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价晶体》 第1章 后脑勺 国家宣布疫情结束，出行不再受限，新冠病毒终究也是蔓延到了这座小县城。 十一月底，县高正常上课，每周安排集体核酸。学校全寄宿制，病者回家养病，其余的都得留在学校坚持。 按计划，此时高二的核酸已经结束，轮到高一去操场排队。 沈翎煊拉着好兄弟兼同桌林逸往楼下跑去。 “快快快，赶紧做完回宿舍和他们抢洗澡位。” 两人找了一条短的队伍排了上去。林逸在前，沈翎煊在后。 这几日秋意渐浓，校园里落叶的树木逐渐褪去青绿，开始染上了浅浅的黄或红。 刺骨的冷风挟着寒气正迎面扑来，使劲往人袖口和领口里灌。 林逸衣服穿少了，和沈翎煊说了一声便回教室去加衣服。 但林逸并没有注意到正在发呆的沈翎煊没听见他说话，也没发现他走了。 一在队伍里站着，沈翎煊就望向操场边的几棵叶片泛黄的银杏发呆，思绪飘远，飘到了这几棵银杏正枝繁叶茂的夏天。 …… 八月底军训，他和林逸同被分到重点班——高一（1）班。 其实班上很多人是县一中或者二中重点班的，大部分都互相认识。但是像沈翎煊和林逸这样，从初中平行班考进县高重点班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当时是军训第一天午饭前的最后一次休息时间，休息结束后还要全年级集训二十分钟才能开餐。 沈翎煊独自坐在班级方阵角落的地上，双腿盘起，正低着头抠手指。看起来孤单又可怜。 林逸也没熟人在旁边，但他没有低头玩手，而是在四处张望，像等食的雏鸟。 班上有三四个人都是自己坐在一边，融不进集体。可林逸偏就挑了沈翎煊下手。因为他看着不像不合群的人，大概只是在这里没有朋友吧。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沈翎煊看着不像书呆子。 “聊聊？”林逸伸手戳了戳沈翎煊的肩，而后在他斜前方坐下。 沈翎煊抬头，眼底蕴着讶异，但很快又缓了过来，接着开口“沈翎煊，令羽翎，火字旁的煊” “我叫林逸，闲情逸致的逸”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主动，“……你初中不是重点班的吧，见你没跟他们扎堆。” “嗯，县一中平行班的”沈翎煊点头，“你应该不是一中的，我没见过你。” “我二中的，也是平行班，”林逸笑了笑“这帮人我一个不认识。” 夏末依旧骄阳似火，额头上的汗珠一直往外冒着。 ……之后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友谊也就顺理成章地建立了起来。 再到后来两人跟老班申请调到一间宿舍，座位调成同桌，逐渐就演变成了如今这个近似连体婴的状态。 …… 沈翎煊回过神来，也感觉到了手脚被风吹得有些冷。 他抬起头，看向前面的人。 前面那人个子和林逸差不多，快一米八，也穿着藏青色冬季校服。后脑勺的头发乖乖地躺着，整整齐齐的，没有睡醒后扁塌或凌乱。明显就是午觉睡醒后洗了头，而这完全就是林逸的风格。 当然，沈翎煊自己也经常这样。 沈翎煊没过多思考，他直接当前面那人就是林逸了。他拍了拍那人的肩，“林逸，我冷死了，要回教室打个热水袋。你帮我占个位。” 前面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肩身微侧，回头瞥了一眼，语气很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像置身严冬的冰窟，寒意之浓，就连此时的凛冽寒风都得让他三分， 沈翎煊手缩了回来，可指尖上残留着冬季校服布料的粗粝感，让他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那人的眼神同样盈满寒气，但却很吸引人。冷，但并不是那种令人畏惧、退却的杀意，而是种清寂冷冽的疏离感。 不知为何，那双眼眸让他想起八月银杏叶间漏下的阳光，明明冷冽却带着阵阵灼烧感。 那人眼珠的内里像是无瑕的冰晶，净、透，且美。搭配上他的刘海微分后自然垂在额头上，还有白色口罩下高挺的鼻梁，绝对是一张迷倒众生的脸 “……呃，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打扰你了。”道歉就该果断一点，语气也要软一些。 沈翎煊的心有些浮了。 …… 沈翎煊是gay。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喜欢什么型，可他判断得出眼前这个寒冰风的男生，完美地踩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 他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是在初中。但并没有让别人知道，除了他初中的一个兄弟--余忻。 余忻现在初三，手机被没收，周末不许出门，目前还处于失联状态。 话说回沈翎煊，他那些个平行班的初中同学，整天打架喝酒抽烟骂脏话，根本没被沈翎煊放眼里，也就更不用提知道他的秘密了。 沈翎煊也正是为了离这类人远点，他才拼了命地学习，最终如愿考上了县高的重点班。 …… 眼前这张出众的脸，让他有了想认识一下的兴趣。 可是……明明只是认错了，又没干什么特别冒犯的事，要是再舔着脸去搭话，会不会显得有点太做作了？要不然算了吧。 思绪还在流转，林逸加上衣服回到了做核酸的长队。 他拍了拍沈翎煊的手臂，“我回来了。”，随即又站回沈翎煊前面。 “诶，你干什么去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沈翎煊语气有些莫名其妙，给林逸听得有点楞。 “加衣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林逸回头看着沈翎煊，“你没听到？” “没，”沈翎煊表情有点不太好看，“我刚刚还把前面那人认成你了，尴尬得要命……” “怪谁？”林逸笑了。被沈翎煊蠢笑的。 “怪你，ok，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现在你转过去排队，不要再和我说话！”沈翎煊有点急眼了，急忙终止话题以免进一步吃亏。 林逸转回去，无奈地笑了笑。 沈翎煊因为尴尬忘了要打热水，接着林逸又突然回来扯了两句闲话，搞得他是一点记不起这回事了。 望着林逸的后脑勺，沈翎煊不禁感叹，这两人后脑勺真像！ 作者本人理科生，gay，致力于创作心目中最向往的故事。（文笔略拙，见谅） 注：老班是我们地方的叫法，指班主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后脑勺 第2章 左宵 唉，好想去认识一下前面那个人啊，但是什么方法好呢？能显得不刻意但又能达到我的目……沈翎煊心想。 这时前面传下来一大张贴贴纸和一支笔，说是让写上名字和班级，一会贴在装棉棒的小管子上。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么好的机会！那不就可以看到他的名字了嘛！ 老天追着喂饭吃，我还能闭着嘴摇头吗？ “上面让写五个就传回去，后面的人写另一张，”林逸递给他笔和贴贴纸，“你是第四个，快写吧。” 沈翎煊接过林逸递来的贴贴纸和笔，随即瞟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飘逸的大字——高二（18）班；左宵。 靠！名字也tm这么帅！而且和他的寒冰气质挺搭，就像寒冷的风搭配纷飞的大雪。 况且在它后方略显娇弱的“林逸”二字映衬之下，左宵的字是愈显清隽潇洒。 只是……高二（18）班，是高二的最后一个班，一个文科平行班，并不是最好的班。 按县高惯例，每个年级头两个班为理、文重点班，接着的两个班为理、文次重点班，再后面的就是先理后文的常规平行班。 “哎，你摸摸的，搞快点嘛。”林逸转过头催沈翎煊，顺手还扶了一下口罩。 “哦，马上。”沈翎煊赶忙起笔写下名字和班级。 沈翎煊企图学着左宵把字写得帅一点，但经过尝试，他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字也有种病娇感。 做核酸的医生动作很快，没几分钟两人就轮到了他们。 三两下做好，于是两人便一起跑回宿舍。 跑到宿舍楼下沈翎煊突然感觉喉咙深处传来一阵瘙痒，像有蚊子钻进喉咙里，然后找到最嫩的那块肉，在上面叮了个包一样。 紧接着沈翎煊捏着口罩尖尖就是一阵猛咳，给林逸吓了一大跳。 “没事吧，是被口水呛到了吗？”林逸望着沈翎煊胀红眼尾和脖子，有点担心，顺手还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又帮他把口罩扯了下来方便他喘气。 咳了好几声沈翎煊才缓了过来，“应该没事，可能是刚才那个医生，跟个国服马超似的，戳得我喉咙有点难受。”沈翎煊抚了抚胸口，“再加上刚刚跑回来喘气喘得有点急了。” “没事就好，那走上楼吧，别跑了”林逸把手里刚扯下来的口罩还给他，“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抢不到我们前面。” “嗯。”沈翎煊接过口罩，点了点头。 刚上到四楼，沈翎煊就看见了刚才那个后脑勺。只不过他拐往了走廊的另一头，和沈翎煊他们宿舍不在一个方向。 走廊很长，每层单排十八个宿舍。隔这么远想看清楚进的哪个门，确实有难度。 沈翎煊没办法看清左宵进的是哪个门，只知道离自己的412宿舍很远。 进了自己宿舍，沈翎煊有点心神不宁。 林逸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真的咳出毛病了，“你怎么了，蔫了吧唧的，不会真病了吧？” “真没事，就太久没回家了，有点想吃我爸做的菜。”沈翎煊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不能让林逸知道他因为一个帅帅的学长心神不宁啊，不然他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不过他们确实是很久没回家了。因为怕对高二会考以及高三复习造成过大的影响，县高已经封校三周。大伙都跟自己的温馨的家阔别了将近大半个月。 在学校的同学们都眼睁睁看着校园里的植物一天天凋零，黑夜在变长，白昼在缩短，冬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念家之情也日渐累积。 “哎，没事的，大家都在学校里回不去，又不是只留你一个人在学校，”林逸憋了两句安慰的话出来，但是还是忍不住补一句，“难不成你想得新冠？” “那还是算了吧”沈翎煊配合着回林逸的话。 “行，洗澡吧”林逸用撑衣杆撑下来一件秋衣挂在床边，“但是好像我水卡没钱了。” “分开洗还是一起？”沈翎煊问。 “一起吧，省钱。”林逸说着，又举着撑衣杆去收秋裤了。 …… 其实一起洗澡这种现象在县高很普遍。因为很多人从小学开始就在县里一起读，一起长大，自然而然，一起洗澡的传统就从小学延续到了现在。 况且，县高的硬件也是有点难满足这么多人同时分开洗的。 至于曾经的陌生人沈翎煊与林逸，本来他们确实不一起洗。 此局面的打破是有一次两人去打球，结果忘记看时间，回到宿舍是已经有点晚了。剩下的时间不够两个人轮流洗。 我们没那么主动但很宽容的沈翎煊同学第一想法就是让林逸洗，委屈一下自己顶着身汗臭去上晚课。 