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制片凭亿近人》 1、塑料玩意儿 “晏先生,您好!您于日前出售私家藏品所得已全额到账,扣除佣金和税款,一共九千两百万,已按您的要求投放三千万长期、三千万短期,剩下三千两百万您随取随用。” “好,谢谢。” 挂掉投资顾问的电话,银行的短信跟着来了。 看着卡里八位数的存款,晏宁轻舒一口气,总算有了一丝还活着的真实感。 倒不是晏宁爱钱如命,上辈子经手的过亿项目不在少数,只是濒死的感觉太过强烈,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重生回来已经一周。 关于上辈子的死因,说好听点,叫积郁成疾,过劳猝死。 说难听点,就是常年劳碌落下一身毛病,心肺功能尤其差劲,偏偏在最最缺钱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错过一大笔横财,气急攻心,给气死了。 很离谱,素来对钱不屑一顾的晏宁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种死法。 但是到了真正需要钱的时候,没钱真的会逼死人。 就像上辈子那样,不仅逼死了新片导演彭子轲,还逼死了晏宁自己。 其实晏宁是穷惯了的。 尽管没人相信像晏宁这样早早在影史留名的顶级制片人,人生大部分时间居然会活在缺钱的焦虑中。 很无奈,却是事实。 原因很简单,如同一部影片,叫好和叫座,从来不是天生两全其美的事。 晏宁这个人,就跟他拍的电影一样,瑰丽奇幻,神来之笔,只应天上有,没人看了不说好,问有没有兴趣投资:谢邀,婉拒了哈。 天生鬼才是他,金奖满贯是他,部部封神是他,票房毒药也是他。 出身名校,二十六岁执导的第一部影片即艳惊四座,一举斩获国内最高电影奖项——金南奖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影片三项大奖。 成名后,并未继续自编自导事业,而是往制片人的方向发展。 即便如此,走到哪里,仍然是哪里的主角。 从投资预算,到选角试镜,到过审排片,到上映宣发,一手包办。 从业二十年,大大小小三十余座奖杯,成就了晏宁里程碑式的辉煌。 与亨通的奖运截然相反的是,人际关系越来越不怎么样。 美貌清俊的天才制片人,本该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宠儿,偏偏孤傲清高,对商业运作不屑一顾,不肯屈就市场,不肯向资本低头,嘴上还不饶人,以一己之力得罪一众媒体。 媒体素来记仇,又忌惮晏宁成就斐然,没办法像明星那样随意嚼舌,只敢在非专业领域做文章,说些脾气古怪、性格恶劣之类的话泄愤,每每遇到晏宁票房不如意,便来了精神,贬低嘲讽变本加厉,久而久之,票房毒药恶名远播,竟成了叫好不叫座的代名词。 而在专业领域,对光影的沉迷,对演技的挑剔,对品质病态一般的苛刻,渐渐让晏宁陷入一个怪圈。 想蹭他撸奖的水平不够他看不上,有实力不需要奖项傍身的又怕极了被他看上,毕竟吹毛求疵到折磨人的地步,又是出了名的票房终结者,付出和回报往往难成正比;投资商更不用说,见到他跑都来不及,晏宁就这么成了业内鬼见愁一般的存在,甚至不如一些专拍抄袭剧赚快钱的无良制片人吃香。 在资本欺行霸市、劣币驱逐良币的时代,才华最是不值一文。 奖项、名声,和十年如一日对高艺术水准的追求,并没有给晏宁带来相应的财富,反而因为不能迅速变现,让他被市场和资本弃如敝履。 所以说晏宁穷也是正常的,又碰上经济下行,行业萧条,独立制片越发艰难。 更绝望的是,新片经过长达三年的筹备,终于开机,没拍几天,一场疫情,封路、封城、封锁院线,无数剧组解散。 晏宁不肯放弃,一再强调有他在,一定没事,让所有人放宽心,总会好的。 晏宁有个宗旨,宁可穷自己,不能穷剧组。 房子,车子,能卖的都卖了。 每天靠借债度日,还要假装没事人似的,给剧组众人稳定军心。 直到听到导演彭子轲跳楼的噩耗。 彭子轲抑郁晏宁一直知道,没当一回事。 搞艺术的,没点情绪问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艺术家,包括晏宁自己,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怪癖。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彭子轲留给晏宁的遗言说道,“出生难产,上小学生日差一天,硬生生等到第二年才入学,初中取消择校,按地段去了最差的流氓中学,高中教育改革,只有语数外算分数,偏偏不算分的才是我的强项,高考更倒霉,考场上发烧,稀里糊涂差点落榜,只能去工大念导演。您找到我,我觉得我开始走运了,人总不能倒霉一辈子吧!从立项到开机,一直顺顺利利的,我开心啊,特开心,结果……您总说再等等就好了,我信,可是要多久?一年?两年?解封之后呢?院线什么时候恢复?还能恢复到原来那样吗?万一拍两天,又给封了呢?晏哥,您是好人,有担当,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是一直这么硬扛下去,也不是办法。算了吧,散了吧,他们都散了。大家都没错,是我命不好。对不起,您不要怪我,对不起……” 压垮一个人的永远不是绝境,而是无止境的绝望。 晏宁能理解。 不能理解的是当天头版头条,铺天盖地报道开机前被他卖掉填补预算亏空的老房子,新户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个中世纪古董蝴蝶胸针,被一个外国藏家看中,轻轻松松卖了一个亿。 晏宁以为自己做梦发神经,狠狠打了自己两耳光,到处找人打听消息,终于确认,是真的。 难怪当初签署买卖合同的时候非要让他多签一份补充协议,包含房屋内所有物品转让,原来是这个原因?! 一个亿啊!按他们这种小成本独立电影,起码能再拍三十部!!! 彭子轲的遗言犹在耳边,晏宁当时就红了眼眶。 他不要一个亿,只要一千万……不,五百万,就五百万!甚至都不要现金,也不用给到他手上,哪怕只给他一个名头,让人知道他手里有这五百万,就能给那个自以为厄运缠身的孩子一点活下去的勇气、一点对未来的信心,就能救下一个鲜活的生命呢?! 晏宁越想,心口越痛,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醒来,夏日正当炎炎。 手机里的时间和倒错的季节让晏宁反应过来,他很可能已经死了,重生回了十五年前。 这时候的晏宁,刚从金南戏剧学院毕业,因为在读的时候出过一点事,圈子里名声不太好,没有正经剧组和公司肯要他,只能一个人跑影视城,找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打零工,只要肯让他跟组,什么都干,就当积累经验。 晏宁所在的剧组,正在拍一部叫《时光倒流也要爱你》的偶像剧,女主角是投资商情妇,拍来哄小三的玩意儿,各方面都很玩票。 女主角演技不行,野心挺大,总吵着要富商加投资,把狗血都市恋爱剧改成前世今生上下两部,下部拍古装,演皇后,圆她的正宫梦。 晏宁重生回来那天,正巧碰上富商来探班,女主角使出浑身解数撒娇讨好卖乖,戏外演得比戏里还精彩。 眼瞅着一天的戏又拍不成了,晏宁看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场工,直接跟工头请了一周的假,买票回老家。 晏宁出身乡镇,直系亲属都已去世,留下一间鸽子笼似的老房子,产权归晏宁独有。 坐上返乡的大巴,晏宁还沉浸在重生的恍惚中,一路颠簸,到站,下车,飞奔进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和新闻图片里一模一样的胸针,却傻了眼。 妈的这玩意儿,是塑料的吧?! 金属底托,掐丝镶边,掉色掉得斑斑驳驳,明显不是纯金。 蝴蝶翅膀上镶着四块蓝宝石,最大的有鸽子蛋大小,如果是真的,那的确很罕见了,可惜丝毫没有真宝石的冰冷,对着灯光,还能看到切面上细微的划痕。 也许塑料的东西在中世纪的外国很珍贵? 有病,晏宁骂自己。 又或者,胸针只是信物,一亿并非胸针的价值,而是需要胸针才能取得的一笔财产? 再阴谋论一点,也许整件事都是一场骗局,用来骗特定的人,因为他不懂行,所以没看出来? 无论如何,光这一个胸针,绝对不值一个亿。 晏宁瘫坐在地上,浑浑噩噩地想着。 他很难受,不是因为胸针不值钱,而是以为拿到胸针,换到一个亿,就能一扫上辈子死前的懊恼和憋屈,等于救下彭子轲的命。 很自欺欺人,却是眼下唯一能排解苦闷的方法。 尽管没有人会把彭子轲的死算在晏宁头上,这条人命债,还是压得晏宁喘不过气。 晏宁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不是他找到彭子轲,不是他拉起整个剧组,不是他源源不断给予众人虚假希望,甚至不是他一直以来自命清高,不肯屈就市场,除了拍片存不下半分钱,给不了剧组更多的信心,彭子轲不会死。 更可悲的是,阴差阳错得到挽回的机会,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再一次嘲笑他,即便重生,也只得到一个骗局。 老房子没卖,胸针在他手上,可是彭子轲的命,不会再有机会偿还。 晏宁把胸针放回抽屉,离开老房子,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 突然有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轲轲!彭子轲!回家吃饭啦!” 晏宁一惊,才发现自己游荡到镇上的小学附近,想起和彭子轲是老乡,念过同一所小学,正是眼前这所。 这段特殊的经历,让晏宁注意到彭子轲这个才华横溢的新人导演,萌生了合作的念头,也间接毁了彭子轲一生。 有这么巧的事吗? 晏宁心脏怦怦直跳,抬头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小男孩,躲在炸串摊背后探头探脑。 晏宁大步走到男孩身边,试探着叫了一声:“彭子轲?” 男孩梗着脖子,露出疑惑的眼神:“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晏宁没有回答。 他蹲下来,用力捏住男孩的脸颊:“我八岁才上一年级。” 男孩被捏得嘴巴漏风,说不清话,刚巧亲妈赶过来,以为碰到人贩子,一把推开晏宁,警惕地搂着男孩走远。 男孩频频回头,不知道在看炸串摊还是晏宁。 晏宁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顶着男孩馋哭了的眼神塞到摊主手里,换来一大把肉串。 “哼!”男孩回头,生气地做了个鬼脸,“我妈说了,八岁上一年级的小朋友是——笨——蛋——!” “哈哈哈!”晏宁笑出了声。 鼻子又酸又涩,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轻快。 是真是假,有什么所谓? 人生已经重新开始。 不止他,所有人的人生,都已经重新开始。 而他,晏宁,顶级制片,金奖宠儿,影史的神,二十四岁,身体健康,风华正茂,不比成千上百亿更值钱? 即便如此,晏宁还是带上胸针,连夜返回省城,来到记忆里经手胸针的拍卖行。 无所谓结果,只是想给上辈子一个交代。 原本做好被奚落的准备,没想到这塑料玩意儿,真给他换来一个亿! 2、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什么感觉? 晏宁:九千万,仅按拍摄成本算,三部小成本商业片,三十部小成本文艺片,五分之一部特效大片,三百集b级网剧,六十集a级网剧,十集上星或s级网剧,考虑到十五年间的通货膨胀,数量还能涨一点。 钱在晏宁眼里从来不算钱,只是预算数字的叠加。 当然有过上辈子被钱逼死的经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大概就是从“钱不是最重要的”,变成“钱真的还蛮重要的哦”。 晏宁拿出手机,对着余额,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管你金牌制片,还是影帝影后,没钱都会死的。 所以从今天开始,好好重视起来! “别看了,再看钱也不会变多,赶紧吃饭。”程蓓把盒饭塞到晏宁手里。 “都停拍了,还有饭吃。”晏宁啧啧称奇。 “可不是,冤大头呗。”程蓓苦笑。 晏宁大学时和程蓓同班,两人关系挺好。 程蓓是剧组的编剧,也是导演王成钰的亲戚。 靠着这层关系,程蓓把晏宁拾掇进剧组,可惜正经职位都满了,只有场工,晏宁就干了场工。 晏宁不在乎,程蓓倒觉得亏欠了老同学,总变着法子关照,连盒饭也亲自来送。 晏宁对程蓓是感激的,尽管草台班子不靠谱,好歹预算足够,有一搭没一搭拍着,混口饭吃不成问题,谁想女主角戏外接连作妖,竟然把原配招了来,冲到剧组一通撒泼,打得女主角鼻青脸肿,连着好几天不见人影,投资商更是直接失联。 没有女主角,剧是肯定拍不成了,预算的账却还在走,盒饭也没停,可不是冤大头么。 但人不是光有饭吃就行的。 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程蓓以前不理解晏宁一天三次看余额的心情,现在理解了,就是穷怕了。 她原本家境不错,无奈毕业前父亲重病,一下掏空了家底,也断绝了她离家闯荡的梦,一个名校毕业生,不得已来这种不着调的小剧组混日子,当然比起晏宁,已经很好了,至少父母健在,亲戚也愿意照拂。 程蓓眼里的晏宁,穷,孤僻,独来独往,偏偏生了张漂亮脸蛋,尽管脾气古怪,说话直来直去,被那双桃花眼一瞧,谁还有心思苛责,加上聪明,勤奋,肯吃苦,又有才,活脱脱美强惨的代名词。 这样的人,学什么制片管理,就该去表演系当明星。 程蓓不止一次地想,要不是晏宁大一的时候不懂事,被人骗去拍了部三级禁片,让学校丢了大脸,后来又传出和年过半百的男教授有不正当关系,在南圈这一带坏了名声,也许现在的晏宁,已经是个大明星了。 程蓓越想越惋惜,夹了一块肉到晏宁碗里。 晏宁却在想:还是十五年前好啊,冤大头遍地都是,也不用戴口罩,想去哪儿随时能去。 两人吃完饭,程蓓提议要不要在影视城里转转,找点别的活干,被晏宁婉拒。 从钱款到账开始,晏宁一直在改剧本。 准确来说,是借用原剧本的框架,重写。 停拍给了晏宁充裕的时间,到今天,第一集终于写完,是时候做点别的事了。 “你也别去了,天热,当心中暑。人不精贵,医药费贵。”晏宁揶揄,拉住程蓓,“带我去找王导,告诉他剧不会黄,接盘的人已经有了。” “谁?我怎么不知道?”程蓓不相信晏宁一个场工,能比她消息还灵通? “去了就知道了,走吧。”晏宁没有回答,催促程蓓快走,顺手带上剧本。 “真的假的!”程蓓将信将疑,基于多年的同学情谊,还是带着晏宁来到王成钰下榻的酒店。 刚巧会计也在,看王成钰有客到,准备告辞,被晏宁拦下,说找会计也有事,不如一起。 “是这样的,王导。”晏宁开门见山,“我知道咱们剧组出了点问题,我手头有个剧本,您能帮我看看吗?” 不是来说接盘的事吗?怎么变成看剧本了? 程蓓比王成钰更加莫名其妙,看晏宁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开口帮老同学打圆场:“王伯伯,晏宁是我同学,仰慕您好久了,一直在组里跟着您学习,见过好几次了,您还夸他干活卖力呢!反正闲着没事做,您就帮他看看吧!” “不长,就一集的量。”晏宁在旁补充。 “呃,好吧。”王成钰勉为其难接过剧本,一目十行看完,表情一言难尽。 “这是照蓓蓓的剧本改的吧,还不如蓓蓓写的呢。人物太多,背景太复杂,冲突太乱,情节太狗血,总的来说,就是摊子铺太大,一集看完,也不知道你到底想拍什么。” “啊?我的剧本?”程蓓凑过去一看,果真如此,即便知道晏宁上学的时候就有乱改别人剧本的坏毛病,还是有点生气,“改我剧本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晏宁给了程蓓一个安抚的眼神,盯着王成钰问:“您说得没错,第一集就一个框架,后面都是围绕第一集的出场人物来写。我就想知道,如果是您来拍这样一部剧,会给多少预算?” “这……”王成钰转转眼珠,以为晏宁看剧黄了,想拉他拍新剧,估计还想让他拉投资,这不一穷二白,空手套狼嘛,赶紧掐灭晏宁的幻想,“这本子,啧啧,不行啊,充其量也就c级标准。八万一集吧,顶天了。就算拍出来,也没赚头,根本不会有人投。” “八万……二十集的话,就是一百六十万;三十集,二百四十万。”晏宁琢磨了一下,“咱们剧不是投了七百多万吗?题材一样,来去这么大?” “那是加上全部演员的预算!”王成钰甩了晏宁一个不懂行的眼神,“别看咱们女主角没什么名气,片酬可是占大头呢,刨掉就差不多了。当然比二百万还是要多点儿,够得上b级标准,毛估估,四百万不到吧。” “我看合适。”晏宁抿唇一笑,拿出一张银行卡,“四百万不到,就算四百万,拍了五分之一,算折价,三百二十万,剧组我接手了。主演我一个不要,其他都要。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约刘总那边的人出来谈谈?” 王成钰&程蓓&会计异口同声:“啊?!” 晏宁也不含糊,顶着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拿出手机展示准备好的金额——三百二十万,一分不差,算得刚刚好。 “这这这……”王成钰的脸色精彩纷呈。 下一任冤大头自动找上门,本该高兴才对,谁想价格压这么死,明显有备而来,一点油水不给他捞,什么请教、学习的,装得人畜无害的样子,都是套话,恶心谁呢! 王成钰憋了半天,脸都胀红了,最终敌不过金钱的诱惑,肩膀一塌,笑眯眯地搓起了手:“三百二十万,是不是少了点啊。我一看你这小伙子,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一定是哪家的小少爷,几百万,小意思吧,看着再加点儿?” 要是项目抢手,王成钰才不会这样,但是女主角的丑闻已经出了一波圈,现在全影视城都在传他们剧组有狐狸精作祟,不吉利,圈子里最忌讳这点,很难说错过晏宁,还能不能找到下一个冤大头接盘,没立马答应,不过看晏宁脸嫩,想最后努努力,多捞一点是一点了。 晏宁没有反驳王成钰的猜测,他看了一眼被王成钰扔在一边的剧本:“原本我是想自己写一部新的来拍。” “这这这……这哪行!”怕晏宁变卦,王成钰火速改口,“拍电视剧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从人员,到场地,到器材,方方面面,要花多少心思,你一个刚出校门的愣头青,哪里搞得来?没懂行的带路,本都赔掉你的!现在有现成的剧组,又有自己人帮衬,何必舍近求远呢?更何况你自己写的……还不够精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嘛!我看你跟蓓蓓关系好才这么说,都是真心话,别有想法!你就听伯伯的话,先把这部拍完喽,当积累经验也是很好的嘛,下一部咱再拍自己的,你再来找伯伯,伯伯重新帮你张罗!” “我也是这么想,不然不会来找您。您是蓓蓓的伯伯,也就是我伯伯。干咱们这行,说穿了,就是吃人情饭,名气再大,都不如自己人好使。要我一个人蒙头蛮干,还不如多花点钱,请有经验的团队。您从业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业内口碑有目共睹。能跟着您学习,是缘分,断在这里,岂不可惜。” 即便说奉承话,晏宁的表情依旧清冷,真把王成钰说得跟风霜高洁的名导似的。 “哎哟,说得对,说得太对了!”王成钰抬起肥胖的胳膊,摸了一把自己油光水亮的脑袋,“好,三百二十万,伯伯就帮你这一次!” 王成钰一混影视圈的商人,看什么都是生意,偏偏爱标榜自己信佛,天天把“缘”字挂在嘴边,尤其喜欢晏宁这样高高瘦瘦、气质出尘的,换一身素衣,挂一串佛珠,活脱脱一超凡方外的小修士,更何况还有钱,一出手百来万,不坑是傻子,就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来。 晏宁也不拖泥带水:“那就后天,约刘总那边的人详谈,拜托王伯伯帮忙安排了。” 后天…… 王成钰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会计。 先前会计来找王成钰,就是商量预算的事,刘总留下的钱已快见底,最后期限正是后天。 这都被他算到?巧合吧?会计不相信,微微摇了一下头,意思账做得干干净净,让王成钰别多想。 两人一番来往,全被晏宁看在眼里。 晏宁歪头,对着会计浅浅地眯了一下眼睛:“可以吧,朱会计?” 声音不高,眼神也不凌厉,却看得朱会计浑身一震,好像背地里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都被这个初出茅庐的漂亮青年看穿了似的。 “可以,就后天。”回答晏宁的是王成钰。 就算晏宁要求当场联系,王成钰也没办法,提出后天清算,默认王成钰可以吞掉剩下的预算,还便宜了王成钰,王成钰却着实不好受,因为晏宁这么说,代表晏宁对剧组的情况知之甚深,卖好的同时,对全盘掌控剧组的王成钰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敲打。 妈的,这小屁孩不好糊弄啊! 王成钰在心里骂了一句,暗暗觉得今天这一遭,自己终是吃了亏,却不知道影视圈顶级大佬重回新手村,搭上这趟顺风车已是三生有幸,以后就算求着要上,也没机会了。 3、文化人不说钱 两人从酒店出来,时间不早不晚。 晏宁提议去喝下午茶,拉着闷闷不乐的程蓓来到甜品店,点了一堆吃的,都是程蓓平时喜欢又舍不得买的。 程蓓脸色很不好看。 晏宁一个人忙前忙后,把吃的都推到程蓓面前:“请你。” 程蓓不领情:“多少钱,我给你。” “文化人不说钱,说缘。”晏宁学着王成钰的样子沉声,“一共二百六十三缘。” 程蓓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能怪她闹脾气,一直以来都以晏宁最好的朋友自居,结果晏宁一夜暴富不说,还瞒了她这么多事,搞得她在王成钰面前跟个傻子似的,能开心吗? 程蓓懂晏宁的意思,让她不要计较。 几百万都掏了,还计较百来块,不比他奉承王成钰还矫情么。 所以晏宁还是那个晏宁,嘴谁都不留情,一句话挖苦两个人,一个王成钰,一个晏宁自己,成功逗笑程蓓,就算心里窝火,气势先输了一半,还怎么发作。 “想得美,都算你的!”程蓓拿勺子挖了一口蛋糕,又敲敲盘子,示意不计较归不计较,晏宁还欠她一个解释。 “不装了,其实我是富二代。”晏宁压低声音,“我家很封建,考艺校已经对我很有意见,大一又出了那个事,家里嫌我丢人,一气之下,跟我断绝关系了,毕业看我找不到工作,可怜兮兮的到处跑,又不忍心了,叫我回去,只要不拍三级片,干什么都行。你知道我的,肯定想拍戏,碰到剧组出问题,器材、场地都现成的,人又熟悉,不如由我顶上,就当练手。不说将来成品如何,家里人看我改邪归正,能拍正常的东西,总是高兴的,说不定下一部还能支持更多。” 程蓓想了想:“所以之前请假一周,说家里有事,其实是家里人叫你回去继承家业了?” “没有,就拿了点钱出来。没跟你说,因为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回来之后,又一直犹豫要不要把剧组接下来,看你家里事多,不想烦你,今天才决定,叫你去王导那儿,也算一道知会你了。” 怕程蓓不信,晏宁拿出手机,直接往程蓓账户里打了十万块。 “这是剧本的尾款,你先拿去,给你爸买点营养品什么的。想回家就回家吧,还给你按跟组的工资结。回去多陪陪你爸,让他好好养病,钱不是问题。” “哟,发达了,会用钞能力了哈!”程蓓撇嘴。 晏宁眯眼:“超能力?” “钞票的钞!”程蓓没好气。 “哦。”晏宁反应过来,笑笑,“要这么说的话,那不止钞能力,我还很凭亿近人。” “就你?!”程蓓斜眼,“不把人气死就算积了大德了!” “不是那个‘易’,是十万,百万,千万……的亿。”晏宁一本正经。 “我呸!”程蓓压根没当真,还挖苦,“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看你是变飘了,还飘得很呢!” 晏宁也不害臊,顺势认了下来:“是的,飘了,很飘,所以剧本……” “我知道,随你改,高兴怎么改就怎么改,反正是我赶工一周用脚写出来糊弄冤大头的东西,改成奥特曼大战广场舞大妈我都不会有意见,就是别嫌烂,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看晏宁的态度,肯定要把原剧本推翻重来了,还肯结尾款给她,必然是看她家里困难,才倾囊帮扶,程蓓清楚自己的斤两,在王成钰那样的人面前占便宜不觉得有什么,换成晏宁,总有点不好意思。 晏宁把程蓓的心事看在眼里,假装唉声叹气:“真贵,但是剧拍了五分之一,基调已经定下,为了最大限度把镜头、道具、布景、场地那些重新利用起来,还是得好好研究一下原剧本,不买不行啊。” 程蓓明白晏宁在给她台阶下,感动了没两秒,又听晏宁说—— “如果不买版权,我又自作主张改了,那不是侵权么,告到法院,要赔好多钱,搞不好还要公开道歉。等过几年,咱们都成名了,万一闹崩,揪着陈年往事扯掰不清,让后辈们看了多不好,不如现在一下子解决了,永绝后患。” “就不能说点好话!”明知晏宁开玩笑,程蓓还是被晏宁气笑了。 这人总是这样,一张嘴不饶人,又总能变着法子让人感到窝心。 “谢谢你。”程蓓难得矫情了一次,觉得晏宁比起以前,好像变了,当然是好的改变,指性格上,至于眼光…… “其实你想帮我,借钱给我也可以,没必要这样。”程蓓面露担忧,“王成钰那人多贪财你不是不知道,几百万干点什么不好,何必砸给他?还砸出非那破剧组不可的气势来了,真搞不懂你。难不成家里给你定了目标,钱不败光不准回去?” “没有。”晏宁摇头,“就觉得碰到大家,挺有缘吧。” “缘你个头!”程蓓拍桌,“在组里还没听王成钰说够,还说!我让你给句靠谱的!” 晏宁想了想,蹦了两句更离谱的出来。 “片名很吉利。” “还有,大家都很需要钱。” 什么跟什么,程蓓翻白眼,胡诌也该有个限度! 晏宁却是认真的。 富商捧情人的草台班子他看得太多,因为不指望赚钱,就图个高兴,财务上通常不那么计较,一旦散了,都是现成的大漏,不捡白不捡。 晏宁愿意把这称之为缘分,包括一回来就遇到真心待他的程蓓。 考虑到未来几十年都要在吃人情的圈子里混,再怎么清高,孤身一人都寸步难行,那么借程蓓的关系网——比如王成钰,比如退圈前在大厂子公司任职的程蓓的父亲——来慢慢扩宽自己的人脉,就显得很必要了,尽管不多,总比没有好。 至于片名,都说娱乐圈迷信,晏宁倒不太信,只是重生回来第一眼看到场记板上“时光倒流”四个字,觉得特别应景,就记在了心里。 也许对普通人来说,重生是重新获得一次成功的机会,对晏宁这样十年如一日坚守热爱毫不动摇的创作者来说,重生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为理想奉献青春,为行业挥洒汗水,用才华在影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如果可以,别说两辈子,只要活着,还能喘气,他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即便如此,重活一世,心境总有些不同。 圈子的畸形,行业的乱象,哪怕倒退十五年,没有任何不同。 想改变,只保证自己不同流合污是不够的,就像上辈子,再怎么殚精竭虑,最终还是死在钱上。 晏宁深知自己的脾性,对金钱和资本低头是不可能的,拍烂片也不可能,但是好片不止有文艺片,商业片也不都是烂片,用资本裹挟创作固然可恶,有时候用些营销手段把好东西推广出去也不见得全是坏事,想规范市场,只有从了解和迎合市场开始,成为其中举足轻重的一份子,获得影响力和话语权,才有资格来谈其他。 目标相当远大,仅针对起步阶段,一部契合大众口味的通俗商业剧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晏宁相信以他的水平,拍什么都手到擒来。 既然总要找剧来拍,不如就选手头这部。 可能程蓓觉得王成钰身为导演,万事向钱看齐很不好,对晏宁反而是好事。 纵观圈内,制片人通常隶属某公司,充当剧组和资方沟通的渠道,或者直接就是公司老板或资方挂名。 像晏宁这样的独立制片人则不同,专业素质过硬,任何职位都能胜任,一手盘活整个项目,等同影片的主心骨,加上性格冷傲,作风强硬,说一不二,但凡进组,他在哪个位置,哪个位置就必须是绝对的领导者,哪怕名导名编、影帝影后,都得听他的。 当然那是上辈子,金奖傍身,压得住人,换这辈子,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家世、背景、人脉、名气一样没有,浑身上下只有嘴和脾气最硬,可不得使一点“凭亿近人”的“钞能力”出来? 所以晏宁不怕王成钰贪财。 因为只有贪财,人才足够好说话,才能容忍他一个小年轻指手画脚,看在钱的份上,不会有太大的怨言。 同理《时光倒流也要爱你》整个剧组,各方面都烂得一塌糊涂,组里无疑不会有第二个晏宁这样的人存在,所有人都平庸得刚刚好,正适合做晏宁的牵线木偶。 综合各方考量,接盘剧组就是当下最佳的选择。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程蓓深知晏宁的脾气,总有自己的打算,想着剧砸手里既成事实,不如说点实际的,于是问,“女主角肯定要换,其他主演,有一些我看着还行吧,你一个不要,打算全部重请吗?找经纪公司,还是试镜?有心仪的人选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参详参详?” “哦,已经有了。”晏宁表情稀松平常,却语出惊人,“bp。” “什么?bp?是我想的那个bp吗?现在最火的男团bp?” 程蓓没注意控制音量,引店内一群小姑娘注目,足以说明bp有多火。 “是。”晏宁点头。 程蓓扶额。 自己写的剧本自己最清楚,原本女主角年纪有点大,不过走的是年下狗姐路线,男演员年龄普遍偏小,bp全团九人,个个青春无敌,演小奶狗倒也合适。 可是找偶像跨行拍戏,不像晏宁会做的事啊!难道…… “你不会也想走捷径,蹭流量的热度炮制快餐爆款吧?”程蓓一语中的。 “你也这么说,看来可行。”晏宁满意地挑眉。 “可行个屁!”程蓓眉毛一竖,“真是有钱飘了,让我说你什么好!是,流量是香饽饽,可是你想过没有,但凡牵扯到流量,那资金体量得多大,你吃得消吗?陷进去,当心出不来!我跟你说,我爸好几个朋友,都是这样被大厂套牢的。因为追求流量,没钱请,又借不到,就跟大厂签对赌,十有八九赌不赢,只能消耗口碑,不停拍烂剧还债。一两年还好,三年五年的,人就废了。你当你自己是艺术家,资本家只把你当消耗品,用完一个换下一个。我们可是说好了要比谁先拿到三金的,值得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把自己玩折了吗?!” “不会的。”晏宁肯定。 程蓓还想再劝,收到家里人的消息,归心一下子浓了起来。 “我家里有事,要先走。”程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没人劝得住。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答应我保持清醒,不要签乱七八糟的合同,也不要欠债,好吗?” “我有分寸。”晏宁心领了程蓓的好意,主动帮程蓓叫车。 趁等车的间隙,程蓓长话短说:“说实话,找bp,倒比找那些大厂的偶像机会要大。