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重生到哪来了怎么变Omega了》 第1章 熵减 疼。 仿佛被满是尖刺的坚硬棍状物插入脑海大力搅拌一样地疼,喉咙里满是血气,似乎被利器破开了一个大洞,呼吸像个破风箱一样毫无阻碍地呼呼漏出,胸部以下已经毫无知觉。 发生了什么? 意识模糊不清,但是反转术式已经自发运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那双被鲜红血液浸染地狼狈不堪的苍蓝双眸终于开始聚焦。 五条悟挣扎着站起身,这是哪里?明明刚才还在新宿和宿傩决战,此时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逐渐恢复神采的熠熠六眼观察着自身和突逢巨变的决战场:□□和咒力的变化都不小,但是术式的运转毫无滞涩。前额、喉咙、胸口和大腿上突如起来的新鲜伤口正在渐渐愈合,原来宿傩的领域伏魔御厨子造成的,密密麻麻的斩击痕迹消失一空,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隔绝在不可侵之外,几乎挤满了整片空间的低级咒灵蝇头,被毁坏一空的建筑和地面,自己身上12年前学生时期的高**服,与刻在记忆深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场景一一重叠。 这里不是新宿,是高专内部。 脑子里跳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来不及深思,五条悟闭上双眼,感知渗透进黑盒一般完全不透明的地层。 在高专的地底深处,如果他猜的没错—— 能找到!早已死去的夏油杰的咒力气息。 十指相扣,合掌,瞬移。 地底,薨星宫主殿。 夏油杰的右手还伸在半空中,本应回应他、下定决心重新追求自身幸福的少女睁大双眼,倒在了冰凉的地面,血液顺着额头的枪/口缓缓积成血泊,又被破损的白色发带轻轻覆盖。 死了? 夏油杰神情呆滞,突然的转变让他反应不能。 “好,辛苦了,解散解散。” 嘴角一道疤痕的黑发男人手里提着枪,语气轻松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完全没有咒力的“一般人”,使用完全不含咒力的热武器,难怪自己没能感知到任何危险。到这个层面还能勉强理解,但是, 悟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哦,你是这个意思啊,”黑发男子,伏黑甚尔露出一个森然的笑,“五条悟被我杀死——” 他的话戛然而止。 视线前方,刚刚被他杀死的星浆体的尸体面前,站着不久前死去的,在他眼里早已变成尸体的白发六眼。 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来的? 但伏黑甚尔很快反应过来——反转术式吗。他稳下心神,从刚才交手的经验来看,无下限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无懈可击,自己能杀他一次,自然也能杀他第二次。 而这次,他要割下五条悟的脑袋! 战略上这样想着,伏黑甚尔在战术上却未曾有丝毫松懈。之前做了多少消耗六眼的准备,他自己是最清楚的。更何况对方又觉醒了反转术式,再加上一旁的咒灵操使—— 一瞬间的局势判断过后,伏黑甚尔将目标对准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五条悟。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严重的伤势,凭借他刚刚觉醒的反转术式,究竟治愈了多少? 但无论如何,不能给六眼继续回复的时间。 蓄力加速,天逆鉾被他握在掌心,寻求着再次突破“不可侵”的契机。 呼! 白色巨龙突然出现挡在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之间,在封闭的空间里搅动起狂乱的气流。 “嘁!” 伏黑甚尔后跳一步,又从肩上咒灵的口中抽出释魂刀。 五条悟没理会身后又战在一起的二人,他的手抚过少女柔软的、被血液粘成一缕一缕的长发,露出那张熟悉的年轻面孔。 呼吸和脉搏都已经停止,只有温度还未开始消散。即便带着她瞬移回地上找到硝子也太晚了,况且现在的硝子在哪?过去的记忆还没有清楚到这种地步。 为时已晚?为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改变,才让一切回到过去的吗? 明明作用于自身的反转术式已经熟练到可以和不可侵结合,同时无意识运转的地步,到底怎么做才能对他人有效。 硝子那家伙,总是说些乱七八糟让人完全不懂的话! 不,等等,还有一个人。 那是新宿决战前,和忧太交换灵魂进行对练的时候。虽然很细微,那孩子的身体确实残留着为他人实施反转术式的痕迹。 沉入思维的深海,排除一切外界的信息流入,紧紧抓住唯一的线索。 咒力渐渐循着陌生的方式运转。少女被击碎的大脑开始修复,最后是流血不止的血管和肌肉。 砰! 砰。砰。砰。心脏的跳动渐渐有力,气息的流动渐渐平稳。 成功了。 五条悟终于松了口气,拍拍少女的脸颊。 “该醒来了天内,以为自己是睡美人吗?” 听到断断续续的残音,天内理子模糊的视线像是被雨刷划过的车窗一样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白雪般纯洁、纤长的羽睫,覆盖着一双望之令人失神落魄的苍天之瞳:那是天空融于清澈无波的海面的倒影,因此兼具了通往天上和天下的无穷延伸。 “这里……是天堂吗?” “哈?” “原来真的存在啊,天使。” “……笨蛋!是我啦,五条啊五条。” 这可是超越了奇迹的再会,就不能表现得让人感动一些吗? 五条悟无语地看着盯着自己双眼发直的少女,这孩子不会被打坏了脑子吧……,还是说我作为新手医生治疗方式有问题? 哈哈哈不可能啦像我这种天才。 “杰!别打了,过来。” “悟!你没事吧?伤怎么样?” 硬度最高的虹龙一个照面就被斩断,裂口女甚至只能拖延一分钟,那个黑发男人的实力着实恐怖! 站在一只鳐鱼样咒灵的背上,凭借着空中优势迅速脱战,夏油杰表情担心地看着制服上满是鲜血的好友。 “我没事,带着天内去找硝子,子弹还在她脑子里。” 夏油杰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皱着眉不赞同,“你要一个人对付他?这可不是那种程度的对手。” “你已经没有强力的咒灵储备了吧。”一语道破他的窘迫现状,五条悟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的杰,还不是他的对手。” 见他还是不肯动。五条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的,现在的我可是最强的!而且——” 话音未落,五条悟迅速转身,长腿化作快鞭踢向横扫过来的长刀,只要不是那把奇怪的咒具,不可侵就是绝对防御。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走吧。” 夏油杰咬咬牙抱起天内理子,“我很快就回来。” 伏黑甚尔拉伸脖颈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摩擦声,“乌合之众清扫完毕,遗言说完了吗?六眼。” “那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伏黑甚尔。”似乎是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呢,五条悟平静地说出张狂的话语,尾音还带着轻快的上扬: “待会可不会给你说话的时间哦。” 嚣张的手下败将! 伏黑甚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左手执天逆鉾,右手执噬魂刀,以一个交斩的姿势同时向对方砍去。 这一下如何呢?如果张开不可侵,又会被天逆鉾刺穿,如果不张开不可侵,仅靠咒力的防御,绝对挡不住无视物理硬度直接攻击灵魂的释魂刀。 选一个吧,六眼。 这家伙的术式很麻烦,速度却不够看,伏黑甚尔根本不考虑他躲过这一击的可能性—— 不见了。视线前方空无一物,咒具锁定不了任何目标。 不,在身后! 转身防御——来不及了! 被咒力包裹的拳头狠狠砸中腰侧,“苍”的引力使得这一击的力度更加恐怖,黑红色的咒力如同闪电的尾焰一般炸裂开来。 黑闪。 终于连接上不久前与宿傩对战时亢奋的神经,五条悟此刻,状态绝佳! 身体轻盈地不可思议,大脑的指令绕过神经系统直达器官,灵魂似乎漂浮于另一个维度俯视自身。 第一次,思维能够完美吻合六眼的节奏,从出生起就如跗骨之蛆,因信息过载导致的大脑胀痛,甚至术式运算带来的损耗,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 伏黑甚尔炮弹一般飞速倒退,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突然出现在他和墙壁之间的五条悟。 承接上一击的动能,长腿旋身又是一击重重踢向同一受击点。 接下来就是拳打脚踢的一通狠揍。伏黑甚尔感觉自己像只被击打的皮球,只能在逼仄的空间里不停地弹来弹去。 怎么回事?这种不同寻常的速度,是术式吗?限制呢? 无聊如何,他已经渐渐能够适应了,至少防御是做得到的,下一击—— 停下来了? 伏黑甚尔调整身形落地,腰部痛地像被折断一样,内脏肯定已经碎地不成样子了。 “你也太抗揍了吧?”五条悟优雅落地,硬直鞋跟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他锋利的眉宇间逸散出一丝奇异的癫狂,但语气还算稳定:“不过,所谓的天与咒缚,这就结束了?” 视线紧咬住对方,伏黑甚尔感到情况不妙。 但是这就够了吧。 星浆体复活被带走,任务早已失败,再和六眼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胸中涌现的这股不甘,到底是什么呢?尊严也好,自身也好,不是早就舍弃了吗? 面前的这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捧上至高位。 咒术界最古老的御三家,几百年一遇的神迹——“六眼”,信奉为最强的无下限术式。万千的期望和宠爱,常人难以想象的实力、金钱和地位都在他触手可及之处。简直就是咒术师中的咒术师,咒术师中的顶点。 毫无疑问,是天生0咒力的废物,禅院甚尔的完全反面。 杀了这样的他,禅院家、整个咒术界就会被自己踩在脚下吗? 答案他早已明悟,但是这样就好。 伏黑甚尔扔下手中的刀具,取出通体血红的三节棍,特级咒具·游云。 这样就好。 杀了他! “不错嘛,”五条悟摆出迎击的姿势,勾了勾手指,“就是得这样才行。” 高速的拳交撞击,游云带着万钧之力砸向不可侵的外壳,沉闷的响声似乎预示着声音也被无限的距离吞噬。 伏黑甚尔越打心越沉,这样下去恐怕连对方的防御也破不开。他又想到了天逆鉾,可如果天逆鉾还在手上,这家伙又会回到之前那异常的速度,自己连片衣角都摸不到。 这个怪物。 与之相反的,五条悟越打越兴奋,咒力汹涌而出,让人飘飘欲仙的美妙预感随着肾上腺素泵入全身,下一击是—— ——黑闪! 黑红色的恐怖冲击力蛮横地撞碎游云的棍身,毫无阻碍地亲吻上伏黑甚尔的胸膛,鲜血从他的唇角汩汩流下。 结结实实吃了这一拳,伏黑甚尔彻底晕了过去。 “搞定!轻松轻松。” 五条悟习惯性比划剪刀手卖了个萌,想戴上眼罩的手却摸了个空。 “好吧,算了~,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虽然原因暂且未知,自己现在的大脑完全能够负荷六眼和无下限术式运转的计算量,至少维持全天自动的“不可侵”效果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和以前一样同时使用反转术式。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家伙?说起来还得感谢他呢。” 也许是灵魂与□□,也许是记忆与精神,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些无法言明的不和谐之处,放开手脚打了一架之后,却如同首尾相连的阴阳鱼一般,圆润融合,浑然一体。 在这双六眼的注视下,世界呈现出最真实的模样。 破镜又重圆,死去之物重又获得新生,宇宙从无序的状态走向有序。 世界在重塑。 而他又重新踏入了同一条河流。 第2章 伤痕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呢……” 回到宿舍洗完澡,清理干净自己的五条悟围着一条浴巾站在镜子前,被伏黑甚尔砍出来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连伤疤都没有留下。只是新生的皮肤颜色过于白嫩,稍微有点色差。 轻触后颈偏右侧的伤口,些微的酥麻和痒意激得他手指一颤。 ……淦好TM怪哦,好敏感。 可是其他部位的伤口都没有这种感觉。自己17岁身体的后颈难道是敏/感/带——才没有吧!谁又在给我乱加设定! “你有在男人面前露出的怪癖吗?”房间里响起低沉的男性嗓音。 “醒了?还挺快嘛。”五条悟可没有好心到对伏黑甚尔使用反转术式,看来天与咒缚的恢复能力也不容小觑。“那个能强制解除术式的咒具,还有什么其他效果吗?” 黑发男人一脸不要什么事情都怪他的无语表情:“你被插坏了?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好像是有点,又好像没有,五条悟拨弄着后颈的碎发避开那块区域——有点刺挠。 算了,一点小事,问题不大。 天内那里有杰和硝子在,高专内部有天元的结界,至少可以阻挡外部的威胁,毕竟0咒力的天与咒缚又不是大白菜满街都是。还是先处理这家伙。 被伏黑甚尔差点杀死一次,又杀死他一次,这样看来,这男人和自己也算生死之交了。 话虽如此,五条悟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实力很强而已。 但是实力也是必要条件。再加上血缘关系——虽然能把孩子卖给禅院家和杀父仇人的一定是渣爹,但总不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当个保姆兼保镖还是合格的……吧? 五条悟一边套上制服,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身躯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倒不是他真有什么怪癖,只是高专宿舍就一个房间,他也懒得特意回避。 至于让伏黑甚尔离开他的视线,那太危险了,现在的高专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五条悟自己都不在意,伏黑甚尔自然是不可能主动避嫌的。 那确实是具十足漂亮的身体,明明还是个未成年,身高却已经压迫感十足。宽肩窄腰,腿长而直,骨骼走势还残留着生长期特有的青涩,皮肉肌理却已经趋于成熟丰润。 不算宽敞的小屋被窗外斜射而入的阳光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部分。伏黑甚尔曲起一只腿靠坐在黑暗中,看着刺眼的光线下,尘埃宛如飘浮的柳絮四下游走,却在靠近五条悟白腻的皮肤之前,被不可侵无情拒绝。 这具身体究竟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咒力,他的双眼看不分明。 “一直盯着我的身体看,你是流氓吗?”五条悟扒拉出一套带帽子的常服扔给一言不发的黑发男人,顺便飞出去一张银行卡: “换了,浑身都是咒灵的血,脏死了。你是有钱什么都干的那种人吧?从现在起,你被我雇佣了。” 小少爷指挥人的时候自带一股颐指气使的盛气凌人,不亏是御三家尊贵的继承人。 “是是是。” 伏黑甚尔接过卡顺入兜里。不管活干不干,反正到手的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你有个儿子吧。” 想了半天,黑发男人终于从记忆的旮旯角扒拉出一点亲生儿子的信息,他也不问五条悟怎么知道的,“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要吗,卖给你,10个亿。” “……” 饶是五条悟,也被他的无耻惊到无语一秒,“你都卖给禅院家了,还想一鱼两吃?” “哦,才想起来。”伏黑甚尔一副我很抱歉的浮夸表情,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歉意,“你要和禅院家抢人?” 现任五条家继承人,自称“最强”的六眼术师再次震惊,“禅院家什么身份地位,也敢和我抢。” “……”好吧,论狂还是你五条悟更狂。 超级狂人五条悟一抬下巴:“带路,去找惠。” 现在距离上一世高专时期的自己找到惠还有3年,他也不确定姐弟俩有没有搬过家,还是找现成的亲爹比较靠谱。 伏黑甚尔没动。 “不愿意?” “不是,回家的路,我忘记了。” “……”靠谱个咒灵。 一瞬间,五条悟有那么一丝怀疑自己的判断,果然还是赏他一发茈了事比较好吧。 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夏油杰。啊对了,差点忘了…… 白发少年接起电话也不等对面开口,直接一通噼里啪啦: “杰,我在宿舍哦,那个人已经解决了。薨星宫还有咒具掉落你捡一下,顺便一提电梯被我瞬移的时候弄坏了,你直接飞下去吧。保护好天内,我还有点事要出去,大概晚点回高专,先挂了。” “这么在意那个星浆体?不过是个迟早要死的猴子。”伏黑甚尔静静听他打完电话,阴恻恻地出声嘲讽。 “谁知道呢。” 确实,盘星教请的杀手刺杀失败,不代表天内理子就能安全活下去。他对夏油杰说的“保护”,可不是针对外来势力。 听少年这么说,伏黑甚尔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惊讶:“你该不会——” “好奇心这么强?”五条悟打断他,“对了,虽然不重要,但我姑且问一下,你那时候,不会是想死吧。” 要找个质量差不多的替代品也挺困难呢。 伏黑甚尔沉默。 就在五条悟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身后传来了黑发男人漠然的声音: “没有。” “是吗?那就好。” ——但也没想活着。 只是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连现状也不想改变罢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五条悟根据自己模糊的记忆找到当初和惠相遇的小巷时,已经是傍晚了。 两人找上门时,津美纪的妈妈正倚在阳台生锈的栏杆上抽烟,看见伏黑甚尔二话不说脱了高跟鞋咚咚跑下来,狠狠揍了他一顿。 