来。
时昼拿起还在鞘中的长剑,并不出刀,一个后撤步拉开距离,引它们离开房顶。
一天不见,两匹狼看起来比之前更憔悴了,阳光照得它们更加瘦弱。
看见时昼手上有刀,它们掉头跃进丛林。
时昼速度快,刚刚可以立即杀死它们。
但他为了保证狼皮的完整,决定周旋片刻,才没有马上出手。
之前宰了两只狼,一只被江溯割喉,一只被时昼扎中脑壳。
割喉那只就是他头上戴着的帽子,几乎没有瑕疵,美观保暖。
狼快跑远了,时昼迈开长腿追上,江溯跑过来时没看见狼,只看见时昼的背影。
机器人偷偷开挂,几秒钟就追到了。
人很难追上狼,但这两只狼是来找他们复仇的。
它们一直保持在人类能追上的速度。
跑了不到一分钟,原因揭晓。
不远处树下躺着一只耕牛,奄奄一息。
几只丧尸跪在它身上,撕扯着牛的内脏,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两只狼就在不远处看着,目光几乎在挑衅。
它们想借丧尸之手杀掉两人。
这是明显的圈套。
可狼的智商有限,耕牛对丧尸的吸引力明显更大,几乎没有丧尸发现时昼他们。
而且就算是没有耕牛,拿着武器的人类也很容易干掉这四五只丧尸。
对狼来说,这些丧尸无比恐怖强大,才想出这样的主意。
它们很聪明,但对时昼他们来说,仅仅几只丧尸,构不成威胁。
江溯走上前去,拍拍他时昼肩膀:“回去吧。”
时昼不假思索:“我去追狼,你先回去。”
你追不上的,江溯想,于是他下决定道:“我去追,你先回去。”
话音未落,几只丧尸突然转过头,向他俩这边跑过来,看来那只牛断气了。
“不追了。”江溯拿起刀挡在胸前,跃起半步,砍掉一只丧尸头颅。
时昼没有回答,沉默地拿起剑,砍在丧尸肩上。
出来匆忙,时昼的衣服却一丝不乱,姿态笔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溯忽然觉得他带着狼头帽的背影有些落寞。
少年紧闭双唇,目光并无波澜,机械地处理着几只一起扑上来的丧尸。
江溯大声吼道:“我去追狼!还有三个,时昼,你行吗?”
“可以。”时昼对着空气点头,又斩下一颗丧尸头颅。
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在说:你快点去,晚了丧尸都杀光了。
江溯看着远处观望的两匹狼,提速追上去。
时昼和江溯拎着狼回来时,秦娇宝已经在准备跑路了。
她腾出一只背包,放了一些昨晚锅里没烧开的井水,用饮料瓶灌的。又把已经化冻的狼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塑料袋装起来。
她把不认识的营养液、不知道能不能喝的水袋,以及不认识的工具都放进另一只背包里,不准备带走。
时昼和江溯一人拎着一只被割喉的狼尸钻进洞里,把秦娇宝抓个现行。
江溯把新的战利品扔在地上:“这么喜欢就接着干啊。”
秦娇宝赔笑道:“小江哥,我这不是想做点饭,等着你们回来嘛。”
“住口,老秦。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妹妹。”江溯拿出背包翻看,东西都在,分配方式倒是能看出秦娇宝是个不识货的东西。
有用的几乎都不准备带走,水没烧开的,肉是生的。她自己出门估计活不过一下午,窜稀也窜死了。
于是江溯问她:“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留下?不想走,我们会给你留下食物和木柴……”
秦娇宝还没回答,甚至江溯还没说完,时昼就面无表情替她回答:“跟我们走。”
秦娇宝之前就有打算,她一定要离开,自己实在忍不了这么低劣的生活环境。
听到时昼这么说,她顿时星星眼:“哇,好霸气!”
江溯感觉怪怪的,但他想不通是哪里怪,便问道:“为什么?”
“战利品。”时昼指指狼头帽,又指指秦娇宝。
江溯皱眉:“……难道你被一年只上一次的星盗课影响了?抢到就是你的?”
时昼歪头:“有这门课?”
江溯刚想说有,看到时昼眼底微微笑意,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他承认有这门课程,就证明星盗课对自己的影响比对时昼的影响大。
星盗课在班里是个经久不息的笑话,授课老师仅有一个名誉教授头衔。
据说早年当过星盗,作恶多端,曾经徒手踏平一颗星球。
但真正的星盗还在联盟监狱里关着,戴着蓝色项圈,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这老师一年上一次课,一年吹一次牛,成为学生之间心照不宣的笑话。
想到时昼颈上的项圈,像一个不定时炸弹,悬在两人头顶。
江溯沉默了,笑意渐渐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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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折腾一早上,肚子饿了,时昼拿出营养液分发。
秦娇宝立刻捂住心口,学到之前的教训,赶紧问他:“这个吃了会怎么样?”