既然选他们,那你应该了解,他们就跟我们剧组一样,草台班子,老板是个女的,原本当老师的,没什么后台,脑袋一昏下海经商,发了笔横财,又脑袋一昏学人捧男团,还给她捧了出来,毫无技术,全靠运气,截胡了多少资源咖,一直是大厂的眼中钉,打又打不死,吞又吞不下,钱肯定是到位的,但老板娘轴啊,怎么都不肯放手,没一点商业头脑,只知道自己蛮干……当然轴也有轴的好处,一个人死扛,不甩大厂一点脸色,和几大资方也没有太深的联系,拿不到太好的资源,要价也比大厂的偶像相对低些。就算这样,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几百万能搞定的,你纯属想得美。诶,对了,bp九个人,你想找谁啊?我倒想知道你最喜欢哪个。” “不是的,我想找他们全员。”晏宁一脸认真。 “全员?你真敢想!”程蓓无语,“你只有几百万,请半个都够呛,真当你有几个亿,凭亿近人呢?” 晏宁无视程蓓的一惊一乍,自顾自说下去:“男主角倒是有属意的人选——司屿。合作邀约已经发过去了,正在等乐屿传媒回复。” “司屿?你疯了吧!”程蓓大叫,“请谁都可能,司屿,绝对不要想!你也知道他们公司叫乐屿传媒,肯定知道老板娘叫司璐,就没发现点什么?圈子里一直传司屿是司璐的私生子,司璐把司屿当亲生儿子放手心里捧,上亿的本子都看不上,能看上你?我提醒你,那女的可是个暴脾气,当心惹急了她,直接在网上公开怼你!到时候剧没拍成,倒成内娱最大笑话啦!” 4、草台班子 要不是家里催得急,程蓓还想留下来多骂晏宁几句。 晏宁倒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允诺程蓓不忙的时候可以随时回剧组,探班跟组都随便,到时候安排她跟男主角司屿合照。 “做你的大头梦,梦里什么都有!”程蓓丢下一句话跑了。 接下来两天,晏宁搬出脏乱挤的群租房,找了间僻静的小旅馆,专心写剧本。 等到第三天,王成钰联系投资商刘总,表达了晏宁想接手剧组的意愿。 刘总是圈外人,手里唯一一个经纪公司就是为了捧女主角开的,没想到后院起火,不得已雪藏女主角避风头。 本以为投出去的钱全打了水漂,没想到还有人上赶着当冤大头,刘总高兴极了,立马派高级私助,也是原制片人过来洽谈,价格按晏宁和王成钰说好的三百二十万,一分没多要,把演职人员合约,包括器材、场地、道具等等,统统打包转手给晏宁。 自此,《时光倒流也要爱你》彻底成了晏宁的班底。 才三百多万,按目前在播的一部上星时装剧投资八千万来看,何止捡漏,简直不要钱。 当然只是开始,后面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这期间,乐屿传媒始终没有给晏宁回复。 邮件发出去很多天,以独立制片人晏宁的名义,邀请男团bp全员参演都市偶像剧《时光倒流也要爱你》,附上剧组简介、剧本梗概和第一集详细内容,直达乐屿传媒工作邮箱。 看样子是石沉大海了。 意料之中,晏宁有心理准备,也不着急,因为除了邮件,还做了另一手准备。 但晏宁不知道,这封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离谱的邮件,居然在新一周的早晨,神奇地被人打了开来。 周一早八点,乐屿传媒的练习生们已完成一轮晨练,来到会议室,等着老板司璐开周例会了。 司璐还没起床,正在三楼自己家睡得香。 说乐屿传媒草台班子一点不假,从公司选址即可见一斑—— 就在南市五环外某个居民小区租了三间公寓房,一楼店面开公司,二楼练习室,三楼老板司璐的家。 乐屿传媒成立三年多,只有bp一个成型的团,团里一共九人,三个h国人,一个r国人,一个台省的,一个港区的,剩下三个包括司屿,都是本土内地的。 成员来自天南海北,从性格到风格都大相径庭,吸引的粉丝也各不相同,谁都不服气谁,天天吵架撕逼互扯头发,动静越闹越大,引大厂注意,吞并不成,开启围剿模式,反而帮bp虐了粉,一路保送九人进第一梯队,稳坐流量之巅。 bp走红后,乐屿传媒陆续招了二十多个练习生准备培养下一代,结果合同还没签,先被小作坊吓跑一半,到如今,全公司上下,算上门卫和扫地阿姨,一共不超过三十个人。 肉眼可见不着调,能安心呆到现在的都不是俗人,不说资质如何,脾气个个绝顶的好,一点不在乎老板迟到,尤其那些没出道的小练习生们,还觉得借着周例会能和前辈bp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赚大了。 尽管多数时候bp都有通告,也会有像今天这样几乎全员到齐的时候,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赶巧,连c位顶流李星熠也来了,就司屿在国外拍广告来不了,仍然以视频直播的方式远程参会。 “谁去叫璐姐起床?”李星熠等得不耐烦,第一个开口,“开完了会,还要回去看剧本呢,我行程很紧的。” 这时候的娱乐圈还是h流当道,尤其偶像圈,h国男团属于顶层,内地偶像一直被视为土挫丑的存在。 李星熠是bp第一个转行拍戏的,拥有h国国籍的他很受资方青睐,在水军和营销的加持下,参演的首部偶像剧开播即爆,自此片约不断,尽管演技差到发指,一点不妨碍他拍烂剧赚钱。 身为h国人,李星熠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剧火了之后,越发看不起队友,总拿自己有戏拍说事,故意惹人眼红,自己心里暗爽。 所以司璐睡没睡醒,李星熠根本不在乎,最好司璐晚点来,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众人艳羡的目光,没想到才一会儿,聚集到他身上的注意力又齐齐转移到别处。 原来司屿到了,隔着电脑屏幕随意朝众人挥了挥手,罕见的新发色配上精致冷峻的脸,立即引全场瞩目。 “哇,屿哥的新发型好帅!” “银蓝渐变,也太酷了吧!” “哪里做的造型,屿哥给我们分享一下呀~” “友情提醒,这颜色很挑人!” “多亏屿哥皮肤白,人也帅,经得住任何发色的考验!” 众人议论纷纷,一半真心,另一半,当然因为私生子的传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公司太子爷呀! 切,皇族了不起! 李星熠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很快想到对策,腰一软,整个人倚在桌子上,夸张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真羡慕你啊司屿,还能染头发。我有新片要拍,导演特别交代了,不能染,要最原始的发色,等褪色等了好久呢。不过导演说了,我的角色很重要,肯定要等我做好准备再开机的。” 众人一阵“哇哦”,注意力又回到李星熠那边,纷纷询问新片的情况。 司屿冷笑。 身为bp门面担当,亚洲最美面孔top10常客,内娱酷哥第一人,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但冷酷只是做偶像时的人设,十七岁的司屿,人生尚未遭逢变故,家庭美满幸福,对周围所有人都充满善意,为了所谓的团魂,必定不会计较李星熠的阴阳怪气,或许还会假装没听懂,顺势夸李星熠两句,以平息队内的纷争。 如果是十五年后的司屿,到了超一线的咖位,一切凭实力说话,更没必要搭理口舌之争。 可是现在的司屿,既不是十七岁,也不是三十二岁,而是以三十二岁的灵魂,回到了十七岁的身体里。 司屿不屑李星熠的挑衅,是因为知道几年后限h令颁布,李星熠这样的人蹦跶不了多久。 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则是因为上辈子好不容易得到影帝,以为离晏宁更近一步,换来的却是晏宁去世的噩耗,悲痛之下精神恍惚,以至于拍戏时不慎堕马坠亡,没想到一睁眼,居然回到十七岁,不仅可以挽回晏宁的悲剧,还能用年轻的身体和爱慕至深的人重新开始,本该欣喜若狂,偏偏被无聊的代言工作绊住不能回国,能指望他心情好到哪里去! 当然有想过不顾一切偷溜回来,但他已经三十二岁,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不是十七岁的小屁孩了,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应该负起责任,时刻向兢兢业业、克己慎独的晏宁看齐,绝对不是因为护照被助理没收了回不来! 半个月而已,很快的,都熬过一星期了,再忍忍…… 司屿掰着手指过日子,一腔怨愤无处宣泄,好死不死碰到李星熠主动往枪口上撞,脸都伸过来了,不打岂不浪费? “怎么导演没告诉你,除了头发,还有更重要的准备要做?”司屿装作好奇地问。 “还要做什么?” 李星熠抱起手臂,一副“你又没拍过戏你懂什么”的傲慢嘴脸,以为答案无外乎“通读剧本、理解人物”之类的废话,没想到司屿说—— “做个热玛吉,熨平你那张坑坑洼洼的人造脸,给化妆师积点德。” 一阵寂静。 渐渐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原来碍于顶流的面子,谁都不敢明目张胆笑出声,只能捂着嘴偷笑,时不时漏一两声变调的破音出来,比哄堂大笑还滑稽。 欢快的气氛迅速在狭小的会议室传播开来。 “你——!!!”李星熠气得直哆嗦,不等发作,司屿又开口了。 “星传文娱三季度s+重点项目,八十集大型古装穿越上星剧《梦徊清野》,男三是你吧。” 有上一世的经历,司屿确定这时候的李星熠已经背着公司和星传文娱勾搭上了。 如果是普通的商业合作,那很正常,但是身为文娱界巨头之一,星传一直以来都是欺压抹黑乐屿、妄图把bp收入囊中的中坚力量,说死敌也不为过。 更糟糕的是,bp走红靠的就是和大厂对抗,以夹缝中生存的不屈力量打动粉丝,长此以往,养出的粉丝自然对星传这样的大厂深恶痛绝,可想而知爆出团员和星传合作的消息,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的景象。 所以李星熠投靠星传,不单单是背叛公司,还会连累bp全团遭受无法挽回的重创,可以说自私到了极点。 “哪、哪有,根本不是!都是星传到处溜人蹭热度,怎么可能是我!你不能因为我拍外戏多,没顾到团里的活动就污蔑我,星传那么卑鄙,我绝对不会跟他们合作的!”看来李星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怕消息贸贸然传到外面去,来不及安抚粉丝,惹来大规模反噬,影响到内定的角色,赶紧撇清关系。 司屿笑笑,不打算深究。 他只是想怼人而已,bp怎么样,他早就不关心了。 十七岁的他,的确对团里每一个人都付出过真心,最后换来了什么,总结成两个字,那就是——呵呵。 倒是有平时受过李星熠欺负的队友,仗着司屿挑了头,有挡枪的人,故意躲在背后起哄。 “是现在最火的女频小说《清穿之野厨娘》改编的《梦徊清野》吗?听说星传投了十几个亿,还没开拍,已经火到不行了,试镜跟选妃一样,一个小角色都抢破头!” “对对对,就这部,大半个娱乐圈都去试镜了,可惜我不会演戏,不然我也去!” “你不会演人,可以去演狗呀~我听说去里面演条狗都会火呢!嘻嘻嘻~” “咱们李前辈可是顶流耶,都只能演男三吗?那男一号岂不是要去h国请顶级男团的c位来演,才压得住李前辈的人气?” “说不定呢,所以找李前辈演男三呀,还能给男一号当翻译,李前辈中文还是说得很好的~” 众人七嘴八舌,八卦的有,阴阳怪气的更多,越说越像真的,急得李星熠冷汗直冒,生怕有人一个不当心传出去,保密协议的违约金可不是闹着玩的。 “够了,都是谣言!我就算死,也不会演《梦徊清野》的!”李星熠发毒誓诅咒自己,可惜平时嘴上不把门惯了,毫无说服力。 正当发愁,瞥到身边助理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停在公司工作邮箱的页面上,李星熠灵机一动,随手挑了一封看起来像片约的邮件点开。 “我要拍的是这部,叫……《时光倒流也要爱你》,对,就这部!”李星熠指住屏幕,正准备往下念,怕别人以为他弄虚作假随口胡编,干脆吩咐助理,“你帮我念,把邮件念给他们听,大声点,让他们听听是不是《梦徊清野》,是的话我立刻出门五百码!” 5、我接 尽管只匆匆扫了一眼邮件内容,已足够李星熠断定—— 发件人不是常联系的重要客户,主创一个不认识,片名还这么俗,一定是粗制滥造的不入流货色,保不齐群发广撒网,碰冤大头来了! 借来挡枪而已,要的就是这样的,传出去也没人信,就算剧组的人当真了来找他,随便应付一阵子,完了编个理由打发走,谁敢找他顶流的麻烦。 李星熠想得美极了,催促助理赶紧。 “哦。”助理推推眼镜,就开始念,“《时光倒流也要爱你》,二十集都市幻想爱情时装剧,预计投资体量一千万左右,以男女主恋情为主线,豪门纠葛为暗线,多线交织,各有侧重。除主cp外,另有四对副cp,人设鲜明有趣,互动亮点十足。诚邀……邀……邀……” 助理念到一半,突然念不下去了,表情越来越古怪,搞得邮件里真有什么猫腻似的。 “邀什么?念啊!”李星熠着急,“剧本概况而已,你跟着我也看了不少了吧,这都念不来,不想干了吗?” 助理尴尬地看向李星熠:“真要念?” 李星熠一拍桌子:“念!大声点!没什么不能念的!” 助理心一横,不怕死地开口:“诚邀司屿司先生出演男主角……” 噗—— 咳咳咳~ 嘻嘻嘻~ 嘿嘿嘿~ 奇怪的场面在会议室重现。 不怪李星熠疏忽,司璐对司屿寄予厚望,圈内众所周知,每一个通告都精挑细选,尤其不允许司屿接烂片破坏形象,所以业内给bp发片约一般不带司屿,多是请拍戏经验丰富的李星熠,就算有大制作属意司屿,只会找司璐,不会经过公司的工作邮箱。 李星熠也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个乌龙,正愁找不到台阶下,敲门声响了起来。 坐在门边的练习生以为是司璐,顺手打开了门。 来人却不是司璐,而是快递小哥。 李星熠急着转移话题,瞄了一眼,不是公司的人,立即开启嘲讽模式:“业内说我们小作坊不专业也就算了,怎么你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我想问,这里是乐屿传媒,不是菜市场吧?进出的都是身价动辄千万的顶级偶像,不是菜市场大妈吧?楼下门卫怎么回事,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不想干了?!” 快递小哥被李星熠一通指桑骂槐怼得哑口无言,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是的熠哥,你误会了。”队里脾气最好的忙内看不下去出来解围,“小杨哥在这一带送快递好几年了,天天来,大家都熟。可能熠哥你平时不常回公司,才不了解。小杨哥知道我们是经纪公司,很谨慎的,平时有文件都让门卫转交,今天肯定有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上楼来的,你说是吧,小杨哥。” “对对对。”小杨忙不迭赔笑,“送给你们老板的同城专递,指明要司总本人签收。东西应该挺贵重的,我怕出岔子,这才上楼来,打扰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啊!” 李星熠还想再骂两句,彻底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没想到忙内代劳了。 “天啊,这是f国顶级轻奢花艺品牌ruusu新出的一生一世挚爱玫瑰花礼盒吧?”忙内指着快递单上的logo惊呼,“一盒玫瑰七到十三枝不等,都是当天采摘当天空运,礼盒纯手工打造,内层还有一个匣子,可以另外放礼物。不说礼物,光这一盒花就好几万,是今年最流行的表白求婚利器!” 小杨手臂一沉:“真这么贵啊?!” “呀,这盒十三枝呢,还是黄玫瑰!”忙内又发现重点,迅速点燃众人吃瓜的热情。 “送璐姐的?谁这么大手笔?身家不凡啊!” “想追璐姐?璐姐一大把年纪,老房子终于着火了?” “可是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十三枝代表暗恋耶!” 众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有故事!” 小杨对故事没兴趣,只觉得盒子越发沉了,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摔了。 “哟,这么紧张,收小费啦?看样子知道是谁送的哦?”有人起哄。 “哪有!没那回事!”小杨大声喊冤,在众人的逼问下说了实话,“我真没见过发件人,都线上联系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人特别难缠,再三交代,一定要送到收件人手里,让本人签收,他后续会跟进的,不仅要对证件和签名,还要求我们录开箱视频作证,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就去邮政总局实名投诉我们。公司哪管那么多,出问题,肯定让快递员赔。刚开始看保价费上千,我还奇怪来着,原来真要好几万。累死累活一个月,还不够赔这一单的。” “我靠,谁这么贱?一单快递而已,至于吗?真有钱,找专机专人专送啊,何必为难快递小哥?” 有人快言快语,得到众人一致同意:“就是!” “大清早闹什么呢?歌练完了,舞跳完了,通告跑完了,出道稳了?”司璐打着哈欠走进会议室,老远听到叽叽喳喳的,以为今天bp人来得齐,惹练习生们议论不停,不等开骂,发现居然是自己的锅。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下,司璐总算搞清楚来龙去脉,同意了快递小哥拍摄开箱视频的请求,像个公主一样被众人簇拥着坐到会议桌前,正对司屿用来连视频的电脑屏幕。 司璐拿着剪刀,拆开印满ruusu品牌logo的快递袋和纸箱,露出里面粉蓝色的定制手提花盒。 梦幻的颜色,繁复的花纹,精致的浮雕,甜蜜的香气,不得不说ruusu在俘获女士芳心方面的确很有一手。 司璐年近四十,没结过婚,至今单身,一直以女强人的面貌示人,从来不屑爱情里甜腻的小把戏,即便如此,仍旧被眼前这份贵重的礼物搞得有些心猿意马。 虚荣心被大大满足,免不了好奇,会是谁送的呢? 明星?同行?高管?总裁?抑或某个豪门公子哥? 这一刻,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和司璐怀有同样的心情——简直好奇死了! 司璐深吸一口气,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缓缓打开外层礼盒。 十三枝金伊芙伯爵,带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娇滴滴地躺在铺满丝带、绸缎和羽毛装饰的盒子里。 礼盒右侧内层,是带磁扣的丝绒礼物匣,盖子正中印着司璐的中文名和英文名,字体华丽却不花哨,尽显女士的典雅与尊贵。 礼盒已够贵重,礼物只会更贵吧? 全员屏息,已经准备好高呼“哇塞”,等司璐拨开磁扣,看清礼物匣里的东西,惊叹的表情登时凝固在脸上。 一叠厚厚的文件,正中印着三行大字: 第一行——现代幻想爱情网络连续剧《时光倒流也要爱你》项目企划书 第二行——诚邀知名男子偶像团体bp全员参演 第三行——男主角:司屿 司璐:…… 司屿:…… 众人:…… 全员懵逼,就李星熠一个头两个大。 亏他这么努力转移话题,绕了半天,居然又给绕回来了! 更离谱的是,邀请bp全员参演,岂不是包括他?男主角却不是他,而是司屿,怎么,看不起他啊!让他给司屿作配,也不看看司屿配吗?不长眼的狗东西,就算是无人问津的烂剧,一番男主首选也该是他李星熠才对! 李星熠怒从心起,却不敢放肆,怕再惹到司屿,引《梦徊清野》男三旧事重提,竟然破天荒地压下了脾气,默默混入人群中,和其他人一样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事关司屿,按司璐的暴脾气,即便用上万块的名牌打掩护,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人群一片寂静。 唯有司屿,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不知名的发件人鼓起掌来。 记得考入金南戏剧学院表演系之前,司璐从不让他拍戏,生怕他演技不够,翻车坏了口碑,影响今后的发展,无论好剧烂剧,一律不接,区别仅在于前者婉拒,后者不客气地喷走,别说接触了,连剧名都不让他知道。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个找他拍戏,能成功把企划书送到司璐手里的人,怎么不算高明呢? 所以十三代表的不是暗恋,而是友谊长存,和爱情没关系。 至于黄玫瑰,当然是让司璐不要生气,为自己不那么光彩的行为提前道歉了。 能代表剧组出面,对剧的情况知之甚深的,不是制片人,就是导演。 冒着惹怒合作方老板的风险,不惜耍小聪明也要博一个跟他合作的机会,这样的人拍出来的剧,应该不会无聊吧? 司屿饶有兴致地想着。 快递小哥却着急起来,把快递单递到司璐面前,一个劲暗示司璐赶紧签字,想尽快了结这烦人的一单。 司璐正在气头上,又没道理为难快递小哥,只能忍住脾气签了名,好让快递小哥回去交差。 送走唯一一个陌生人,司璐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愤愤地瞪着礼物匣里的企划书。 就在众人以为文件难逃被撕碎的下场,司璐手一伸,竟然捞起企划书甩到面前,翻开第一页看了起来。 司璐原本想不通,如果花几万块就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这人无疑成功了,可即便夹带企划书送到她手里,她就一定会看吗?看了就一定要搭理吗?这是写了何等的惊天巨作,才能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啊! 司璐越想,越想不通,好奇心成倍增长,等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 阴谋,天大的阴谋啊! 司璐悟了,可惜早就晚了。 正在看企划书的她,显然没有抵抗住人性的弱点,妥妥地陷入了神秘人的阴谋里。 太不争气了,司璐骂自己,等一目十行看完概况和第一集剧本,反而松了一口气。 太离谱了,就这一个感受。 因为过于离谱,反而不担心司屿产生兴趣,所以才放松下来。 “我真怀疑写这东西的人脑子有问题!”司璐不客气地开骂,“还制片人,年纪轻轻怕是毛都没长齐,拟投一千万就想请我们bp全员,当我们bp什么,要饭的?拟邀男主角的理由居然是——司屿围脖粉丝数最多,内娱当红顶流非他莫属……诶,我们司屿围脖粉丝数是最多的吗?我怎么记得top一直是星熠来着?哦,星熠没开围脖,所以还是司屿,这就对了。所以这人就是个纯傻子吧?估计听谁说了一嘴我们bp火,就想请我们拍戏,什么都不了解,也敢送企划书过来,真是没被他气死,倒先被他笑死了!” 司璐轻飘飘地看了李星熠一眼。 李星熠脸色铁青,心里止不住地想—— 竟然按围脖粉丝数排角色,怪他没开围脖咯? 围脖算什么东西,充斥着低素质的z国粉丝,就是跪下来求他开他也不会开的,真正高素质的粉丝可是在他伟大的祖国h国那边! 这傻逼制片人懂不懂娱乐圈,懂不懂偶像圈啊? 以为光一个围脖,光一个z国,就代表全世界了吗?井底之蛙,愚蠢至极!明明h国才是世界之巅好不好! 李星熠气到脸都白了,偏偏一句话不敢说。 他敢肯定司璐在借着骂制片人的由头敲打他不要太得意,谁让他靠着h国那边的人气压她的心肝司屿一头,就是亚洲偶像圈实打实的顶流呢? 碍于司璐老板的身份,加上《梦徊清野》那档子事还不算完,李星熠憋了又憋,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至于剧本就更好笑了!”司璐继续,“女主角小美,白天在公司上班,偶遇豪门少爷总裁男主,中午搞美妆直播,顶流男二疯狂为她打榜,晚上去公园跑步,碰到出来写生的知名漫画家男三意外落水,不是一个漫画家,大晚上的写什么生啊,写个屁啊,但女主还是救了男三,晚上摆地摊又帮赛车手男四的奶奶买橘子……我说这是走穴跑场呢还是普通白领的一天啊?她只是脑残国产剧女主,不是超级英雄,她不嫌累,我都看累了!结尾更离谱,男主的豪门阔太妈找人开车撞了女主,女主失忆,男主妈把女主整容成去世的女儿带回了家……这还只是第一集,一言难尽!” 司璐集平生所学,用尽一切贬义词汇来形容手里这份啼笑皆非的企划书,可是当她无意中又翻过一页,猛地呆住。 司屿也呆住了,并且已经呆了很久。 司璐捞企划书的时候,带出下面一沓照片,有剧照,有演职人员的单人照,也有晏宁接手剧组后为展示团队专业度补的摆拍照,其中一张恰巧飞到了司屿面前。 穿着白衬衣的漂亮青年,眉宇青涩,却自有一股凛然于庸人之上的傲气,明明是中规中矩的工作照,下巴微微扬着,明媚的桃花眼自上而下看过来,漆黑滚圆的瞳仁被弧线优美的眼睫遮去一半,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来似的,让死气沉沉的平面照顿时生动起来。 司屿看着照片上万分熟悉的面孔,瞥到右下角“制片人晏宁”几个手写小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豁然开朗,又决计不能理解,怎么会呢?怎么会是晏宁呢?怎么可能是晏宁呢? 等回过神,嘲笑声已不绝于耳。 “这么搞笑?认真的吗?难道是屿哥的脑残粉,寻公司开心来了?” “拟投一千万,真的假的?不会刚从那种地方跑出来,兜里揣的是冥币吧?” “别瞎说,也不嫌晦气,也许是精神病院围墙塌了呢!” “按我说,也该请个人好好管管邮箱和对外宣发了,别什么垃圾都往我们这里塞,我们乐屿是专业的经纪公司好不好!” 砰——! 一声巨响,司屿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粗暴地止住不礼貌的窃窃私语,也惊醒了恍惚中的司璐。 司璐一反常态没有出声,顺着司屿的视线,拿起桌上的照片,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被司屿抢先一步。 “我接。”司屿沉声,转头看向助理,“订机票回国,不然我立马出、去、裸、奔。” 6、惊世骇俗 司屿说完,利落地切断了视频。 不到一分钟,助理打电话过来求救。 “算了,随他吧,你给品牌方打个招呼,过后我亲自去赔礼道歉。”司璐无奈地说。 尽管奇怪,助理还是照办了。 在看到晏宁照片的时候,司璐就知道人劝不住了。 好不容易争来的h国一线护肤品牌代言,还指望司屿在那边多赚点人气,回来能压李星熠一头,看来是泡汤了。 这小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啊。 司璐叹了口气,屏退众人,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临近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拿上车钥匙,出门去了。 司璐开着她的玫红色敞篷跑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影视城旁的小旅馆,正巧碰到溜达出来吃饭的晏宁。 属于跑车独有的轰鸣声响彻郊外小道,想不注意都不行。 “啊,你来了。”晏宁认出司璐,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他在企划书扉页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早就猜到司璐会来。 “很没礼貌啊,小师弟。”司璐摘下墨镜,不爽地说。 司璐毕业于金南戏剧学院,和晏宁一样都是宋棋容教授的学生,叫一声师弟很合理。 晏宁乖乖叫了一声“师姐”。 司璐歪头,示意晏宁上车。 晏宁坐进车里,才发现除了房卡和手机,什么都没带。 司璐找过来,必然是为了剧的事,晏宁心知肚明。 这几天窝在旅馆改剧本,大致框架敲定,进度多了一倍不止,加上其他必不可少的资料,都是谈判利器,刚想回头去拿,司璐一脚踩下油门,一点不给晏宁迟疑的时间。 司璐歪头,递给晏宁一个戏谑的眼神,仿佛在说:空着手就无计可施了吗?只有这点本事可不行啊! 晏宁好胜心上来,也不急了,安安静静跟着司璐来到一家高级餐厅门外,才开口:“还有很多事要谈,吃个简餐就行了。” “你不吃可以,我要吃,你看着我吃。”司璐口气不善。 “看来师姐兴致不错。”晏宁漫不经心道,“没有被我影响,那最好了。” 都是反话,司璐明显兴致不高,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晏宁对他们之间的差距有个概念,借机敲打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没想到对晏宁丝毫不起作用,也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司璐最终买了两个汉堡,分给晏宁一个,当街解决掉,带晏宁重新回到乐屿传媒会议室。 “我很不喜欢宋棋容那个老古板。” 在晏宁开口之前,司璐率先说起题外话。 “你们拍的电影我看过。前年去a国,老宋自费发了碟片,我买了一张带回来。很不幸,卖得很不好。意料之中咯,也不想想人家什么社会,z国人在那边,有钱有势都要被人看不起,更别说老宋这种一穷二白的老头子,指望在国外爆冷得奖,再杀个回马枪衣锦还乡,纯属做梦。当然片子还是很不错的,老宋一个人拍不出来。说他对你有想法,借着拍片的名头趁机占你便宜,我是不信的。老古板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也不会禽兽到潜规则学生。所以是你忽悠他,是不是?我猜,大概是你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热爱、理想之类的毒鸡汤,忽悠他一辈子总要打破成规疯狂一次,终于说得他心动,到处拉关系,出钱又出力,想亲自拍一部旷世巨作出来,结果全帮你做了嫁衣,是不是?” “不。《似他》是老师的作品,制片人、导演、摄影都是老师,剧本也是老师写的,我只是参演而已。”晏宁不认。 “剧本你改的。”司璐笃定,“老宋就是个庸才,写不出那种水平的东西。至于其他,你这么聪明,不动声色引诱别人达到你的目的,你会做不到?” 晏宁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承认:“是。” “后悔了吧?”司璐幸灾乐祸,“你这么年轻,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为了一部没机会上映的禁片,搞臭自己的名声,值得吗?就算学校为了名誉封锁消息,你做的好事,业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你在南圈早就完了,还留在这里等什么呢?等下一个冤大头?” “这不是等到你来了么,师姐。”晏宁笑笑,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能用我的名声换一部佳作问世,太值得了。” “佳作?”司璐挑眉,“你还真不谦虚啊。” “对真正的好东西,过分谦虚反而是自大。”晏宁不卑不亢。 “好到被人举报、禁映、封杀,连累恩师背井离乡迁居国外躲避流言蜚语,到现在都回不来?你也是蛮心大的,一点都不觉得良心不安吗?”司璐不客气地嘲讽。 晏宁怔了怔,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些许:“是时代不懂,但时间早晚会证明。” “呵呵。”