伏黑甚尔没反抗。 五条悟在旁边给这位脾气风风火火的女子加油鼓劲叫好,好悬没演变成三方混战。 冷静下来后,三人决定谈一谈。 白发少年对此没什么所谓,“我只管惠就行了,剩下的你们谈。” 津美纪妈妈迟疑地看着伏黑甚尔,露出一个稍显僵硬的笑:“你不介绍一下吗。” 她有些畏惧这个陌生少年。倒不是他长得很可怕,恰恰相反,他太漂亮气场也太强,言行举止和衣着一看就是富贵之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和伏黑甚尔这种软饭男有交集。 “金主。”伏黑甚尔言简意赅。 “我是五条悟,这家伙把惠卖给了别人,我会替惠还清债务,进行监护权的转移。这次来主要是问问惠自己的意见,不是什么坏人哦。”五条悟补充道。 “小鬼能有什么意见。” 卖崽的罪魁祸首看来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呢。 津美纪妈妈也不知道从这一大段信息里得出了什么结论,总之面色相当奇怪,看五条悟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往火坑里跳的冤大头。 这么漂亮的眼睛,眼光怎么差到这个地步。 她对伏黑甚尔倒是没什么感情,一年前光速闪婚后,这人又光速消失不见,要不是找不到人,她早就离婚了,现在只后悔当初鬼迷心窍瞎了眼。 还养着伏黑惠除了那个叫孔时雨的男人时不时接济过几回,还有女儿津美纪的缘故,津美纪实在是很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惠!”她朝屋里喊了一声,门后探出来个黑发四处乱炸的小脑袋,看起来约摸三、四岁,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被照顾得还算不错。 “惠!这边这边!”五条悟蹲下身朝男孩招手,尾音轻飘飘地裹了蜂蜜似的。 他举着男孩仔细观察了一阵。伏黑甚尔还以为六眼在观察惠的术式,结果这人只是贴过去和小孩蹭蹭,嘴上嘀咕着什么果然还是小的可爱,大的总是板着个脸逗起来一点也不好玩云云,也不知道在说谁。 最后谈话预料之中的顺利,伏黑甚尔喜提单身奶爸新身份,新得到的财产还没唔热乎就得送出去一部分。那笔钱除了惠三岁以前的抚养费,剩下的足够津美纪妈妈养育女儿直到成年。 津美纪妈妈上辈子是抛弃过女儿的,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迹象,但是五条悟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除了坐在一旁小手紧握的姐弟俩。 他们要带走惠吗?津美纪大概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惠年纪还太小了,只是本能地感觉不好,圆溜溜的蓝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慌张。即便如此,他也表现地乖乖的,不说话,也不哭不闹。常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即便还不懂得看人脸色,却也早早地学会了“听话”和“要乖”,从来不会忤逆大人。 “好了好了,”五条悟拍拍手,一副欢迎领导发言的态势,举到伏黑惠放在他们中间“现在有请我们的主角伏黑惠小朋友发表讲话。有什么想说的,惠惠~” 小孩怯怯地看了津美纪一眼,没敢说话。 脸上传来轻微的痛感,软乎乎的颊肉被修长干燥的手指当成面团似的揉捏,伏黑惠抬头,撞入一片苍空色的柔软情绪。 “什么都可以说哦。”五条悟鼓励他。 这个陌生人,眼睛亮得不可思议。伏黑惠看过某部电影,绝大部分都没看懂也不记得,记忆中只有夜晚漆黑的海面上,大片大片披着梦幻荧光的透明水母集体洄游的场景。 那些精灵般的生物仿佛从他无数次的美梦中流走了,流入这苍色的虹膜中。小孩子的注意力本来就容易被分散,伏黑惠这时候也不害怕了,愣愣地伸出手试图碰触五条悟的眼睛。 “哎呀,惠的眼光真棒!这可是好东西,不过可不能给你。”五条悟说着拒绝的话,却主动低下头贴近伏黑惠的小手。 这样近的距离,对方眼里的纵容和偏爱几乎毫无保留地倾泄而来。任何人都能通过这扇没有丝毫阻隔的窗口,凝视肉/体的深渊里,那具坦然而温柔的灵魂。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郁的情感,第一次被如此郑重对待,伏黑惠幼小的心中涌现出奇怪的情绪:若说那是快乐,却让人感到窒息般的难受,若说是痛苦,又让人甘之如饴。 这一次,伏黑惠很顺利地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欲求: “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人感受到被爱就会有恃无恐,不自觉地向对方索求,小小的伏黑惠凭借本能明白了这一点。 “简单!”五条悟指挥伏黑甚尔:“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 “啊?” “啊什么,难道你要和我回高专?”五条悟用眼神暗示:会死哦,绝对是死刑。毕竟是刺杀星浆体,阻止天元同化的罪魁祸首。 ……看不懂。伏黑甚尔无言,我们很熟吗还用眼神暗示。不过猜也能猜到一点。正因为能猜到,才更加疑惑。 窝藏罪犯可是会变当成共犯的。 而这种疑惑在五条悟即将离开时达到了巅峰:就这样走了?连束缚都不立一个。 这是自信呢还是傲慢呢? 如果只是为了十种影法术,无论对惠还是对自己,他给的选择也太多了。 “喂。虽然不重要,但我姑且问一下。” “?干嘛学我说话。”五条悟从惠的手中收回自己的衣角,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会儿功夫,这小孩就变得粘人起来,自己再三保证过几天还会再来,才被允许暂时离开。 五条悟自己也稀奇得很,两人黏黏糊糊地玩了好一阵。毕竟上辈子他遇到惠的时候,小朋友就是个大人样子了,一脸正儿八经地,谁也不爱搭理。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杀了我。”不仅是术式反转,连惯用的术式顺转·苍也没有使出来 “如果只是为了给这个小鬼找个保镖,五条家的什么人都可以吧。” “你更强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我才不想惠被养成老古板呢。” “强……?”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零咒力的猴子比整个五条家强,这种话从现任五条家继承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十足讽刺。 “难不成你还在耿耿于怀?输给我又不丢人。” “没有。”伏黑甚尔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心情终是畅快了不少,“迟早再次杀了你,最强,你有让我挥刀的价值。” “我很期待哦。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惠,明白?” “……那是我儿子。” “原来你知道啊!你儿子确实很好,但马上就是我的了!别忘了十个亿。” 好好好,你有钱你说得对。 伏黑甚尔看着白发少年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身影,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怪人。 第3章 反抗 “你就不能带点正常的早餐吗?”齁甜齁甜,腻地嗓子眼堵了一层水泥似的。 “硝子~,这是诽谤。”白发少年尾音带着惯有的上扬,撒娇一样:“新出的抹茶冰淇淋喜久福可是最受欢迎的,我一大早去排队才抢到的!” “是是是,”硝子灌了口咖啡压下嘴里的味道,“对我这个熬夜做完手术的主治医生好一点吧。” “天内呢?” “这里。” 拉开一层隔离用的白布帘,头上绑着纱布的少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沉稳,面色红润,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看上去睡地十分安祥。 “唔?”五条悟双手插兜疑惑地弯下腰,贴近了病人仔细观察:“干嘛装睡。” “啊啊啊啊啊啊。”被无情戳穿的天内理子一巴掌拍在白发少年的额头,飞速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 “贴得太近了笨蛋!你是完全没有距离感吗?” 太近了太近了,少年温热的呼吸带着绵绵密密的清甜,眼前擅自浮现出对方毫无瑕疵的莹白肌肤,糟糕,天内理子无意识地用舌尖抵住犬齿,好想咬一口。 这家伙用了什么香水吗?也太好闻了好好吃好适合他…… 胡思乱想间,连昨天刚活过来时脑子不清醒,把那个五条悟认成天使的事情,都不那么尴尬了。 “害羞了?”五条悟挑眉:“嘛~毕竟是我这种大帅哥,做做天使也完全合格吧。” 啊啊啊!够了别让我再想起来,太羞耻了!不就是眼瞎了一次吗! 还好此时夏油杰及时端着餐盘走进来,避免了黑发少女连夜出走地球的窘境。 “别逗理子了,悟。来吃早餐。” 鲑鱼饭团、蔬菜汁、厚蛋烧和鸡蛋火腿三明治,简简单单几样,卖相却相当不错。 “太贴心了夏油。”