“一天不饿,忍一忍两天也行。”时昼说。
秦娇宝小小地惊叹一声,没告诉时昼自己手里还有一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老弟。”
“为什么他是弟,我是哥,我长得老吗?”江溯故意逗她。
“不老不老,青壮年青壮年。”秦娇宝嬉笑道。
江溯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俩一样大。”
秦娇宝嘴巴张成O形,江溯也是帅哥,非常帅的那种,但看起来就是很成熟,轮廓深邃,肤色微深。
而且他个子高,宽肩窄腰,挺大一只。
时昼和他比起来简直小了一圈,但看长相,活脱脱一个未成年。
戴上狼头帽盖住刘海后,更像一个小姑娘。
他俩斗嘴时,时昼已经开始处理狼尸。
他不会弄,就学着江溯的手法一刀扎进胸膛,血顿时喷了出来。
鲜血溅在半边脸上,表情还是懵的。
满手鲜红,神情却如稚子般纯净。
时昼轻而缓地眨眼,不理解为什么,抬起头一脸茫然。
“还没放血呢,我来就好。”江溯赶紧拿出一张纸,擦擦时昼的脸。
时昼抬起胳膊,目光看向别处。
表情微微出神,像极了玩水后被主人一脸怜爱地擦着毛的猫猫。
一旁的秦娇宝看着他俩,嘴角微微翘起,一脸憨笑。
太帅了太帅了,各有各的帅。
可惜是gay。
笑容又凝固在脸上。
江溯才想起来没给时昼量体温,现在都快中午了。
他一脸谨慎地拿出温度计,背着秦娇宝解开时昼的扣子帮他夹好。
机器人一脸严肃神情,生怕女人看到一点。
“小气。”秦娇宝衡量一声转过身去。
江溯不确定翠星人认不认识时昼那个项圈,要是认得就糟糕了。
时昼任由他摆弄,不一会儿体温就量好了。
“37.1。”江溯把体温计收起来,“睡前再量一次,算是退烧了。”
天色不早了,三人分工合作准备物资。
江溯处理狼尸,时昼捡柴打水,秦娇宝打杂。
江溯首先要把狼血都放掉,内脏剖出来。
这些要在房子外面处理,而且要埋起来不能留下太大味道。
狼尸被他吊在秦娇宝的晾衣杆上,在底下挖个小土坑,狼血一多,就立刻埋起来。
引来的丧尸不多,几下解决,扔到山坡下面的丧尸墙上。
丧尸墙实在是太臭了,剩下的工作只能在屋内进行。
屋里的空气虽浑浊但没有异味,老房子遗留烟道有效通风。
江溯把狼皮放在柴火前烤着,再拿出狼肉剃掉骨,秦娇宝切肉洗肉。
两头狼算上昨天剩下的,拢共足有几十斤。
不是所有肉都要烧熟,为了储存,他们只把昨天剩下的那部分煮熟,和另外两只狼的肉全扔到室外冻起来。
这些狼肉不仅能供他们食用,还能用来交换其他食物,救更多人。
19. 异性
屋里两人积极干活,外面的时昼也不堪落后。
很快就捡了不少干柴,还是品质很好的那种,效率比机器人都高。
本来江溯想让时昼在屋里切肉剔骨,自己出去吹风。
可他待了一会就觉得屋里太热了,想光膀子。
少年伸手解开一颗扣子,露出素白的脖颈——
在秦娇宝希冀的目光中,江溯飞扑过去替他扣上扣子,又给时昼戴上小狼帽,打发他去捡柴火。
江溯理想准备是,他们用火炕烧些木炭,比柴火更方便携带。
然而江溯刚剔完一只狼的骨头,时昼捡的柴火就多到堆起一小面墙了。
江溯只好让时昼再去打点水。
水井在屋后不远处,用绳子和木桶把水拎上来。
之前打水的都是秦娇宝那个哥们,好像叫什么冯俊义的,小伙子担负起打水的重任。
秦娇宝只打过一次水,吓得不轻。
打水不难,但屋后对着森林一览无余,常常能看见丧尸。
时昼打水中途就把看到的丧尸杀掉,水打够后干脆在附近巡逻,见一个杀一个,管杀不管埋。
夜幕降临前,三人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洗漱完毕,终于可以歇下了。
火炕一刻不停地烧着木炭,炕面热得烫屁.股,小屋里暖烘烘的,散发着肉汤的香气。
江溯坐在炕头做狼头帽子,秦娇宝躺在最里侧睡觉。
时昼还是光了膀子,作战服是最好的保温材料,衣料覆盖的地方可以抵御零下三十度的低温。
他们仨烧暖的小屋得有二十几度,实在是太热了。
时昼把腰带扎紧,上衣脱下系在腰间。
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背心,项圈明晃晃地挂在脖子上。
黑色衣物黑色项圈,衬着过于白皙的皮肤,凭空生出一种非礼勿视的意思来。
江溯拿他没办法,用狼皮边角料把秦娇宝的眼睛蒙上了。
秦娇宝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气得大叫:“妈呀,谁稀罕看你老婆啊!姐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全光的帅哥都见过不少,光个膀子还藏着掖着,跟要你命了似的……”
秦娇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薄荷糖威力太大,一整个白天都是精神的。
此时一闭眼睛,顿时困得不行,话没说完就开始打呼噜。
联盟睡眠舱隔音效果很好,时昼没听过别人打呼噜的声音,表情微微好奇。
声音不大,很有节奏,此起彼伏,铿锵有力,就是听多了有点烦。
江溯用丧尸衣服上的别针改造成针,从伞面结实的布料中抽出线,穿针引线缝狼头帽。
他看时昼的表情可可爱爱,故意忽悠道:“平时睡觉自己听不到吗?你睡着也打呼噜,跟电钻似得,震天响。”
时昼看着他,无法分辨他话中的真伪,便不回答,转身看着锅下的火焰。
锅里烧了好几锅热水,他在旁边守着,晾凉再装进饮料瓶和之前喝空的水袋里。
还好能储水的容器不多,等这锅水凉了就能灌装。
江溯缝好两个狼头帽,其中一个是狼王的稍大,他戴着正合适。
另一个正常大小,因为鸟枪换炮,工具升级。
新的狼帽针脚更密,又用火烘烤过,后两个帽子明显更好。
江溯提议时昼用新帽子,把旧的给秦娇宝。
时昼不同意,他好像终于对自己的东西终于有占有欲了,不肯让别人戴。