但没想到我们相对奔放一点的林逸同学向沈翎煊发出了邀请:“哎，来不及就一起洗啊，不然你一整个晚课都臭臭的，要熏死我啊？还有，你不怕你在人们心中干净男神的人设崩塌吗？” “呃……”沈翎煊犹豫了，自己一个gay，和别的男人一起洗澡？而且这男人的颜值和身材也是非常不戳的……要不真就别洗了……但是真的不洗吧……也不行啊，不然熏死周围的人，还毁人设呢。 “他们都一起洗，我们就不行。还是不是兄弟了？”林逸戏谑道。 林逸没觉得别扭，他一直觉得两人只是之前不熟，但早晚都要一起洗一次的。而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林逸的压力和沈翎煊自己的动摇下，他也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哎洗洗洗洗洗，搞得好像我在害羞一样。”沈翎煊抿了抿唇，用夸张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扭捏。 说完就行动。沈翎煊把自己脱了然后进浴室。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多了个人而已。 事实证明，沈翎煊低估自己的定力了。林逸好像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尽管对方肌肤奶白，线条流畅，五官清秀。 沈翎煊根本就没有那种不该有的反应。 也许…对兄弟就是这样子的？ 第3章 会考 转眼已是十二月，泛黄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整个校园里都下着黄色的雨，与火红的枫相映衬，显得尤为热烈。 “同学们，本周五、周六，高二的同学进行会考，需要清空我们这栋教学楼来做考场。我们班的临时教室在录播室。请同学们利用周四下午第七节课后至晚读前的时间把东西都收拾好，晚课老师会到录播室给你们上课。”老班在讲台上下发通知。 “不要啊，我还想打球咧！” “啊，我这一堆东西……” “录播室空调好像功率很大诶。” 班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时，林逸鬼鬼祟祟地凑到沈翎煊耳边，“哎沈翎煊，录播室没窗户，摄像头又没开，到时候不是没人检查了吗？” “所以呢？”沈翎煊没抬头，正低头在草稿本上配平高锰酸钾氧化草酸的方程式。 “带手机来玩啊！”林逸用一种准备干坏事的语气说。 此时的沈翎煊没心情继续配平了。 “哟！重点班的学生，有没有重点班的样子？不遵守学校纪律可是要被处分的！”，语气矫揉造作，明显是在恶心林逸。 “好像也是，要是一个不小心出点事就难办了”林逸苦恼地挠了挠头。 …… 周四这天，沈翎煊和林逸一起收拾着东西。 两人东西都不少。除了几沓书，那些装杂物的纸箱每人就有两三个。 沈翎煊抱着一沓书，书上又放了一个箱子，挡住了他前方的视线。所以沈翎煊只能侧着头，盯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挪。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沈翎煊的脖子都扭酸了，于是他在墙角外侧把书放在地上，决定休息一会。 林逸走在前面，见沈翎煊停下了，他挑了挑眉，贱兮兮地说：“哟？你不行啊！要不要本少爷帮帮你呀？”，语气活像前两天沈翎煊阴阳林逸时那样。 “滚一边……”那个“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沈翎煊腰窝处就被一个悬空的带着棱角的硬质物体撞了下——应该是一沓书。 沈翎煊抽了一口气，倒不是疼，是给吓的。 艹，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创小爷！就不怕遭小爷报应？看小爷这一身肌…… 扭头一看，诶？这不左宵嘛！请原谅我一秒钟前的冒昧！ 莫名其妙地，沈翎煊的怨气瞬间就消散殆尽。 左宵此时的动作正好是沈翎煊刚刚之前的同款，只不过头扭向了另一边，沈翎煊站的墙角正好被挡住。 “没事吧，有伤到哪吗？”左宵开口问道，但是语气依旧和上次一样，冷若隆冬的寒霜。 要不是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估计死都不会想到这人是在道歉。 “没……没事，应该没事吧……”沈翎煊本来还想说有事，然后就可以啊吧啊吧那啥的。 但奈何就这么轻轻撞了一下，怎么看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啊。 “有事的话你到我班上找我。高二（18）班，左宵，左右的左，元宵的宵。” 说完左宵便朝沈翎煊丢下一个帅气搬书的背影走了。 沈翎煊愣了。这么容易就让我知道你叫什么了？那我之前的处心积虑算什么？算我处心积虑吗？ 休息了一下沈翎煊便重新扛起书向录播室勇往进发。 林逸在一旁目睹全程，有点担心沈翎煊。 “你到底真没事假没事？你回答他的时候那么不笃定。”林逸很细致地观察到了沈翎煊的语气。 “真没事，你看我全身皮糙肉厚的，还怕一沓书撞伤？那不纯乐子嘛。”沈翎煊回他，还不忘侃一句。 “没事就好。”林逸说。 两人走在过操场边缘的小路，恰好这个位置可以看见那几棵正落叶的银杏。 一阵风吹过，树梢上的叶片脱落，随风四散。是脱落酸与叶的邂逅，与枝的纠缠。 一载光阴转瞬逝，万山花木轮回时。纷纷落叶替秋雨，何愁此去无明日？ …… 林逸和沈翎煊历经四趟庞大的运输工程，终于给教室里的东西们搬回了个家。 都说gay的东西多，这一点真的是在沈翎煊这体现得淋漓尽致。 书大家都一样多，沈翎煊多出别人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明星周边。 