司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以为和宋棋容合作拍片那段往事一直是晏宁心里的一根刺,被人讽刺到这份上,早就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夺门而逃了。 但晏宁没有,反而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冷静,心理素质强悍到可怕的地步,让司璐很是惊讶。 司璐撇了撇嘴,承认自己有点不平衡。 同在南圈,出身同一所高校,师从同一人,有关晏宁的事,司璐一直有所耳闻。 如果说晏宁是宋棋容眼中最优秀的好学生,那么司璐,就是最令宋棋容头疼的坏学生。 司璐不喜欢宋棋容,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宋棋容先不喜欢她。 年轻时候的宋棋容,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是南戏全体女生的梦中情人,为人却古板无趣,容不下一点离经叛道,常常被司璐的惊世震俗吓坏,总批评司璐急功近利,想法骇人听闻,若将来入行,必将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甚至给司璐的毕业论文打了南戏有史以来最低分,害司璐差点毕不了业。 司璐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老古板,会在二十年后,因为一个刚入学的小屁孩,自己离经叛道起来,不务正业拍三级片不说,被泼脏水和男学生有染,被学校辞退,几乎搭上一切也毫无怨言,就算去了国外,仍然在为他们的电影四处奔走,对比当年的自己,怎么能平衡得了? 司璐不想说看到晏宁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这种骗人的鬼话,她就是嫉妒,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不通,晏宁行事出格,被宋棋容捧在手心里当个宝,到她,偶尔想法多点,就成歪风邪气,行业不幸了? 她比晏宁差在哪里?不懂他们的艺术?难道只有拍电影才算艺术,研究别的,比如市场,比如舆论,比如商业化,就罪该万死了吗?那不是制片管理应该做的吗? 司璐自诩对这一行的热爱,一点不比晏宁,乃至宋棋容差多少,当然要她像晏宁一样在电影里全|裸出镜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学的是制片,不是表演,不比晏宁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也没晏宁一身好皮相,真脱了,美不美还是个问题…… 咳,扯远了,重点是眼前的晏宁,让司璐想起了宋棋容当年的刻薄和偏心,即便时过境迁,仍然称不上一段愉快的回忆。 更气人的是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忽悠完了老师,居然把她的毕业论文翻出来写成剧本,又来忽悠她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宋棋容最得意的门生,到底能把她被宋棋容判死刑的毕业论文玩出什么花来。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司璐打断闲谈,直入主题,“打我毕业论文的主意,你挺能耐的哈。不得不说,在哗众取宠这方面,你很在行,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是我警告你,我可不是老实人,没老宋那么好骗。” 晏宁抿唇一笑:“那应该更容易才对。” 司璐:……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 连最固执的老古板都能被晏宁忽悠,其他人不更手到擒来? “行,那你开始吧。”司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晏宁站起来,走到白板跟前,闭上眼,快速梳理了一遍心中所想,而后拿起笔,奋笔疾书。 没有故事梗概,没有人物小传,甚至没有地点、景物、对话、动作和旁白。 晏宁画了一幅横向树状图,最左端是女主角,往右延伸四条线,分属四个主要男角色,再由四人发散出去,加入不同的配角,形成不同的组合,引发不同的故事,每一次分岔,都是命运的重新洗牌。 晏宁笔下不停,受白板面积所限,只够他标注重要节点的梗概,即便如此,内容已相当丰富。 谁能想到一块普普通通的白板,竟糅合了数个平行世界。 司璐托着下巴,仿佛看到了论文具象化后的理想蓝图。 没看过论文的人只会觉得杂乱不堪、不知所云,就像刚开始拿到第一集剧本的王成钰,司璐却相信,按晏宁的水平,待细枝末节补充完整,每条线单拎出来,都会是一个完整又不失精彩的故事。 司璐的毕业论文,当然不是普通白领小美和她的男一二三四,相反还有一个看似很高大上的论题——《论未来互动类影视作品与传媒结合的可行性》。 以此为理论根基创作出来的剧本,重点也不在有几个角色,角色经历如何离奇,剧情冲突如何狗血,而在剧的形式。 正如晏宁笔下的树状图所示,这不是一部时间线单向发展、遵循起承转合模式的传统影视剧,而是糅合了多种可能,需要观众的参与来引导剧情走向的互动剧。 晏宁记得上辈子,互动剧已经有了发展的苗头,但这是十五年前,而距离论文诞生那一年,仍然相隔整整二十年。 谁能想到在那个没有网络、连通讯都不甚发达的年代,司璐已初具引领舆论的意识,妄想打破影视作品单向传输价值观的成规,利用传媒,大胆邀请受众参与到创作中来,哪怕在晏宁所处的时代,受技术和成本所限,都没有一个称得上成功的案例,能被大众普遍接受和喜爱,更别说再往前倒退二十年,何止惊世骇俗,简直异想天开! 7、你就是个疯子 晏宁还在奋笔疾书,司璐已经懒得看了。 编剧这块不是司璐的强项,而处女作《似他》已足够证明晏宁就是个六边形战士,方方面面,毫无短板。 司璐很清楚继续看下去,只会有一个结果——越发折服于晏宁的才华,她才不要。 “够了。”司璐打断晏宁炫技一般的操作,又问起题外话,“我很好奇,老宋知道你写这样的东西吗?还是他教你这样讨好我,想让我带着你,帮你度过难关?” “没有。”晏宁停下笔,回头直视司璐的眼睛,“《似他》出事之后,老师怕影响我,从不主动联系我,一直到我毕业,开始寄信回来,一年大概四、五封,很简短,都是交代近况,按信里的内容来看,在那边过得还算舒心。” 晏宁没有说谎,哪怕上辈子,直到死,他都没有再和宋棋容通过话、见过面,连宋棋容自费为《似他》出碟片,都是这辈子刚刚从司璐口中得知。 在晏宁拿下第一个金南奖后,《似他》口碑反转,和宋棋容的谣言也得到了澄清,晏宁试着联系宋棋容,没联系上,在随后寄达的信件中,得知宋棋容打算留在a国安享晚年,不想再理会国内的琐事,便不再打扰。 来信多年不曾间断,没留地址,晏宁没办法回信,后来换成电子邮件,终于可以双向联络,又事隔经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偶尔发些获奖消息过去,得到宋棋容一两句夸赞,似有若无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十五年,这之中,显然没有司璐的存在。 “就是说从没提起过我,是吧?”司璐扯扯嘴角,“那他是教书的时候把我的论文当成反面教材给你看,才让你打起我的主意?” “也没有。”晏宁再次否认,他想了想,“我觉得,老师应该不会再像批评师姐一样,批评我写这样的东西,毕竟时代变了。你们那个年代,规矩教条太多,事事讲究意义深度,迎合观众口味,就是肤浅媚俗。但现在,讨观众喜欢,几乎成为每个影视人的首要目标。就算没有意义,完完全全一场闹剧,只要观众爱看,谁都不能否认它是个好东西。时代在往前走,人也在往前看,包括老师。尽管从来没有明说,但老师拿师姐的论文给我看的时候,是带着启发思维的想法,并没有把师姐当成反面教材来教育我。师姐能主动提起老师,其实也没有怪过老师,是吗?” 司璐抿了抿唇,没回答,已经等同默认。 不甘心是一回事,谁都不能否认宋棋容是一个好老师。 司璐的论文,每一个字宋棋容都看了,也仔细为司璐分析过论文的可行性。 司璐记得当时宋棋容说,实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个年代,每个创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拥有高人一等的内涵,而司璐想要的东西太过卖弄技巧,对技巧的要求也相当之高,简单来说,就是缺一个好编剧,平庸的人写不出来,水平够的人又不屑于掺和这种东西,加上大环境所限,司璐用舆论倒逼创作的想法简直胆大妄为到超乎想象,说出去,被当过街老鼠可不是开玩笑,秉着为司璐着想的初衷,促使宋棋容对论文作出全盘否定的判断。 也许年轻气盛的时候,司璐的确耿耿于怀过,但过去这么多年,早不如当初愤慨,与其说生宋棋容的气,不如说生时代的气更贴切,更何况宋棋容还把一个活生生的好编剧送到了她面前,司璐相信这并非宋棋容的本意,但事实就是晏宁找上了她,好学生和坏学生居然凑到了一起,也称得上一句“造化弄人”了。 司璐一时有些感慨,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从煽情的氛围里脱身,回到剧本身。 她指了指晏宁身后满满一白板的字:“所以你要边拍边播?” 司璐不怕晏宁知道自己动了心,在她主动去找晏宁的时候就藏不住了,索性不藏。 以为会就此进入具体内容的探讨,没想到晏宁又一次否认:“不是。” “那你写这么多干什么?不是为了根据观众的反应,做实时的取舍吗?”司璐不明白。 拍互动剧,不同的选择决定不同的内容,难保不会有呼声更高的附加答案出现,所以边拍边播是避免不了的。 “不是。”晏宁摇头,“这是我给师姐的礼物,算是对论文的补充。同时也让师姐对我的编剧水平有一个直观的了解,能清楚地知道我对剧情、人物、冲突的掌控力,有能力应对项目推进过程中遇到的任何变数。” “我知道你能耐,再这么自吹自擂就没意思了哈。”司璐斜眼。 “不,这很必要。”晏宁强调,“这部剧,拍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达成我们的目的。不可否认,这种东西,拍出来可能会很有意思,但又确实没什么内涵可言,和主流不搭边,也别妄想能得奖。既然不能在奖项上有所建树,那么想要通过它达成的目的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我们的目的?是你的目的吧!”司璐猜测目前的晏宁,想要的无外乎名和利,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确切来说,是师姐的目的。”晏宁转身,拿过板擦,毫无留恋地开始擦白板上刚写下不久的内容,就像每一个天纵奇才的人,总是对自己拥有旁人遥望不及的东西浑不在意。 晏宁一边擦,一边说:“我们不是慈善家,也不是行业先驱,要做的不是对新模式影视剧的探索,而是有目的性的商业化剧集。需要计算成本,考虑盈利,排除风险,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这样一来,完全交给不可控的观众去定夺剧的生死就不可取了。而考虑到乐屿传媒和bp目前的处境,我认为现阶段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晏宁擦干净白板,重新拿起笔,在正中写下“司屿”两个字,重点画了一圈,随后敲了敲:“就是捧他。” 司璐眯眼,脸色微妙地变了变,跟着嗤笑起来:“捧司屿?你不会跟外面一样,以为司屿是我儿子吧?你错了,司屿是我侄子,我大哥和大嫂的儿子,不是我跟野男人生的臭小子。” 有过重生的经历,晏宁当然知道司璐和司屿真正的关系,也不单单是姑侄这么简单。 有关司屿的身世,上辈子闹得还挺大,点燃了全娱乐圈吃瓜的热情,包括晏宁这个常年游离于八卦之外的人也有所耳闻。 当然眼下,重点不是司屿到底是谁的儿子,姑侄关系也能为晏宁的举动提供有力佐证,所以晏宁假装不知道更深的内情,顺着司璐的话说下去:“总是家人,无论侄子还是儿子,都比陌生人血浓于水。整个bp,你最看中的就是司屿。他是你的亲人,也是你的心血,你的事业,你的希望,你的未来。哪怕放弃所有人,你都不可能放弃司屿。” 晏宁说得还算委婉,更直接点,甚至可以说只有司屿,才是司璐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不计一切代价在倾力栽培的,其他人,不过是司璐的试验品,或者干脆就是衬托司屿的工具人。 尽管外界充斥着对司璐蠢、轴、不着调的鄙夷,晏宁从来没有看不起司璐,也从来不觉得bp的走红是个意外。 二十年前就开始探讨传媒影响力的人,当真正付诸行动,会放任舆论不管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有如今的局面,只能说明这就是司璐想要的,甚至bp能走到今天,都是司璐一手策划的结果。 积累原始资金,去偶像经济成熟的h国和r国,以及风格鲜明的港区、台省,和内地几大代表性城市,挖掘不同类型的种子选手,集中到一起,磨合成一个团队,利用和大厂的矛盾营造美强惨的表象,雇佣高级水军搅弄风雨,在一次次强压中脱颖而出,直至登上顶峰。 每一次偶然,都是必然,每一个看似幸运的拐点,都是司璐躲在背后的无声豪赌,所以宋棋容说得一点没错,让司璐这样的人进入行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比起二十年前,又学会了隐藏,若不是晏宁重生回来开了挂,都看不穿司璐的本质。 但司璐还是败给了星传,或者说败给了人性,没到万不得已放弃的时候,先被自己人背叛,一手撑起的王国分崩离析,最后身边只剩司屿,让她心灰意冷,收起雄心壮志,专心培养司屿一人,历经十五载,终于完成她人生中最完美的作品——一个集颜值、演技、魅力、品格于一身的顶级实力派偶像。 在晏宁看来,司璐把眼光拘泥于司屿一人,完全是一种浪费,她理应有更广阔的天地。 尽管上一世选择了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方向,晏宁对司璐无疑是欣赏的,不然也不会重生回来,在决定尝试商业化路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来找司璐。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只有一点晏宁十分肯定,有亲情做纽带,司璐和司屿的关系牢不可破,所以捧司屿的思路绝对正确,多说点司屿的好话准没错。 “我认为,司屿是整个bp最有潜质转型演员的人。我想,现阶段你不让司屿接触影视剧,希望他考入金南戏剧学院之后再作打算,也是想把他往正规演员的道路上培养。”晏宁清清嗓子,搜刮一切美好的词汇,接着说道,“司屿气质出众,身材匀称,骨架大,头大,五官也大,在大荧幕上非常具有冲击性,相当抓人眼球。这样的人,天生受尽万众瞩目。尽管现在看来,皮相有些过于俊美,这对演员来说,不是什么优点。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真正的骨相慢慢显露出来,那才是他最好的时候。” 回想上一世司屿提名金南影帝的时候,三十二岁,晏宁挠挠脸颊,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 “反正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按司屿目前的年龄,可选择的剧本和角色也不多,我认为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做一点尝试,把属于偶像的红利吞到极致,不用中规中矩、小心翼翼,毕竟对演员来说,作品最重要。哪怕一直翻车,只要不是不可挽回的污点,一部好作品,随时随地可以让口碑逆风翻盘。” “他的人气还没到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晏宁断定,“我想做的,是套用互动剧的形式,结合打投,让bp,乃至整个偶像圈,重新洗牌!” “打投?!”晏宁话没说完,司璐已经跳了起来,完美地用行动诠释了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诡异的心有灵犀,“这就是你请bp全员的原因?用互动剧的形式扯虎皮做幌子,一人按一个角色,让粉丝以为打投可以决定自家偶像的戏份和剧情,疯狂撕逼拉踩,引粉圈混战,搅浑流量梯队现有格局,生造一个新顶流出来?” “是的,互动剧只是一个幌子,不会像我刚才写的那样,拍四个、五个,甚至更多的版本,供观众选择观看。哪怕bp全员参演,男主始终只有司屿一个。无论粉丝怎么选,司屿都将成为吃尽全剧红利的人。你已经看到了,我有这样的能力,跟我合作,完全可以放心,甚至可以说除了我,没人能做到。” “你,你——”司璐“你”了半天,蹦出来一句脏话,“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8、对打大制作 晏宁脸上没有丝毫不快,显然把司璐的话当成了称赞。 司璐瞪着晏宁,确认晏宁没有在开玩笑,不禁冷笑:“你以为我会把bp给你这样乱来?bp正当红,没到哗众取宠博关注的时候。就算我同意,让你把剧拍出来,想也知道不可能上电视台播,必然要找网络平台合作。纵观圈内,有几个平台有这么强的技术支撑,能经得住你撬动整个偶像圈来炒作?还是说你要我为了你,再去买一个网站?那你倒高估我了。我是有点身家,可惜离满足你要求的网站,还差得远。” “不必,星传就可以。网络科技起家,自带视频平台,正合适。” “你在做梦吗?不知道我们跟星传不和?”司璐翻白眼。 “我没有在做梦,我相信师姐也很清醒。”晏宁冷静陈述,“我大学同学的父亲,是星传旗下子公司的导演。听他说,星传收编bp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某个高管曾当着众股东的面立下军令状,今年之内必拿下。我想说,星传已经成功了,因为他们拿下了李星熠,用《梦徊清野》的男三。” 晏宁没见过程蓓的父亲,把他搬出来,只为掩饰获取信息的途径,全是根据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分析得来。 司璐没有起疑,甚至都不惊讶,证明李星熠的猫腻,她完全知情。 “《梦徊清野》的情况全娱乐圈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单说李星熠。”晏宁不再赘述,“星传财大气粗,违约金必然不成问题,关键只在李星熠本人。而李星熠的顾虑,只在粉丝。也许刚开始团粉会有意见,但李星熠是顶流,唯粉数量远大于团粉,星传的公关也不是吃素的,唯粉早晚会明白,比起留在乐屿,和大厂合作只好不坏。等李星熠借《梦徊清野》的东风再次爆红,让其他人发现投靠星传利远大于弊,bp分崩离析不过时间问题。你知道我没有在说谎。身为一手把bp拉扯大的人,实情如何,你应该最有体会。与其等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不如先把他们卖了。” “你也认为现在到时候了?”司璐眯眼。 她的话,正印证了晏宁的猜测。 学制片管理出身的司璐,兴趣始终在影视方面。 bp就是司璐的试验品,早在成团之初,便设想好余下团员未来的路——出道、成名、送入大厂,对原本寂寂无名的八人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结局,之所以等到现在,有待价而沽的想法,也有司屿的人气没达到预期的原因,没想到被星传抢了先手。 按上辈子的发展,星传搞定李星熠,接下来就是逐个击破。 司璐岂能甘心,但失去顶流,司屿又不能动,手中筹码骤减。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团人气下滑,小作坊的弊端越发显现,任凭司璐手段高超,再难力挽狂澜,一步步落到人财两空的下场,为司屿之后的演艺道路平白添了许多阻碍。 “不是到时候,是再不行动,就晚了。”基于未来合作的情谊,晏宁竭力劝告,“离《梦徊清野》官宣没多长时间了,赶在官宣之前找星传谈,主动权还在我们这边,还能卖个好价钱。就跟他们说买一送一,不止bp的合约不会卡,还自带一个全新爆款项目,帮他们把人再往上捧一捧,换司屿全须全尾留在乐屿,不再被狙,以后有机会还能合作,皆大欢喜,星传没理由不答应。” “其实合约卡不卡,星传根本不在乎。”晏宁补充,“他们要的是垄断,是市场,是排他性,不允许有不属于他们的当红偶像存在。为达目的,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在这样的前提下,bp的完整性,比李星熠单人的价值更高。所以不用担心李星熠已经倒戈,星传不会再买其他人的账。而司屿身份特殊,想必星传也能体谅你的苦心,只要释放愿意合作的讯息,不会过于苛求。也许你觉得主动低头,很窝囊,很不服气,想搞一点小动作,比如爆李星熠的黑料,给星传一个教训,我劝你最好不要。” 别说,司璐还真想过这么做。 身为bp的老板,手里的黑料只多不少,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搞不死星传,出一口恶气也好。 司璐不想走到那一步,听晏宁高高在上教育她,脸色更不好看。 晏宁一点没有教育司璐的意思,还是根据上辈子司璐自己的前车之鉴,在善意地提醒。 “你要想在《梦徊清野》官宣之前爆,星传直接换人,压根不会和李星熠扯上关系。在官宣之后,为了保全剧的名声,星传一定会把负面影响压到最低,然后再换人。角色外面抢着要,倒霉的只是李星熠,对星传毫无影响。别忘了星传的目的——垄断。只要李星熠不在别人手上,无论退圈与否、名声如何,星传都赢了。而乐屿,在李星熠倒向星传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彻底和星传撕破脸?” 司璐咬牙:“我不喜欢输!” “没事,只是第一局小输而已。”晏宁笑笑,“他们有《梦徊清野》,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剧。” “我们的剧?”司璐反应过来晏宁的意思,颇感无语,“不是我唱衰,你看看你那班底,那投资,那服化道,炒炒热度还行,难不成真想和人家上星的大制作对打啊?” “怎么,不可以吗?”晏宁歪头,“他们有李星熠,我们有司屿。他们大制作,我们草台班子。大制作有大制作的弊端,关系庞杂,尾大不掉。草台班子有草台班子的好处,上下一心,还能卖惨。以小博大,不是师姐最喜欢的戏码吗?” 司璐沉默许久,不高兴地扯扯嘴角:“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讨厌的。” 司璐感到自己在晏宁面前一览无遗,无论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能被晏宁一眼看穿,而从晏宁嘴里说出来的话,又偏偏是她心中所想,甚至连她没想到的,都被晏宁一一道出。 司璐讨厌极了这种感觉,又不得不承认,晏宁分析精准,洞察透彻,包括不切实际的傲慢自大,都对极了司璐的胃口。 即便如此,还是有晏宁不知道的事。 乐屿的处境,李星熠的小动作,团员的不安分,星传的穷追不舍,司璐比谁都清楚。 在晏宁看来毫无悬念的选择,司璐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原因还在司屿。 在司璐眼里,偶像和男团都是商品,司屿却把bp的团员当成真正的朋友。 很傻很天真,一点不像圈子里的人会做的事,放在司屿这样从小被爱包围的孩子身上,又很正常。 司璐没觉得这样的司屿有什么不好,在出了名跟红顶白的娱乐圈,赤诚的善意更加难得。 她只是很烦恼,要司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姑姑把自己的朋友当成商品一样卖掉,会怎么想? 委屈、愤怒、敌视、不理解都是轻的,就怕司屿正值青春期,搞不好三观都要受影响。 司璐犹犹豫豫,一拖再拖,始终想不到两全的办法,甚至消极地想,如果保全乐屿,要用和司屿产生隔阂作为代价交换,还不如让bp先背叛她。 正当一筹莫展,晏宁出现了,不仅想法和她完全一致,还对司屿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只要答应他,就能一举解决眼下所有烦恼,让她怎么拒绝? 司璐叹气,抽出一根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心里有了决定,被小整整一轮的晏宁轻易说服,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 司璐不爽地刮了晏宁一眼,想起司屿那句斩钉截铁的“我接”,就更不爽了。 秉着“我不爽谁都别想爽”的原则,司璐坏心眼地决定捉弄一下晏宁。 “你这人,讨厌归讨厌,脑子倒是不错。”司璐夹着烟,表情戏谑,“我觉得挺好,但问题是,同队李星熠都演上《梦徊清野》那种大制作了,你能保证司屿一定肯上你的戏?那小子,年纪不大,脾气可大,主意更大。你这一套一套的,对我这种讲道理的成年人还算管用,对他么,啧啧……” 司璐话里有话,竭力把司屿塑造成叛逆期不服管教的野小子。 晏宁愣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印象中,司屿转型演员后深居简出,非必要场合拒不露面,说是减少曝光度,有助于钻研演技。 即便如此,仍不吝表达对他的仰慕,碰到电影节或是观影会,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偶遇,每每得知他筹备新片,总不厌其烦亲自致电,询问是否有合适的角色,有无进一步合作的可能,自荐剧本更是隔几个月就塞满他的邮箱,尽管多以婉拒结局,邮件也一封都没回过,但他是晏宁,有傲慢的底气,随便哪个影帝影后,在他面前都得放下身段,更别说司屿。 可那是上辈子啊。 这辈子的司屿还没转型,仍然是如日中天的偶像,而他晏宁,又算什么呢? 晏宁扶住额头,想象了一下如今的司屿—— 顶级流量,年少成名,早早投身娱乐圈旋涡,特殊的成长经历养成桀骜乖张的个性,出道两年也才十七岁,刚好卡在青春叛逆期的尾巴上,简直要命! 成熟稳重、彬彬有礼、优雅迷人的准影帝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时间倒回十五年前,每一个属于司屿的形容词都透着难搞的气息,更别说全加起来放到一个人身上! 司璐没说错,无论多狡猾的成年人,晏宁都能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智商应对自如,可是对付熊孩子的招数,他还真没有! 晏宁挠挠脸颊,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晏宁离门近,想也没想,顺手打开,猝不及防撞见一张汗水淋漓又无比英俊的脸。 9、他一直在 晏宁的视线落到来人脸上。 少年轮廓分明,已初具男人的模样。 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并非清秀或是帅气,而是摄人心神的俊美,气质却很凌厉,压下了过于出挑的皮相可能带来的脂粉气,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压迫感,哪怕惊惶,也只定格在眼神中,不曾有一丝一毫表现在脸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孔。 这是晏宁第一次和这么年轻的司屿照面,与脑海中的固有印象不甚相同,尤其发色——罕见的银白色,发根微微发蓝,发梢透着光,几乎透明。 由于奔跑的缘故,发型稍显凌乱。 汗水沿着鬓角翘起的发丝滑下,汇集于发梢末尾处,形成一滴水珠,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要掉不掉。 晏宁心下一动,上前一步,伸手撩起那簇调皮的发丝,握进掌心里,轻轻捻了捻。 水珠融化在指间,一如司屿的理智,融化在彼此纠缠的呼吸中。 指腹擦过脸颊,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有。 司屿浑身寒毛直竖,侧脸像被火灼伤,轰然发起烫来,下意识往后大退一步,和匆匆赶来的助理撞了个正着。 “抱歉,你的头发……”晏宁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收回手,和司屿保持正常社交距离,来不及说下一句,被助理打断。 “哎哟!”助理捂着脑袋叫了一声,没管司屿,想来知道管也没用,直接冲着门里的司璐哭诉,“疯了疯了,一路从机场赶过来,口罩帽子都没戴,肯定被私生狗仔拍到脸了!让他注意点,别着急,走vip通道,就不听,非大摇大摆送上门去给人拍!本来还想发个声明,就说生病,参加不了后面的活动,先缓个几天,晚点再假装回国,这下该怎么办呀!” 助理说到伤心处,气愤地瞪了司屿一眼。 司屿:石化中,勿cue! 出息!司璐默默骂了一句,走上前,让晏宁在会议室稍候,顺手关上门,好像有意把两人隔开似的,抱着手臂抵在门上。 司屿被关门声惊醒,眉毛一皱,就要去开门,被司璐一把按住。 “看看你,一身汗,妆都花了,像什么样子!还bp门面、神颜顶流呢,说出去谁信?赶紧上楼去洗洗,收拾干净了再出来见人!”司璐不客气地教训,眼神时不时瞟向后方,“我这儿有客人在,还有很多事要谈,一时走不开,你的账,等会儿再跟你算!” 司屿表情呆滞,脑子里却有一万匹脱缰野马在狂奔:是晏宁,活生生的晏宁!是目不转睛在盯着他看的活生生的晏宁!两辈子从来没有过,破天荒头一次,那么专注地看着他,他却浑身是汗,爱豆妆糊脸上几个小时没卸,顶着一身晏宁最讨厌的脂粉气,和晏宁本人来了个正面暴击,这绝对不是他预想中的重逢! “还不快去,人又不会跑。”司璐弹了一下司屿的脑门,话里有话。 司屿眉头一动,利落地转身往楼上跑。 司璐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助理会意,立即跟上。 “不好意思,出了点状况,跟你没关系,不用在意。”司璐返回会议室,简单交代了几句,助理的电话跟着到了。 司璐没打算避开晏宁,当着晏宁的面开了免提。 听筒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是司屿乖乖去洗澡了。 助理也不废话,直接跟司璐商量司屿爽约代言活动的应对方案。 “照片网上已经有了,下午的活动直接没参加,h国那边的粉丝闹得挺凶,装病肯定没用了,璐姐你看怎么办?” “就说陆中鹏陆大导给机会见面,司屿知道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见他去了。” “陆中鹏?那不是《梦徊清野》的主导演吗?” “对,就是他。” “和《梦徊清野》牵扯不清的明明是李星熠,他都一点消息不敢爆,万一粉丝知道了,骂司屿怎么办?” “反正司屿不演,急什么?星传溜人的前科还少了?