江溯只好把他的帽子重新加固下,三个狼头帽一起放在火边烘烤。
夜深了,两人睡下,还是昨天的位置。
时昼怎么睡都不舒服,炕上太热了,穿着衣服很难受,但又没有被子,不穿衣服还冷。
衣服是连体的,旁边躺着一位女性,他不方便把裤子一起脱下来。
江溯希望他睡的舒服点,一本正经地撒谎:“其实Omega和人类女性差别不大,没必要避嫌。”
时昼摇摇头:“我读过人类生理学历史。数千年前,人类没有ABO性别之分,只有最基础的男女性别,无固定发情期,唯有一种结合方式,男女自然结合。”
“翠星的人类不知什么时候起,在进化树上停滞了。他们不像我们有六种性别,而是只分男女。所以在秦娇宝眼中,我是异性。”
“翠星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所以在这里,请收起Alpha的臭脾气,江溯只是一位普通人类男性,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Alpha。”
“你说错了,还有一种结合方式,男人和男人。”江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时昼的脸颊,“Alpha生来骄傲,只为一人低头,他的伴侣。”
时昼低垂眼帘,错开他的眼神,忽闪的火光照不清表情。
良久,江溯才听到他的声音:“不是所有的Omega都想臣服。”
那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语速又快又急,仿佛没有说过,只是一缕微风吹拂而过。
若不是江溯是机器人,他都以为自己在幻听。
时昼在逃避,逃避他的悲伤。
还是有一瞬间想要挣扎,才会说出来吧?江溯知道这种无力感,命运女神做下的决定,没办法更改。
就像时昼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一样,他也没得选。
没有人问过江溯,想不想当一个机器人。
时昼很早就认命了。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若干痛苦,他都毫无异议地接受。
任何事情。从看着人类争斗长大,到飞船上漫长的两个月,再到穿着拘束服每天被各种学家研究的三年,他都平静的接受了。
包括自己分化成Omega这件事。
无知者无畏,上一世,他是乐观的,直到深入泥潭,终于知晓身不由己的恐惧,时昼才第一次觉得难以接受。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不管他同意与否,他都能挣扎一下。
唯独作为Omega这件事,他无法挣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堕落,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快乐地在他最痛苦的灵魂深处,起舞,跳跃。
一鼓作气再而衰,这一次,时昼知道自己会分化成Omega,反而开始怯懦了。
两人默默无声,空气里窒息般沉默,有太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操蛋的世界,江溯心中忽然生起逆反心理,他要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时昼,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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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哼哼嗞嗞嗡嗡——悲伤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秦娇宝翻了个身,又像电钻一样打起呼噜。
时昼动了,抬手——江溯一瞬间以为他要捂死秦娇宝——脱下上衣,然后趴着睡下,上衣盖在背上。
联盟课程中有种忍者特训,据说古时忍者可以在房梁上伺机而动数天,只为刺杀目标。
其中一项训练就是随时随地用各种姿势睡着。
时昼很有天赋,睡着的速度像晕过去一样快。
但他那门课分数不高,因为睡眠质量太好。
好处是小睡片刻体力充沛,坏处是别人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醒来警戒,他一直睡到下课被叫醒。
那天时昼在树上蹲着也能睡着,靠着树干也不容易掉下来。
但翠星的冬天太冷了,在那么寒冷的室外睡觉,很容易就再也醒不过来,在睡梦中冻死,毫无察觉。
江溯侧过头看着他,时昼睡觉没什么声音,只有生病的时候呼吸才有点重。
今晚他呼吸平稳,几乎没有声响,眼珠不转,看来没在做梦。
江溯勾起少年一缕发尾,在指尖缠来绕去。
手腕露出一截,上面套着结婚那天时昼当戒指给他戴的红色发绳。
为了不把时昼的头发揪秃,江溯玩了一会就休眠了。
鉴于今早发生的意外,他并没有完全休眠,保留声音连接,听了秦娇宝一晚上的呼噜。
第二天醒来,江溯觉得就算是自己机器人,也会逃不过人类的精神攻击,看着秦娇宝的眼神越来越凶狠。
把这娘们闷死算了。
或许是江溯杀人般的眼神起到了作用,今天早上时昼换衣服的时候,秦娇宝主动捂上眼睛,不敢乱看。
时昼嘴上说着他在秦娇宝眼里是异性,其实Omega的思维定势让他以为,自己才是异性该避着的那一个。
其实应该是他避着秦娇宝吧。
看着女人嗷呜一声,娇羞地蒙住脸,小眼睛从指缝里转来转去,时昼又有些迷糊了。
“要不还是杀了吧,带走多麻烦。”江溯若有若无的说,但没指名道姓。
秦娇宝立刻翻身下床:“小江哥,柴火我背吧?”