但……林逸呢？他东西也不少，难不成他也是……gay？ 虽然林逸不追星，但活的比很多男生都要更精致。 可下一秒沈翎煊就把自己这个看似荒唐的推断否决了。这可是正常的世界，哪像小说里到处都是男同啊！ …… 周五周六，高二进行数学、英语、物理、思想政治、信息技术会考。 会考不难，合格与否是按分数算的，所以高二的同学们都没什么压力。 高一的同学则是因为换了环境，有的在实验室，有的在功能教室，亢奋得到处乱窜。 他们一天到晚拱上拱下的，导致所有班都多多少少有了点交叉接触。 呵，白天还在乱窜呢，晚上就老实了。 因近期校内人□□动频率过高，再加上之前零星有病例出现，最终引发了两处小规模群体感染。高一有一个班，高二有一个班，各确诊了十几人。 全校上下都慌了神了。不过好在高二的会考正好押着这个时间点完成。那…… 放假吧！！ 鉴于市内部分中学的新冠感染现状，市教育局协商后，决定高一高二的学生即日起居家线上学习，高三继续留校学习。 “同学们，我们只是居家学习，不是放寒假。学习用得到的东西都要带回家，每天记得打卡，上课时间同样要遵守课堂纪律，不能松懈啊……”老班啰啰嗦嗦地交代放假注意事项，生怕同学们一回家就全松散下来，耽误了学习。 林逸捏了捏鼻梁处的口罩边缘，“终于可以回家了，我的家～”说到最后一个字的语气都有点飘了，给激动的。 “放假不放学啊，小心我到时比你多学几个知识点”沈翎煊屁笑屁笑地回林逸。 唉！同情高三啊，才十二月就要独自坚守校园了吗？ 第4章 网课 只是，回了家就能放肆玩乐了吗？ 简直天方夜谭！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潮湿的雾气，在街道上肆意穿梭，仿佛连空气都被冻得凝固。这样的天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翎煊，回家第二天就和爸妈一起阳了。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嗅觉味觉失灵，分不清咸淡苦甜，也闻不出味道。如同一个迷失在人间的灵魂，味觉和嗅觉完全无法拥有参与感。 而林逸，则是被正阳着的全家人传染。他整天吊着个公鸭嗓，拖着千斤重的脑袋，只能卧床不起，像具灵魂迟迟不愿脱离的尸体，时时吊着一口虚气。每天，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感受着自己逐渐被疾病侵蚀的身体。 但左宵……这人tmd无症状！全家都遭了，就他一个人安然无恙。于是，他不得不承担起了照顾全家人的伟大使命。 这假，放了跟放了一样，在家恨不得比在学校还累人。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世界依旧寒冷而寂静，仿佛整个县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待在家里，大家生病的生病，犯懒的犯懒，真正愿意去听网课的没几个人。 语文老师在直播课堂里拼了命地吼道：“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明’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意思是照亮了南面的天空！听懂了没有？”他的声音透过冰冷的屏幕，仍不失那份平日里的严厉，但又显得有些失真。 数学老师也在声色俱厉地咆哮：“互斥事件和对立事件不是一个概念，听进去没有？一个班五十多个人就二三十个人在线，那些生病和装病的我暂且不管，你们自己看看在线的二十几个人里有几个是在听课的？还不是挂着后台在打游戏！”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仿佛能看到他在屏幕那头焦急地踱步。 英语老师也在声嘶力竭地说教。 在沈翎煊阳了的第三天，他的状态有了些好转，于是他便打开网课直播开始追上课进度。 现阶段都还在上新课，漏上几节课产生的连锁反应有点难让人吃得消。尤其数学和物理。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抽象的概念，如同一个个难以跨越的山峰，横亘在他的面前。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拍打着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在激烈地控诉这场无情肆虐人间三年的灾疫，又像是在为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们默默哭泣。 此时，余忻给沈翎煊发来了消息。 余忻：难得有机会上网啊，我们断联有快四个月了吧。 沈翎煊：是啊，你爸妈就盯得那么死，以至于你连手机都没碰过？ 余忻：是啊，他们不给我玩就算了，还老是在我面前说初三怎么怎么，不能玩手机之类的，我都烦死了。 最后余忻没多久就下线了，因为他爸又开始到他旁边盯着他上网课。 南方的冬雨天寒意刺骨，那寒气仿佛自带动力系统，总能准确地往人衣服里面钻。即便裹着厚厚的棉衣，也难以抵挡这份深入骨髓的寒冷。 唉，不知道左宵怎么样了…他会不会也阳了啊…沈翎煊望着窗外的雨，心中充满了担忧。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对迈向前方的信心。 …… 上了半个月网课，效果着实堪忧。 此时市里下发文件，高一高二自十二月二十八日起，正式放寒假，秋季学期期末考延至春季学期开学举行。高一年级将直接以本次成绩为基准进行分班。 这个消息如同一股寒风扫过，在学生们中间掀起了一阵阵波澜。 