家入硝子大感动,“手艺不错啊,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不像某个人。” “我怎么你了?谁不喜欢我自己站出来!”五条悟不服气。 “某人不要对号入座。” “……哼!快点吃吧,”对号入座的少年语气突然阴森森的,“毕竟这就是最后的早餐了。”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美美享受早餐的几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诶? 只是想吓吓他们的五条悟反倒有点被吓到了,怎么了这是,别介啊。 虽然根据他的推测,以免夜长梦多,大概就这两天,天内理子会再次被送往薨星宫。和老橘子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点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没那么严重,安心安心,都交给我吧!”不知不觉,五条悟用上了对学生们说话的语气。谁叫在场的几位,实际年龄也就和他的学生差不多大呢。 没关系,不要离开我身边,呆在我身后,都交给我吧,老师是最强的,什么都能解决哦。 夏油杰皱眉,昨天他就有所察觉,虽说是用了“没有强力咒灵储备”这种借口,这个人明显把他划在了“被保护者”的范围内,和理子一样。 “是‘我们’才对吧。”他们可是要并肩作战的。 “我是很想说要干什么坏事别拉上我啦,”硝子点了一根烟,“但是刚刚救回来的人又去送死,也太无趣了。别死啊,至少也要留一口气等我救回来。” 明明是鼓励和支持的话语,听着却更让人难以释怀。天内理子捏着咬了一口的饭团低下头,黑色眼睫上沾着要掉不掉的眼珠,声音颤抖得不像样: “谢谢大家,但是,但是果然还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吧,我实在是太自私了,把大家都卷进来。” 这样下去,黑井、五条君、夏油君甚至硝子小姐,都会被总监会宣判有罪。最后背叛咒术界,背叛朋友,背叛老师,背叛家人,甚至会死也说不定。她绝对不要这样! 一只大手轻轻压在她头顶,天内理子胡乱用手背抹干眼泪,却还是看不清面前白发少年熟悉的面容。然而耳边传来的话语却足够明晰,明晰到就像刻入石板亘古不灭的文字,或者撰于莲台之上慈悲佛陀的醒世箴言。 他说:“竭尽全力仅仅只是为了活着的话,怎么也算不上自私哦,如果这样的你都被全世界反对,那就去反抗世界吧,天内。” 夜蛾正道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的学生们和星浆体少女都在,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五条悟长腿交叠放在桌子上,没个正形地坐着。 精神不错,看来受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悟。” “老师!上午好!诶呀,真是太感动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总觉得这小子在咒我。夜蛾正道拒绝思考白发少年到底在想些什么,会折寿的。 “去薨星宫路上的建筑,全都被创出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对此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罪魁祸首五条悟十分老实:“是我是我,老师,这是最近才解锁的新技能哦,长距离瞬移!从8000米深的日本海沟瞬间回到东京也完全没问题,是不是超酷。就是途中的障碍物会被高速冲击撞坏,一点小代价。” 看看,这人还很自豪。 “你不能换个方式?修复建筑不要钱?” “情况紧急啊,老师你最爱的学生都要死了,你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而且我有好好感知路上有没有人在哦,最后结果也很完美不是吗。” “对了!”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五条悟欢快地提议:“反正坏都坏了,干脆全拆了做五条悟专用高速通道,路标记得要写清楚哦。” ……那你很天才了? “给我写检讨!” “是——” 闲话说完,也是时候开始正餐了。 夜蛾正道面色一整,“总监部的命令,今天下午五点,悟和杰,你们两个要再次将星浆体送入薨星宫,与天元大人完成同化仪式。” 五条悟转头看天内理子,黑发少女从夜蛾正道走进教室开始,就紧张得不得了。纤细的手指交错攥紧了衣服,双唇嗫嗫嚅嚅,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 纯白的眼睫眨了眨,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开口道:“不——” “不要!”天内理子突然出声打断。 任何事情一旦开了口,剩下的就顺利多了。少女挺直了身躯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强硬:“我不会去的,我要活着!” “嗯嗯,就是这样。”五条悟倍感欣慰。 夜蛾正道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猜到了一点,但是这群人的胡来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你们都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难不成老师以为这只是小屁孩的任性胡闹?”五条悟不满。 你确实是,夜蛾正道在心里吐槽,但也很清楚,这次不一样。 表情看上去也没有多正经,却从骨子里透露出十足的坚定不移。那并非是网络上偶然看见了不公正事件,随意留下几句愤慨的评论,几天后便立刻忘了个干净这种程度的怜悯,而是更为本质的决意——如果不这样做,就是对他灵魂的反叛。 悟也是个大人了。 内心里这样感慨着,夜蛾正道嘴上没有丝毫留情:“我会如实上报总监部,跟我来吧。” 昏暗的室内,几扇屏风围成的多边形空间。 没有人说话,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云压城,气氛压抑而沉重。 天内理子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属于白发少年的柔和温度,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本来上面的高层是要求她独自觐见的,结果五条悟二话不说长腿一踹大门,拉着她就闯了进来,护卫们也只来得及拦住同样想跟上来的咒灵操使。 “……五条悟,就算你是五条家的继承人——” “已经是家主了哦,就在昨天晚上,总监部消息可不太灵通。” 第一句质问就被噎住,发言之人愤愤地“哼”了一声。屏风后骚动了一小会,也许是在确认消息。 总监部和御三家是平等的存在,只要五条悟不太过分,高层也不会去招惹他,但这一次却远非如此。 “刺杀星浆体的杀手呢?” “死了。” “死要见尸。” “被我不小心轰成渣了,真是不好意思。” 托敏锐五感的福,五条悟甚至能听到屏风后面,高层们用力咬牙发出的尖锐摩擦声。 真可怕~年纪也不小了,别一不小心把牙齿给磨掉了。 “如果天元大人出了问题,高专各校,咒术界各据点的结界以及辅助监督的结界术,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其结果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亡,甚至威胁到一般社会,你明白吗?” “嗯,知道哦。” 轻描淡写的回应,显然激怒了发言之人。 “那么五条悟,你是代表五条家,与总监会、禅院家、加茂家以及整个咒术界为敌吗!” “不,”白发少年轻笑一声,“看来有必要纠正你们一个常识性错误,就像1 1等于3那样显而易见的错误。” 五条悟比划出一根手指,笑得肆意:“要与整个咒术界为敌,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 这句话可算是引发了众怒,蠢蠢欲动的咒力伴随着杀意袭向站在中间的少年。 “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五条悟表情疑惑,却也还在试图和他们讲道理,“不同化也不会发生什么的,天元现在很稳定。” 暂时,那家伙撑个十几年问题不大。 白发少年语气冷淡地继续补充:“五条家有不少擅长结界术的术师,可以配合总监部维护各处结界,清扫祓除咒灵的任务。禅院家我也可以试着交涉哦。” 禅院直毘人那个老酒鬼虽然是个玩世不恭的混账,在这群老而不死的烂橘子里也算是相对开明的了,付出一定代价请他出手问题不大。毕竟有事他是真上啊! “哼,不过是想趁天元大人衰弱的时候夺权篡位罢了!我早就说过了,阻止星浆体同化,这是五条家一开始就制定好的阴谋。” 诶。五条悟内心摇头,这群人根本不听人话,“星浆体的护送人选可是天元大人亲自指定的,各位难道忘记了吗?” “这……” “够了。”一道沉稳苍老的声音响起,其他窃窃私语的讨论立刻安静下来。 接下来说话的这个人恐怕在总监部也有着很高的威望。 “不必多言,即刻宣判星浆体天内理子叛逃、五条悟死刑,如有庇护二人者视为同罪,将其永久驱逐咒术界!” 个体再强大的术师,不听指令也没有任何意义。六眼,即便是作为咒具的材料,想必也会有相当大的价值吧。 