江溯点了点头,这女人还是识相的。
他们吃过早饭,把带不走的水都喝掉,准备出发。
时昼和江溯背着背包,里面满是肉类和水,足有几十斤,非常沉。
秦娇宝用羽绒被把木炭抱起了背着,看起来好大一包,其实比木头轻多了。
尽管这样,她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江溯看了直摇头,也就是女人运气好,在丧尸爆发最残酷的时候躲起来了。
就她这个小体格,绝对落地成盒没跑了。
据女人估算,现在距离丧尸爆发开始那天,有半个月左右。
如果要进城的,一定要避开有食物的各种建筑。
那里肯定被幸存者占据,他们不缺食物,贸然过去肯定会起冲突。
时昼则持相反的看法,他准备深入那几个地方,从幸存者手中套取各种情报。
两人不约而同投向目光,压力给到江溯这边。
20. 稻草
一行人本来想直接前往西边的城市,秦娇宝提议说,可以先到北街城郊看看。
她和冯俊义租的零食仓库在郊区。
那里到市中心也就几公里路,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而且还有许多别墅,可能没被丧尸侵占。
高档小区住户少,安保系数也高,就算已经沦陷,丧尸也比城里少太多。
时昼的目的是收集情报,找到当年爆发丧尸的基地。
当时他太小了,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和名字。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可以去碰碰运气,于是时昼同意了秦娇宝的提议。
江溯心想,一个星期不回来,冯俊义很大可能已经死外面了。
要不就是仓库那边既安全又有补给,这人直接抛弃秦娇宝,索性在仓库住下。
一行人向西走,边走边聊,多数是秦娇宝在说,小嘴一直叭叭。
这座城市名叫加尔刚蒂亚。
末世前它只是一座普通的地级市,人口三百万左右。
丧尸病毒爆发时,的确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可几个月前就有外市新闻报道,疑似狂犬病人暴动,当街袭击无辜路人。
很快消息被封锁,像一块石头落入海中,不再溅起水花。
同时加尔刚蒂亚也被限制出入,一切外来人员都不能进来。
无法出入就代表只能自给自足,秦娇宝回忆那至少有三四个月,无比黑暗漫长。
她那时为了谋生,被迫当零食贩子,睡在仓库里。
她想尽办法在瘫痪的经济中提高销售额,为此还不惜脸面,搞过直播。
秦娇宝直播打包过程,网友云挑选。
冯俊义当过外卖员,打包完毕,就立刻出发送货上门,所以他俩的生意越来越好。
因为消息灵通,冯俊义也是最早发现丧尸爆发,带着秦娇宝逃出来的第一批人。
她这么说,时昼还挺想见见冯俊义的,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下山路上树林越来越少,丧尸越来越多,一座城市渐渐显现出来。
三面高山环抱,远远地,能看见灰黑色的城市边缘。
那是一道连绵不绝的钢铁城墙,足有五十米高。
时昼停下脚步,直直盯住几秒,转头问秦娇宝:“你确定那几个月没有大批外来人员出入?”
秦娇宝斩钉截铁:“冯俊义天天往城墙根跑,就是有人进来,也少之又少。”
“既然早有准备,城市规模这么大,患者仅有几例的话,丧尸病毒就不可能大范围爆发。”江溯皱眉道,“而且这么高的城墙,从外界侵入的可能性极小。”
“真的是一夜之间,毫无征兆。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有丧尸病毒的存在,我和冯俊义先逃出来,还是有客户偷偷告诉他小道消息。”秦娇宝叹气。
江溯提出疑问:“那外面的丧尸是怎么回事,树林里怎么可能这么多?”
秦娇宝摊手:“里面的人出不来,给城墙炸了个口子呗。”
“丧尸爆发后吗?”时昼问。
“当然是爆发之后啊,要不炸城墙干嘛。如果不是逃出来了,我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秦娇宝脸色苍白,“那天信号突然断掉,没法直播。冯俊义出去送昨天夜里的一单,我还在被窝里睡觉。他把我揪出来,拉着我往外跑,外面全是疯跑的人和丧尸。幸好仓库在郊区,离城墙很近,这才逃出去的。”
后来跑到林子里的丧尸几乎都是从那个洞里出来的。
加尔刚蒂亚人口密度颇高,危险极大,秦娇宝仔细想想又后悔了,城外才最安全。
但世界已经沦陷了,她无处可逃,只能背着木炭跟着时昼他俩。
走了几个小时,秦娇宝已经远处路过的丧尸免疫了,视而不见,努力当瞎。
不像刚出来那会,远远看到一只丧尸就哇哇大叫,哭着走不动路。
江溯腿长,时昼走得快,两人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等秦娇宝一会。
表情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秦娇宝渐渐体力不支,却一刻也不敢停。
气喘吁吁地跟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丧尸拱了腚。
“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换个阵型。”秦娇宝终于扯住时昼的衣襟,“前后阵型最安全,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吗?前面一个开路的,后面一个殿后的。时昼昼,去姐身后怎么样?”
“我觉得三角阵型最安全,咱们仨形成一个紧密的三角,无论哪个方向遇到丧尸,都能及时反应过来。”江溯揽住时昼的肩,冲着秦娇宝扬扬下巴,“老秦呐,我看你资历最长,你打头阵怎么样?”
秦娇宝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就见时昼轻抖肩膀,滑开江溯的手臂,自顾自走远了。
江溯揪着秦娇宝的帽子,连人带包追了上去。
望山跑死马,三人走到中午也没赶到城墙脚下。
天黑之前必定到不了了,越靠近城门丧尸就越多,露天过夜危险至极。
时昼和江溯在哪蹲一晚上都行,可秦娇宝要是在树上呆一夜,很大可能撑不到天亮。
时昼这体格都发烧,她估计直接冻死了。
时昼提议到高速路上找个交通工具,运气好天黑前能到。
江溯没意见,着急的是时昼又不是他,到时候一无所获再返回来也不是不行。
秦娇宝不敢有意见,全票通过了。
三人休整片刻,重新出发。
走了一个多钟头,他们终于摸到高速路的边,不远处就是一座收费站。
上面用红色的翠星字体写着“加尔刚蒂亚收费站”。
秦娇宝开心的跳起来:“我们可以在收费站过夜了!”