此时的高一高二学生：不管，玩先！ 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游戏和娱乐的天地里，把学习从自己的世界里摘除。 但也有例外，像沈翎煊和林逸这些曾经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能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在寒假弯道超车的可能性与好处。 放假回家前各科老师都发了整套的单元AB卷，说是提前放假导致没时间一一测验，只能提前下发留给寒假学有余力的同学进行巩固。 那一本本厚厚的试卷，在他们眼中，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通向成功的阶梯。 只是……高一的弟弟妹妹们要学九个科目，各科累加起来，似乎有点多。但……不管，写！ 沈翎煊和林逸两人约定好每天写哪几套，然后晚上十点对答案。实在搞不懂的就编辑好信息，连图带问，第二天一早发给老师。 每天，他们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与数学搏斗，和英语拼命，在语文的诗词歌赋中寻找人生哲理…… 房间里，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们专注的脸庞和笔下密密麻麻的字迹。 五十天的假期，除了生病以及过年那几天和家人朋友聚餐喝酒打牌放炮，两人真的就扎扎实实学了四十天。 他们每个夜晚都坚守在书桌前，只是偶尔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璀璨的夜空，繁星映照在明亮的眼眸里，心里揣着对未来的期待，而后又重新投入到书山学海中。 直到有一天，沈翎煊的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儿子旁边，等着儿子写完眼前这道题，才开口问道：“小煊，要不咱这几天休息休息？回来这么多天我见你都没停过。又没到高三，不用这么拼命的。”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心疼，看着儿子专注的脸庞，她却有些担心儿子的身体。 “哎呀，妈，爱学习不是好事嘛，你还不乐意我学了呢。我又不是不吃饭不睡觉。”沈翎煊笑着说道。他看起来很轻松，并没有什么压力。 “行，那你别给自己太高的要求，也别把自己累坏了。”妈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道。 “嗯，知道了，妈！我想吃柑子！”沈翎煊撒娇道，依旧是平日里那个天真的孩子。 “给你拿两个过来，真的是写起作业来连桌子都不舍得离开了。”妈妈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去拿柑子。她的心中满是对儿子努力的欣慰。 说来也神奇，当时沈妈发现沈翎煊初二下期末考比期中考进步了足足二百名，名次直逼重点班。儿子终于开窍了，当家长的自然也感到欣慰。 第5章 偶遇 二月底，冬的寒意未曾消褪，县高却已经开学。 同学们个个大写的怨气印在脸上，对返校充满了抵触与烦躁。 开学考兼期末考场，高一高二的同学们正埋着头。起笔、落笔，同学们在答题纸上写下积累了整整一个寒假的知识……呃……对，知识。 窗户和教室门紧闭着，却还是会从缝隙里灌风进考场。沈翎煊手脚冰凉，却没有熄灭他好好考试的心。 考试结束，沈翎煊扒着林逸肩膀，“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超过我？” “那我们打个赌，谁考的差谁就请吃一餐饭。”林逸说。 “赌就赌，小爷还怕你不成！”沈翎煊来劲了。 周一、二、三考试，周四周五改卷，周五晚上出成绩。 谁知打脸来的太快，林逸第五，沈翎煊第六。相比于前一个学期的期中考两人三十多的名次，这次的进步不是一般的大。 班主任：“寒假五十多天，有人弯道超车，有人一落千丈，明明知道要分班，寒假也不多学点。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这里……” 数学老师：“首先表扬两位同学，他们分别是……” 英语老师：“在这里我以我们班两个同学为例子，大家看看……” 物理老师：“假期勤快的同学自然是会有进步的，比如……” 化学老师：“有能力的同学迟早会脱颖而出，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 …… 沈翎煊和林逸这两天都快被夸麻了。 县高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周六预选文理，周日下午便分班。 周日下午没课，但要求高一学生务必分完班后再离校，高二不做要求。 沈翎煊和林逸班级不变，高一（1）班，理重。 于是林逸和沈翎煊人手一台手机，并肩在街上走着。 街道上的行人都裹着羽绒服，带着口罩，低着头匆匆赶往目的地。或许是冷，或许是害怕复阳。 “你请我吃什么？”林逸望向沈翎煊。 “你自己挑，小爷有的是钱。”沈翎煊自我炫耀了一番。 最终两人找了家砂锅饭解决午餐。 又回到街上，两人打算找个地方待一下午。 “这回你挑吧.”林逸谦让道。其实不是他故意不做主，是他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去……”正说着，沈翎煊望见一个又帅又眼熟的后脑勺拐进了一家奶茶店——对，是左宵。 “走，去那家。”说罢便拉着林逸走向那家奶茶店。 走进店门口的时候，左宵刚好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小票。 