就算粉丝当真,司屿要考南戏,志向做演员,唯粉一直知道。陆中鹏是名导,《梦徊清野》又是大制作,不止星传,各家巨头都有投,有机会,司屿争取一下也正常,唯粉会理解的。至于团粉,骂就骂了,等《梦徊清野》官宣……” “现在骂得越凶,到时候反转得越厉害!还能卖惨,都是给李星熠挡枪,顺带坑星传一把,璐姐,您实在是太高明啦!” 寥寥几语,四两拨千斤,一场公关危机就此化解。 晏宁从两人的对话中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一次生出“这女人真可怕”的感慨。 今天这一趟,算是来对了,也幸好来了。 有司璐的加入,想必今后的日子会很精彩吧。 至于星传,估计有苦头吃了。 晏宁笑笑,佩服司璐手腕的同时,又觉得司璐有点奇怪。 明明他的剧和司屿息息相关,话题也都围绕司屿展开,正巧碰到司屿来了,邀请司屿加入讨论不更好吗?没道理如临大敌,急着把司屿支开,还特意强调跟他没关系吧?可是说故意,又谈不上,说他想多了,直觉又告诉他,事情一定不简单。 晏宁眉心轻拧,可疑地看向司璐。 刚巧司璐结束通话,饶有兴致地问晏宁:“看到你的男主角了?觉得怎么样?” 晏宁收起好奇心,抿了抿唇:“还行。” 那可是他家司屿啊!司璐不高兴了:“只是还行?” “唔……潜力无限。”晏宁嘴角高高翘起,倒不是对司屿有超高评价,而是司璐说出这话,合作的事算是定下了,说司屿难搞什么的,都是逗他玩呢。 司璐明显误会了晏宁,以为晏宁十分满意司屿,只是生性冷淡,不习惯过于热烈地表达肯定他人的话罢了。 “别高兴得太早。”司璐泼冷水,“早上企划书送来的时候他也在,的确说了要演。至于是不是我平时管得太严,让他产生了逆反心理,什么戏都想拍,那我就不保证了。到底小孩子,三分钟热度也不稀奇。既然选定了他,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了。” “师姐放心,交给我就好。” 晏宁找到了新思路。 熊孩子他搞不来,演员就不同了。 片场就是他的王国,机器一开,灯光一打,镜头一推,再难搞的刺头,到他手里都乖得跟兔子似的,所以只要把司屿当成演员就好。 司璐没有自己导过戏,而晏宁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似他》的经验,所以拍戏方面,还得交给晏宁。 司璐啧了一声,拿来晏宁的企划书,翻到剧组简介那一页。 “这剧组是你的?” “是我的,也是接盘别人的,三百多万,捡了个便宜。” “是挺便宜,但是你哪来这么多钱?” “借的。” 胸针的事太过离奇,加上和司璐的交情还停留在知人知面的阶段,晏宁留了一个心眼,不打算说实话,司璐又不如程蓓好糊弄,于是选了一个更可信的借口。 “找谁借?你一个穷大学生,银行不会借给你吧?”司璐还是起疑了。 “高利贷。” “三百多万都是?” “一千万都是。” 司璐被晏宁的理直气壮噎得够呛,半天才出声:“你是真疯啊!就不怕全亏了,被放贷的拉去卖器官还债?” “刚借,还有时间。”晏宁不慌不忙,“有师姐这个点金胜手在,怎么会亏呢?我也是学师姐,砸全部身家,破釜沉舟。我这样不给自己留后路,全指望这部剧,师姐也能对我更放心不是吗?” “我呸!”司璐不爱听这话,直接骂晏宁,“臭小子,好歹听你叫一声‘师姐’,没你想的那么恶毒!算了,这些以后再说,还是先说眼前的。要我现在跟你签合同是不可能的,你也就画了张饼给我,说得好听,剧本都没定稿。所以赶紧回去给我写剧本。你安心搞你的创作,其他事交给我。我这边事也多,八个人呢,拍不拍,挑哪个角色,都得慢慢协商。还有星传那边,也得找人疏通。等剧本出来了,我这边的事搞完了,再带你去星传详谈。你那三百多万,还有剧组每天的开销,都不用着急。等星传拍板,抱上他们的粗大腿,说不定人全给你换掉。” 晏宁琢磨了一下,司璐这是在委婉地请他离开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顺利敲定合作意向,已经超出晏宁的预期,剧本没出来之前,的确没有太多能谈的,那也用不着赶客吧?难道又是因为司屿? “好,我等师姐的消息,保持联络,有问题随时沟通。”晏宁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和司璐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辞回去了。 晏宁离开的时候,司屿已经洗完澡、卸完妆,换了一身体面帅气又不夸张的常服,端端正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放空地发呆。 三室两厅的普通公寓,地方还算宽敞,常年为司屿预留一间客房,姑侄俩关系好,说是司璐家,和司屿自己家也没差。 公寓里空空荡荡,只有司屿一个人。 原本助理也在,看司屿不吵不闹,就跑下楼去,兴奋地联系各方水军,把司璐祸水东引的终极奥义化虚为实了。 司屿抱着手臂一动不动,偶像出身的经历让他的表情管理臻于极致,表面若无其事,脑子里的脱缰野马已经增加到十万匹。 他没想过晏宁今天会来,他还没准备好。 有太多话想说,却不能说。 有太多感情急于宣泄,又都莫名其妙,不合时宜。 司屿并不认为这是怂的表现,追着晏宁跑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丢脸之类的顾虑。 可现在不是上辈子了,过去统统洗牌,一切重新开始,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什么开场白,做什么动作,来面对那个只肯给他背影、又牢牢占据心底最不可触碰之地的人,才显得优雅沉稳、不失礼节,又能别出心裁,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点,不至于转头就忘呢? 太难了,任他翻遍上辈子的经历,抑或出演过的戏码,都找不到最佳答案。 司屿烦恼地按住额头,也不知纠结了多久,司璐开门进来了。 司屿抬头:“人呢?” 司璐:“走了啊。” 司屿:“走了?!” 司璐:“走了!” 司屿:……!!! 有一万句xxx不知当不当讲。 看出司屿的不爽,司璐立即转移话题,拿晏宁的剧出来说事,以为能吸引司屿的注意力,没想到说了半天,司屿只是冷淡地回了一个“哦”,烦闷的心情丝毫不见好转。 对司屿来说,“晏宁”两个字就是魔咒,只要是晏宁的戏,他的答案只有“是”,无论要他演乞丐、疯子、变态,甚至一脱到底、全|裸出镜,都无所谓。 所以司屿淡定是应该的,也不会像司璐那样惊讶于晏宁的才华,毕竟那是晏宁,上辈子无数次为之折服,早就习惯,就算有人跟他说晏宁是外星人,穿越银河系来拯救地球影视圈,他都不会奇怪。 司璐却不淡定了。 她没有重生,一直以为司屿只是因为少年时期的一点特殊经历,对晏宁有一丝情窦初开的朦胧情愫,或许在意,绝对谈不上执念。 司屿的反应,让司璐警铃大作,直接把晏宁的重要程度拉高几个档次。 而对司璐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司屿都是最重要的。 司璐从没想过和司屿的隔阂,会从晏宁开始。以免矛盾升级,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司璐思来想去,只有坦白了。 “对不起,是姑姑骗了你。”司璐抿了抿唇,为难地开口,“他没有跟着老师去国外不打算回来,他一直在南市,只是姑姑故意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 10、全黑 司屿绷着一张冷脸,一言不发。 换成上辈子,大概已经气得跳起来了。 司屿和晏宁的交集,开始得比晏宁认知中的要早得多。 自二十六岁在金南奖颁奖典礼一举斩获三座奖杯开始,晏宁声名鹊起,业内趋之若鹜,即便票房成绩远不如名气那般理想,才华有目共睹,不妨碍业内追捧一个百年不遇的奇才。 对晏宁来说,司屿只是众多追捧者中的一个,但是对司屿来说,晏宁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甚至影响到他的人生。 一切起因,还要从司璐带回来的那张《似他》碟片开始。 司屿偷看碟片这件事,完全在司璐的意料之外。 那时候的司屿刚满十五岁,司璐身为长辈,再怎么觉得片子不错,都不至于让司屿一个未成年看涉黄涉暴的禁片。 但青春期的孩子,多少有点叛逆,越不给看,越想看,加上身边的小伙伴们不断怂恿,司屿脑袋一热,就把片子偷了出来。 一群半大的毛头小子聚在一起,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观摩传说中的三级片。 说是三级片,情|色内容倒不多,拍得也隐晦,最多最多,有十几分钟床戏镜头,出现了女主赤|裸的上半身和男主全|裸的背部。 影片最大的问题还在题材上。 美术学院已婚女教师和未成年男学生的不伦之恋,放浪大胆又背德,被禁在情理之中,更别说制片人宋棋容和男主角晏宁还是货真价实的名校师生,被传有不正当关系,也不算全然凭空捏造。 小伙伴们都以为司屿拿来的是岛国小黄片,发现不是,大失所望,司屿却看入了迷。 那是司屿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光影的魅力,一个人傻呆呆地盯着电视机,连小伙伴们离开都没察觉。 他全神贯注于镜头中的世界,看到男女主暧昧纠缠的时候,心脏剧烈跳动;看到男主坦白玩弄女主,决绝地离开的时候,喉咙跟着难受地发紧;看到女主把男主砸晕,活生生封进石膏像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出声,又在女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砸开泥塑展示男主尸体的时候,明明害怕到发抖,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被石膏像里完美到极致的躯体吸引,着魔般地死死盯着,不肯移开半分。 直到屏幕暗下,司屿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甚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默默流出眼泪。 其实这部影片,有相当多的隐喻,包括世俗束缚、女性觉醒等等沉重的主题,司屿当时年纪小,没接触过影视相关的知识,不具备专业的眼光和剖析能力,很多地方看不懂,但艺术的感染力就是这么神奇,无论是饱经风霜的耄耋老人,还是未经人事的十五岁少年,都能令之震颤。 司屿看完片子,怕司璐发现,赶紧原封不动还回去,人却陷入恍惚之中,脑海里反复闪现片中的镜头,跟见鬼了似的,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白天迷迷糊糊,半夜莫名惊醒,搞得爸妈以为他中邪了,差点去找神婆。 司璐把司屿的反常看在眼中,旁敲侧击,猜出缘由,装作无意的样子,谈起和《似他》男主晏宁的师姐弟关系,添油加醋诉说影片诞生的艰难,描绘宋棋容和晏宁在学校受污蔑排挤的不公正遭遇,果不其然引起司屿强烈的反应。 自司屿出生,司璐就断定司屿有表演天赋,未来必将影史留名,从小潜移默化培养司屿对荧幕的兴趣,效果一般,谁能想到一部禁片,竟然轻轻松松做到了她十几年来都没做到的事。 司璐很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便以《似他》为切入点,激发司屿对影视行业的向往。 司璐把晏宁塑造成不被世人理解、郁郁不得志的天才,忽悠司屿只有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从业者,才能和同样优秀的晏宁并肩共事,把晏宁当成毛驴脑门上的胡萝卜,让晏宁成为了司屿入行的原始动力。 未免司屿走歪路,不管不顾去找晏宁,被晏宁带坏,司璐骗司屿,说晏宁对国内的环境心灰意冷,跟随宋棋容出国,不打算再回来。 “我看都是气话,或许过几年,等你成为有名的演员,去国外邀请他合作,他会跟着你回来呢。”司璐话里有话。 司屿信以为真,自此彻底折服于光影艺术,正式把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当成自己的理想,在司璐有意的诱导下,进入偶像圈,接受了人生中第一个角色——以演艺事业为毕生目标的冷酷神颜偶像。 按上辈子的经历,直到晏宁在金南奖崭露头角,司屿才从铺天盖地的报道中得知晏宁一直在国内,受不了被欺骗的委屈,和司璐大吵一架。 这辈子,司屿提前知晓真相,原本奇怪晏宁怎么突然转性,拍起不入流的偶像剧,转念一想,很可能上辈子晏宁也这么做过,把司璐当成救命稻草,司璐却因为他,无情地拒绝了晏宁,导致在他的认知里,晏宁从来没有出现过。 也许应该更生气才对,然而时过境迁,愤怒的情绪早在上辈子宣泄干净,更何况,比起他后来遇到的事,司璐这点隐瞒,根本不算什么。 司屿深吸一口气,把不好的回忆压回心底,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 眼下,晏宁的存在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概过眼云烟。 都怪司屿表情管理过于优秀,司璐一点看不透司屿的想法,还当司屿在憋大招,忙不迭地解释:“骗你是有原因的,姑姑有姑姑的考量。他名声不好,你又是偶像,最注重名声和形象,多看两眼女明星,粉丝都要揭房顶,更别说和男人传丑闻,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屿沉默了一会儿,撩撩眼皮:“现在就好了?” 司屿的意思是,如果碍于晏宁名声不佳,不想让他知道晏宁的下落,那现在晏宁找过来,怎么又搭理了呢?难道晏宁的名声一夜之间变好了吗? 司璐被司屿噎得说不出话,总感觉眼前的司屿有哪里变了,一双眼睛深邃如渊,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似的,看得她一阵发毛,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他得罪的是整个南圈影视界,你帮不上忙,红也没用,只会帮倒忙,把大家都想翻篇的事越闹越大,连累他毕不了业,难道就好吗?你想想他老师,在南戏当了几十年教授,人脉总比你深,为了保他,还不是躲去国外,到现在都没回来,这才是真正的为他好。现在三年过去,风头小了,他也毕业了,拿着手里的项目找过来,要我帮忙,我觉得不错,有商业价值,会火,有得赚,顺手帮一帮他,又有什么错?” 司屿默默看了司璐一眼,没说话,站起来跑回自己房间,紧紧关上门。 “嘿!你!”司璐不服气地撩袖子,想冲进去把话说清楚,手机响了一下,是司屿发来消息。 [剧本] 臭小子! 司璐骂了一句,知道司屿想通了,感叹自家孩子果真是个懂事的,手上也没停,回复司屿稍等,转头给晏宁打电话。 电话接通,司璐告知晏宁已经和司屿沟通了大致的情况,确认司屿会出演,让晏宁把剧本资料发给她,她再转发给司屿,没写完也没关系,反正司屿翘了代言活动,闲着无聊,先预习一下也好。 晏宁答应下来,很快把东西发过去,又在聊天窗口重新问了一遍司屿是否确定会出演,得到司璐肯定的答复,留下文字记录,截图保存。 隔了半分钟,收到司璐的消息,让他加司屿好友,亲自把资料发给司屿。 司璐想着让司屿高兴一下,司屿的确高兴坏了。 晏宁的联系方式,司屿倒背如流,多亏晏宁长情,十几年不换手机号码,还是上辈子那个。 就算记不住也不要紧,都写在企划书扉页,企划书就在司屿手上。 问题是现在,他是粉丝过千万的流量偶像,晏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艺校毕业生,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只有姑姑的师弟。 要他加晏宁,是不是太主动了?会不会吓坏晏宁?要不要缓一缓,循序渐进呢?万一拿乔过了,让晏宁以为他端着偶像的身份耍大牌,又该怎么办? 晏宁那脾气,说古怪也不为过,从来没有人能猜中晏宁心里在想什么,吃了一辈子闭门羹的司屿更不可能琢磨得透。 司屿盯着手机上添加好友的界面,手指移到发送上面,挪开,移上去,又挪开,愁得抓心挠肝,没想到先一步收到晏宁的好友申请,怎么不心花怒放! 司屿唇角微弯,脸上看不出如何兴奋,内心早就狂喜,果断点了接受。 两人加上好友,晏宁什么话都没说,哐哐哐发了一大堆文件过来,好不容易发完,又是哐哐哐一大堆注释,都是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的文字消息,塞满整个对话框。 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听在司屿耳中,无异于天籁。 是的,没错,这就是上辈子梦到过无数遍的和晏宁合作的情景,幸福到流泪! 司屿耐心等待新消息一条接一条抵达,直到晏宁发过来一句“有点多,慢慢看”,预示着资料发送完毕。 [你好,我是晏宁。] 晏宁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嘱咐司屿有问题随时联系,一点没有因为司屿是当红偶像而畏缩怯场或是故意逢迎。 不愧是晏宁!年轻时候也这么有个性! 司屿无脑吹,利落地回了两个字:[好的。] 想想,觉得太严肃,想发个表情缓和气氛,又太幼稚,迟疑间,晏宁的消息已经到了。 [你的头发,能染回来尽量染回来。五颜六色像个调色盘,或许适合偶像,但是在镜头里,不是特殊题材的话,奇怪的发色会让你看起来很廉价。] 五颜六色?! 调色盘?! 廉价?! 还以为晏宁觉得他新染的发色特别,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好看,才情不自禁上手摸他的头发,原来不是吗? 所以当时的晏宁,脸上略有些诧异的表情,并非基于喜欢的好奇,而是不符合角色要求的嫌弃? 很好,又是自作多情。 司屿扯住自己漂了十个度才染成的银蓝渐变,回忆起早上喷李星熠时的痛快,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回旋镖到自己身上,可李星熠平时被他喷惯了,想来气一会儿也就没事了,晏宁对他的伤害,那是万箭穿心啊! 司屿脚趾扒住鞋底,松开,缩紧,又松开。 算了!上辈子做过的自作多情的事还少吗?习惯了,无所谓,没在怕的! 更何况晏宁那人,眼里只有戏,说这种话纯属正常,就算觉得帅,也是角色需要,一切为戏服务,有什么好奇怪的! 自我攻略又一次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司屿拿起手机,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好的没问题!] 不就是染头发吗?现在就去! 染黑!全黑!要多黑有多黑!比李星熠那个真顶流还黑! 11、说走就走 说走就走,司屿打电话给常去的美发店老板阿陶,约好等会儿到,翻出衣柜里的某宝中老年爆款碎花衬衣换上,一并戴上假发、口罩、防晒面罩和袖套,鬼鬼祟祟溜出门,从顶楼绕到隔壁单元,下楼骑上小电驴,直奔美发店。 没什么见不得光的特殊癖好,躲狗仔的基操罢了。 司屿赶到美发店,径直上二楼专属vip包间,老板阿陶已经在等着了。 阿陶是司屿发小,手艺不错,受司屿资助开了这家美发店,有明星效应加持,越开越旺,如今已经是南市首屈一指的名店了。 阿陶感激司屿的帮扶,总想方设法推陈出新,用最好的手艺回馈,满足司屿提出的一切要求,这次却犯了难。 司屿电话打得匆忙,只说要染头发,阿陶以为司屿怕漂发掉色,想再加固一下颜色,没想到司屿想染黑。 “那不行的,你刚漂了头发,染黑会很难看,比假发还像假发!颜色也留不住,洗一次掉一次,又棕又黄的,不像样啊!” “掉就掉,再染不就行了!” “漂发已经很伤头发,再多染几次,枯黄毛躁都是轻的,怕是一拉就断,几个月养不回来,哭不死你的!” “我要拍戏,制片人说了,不染不行的!” “拍戏那更不行了啊!平时还能用造型遮一遮,拍戏高清镜头什么都藏不住,拍下来一辈子的黑历史啊,坚决不行!” 阿陶誓死捍卫司屿的形象,说什么都不答应。 司屿铁了心非染不可,逼得阿陶没办法,只能给司璐打电话。 司璐接到阿陶的电话,才发现司屿溜出了家门,搞清楚情况,赶紧让阿陶把人稳住,等她过去再说。 怎么办?谁惹出来的麻烦找谁解决呗! 司璐再一次开着她的玫红色敞篷跑车,直奔郊外小旅馆,抓来晏宁塞进车里,掉头赶往美发店。 “头发哪能一天到晚染来染去,你个外行,不懂就不要瞎哔哔!我们司屿是偶像,就算拍戏,也还是偶像,形象比天大!你要拍的也不是文艺片,而是偶像剧,一样形象比天大!不是,你会拍偶像剧吗?真的会吗?” 司璐喋喋不休,数落了晏宁一路,晏宁哭笑不得。 上辈子,晏宁接触的大多是专业演员,一切以戏为准,自身形象都是次要的,尤其头发这种一旦动了,短时间难以复原的,更不会胡乱捯饬。 司屿这种情况,晏宁也是第一次碰到,说实话,是他了解不够,再怎么都怪不到司屿头上,反而因为司屿太听他的话,差点出问题。 “对不起,是我的错。”晏宁知错就认,想了想,“也没事,可以改,把男主角改成和司屿一样发色就行了。” “男主角不是霸道总裁吗?和司屿一样发色,有点离谱吧!”司璐不太信。 “那就换个男主角。”晏宁抿唇,“不行也得行,大不了重写。为他量身定做的剧本,自然要以他为主。” 司璐刮了晏宁一眼:“你最好是!” 两人来到美发店,司璐带晏宁上楼,正撞见司屿和阿陶争夺染发膏的一幕。 司璐咳了一声。 司屿转头,动作一僵,被阿陶成功夺下战利品。 不用司璐催,晏宁主动走上前,伸出手,怕司屿认不出他,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晏宁,《时光》的制片人和编剧。” 司屿按捺住颤抖的心绪,轻轻握了一下晏宁的手:“你好,我是司屿。” “其实之前的话我没有说完,就是你的头发——”晏宁直入主题,“演员要贴合角色,这没错,但我们拍的是偶像剧,让观众赏心悦目更重要。所以比起让你染发去贴合角色,我更希望你能在荧幕里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因为这部剧是人抬角色,不是角色抬人,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晏宁按自己的理解,把司璐在车上说的话重新表述了一遍,得到司璐赞赏的眼神。 但晏宁不是为了迎合司璐才故意这么说,而是真心认同司璐的想法。 如果是上辈子,戏比天大的晏宁一定会毫不犹豫更换演员。 问题就在司屿不能换。 这部剧,在晏宁的制片生涯中绝对是一个异类,在市面上所有剧之中,也是一个异类。 它的功能性远大于观赏性,决定它必须以司屿为中心,从最开始塑造角色这一步,就要贯彻这一宗旨。 司璐的指责,让晏宁反应过来,他还是想得太少、太傲慢了,以为随便炫一下技,打发偶像剧绰绰有余,没有把司屿摆到最重要的位置上,好在刚刚开始,来得及纠正。 “所以你能明白吗?不明白我可以详细解释给你听。”晏宁又问了一遍,没有看不起司屿的意思,而是真心实意想为司屿解惑。 司屿当然明白晏宁在说什么,毕竟影帝也不是白拿的,可是他懂,十七岁的司屿不一定懂! 所以他应该说“我懂”,让晏宁对他刮目相看,还是假装不懂,让晏宁慢慢教他?好像都不错,真纠结! “别傻站着了,坐下来慢慢聊。”阿陶殷勤地招呼起来,亲自下楼去端果盘和饮料。 司屿最终选择让晏宁教他,虚心请教了一番,放弃染发的想法,问题也跟着来了:“那角色怎么办?豪门总裁顶着我这样的发色,很可笑吧?” “没关系,换个角色当男主就是了。”晏宁一脸轻松,“改剧本而已,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等开机的时候,头发已经长出来了。我先改,改成什么样,到时候再看。” “会不会太麻烦?”司屿蹙眉。 “不会,剧本刚刚开始写,还有时间。” “你觉得行就行。” “那你喜欢什么角色?要不然就偶像吧,本色出演,也好演,造型还能跟着你自己来。”晏宁扫了一眼司屿的穿着,“就像你现在,碎花衬衣配白色头发,还满特别的,有点上世纪港风的感觉,几乎不用做造型,马上就能进组开拍。” 司屿呆了呆,顺着晏宁的视线低头看自己。 好家伙,还穿着奶奶款碎花衬衣,好消息是,燕子领的款式别致复古,墨绿配橙的撞色称得上大俗大雅,扣子解了两颗,下摆束进高定白色西裤里,oversize的码数为廉价的雪纺质地多添了一分垂感,很有点狂野雅痞的味道,应该不难看? “对不起,有关时尚方面,其实我不太懂。”晏宁抿了抿唇,略有些赧然地强调,“但是挺好看的,很有风格。” “呃,呵呵,是么……”司屿哭笑不得。 “哈哈哈!”旁听的司璐笑倒在沙发上。 “怎么了?”晏宁不明所以。 司屿找不到话说,还是司璐给了晏宁答案:“某宝中老年爆款,躲狗仔的老招数了,十九块九包邮,给你也来一件?” “真的假的?”晏宁上手摸了摸,也没摸出什么来,看司屿一脸古怪,司璐又笑成那个样子,应该是真的吧。 可他的确觉得很好看。 这大概就是偶像的魅力? 晏宁心下一动,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随时随地记录新灵感。 阿陶拎着水壶,第二次上楼为几人添茶,看气氛轻松,想必公事告一段落,试着提议:“司屿最近很忙啊,刚回国吧,难得有空,等会儿修一修头发,做个养护再走。”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晏宁原本打算告辞,被司璐拦下。 “来都来了,不忙走。我看你头发也长了,一起剪一剪,店里手艺好着呢,让老板给你免单。” 司璐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司屿想一出是一出,晏宁一走又变卦,想让两人再多聊一点剧相关,彻底打消司屿胡来的念头。 “那好吧。”看司璐说一不二的表情,晏宁不敢不答应,和司屿并排躺到洗头台上。 即便没有躺在一张床上,那也是一起躺了下来,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手。 司屿手脚僵硬,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水声哗哗地响,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更大。 晏宁倒是很自然地接着刚才的话题,聊起男二的偶像人设,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司屿的紧张。 洗完头,两人坐在一起,一边剪头发一边聊天。 司屿不敢明目张胆盯着镜子里的晏宁看,只敢偶尔瞥两眼,在听到晏宁说男二最重要的特质是顶流的时候,突然转过脸,严肃地说:“我不是顶流。” “拍完你就是了。”晏宁飞快回道。 明显不是司屿想听的。 其实司屿想问,企划书里明明写着打造内娱最爆款偶像剧,男主角一定要顶流出演,而他,无论在bp还是秀圈,都算不上顶流,为什么选他,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如果可以,他还想问上辈子形象演技都不差,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一次合作的机会,然而深知眼前的晏宁绝对回答不上来,问了也白问。 司屿的迟疑,很快让晏宁反应过来自己答非所问。 要说原因,也很简单,企划书写给司璐看的,自然挑司璐爱看的写。 至于晏宁自己,当然知道司屿不是bp最火的,但未来金南奖提名准影帝,比起队里另外八个扶不起的,明显最靠谱,又是司璐的心肝,不选他还能选谁? 这话心里想想还行,说出来就太离谱了。 晏宁转转眼珠,很快想好另一套说辞。 “我知道你不是顶流,但你是z国人。”晏宁一本正经,“h国人可以不算人,排除李星熠,顶流自然是你。不是也没关系。无论真正的顶流是谁,我就喜欢你。只有你,才是我想要的顶流。” 司屿:!!! 在晏宁眼里,三十九岁的他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说喜欢,自然是长辈对晚辈的赏识,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无奈司屿石化的表情太过明显,晏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戳到了小孩脆弱的自尊心,让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喜欢的原因,比如资质出挑、有演戏天赋、有得金奖的潜质等等。 一阵沉默,最终由阿陶打破僵局。 司屿的头发只要小修,阿陶很快剪完,拍拍椅背:“好了,洗头去。” 司屿呆滞地跟着阿陶去洗头,留下晏宁一脸疑惑,到底怎么了? 司璐叹气,犹豫再三,还是凑到晏宁耳边:“你以后跟他说话,注意一点。” “怎么,叛逆期?”晏宁失笑。 尽管难以启齿,以免误会越来越大,司璐选择说实话:“你是他的性启蒙对象。” 晏宁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12、床戏 “你说真的?我?你确定?” 晏宁磕磕巴巴,感觉脸都惊裂了,突然意识到还有人在,尴尬地看向理发师。 理发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把晏宁的脑袋转了回去。 “这里的雇员,除了老板,都是聋哑人。”司璐摆摆手,让晏宁安心。 这也行?晏宁感觉自己找到了这家店在圈子里火爆的秘诀。 司璐没有放过晏宁,接着刚才的话题直言:“你自己拍了部三级片,你忘了?我看着稀奇,买了碟片带回来,谁想到他被同学拾掇着偷看。同龄人都想看岛国女|优,他倒好,想看你,真是出息!”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晏宁本来想说,他对我有反应,可是这也太难说出口了,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喜欢我?” “那也不好说。”司璐抱起手臂,“大多数男人的性启蒙对象都是岛国女|优,总不能说他们一心一意喜欢岛国女|优,想娶回家共度余生吧?” 晏宁同意,可是他和岛国女|优,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区别的吧!!! 晏宁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司璐计较,想了想,又问:“所以他喜欢男人?” 司璐摸摸下巴:“应该是。” 难怪下午的时候司璐老防着他,竟然一不小心成了准影帝觉醒特殊性向的关键人物,晏宁突然有种罪孽深重的感觉。 “对不起,我……”晏宁说不下去,道歉毫无道理,可是完全撇清关系,又没来由地心虚。 “别想太多,也别自作多情。女主角露的比你还多,他却只注意到你,说明他本来就有问题,只是你刚好出现,卡在那个关键点上罢了。跟你是什么人,其实没多大关系。换个人,大概也会这样。”司璐没有责怪晏宁带歪司屿性向的意思,斩钉截铁断言,“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初恋而已,能有什么好结果?我看得出,你们不是一类人,不会走到一起的。他还是个孩子,而你,已经有个男人的样子了。你不会喜欢他的。” 晏宁这样的人,天资聪颖,心性坚定,目标清晰,理想远大,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人。 