不只是收费站的透明的小亭子可以住,旁边还有一栋三层建筑,说不定能有幸存者。
高速路有两条,一条进城一条出城,中间有两条绿色的铁丝网,铁丝网中间是一排四季常青的松树。
也因为这排松树,哪怕撞破铁丝网,也几乎不可能更换车道。
进城的高速路一边是道行树,另一边是一个斜度很高的石坝。
石坝六七米,上面是火车道,进城的车道还算畅通,不少人逆行成功逃了出去。
这边抛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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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车稀稀拉拉,丧尸也比较少。
而且就算是车坏了,也能爬到石坝上去,丧尸关节僵硬,爬这么陡峭的坡会慢很多。
而另一边截然不同,出城的高速路几乎从头堵到尾。
五颜六色的车堆在一起,处处是残肢鲜血,燃烧的火光。
残缺的完整的,游荡着的,困在车里的丧尸不计其数,几乎看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
越靠近收费站的车撞的越严重。
三人被眼前的惨象震惊,连环车祸的尽头,是辆翻倒的大货车,把整条路完全堵死了。
坐在车里相对来说较为安全,车身能挡住大部分攻击。
可以说,只要不被尸潮拦住,几乎畅通无阻。
可坐在不能发动的车里,只有死路一条。
人们从车里逃出来,根本就跑不过丧尸,最后都被咬死了。
高速路两条路,从一开始选择时,就注定某些人的死亡。
后来的司机屏住呼吸,双手握住方向盘,在缓慢的车流中行进着。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逃出去就是希望。
看着逆行车道的司机飞速行驶,哪怕膀胱都憋炸了,自己也只能耐着性子,不敢鸣笛。
终于他们一脚踏进死亡,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一网之隔,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出城的路一边是铁丝网,一边是成排的白杨树,枝条光秃秃的。
江溯指着道行树那一侧说:“那边一定有能用的车,我们砍两棵树,拖出来一辆就行了。”
时昼摇摇头,出城路上的汽车损毁严重,一路找哪怕最后找到了,砍树拖车耽误的时间也不如直接进城。
他们的本意就是为了在安全的地方过夜,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不如去进城道看看。
有能用的车就开走,没有能用的就在收费站将就一晚,明天走着去。
江溯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秦娇宝已经累瘫了,还是尽快歇息下来比较好。
他们走到收费站前,很遗憾,值班岗亭不光小,玻璃也都碎了,桌面上一条拖行的血痕。
货车拉货部分是黑色的栏杆,远远就能看到里面是空的。
秦娇宝好奇地跑过去,想看看里面拉的是什么。
货箱中失过火,漆黑焦糊,没烧完的地方被水箱浸湿了,能看到一些植物碎屑。
秦娇宝从夹缝中扯出几根稻草,发现这只是一辆拉稻草的货车,无比失望。
“没什么东西,只有草。”秦娇宝把稻草递给时昼。
时昼沉默接过,只觉得沉重无比。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满载的稻草几乎燃烧殆尽,却截住无数人逃生的路。
滴——
尖锐的鸣笛声响了起来,不是来自车流,而是大货车的车头。
时昼恼怒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江溯:“别玩了!”
江溯无辜地摆手,示意自己连车身都没摸一下:“我啥也没干,车里有东西。”
鸣笛声经久不绝,一声比一声响。
方圆几米的丧尸都被惊扰,纷纷奔袭而来。
21. 车祸
时昼把自己的背包扔在地上,飞快拽掉秦娇宝背着的木炭包裹。
她背的乱七八糟,在胸下打了个死结,扯不下来。
时昼拿起刀直接把羽绒被包裹着的木炭包挑开,漆黑的炭撒了一地,踩着吱呀作响。
漫天的羽绒飘了出来,落在地上,像是煤炭上覆盖的雪。
时昼一把抱起秦娇宝的双腿,笔直地举起女人,猝不及防,她吓得捂住胸口。
少年无奈道:“快爬。”
秦娇宝这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抓住滑溜溜的栏杆向上爬,搓得膝盖生疼。
货车是完全侧翻的,栏杆距离地面的高度就是货车的宽度,丧尸根本爬不上来。
此时数以百计的丧尸铺天盖地涌来,时昼拿着刀冲入尸群,一刀一个小朋友。
很快尸体就在他脚下堆成一座小山。
秦娇宝没见过这么多丧尸,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死死抓住栏杆,冷汗流下来和栏杆黏在一起,也不敢撒手。
时昼看起来游刃有余,几步贴近江溯,在他耳边大吼道:“给老子把这破玩意停下来!”
江溯难得见时昼这么生气,几步跃上车头,拉开上面的车门。
愣了一下,他拿出刀扎进驾驶舱。
“这里面有个活孙子。”江溯抬起头,也难得几分怒色。
时昼没听明白,以为是丧尸,不耐烦道:“赶紧杀了。”
你但凡读过半句机器人守则都说不出这话,我能杀人是咋地?