至于五条家,没有六眼的五条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反之,若是能就此除去六眼进而吞并整个五条家族,想必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交涉失败,看来得使用稍微粗暴一点的手段了呢。五条悟拍拍身边少女的头顶,“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天内理子点点头,明明是决定自身命运的会议,她却一句话都插不上。她没有任何可以和高层谈判的资本。 所以她会乖乖的,绝不给五条悟增加额外的负担。默默抓紧了少年的衣角,她不害怕,只是稍微有点难过:自己还真是没用啊,究竟能做些什么,以回应这份庇护呢。 随着一声令下,屏风后的阴影处突然冒出一群黑衣死士,各种五花八门的咒力和咒具顿时朝二人扔过来。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挥动手指,准备得还挺充分,不过,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嘭嘭嘭嘭。 在“苍”的引力下,这群死士瞬间被轰出去百米,穿透数栋建筑数层墙壁,最后歪着脑袋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 “就这?这可不行哦,至少得找一级以上的吧?”撇了撇嘴角,发丝都没动一下的白发少年十分不满,“好了,还有什么招快点使出来。” 你以为一级是路边的石头随便捡啊!高层心里腹诽,却不敢轻举妄动。这已经是他们豢养的最强的一批死士了,却也不过五条悟的一合之敌,这小子,究竟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外面的护卫看着破损的室内两方对峙,手按在武器上犹豫着要不要冲过去。等候在一旁的夏油杰同样暗中结印,阴影中的咒灵蓄势待发。 “哎呦,都别动。”黑红色的恐怖球状咒力在少年指尖聚集,“这一发认识吧,会死的哦,你们所有人。” ……当然认识,术式反转·赫。 以往的千年里,能同时拥有六眼、无下限和反转术式的也是少数中的少数,但无一不是在历史中留下赫赫威名的人物。 会动手吗?五条悟。 会! 一瞬间,这群人老成精的高层做出判断。这闲庭散步般的语气下,如两极万年不化的寒冰般刺骨的恐怖杀气。这个人对他们连半分好感和敬意都欠奉,杀他们就像拔起路边的杂草一样,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之前五条悟会听从他们的调遣,只是因为他愿意而已。因为太听话,所以觉得他好拿捏,真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这群高层久居后方,被政治和权利斗争腐蚀得破败不堪,已经彻底忘记“特级”究竟能造成怎样的破坏了。 稳下心神,还是有人试图阐陈利弊:“就算杀了我们又怎样?还会有优秀的继承者代替我们的位置,命令照样会执行下去,你们会被永远追杀!” “你说的对,很有骨气。”要不是需要维持“赫”的手势,五条悟都要给这位发言人鼓掌了。 “那么,换一批杀一批可以吗?”少年带着天真而残忍的笑意,似乎极乐意聆听他们的意见,“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五次,六七**十!” “人总该长些记性,因为你看,狗也会有巴甫洛夫效应呢!”语气戏谑地说出这番话的白发少年,在高层眼中俨然已经与恶魔无异。 黑红色的庞大咒力开始扩散,四周气流毫无规律地疯狂乱窜,四处逃溃。 高层已经顾不得任何礼仪体面,只能目眦欲裂、毫无形象的抱头跪地,绝望在胸中蔓延,这一刻,死神浸满漆黑锈血的刀尖已经毫无阻隔地抵在喉咙。 咒力要爆发了! “住手——” 只来得及捕捉到少年嘴角放肆的笑意,众人惊骇之中,“轰隆”一声,屋顶和四周墙壁在这一道攻击下瞬间碾成齑粉,干干净净毫无残留。 晴天白日之下,一片寂静。 高层们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完完整整的身体,没有一丝损伤。 ……活,活下来了? “嗯嗯,活下来了。”五条悟笑得乖巧:“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当然不会做那种坏事啦。……诶呀?不会有人当真了吧?” ……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破口大骂,恐惧占领了所有人的心神。这个白发少年在他们眼中已然步入魔道,是喜怒无常,无视天下苍生大义,以杀人取乐的疯子、神经病、恶鬼、妖邪! “好了,现在该听我说话了。” “你想怎么样。”死里逃生,性命沦为掌中玩物的人当然只能妥协。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贱的慌,好言相劝他不听,给他一顿就老实了。 五条悟长腿交叠悬坐在空中,坐落于九天之上的苍蓝六眼俯视着这群被吓得七零八碎、六神无主的腐朽高层,自然垂落的脚尖极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有形的“无限”。 咚,咚,咚。 众人的心跳仿佛也被这个节奏所俘虏。白发少年的声音在耳中无限放大,俨然变成了古老的“咒言”,如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入他们的大脑。 “大家都是我可爱的同学和老师,我当然不想与他们为敌。这样吧,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那是你们的底牌吧,和我打一场。如果我赢了,总监部宣告放弃星浆体天内理子与天元融合的计划,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将获得自由。反之,我会任由你们处置。弱肉强食,很符合你们的规则吧?” 高层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并非是因为条件苛刻,恰恰相反。 在他们眼里,九十九由基与五条悟同为特级,对比才领悟反转术式,年纪尚小,经验薄弱的五条悟,九十九由基没道理会输。 况且还有领域展开这个大杀器。有没有领域对术师而已,可是决定性的强弱分水岭。 即便有什么陷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花招也毫无意义。五条悟迟早要为他的轻狂傲慢付出代价! 在绝境时刻得到如此优厚的条件,简直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甚至不需要讨论,高层已经迅速表决。 “同意。” “……” “同意。” 等最后一人说完,五条悟轻轻颔首。 “那么,就此结下束缚吧。” 第4章 侵融 早知道就坐副驾驶了。 庵歌姬不动声色地往车门的方向蠕动。太挤了……,是不是得向高层提议一下,升级辅助监督的代步工具了? 不对,明明就是身边这个人的问题吧。 身着巫女服的黑发女子默默叹了口气,认命般低下头,一页页地整理夹在两人中间,被丢得乱七八糟的文件。 她仔细数了数,文件左上角标鲜红“特”字的是特级任务,有十五份,标“高危一”的是一级任务,有二十八份。 这算什么? 她带来的任务清单总共才五十份,把这些都挑出来,不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七份二级以下任务了吗? 是不是太偷懒了! 庵歌姬想起一周前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特级VS特级”。东京和京都两所高校、御三家和总监部的大人物无不为止注目,冥冥的赌盘开得热火朝天,再加上“五条家主冲冠一怒为红颜”,“星浆体拒绝同化使命”,“天元大人面临失控局面”之类的噱头,整个咒术界可谓风起云涌。 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可以说是大跌眼镜。 绝大部分人,现在也没能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是大脑被粗暴地塞入了记忆,可以“阅读感知”,却完全无法“分析理解”。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决斗过程是这样的: 一开始,五条悟先手开启领域“无量空处” →九十九在惊讶中果断开启领域对撞 →九十九领域被瞬间覆盖,二人短暂进入效果未知的领域“无量空处” →领域消散,九十九失去意识倒地。 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 彻彻底底的瞬杀。 围观群众手中的爆米花都来不及吃第二颗,各方咒术师还在为结果争得面红耳赤,对决就已经结束了。 鸦雀无声的决斗场中,只有白发少年庆祝星浆体获得自由的声音无比轻快明朗。 自此,所有人都明白,咒术界迎来了它的无冕之王。“特级”这一代表着顶点的词汇,成为了描述“五条悟”真实的冰山一角。 明明拥有着强大到令人生畏的力量,为什么不把它用到正途上?!庵歌姬越想越生气。这怒气急需宣泄,可自小受到的严谨规训又制止了她过分无礼的行径,遂只是轻踢了一脚五条悟伸过来的长腿——还毫不意外地被对方的术式挡住了。 