如果说晏宁是地底最幽深的泉水,不知疲倦地朝着既定的方向流淌,那司屿就是一座百年不曾有过喷发记录的活火山,尽管表面上看起来都安安静静的,内里绝对天壤之别。 也许司屿为追逐晏宁而付出的努力,不比晏宁为理想付出的少多少,可司屿追逐的始终是人。 一个具象化的人,可以成为他人的偶像、榜样,但不能成为理想。 晏宁追逐理想的过程,是实现自我的过程,司屿追逐晏宁,却恰恰相反。 无论是十七岁的司屿,还是上辈子的司屿,哪怕从上辈子重生回十七岁的司屿,都不曾明白这个道理,而司璐在看到晏宁的第一眼起,就看透了一切,对两人毫无结果的未来深信不疑。 司璐的话让晏宁陷入沉思。 回想上辈子,因为全身心都灌注到事业上,感情一直离他很远,始终孤身一人,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喜欢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 无论重生与否,感情问题从来不在晏宁的考虑范围内,更没有想过和司屿的可能性,但是看司璐言之凿凿的样子,反而产生了一点逆反心理。 不是一类人,就注定走不到一起吗? 全然相反的人,就必定不会被彼此吸引吗? 谁说的?不是还有互补这一说吗? 也许他的确不了解司屿,可是司璐也不见得全然了解啊? 至少他见过十五年后的司屿,眼下的司璐,还没机会见。 十五年后的准影帝优雅迷人,十五年前的小孩,也挺可爱不是吗? “我有个想法,关于剧的,能说吗?” 耳畔响起司屿的声音,打断了晏宁的思绪。 司屿趁洗头的间隙调整好心态,找到了和晏宁交流的秘诀:谈公事。 只要把注意力放到剧上,思路清晰了,说话流利了,心脏也不咚咚直跳了,十几年积累下来的职业操守还是靠谱的! “能啊,你说。”晏宁表面若无其事,总感觉司屿落到他身上的视线,烫的像烧起来似的,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司屿还不知道自己青春期的小秘密被司璐揭了个底儿掉,坐回晏宁身边,一边让阿陶帮他做养护,一边一本正经地说:“我听姑姑说了你对剧的设想,你要把剧做成互动模式,只让观众参与打投,感觉有点单一。在拍摄手法上,或许可以把观众当成独立的个体,以观众的视角去推进镜头,会更有趣?还有剧是超现实题材,有回到过去的剧情,可不可以在时间循环的原因和机制上深挖一下呢?比如大家正在进行一场游戏,失败就会无限重来,有人能掌握回溯时间的秘诀之类的。按这样的设定,还可以直接把视频窗口做成游戏界面,让观众也成为游戏里的一员,那就更有意思了。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能启发到你,那最好了。没用也没关系,你才是编剧,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可以。” 晏宁微微偏头,认真倾听司屿的话,没有因为司屿年纪小就轻视。 司屿一点也不惊讶。 不熟悉晏宁的人,仅凭晏宁高冷的名声和夸张的成就,很容易认为晏宁刚愎自大,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在行动力上,晏宁的确如此,往往别人还在踟蹰的时候,已经拍板定下目标,一旦决定,便一往无前,再难阻挡。 但在创作上,晏宁是一个包容心很强的人,珍视每一个不同的想法,糅合多方意见,不断调整,让作品呈现出最好的状态,又不居功,只以制片人自居,从不在重要的位置上署名。 一言堂剧组、票房毒药、龟毛奇葩……无论外界如何妖魔化晏宁,只有和晏宁共事过的人才清楚,这样的制片人,何其难得。 荣幸——是所有共事者对晏宁一致的评价。 司屿追溯着晏宁的事迹度过十五年,每天都在幻想和晏宁合作的一天能早点到来。 而这份期待已久的荣幸,经历两世之久,才终于降临到他身上。 还好,还不算晚。 一点也不晚,真好。 司屿无比享受和晏宁共处的时光,至于晏宁,和司屿聊得越久,归心反而越浓了。 不是司屿有哪里不好,而是太好了,激发了晏宁的灵感,对剧有了一个全新的构想,内心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拿过剧本,埋头就写。 创作欲鼓动着晏宁,让他心跳加速,激动不已,无奈脑袋还在理发师手里,总不至于剪一半,顶个阴阳头出去,只能忍着。 司屿不动声色观察晏宁,觉得不太对劲,越发小心翼翼。 终于熬到头发剪完,晏宁一把扯掉围布,胡乱抖了抖碎发,丢下一句“有急事要先走”,不等众人反应,一溜烟儿跑了。 “嘿,头发还没洗!洗完还要精修呢!说好了免单的呢,着什么急呀!”阿陶冲着晏宁喊。 ——相请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正赶上饭点,不如一起吃个晚饭啊! 司屿也想喊,笑死,根本来不及,人都不见了。 司屿嘴角下撇,没懊恼多久,晏宁又跑了回来,隔着围布,蹲在司屿面前,一脸欣喜地说:“你的想法超棒的!我急着回去改剧本,来不及多说,等我写完了,你再帮我看!” 然后头也不回,真的走了。 帮我看看我的作品——一个创作者对他人最高的信任。 司屿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晏宁趴在他的腿上,用亮晶晶的眼神自下而上看着他的画面。 并没有趴,但不妨碍司屿脑补。 啊,超棒的! 司屿的好心情维持了一整晚,直到躺下,他失眠了。 明早有工作,司屿没回家,就住在司璐的公寓里。 做明星的,睡眠很难有好的,更别说脑袋一挨到枕头,脑海里一闪而过“晏宁”两个字,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 别想了,人就在南市呢,说好了一写完剧本就拿给他看的,肯定不会跑,倒是接下来几天有的忙,得在开机前把之前接的工作都搞定了,安安心心进组拍戏,所以睡觉吧,休息要紧。 司屿劝自己,无奈脑子有自己的想法,翻来覆去,睡意全无,鬼使神差下床摸到客厅,打开储物柜,越过一堆瓶瓶罐罐,抽出靠里层竖放着的碟片,塞进影碟机。 司璐还睡着,司屿没开声音。 三级片,大半夜的,也不好意思开声音。 这盘《似他》的碟片,上辈子被司璐当成十八岁成年礼物送给了司屿。 就算不送,司屿也知道碟片藏在哪里,就是脸皮薄,上辈子一直到成年,都没再偷看过。 等到真正以演员的身份在圈子里立足,观看晏宁的影片,成了司屿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 十五年间,晏宁高质又高产,留下无数佳作,而《似他》——这部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并没有因为后来者的增多而失色,然而始终披着宋棋容的皮,越来越少地被人提及。 《似他》自然是司屿最喜欢的一部电影,碍于三级片的缘故,年轻的时候不怎么好意思看,等考入南戏,开始用专业的眼光去看,后来遭逢变故,人生跌入谷底,窝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看,到年纪再大点的时候,脸皮也厚了,高兴的时候拿出来看,不高兴的时候也看,想念晏宁的时候更要看。 习惯使然,大半夜看三级片,司屿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他忘了,如今的晏宁,不再是上辈子仅存在于奢望中的念想,而是触手可及、随时能联系到的身边人。 随着剧情的推进,故事起承转合,逐渐激烈。 男主角青涩的脸庞被脑海中生动的面孔代替,好像镜头里的不是男主角,而是真正的晏宁在动一样。 有点奇怪。 司屿塌下笔直的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看。 没几秒钟,又换了个姿势,架起腿,托着下巴继续看。 无论用什么姿势,都甩不掉浑身的别扭,只能关掉影碟机,重新回房躺下。 很好,更睡不着了! 司屿辗转反侧,越想,越抓心挠肝,终于受不了地睁开眼睛,翻出抽屉里的备用机,熟门熟路摸到内娱某知名八卦论坛,登录吃瓜小号,厚着脸皮发了一条帖子—— 【家人们,你们说床戏,会是真做吗?】 13、上上下下 经过团队一整晚辛勤的运作,有关司屿缺席代言活动的话题已经被炒得很高,团粉喷司屿白眼狼跪舔星传导演,唯粉支持偶像追逐理想,还有对家趁乱落井下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论坛未能幸免,被“司屿”两个字刷屏,铺天盖地的骂战一直持续到深夜,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都是炒作套路,当事人司屿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担心自己的帖子夹在混战之中,可怜兮兮的没人搭理。 没办法,等等吧。 话题热议主人公藏在一堆有关自己的八卦里求关注,这种感觉,还真有点奇妙。 司屿啧啧两声,关掉论坛,打开围脖,搜“晏宁”,出来一堆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信息,搜“似他”,直接不予显示。 还是老样子,删得够彻底。 应该是南戏的手笔。 这样也好。 电影被禁是事实,明文规定,有生之年不会有解禁的可能,对已经成名的创作者没什么影响,反而可以作为一段谈资,但是眼下的晏宁寂寂无名,没有其他作品傍身,《似他》又和师生丑闻牵扯在一起,封锁消息对晏宁来说,也算一种变相的保护,不见得是坏事。 围脖比论坛更乱,到处都是流言蜚语。 司屿把自己的名字设为屏蔽词,愉快冲浪,隔几分钟刷一刷帖子,看没人,又切回围脖,等回帖渐渐多起来,才慢慢开始爬楼。 【家人们,你们说床戏,会是真做吗?】 lz:如题。 1l:怎么可能真做,女演员能答应? 2l:楼主没说什么片子哦,小h片肯定是真做了。 lz:不是那种片子,是文艺片,很想知道拍得很真,有可能是真做吗? 4l:不可能,机器对着,导演看着,一堆人围着,拍小h片都得吃药,能做得起来倒厉害了! 5l:也不一定啊,地下电影杀人的都有,为艺术牺牲嘛,真做算什么,而且看起来像真做,肢体接触肯定少不了,就算绑胶带,和真做也没什么区别了。 6l:记得前几年有部文艺片,业内都传是真做,叫什么来着? 7l:雾楼? 8l:对,就这部,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时圈子里的人提到它,反应都很奇怪,搞得很多人就倾向于真做了。 9l:炒作吧,为了博眼球,故意这么传,炒到后来,真被禁了,也算得偿所愿了。 10l:这片子有个流量参演,话题度挺高的,我区讨论得很激烈,截图,动图,调亮度、角度,一帧一帧分析是不是真做,可热闹了,可惜拍床戏的男主角不是那个流量,不然要翻天。 11l:对,我爬过楼,现在应该还有遗迹,我去找找。 lz:蹲。 13l:找到了,idxxxxx,楼主自己去看吧,不止我区,某瓣和围脖应该都能找到遗迹。 司屿火速跑去围观,本来想找点参考,因为帖子年代过于久远,楼层抽得残缺不全,贴图也全军覆没,剩下的内容敏感词太多,到处都是□□,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又跑去某瓣和围脖,因为是实名区,有用的信息就更少了。 司屿虽然是圈内人,片子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完全没听说过,对《似他》感兴趣,不代表对所有三级禁片都感兴趣,所以《雾楼》的床戏到底是不是真做,司屿也不知道。 司屿失望而返,发现帖子开始歪楼,由那个过气流量引发,一个个的追忆起了往昔,觉得无聊,又去围脖刷别的八卦,直到话题从过气流量回到床戏,又转移到他身上。 33l:别歪楼了,我想知道楼主问这个要干什么?难道自家蒸煮吃到什么文艺片大饼了? 34l:哟,什么饼啊,冲奥那种? 35l:我区只有废物,能吃到冲奥大饼,杀了我也不信。 36l:就是,讨论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还不如继续吃司屿的瓜。 37l:也有可能谁要爆嫂子了,嫂子拍过床戏,脂粉来取经怎么洗白呢,不会是司屿吧?! 嫂子?司屿眉头一动。 尽管不觉得晏宁有什么要洗白的,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如果是呢? 至于自动把晏宁代入嫂子,有问题吗?完全没有! 帖子因为司屿的回复又热闹起来。 39l:是什么?司屿和嫂子拍床戏?楼主真是脂粉来爆料的? 40l:哇真的假的?别骗我,我来劲了! 41l:她说是文艺片,我区那些,有几个够得上正经文艺片的?估计找了什么不入流的网红,用床戏洗白黑历史吧。 lz:没有黑历史,正经文艺片,半夜突发奇想,友好讨论而已。 43l:正经文艺片怎么可能真做啊,问的不是废话么! 44l:等等,你们发现没,楼主没否认司屿! 45l:我靠,司屿和嫂子拍床戏是真做,传下去! lz:不是不可能真做? 47l:所以司屿是真的? lz:不是啊,别歪楼了! 49l:老是往司屿身上扯干什么,传出去好听吗?我看楼主就是司屿黑,故意传黄谣来了。司屿粉都给我出楼,别跟着车轱辘了,申删去! lz:…… 51l:别删啊,外面乱成那样,好不容易有个清流,让我躲躲行吗? 52l:楼主护一下楼,删掉提司屿的就好了。 lz:已删。 54l:好了,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床戏会是真做吗? 55l:你们也是闲的,明摆着的问题,还在这儿陪聊. 56l:就是,我看楼主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发帖找认同感而已,只想听别人说不是真做,那我就要说了,肯定是真做,满意了没? 57l:对对对,真做真做,哈哈哈! 58l:真做+1 59l:真做+2 …… …… …… nl:真做+n lz:…… 司屿无语,嘴角却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论坛出了名逆言灵,既然论坛的各位都说是真做,那肯定不是! 司屿满意了,正准备下线,瞥到“嫂子”两个字重新出现,又不困了。 71l:所以嫂子呢?到底谁塌房了?是不是司屿啊? 72l:感觉不像啊,未成年爆嫂子也太早了点吧,更何况老板还是自己亲妈,一向管得严。 73l:是谁无所谓,要塌就轰轰烈烈的塌,能搞瘫围脖那种,无人伤亡的没意思! 74l:许愿xx,xxx,司屿,xx,李星熠…… 75l:楼上百家黑牛了,楼主禁言护楼啊! lz:帖子已申删,嫂子早晚会有的,和各位共勉。 看着满屏的“滚滚滚,共勉你个头,谁要嫂子,反弹”,司屿安心了,终于可以睡觉了。 很安稳的一觉,司屿以为吵醒他的会是助理,没想到是司璐。 大清早,司璐跑出房间,骂骂咧咧地在客厅来回踱步。 司屿皱着眉起床洗漱,得到司璐一个怒气冲冲又意味深长的眼神。 司屿洗完出来,坐到餐桌上开始吃早餐,全麦面包夹火腿加牛奶,正在长身体,还没上辈子高,得多吃点。 看司屿不搭理人,司璐憋不住了,把手机摔到司屿面前:“看看你干的好事!” 司屿瞄了两眼,是围脖热搜,#司屿缺席代言活动#、#陆中鹏#、#梦徊清野#、#塌房#、#上上下下#齐齐在列,高位,每一条后面都跟着一个“爆”。 司屿撩撩眼皮:“所以呢?” “大半夜的上什么围脖?切错号了你不知道?”司璐没好气。 司屿“哦”了一声,多大点事。 他向来谨慎,从不手滑,切错号又怎么样,顶多上线下线,被粉丝发现呗。 原来#上上下下#是这么来的,司屿明白了。 既然助理没来找,说明一切太平,司璐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个。 如司屿所料,助理做事靠谱,一整晚过去,舆论始终在可控的范围内,尽管中途遇到一点小插曲,助理以为是团队里的谁突发奇想,用司屿不寻常的上线下线为八卦添一把火,还在群里夸了一句“干得好”,唯一的意外,没料到上线的是司屿本人,也无伤大雅,就是苦了粉丝,以为司屿真塌房了,心情跟着司屿上上下下而起起伏伏,估计失眠的不在少数。 “是莫家大少莫致山!”司璐道出原委,“收编bp一直是他在负责,刚才亲自打电话过来,问你是不是真的塌房了,会不会影响到你和星传接下来的合作!” “嗯?”司屿眉头一皱。 14、给我五天时间 莫致山,莫家长房长孙,父亲原本是莫氏集团继承人,于莫致山年幼时意外身故,莫致山一直跟随母亲在海外生活,直到去年母亲病逝,才被爷爷莫如琮接回国团聚。 莫如琮不仅是莫致山的爷爷,也是莫氏集团主席,莫家现任当家。 星传文娱脱胎于莫氏集团,坊间传言莫致山对娱乐圈十分感兴趣,有意接手星传,遭到深耕文娱业的二房莫敬川一派的阻挠,莫致山无奈之下,只能立下军令状,就从bp这块难啃的骨头开刀,打响回国后的头炮,一举在星传立足。 莫致山对bp势在必得,偏偏遇上凶悍泼辣的司璐,屡屡碰壁,简直怕了,听到“司璐”两个字都不自觉矮一个头,今天一反常态主动找上门,必然提前知道了什么。 晏宁昨天才来过,莫致山的电话今天就到,顺风耳都没这么快,除了有人故意泄密,不作他想。 不是司屿和司璐,那只有晏宁。 司屿心下了然,神色依旧淡然:“所以是晏宁越过你,私下联系莫致山,透露了我们要跟星传合作的消息?” “不是他,还有谁!”司璐冷笑,“我当他师弟,他倒好,藏了八百个心眼算计我,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他有他的打算。”司屿习惯性无脑护。 “能有什么打算,就两头骗呗,莫致山都跟我说了!”司璐翻白眼,“本来还奇怪见面的时候明明都答应他了,回去之后,又发信息问我是不是确定要合作,敢情套我话呢,留下文字证据,刚好发给莫致山,还把你为了拍剧非要染头发的事也说了,搞得我们非拍他的剧不可似的。动作这么快,肯定早在联系我们之前就勾搭上了莫致山。到我们这边,就说和星传合作有多好,想出效果,一定要和星传合作。到星传那边,就说拿下我们,都是他那破剧的功劳,好一个两头骗,说他八百个心眼都嫌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一眨眼,成了莫家大少的座上宾,也是本事。好了,以后做什么事都越不过他去了,他厉害呀,我真是低估他了!” “不然呢?”司屿眯眼,“他刚毕业,人脉、钱、名声,什么都没有。人微言轻,手里又攥着这么好的项目,跟小孩拿着宝石半夜乱跑有什么区别?万一你直接抢了他的创意,踹了他去跟星传谈,你要他怎么办?” “我是那样的人嘛我?好歹同门一场,这点信任都没有?再说他那剧,那么奇葩,光抢一个创意有什么用,我一个人也没本事做啊!别说我,圈子里有把握能做出来的又有几个!” “你把他想成势利的人,他同样可以不信任你。”司屿不以为然,“你觉得除了他没人能做,可星传最擅长的就是粗制滥造。大公司底子厚,资金足,一个人不行,就多请几个。圈子里没人,就去圈子外面找。东拼西凑,总能做个差不多的出来,加点营销,五十分吹成一百分,只要能赚钱就行,到底是谁的创意,对星传来说,根本不重要。甚至不止星传,大多数投资商都是这么想的。大环境如此,提前防范,我觉得他没做错。” 司璐原本在气头上,被司屿少年老成的模样逗笑,一下气不起来了。 司屿的话句句在理,司璐不是不懂,只是看晏宁理智如斯,有点伤感情罢了。 其实司屿心里也没多高兴,因为莫致山。 莫家背景复杂,各房常年争斗不休,属二房莫敬川一派最为得势。 莫致山占着长房长孙的名头,无父母依仗,跟孤儿差不多,自己也不争气,长相、天赋、能力、情商没一样行,生在普通家庭没什么问题,偏偏出身豪门,能平安长大都是万幸,唯一令司屿感到满意的,只有慧眼如炬这一条,十年如一日支持晏宁的电影事业,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上辈子,两人因晏宁的三金处女座《轮渡》结缘。 莫致山折服于晏宁的才华,私人出全资投拍《轮渡》,为奖项不遗余力奔走,最终三提三中,一举爆冷,震惊业界。 自此,莫致山成了晏宁最忠实的信徒,晏宁筹拍的片子,投资也多数来源于莫致山的口袋。 莫致山不但自己慷慨解囊,还到处帮晏宁张罗,连司屿都通过莫致山,暗中投出不少钱供晏宁拍片。 可惜上辈子的晏宁和票房绝缘,可想而知莫致山的结局有多惨淡——破产退圈,销声匿迹。 即便如此,不可否认晏宁的成就,有莫致山一半的功劳。 比起这个,破产又算得了什么?羡慕还来不及! 司屿以为这辈子晏宁先找到他,理应由他获此殊荣,没想到莫致山再一次捷足先登,更要命的是,司屿觉得莫致山对晏宁的感情不纯。 也有好消息——上辈子两人并没有走到一起,说明晏宁没那方面的意思,但那是上辈子了,这辈子连晏宁都拍起了偶像剧,还有什么不可能? “怎么说,要去星传谈吗?”司屿脑内拉响十级警报。 不等司璐回答,手机响了,正是莫致山来电。 司璐“哼”了一声,掐掉通话,给晏宁打电话。 电话接通,晏宁率先开口:“没塌房,我知道,司屿的人品我信得过。” 谁跟你说这个!司璐无语,以为晏宁存心装傻,干脆挑明:“我们司屿好着呢,我说莫致山!” “哦,是我。”晏宁供认不讳,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真诚永远是最直白的必杀技,成功把司璐噎住。 司璐憋了一肚子的牢骚,看到莫致山发来消息——直接过来谈,让司璐准备准备,顺便叫上晏宁,不由得更烦了。 “我说晚点我来安排,你又着急,把莫致山这个二愣子招了来。这下好了,人比你还急,现在,马上,就要过来了,还让我叫你一起,你说怎么办吧。”司璐懒得搭理莫致山,直接把问题抛给晏宁。 “我还要写剧本呢,师姐帮忙应付一下。”晏宁一点不害臊地把问题还给司璐,算了下时间,“给我一周……不,五天,就五天。给我五天时间,等我把剧本写完,我们再一起去星传找莫致山详谈。” “怎么,惹出一堆事,就想闭关了?” “是的,剩下的事就多多拜托师姐了。” 还真没把她当外人,司璐咬牙:“算了,写你的剧本去吧!” 天大地大,编剧最大,还能怎么办? 挂掉晏宁的电话,司璐也开始算时间。 要做的事不少,确认bp剩余七人是否有拍剧意向自然是第一要务,还有过档星传的合约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琐碎事务。 成员性格不一,意见不一定一致,司璐原本想慢慢来,给众人一个缓冲的时间,好好考虑清楚,毕竟攸关前程,现在因为晏宁提前和莫致山联系,打乱了司璐原有的步调,只能调整计划,一切从速了。 “开会!”司璐一拍桌子,决定快刀斩乱麻,通知各家助理,趁大清早还没开始工作,开一个线上会议,无论在不在公司,都要参加,不许请假,必须到。 司屿离得最近,司璐第一个逮司屿,没想到司屿几口解决掉早餐,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出门了。 “嘿!”司璐叫住司屿,“哪儿去?” 司屿:“工作。” 晏宁一贯雷厉风行,一旦剧本出来,离开机也不远了。 时间紧迫,司屿振作精神,打算把行程再调一调,争取五天内结束所有工作,一并结束为期两年的偶像生涯。 “要开会,没听见?”司璐狠狠皱眉。 “不去,忙。你们开你们的,我听剧本的。” 剧本晏宁写的,简而言之,就是一切听晏宁的。 司屿头也不回地跑了。 15、阴阳剧本 五天一晃而过。 第六天早晨,晏宁准时出关,带着全新的剧本和企划书,来到乐屿传媒。 和莫致山约在十点,晏宁打算去星传之前,先和司璐通个气,顺便道个歉,安抚一下司璐的情绪。 私联莫致山,表面上像对司璐背刺,晏宁倒没想那么多。 上辈子和莫致山交情匪浅,晏宁十分清楚莫致山的为人,把莫致山争取过来成为盟友的概率非常大。 考虑到星传内部的形势,无论莫致山个人能力如何,顶着莫家长房长孙的名头,总能起到作用。 除此之外,对莫致山上辈子倾力帮扶,却落到破产退圈的下场,晏宁一直深感愧疚,重生回来,得知莫致山身处困境,自己又能帮上忙,顺手帮一帮也正常。 无奈这些原因,都不能对司璐说。 晏宁自知理亏,所以一见到司璐,率先道歉:“对不起,师姐,提前联系莫致山是我不对。莫致山在国外办过一个基金会,专门扶持新人创作。大一拍电影的时候缺钱,打过这个基金会的主意,结果针对的是海外华人,就不了了之了。这次查星传的资料,发现莫致山也在,我想他能出资扶持创作,比起纯粹的商人,更有争取的价值,就试着用基金会的邮箱联系了一下,没想到联系上了。现在想想,是有点鲁莽,应该先和师姐商量的。” 有牵强的地方,倒也说得通。 司璐接受了晏宁的说辞,适当的敲打还是有必要的。 “我体谅你一个人不容易,事情过去就算了。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没什么不能摊开来讲。老是搞小动作也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嗯!”晏宁保证,“以后不会了!” “不提了。”司璐揭过一页,看晏宁神情疲惫,“怎么,熬夜了?” “熬了几天,有睡觉,不会猝死的,还要拍戏呢。”晏宁给自己找补。 “才十二集,一集撑死两万字,按你的手速,五天还不够你写的?”司璐奇怪。 根据企划书的安排,网剧体量,全剧十二集,一集一小时左右,周播两集,六周播完,刚好横跨一整个寒假的长度。 “其实还没写完。”晏宁老实交代。 “谁说五天搞定的?说大话了?”司璐揶揄。 “但是我写了两部,一部写完了,另一部写了一半。” “啊?” “今天是星传高层开例会的日子。”晏宁解释,“莫致山约我们今天过去,肯定有拿我们立威的想法,消息估计早就传开了。星传现任董事长是莫敬川,无论偶像部还是影视部,最终决策都要通过他。我们拍剧,两边都沾,又和莫致山有关,莫敬川再怎么不把莫致山放在眼里,理应要来看一看。捧司屿是我们私底下的打算,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我写了两部,一部司屿做男主,给我们自己看,已经写完了。另一部互动剧,戏份平均分配,给外人看,写了一半。” “阴阳剧本?”司璐失笑,“你居然也搞这一套?” “不止剧本,企划书也有两套,都是初稿,仅供参考,就跟溜人的‘拟邀’一样,不会引起法律纠纷。” 司璐想了想:“也好。捧司屿是我们关起门来自己的事,的确不方便让星传知道。阴阳剧本也算星传的传统艺能了,用他们的招数对付他们,没毛病。” “我这边大致就是这样。”晏宁问司璐,“师姐那边怎么样了?要他们拍戏都答应了吗?” “合同还在我手上,轮不到他们不答应。更何况帮原东家拍一部剧就能去大厂,不拍是傻子吧。”司璐不以为意。 “那违约金呢?打算要多少?” “八千万,不管莫致山还是莫敬川,谁来都是这个价。” “八千万?!是不是太多了?”晏宁有点懵。 娱乐圈天价违约金层出不穷,多是骇人听闻的通稿。 事实上,就算合同里签了明确的数额,协商不一致,闹到打官司的地步,法院只会根据实际损失来判。 纵观以往的案例,几百万已经算高的,都是明星在工作中有明确的违约行为,造成公司巨大损失,才得以按法律规定的违约金最高比例赔付。 如果打包收购的价格比打官司的成本还高,星传又是由何必呢? “就是八千万。”司璐一口咬定,“不是违约金,而是投资我们的剧,换bp八个人包括李星熠和平过档星传,现有的工作也一并转过去,乐屿不会追究任何责任。” 八千万这个数字,司璐不是随口说说。 星传目前在卫视播得比较好的一部现代时装偶像剧《蜜糖如夏》,投资正是八千万。 在司璐眼里,《时光》比《蜜糖》更具商业价值,就算星传给的评估到不了八千万,也是司璐力挺《时光》的一个态度。 “这……”晏宁露出迟疑的神色。 “怎么,你觉得不行?”以为晏宁会高兴,司璐有点失望。 “不好说,估计谈不下来。”晏宁并不乐观。 “事在人为嘛,总要谈了再说。”司璐鼓励晏宁,“拿出你的本事,像忽悠我一样可劲忽悠他们,能捞多少,就看你的口才了。反正不可能比三百万低,总能把你的高利贷还上!” “等等,其实……” 晏宁话没说完,被人打断,是司屿来了。 晏宁循声回头,眼睛不由得一亮。 司屿没化妆,也没做造型,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鸭舌帽遮住了跳脱的发色,整个人清清爽爽,已初具一个演员的模样了。 “赶上了吧?要走了吗?”司屿稍稍喘了口气。 原本计划昨天回,出了点状况耽搁到早上,一路从机场飞奔过来,累得都没力气多看晏宁两眼。 司璐看了下时间:“刚好,也能走了。” 晏宁看看司屿:“他也要去?” 司屿身份特殊,既是司璐的底气和依仗,也是司璐的死穴,对谈判不见得有帮助。 晏宁以为司璐能明白,司璐却惯着:“没办法,他非要去,就让他跟着吧。” “行吧。”晏宁抿了抿唇,准备动身,被司屿拦住。 “等等。”司屿摘下书包,开始翻。 一个全麦火腿三明治。 “早饭。” 一个保温杯。 “燕麦奶,乳糖不耐受,可以喝。” 一盒水果硬糖。 “低血糖的时候吃。” 都是给晏宁准备的。 晏宁:…… 当他们去星传郊游呢! 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乳糖不耐受又低血糖了?尽管是事实,司屿是怎么知道的? 早饭倒是真的没有吃,连续伏案,作息混乱,创作者的通病,没想起来还好,看到三明治,一下就饿了。 如果是以前,晏宁肯定不会在意,只当认识了一个格外体贴人的朋友,就算精准戳中他的口味和饮食习惯,想来也是巧合。 可是现在…… 晏宁感觉司屿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又烧了起来,尤其司璐还在一边盯着,像盯着拐跑亲儿子的小媳妇似的,刚想拒绝,司璐开口了。 “乱七八糟的,两只手怎么拿,装起来带路上吃!” 司屿“哦”了一声,重新收拾好书包,看向晏宁:“走吧。” 三人下楼,避开狗仔,绕到小区后门,打车前往。 司璐坐在前座,主动把后座让给两人。 一路上,晏宁都很奇怪,司璐不是断定他和司屿没可能吗?现在又算什么?助攻? 晏宁想错了,司璐完全没有助攻的想法,只是在司屿拍第一部戏的节骨眼上,还指望晏宁好好带司屿入行呢,棒打鸳鸯也不急在这一时。 三人抵达星传大厦,还没进门,就被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带着保安拦下。 如晏宁所料,莫致山正在开会。 因为主动揽下收编bp的任务,莫致山在偶像部挂了一个虚职,约几人在偶像部会议室见面,原本算好时间,没想到会议延迟,就跟晏宁打了声招呼,让秘书下去接人。 晏宁以为女人是莫致山口中的秘书,没想到女人说:“我是莫总的私人助理fiona,请诸位随我上楼,莫总正在董事长办公室等候。” 晏宁眯眼:“哪个莫总?” “还能是哪个莫总。”fiona掩唇轻笑,“星传只有一个莫总,当然是莫敬川莫总了。” 司璐戏谑地看了晏宁一眼。 看来今天这一出,不是莫致山在会议上高谈阔论一雪前耻,而是莫敬川故意用会议绊住莫致山,打算中途截胡呢。 16、你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三人来到星传顶楼董事长办公室,见到莫敬川本人。 莫敬川时年二十八,比莫致山小一岁,长相英俊,很注重外表,看上去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实则阴狠毒辣,有着极高的经商天赋,唯利是图到疯狂的地步,毫无道德底线,是个十足的商人。 莫敬川的行事准则很简单——别人没有的我要有,别人有的我抢过来,我有了谁都不能再有。 靠着这套强盗法则,和莫氏集团强大的资金支持,星传侵吞兼并,抄袭剽窃,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短短几年,一跃成为行业之巅,并且在未来的十五年,稳坐内娱龙头之位。 