江溯一脸黑线,招呼时昼:“别打了,先上来。你看,这里面有个傻逼。”
时昼快速砍下近处几只丧尸的脑袋,攀着车头一跃而上。
驾驶舱里半躺着一个中年男性,五十岁上下的大叔。
头发极短贴着头皮,几乎两鬓斑白。
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死盯住时昼,手放在喇叭上,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时昼尽量心平气和:“我劝你尽快松开手,否则我只能把你的手砍下来。”
大叔缓慢地眨了眨眼,手丝毫没有松开一下。
时昼拿刀鞘轻轻怼了大叔胳膊一下,对方手臂没有骨头似的立即垂了下来,瞬间松开手。
少年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智力障碍者吧。
没想到大叔又抬起手,动作缓慢无比,向红色的喇叭按钮伸去。
时昼伸出一根手指,抢先按下又松开。
少年已经很给面子陪他玩了,可大叔伸出手,又要按下去。
时昼终于憋不住火,狠狠按下按钮,刺耳的喇叭声轰然响起。
“好玩么?”时昼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按下去会死几个人吗?”
江溯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吃瓜。
眼见时昼真的生气,再发展下去就不好哄了,赶紧过来劝架:“他可能脑子撞傻了,别急,我去把喇叭卸下来。”
时昼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江溯道:“你把秦娇宝接过来,外面太冷,等丧尸散了再走吧。”
江溯回来的比想象中慢一点,似乎是遇到了麻烦,远远喊道:“咱们包呢?老秦手掌皮粘栏杆上了,我骗她说你不等她就走了,她一急眼直接撕下一块皮……”
时昼此时在火山爆发的边缘,闻言一语不发地爬了出去。
江溯怕他出事,也跟着出去了。
秦娇宝捂着受伤更严重的左手坐在车头上方,呲牙咧嘴。
她快冻死了,不理解这俩男的为啥不赶紧招呼她进驾驶舱取暖,伤员可等不得。
人还没到驾驶舱,秦娇宝的骚话先到了:“报告队长,小队三人,丧尸百只。共歼灭三十余只,受伤一人,报告完毕。”
她说完见没人搭理,就往驾驶舱里探头。
没看见时昼他们,反而看到一个陌生大叔。
原谅她的小脑瓜没有把眼前的人和鸣笛声联系起来,看到大叔干巴巴的打招呼:“嗨,你这小屋还不错。”
大叔看着她的脸神情愕然,魂不守舍地呢喃:“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你属什么的?”
“属猴的,您闺女大学毕业几年啦?”秦娇宝一脸憨笑,“我才二十四,周岁。”
“……她才上初中。”
“哎呦我去,咱叔咋这么会夸人,给我都整不好意思了,把我夸嫩了属于是。”
“……”
刚才的喇叭声又招呼来几只,江溯和时昼清掉第二波丧尸才回来。
远远就听到秦娇宝和车里那老傻逼聊得热火朝天。
这场闹剧唯一的伤者就是秦娇宝。
既然她都原谅了,时昼就没有理由生气了。
她可跟谁都能聊到一起,时昼略带复杂的望了江溯一眼,好像在说:我们之间好像出了个叛徒。
江溯摇摇头,礼貌又不失优雅地微笑道:“看来智商差不多的生物更聊得来。”
“我看你和秦娇宝聊得也不错。”时昼说。
江溯凑近时昼:“咋啦,吃老公醋了?”
回应江溯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把机器人踹的一个趔趄。
江溯的铁屁.股被踹得隐隐作痛,不忘转身接着皮:“以你这个身高,能踹到我的屁.股可真不容易,咋也得来个一字马吧?”
时昼背起包追了上去,江溯拔腿就跑。
两人来到驾驶舱中,刚刚还笑着嚎的秦娇宝哭成一个泪人,鼻涕直往嘴里淌。
江溯和时昼对视,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嫌弃,遂伸出手猜丁壳。
时昼出剪刀输了,认命地掏出纸给秦娇宝擦鼻涕。
一张还不够,用了三四张才勉强擦干净。
“你让她擤一下啊!”家用机器人看着时昼生疏的动作,恨铁不成钢地从少年抢过纸巾盒,把女人的脑袋薅过去,一顿狂擦。
秦娇宝把眼泪都抹在江溯的袖子上,哭得快抽过去了。
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两人才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弄清原委。
丧尸爆发前夕,赵虎拉着一车人,带着坐在副驾驶的女儿从城里跑出来。
巨大的货车跟着车流慢慢涌动,像一只深海中的鲸。
那时人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城里遭了瘟疫,必须快点跑出去。
一些人大声嚷道:“已经没人管我们了,继续呆在城里绝对会饿死!我们一口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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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于是数以千计的人纷纷冲破城门,结果堵在了高速路上。
加尔刚蒂亚四面环山,只有这一条路能出去。
并不是时昼和江溯推测的那样,短短两公里的路,他们走了八九天,才到收费站。
一开始还和和气气借口吃的,第二天就开始□□了。
赵虎的货车用的是最结实的材料,据说翻到悬崖玻璃都不会碎裂。
□□的人抢不到东西,就去抢车厢里的人。
不过车厢里的人也没什么可抢的,大部分食物都埋在稻草里了。
赵虎无力去管,启开一瓶草莓罐头,递给女儿。
中年人眼底深深一层疲惫的褶皱,眼袋鼓起,铮亮的光头上满是汗水。
少女抽出一张纸擦擦父亲脑门上的汗水,动作轻柔:“爸爸我们去哪里呀?”
“去你妈妈那。”赵虎对女儿露出一个微笑,摸了摸女儿的头。
“手机没信号,打不通电话,网也没了。”女儿很乖,哪怕不能打电话也不随便浪费电量,把手机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货箱里传来的谩骂声打破父女二人间的温馨场面。
“早知道不坐二虎的车了,你看那个谁,开个小轿跑就没影了,咱们还在这堵着!”
“东东,多大了还玩稻草,脏不脏?这都是给猪给牛当脚垫的东西。你说你妈出门咋不多拿几张被子,要不是有点破稻草,一家人早就冻死了,跑车还有个盖呢!”