感觉有人进来了，左宵侧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一块冰在给人打招呼。 “学长，好巧啊。”沈翎煊带着笑说道。 “嗯。”左宵没张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左宵没戴口罩，也许是仗着自己有抗体，也许是嫌戴口罩闷得慌。 他的的鼻梁很挺，嘴唇很薄，下巴也很精致，像雪山，神圣，高洁，不容进犯。略白皙的皮肤在冷风的侵染下显得血色稀薄，但却不显病态，而是一种高冷的帅气。 还有他那清晰的下颌线，不敢想象当他流着汗，汗水沿着下颌线没入脖颈时的那副画面，该迷倒多少男男女女。 待左宵攥着小票走进里面找座位后，林逸眼神示意了下沈翎煊解释一下怎么认识的。颇有种妻管严的韵味。不过林逸自己没察觉，沈翎煊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于是沈翎煊低下头解锁手机，给林逸发了条消息：就是之前高二会考搬教室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我的那个学长。 林逸：记那么清楚？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沈翎煊：哎，主要是他那个强硬的自我介绍太让我印象深刻了。你不是也在场嘛！还有他那语气，大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气势。 林逸：哦。 沈翎煊挑了左宵隔壁桌坐下……其实主要不是为了坐在左宵旁边，而是我们沈翎煊同学想找个靠窗座位。 刚坐下来，左宵就转头望着沈翎煊问：“那天撞到你，没有伤到吧？” 面朝这么一张帅帅的脸，沈翎煊有点不知所措，甚至面颊泛起了红晕，给害羞的，又有点微醺感。可他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没有，要伤到的话我肯定会去你们班找你的。” 是啊，快一米八的大个子了，一沓书撞上来能有多大的事。所以到底是最开始的沈翎煊还是现在的左宵，企图制造话题的嫌疑更大呢？ ……两人相顾无言了几秒。 正当尴尬从脚底面开始往上蔓延时，林逸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翎煊，打两把游戏吗？” “好。”沈翎煊转头看向左宵，“学长，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有点事，等下拿到了奶茶我就走。”左宵依然是那个鬼语气，往人衣领里灌冰水一样。 “行吧，那我们两个打，你忙你的吧。”沈翎煊说。 虽然沈翎煊仅仅只是象征性地跟左宵客套一下，但林逸总觉得心里不太舒畅。 …… 窗外的景依旧萧瑟，春的迹象迟迟不来，街边的落叶树仍旧光秃，常绿树也没有生出新芽。仿佛这场病疫不仅扼住了人类的健康，也压抑着万物的新生。 没什么要紧事要做，这两人上了线就没停下来。说是说打两把，实则两人打了整整一下午。 六点钟的时候，高一（1）班团支书兼新一任学生会会长——陈熙，火急火燎地给沈翎煊发了几条消息。 大概内容是说今晚学生会纪检部要进行各班仪容仪表检查。本来有两个女生被安排检查高二（16）到（18）班，结果其中一个生病请假了，另一个人既不愿意自己去，也不愿和别人做搭档。 于是，我们的会长大人就只能临时到学生会纪检部的另一组去搬两个救兵。 沈翎煊一看到18班就心如动了……有18班？那去吧，正好翘掉一节晚读课。 嗯，主要是为了翘晚读，然后顺便帮陈熙一个忙，我才不是想去18班呢。 林逸有些无奈，既然沈翎煊想去，那跟着去就是了。 第6章 纪检 高二（18）班门口，“咚咚……”（敲门声） 深灰色铁门在暮色中轻晃，走廊白炽灯将沈翎煊和林逸的影子拉长投在门板上。沈翎煊攥着检查表的指节泛白，目光掠过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课本间隙，忽然停滞在第三大组后排的身影——那人垂首书写时，额前碎发恰好遮住眉眼，在眼下投出一道墨色阴影。 “同学们好，我们是学生会纪检部的成员，今天例行检查同学们的仪容仪表。请女生们把头发挽至耳后，所有同学伸出双手露出指甲，谢谢配合！” 县高要求学生不能打耳洞戴耳钉，指甲不能有装饰且白色部分不超出1毫米。男生头发前不遮眉侧不掩耳，女生头发前不遮眉后不触肩，违者将在被检查时扣分。 林逸和沈翎煊各检查两大组，而沈翎煊检查的当然是左宵在的那两大组。 前面的检查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违纪情况，只是……到了左宵这里，出了点小问题。 之前没注意过，只顾着欣赏人家的美貌，在正经检查人家头发的时候才发现，这头发虽帅，但违规了。 这时，沈翎煊心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正义的小沈说，身为纪检，公平公正，是检查的基本准则。 被左宵学长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的小沈说，你要是不讲情面，你后辈子的幸福就毁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思想斗争了数秒钟，沈翎煊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既可以引起一下左宵的注意，又可以提醒他头发长了，一举两得。 他走到左宵桌前，把手里的违纪情况登记表翻了个面，在上面写下一段话：学长，你头发长了，我不扣你分，但以后你要注意点。 