莫敬川这样的人,毕生都在诠释“资本践踏创作”几个字,注定不是晏宁的同路人,只不过因为莫致山的缘故,两人上辈子打过几次交道。 晏宁对莫敬川除了厌恶,还是厌恶,晏宁猜想莫敬川对他也是一样,毕竟在莫敬川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无论多么珍贵的东西,不能折现,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人也一样,尤其晏宁这种空有名气的票房毒药。 在场的除了莫敬川,还有六个人,分别是偶像部总经理、影视部总经理、影视部副经理、财务主管、购片部主管,和《梦徊清野》主导演陆中鹏。 fiona为双方做完介绍,退至一边,把主场让给莫敬川。 莫敬川简短寒暄,直入主题:“这几位是星传内部给影视剧做评级的元老级人物,有超千部影视剧评级经验,无论眼界、见地,还是专业知识储备,都是业内超一流水准,影视剧评级交给他们,绝对可以放心。” 短短几句话,立即让晏宁明白过来莫敬川的用意,还是那套金钱法则,打算当场对他们的剧做一个评级,转化为确切的数字,再来谈其他。 偶像部总经理到场,想必不止剧,bp也是同样的待遇。 这就是大厂作风,冷硬无情,一切以数字为准,上辈子晏宁见识过很多次,早就习惯,司璐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乐屿和星传不睦已久,以往都是在网上兵不血刃地交锋,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和莫敬川对上。 司璐也没想到莫敬川一上来就下猛药,摆明了公事公办,其他的一概不听,本来还想让晏宁靠嘴皮子多捞点投资,这下全成了笑话, 看司璐只顾发呆不说话,莫敬川笑了:“怎么,司总不是想和我们星传合作拍剧么,不会连评级流程都不懂吧?还是第一次做影视项目,临考前怯场了?” “怎么会。”司璐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拍拍晏宁。 晏宁会意,把影印好的互动剧企划书和前五集剧本分发给众人。 专业团队动作迅速,立即对照企划书开始作业,评完一轮,接着互|评,然后交叉评,完了再来一轮,整个过程鸦雀无声,简直不像人,像机器。 企划书翻得哗哗作响,剧本反而无人问津。 影视剧评级不看剧本,可笑吗?可笑啊。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当红流量加十分,知名ip加十分,卫视人脉加十分,名导带队加五分,有成功营销案例的团队加十分,有出圈爆款项目的公司加二十分…… 至于剧本,评级的时候是这本,等开拍,还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本,拍到一半,可能主角成了配角,大女主成了大男主,改得原作者都开始怀疑人生,有评价的必要吗? 别问杀青,问就是没了。 都杀青了,还不赶紧毁尸灭迹,被粉丝找到,撕番、撕戏份、撕时长怎么办?没人想背这个锅! 呵,真是讽刺。 晏宁冷笑,发现司璐精神紧张,像等着放榜的考生,就……完全没必要。 莫敬川的想法很好猜,只要没被他的下马威唬住,很容易想通。 起因还是收编bp,也可以引申为莫敬川和莫致山的战争。 莫致山在星传势单力薄,乍一看,完全没有和莫敬川对抗的能耐,可正因为权力被莫敬川倾轧到极致,肩上的责任也相应减少,但凡取得一丝进展,比如把司璐请到星传,撕开收编bp的口子,让难啃的骨头有了松动的可能,甚至都不需要结果,已经是一种成功。 莫敬川就不同了,他是星传实际的掌权者,星传一切决策的最高负责人,无论谁做什么事,最终都要汇总到他这里,由他来拍板定夺。 所以从司璐踏进星传那一刻起,无论和莫致山谈成什么样,都将成为莫敬川的分内事。 莫致山可以光凭一张嘴就标榜自己成功,莫敬川不行。 他要考虑成本,考虑利润,考虑性价比,考虑长远效益,考虑星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整个星传负责。 莫致山谈得好,是莫致山的功劳,谈得不好,莫致山固然有错,需要全权负责的却是莫敬川。 莫敬川也不傻,与其让莫致山乱来,再由他来收拾烂摊子,还不如早点横插一脚,还能捞一点谈判的功劳。 这就是莫敬川放下身段中途跑来截胡的原因,包括一上来就对众人下马威,都是谈判的套路。 连莫致山都知道他们的剧重在形式,并非用常规方法可以简单评出高低,莫敬川又怎会不知,却还是用了,说明莫敬川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剧,这和全星传上下专注《梦徊清野》的大方向是一致的。 莫敬川想要的,从来只有bp而已。 用评级的方式,不但能撕开司璐捆绑bp和剧共赢的策略,还能冠冕堂皇地把两边的价格尽可能压到最低。 司璐想借bp抬高剧的身价,再反过来让剧为bp延续流量,卖的是整体效应,一加一必然大于二,价格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莫敬川看透司璐的谋算,偏不,就要一归一,二归二,无视整合的价值,拆开来单论,以求用最低的价格窃取最高的价值,最吝啬狡诈的资本家也不过如此。 晏宁原本想提醒司璐这是莫敬川的圈套,别上当了,想起司璐八千万的豪言壮语,觉得借这个机会让司璐趁早放弃对大厂的幻想,也算一件好事,就没说话。 沉默间,评级结果已经出来,到了莫敬川手上,不光是简单的等级,还有各位评审的评语和评级依据。 莫敬川看了一会儿,对晏宁挑眉:“编剧是你吧?你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有点意思。” 不等晏宁说话,莫敬川手一松,像扔垃圾一样把评级表扔到地上。 表格末尾,赫然一个“b”。 “b级,三十万一集,十二集,一共三百六十万,但是我一分钱都不想给。”莫敬川对着晏宁嗤笑,“很遗憾,你的新东西,星传不想买账。” “这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东西,还有流量参演,包括一个当红顶流!b级,你在开玩笑?!”司璐不服气到了极点。 “b级不是我评的,是各位专业人士的意见。依据有——”莫敬川伸长脖子,看向地上的纸,“班底零分,ip零分,热点零分,题材两分……啧啧,惨不忍睹。勉强能看的,就几个叫得上名字的流量。唯一拿到十分的,只有司屿一个。” “司屿的确不错。”莫敬川看向司屿,赞赏地抬抬下巴,“司屿想拍戏,何必挑这种东西,可以找我们陆导。听说司屿很仰慕我们陆导,连代言活动都不参加了,连夜从h国飞回来,只为求陆导给一个合作的机会,怎么现在真见到面了,反而不说话了?” 司屿看剧本正看得入迷,猝不及防被莫敬川点到名,仰头“啊”了一声:“什么?” “听说小朋友想见我,现在见到了,有什么想说的?”陆中鹏开口。 也许在别人眼里,陆中鹏是名导,和司屿这种流量偶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可是在司屿眼里,十五年后的陆中鹏早就因为对赌被星传套牢,不断拍烂片,口碑塌无可塌,腆着老脸求他合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轻易被震住? “没有。”司屿摇头,“是我在蹭热度,就像《梦徊清野》动不动溜我蹭我热度一样。” 陆中鹏:…… 真诚永远是最有效的必杀技,陆中鹏也没想到自己在影视圈沉浮几十年,会被一个不入流的偶像噎得说不出话,还不如假装不在! “哈哈,司屿真会开玩笑。”莫敬川皮笑肉不笑,回到评级的话题,“各位前辈给新人留面子,评级还是保守了。要我看,b都够呛。算了,无所谓,就算s+,在我这里,拍摄价值也是零。” 莫敬川不屑地盯住晏宁:“你以为互动剧是你第一个想到的?网络发展这么多年,为什么市面上一部互动剧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也不想想,真正的互动剧,结局起码十个以上,相应的支线还要翻倍。拍一部互动剧的成本,等于别人拍十部,结果却是十部分流一部的点击量。对不起,我还不傻,亏本的买卖我不会做。至于打投,的确挺新颖,可是明年暑假,星传的重点项目是选秀综艺,那才是打投的发源地。有年轻活泼的新鲜菜,何必再吃过气流量炒的冷饭?” “当然目前的bp,我还是很看好的。”莫敬川接过偶像部总经理递过来的bp评分表,“双s+李星熠、司屿,剩下四个a,两个b,一个c,整体评价a,相当不错了。” “就是出道两年,时间长了一点,除了司屿之外,其他人年纪也偏大,不过已经红了,勉强能接受。”偶像部总经理补充,绿豆大的眼睛不停在晏宁身上打转,“我看这位小朋友资质挺不错的,是编剧吗?还以为和司屿一样是艺人呢。如果想转行,务必来找我!不如这样,我给你申请一百万的签约奖金,你来我们星传当练习生,练个一年,明年暑假送去选秀综艺出道,排名好商量。我保证,就凭你这张脸,猪脑子都能给你捧红喽!别说司屿,火成李星熠都不成问题!” 司屿抬头,一脸阴沉地盯住偶像部总经理。 偶像部总经理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哎呀没有说司屿不好的意思,司屿很不错,相当不错,不比李星熠差!” 司屿哪管什么李星熠,纯粹不爽男人的眼睛一个劲往晏宁身上瞟,正想开口,被司璐打断。 “开价。” 莫敬川看看表格:“s+五百万,a级三百万,b级一百万,c级五十万,打包一共两千四百五十万,缺一个,扣一成。” 去掉司屿,再扣掉一成,就是一千七百五十五万,离八千万还差着一连串天文数字。 司璐:“呵呵。” 莫敬川摸摸鼻子,也觉得有点少了,于是退了一步:“知道司屿是司总的心肝宝贝侄子,想来不会放手。这样吧,八个人,去掉司屿,我个人补贴到两千万。如果司屿肯来我们星传的话,在总价多加一成的基础上,我个人再额外补贴到两千八百万。多出来的一百零五万,就当我奖励给司屿的签约红包。” “已经不少啦。”偶像部总经理帮腔,“我以前做律师的,以前专门帮明星打解约官司,就违约金这一块,我敢说圈子里没人比我更懂。真闹到起诉那一步,只会更少,不骗你们。” 司璐已经不想说话了。 晏宁抿了抿唇,总结:“剧的评级是b级,三十万一集,十二集,一共三百六十万,但是星传没有投资的意向。bp全员打包两千八百万,其中一百零五万是司屿的个人红包。去掉司屿,八个人的话,是两千万,是吗?” “是的。”莫敬川点头。 “你肯来的话,莫总就在这儿,现在就能签约!”偶像部总经理卖力吆喝。 晏宁没搭理,继续问:“剧的话,除了投资,还有其他合作形式吗?比如在贵方的平台上播,给一点推广的机会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买推广?”影视部总经理问。 “我买?”晏宁笑了,“难不成我投钱拍剧,给你播,你反而要收我钱?” “那你什么意思?”购片部主管开口。 “我的意思是合作播出,我免费给你们播,你们提供平台和技术支持,还有招商和推广上的便利。” “免费?说得好听,招商推广不算投资?”莫敬川呵呵,“小朋友真是一点都不懂。我好心告诉你,那叫宣发,属于二轮评级过了,给拨的资源。你连初评级都没过,就想要宣发,做梦呢?你肯给我们星传免费播,星传还不一定要。我们星传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视频平台,不是不入流的小网站,什么垃圾都播。年轻人,这个圈子很残酷,劝你别太理想主义。与其抱着你的剧本整天空想,不如来我们星传当练习生,我保证你赚得比拍剧多。” “好了,不要问了。”司璐阻止晏宁,示意司屿,“我们走。” 司璐表情平静,说话声音也不大,偏偏谁都能看出她怒火中烧,只欠一个爆发。 “走好。”莫敬川也不挽留,摆出公式化微笑,故作好心地提醒,“我是星传董事长,星传文娱唯一的控股大股东,无论你们找谁谈,结果都一样。司总想好了,欢迎随时联系。” 17、失败者联盟 司璐憋着一肚子气,只想赶紧走人。 晏宁倒不急,捡起地上的评级表,走到众位评审面前,把企划书和剧本收起来,一一点头致意,最后来到莫敬川面前,拿走bp的评级表,对莫敬川说了声“谢谢”。 司璐先走一步。 司屿停在门口,等晏宁一起走。 莫敬川目送两人离去,心底隐隐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两个少年人,青涩肉眼可见,乍遇风浪,早该吓软了腿,却镇定自若,宠辱不惊,比起成年人,更加不可小觑啊! 两人在电梯外追上司璐。 司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直到走出星传大门,终于憋不住,开始数落晏宁:“你看看你,争气点行不行?点头哈腰的至于吗?我们是小作坊、草台班子,不比人家大厂规矩森严,可输什么都不能输了骨气啊!还是你本来就想讨好莫敬川?” “怎么会。”晏宁垂下眼睫,“师姐冷静一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司璐叉腰,对晏宁无时无刻的波澜不惊,简直没脾气了。 “我约的是莫致山。”晏宁淡淡地说。 “呵,莫致山,你不说我都忘了。”司璐假装张望,“他人呢?不是被莫敬川当垃圾扫地出门了吧!” “到饭点了,都饿了吧,我请大家吃饭,驻波居,就在附近。”晏宁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吃饭,司璐无语。 司屿却很高兴:“好!” “走吧,谈判还没结束呢。”晏宁拉司璐去打车,想了想,又改口,”不,不是还没结束,是正要开始。” 三人来到驻波居,一家环境幽静的中餐馆,晏宁订了包间,包间里已经有人,是莫致山。 莫致山时年二十九,长相一般,气质温润,待人热忱和善,属于让人看了就想亲近的邻家大哥,可惜生在注定争斗不休的家庭,放在普通人身上无比美好的品质全成了愚蠢。 “小晏,你没把我当外人!”莫致山一见到晏宁,就上前一把握住晏宁的手,感激涕零的样子,像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 回想上午开会的时候,得知秘书没接到人,莫致山才发现自己上了莫敬川的当,料想莫敬川有一整个星传在手,开出的条件一定比他好得多,晏宁肯定不会再选他,懊恼得当场从会议上走人,没想到接到晏宁的来电,把谈判的情形一五一十转播给他,连阴阳剧本也和盘托出,摆明了站在他这边,让莫致山很是动容。 莫致山生性不喜争斗,十分清楚自己不是经商的料,也知道爷爷叫他回国,不过把他当枪,搅浑莫家现有格局,借机挑选中意的继承人罢了。 长辈之命难违,莫致山身不由己,即便如此,对星传感兴趣却不假。 受歌剧演员母亲的熏陶,莫致山对艺术有着天生的热爱,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和晏宁成为至交。 国内演艺圈的乱象,莫致山在国外早有耳闻,当然国外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到底是祖国,有机会接触到星传这样的顶级文娱集团,总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做点什么。 很遗憾,星传不但没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反而越发让他认识到大厂和资本的残酷。 泥人尚有三分火,莫致山被莫敬川惨无人道的打压激出逆反心理,一门心思死磕bp,就这么和莫敬川杠上了。 原本晏宁一个无名小卒,不至于让莫致山感触至此,经历过太多身边人被莫敬川收买的背叛,雪中送炭的支持就变得意义非凡起来,加上天生对创作者抱有好感,又是别人敬三分恨不得回报十分的人,能不感动吗? 难怪谈判的时候不声不响,司璐瞟了晏宁一眼:“能的你。” “没想瞒着师姐,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就先自作主张了。”晏宁一边解释,一边叫服务员过来点单。 莫致山见到司璐还是有点发蹙,想着今后总是一路人了,硬着头皮招呼:“都自己人,别站着了,坐下慢慢说,今天这顿我请。” 晏宁:“说好了我请的,我来就好。” 莫致山:“怎么说我都比你大,怎么能让你请,我来我来。” “太客气了,致山。”意识到喊了上辈子的称呼,晏宁赶紧改口,“啊,抱歉,是莫总。” “不不不,致山挺好,就叫致山吧。”莫致山越发热络。 啪——! 司屿重重合上菜单,掏出黑卡递给服务员:“刷卡。” 司屿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有晏宁喜欢吃的,司璐喜欢吃的,和他自己喜欢吃的。 莫致山?爱谁谁。 好在今天的重头戏也不是吃饭,几人稍作寒暄,进入正题。 为尽快消除新成员带来的生疏感,晏宁从莫致山说起:“我跟致山相识是因为基金会,师姐也知道。通过这个基金会,我了解到致山在海外的一些事迹,鼓励创作,热心公益,帮助了很多穷困潦倒的创作者。比起莫敬川这样的商人,致山更像一个艺术家。” “这是我想和致山合作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更直白的理由,我就直说了。乐屿小公司,对上大厂毫无赢面,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bp处境很不好,卖给星传早晚的事。既然结局注定失败,与其选莫敬川那样唯利是图的人,不如选您。”晏宁看向莫致山,眼神变得犀利,“不是看中您能开出多好的条件,给我们带来什么转机,而是逼不得已,也是对星传、对莫敬川的不服和挑衅,包括我们的剧,一样是在最后关头,集结仅剩的资源,挣扎着再拼一把。” 司璐叹了口气。 今天之前,她还对星传,或者莫敬川抱有幻想,以至于开出八千万的天价,有过上午的遭遇,还怎么反驳晏宁的话。 “我这么说您不要生气。”晏宁安慰莫致山,“您在星传的处境,业内传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难。师姐辛辛苦苦把bp拉扯大,却保不住,只能卖掉。而我,找了司屿这样的顶级流量拍剧,只得到一个‘b’。大家都是失败者,说实话不丢人。” “你这……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莫致山讪笑,没想到晏宁看起来斯斯文文,居然是这么直白的性格。 “不必感到打击,师姐也是,反而应该高兴。”晏宁弯弯唇角,“试想一下莫敬川这样的人,我们还没跟致山见到面,他就坐不住了,在自己地盘干出截胡这种事,不正说明我们的策略是有效的,难道不该高兴吗?” “那又怎样,还不是只给三百六十万?”司璐仍然不服气,觉得晏宁只是在自我安慰。 “我不要。”晏宁摇头,“不管他给八千万还是三百六十万,我都不要。” “等等,和星传合作不是你说的吗?现在又不要了?到底要怎样?”司璐眉头紧锁。 “合作和投资是两码事,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要星传投资我们的剧。”晏宁给司璐道歉,“我也有错,怪我没说清楚,害师姐误会了。首先,我给他们的剧是我赶工写出来的互动剧,成本远超标准,不符合星传的评级标准是必然的。因为剧不是给星传拍的,是给我们自己拍的。我想的是,星传要bp全员,我们想要司屿留下,达不到星传的预期,那就由我们出资拍剧,把过档的几个人再往上捧一捧,填补司屿的缺口,换干戈止息,大家以后和平合作,不再对立。所以剧不是我们的条件,反而是我们给星传的附赠品才对。” “咳咳,有道理。”莫致山压低声音,“董事会给的任务,的确是收编bp全员,尤其司屿和李星熠差不多量级,少了司屿,肯定要加点别的筹码,小晏分析得很对。” “这是表面。”晏宁接着说,“我们真正要拍的,不是互动剧,目的也不是捧过档的几个人,而是捧司屿。星传参投的话,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了。再糟糕一点,可能开机之前就被他们塞人、改剧本、换班底,或者干脆把我们踢了,他们自己搞。大厂的钱可不是好拿的。他们敢给,我也不能要啊。而且我的定位一开始就是小制作,拟投一千万,包括片酬,实际预算更少。现代剧投资本来就低,又不是负担不起,何必再拿人手短呢?” “好吧,就算你说得都对,那我说八千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说了,谈不下来,后来,就……呃……” 晏宁撇嘴,脑子里冒出一堆吃的——全麦火腿三明治,燕麦奶,水果糖……甜丝丝的味道还残留在记忆里,不好意思说后来司屿来了,他给忘了。 “没事,现在这样也很好。”晏宁甩掉脑袋里不该有的念头,“莫敬川有《梦徊清野》在手,眼高于顶,又自以为了解了我们的底细,一定非一般的膨胀,就算致山加入,也不觉得我们能翻出什么花来,只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罢了。他看不起我们,一分钱不想投,没关系,我也不想赚了钱,还要给他分红,算他一份功劳。而且我们越失败,他越得意,等到将来反转的时候,不是更刺激吗?” “哈哈!”莫致山第一个笑出声。 能把莫致山这种老好人刺激到产生报复心理,莫敬川也算本事。 司璐却不买账。 莫敬川请来的都是业界知名大佬,尤其陆中鹏,就算故意做戏,总还要点脸面,不至于全然颠倒黑白,能光凭晏宁几句话,就断定他们的评级毫无道理可言吗? “知道你嘴皮子利索,说不过你。可是你说得再好听,到现在,一点真凭实绩都没有,就看到你在这儿四处画饼了。”司璐抱起手臂,斜眼看着晏宁,“口口声声以小博大、触底反转、用小制作撬动大杠杆,光嘴上说说就行吗?让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在空想?我承认你有才华,可是你能保证你的才华一定适应市场,而不是星传的评级机制更有参考的价值?” 一阵沉默。 晏宁收起温和的表情,一点一点沉下脸。 他呆了很久没说话,不是回答不上来司璐的问题,而是想起上辈子,抱着三金处女座《轮渡》的剧本,满怀忐忑地来到星传碰一碰运气的情形。 见他的自然不是莫敬川,甚至都不是总经理、副经理,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挂着星传的名头,已足够在南圈耀武扬威。 晏宁永远忘不了那人猥琐的眼神,嘴上像莫敬川和司璐一样说着“年轻人,空想,画饼,实绩,理想主义,天真”云云,手已经朝着他的屁股摸了上来。 晏宁抡起拳头把人打了一顿,出掉胸中一口恶气,也打掉了和主流资本合作的最后一点机会。 要不是仓皇逃离的时候撞到莫致山,他的人生,或许又是另一个故事。 “我不能保证,我只是相信。”晏宁紧紧攥着拳,忍住徘徊到爆发边缘的情绪,拿来书包,看到包里厚厚一叠的剧本,发现自己根本忍不住。 “实绩,呵,实绩。我想问各位,实绩是什么?剧还没拍,你们想要什么实绩呢?s+评级?八千万投资?很抱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晏宁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翻出剧本,一本接一本,重重砸到桌上。 咚,咚,咚—— 一声大过一声,落到耳朵里,砸到心里,让人没来由地跟着震颤。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晏宁不是没脾气,而是习惯隐忍不发。 他可以不在乎外人的轻视、鄙夷,就像上辈子,在莫致山宣告破产、决定回海外定居的那一晚,他们仍然把酒言欢,从没有后悔他们经年走过的路。 在捂住心口猝死的那一刻,晏宁也没有。 可是在听到自己人质疑的时候,到底还是无法忍受了。 鸦雀无声。 只有晏宁一个人目光如炬,一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司屿脸上。 “我们要的是星传的评级吗?是星传八千万的投资吗?是拍完剧卖给星传大赚特赚吗?那和星传那种赚钱机器有什么区别,和莫敬川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是在空想,我每天都在空想,试问一个创作者如果停止空想,不再天真、天马行空、理想主义,因为怕不火、不赚钱、没有实绩,就不再去想,不再去写,不再去创作,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一个创作者?!” 晏宁说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司屿。 司屿能感受到晏宁的情绪正激烈地起伏,很想为晏宁说点什么,可是晏宁直勾勾的眼神又让他无比忐忑晏宁满腔的愤怒仿佛是冲他而来。 晏宁的确是冲司屿来的,不过不是愤怒。 哪怕坚定不移地说出这些话,从不认为自己的追求有错,上辈子为钱而死的失败仍旧在晏宁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所以他看向了司屿,睁大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司屿,期盼司屿的存在能为他扫清心底最后一点犹疑。 “我不能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成真。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们总要相信他!” 晏宁走到司屿身后,摘掉司屿的帽子,翻下司屿用来挡脸的领子,整理了一下司屿因为没有做造型而乱蓬蓬的头发,然后抬起手,狠狠拍了一下司屿的背。 司屿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正不知所措,肩膀蓦地一沉,耳畔倏然一热。 “也许是我没说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晏宁搭住司屿的肩膀,弯腰凑到司屿耳边,脸颊贴着司屿的耳廓,视线往前,直视司璐、莫致山二人,“我不是在拍剧,不是在做戏,我是在造星!他,司屿,才是我毕业以来真正意义上第一部自编自导自投的作品,一个脱胎于脑残狗血偶像闹剧的无可比拟的顶级流量!” 18、美强惨 司屿愣了。 全身血液直冲头顶,从耳廓与晏宁脸颊接触的那一点开始,整个人被点燃。 手脚僵硬,脑袋嗡嗡作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趴在他耳边,亲口对他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晏宁本人。 被晏宁拒绝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机会出演晏宁作品的他,重活一世,竟然成了晏宁的作品? 还是有史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无论过去多少年,再拍多少部作品,他都是晏宁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第一,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幸福和荣幸的事吗? 司屿低下头,拉上领子,脸深深埋在领口里。 两辈子,终于等到这一刻,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等等,比这更重要的,难道不是晏宁亲了他吗?! 没有亲,脑补的。 只有脸颊不小心碰到了一点,但是四舍五入,等于亲! 司屿攥着拳,克制住激动的心情……算了,根本克制不住,只希望这难得的亲近能持续得更久一点,晏宁却很快直起腰,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抱着手臂踱着步,开始了他的另一场陈述。 “你们可以把这部剧当成一场有剧本、有剧情、有结局的选秀综艺,也许更直观。这样一来,还能以普通网剧的眼光来评价它吗?不能。就算财报最后真的亏了,算亏吗?不算。因为我们的投资不是投给剧,而是给司屿!我们的收益、回报,和我们的未来,也不在剧,而在司屿!” “bp一旦过档星传,司屿,即将成为全内娱唯一一个和大厂没有任何瓜葛的流量。如果你们希望司屿像其他流量一样,依靠大厂的资源长红不衰,那尽可以挖空心思去探索星传的评级规则,心安理得地挥霍星传的巨额投资,甚至直接让司屿过档星传,大把捞钱。但是乐屿以对抗大厂起家,已经站在资本的对立面两年之久,我不希望这样的传统在我手里结束,我想它能一直延续下去。但凡各位以影视行业从业者自居,而不是以商人自居,都应该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失败只是暂时的,只要司屿还在,他会成为最顶级的流量,也会成为最好的演员,成为不依附大厂依然能自由发展的特例,像标杆一样矗立在众人面前,带给资本一记重锤,成为所有从业者的榜样和向往!” “但是现在,他还做不到,甚至连顶流都不是。” “所以不是这部剧需要司屿,来提升它的评级,而是目前的司屿需要这部剧,去完成他的登顶之路。” 晏宁深吸一口气,收起外露的情绪,翻开剧本。 “依我所见,市面上所有商业剧,无外乎两种——人爆戏不爆,戏爆人不爆。两者兼得,无可能。” “戏好,意味着逻辑强、剧情佳,角色各司其职,共同为剧情服务,这样一来,单个角色的存在感势必削弱,演员的存在感更弱,大概率不会由此诞生流量。” “但凡爆出流量的剧,戏都不是太好,也不会太差,至少在爆出流量的角色上,人设做到了极致。” “当今影视剧捧人的最佳人设——美、强、惨。人设的极致,无外乎如此。” “美,不止长相,包括体态、言行、气质,司屿作为偶像,自身条件远超标准,不必我再画蛇添足。剩下的强和惨,就让我们一起来看一看。” 晏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三人跟着他一起阅读剧本。 一如晏宁在企划书里对剧的定位,这是一个狗血烂俗到极致的故事。 为贴合司屿的发色,男主由原来的豪门继承人改成了顶流偶像,女主也相应地从普通公司白领改成了网红美妆博主。 全剧十二集,分三个单元,四集一个单元。打投从每单元最后一集播完开始,到新单元第一集播出前截止。十二集结束,会有一个关于彩蛋的投票,时长三十分钟,所以全剧实际长度为十二集又三十分钟。 第一集和第二集,女主角小美在电视台后台打瞌睡被人叫醒,发现自己正以化妆师的身份参加一档素人改造综艺节目,在录制过程中,邂逅了素人校草男a、娱乐公司总裁男b、国际顶尖设计师评委男c、观众席医生男d、投票公证人男e……,自此开启偶像剧桥段,包括平地摔倒、手滑打翻水杯、走错房间认错人等等,都被女主凭直觉躲过,没有按套路和众男神上演狗血戏码,中间穿插综艺搞事业,到第二集末尾,女主又一次凭直觉躲过同组参赛女配的陷害,剧情迎来打脸小高潮,同时埋下伏笔,女主好像有预知能力? 第一周内容到此结束,到第二周谜底才揭开——原来女主是重生的,上辈子也是美妆博主,参加同一档综艺节目走红,开始做明星梦。为支持女儿的梦想,女主父母借巨款给女儿拍戏,没想到遇到诈骗团伙,倾家荡产,不堪重负自杀。女主为还债,不停跑龙套赚钱,最终过劳死在片场。 女主把上辈子的悲剧归咎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惜重生回来就在综艺录制现场,只能硬着头皮上,全程摆烂咸鱼,意外比上辈子更红,还和众男神走起了感情线。 “重生这个题材太新颖了,预知未来,无所不能,比《梦徊清野》的穿越到清朝有趣无数倍!”