“妈了个巴子的,天天抢天天抢,迟早得死路上,晦气。”
骂声越来越不堪,可劲儿往身体器官上招呼。
女儿哪里能听得这样的脏话,赵虎终于忍不住,拉开车门下车。
“不愿意坐就滚蛋,爱去哪去哪,没人拦着你。”
之前骂的人不吱声了,赵虎回到驾驶舱,声音又响起来。
他和女儿本来可以开她妈妈那辆更轻便的车,但好几个没有车的人哭诉着,恳求赵虎载他们一程。
赵虎就把平时用来拉货的,还没卸稻草的货车开出来。
他也不全是为了那几个不认识的人,想着车子大,等那几个人到地方,说不定还能拉着临市的孩他妈一起跑,到时候把家里的家具也拉上,想搬哪搬哪。
就这样挨了几天,终于排到收费站了。
过了收费站,就有好几条路,也就不那么拥堵。
收款台没有人,赵虎收起钱包,谨慎地轻踩油门。
突然,旁边逆行车道一辆宝蓝色的低底盘豪车强行变道。
赵虎紧打方向盘,顷刻间天翻地覆。
货车失去平衡,瞬间翻了。
赵虎抱住女儿,想立刻掏出驾驶舱,右腿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他知道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按开车锁。
女儿打开车门,一边大声呼救一边跳到地面上。
豪车停下,甚至掉头回来。
车里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一把抱住赵虎女儿,塞进了车里。
赵虎急得不行,可没有任何人理他。
身后传来喧闹声,有人大喊着怪物,纷纷绕过货车四散奔逃。
22. 截肢
赵虎挣扎几下,右腿纹丝不动,巨大的痛楚沿着肢体末端向上攀爬。
心里像着了火一样,一片凄惨茫然。
我的女儿!他只能一边大吼,一边无助地按着喇叭。
突然,一个满口是血的人摔在车窗上,后脑勺炸开一朵血花。
他转过身,疯狂拍打车窗,嘴里呼呼赫赫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清那人的脸,赵虎的血液瞬间凝固,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人前半边脖子的血肉连带着下嘴唇和气管全都没有了,甚至隐隐露出白色颈骨。
他站在车窗前,眼睛都凝固了。
面色青白,一副死相,竟然还能动。
这是一具……活过来的尸体。
赵虎想起前几天说的瘟疫,好像说的就是这个。
他的内心更加焦急,女儿不见了,难以想象她会遭遇什么,又有多害怕。
没有一个人理会赵虎,这位父亲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按喇叭。
心情越来越绝望,丧尸们走远了,人们死的死,跑的跑。
第二天,他才终于听到人的声音。
几个年轻人对着他的车窗泼了一桶水,血迹洗掉,依稀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
三个人,一个穿着豹纹衬衫,一个挑染几根绿毛,还有一个脸长得像鞋拔子一样极丑的。
“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把叔弄出来,卡住了。”赵虎艰难地拍了拍车窗。
他们好奇地凑过来,看到赵虎的模样哄笑起来。
“我去,还真活着嘛。”丑男踢踢车窗,“喂,老东西,你闺女叫我们来救你了。”
赵虎嘶哑地喊着:“我女儿在哪?她安全吗?”
“何止是安全,简直安全地不得了。”绿毛男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得意洋洋。
豹纹衬衫舔舔嘴唇,一脸猥琐:“知道她是怎么求我们的吗?”
赵虎目眦欲裂,额头重重地磕在车窗上,用尽生平听过的最难听的话咒骂几人。
丑男一只手放在车窗上,吼道:“别他.妈敲了,一会喊来丧尸弄死你,是你自己倒霉!”
豹纹衬衫左顾右盼,发现已经有丧尸过来了,“走吧走吧,一会这老壁灯真把丧尸引来了。”
“我们会转告你女儿你已经死了,放心。”绿毛讥笑道,“本来你也是个死人了。”
赵虎无能狂怒,泪水从纵横皱纹的脸上淌了下来。
他颤抖着按下喇叭,想要和那几个人同归于尽。
休眠中的怪物一瞬间被叫醒,数以百计的丧尸从各种地方跑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头颅遮住车窗,赵虎看不清那些人去哪了,狠狠按下按钮,一次又一次。
痛苦的尖叫声隐隐传来,复仇的快意涌上心头,他也彻底绝望了。
不吃不喝,半昏半醒,听到任何动静就按喇叭。
好像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按喇叭。
秦娇宝说完,时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驾驶室。
赵虎面色一派平静,是看惯世事的麻木。
时昼就这么直接走了?江溯眨眨眼,试图圆一下:“呃,他可能找地方哭去了,这小孩从小就逞强……”
话音未落,时昼面无表情的回来了,手中拿着从其他废弃车辆后备箱里找来的千斤顶。
原来是要救人啊,众人面面相窥,气氛有些诡异。
时昼无奈道:“都看我干嘛,救人啊。”
江溯才反应过来,拿过千斤顶。
车头一部分被撞得变形,赵虎的右脚已经没知觉了,不知道被那个零件夹住了。
货车车身完全倾侧,赵虎当时坐在驾驶位,翻车时身体由于惯性形成横躺姿势,所以翻车后是半站着的。
几人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前,和赵虎有一段距离。
他们先给赵虎喂了点水,喝了些营养液保持体力,然后开始救援。
秦娇宝站在上面喊加油。
江溯力气大,双手抄过伤者腋下把人抱直。
微微一动,赵虎就脑门汗,可他紧咬牙关硬生生扛住了。
时昼灵活瘦削,钻入驾驶室操控千斤顶。
他没操控过这种工具,但它原理很简单,时昼很快上手。
几个回合,挤压变形的车头就逐渐松动,一股血喷了出来。
气氛组还未欢呼,时昼就发现一根车座的钢条穿过赵虎的右腿。
他掀起伤者上衣擦了擦手,冷静地向赵虎复述情况。
之前挤压不过血,此时血液流通。
赵虎痛得面目狰狞,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我也知道,这条老命本来就要完了。谢谢孩子们,给叔一个痛快吧。”
痛快到底是什么!江溯郁闷地叹了口气,怎么翠星人都喜欢要这玩意。
时昼拍拍江溯的胳膊:“先放下他,我去拿刀。”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赵虎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丑陋到哭的微笑,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秦娇宝嗷呜一声哭出来,不忍继续看下去,跑到车栏杆上蹲着嚎。
时昼从车门中爬出去,江溯伸手拉了他一把,低声问:“你要给他截肢?”