白发少年的身量委实是过于高大了些,即便两条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后座的空隙间,还是难免有些“过界”。 庵歌姬拍拍手上的一级任务清单,脸色不太好看:“至少选一个一级的吧?有我在一旁辅助,不至于让你这位‘特级’累着。” “不是选了吗。”五条悟倍感冤枉。 “……哪份?” “你拿的都是。” “……是,是这样吗。” 意识到自己的严重误会,即便是一向对五条悟没什么好感的庵歌姬,也不由得有些脸红——愧疚和尴尬的。想要道歉,然而话到嘴边,却迟迟难以坦诚道出。 “没关系,原谅你了。”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五条悟笑得大方,“我可是很大度的。” 然而作为常年被迫害的对象,庵歌姬的思维却反射性朝滑坡的方向拐——这家伙是在嘲笑她吗?!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特级任务你全都接了?!” “嗯,以后如果不是顺路,一级以下的任务不要拿过来了,浪费时间。” “……死了我可不管你,时间可是只有一个月。”庵歌姬皱眉提醒。 这本就是一场来自总监部的刁难。最近一个月内东京高校所有的特级任务,恐怕都在五条悟这里了。 “用不上一个月,一星期,差不多吧。”五条悟语气带着一种轻松的上扬,这个时代的咒灵,不仅数量比十几年后少,质量也完全比不上。 “什么?你认真的?”庵歌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或者这家伙终于疯了。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要是用上瞬移——” “不行!”庵歌姬突然神情紧张地打断。 五条悟不置可否。 “是吗。” 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黑发女子僵硬地笑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你的瞬移会破坏途中的建筑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而且要是辅助监督追不上你,‘帐’也没法释放……” 声音越来越低,庵歌姬在白发少年的直视下艰难闪躲着目光。 这张天神一般璀璨华贵的脸,一旦失去了往日平和明丽的笑容,压迫感和威慑力便扑面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歌姬不是个合格的间谍呢。” 嘭。 庵歌姬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怕瞬移跑得太快没办法监视才对吧。看来高层的那些人被吓得不轻。无法掌控、也无法除去的强大力量,所以才特地让你来试探我。” 同时作为新的“搭档”,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分开五条悟和“咒灵操使”,真是一举两得。 “你想多了。” 完全正解。 庵歌姬不得不佩服少年的敏锐。与九十九由基一战后,高层担心五条悟彻底失控大开杀戒,焦虑地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结果对方反而安定了下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和平常一样上上课、做做任务。 这似乎给了上层某种信号,让他们在暗中伸出爪牙蠢蠢欲动。 面色沉凝,瞳孔微缩,抛去轻浮的表象,显露出冷酷一面的白发少年逐渐逼近。暗沉冷利的威势倒塌的山峦般倾泄而来,柔软双唇吐露的话语却糅杂着怜悯的隐怒: “我是怎样威胁上面的人,要屠杀干净整个高层的,你清楚吗?完全被当做牺牲品了呢,歌姬。” 二级术师,术式还是辅助效果。一旦五条悟认为自己受到了挑衅并选择直接动手,庵歌姬便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手抛弃的棋子。 ——这便是咒术界领导者的决策方针。 他在生气? 或许是对方太过擅长矫饰,又或许是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庵歌姬现在才迟钝地捕捉到五条悟的情绪波动。 是因为我的欺骗吗? 但是这个人也靠得太近了!本就狭小的后座空间顿时雪上加霜,越发显得逼仄。 眼前是少年如羊脂玉雕,颀长而润白的一段脖颈,鼻尖萦绕着氤氲而来,雾气般缥缈的甘美气息。 明明处在紧张的对峙氛围下,庵歌姬却不由自主地向对方靠近了些。 腻软而湿热、潮乎乎软绵绵的前奏,尾调带了钩子似的柔肠百转、缠绵悱恻,是摄人心智的、扰人清梦的幽幽蜜香。 思想被本能牵引,脑内本就纷繁芜杂的各种考量顷刻间乱作一团,如同被猫咪滚来滚去,无情玩弄的线球,找不到分毫头绪。 旧时被定义为阴晴不定、自私傲慢、恣肆妄为的“五条悟”轮廓渐渐消散,面前这个触手可及的人,成为唯一真实的存在。 她可以靠得更近,贴得更紧,思他所思,爱他所爱,这样的认知自然而然地诞生了。 几乎不存在什么犹豫,她顺从了自己内心的**。 庵歌姬张开双手直接禁锢住少年柔韧的腰,鼻尖似乎有着自我意识,猎犬般滑过柔滑的肌肤,巡到后颈一处透着粉白的伤痕,那里是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 突然被庵歌姬一把抱住的五条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无声地修改了无下限的指令,默许了她的靠近。 干嘛呢这是,他现在可是很认真地在生气哦。 “不是牺牲品,是我主动要求的。” “唔?”怎么就突然开始乖乖坦白了,五条悟有点懵,难道他跳了一集? “任性自我、看不懂别人脸色、嘴巴坏地要命,只知道吃甜食的超级笨蛋五条。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信,那就是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前面一段可以去掉吧?” 没有理会少年的不满,庵歌姬继续她的倾述:“要是没有理解这一点,这个间谍,一定会将你和总监部的关系越拉越远吧。可是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实际上已经完全闹僵了呢,五条悟感叹于少女的天真。 “当然也不只是为了你!只是不想平白无故地为大家增添一个强大的敌人。毕竟最后要动手的还是我们这些咒术师。” “你究竟做出了怎样的选择,我会自己判断。还有夏油,高层已经决定拉拢他对付你,‘咒灵操使’的成长性,值得他们寄予厚望……” 庵歌姬本就因为暗地里监视和出卖后辈,积累了不少压力,放松下来后直接一股脑地倒出了内心的想法,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扯出些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隐秘心事。 安静地听着这番剖白,少年雪白的眼睫轻轻颤动。自从不可侵自行运转以来,他鲜少和人有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 以一个略显扭曲的姿势跨坐在对方身上,双手自然地搭上庵歌姬的肩膀,从颈部顺着脊椎缓缓抚摸,女子玲珑的身体在他的意识海里勾勒出边界。 这并非是带有**的狎昵,就像他也明白庵歌姬的拥抱并不含此意。尽管此时成年女子柔软的胸/脯紧贴他的腰腹,臀腿的热度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水/□□融,看上去他们四肢交缠,无比亲密。 少年感到女子对他褪去知性与理智的依赖,就像孩童依赖着母亲,原始生命依赖着海洋。他只是感到对方需要他的安抚,便也这样做了。他向来乐意满足别人的**。 他喜欢这样的拥抱,对这份信任感到欢欣愉悦。于是他也这样拥抱他人,对他人赋予同样的信任。 那之后,这种奇妙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一切都很顺利,一场开门见山的坦然合作,甚至术式配合的效率都更高了。 直到傍晚任务结束后。 东京咒术高专医务室。 “说了没有,硝子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制服外套和衬衣解开最上面的几颗扣子,骨肉匀停的肩颈裸露大半。 五条悟嘴角下撇,漂亮的苍蓝双眸不耐地望向医生兼好友,似乎很是不满, “居然怀疑我用那种下流的咒具,我真的要生气了!歌姬也是,明明是自己突然变脸,怎么反倒怪我?” 家入硝子咬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看看满脸不悦的白发少年,又看看远远站在另一边面色苍白的好友庵歌姬,迟疑地对她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你和他都是。而且歌姬,这家伙虽然脾气有点坏,却对自己的强大深信不疑,从来不屑于使用这种手段。” 庵歌姬拉着五条悟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时,家入硝子还没当回事,毕竟这俩平时相处就这风格。直到对方拉着她说什么五条悟身上有认知干扰类的咒具。 这类东西她是知道的,大多是间谍、杀手之类的人在使用,附带有魅惑功能,能让人降低心防,提升好感,高级的甚至能让人言听计从、心智尽失。 