上午的时候,拿到剧本和企划书先睹为快的莫致山已经在心里夸过晏宁一轮,现在再看,还是忍不住称赞,“不止题材,剧本写得也不落俗套。如果我是女主,一定会利用重生的金手指走红赚钱,但对女主来说,亲情更重要。不是嘴上说说那种亲情,女主和父母的互动让人很有感触,能够理解别人上综艺一门心思博出位,她却只想下班,对出镜充满抗拒,偏偏不要什么来什么,红得发紫。还有平地摔跤、打翻水杯那些,是在吐槽同行吧,笑死我了!” 十五年后,重生早被网文写烂,包括女主的咸鱼躺平人设,和新颖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在这个时代,同行还在清穿玛丽苏里沉沦,重生别说拍剧,网文都没流行,何止新颖,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大爆点。 司璐同样觉得眼前一亮,但是比起剧情,她更关心司屿,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司屿出场,忍不住问:“不是捧司屿吗?司屿在哪里?” “哦对,司屿呢?”莫致山也问。 “注意星号标记。”晏宁说。 哗哗哗,两人齐齐往前翻,找到星号标记,出现得相当频繁,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前四集司屿不会出现正脸,只会在星号标记的地方有一闪而过的白发背影镜头,等到第四集末尾,会安排白发角色和女主相遇,给脸部一个特写,然后结束。”晏宁解释。 第四集?司璐仔细看。 女主凭借综艺一夜爆红,感情线也有了重大突破,收到了四个男神的约会邀请,剧情却急转直下——父母毫无征兆地双双自杀,和上辈子死在了同一天,女主一个人坐在街边绝望地哭泣,星号标记出现,结束。 “怎么,欲扬先抑?”司璐有点回过味来,没注意晏宁说的是白发角色,星号标记也不一定代表司屿。 “不是司屿,是替身。”晏宁说。 “苦等两周,就等来一张替身的脸?!”司璐嘴角抽搐,“别人捧人,想方设法加戏加镜头,你倒好,直接不让司屿出场,一共就十二集,还要搞四集废片,也太亏了吧!” “没办法,只能这样。”晏宁抿唇,“我说司屿现在做不到,是指他的年龄和阅历,决定了他目前的演技,撑不起高质量的正剧,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相对浅显的偶像剧。当然偶像剧也不是那么好演的,频繁的加戏、给镜头,对第一次接触荧幕的司屿来说,不见得是聪明的做法,不如抓住有效剧情,把高光镜头放到最大,在观众的脑海里留下最深刻的记忆点。简单来说,就是量多不如质佳,绝对比无脑加戏有效。” “所以四集完了,后面就是司屿的高光主场了?” “那要看粉丝的了,让粉丝为司屿打投,氪金改命,投到第一,司屿就出场,不然永远是路人甲。” 司璐当然知道司屿不可能不出场,只是交给粉丝,再怎么齐心,到底是不可控的因素。 “太刻意了,当心弄巧成拙,反而激怒粉丝。”司璐表情不甚乐观。 “没关系,甩锅星传就好。”晏宁笑笑,“粉丝两周看不见司屿,不满的情绪达到顶峰,喷是肯定会喷的,打投也不会轻易停下。数据就是流量粉的尊严,无论参加什么节目,主办方多狗,打投都不会停,因为打投就是她们的面子,也是她们哥哥的面子。只要打投不断,就是我们赚。万一理智粉占上风,要断打投抗议,那就把bp除了司屿全员过档星传的消息散播出去……” “说司屿不肯去星传,所以被星传打压,镜头剪到几乎没有,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没办法?”晏宁话没说完,司璐已经懂了。 “还能洗掉司屿身上皇族的标签,从乐屿皇族彻底变成受大厂倾轧的小可怜。”晏宁补充,“有积怨在前,粉丝会信的。不信也没关系,让我们加把火,帮星传和其他几个人泼一泼司屿的脏水。等粉丝反应过来只有我们站在司屿这一边,星传和昔日的队友都成了司屿的敌人,打投只会更凶。试想一下,一直被老板放在手心里捧的宝贝一朝跌落云端,不得不配合其他新皇族演狗血烂俗偶像剧,剧外被嘲讽,剧里到处是敌人,如何不惹粉丝怜惜?剧播到这时候,美强惨中的惨,差不多就立住了。当然这么做能成功的前提是,拿捏好bp其他人,不要让他们扰乱我们的计划。” 司璐听着晏宁的话,突然反应过来,晏宁为司屿立的美强惨人设,不止戏里,更是戏外。 “可是两周都没司屿,谁要看啊?”司璐仍旧有疑问,“司屿的流量,也就李星熠比他强一点,其他几个加起来都不够看。没司屿,谁给你贡献点击量?只打投,不看剧,那拍剧干什么?还不如直接做综艺呢!” “我想看啊!看女主重生打脸不够爽吗?悬疑感也拉满了。我又不是司屿的粉丝,有他没他都一样,我就想看剧情后面怎么发展,不行吗?”莫致山顿了顿,转头给司屿道歉,“别介意,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司屿恍恍惚惚,听到情敌的声音,瞬间清醒,撩撩眼皮,回了六个字:“没关系,莫叔叔。” “啊哈哈,我们司屿真有礼貌。”莫致山不疑有他,居然笑着应下了。 司璐啧啧两声,再怎么不情愿,都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想知道女主接下来会怎么样。 司璐想到了再次重生,第五集的确如此。 司璐已经不想问会不会有其他角色投票超过司屿,只希望平台到时候能承受住司屿粉丝的愤怒。 把司屿的角色打投到第一,又要怎么导向女主重生呢? 第五集开头给出答案,玩家激活司屿的角色,重新载入游戏,读档重来。 原来整部剧都是以玩家的视角拍摄,玩家即是屏幕前的观众。 “是司屿给的灵感。”晏宁不吝承认。 二周目开启,第一单元中的白发背影被司屿本人取代,开始和女主产生交集。 女主保留了两次重生的记忆,关于这一点,第一集就有伏笔,说明女主也非单纯的npc角色,悬疑感持续增加。 “这一部分,我想突出男主的苏感,也就是美强惨中的强。” 司璐在这四集里看到了男女主感情迅速加温,男主守护女主,为女主遮风挡雨,坚定不移保护女主,都是令人心动的戏码,总算有点偶像剧的样子了。 但这是晏宁写的东西,注定不会平凡。 果然。 感情线顺风顺水,事业线和悬疑线开始疯狂闹幺蛾子。 因为司屿的角色是顶流,撕逼、掉马、全网黑轮番上演,事业线从综艺向父母的死亡谜团倾斜,男女主携手探究真相,其他男角色也不甘寂寞,时不时出来充当炮灰和反派,衬托司屿的角色越来越像男主,其他人越发沦为配角。 “司屿的戏份会不会太长被吐槽?”司璐有话说。 “你不相信司屿粉丝的打投能力吗?”晏宁反问,“前四集一点戏份都没有,哪家粉丝敢多说什么?” “也是。”司璐撇嘴,注意力重新回到剧本上,翻到第二单元最后一页,猛地一吓。 第八集最后一个镜头,屏幕一分为二,男女主一左一右,看上去像深情凝视,实则不在同一地点,动作却出奇一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转向屏幕,双眼一眯:“你说呢?” 跟谁说话?屏幕外还有人?! 司璐眼皮一跳,抓住剧本,迅速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只有一行提问,和两个选项。 【你要加入吗?】 是/否 19、收割 “是是是,我选是!”莫致山拼命点头。 司璐:“我选否呢?” “但凡看了剧,都会想选‘是’吧?你非要拗着来就没意思了。”莫致山呛声。 晏宁被两人的反应逗笑。 “发现没有?你们两个人,正是这部剧两大类受众的典型代表——司屿的粉丝和观众。”晏宁一边笑,一边说,“师姐是司屿的粉丝,在乎的是司屿的戏份、高光镜头、在剧里的待遇,一切从司屿出发。致山是观众,关注的是伏笔疑点、剧情的发展,和角色的命运。” “剧的前半部分,无疑是粉丝占上风。随着剧情的推进,无粉籍的观众不断加入,角色被故事赋予生命,牢牢抓住观众的心,粉丝也渐渐入戏,向观众转变。剧播到这时候,粉籍不再是重点,看剧的观众开始占据主导,所以投票的设置,也更贴近剧情。” “投不投司屿已经不重要了,就像致山说的那样,他本来就不在乎司屿,但是他在乎角色。我想观众也一样,在长达四周的追剧过程中,深深被剧情吸引,潜移默化和角色共情,哪怕最开始只是路人,到这时候,也愿意为剧中的人物动一动手指,投下属于他们的一票。我拍这部剧,最终想要留住的,正是这一部分人。” “我说过,我要通过这部剧,让司屿成为顶流。可是司屿已经出道两年,曝光度趋近饱和,前有同级别的李星熠,后有大批新人虎视眈眈,粉圈蛋糕就这么大,虎口夺食何其容易,想要二次爆红,只有破圈。”晏宁深吸一口气,“粉圈体量大吗?能够捧出形形色色的流量,当然大。可是比粉圈更大的,是观众,是网友,是路人,是粉圈之外更广阔的天地,司屿的未来,也在那个地方!” “流量拍剧是抓人眼球的噱头,粉丝打投是保持话题的根基,跌宕起伏的剧情是吸引观众的手段。经过四周的埋线和铺垫,我相信剧的热度已经达到巅峰,观众体量也足够庞大,第三单元的作用显而易见,那就是——收割。” “第三单元,在解开谜团、收束世界线的同时,不断加强男主的人设,把美、强、惨三个字深深烙在观众心里,让观众为男主心动、惋惜、遗憾,以至于意难平、意犹未尽、久久不能忘怀,主动去剧外寻找男主存在的痕迹,从而对司屿移情,成为司屿本人的粉丝。” 如晏宁所说,第三单元是一个揭秘和收束的单元。 开头即爆猛料——这是一款名为“完美遗憾”的全息私人定制游戏,时间线不在现代而在未来,男主是游戏的总设计师,坐拥全球顶尖游戏公司,事业有成,资产千万,十足的人生赢家。 所谓私人定制,即每一位购买游戏的玩家,游戏公司都会根据玩家的要求,构建玩家自己的专属虚拟世界,让玩家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弥补人生的遗憾。 游戏以庞大的场景、逼真的人物、细腻的情感、贴心的服务和绝对的私密而闻名,价格高昂,有能力购买游戏的玩家非富即贵,能令这些人感到遗憾的不再是物质上的缺失,而是精神上空虚,所以游戏公司接到的订单多数是模拟玩家过去的生活、改变至亲至爱的厄运、挽回已逝的生命……等等。 在外人眼里,男主孤傲、自律、优秀、杰出,人生只有事业,没有人知道,男主开发游戏的初衷,是为了弥补女主早逝的遗憾,游戏的雏形也脱胎于男主为自己构建的虚拟世界。 搞清楚整部剧的世界观,司璐反应过来:“所以女主早就死了,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男主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你要司屿一人分饰两角,一个虚拟世界里的偶像,一个未来世界里的游戏设计师?” “不,是三角。”晏宁纠正,“一个老年,两个青年。老年白发,青年一黑一白。先拍白发,等司屿的头发长出来,再拍黑发。演技上有点难度,但是没关系,拍摄的时候我会尽量注意不暴露他的不足。” “三角?”司璐带着疑惑继续看。 男主从来没有亲自玩过游戏,只是日复一日地完善虚拟世界和女主的角色,操纵一个毫不相干的npc,一遍遍旁观女主的人生,即第一单元白发背影频繁出现却不参与剧情的官方解释。 后来人工智能迅猛发展,男主接入ai程序到女主的角色,让女主不断经历记忆循环,期盼女主产生自我意识,更加贴近真人,这也是剧中女主每次重生都保留记忆的原因。 直到多年以后,男主垂垂老去,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旁观了一段女主的人生,发现女主有点不一样,无奈女主父母的死亡和女主的死亡一样,都是预先设定好不可更改的程式,女主规避了所有错误,始终规避不了父母的死亡,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剧情的发展显得有些割裂。 身为世界顶尖的游戏设计师,男主很不满意这样的作品,决定激活一个新角色,重新设计剧情,第二单元随之开启。 新角色,即白发男主,和女主携手编织了一个十足浪漫的偶像剧故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ai程序持续影响女主,包括和女主频繁接触的白发男主,两人总感觉自己被监视,好像有什么人正躲在暗处观察他们。 幸福生活处处透着诡异,以至于发生第八集最后一幕,女主和白发男主对着空气说话,想找出那个神秘人。 所以第二单元结尾的提问,既是面向观众的投票,也是女主和白发男主对屏幕外真正男主的试探。 通过巧妙的设置,晏宁不但让观众参与了剧情,还让观众扮演了屏幕外男主这个人物,观众的选择,即是屏幕外男主的选择,尽管没有第二条支线,结局也始终如一,谁还会质疑这不是一部互动剧呢? 接下来,神秘人,也就是屏幕前一直在旁观的男主正式登场,戏外体现为“是”选项压倒性的胜出,戏里则是男主自感时日无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终于躺进游戏舱,决定身临其境,体验一下自己做了一辈子的游戏。 男主选择回到故事的开始,时间线再次重置。 因为男主进入的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私人定制游戏,这一次,女主重生的记忆被清空,二周目的白发男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发西装的年轻男主,以游戏公司普通职员的身份,在综艺开始前和女主相遇、相知、相爱、见父母、订婚、准备婚礼,弥补男主在现实世界想做而没机会做的一切。 当然剧情不会这么简单,毕竟剧本出自晏宁之手。 女主受ai程序影响,时不时闪回过去的片段,加上男主的回忆,让观众拼凑出女主父母死亡的真相——男主年轻时为赚取创业的第一桶金,替诈骗团伙编写了一款诈骗app,多年以后功成名就,想寻找上学时资助自己的恩人,正是女主的父母,因为自己亲手编写的诈骗app背负巨额债务自杀,女主也已去世多年。 “我以为男女主之间有多刻骨铭心的过去呢,搞半天什么关系都没有,连见都没见过,你让观众看了个寂寞啊!”司璐吐槽。 “我不这么认为。”莫致山摇头,“男主孤儿出身,勤奋上进,虽然一念之差,导致女主一家的悲剧,可是最该死的不是他,是诈骗团伙,男主因为专业能力被诈骗团伙盯上,也有点逼不得已。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原本可以和女主有不一样的故事,像第三单元开头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比起刻骨铭心的爱情,这种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错过,更令人心梗!而且男主表面冷酷无情,其实默默把女主放在心里记了一辈子,看得出是个专一又长情的人。害死女主一家让他良心备受谴责,甚至把女主父母和女主的死亡设定为游戏里不可跳过的剧情节点,一遍遍观看来惩罚自己,也太狠了。怎么说,男主这个人,说他可恨吧,不至于,可怜倒是真可怜。和女主之间,说没感情,守了一辈子,说感情多深,又没有海誓山盟生离死别,真是一言难尽啊,啧啧啧。” 按莫致山的反应,不难推测晏宁让观众为男主触动的计划,大概率又大获成功了。 而晏宁的表情,明显在说还不算完。 生活表面平静无波,是男主在女主受ai程序影响察觉到异常的时候一次次清除记忆纠正。 男主像所有玩家一样,享受遗憾被填补的满足,迷恋自己创造的世界,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中,可惜身体每况愈下,再也支撑不了长时间滞留游戏舱。 经过无数次的徘徊和挣扎,男主选择删掉女主的ai程序,把自己的记忆移植进游戏,成为一段数据,永远留在虚拟世界,至此全剧十二集结束。 司璐想说,这结局也太扯了,但是未来架空,没有什么不可能。 每一个伏笔和悬念都有了交代,也不算烂尾。 但是剧本还没到最后一页。 司璐屏住呼吸,翻到最后一页,又是一道选择题。 【满意了吗?】 是/否 “还有?”剧本已经翻到底,司璐没发现有后文。 “有,彩蛋,没写。”晏宁指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不打算写下来。” “怎么,不能给人看?”司璐眯眼,对晏宁吊胃口的恶劣行径感到不满。 “唔,卖个关子吧,等拍完播出的时候,看了就知道。”晏宁神神秘秘。 身为影视剧爱好者,莫致山阅片无数,突然灵光一闪:“等等,你不会还有大刀要发吧?” “什么意思?”司璐不明白。 “他彩蛋要写悲剧!知道自己没良心,要刀死观众,怕提前泄露,让观众弃剧,干脆谁都不告诉,当然不会泄露了!”莫致山看向晏宁,“是吧?” “悲剧?这都不算悲?还能怎么悲?”司璐哭笑不得。 “这哪里算,不是happyending吗?”晏宁笑笑,“不悲到极致,又怎么能让观众永远记住呢?期待一下吧,一定会令大家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 司璐&莫致山:大可不必! 20、喜剧咖 司屿看着剧本笑出了声。 他从没有对晏宁的才华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因为晏宁从来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很明显,这次也没有,哪怕重来一辈子,涉足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拍从没拍过的东西,晏宁就是晏宁,从不会令人失望。 司屿仰头,满含期待地看向晏宁:“什么时候开机?” 以为会得到“马上”之类的回答,这次有点不一样。 “啊,还要一点时间。”晏宁顿了顿,“bp的合约得先谈妥了,女主角的人选也需要斟酌。总不能演员没到位就开机。还有播出平台,关系到打投,同样重要。” 都和星传有关,司璐又垮了脸。 “星传那边,肯定要再谈。能不能顺利开机,都指望师姐了。”晏宁对司璐说,“既然莫敬川铁了心要分开谈,那我们就不管剧,跟他分开谈。他是董事长,不管找谁,都绕不开他没错,但收编bp是星传高层股东下达的任务,因为他一个人搞砸了,也不好交代。我希望师姐能抛开脸面,尽可能多地拿到钱。不是为了剧,而是后面给司屿打投、买热搜、炒话题,都要花钱。至于怎么谈,师姐单枪匹马跟星传耍无赖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懂。” 司璐“哼”了一声,倒是不再皱眉了。 “致山是剧能不能顺利播出的保障。”晏宁看向莫致山,“我想把平台问题交给你来解决。我设想的最优方案是——合作播出。不要星传投资,也不要他们买我们的剧,因为我们要赚大头。无论投资还是购剧,都要出让打投和广告权限,等于买断。我们能赚的,只有投资和购剧的钱,相当有限。简单来说,就是既要借星传的平台播出,享受星传的技术支持,也要保留我们的自主运营权。上午的时候我问过,没有这样的特例,只能走特殊门道开这个特例,致山的身份正合适。” 莫致山摸摸下巴:“懂了,我试试,尽力。” “至于拍摄,自然交给我。”晏宁算了一下时间,“《梦徊清野》瞄准寒假,我们也一样。时间还多,拍十二集网剧绰绰有余。彩蛋和不重要的戏份可以放到开播后拍,营造边拍边播的假相。所以不着急,准备工作可以做充分一点。” 九千多万在手,也是底气,晏宁在心里说。 “其实《梦徊清野》已经开拍了。”莫致山透露,“你们看到的全网试镜都是假的,主演早就定了。因为角色实在太多,分了六个组。莫敬川为《梦徊清野》造了一整座影视城,四月竣工,五月开始各组就陆续进去拍了,只是消息封锁得很严,外面不知道。拍到现在,就差李星熠的c组。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是给李星熠做铺垫。官宣李星熠是《梦徊清野》正式拉开宣传的节点。因为李星熠的粉丝普遍低龄,所以特意放在暑假营销。七十集的剧,拍五个月,十月中旬拍完,已经和卫视签约,后期会边拍边做,审片那边也打点好,只等拍完,寒假直接上。” “我们一样寒假上。”晏宁抿唇,“他们七十集,上星,工作日一天两集,周末两天播一集,六周左右播完,我们也是。我们保持和他们相同的步调,他们宣传李星熠,我们就用bp过档做文章,搞一个bp毕业季,一起拍一部剧,最后狂欢什么的,看谁炒得过谁。” “等到剧开播,替司屿洗皇族标签的时候再爆,是不是更好一点?”司璐提议。 “是更好,但我估计瞒不了那么久。”晏宁面露难色,“《梦徊清野》等着官宣,比起收编bp全员,星传更着急把李星熠摘出来,怕是不会管我们。既然这样,那大家一起爆,各凭本事抢热度罢了。现在是集体过档,开播后是洗白皇族卖惨替司屿虐粉,重点不同,也不妨碍。” 司璐:“所以对打要提前开始了?” 晏宁:“等会儿走出这扇门,就开始了。” 司屿听着晏宁的话,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梦徊清野》?” 司屿原本想用“恨”,因为提到《梦徊清野》的时候,晏宁的情绪起伏远超寻常的厌恶,而且用一部现代网络剧对打古装上星剧,不仅逻辑不通,更不现实,不像素来理智的晏宁会做的事,司屿实在想不通《梦徊清野》究竟哪里得罪了晏宁。 根据司屿的印象,《梦徊清野》是这一年当之无愧的爆款剧王,同时拿下星级卫视收视率破1和网播均集过亿的好成绩,又是莫敬川一力经手的得意之作,星传每年拨款炒冷饭不停,有意做成影视圈经典,长尾效应持续数十年,深受观众喜爱,唯一为人诟病的,只有原著身陷抄袭风波,因为抄了百余部小说和影视作品,首创“碎尸融梗抄袭法”,让受害者无从告起,星传再趁机洗白,淡化原著的存在感,和剧分割,久而久之,真让《梦徊清野》成了经典中的经典。 司屿只是演员,站在演员的角度,按剧本和导演的要求诠释角色是他的工作,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参演抄袭作品也不是演员的错,但晏宁不一样。晏宁即是制片人,也是最直接的创作者,对抄袭作品厌恶无可厚非,可是现在《梦徊清野》拍都没拍完,爆出抄袭丑闻都是播完后的事了,晏宁不可能预知未来的事啊? 难道……? 司屿脑中闪过一丝离奇的念头,被晏宁打断。 晏宁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因为他们有李星熠,我们有你。输给他们,就代表你输给李星熠,所以不能输。” 是司屿爱听的话,司屿却觉得晏宁没说实话,只是随口安抚,看晏宁三缄其口,没有要继续的意思,怕交浅言深,也就不问了。 各自的任务敲定,莫致山和司璐率先行动起来。 司璐回归熟悉的偶像领域,再见莫敬川,硬气许多,最终以三千万的价格成交,算不错了。 见识过大厂的冷酷,对内,司璐也强硬起来。 原本想在三千万里拨出一部分钱款,充当片酬分发给七人,想起七人对过档星传的欢天喜地,何必呢,于是把拍剧当成过档的条件,要求七人零片酬友情出演,不然黑料在手,懂的都懂。至于司屿,大家都一样,也就一视同仁了,有晏宁在,想必贴钱都愿意,大不了记账上,帮司屿存起来,小孩子手里闲钱太多可不是好事。 其次,七个人中,除去李星熠和司屿,还有两个h国人,一个r国人,语言不通,平时请的翻译水平一般,解决日常沟通没问题,拍戏怕是不行,得重请,还要全天候跟组那种,一大笔开销,司璐都让他们个人承担了,公司不报销。 另外四个人用不着翻译,但台词功底差,得请配音,也让他们自己承担。 莫致山那边,嘴上说试试,心里铆着劲儿必拿下,直接回莫家见了莫老爷子。 莫致山看得出老爷子最看好莫敬川,也看得出莫敬川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老爷子最担心的就是莫敬川承受不了失败的打击,在莫敬川最踌躇满志的时候,一点不尽他意的波折,无疑是继承莫家之前最好的一课。 莫致山没有跟老爷子详谈剧的细节,只说自己促成了bp的收购,做成了莫敬川没做成的事,猜测莫敬川的精力都放在了《梦徊清野》上,信心满满,早就胜券在握了。 老爷子不以为意,始终认为文娱行业不入流,当然莫敬川能在不入流的行业做出成绩还是很令他欣慰的,又怕莫敬川流连娱乐圈太久,无法自拔,在莫致山说到自己也想投一部剧,和《梦徊清野》一同在寒假播出,需要星传技术部的支持,很快同意了,点名让星传技术部总经理协助,还提出要买一个全新的网站送给莫致山,和莫敬川比比谁厉害,被莫致山婉拒。 星传视频经营数十年,岂是新网站可以比拟。 莫致山还是选了星传,和影视部、技术部、购片部协商,签订合作播出协议,保留了晏宁要求的自主经营权,打投、招商、广告、播放量转化收益等等都由乐屿传媒聘请专业会计机构单独核算。 有莫老爷子介入,事情办得相当顺利,还为剧争取到一个独立的版面,包含播放界面、人物介绍、高光片段、打投界面、精彩花絮等等,全权按剧方的要求设计,附带首播第一周的首页宣传横幅,当然位置肯定排在《梦徊清野》后面,也算不错了。 莫致山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晏宁,晏宁同样很高兴,也没有反驳搞新网站的设想,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接手新网站,等于给星传借口踢他们出平台,万万不可,但是有志于在影视圈立足,树立品牌,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平台必不可少。 晏宁的想法启发了莫致山,倒没有妄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打算混进技术部,和程序员小哥搞好关系,看看有没有墙角挖。 解决了bp和平台,压力来到晏宁这边。 首要问题自然是女主角。 莫致山在技术部也没闲着,搞来星传的签约艺人名单,按晏宁要求的平凡、甜系、讨喜,逐一筛选,发出试镜邀请,收到十来个回复,其中不乏叫得出名字的当红小花和实力派演员,把莫致山高兴坏了。 试镜当天,莫致山在五星级酒店包了一间总统套房,除了晏宁和司璐,司屿也在。 给剧挑女主角,就是给他挑女主角,又是偶像剧,眼看这辈子的荧幕初吻就交代在这里了,怎么能忍住不来看看是谁! 是晏宁就好了,但不可能。 像晏宁就好了,这个愿望,或许能实现。 司屿十指交叉,神色凝重,一些替身文学接连在脑海里上演。 知道晏宁买了个剧组在手里,莫致山奇怪:“导演他们不来吗?” “不用。”晏宁摇头,“有我够了。” 不是晏宁自大,而是王成钰大嘴巴,晏宁怕王成钰提前知道司屿转型拍戏到处乱说,加上整个剧组以晏宁为主心骨,王成钰纯纯工具人一个,鉴别水平也不够,何必叫来添乱。 莫致山做事认真,调查了前来试镜的女艺人之间的关系,严格制定了阶梯式时间表,尽量做到互不打扰,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坐下后不久,电话接二连三响起,都是女艺人的经纪人或是助理,说自家艺人不是临时有事没时间,就是突然接了别的剧没档期,总结成五个字——谢邀,拍不了。 “没事,不来是她们的损失。”看莫致山尴尬得坐立不安,晏宁宽慰了一句,看看时间,“我约的人应该快到了,再等等。”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晏宁:“进来,门没锁。” 咔嚓一声,门后探出一张俏生生的圆脸蛋。 司屿:!!! 这不是十五年后的百亿喜剧咖邱小嘉吗! 21、加钱 邱小嘉,南戏科班出身,毕业后没有走正经演员的路子,演起了小品,在喜剧圈摸爬滚打,靠一部自导自演的小成本黑马喜剧片成功进军影视界,成为国内影史上第一个三番内单片票房超五十亿、总票房超百亿的女演员。 邱小嘉的作品很粗浅,没什么深刻意义,就是好笑。 在喜剧被煽情裹挟、喜剧演员争相卖惨的年代,好笑反而成了奢侈,加上社会发展,生活压力逐年递增,快乐成为解压的刚需品,观众愿意为邱小嘉买单并不奇怪。 晏宁和邱小嘉,就像两个极端。 一个票房毒药,拿奖到手软,一个百亿票房加身,奖项颗粒无收。 听起来匪夷所思,在圈子里却很正常,因为影视圈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圈子,跟红顶白,又自有一股奇特的清高。 业内需要晏宁这样的遮羞布,来证明他们不是拍不出好作品,奖杯不要钱似的往晏宁手里送,反正曲高和寡,名气再大,也影响不到其他人分蛋糕。 而专职卖笑讨好观众的邱小嘉,向来为主流奖项所不齿,好像不给她奖杯,就能显示自己多么有品味一样,深究起来,隐约也有点酸的意味。 按理说邱小嘉这样摸到商业门路的演员,爆红该是发力的开端,可是成名后,影视作品反而越来越少,到最后,又回自己的小剧团演起了小品。 邱小嘉为人和她的作品一样直白,不耐烦老被问,直接公开表态:有了价值,指手画脚的人就多了,挺烦的,反正钱赚够了,少拍点又怎样。 不是有了名气、有了成绩,而是有了价值。 所谓的价值,也不是艺术价值、自我价值,而是商业价值。 有了商业价值,自然被资本盯上,指手画脚,便是这个意思。 在资本欺行霸市的大环境里,无论哪种类型的创作者,都是最卑微的,如同邱小嘉,明明和晏宁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却殊途同归,也是唏嘘。 晏宁找邱小嘉出演女主角,不是想押宝,更没有同病相怜的意思,就单纯觉得合适而已。 无奈晏宁觉得合适,莫致山和司璐看上去并不赞同。 试镜过程很简单,晏宁选了三个片段,第一段是躲避狗血邂逅的搞笑戏,第二段是打脸女配的爆发戏,第三段是得知男主害死自己一家正当崩溃又被男主清除记忆的转折戏。 晏宁没给邱小嘉看剧本,全靠临场发挥,好在邱小嘉毕业三年,勤勤恳恳,小品表演经验已相当丰富,应变能力更是强项中的强项,三场戏完成得还算不错,结束后,被晏宁告知回去等通知,就离开了。 莫致山不是专业人士,整个过程一直在旁观,司璐则是一个劲盯着邱小嘉的脸看。 “第一场贴近她的本职工作,演得最好。第二场最让我意外。按理应该性情大变,演得霸道凌厉,她却笑里藏刀,有种另类的爽感,有点意思。第三场情绪转换略显生硬,但瑕不掩瑜,偶像剧够用了。”晏宁率先开口。 莫致山摸摸鼻子,没说什么。 司璐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外型条件,是不是有点不理想?” 司璐说得委婉,毕竟攻击人的长相,无论男女,都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我也觉得,太普通了吧,对手戏演员都是花美男,不太搭啊。”莫致山搭腔。 “我的要求——平凡、甜系、讨喜,她都符合。”晏宁强调。 “说起这个,我就想说你了,你这选角要求也太奇葩了吧!后面两个不说了,主要第一个。”司璐眯眼,“偶像剧,平凡?是不是不太对?” 这时候的邱小嘉,还没像十五年后那样发福到两百斤,人瘦瘦小小,有着一张婴儿肥未褪的圆脸蛋,大眼睛,长睫毛,弯眉毛,小翘鼻子,一笑两个酒窝,是标准甜系可爱的长相,在普通人里绝对称得上漂亮,但在美女遍地的娱乐圈,就很不够看了,说一句平凡,也没什么不对。 “是,对手戏都是花美男。从剧情来看,女主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包括男主,仅仅因为漂亮,是不是太肤浅了?在我看来,这种万人迷类型的角色,亲和力和性格魅力比漂亮更重要。长相过分出色的人,第一眼很难让人觉得性格好、容易亲近。不是我有偏见,这是事实,剧本也没往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上写。而且美妆博主,太漂亮怎么行?那不能叫美妆博主,只能叫爱化妆的美女博主。” 