左宵看后，微微勾起了唇角，但弧度并不明显。 似是万年难化的冰山在暖阳的不懈照耀下，终于做出了他的回应。 林逸和沈翎煊各自检查完后，回到讲台上，一起鞠了个躬，“谢谢大家配合。” …… 此时的左宵有一个想法。认识一下那个学弟。没理由，就是想这样做，直觉告诉他的。 继续写作业前，左宵瞟了一眼同桌，发现他也在写一个社团文件。 “哎，问你个事。你有学生会长的联系方式吗？” “有吧，我们有个群，……哎，不是，你要干嘛？” “你管呢！周末回家了推给我。” “行吧。” …… 周六晚上，左宵拿小号加了会长的□□，问到了沈翎煊的照片。 其实左宵一开始找陈熙要学生会集体照的时候，她大方地给了，可当他把沈翎煊的照片单独截下来，问她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和班级，她犹豫了。 于是她果断地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沈翎煊。 沈翎煊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上高中半年已经收到了十多封情书了。 “没事，告诉她吧。不差这一两个人认识我。” 之后，左宵又从他现在一个同学的妹妹的初中同学那里问到了沈翎煊的□□号。 左宵：你好，我是左宵，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沈翎煊：学长？找我什么事？ 左宵：跟你说声谢谢，就那天检查的事。 沈翎煊：没事，应该的。 沈翎煊：话说，你哪来的我□□？ 左宵：找别人问的。 ……尬到不行。 此时此刻，沈翎煊急得都快冒火了，死脑子快想啊！快想想能和学长说点什么啊！ 网线的另一边，同款尴尬的左宵…… 要不说句今天天气不错吧，沈翎煊想。 左宵：那天我看你和你同学在玩和平战场，你什么段？ 沈翎煊：星钻二 左宵：哦……我星钻三 ……话题又断了。 没办法了，只能走为上计， 沈翎煊：学长，我同学约我出去玩了，就那天和我一起去你们班检查的那个，叫林逸。我们晚点再聊吧。 左宵：嗯。 “呼……”沈翎煊长抒一口气。终于结束聊天了，感觉 这几句聊下来比考一场试还累。 加上左宵的□□根本就没有预想中的惊喜，更多的是尴尬与无措。 其实林逸根本没找沈翎煊，只是沈翎煊找了个借口罢了。 那么一瞬间，沈翎煊突然想喝一家开在广场的奶茶。奶茶店全国连锁，但在这个县城只开了一家。点外卖还 要付配送费，于是沈翎煊便想着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去买奶茶还能顺便走走。 这天难得出了太阳，阳光驱散了一些寒意，让人有了要出门活动的想法。 一出门沈翎煊就用小程序点好了奶茶，然后就一路刷视频走到了广场，右耳戴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以致于他一路上都没注意着行人，也就自然不会注意到坐在店里的左宵。 “你好，571号。” “打包还是在这喝？” “在这喝，谢谢。” 一手拿着奶茶和吸管，一手捧着手机，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忽然手机弹窗显示□□有信息。 左宵：看你右边。 沈翎煊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一扭头：“哎，学长，好巧。” 半秒钟后，脑子追不上嘴的小沈同学又补了一句“你也一个人吗？” 左宵的眼眸深了几分，挑了挑眉，戏谑道：“也？” “啊……我说急了。”此时沈同学的脑子终于追上来了，“林逸说他一会儿到。” “那咱俩一起等他吧，正好我一会儿也没什么事。” “……行。”等着看我笑话是吧，我半分钟就给你扣出一座魔法城堡你信不信。 （沈翎煊与林逸聊天框） 沈翎煊：江湖救急！快！ 林逸：怎么了？没钱了？ 沈翎煊：不是！我骗人说和你出来，结果我自己在外边碰到人家。 林逸：哟！是谁让我们沈同学这么为难啊？是会长吗？ 沈翎煊：是左宵。 林逸：……我不去，太远了。 沈翎煊：哎，求你了。 沈翎煊又仔细品了品林逸最后那句话……怎么透着一股酸味呢。 林逸终究是没来，沈翎煊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去前台拿了个袋子装起奶茶跑路了。 看着沈翎煊走远，左宵却在原地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第7章 枫叶 三月中旬，春分将至。气温回升却又阴雨绵绵，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异常浓厚，既不似暴雨过后那般酣畅，也不似晨间凝露般清新，而是一种郁闷的源头，令人浑身不适。 “同学们，据教务处文件，G市中小学生示范性教育研学基地安排本校高一学生，于三月二十九日至四月二日，共五天四夜进行研学。我们运气很好，研学结束后接着清明节，也就意味着我们将有八天时间不在校。同学们可以借此机会缓解学习压力，顺便开阔一下眼界。”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带着小眼镜，说话文绉绉的。但他却能架得住一帮思想狂野的理科生。他连续带了六届理科重点班，且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精英人才。 “老班，研学有什么要带的吗？” “老班，有什么东西不能带吗？” “说那么隐晦干嘛，不就是想问能不能带手机嘛。” …… “好，大家停止讨论，听我说。晚读时间我会带来一张注意事项与要求列表，大家到时相互传阅。