但家入硝子不认为五条悟会对歌姬用这种东西——她甚至很少见五条悟使用咒具。 庵歌姬一言不发。 在和新搭档兼监视对象完成一个特级任务,两个一级任务后,庵歌姬忽然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顷刻间,后怕的冷汗沾湿了她的脊背。神经从诡异的兴奋和迷恋中脱离出来,疑惑和恐惧渐渐上浮。 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五条悟做那样肌肤相亲的动作?为什么陷入了完全信任他的状态?为什么毫无保留地将高层和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为什么会有“我完全理解了这个人”的错觉? 甚至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没有一丝的抗拒和厌恶。内心深处的渴求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怀念白发少年身上浮浮沉沉的,撩人心弦的气味。 庵歌姬打了个冷颤,本能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封闭的后方空间给了她轻微的安全感。 “气味。”庵歌姬提醒道,最开始对方靠近时,她确实是受到了气味的引诱。 “气味?” 家入硝子低下头闻了闻,衣服上残留的淡淡皂角味,和少年身上一贯的清淡甜香——夏油杰说那是被甜点腌入味了。除此以外,什么异常的味道也没有。 “怎样?有被诱惑到吗?”白发少年似乎也很好奇,眼睛莹莹发着微光,“有没有**向我坦诚一下,今早冰箱里的小蛋糕是谁偷吃的?” “……是你自己半夜迷迷糊糊起床,吃了又忘了吧。”那种甜度的黑暗料理,除了五条悟,谁会吃啊。 “再靠近些,往左边一点,”庵歌姬远程指挥,“五条,你那时候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没……硬要说的话,那时候有点生气呢。”总不会是情绪的原因吧,也太不科学了。 “你现在也生气一下。” “啊?就算你这么说……” “那么,”家入硝子还是懂五条悟的,指尖指了指冰箱,“想象一下你累死累活在外面祓除咒灵,忙活到半夜终于回家,满心欢喜地准备享受白天特地留下来的小蛋糕,最后却发现早就被人偷吃了……怎么样?” “……” 白发少年越听脸色越冷,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一股特别的,酥软而蚀骨的甜香越来越浓,极富侵略性地宣誓着存在感。 鼻尖动了动,家入硝子咬着的烟都掉到了地上,“好像真的有。” 离的最远的庵歌姬反而最先闻到,早就红着脸夺门而出,背影看起来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无法捕捉也不受温度影响,无形无色有味,虽然感觉上是,却完全不符合气体的定义呢,对咒力也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只知道能够被情绪激发,有麻痹神经、降低警惕之类的效果,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 家入硝子一条条地仔细记下特征,看了一眼被各种实验要求折磨得不轻的五条悟,拆了一颗橘子糖塞进他口中。 “没有!”好歹被橘子糖清爽的甜味奶回一口血的白发少年抗议,“我自己什么味道也闻不到,硝子也别忙活了,好蠢哦,和空气斗智斗勇。” “硝子没事吗?”庵歌姬疑惑地看着面不改色的茶色短发少女,为什么只有自己反应那么大? “啊,那个啊,因为歌姬本来就有对五条倾述的**吧,气味只是起到了引子的作用。” “真的是这样吗?”庵歌姬心里不知为何依旧惴惴不安。确实如硝子所说,可是绝对没有想要坦诚到那种程度!回想起来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歌姬才更奇怪吧,为什么要害怕?明明实质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五条悟不解。 “笨蛋不要说话!被影响的又不是你。” “可是那个时候明明很舒服吧,为什么要逃避自己的**呢?”五条悟微微偏头,因斜视而凸显的眼白透着一股诡异而空白的魔性非人感。 少年**的肌肤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白的微光,那带着浓郁色香的骨肉晶莹皎白,像是愚昧的祭坛上任人施为的纯洁羔羊。 “如果觉得不公平,歌姬想要知道什么,我也可以全部告诉你哦。” 要再试一试吗? 读懂了这样的肢体语言,庵歌姬不由自主地向对方靠近。 很舒服? 确实如此,不,远不止如此。 庵歌姬无声地咽下沉重的吐息,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从心脏泵入全身的血液俨然已经成为咬噬骨肉的滚烫岩浆。 从出生起从未有过同样的感觉,**地褪去所有防备,回归原始的母胎羊水。那一瞬间,凡世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俱已烟消云散,仅余混沌初开的蒙昧和静寂。 但是。 好可怕。好害怕。那是我吗?我是这样的人吗?如同从镜中窥见了不可名状的陌生怪物,开始对自我认知的异化感到恐惧。 庵歌姬想要后退,远离越来越近的少年,手脚却像是被无形之物紧紧拽住一样自顾自地向前,连视线也无法逃离那片浩渺的苍蓝之海,直到呼吸也几近交融。 ——吱。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少年,无意识间将手上的甜品包装捏得皱皱巴巴。 天内理子惊讶地装作非礼勿视的样子,睁大了眼睛从指缝中偷窥几乎贴在一起的五条悟和庵歌姬。 “天内?”五条悟没有解释,当然他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需要解释一下。甚至没注意到好友手中自己最爱的喜久福,只是看着去而复返的黑发少女,“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我要转学了!”说起这个,天内理子眼睛亮的不可思议,兴奋地简直有些手舞足蹈,“来高专!高层的人说既然我被选为星浆体,就有学习结界术的天赋,以后可能会成为辅助监督哦,这样就能帮到大家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可真是大惊喜。”话虽这样说,白发少年的神色却少见地严肃起来——和九十九由基一战前,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凝重的神色。 这可真是糟糕。 第5章 死 今年的夏天热得不同寻常。 离开便利店的一瞬间,热浪滚滚扑面而来,对面商场的玻璃橱窗反射着正午刺眼的阳光,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球。 庵歌姬扭开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才感觉稍稍活过来了。 她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五条悟,黑色两件套的高**服穿得整整奇奇,脸和脖子吝啬地露出来一点皮肤,看上去干净清爽,竟是一滴汗也没流。 “你不热吗?” 距离那次意外拥抱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看起来,庵歌姬终于找回了和五条悟交流的正常模式。 五条悟用看笨蛋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庵歌姬立刻反应过来: “无下限连温度也可以隔绝?也太作弊了吧!”冬暖夏凉,不畏寒暑,着实令人羡慕。 “没什么好羡慕的,用咒具也可以做到。” “那你知道功能型咒具有多贵、多难得吗?” 可不单纯是金钱的问题,由于千年来惊人的财富和地位积累,无论是咒具还是咒具的制作人,基本都处于被三大家族垄断的状态。一般人想要定制具有特定效果,而且还是无法用于战斗的功能型咒具,简直难于登天。 “我家有啊,在我学会使用术式之前都是随身携带的。”五条悟语气平淡,半点没觉得哪里稀有了。这类东西被他小时候玩坏的只多不少,“借给歌姬也没问题。” “……”这家伙,来高专前过的什么皇太子生活?“租金多少?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太贵了还是忍着吧,回宿舍就可以爽吹空调了。 话又说回来,连外出的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让自家的小少爷热着冻着,五条家到底有多宠这位继承人?管中窥豹,常人简直难以想象。 “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现·五条家主·特级咒术师·咒术界新上任的无冕之王·五条悟指指自己,“需要歌姬帮个小忙而已。” 怪了,庵歌姬思索了一会,还是没想到究竟有什么是自己能做到,五条悟做不到的。 “说说看。” “你——” 一个单词才说出口,五条悟突然神色惊慌地转头看向右前方。 “发生什么事了?”