“伤情拖得太久,伤口都烂了,这条腿保不住。”
“人已经不行了。”江溯摇摇头,不太赞成,“他会疼死的,这三四天全靠意志力撑住,才有一口气,伤口一疼,这口气就彻底没了。”
“你想怎么办?”时昼垂下眼睛,看着指缝中未擦净的鲜血。
“我们去弄点麻醉剂,至少不能让他这么疼。利多卡因什么的都行,撑过这一下就好。”江溯拿出手帕一根一根擦拭时昼的手指头,“麦柯斯设置的充电模式咱们一直没用过,据说可以让刀刃变烫,这样相当于火烤止血,有利于伤口愈合。”
“成功止血,他活下来的机会就很大了。”时昼眉头深皱,“哪里去找麻醉剂?这里只有马路和收费站,连个小药店都没有……等等,我的抑制剂可以用。”
“抑制剂不是控制发情的吗?”机器人表示疑惑。
“我看过成分表,百分之三十是麻醉剂,百分之五促进伤口愈合。只要剂量足够,就能当麻醉剂用。”时昼说,“而且赵叔相当于联盟普通的beta男性,不会有副作用。”
“大概两支就足够了。”江溯毫无异议,“何况我是你的备用抑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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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抑制剂还挺消耗空气的。”时昼拿来背包里的抑制剂,塞到江溯手里,“你打针,我动手。”
“谁来抱着他?让秦娇宝打针吧。”江溯说着叫人去了,“打个针还不容易,往里一扎完事。”
秦娇宝哭到一半,发现迎风流泪脸被冻了,火辣辣的疼。
她只好硬生生憋住,想等赵大叔死后再去车里接着哭。
江溯远远喊她:“老秦,时昼叫你,快来!”
这么快就……秦娇宝又抽了一下,悲从心来。
她哭唧唧地扑到驾驶室,眼睛都没睁开,酒就撕心裂肺地喊:“大叔呜呜呜,你好好走,我会给你烧纸的呜呜呜……”
赵虎虚弱道:“谢谢丫头。”
秦娇宝愣了下,睁开眼,俩眼睛哭得跟小核桃似的。
“不是吧?”秦娇宝立刻哭号起来,“你们多狠的心,让我看着啊嘤嘤。”
“也不光看着,一起动手。”江溯故意逗她,“遇事搭把手,要不养你干嘛的。”
秦娇宝垮起个批脸:“杀人都要一起,同伙我可谢谢你啊!”
时昼叹了口气,针管和安瓿一起交到她手里:“打针会吗?敲安瓿瓶可能有点难。”
“不是吧,注射死刑?”秦娇宝连连摆手,“你俩不愧是专业杀人越货的,太高级了。”
时昼掏出匕首割开赵虎的裤子,轻声说:“只是截肢。”
“啊?”秦娇宝和大叔一起愣住。
“抑制剂中的麻醉因子容易挥发,你打完我就砍。”时昼把十支安瓿全塞进秦娇宝手中,又拿出医药箱中的医用酒精擦拭刀身和手掌。
擦好工具后他把要砍的地方用酒精也擦了擦,甚至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根笔划出一道定位线。
感受到冰凉的触感,赵虎的脸色已经完全像个死人了。
时昼用纱布绑紧赵虎大腿末端,缠了好几圈。
还顺手把剩下纱布塞进赵虎嘴里,防止他咬了舌头。
他打开长刀的麦柯斯模式,漆黑的刀身瞬间闪出一道红色光芒。
热气扑面而来,就连小小的驾驶室都暖和了不少。
“早说就不带炭了。”江溯敏感的发现几秒钟车内温度就提升了一度。
“我可以了,你们呢?”时昼问。
赵虎艰难回应:“唔唔唔。”
工具人江溯:“感觉不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号的输液架。”
秦娇宝哆哆嗦嗦,捏起一只小瓶举在面前,手心直冒冷汗:“臣妾做不到啊!”
时昼曲起手指在安瓿瓶身上弹了一下,瓶头瞬间断裂。
秦娇宝立刻拿出注射器,颤抖着把安瓿中的透明液体吸进去,大概五毫升。
注射器是十毫升的瓶子,还有一半空间,时昼道:“再拿一只,不够。”
于是秦娇宝又拿起一只让时昼弹,打破第二支安瓿,正好吸满。
“要快,尽量在十秒内。”时昼说,“我可以两秒砍下他的腿,你大概有八秒时间。”
话音未落,秦娇宝一口气把麻醉剂都打了进去,用时不足三秒。
时昼抬手起刀,江溯大声喊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