再者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前几届去过研学的学长学姐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好，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翻到《谏太宗十思疏》……” 此时沈翎煊的心里正打着小算盘，询问学长嘛……嘿嘿…… 周日下午，沈翎煊瘫坐在沙发上。 沈翎煊：学长学长，我们9号要去研学，有没有啥要特别注意的？ 左宵：多带双鞋，有个农技实践怕会弄脏。 沈翎煊：那个累吗？ 左宵：取决于你勤不勤快。 沈翎煊：那里住宿条件怎么样？多少人一间宿舍？ 左宵：十二人间，每间配一个浴室，每层有一个大澡堂和一个公厕，环境还行。 沈翎煊：有小卖部吗？ 左宵：有，里面吃的占主要，生活用品也有，但不多。 …… 沈翎煊：谢谢学长。学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偷偷带手机会像在学校里一样被处分吗，因为我见那单子上写了不允许带手机。 左宵：问这么多你也问到一个关键点了。不允许带手机是学校的规定，那里根本没人管，想带就带。 沈翎煊：我去，真的？ …… 后来，我们沈同学又把刚刚在学长那问到的东西哔哩吧啦一大通复述给了林逸同学。 林逸：哪来那么多小道消息？不会又是你那什么学长吧。 沈翎煊：昂。不然我还能找谁。 林逸：…… 这时，左宵又给沈翎煊发来消息：你现在有空吗？ 沈翎煊：有的。 左宵：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件事，见面聊？ 沈翎煊：行，上次那家店行吗？ 左宵：可以。 …… 奶茶店里 左宵先到的，帮沈翎煊点了一杯温热的芋泥啵啵。 沈翎煊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的左宵，面前摆着两杯奶茶，还低头刷着手机。 左宵嘴角不像平时那样绷紧，凌厉的眉毛比平时多了些温度。他刘海的长度依旧违规，自然下垂后微分，露出半截额头。 左宵依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而沈翎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主动与左宵对视的勇气。因此，两人都没有发现左宵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看来还得有一个外人才能看透左宵…… 沈翎煊坐到左宵对面：“学长，来这么快？” “嗯。”左宵将离他远一点的那杯奶茶往沈翎煊面前推了推，“你的。”说完，后思索了半秒，补了句“以后别叫学长了，既没指向性，还怪生分的。叫名字就好。” “哦。”沈翎煊点了点头答道，“其实你…… 哎？你之前叫我的时候便是不是从来没带过称呼啊？嗯？” “我嫌尴尬。”左宵没掩饰，语气依旧冷，故而显得非常淡定。 “没事，这次原谅你。你以后可以叫我名字，或者和林逸一样，叫我‘煊’。”沈翎煊说。 “行，我们说正事吧。”左宵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我找你其实是想让你帮我带一片研学基地的树叶回来。” “随便什么树叶都可以吗，还是……” “研学基地进大门后直走到大路开始转弯的地方有两棵枫树，但是现在树上的叶子太嫩了，保存不了。所以可能要你去周围的花圃里面找找去年的落叶。” “嗯…… 行。不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些故事啊？莫名其妙地想要一个地方的落叶，有点不合常理。”沈翎煊点了点头，脑袋上的头发跟着点头的幅度也动了动，有点帅帅的，又有点可爱。 “看来我这趟叫你出来是叫对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我原因，所以直接给你说来了，方便些。”左宵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仿佛在说：嘿，小孩！看你不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们这一届的研学是高一上的期中考后，也就是前年的十一月。那时还没分班，我还在十二班。那个班级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很团结……” 研学的时候左宵并没有因为之后的分班而对所属的集体感到留恋，直到第二个学期，他进入到了十八班。两个集体的对比日益强烈，左宵才开始后悔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纪念他在十二班待过。 “确实挺遗憾的哈，不过树叶这想法挺好的，你怎么想到的？”沈翎煊水灵的眸子眨了眨，亮亮的，带着光。 当时左宵正和（12）班的同学们在一片空地上玩瞎子摸鱼，正好左宵戴着眼罩。后来抓人时间到了，但有一个人左宵一直没抓到。当他摘下眼罩的那一刻，那个人正在对面冲着左宵笑，其他人坐在地上也看着左宵笑，而他们的身后正好就是那两棵枫树，火红的树叶，和阳光映衬着，同时伴着他们的笑脸。 左宵叙述着回忆中的画面。 “左宵，我一定会记得帮你带树叶回来的，也谢谢你，我一定会珍惜这次研学的机会，好好和同学相处的。” 沈翎煊唇角上扬，笑脸倒映在身边的玻璃落地窗上，柔和而又融洽。 左宵正看着他，眼里满是深情。只是无人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