还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庵歌姬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天内出事了。” 天内理子?那个星浆体?不是才成为辅助监督预备役吗? 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眨眼间,五条悟就消失在了她面前。 被丢下的黑发女子气恼地锤墙,咬牙切齿地朝他离开前望的方向喊: “喂!都说了不要用瞬移!” 狭窄昏暗的小巷,地上污水横流,塑料袋裹着发霉的垃圾腐烂在墙角的裂缝中。 遮天蔽日的违章建筑堆挤在一起,在那中心,金色的阳光从破损的洞口流水般洒下,白发蓝眸的少年悬浮其中,近乎神临。 五条悟眉心微拧。他赶到时,被天内理子抱着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看服装打扮应该是一名辅助监督。一旁身穿高**服的男性咒术师双手撑墙,断了一条腿,脸上和身上都是猩红粘稠的血液,有他自己的,也有同伴的,但是没有一滴属于咒灵。 男性咒术师一动不动,表情呆滞地看着五条悟抬手间杀死了那只咒灵。 刚才还耀武扬威地戏耍着他,猫捉老鼠般,一点点将他逼入绝境,竭尽全力、付出一切代价也无法战胜的咒灵。 眨眼间就被祓除。 被“苍”绞落脑袋的咒灵正在渐渐消散,五条悟闪现在天内理子面前,动作轻柔地分开她和辅助监督的手,那里已经被她无意识间有些神经质的抓握捏得有些青紫了。 “天内?已经没事了。” 天内理子像是被吓了一跳,满是血污的手慌慌张张地去扯白发少年的袖子,嘶哑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 “五条君,救救由里前辈,能救救她吗?求你救救她……” 五条悟摇摇头,反转术式输入的咒力毫无反应,“没用,已经死了。” 眼泪簌簌地涌出来,少女徒然抱紧了手中的尸体,嘴里喃喃着歉语:“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太没用了……” 手指划过天内理子近来消瘦了些许的下颌,湿润的触感,五条悟的安慰也仅止于此。 这也是常有的事。 刷—— 一跟附加了咒力的长针直射而来,在撞上不可侵之后,又徒然落下。 啊? 五条悟转头看着身后突然偷袭的男性咒术师,这人要干什么? 这种程度的攻击自然不可能伤到五条悟分毫。咒术师像是不知道这点一样,面色狰狞地拖着残缺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孱弱无力的拳头青筋暴起,一下下敲击着看不见的屏障: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星浆体活下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由里怎么会死!你这人恶魔、杀人犯、怪物……” 五条悟神色漠然地看着他濒临崩溃的发泄,不置一词。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天内理子反而猛然醒悟过来似的,擦了两把眼泪,跑过去挡在两人之间: “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要活下来的。他才不是怪物!” 咒术师停下攻击。他浑浊的眼睛里游荡着彻骨的仇恨和绝望,恶狠狠地盯着天内理子: “你也是凶手。你是故意的,等由里死了,才通知五条悟过来。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不早一点!他这么强,只要早五分钟——不,一分钟,由里就不会死了!他不是喜欢拯救别人吗?为什么不来救由里!” 这几分钟不过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弹指一瞬,现在却已然成为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咒术师的眼睛扫过五条悟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那里放着几根包装可爱的冰棍。 这浅蓝色的、花里胡哨的包装在这血腥幽暗的场景里,陡然生出了十分的滑稽可笑。男人被这滑稽刺痛了神经,语气嘲讽至极: “他甚至有时间去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在我们快要死的时候。” 天内理子对这无端的指责也有些恼怒:“够了!这只是你自顾自的猜测,五条君根本不知道——” 她的话没能说完。这个咒术师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手上握着长针直刺天内理子的眼睛。 五条悟自然不可能让他得手。迅速出手拦截,后发先至抓住男人的手臂,力气之大几乎捏碎他的臂骨,少年语带冰寒: “滚开。” 被拦住了!男人暗暗咬牙。这个人,该死!这个人! 被抓住的手臂几乎失去知觉,即便如此,极端的怨恨仍然使咒术师挤出最后一丝咒力,长针就要脱离手指射出。 这一瞬间,咒术师看见了绯红的怒意在少年的眼角扩散,笼罩在寒冰之下的漆黑瞳仁几乎压缩成一条直线——他被彻底激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意汹涌而至,咒术师兴奋不已。就该如此,愤怒、憎恶、绝望!也让你尝尝失去挚爱之人的滋味。 “等等——”只听到巷口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女声。 下一刻,仿佛灵魂也被撕裂的剧痛传来,从皮肤开始,肌肉、血管、最后是关节的脱落,男人的整只手臂被暴力地撕扯下来,血液喷涌而出,飞溅到天内理子的脸上。 长针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天内理子被腥热的液体烫地一个激灵,她的眼睛被五条悟的一只手捂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身后少年冷冷的声音: “不必看,到我身后来。” 听话地转过身去,天内理子揉揉眼睛,看清了刚刚站在巷口喊话的人。是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年轻黑发女子,肩膀上停着一只乌鸦。 没有理会突然闯入的搅局者,五条悟一步步走向捂住伤口挣扎着不肯倒下的男人,一脚踢着他的腹部把人抵在墙上。 “五条——”庵歌姬的声音急切起来。 眼珠鬼魅般转动,斜睨了庵歌姬一眼,五条悟发动了反转术式。 正能量源源不断地输入脚下的身体,断肢端口的肌肉顿时像虫子一样蠕动起来。仿佛时间倒流,瞬息之间,咒术师缺失的手臂和腿已经恢复到完好无缺的状态,过度流失的血液也被补满,甚至在以前的战斗里留下的暗伤都被清扫一空。 啧。 五条悟不爽地咂舌。他第一次做这种断肢重续的大工程,难免有些控制不当。 不,不仅如此。是他的咒力使用效率又提高了,而且幅度不低。明明输入的是等量的咒力,造成的效果却大大增强了。 究竟是哪里改变了?最近也没做什么加强训练。说起来,即便不戴眼罩,头疼的毛病也没再犯过。既然“六眼”的功能没有减弱,那就是大脑或者灵魂进化了吗…… 回想着重生以来的异常之处,五条悟脚下一个用力,直接把咒术师踹晕过去了。 庵歌姬匆忙赶过来,翻开他的脸一看,确认了是东京高校四年级的学生,二级咒术师伊藤真治。身体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不如说好得过头了,但也还需要做个完整的全身检查。 “二级咒术师?这只咒灵可是一级。” 听五条悟这样说,庵歌姬也只能推测:“最近‘窗’的失误率越来越高了。” 是这样吗? 看着拿出手机拨号的庵歌姬,又扫了一眼盘旋在空中的乌鸦,五条悟不轻不重地提议道: “别找硝子了,找个医院给他挂精神科吧。” “啊?”咒术师当然要专业人士处理。 “已经完全坏掉,不能用了。” 说什么怪话,这个人?庵歌姬颇感无奈,不过像这样搞不清对方的思路,最近也渐渐习惯了。 似乎只当自己处理完了这个小插曲,五条悟没再管忙东忙西处理后续工作的庵歌姬。他捏了捏冰棍包装,已经化掉了一半。少年眉角微压,他讨厌冰棍化掉的口感,像掺了水的泥沙,恶心。 丢到冰箱重新冻起来给杰吃。五条悟毫不愧疚地想着。 “给我吧,再给你重新买。”打完电话的庵歌姬朝少年伸出手。 也行,五条悟无所谓。不过,歌姬还挺能干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其实一直注意着少年的庵歌姬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妥。乌鸦先她一步到达这里,伊藤真治说的话她当然也知道。 作为这些天和五条悟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庵歌姬对他的行程一清二楚。一天24小时有20小时都在执行任务,跟着对方的作息跑了三天,庵歌姬就受不了了,简直怀疑自己能当场猝死。 要求去便利店的其实也是庵歌姬,就连这一点时间,对五条悟而已,都算是难得的休息了。 吃一根冰棍怎么了?给他买一百根冰棍都是应该的!他比谁都做的更好! 有些气恼地这样想着,庵歌姬心中却生出些恐慌。 伊藤真治的想法绝对不是个例,不如说普遍地有些可怕了。 这样下去,“五条悟”这个人,和他庇护的“星浆体”,会被推向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