莫致山和司璐都没说话,倒是司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不是晏宁说的话有哪里好笑,而是司屿想起邱小嘉演的一个关于美妆博主的小品,卸妆前后的反差和独属于邱小嘉的颜艺,只要看过一遍,这辈子都别想忘掉。 上辈子因为外形条件限制,喜剧一直是司屿不曾涉及的领域,司屿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邱小嘉产生交集……哦不,等等。 他本人是和邱小嘉没什么交集,顶多电影节上的点头之交,可是他和邱小嘉的拉郎cp混剪一度血洗各大网站。 不止司屿,只要当红,不管男女,无一幸免,谁让邱小嘉多年稳坐最受观众欢迎女艺人top1,作品里又不乏女扮男装桥段,拉郎一是好玩,有些路人缘不佳的艺人也热衷于捆绑邱小嘉给自己脸上贴金,当然司屿纯属长得太好看,和邱小嘉反差强烈,才荣登拉郎榜首宝座,可再怎么样也只是搞笑,谁想这辈子竟然要成真了? 邱小嘉不失为一个敬业的演员,十五年间,贡献给喜剧界无数经典角色,也正因为她敬业,把形象置之度外,可想而知这些以搞怪出名的角色究竟有多精彩。 想到以后自己和搞怪角色深度捆绑在一起的画面,司屿眯眼,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捕捉到司屿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晏宁立刻见缝插针:“看来司屿很喜欢啊,那应该挺合适的。” 哪有!就算有,也不是那种喜欢! 司屿眉头一皱,看晏宁对他挤眼睛,一秒改口:“嗯,不错!” “而且小品演员,普遍比较便宜。”晏宁补充。 “你要是缺钱,早说啊!”莫致山无奈,“我那里还有几千万,钱不是问题!” 不愧是富三代,一出手几千万,眼睛都不眨一眨。 可惜晏宁不领情:“不是钱的问题。圈子里有点名气的,多多少少和星传有关。可能一开始冲着bp和司屿的名气,想来试一试,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一个都没来,不排除莫敬川特别关照过,那更不好找人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选我中意的。毕竟我的剧,我最了解,不会错的。” 在晏宁的再三坚持下,女主确定为邱小嘉。 晏宁知道这点理由不够说服莫致山和司璐,但是关系到上辈子,说又说不清,索性任性了一把,非邱小嘉不可了。 关于没说出口的隐性原因,深知邱小嘉在表演上创造力惊人是其一,并且因为一早属意对方,女主故意做了留白处理,不想把优秀的演员框死在剧本里,打算等开机之后,在拍摄过程中联合邱小嘉一起把细节补充完整,使得女主的形象更加生动活泼贴近真人。 至于其他,关系到邱小嘉本人,和莫致山、司璐两人也说不上,干脆不说了,直接找邱小嘉谈。 晏宁行动迅速,很快约了邱小嘉再次见面,又担心司屿演技不够,想多给男女主创造相处的机会,就叫上了司屿一起。 老规矩,请吃饭,晏宁在驻波居订了一间包间,带着司屿早早赴约,一并带上剧本、企划书和合同,打算一举把邱小嘉搞定。 邱小嘉当天有演出,姗姗来迟,看到坐在晏宁身边的司屿,“啊”地大叫了一声。 剧处在保密阶段,试镜当天司屿全副武装,邱小嘉根本没认出是谁,此时得知男主是司屿,一眼看穿晏宁的用意,当场坐地起价,要加钱。 “你这个价格,普通网剧没问题,你没说男主是司屿!不行,得加钱,绝对得加钱!和他拍戏,是另外的价钱!” 22、不拍吻戏 原本听邱小嘉说加钱,司屿还挺高兴。 试镜那天,莫致山从司璐口中得知晏宁借钱拍戏,当场拿出一千万,让晏宁先去还债,剩下的都投给剧。 晏宁说钱还够,暂时用不着,等以后缺钱了再问莫致山要,莫致山不肯。 “不要我的钱,是不想赚了钱给我分红吗?”莫致山原话。 晏宁没办法,只能收下,当预算存着,用多少杀青再算。 司璐想了想,也拿出两百万,以乐屿传媒的名义入资晏宁的剧组,一并拟了一份合同,趁三人都在,把投资协议签了。 司屿前一阵拼命赶通告,工作的同时,仔细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资产,留下房产、保姆车和一辆商务车,其他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通通让助理挂去二手网站卖了折现,理财也都改成短期的,方便随取随用。 在司屿眼里,晏宁拍戏和碎钞机差不了多少,司屿拾掇好自己口袋里的钱,等着往晏宁手里送,没想到被莫致山捷足先登,正当懊恼,碰到邱小嘉主动送上门,哪能不高兴。 司屿想,如果晏宁实在属意邱小嘉,非邱小嘉不可,那么由他来负责邱小嘉的片酬,也是可以的。 其实晏宁开出的价格已经不低了,符合网剧标准,远超小品演员,当然按邱小嘉十五年后的咖位,绝对是笑话,但现在是十五年前,押宝也不能这么算。 司屿以为邱小嘉看剧组有他在,撞大运碰上大制作,想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句句冲他来,好像不满意的是他似的,忍不住问:“我怎么了?” “你是顶流呀!”邱小嘉抱着手臂,一脸明知故问,“跟顶流拍偶像剧,不得请十个八个保镖保护我?还有给我反黑,恢复我的名誉,补偿我的精神损失,都得算进去。虽然钱花在我身上,最后也到不了我手里,准确来说,不算片酬,而是你们必须要为我提供的保障!” 什么跟什么?司屿越听越糊涂。 晏宁倒是听懂了,还笑出了声。 邱小嘉一看晏宁这样,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晏宁的心思,罪魁祸首明明是晏宁,被司屿盯上的却是她,没办法,只能继续说:“咱们同在南圈,你的八卦,我也听过不少。听说你们老板不让你拍戏,你不服气,自己联系陆中鹏,想去《梦徊清野》里搞个角色来演,结果人大导不稀罕,直接把你拒了。当然拍不成《梦徊清野》,凭你的流量,选择多了去了。偏偏搞个不入流的网剧,什么诉求?肯定是想避开大厂,让自己人攥着自主权,好一心捧你呀。包括找我这种长得丑又没名气的当女主,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还不是因为你粉丝多?” “我粉丝多怎么了?免费给剧炒热度,难道不好?你不是也能蹭吗?”司屿不服气,想了想,“你怕她们闹?不会的,她们都很理智,很支持我拍戏,就算你没名气,只要是我选定的女主角,一定会理解的。” “拉倒吧。”邱小嘉翻白眼,“表面理解,背后捅死我还来不及。当你的女主,蹭你热度是爽啊,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蹭。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网上骂两句都是轻的,万一来个线下快打、买凶杀|人什么的,不得多请几个保镖保护我?我再怎么不红、没后台,也是演员,将来还是要在圈子里混的。骂我可以,不能太过分,像造黄谣、p遗照、祸及家人之类的,影响到我的人品和风评,你们得负责帮我解决。我就想赚点钱,其他的没想,更没那个能耐想。你们也是看中我糊,好拿捏,才找到我,咱们各取所需。同意就签合同,随传随到,随时开拍,不同意我走人。” 邱小嘉话说得难听,却句句戳中晏宁所想。 晏宁选择邱小嘉,除了演技在线、要价便宜,平凡和喜剧人设更是必不可少的两项。 没到邱小嘉说的长得丑那么夸张,而是平凡。 邱小嘉在喜剧圈摸爬滚打,出演的小品多以小人物为切入点,必定深谙平凡的特质该如何演绎。 晏宁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主角,乐观、开朗、温暖,偶尔沙雕,甚至有些喜庆,长得不是最漂亮,但是合观众眼缘,让人一看就喜欢,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攻击性,不会让粉丝产生“她好漂亮,果然只有美女才配得上我家哥哥”的想法,甚至代入自己和司屿在剧中谈恋爱也毫无障碍。 其次,找当红小花,有粉丝基础,少不了腥风血雨,到时候炒cp、撕逼、提纯乱成一团,原本处心积虑给司屿铺路,最后会不会变成别人的垫脚石,还真不好说。 邱小嘉不同,路子狂野,唯爱喜剧,从不在乎人设、吸粉那一套,即便凭借这部剧走红,圈子不同,也不会影响到司屿。 炒cp更不用担心,喜剧人向来都是杀cp的好手、甜蜜氛围的天敌,尤其邱小嘉这种天生对浪漫过敏的喜剧人,剧里再怎么爱得死去活来山崩地裂,都是业务水平的体现,剧外总有一百种方法一秒沙雕,让粉红泡泡消失在无数哈哈哈里。 晏宁深信真正吸引人的cp,是靠极具化学反应的人设和水到渠成的剧情烘托而成,而不是靠炒作赢得一时的热度,过后一地鸡毛。 所以炒cp从来不是热播的必要条件,反而是糊的标志。 试想一部剧,最受关注的不是剧本身,而是主演刻意的互动、戏外有没有在一起的猜测,那剧是有多难看,多留不住人,能不糊吗?就算纯恋爱甜剧,总该有一两个别出心裁的剧情梗,或是人设的高光点,能让观众津津乐道,不至于沦落到铺天盖地都是炒cp的工业糖精。 晏宁不想炒cp,他相信他的剧足够吸引人,为了让司屿吃尽红利,更是要杜绝任何人贴着司屿炒cp的可能。 晏宁贯彻了他的宗旨,从人设剧情,到炒作营销,到女主选角,一切都是为了司屿,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邱小姐说的这些我们当然考虑到了,今天叫你来,正是谈这个。”晏宁笑着说,“既然邱小姐喜欢直话直说,那我也不瞒着了,我找邱小姐的理由,正是邱小姐想的那样。我拍这部剧,只为捧司屿。当红的不是请不到,而是太麻烦了,我不想要。我不允许有任何人越过司屿,无论多红,宁愿不要。真正的主角只有司屿一个,哪怕女主角,也得为司屿服务。我看邱小姐很了解我的诉求,那更好了。钱不是问题,人身安全和网络舆情也不用担心,只要接下角色,就是剧组的一员,和我们密不可分了。你的舆情等于我们的舆情,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我看好邱小姐,也希望邱小姐相信我。都是校友,还是程蓓当中间人介绍的,算起来,我也该叫你一声‘师姐’才对。” “程蓓那丫头实心眼,我当然是放心的。至于你嘛,啧啧。”邱小嘉刮了晏宁一眼。 “怎么,我这个南戏之耻,让师姐不放心了?”晏宁自嘲。 “呵呵。”邱小嘉耸肩,给了晏宁一个你自己知道就好的眼神,视线扫到一旁的司屿,表情又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关于晏宁的丑闻,当年闹得轰轰烈烈,整个南戏无人不知。 邱小嘉倒觉得没什么。 艺术家嘛,不离经叛道,还搞什么艺术! 南戏之耻什么的,都是学校的老古板们在唾弃,在他们新生代眼里,晏宁可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校规的大牛,标新立异的神人! 当然自毁前程也是真的,有点可惜,没想到晏宁转头搭上了司屿,瞧瞧顶流那神魂颠倒的眼神,啧啧啧,不得了,看来背影杀手名不虚传啊! 司屿注意到了邱小嘉的眼神,只当自己还在被邱小嘉针对。 有点生气,更多的是忐忑。 邱小嘉对偶像的鄙夷,触动到了司屿的神经,忍不住类比晏宁,同样科班出身,是不是对他抱有和邱小嘉一样的偏见,越想,心里越没底,好在晏宁及时挽回,一连串“只为,只能,只要”,让降到谷底的心情瞬间回温,连带看邱小嘉也顺眼了起来。 诉求协商一致,合作意向基本定下,晏宁叫来服务员,让司屿帮忙点菜,自己带着邱小嘉看剧本和合同。 司屿终于找到为晏宁花钱的机会,赶紧递上他的黑卡。 有流量参演,邱小嘉料定这是一部烂剧,看在片酬的份上,打算捏着鼻子上,听晏宁讲解完剧本,意外觉得不错,正准备签字,突然一顿。 “不,等等,有件事忘了说!”邱小嘉放下笔,深吸一口气,“我、不、拍、吻、戏!” 晏宁被邱小嘉的大义凛然震住,一时忘了说话。 偶像剧没吻戏,是有点说不过去。 邱小嘉以为晏宁不肯,脸一垮,当场求起饶来:“你抬举我,我谢谢你,演可以演,吻戏坚决不行。我还年轻,还想在内娱多挣扎几年,不想英年早逝死在粉丝手里。吻戏这个超纲了,加多少钱都不行,顶流的荧幕初吻不能是我,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你饶了我吧!” 说得好! 姐姐啊,您就是我亲姐! 司屿热切地注视着邱小嘉,感动得就差热泪盈眶,又怕晏宁过分顶真,觉得偶像剧吻戏必不可少,不拍的话,给晏宁留下不敬业的坏印象,犹豫要不要坚持一下,没想到被晏宁自己给否了。 “那肯定不会拍的,顶多借位。”晏宁一口回绝,“我们司屿还小,吻戏对他来说太早了,影响不好,粉丝看了也不会高兴。” “那就好!”邱小嘉放心了,拿起笔继续签名,瞥到司屿一脸窃喜,心想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嫌弃她吧,一个不服气,损话冲着晏宁张口就来,“找流量拍剧,你真的想清楚了?他这样的,可不是跨界,是越界啊!” 噗—— 晏宁没忍住,当着司屿的面笑出了声。 司屿:…… 姐不姐的,高攀了。 喜剧人的嘴,还是毁灭吧! 23、更名 历经停拍、换投资商、换制片、换演员、改剧本等诸多风波,《时光倒流也要爱你》更名为《时光屿你》,重整旗鼓,在南市影视城二度开机。 不止片名,剧中男主角直接挪用司屿的姓名,取名叫苏屿,男主角创立的游戏,原本叫《完美遗憾》,也改成相对应的《屿》。 司璐一听到消息,就知道要糟。 当时还没开机,司屿正在家收拾东西准备进组,司璐打电话给助理,司屿果不其然已经笑得像个傻子了。 司璐内心百味杂陈,思来想去,还是打电话给晏宁,直接询问更名的原因。 电话接通,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勉强能分辨出是晏宁本人没错。 “……的确是故意的……司屿……吃这一套……” 司璐:? “……不急在一时……把人稳住……高兴一下……毕生难忘……” 司璐:?! “……一直爱……我……沉不住气……抛出……诱饵……一定上钩……” 司璐:?!! what???她听到了什么??? 还以为晏宁是油盐不进一心事业的人,难道看走眼了?根本不是高岭之花,而是心机钓系,靠着俊美的皮相和高超的手腕游走在男男女女之间,连未成年也不放过?! 天啊,到底是她疯了还是晏宁疯了?! 司璐整个人裂开,对着手机就吼:“你在说什么啊!!!” “啊抱歉,刚才进电梯,信号不太好,现在好了。”晏宁清清嗓子,“我是说,改名的确是故意的,让粉丝以为乐屿和以前一样主捧司屿,反正司屿一直是乐屿皇族,粉丝吃这一套。卖惨不急在一时,毕竟其他人都去了星传,留司屿一个,前途未卜的样子,还是挺伤的。先用好消息把人稳住,让粉丝高兴一下,等到开播,肯定毕生难忘了。还有《梦徊清野》那边,李星熠一直爱跳,看我们也拍剧,肯定沉不住气,抛出力挺司屿的诱饵,一定上钩,到时候借一把他的力,搅浑局面,能省下不少买水军的钱。师姐肯定比我懂,你看着办。” 司璐:…… 有一万句xxx不知当不当讲。 暑假过半,围绕bp的网络舆论战很快拉开帷幕。 由星传打头阵,李星熠成功拿下《梦徊清野》男三的消息率先官宣。 有司屿缺席代言事件铺垫,司屿抢角失败被李星熠截胡的流言最先开始发酵。 事件发生至今,司屿唯粉一直处在劣势,粉圈从上到下都偏向冷处理。 毕竟蒸煮亲自下场舔饼还没舔到,被大导毫不留情拒之门外,实在有够丢人的,加上陆中鹏名声在外,寻常小咖根本高攀不起,黑子逮到机会,把陆中鹏的获奖实绩做成长图到处发,显得司屿更加不自量力。 内有队友粉看笑话,外有对家落井下石,司屿唯粉脸上无光,又能怎么办,总是自家哥哥,只能嘴硬说些“哥哥还小,失败一次不要紧,未来可期,等考入南戏一样是科班”之类粉饰太平的话罢了。 直到《梦徊清野》男三花落李星熠,司屿唯粉终于扬眉吐气。 ——之前说什么来着?陆中鹏逼格高,是名导,对自己的作品有要求,绝不和流量合作,怎么,李星熠不算流量? ——听说陆中鹏签了星传,想必以后不止对自己的作品,对钱也很有要求了吧! ——钱难赚,屎难吃,弹性逼格,主要取决于钱给得够不够多! ——要这么说,李星熠也是弹性流量,主要取决于算不算宇宙起源大h冥国! 然而再怎么逞口舌之快,李星熠吃到《梦徊清野》大饼总是事实,司屿唯粉气不过,直接把#陆中鹏选角眼光#顶上热搜前排,好一通嘲讽,还没骂够,热搜凭空消失,是星传出手,光速撤掉所有对《梦徊清野》不利的舆论。 司屿唯粉不信邪,换了无数个话题,无一例外都被秒撤,敌不过资本的力量,只能退而求其次,摸到陆中鹏的围脖,阴阳怪气抵制李星熠,气得陆中鹏关了评论,在心里暗暗发誓和流量合作,这辈子绝对最后一次。 司屿唯粉冲完陆中鹏,意犹未尽,矛头指向团粉。 团粉错怪司屿,自知理亏,倒也没什么新招,还是和稀泥的老套路,各打一棒,既往不咎,亲亲爱爱,并肩为王,甚至因为之前骂司屿骂得太凶,都不好意思再骂李星熠了。 ——别吵了,都一个团的,互相鼓励祝福不好吗? ——我承认之前过激了,以为司屿第一个背叛,经历过一次撕心裂肺,好像开始免疫了,只要大家还在一起,和谁合作,其实没那么重要。 ——好了好了,大不了下次专辑,司屿的多买一张。 每一句话都踩在唯粉的雷点上蹦迪,惹得司屿唯粉越发暴躁,一合计,干脆冲李星熠去。 李星熠唯粉沉浸在吃到大饼的喜悦中,一腔热血正愁无处宣泄,管他挑衅的是谁,撸袖子就上。 风向登时逆转,小鱼小虾纷纷退场,留两家顶流粉正面对刚,你来我往,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 司璐看准机会安排职粉下场。 于是眨眼的功夫,bp除司屿全员过档星传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被拉下水,一边询问官方消息是否属实,一边对外澄清都是谣言没这回事。 最愤怒的非团粉莫属。 李星熠很早之前就开始拍戏,不参加团体活动已有一段时日,倒向星传还算有迹可循,其他人又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团魂呢?居然老巢都被星传端了,谁咽得下这口气?! 团粉火速下场,于是场上的形势由二足鼎立,变成团粉加司屿唯粉,对其余七家唯粉,力量过于悬殊,后者被前者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李星熠唯粉,蒸煮能拿下《梦徊清野》男三,肯定早就过档星传没跑了,白眼铁狼一只,谁都不带他们玩。 李星熠本人没开围脖,却时刻关注着围脖上各家的动向,本以为《梦徊清野》自带话题度,今晚的高光点必定全在他身上,没想到风头都被司屿抢去,早早退出主流战场不说,还成了边缘人物,这怎么行,连夜找到星传的经纪人,要求加大自己参演《梦徊清野》的宣传。 是的,星传已经给李星熠分配了新的经纪人,无奈特殊时期,《梦徊清野》大过一切,找经纪人也不顶用。 对《梦徊清野》来说,李星熠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更大的咖等着官宣。 李星熠指望蹭剧的热度给自己贴金,剧方还指望李星熠用流量帮其他人助力,分给李星熠的宣发经费实在有限,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他挥霍。 李星熠没办法,只能自掏腰包,雇高级水军,把自己的名字和《梦徊清野》深入捆绑,刷了整整一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新的变数又接踵而至。 bp过档星传是真的! bp官网更换新版面,官宣久违的团体活动,竟然是欢送bp全员的毕业季。 官网首页搞得煽情极了,不仅有团员介绍、成长履历,还有各大活动的高光镜头,和老板司璐的催泪寄语。 很快众人发现,毕业季看似覆盖全员,还是缺了两个人,没有李星熠,也没有司屿。 李星熠大制作在手,忙着拍戏,没空搭理老东家的小活动很好理解,那司屿呢?是不是代表昨晚的小道消息是真的,只有司屿一个人拒绝了大厂的招揽,选择留在老东家乐屿传媒孤军奋战? 不等网友们反应,乐屿传媒又接连砸下重磅消息——bp除李星熠外全员参演偶像剧《时光屿你》,当作彼此相识一场的告别,现征集粉丝有关自家偶像在剧中角色身份的猜想,在官网的意见箱中提交,可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奖品有各类周边、亲笔签名,甚至和偶像亲密接触的机会,后续还有直播、探班等精彩内容有待揭晓。 没提打投,是司璐的意思,离寒假还早,饭要一口一口吃,炒作也要一步一步来。 剧一经曝光,后续的发展,就和晏宁猜想的差不多了。 尽管官宣八个男主,因为剧名带“屿”字,司屿唯粉才不信,坚持只有司屿才是男主,又是自家蒸煮第一部戏,自然要为司屿争一口气,使得#《时光屿你》司屿#词条频繁霸榜,冲得#《梦徊清野》李星熠#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星熠咬碎一口银牙,大把砸钱,势要与司屿拼个高低。 眼见《时光屿你》热度水涨船高,司璐躲在屏幕背后坐收渔利,笑得眼睛都没了。 网上热热闹闹,晏宁这边开工红红火火。 以免消息提前泄露,晏宁和剧组全体演职人员签了保密协议,雇人在片场外搭起铁皮围墙,挡住狗仔和站姐,进出严格核查身份,刚开始众人都很不适应,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最开始王成钰知道晏宁搭上乐屿,把最红的男团都请来拍戏,很是不安分,可惜晏宁慧眼如炬,什么下三滥的无赖招数都能一眼看穿,更有莫致山专门聘请来的核算师在旁监督,王成钰被吃得死死的,半点风浪翻不起来,也就死了心,勤勤恳恳当一个合格的导演,不再动歪脑筋了。 前期剧情较为分散,由剧务安排好每天的通告,通知bp剩余七人轮番开拍,还算井井有条。 司屿常驻剧组,周围无形中多了不少粉红泡泡,又有未来知名喜剧人邱小嘉的加入,片场笑声频频。 程蓓偶尔来探班,答应她的司屿合照也都安排上了。 气氛融洽,进度喜人,没人知道,只有司屿一个人在强颜欢笑。 原本司屿是很高兴的,因为剧名,也因为和晏宁合作梦想成真,直到走进片场,正式开拍,机器一架,镜头往脸上一怼,居然开始发愁。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演技太好了,尽全力的话,绝对会把其他人吊打得像个傻子。 有时候,从某种角度,最好和最差,其实分属同一层次,难的是掌握最好和最差之间的度,比如眼下的司屿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研究怎么演戏,既不会太好导致和整部剧格格不入,被晏宁看出有问题,又不会太差让晏宁嫌弃,还要偶尔灵光一闪,有进步高光点被晏宁夸。 司屿悟了,他不是在演《时光屿你》的苏屿,而是在演一个正在演戏的自己。 谁说只有好班底才磨练人,未来影帝深觉自己的演技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司屿没有说晏宁的班底烂的意思,是人烂,bp除了之外,都烂! 司屿能感觉出来烂,晏宁自然也能,多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偶像剧,演技够用就行,但是让晏宁想不到的是,烂就算了,居然还能更烂,那就无关水平,而是态度问题了。 晏宁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断定自己的猜想没错,bp那七个人,态度确实变了。 深究原因,和网上的风向有点关系。 原来bp过档星传消息传开,很是腥风血雨了一阵子,当风波渐渐平息,各家唯粉又纷纷冒头,为了自家蒸煮未来的发展,竟然舔起星传,细数大厂的各种好处,说得自家蒸煮也心猿意马起来,期望自己能像李星熠一样在大制作中有一席之地,而不是窝在《时光屿你》这种小破剧组给司屿当陪衬还不能对外说,甚至觉得就是老东家乐屿和司屿从中作梗,故意绊住他们,不然《梦徊清野》也有他们一份。 八卦的心思多了,用在拍戏上的心思自然少了。 在几人连续犯错、频繁ng还懒得给晏宁好脸色的时候,终于惹得晏宁爆发。 24、黑料 这几个人不像司屿,全身心专注拍戏,还有很多偶像相关的工作。 为配合他们的行程,晏宁尽量把戏份集中到有档期的时候一起拍。 当天的拍摄任务正是第一单元众男配和女主单独相处的对手戏,刚好都有空,人来得挺齐。 司屿因为一个早就签好的代言活动,请了一天的假,并不在片场。 要是司屿在,或许还会收敛一点,毕竟没和老东家分割彻底,司屿又是传说中司璐的亲儿子,总会顾忌。 晏宁就不同了,年纪轻轻,没名没气,仗着有司屿撑腰,傲得不行,在剧组搞一言堂,惹大明星们不爽也正常。 夏天拍戏本就辛苦,尤其那天特别热,又在摄影棚拍,整个剧组状态都不太好,导致上午进度缓慢,晏宁中午亲自去小卖部搬了几箱冰可乐,想鼓励一下大家,下午争取把进度追回来。 下午第一场戏,拍高冷毒舌设计师在综艺现场挑剔女主的妆面,设计师的扮演者和李星熠一样来自h国,仗着有后期配音,平时就不怎么背台词,晚上接了一个带货通告,急着收工,一通瞎演,还自说自话跳戏份,搞得邱小嘉焦头烂额,晏宁看不下去,连喊ng,重来了好几遍,过是过了,气氛也僵了。 接下来几个外国友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拿语言不通作掩护,摆烂得相当彻底。 也有特例,来自r国的一个弟弟,饰演猫咖馆的咖啡师,因为人气倒数,不放过任何一个曝光的机会,拍戏也很积极,偏偏因为太积极,原本只要在女主撸猫的时候静静倾听女主的心事,觉得过于平淡,竟然把自家猫带来一起出镜,故意让猫应激,趁机给自己加戏,又是和女主一起安抚猫,又是给女主拉花猫图案咖啡,拍完看回放,觉得不够帅,还要再多来几条。 晏宁看着可怜兮兮的猫,实在忍不下去,举起手里的扩音器,重重往地上一摔:“不拍了,停机!” 说完,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直接跑了,丢下一整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众人以为晏宁怒气上头,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等冷静下来,肯定自己回来了,没想到等了半天,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真就不拍了。 晏宁的性子,王成钰自视有些了解,非要形容,就是有股子阴劲儿,喜欢不动声色地压人,像这样明着发火还是第一次,一时没了主意,看晏宁平时除了司屿,和邱小嘉关系最好,就问邱小嘉:“怎么办?” “能怎么办,放假呗,还不爽!难不成你想自己拍啊?”邱小嘉说完,也拍拍屁股走了。 倒不是邱小嘉没心没肺,而是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摸清了晏宁的脾气,绝对不是受了欺负就忍气吞声的人,保不定憋着什么坏,准备整个大的,所以该担心的不是晏宁,而是惹事的人才对。 司屿傍晚结束工作,听说了下午片场的事,第一时间给晏宁打电话,没人接,又给邱小嘉、王成钰打电话,都找不到晏宁的人,正当着急,收到剧组群的消息,是晏宁,说下午没控制住脾气,有点过火了,很不应该,就当放假,让剧务把下午的戏份调到下次继续拍,看样子已经调整好心态,不打算再计较了。 “一个小制片人,能闹成什么样子,还不是灰溜溜回来了。” 七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想。 接下来两天都是男女主的戏份。 等到第三天早晨,七人重新回到片场,集体傻了眼。 还是在摄影棚,综艺现场布置,不同的是评委席上坐满了人,有男有女,个个年轻貌美,有的温婉和美地坐着,有的一脸不爽地站着,还有几个人挤在同一个位置上,恶狠狠地互相瞪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似的。 晏宁还是老样子,一脸淡然,看上去已经忘了三天前发生的事。 至于那七个人,表情何止精彩,简直惊悚,像亲临恐怖片现场,一个个大惊失色,好像评委席上坐的不是人,而是鬼,过去是死,不过去更要死。 “我观诸位演技不佳,都是偶像临时转型,能力不足很正常。可是已经开机,再去上课也来不及了。考虑到我们拍的是偶像剧,感情戏占大头,我想了一个办法,把诸位的恋人请到了这里,现场指导,做一个突击培训。诸位可以趁这个机会,和心爱的人聊一聊剧本,模拟一下剧中的情景,增进一下感情。这里没有摄影机,没有监控,绝对保密。随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只要符合社会良俗。重要的是激发彼此之间甜蜜暧昧的情愫,以便将来运用到实际拍摄中,帮助我们把剧顺利拍下去。想必今天过后,诸位的演技一定能有实质性的突破,期待诸位的表现。” 晏宁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丝毫没有玩弄人于鼓掌中的自觉,说完还好整以暇地拍了两下手,让随行的翻译把自己的话转述给众人听。 没错,晏宁花了三天的时间,以探班的名义,把众位嫂子请到了片场。 有隐婚嫂子,有站姐嫂子,有助理嫂子,有网红嫂子,有不止一个嫂子,甚至还有男嫂子! 摄影棚从最开始的剑拔弩张,渐渐吵闹起来。 各国语言充斥同一空间,气氛诡异又紧绷,一时间,还真说不好会往狗血伦理还是全武行的方向发展。 司屿和邱小嘉两人按晏宁的叮嘱,一直站在摄影棚外围观。 邱小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蹲在地上一边擦眼泪,一边八卦地问司屿:“你有嫂子吗?你的嫂子呢?来了没?” “我哪有。”司屿撇嘴,视线不由自主飘向晏宁。 “哟,真没有?”邱小嘉话里有话。 “我演技好得很,不需要培训!”司屿顾左言他。 邱小嘉哼哼两声,看晏宁快步往这边走,坏心眼地起哄:“来了来了,你的那个来了,给你培训来了哈哈哈!” 司屿自然不信,白了邱小嘉一眼,可看晏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脚下也不停,仿佛直奔他而来似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忍不住想,不会来真的吧? 司屿屏住呼吸,视线一路跟随晏宁来到自己跟前站定,一颗心高高吊起,随着晏宁的话又跌落谷底。 “走,我们回去。”晏宁踏出摄影棚,关上门,捡起地上的粗铁链,穿过门把手,锁了个结实,转头招呼两人回原来的露天片场,继续拍男女主的戏份。 要命,竟然有点失望! 司屿垂头,心情复杂地皱了皱眉。 晏宁把七个有名有姓的偶像和他们不为人知的嫂子关在摄影棚整整一个上午,当场分手了四对。 晏宁什么狠话都没放,七个人敢怒不敢言。 演技培训?谁信!摆明了告诉他们,你们的底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都老实点,收收花花肠子,以后再敢作妖,直接爆嫂子,到时候别说拍戏,演艺生涯都到头了! 晏宁敢这么做,少不了司璐在背后支持。 黑料都是司璐提供的,除了嫂子,还有很多。 嫂子已经算影响最小的,晏宁就选了这个。 九个人,除了司屿,都在偷偷摸摸约炮、谈恋爱,有的干脆已经结婚,仗着跨国婚姻不好查,明目张胆卖单身人设也没人揭穿。 晏宁重生回来,自然知道十五年后的司屿,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零绯闻、无劣迹,还是忍不住好奇:“司屿呢?” “我们司屿没黑料。”司璐瞪了晏宁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我?”晏宁搞不懂怎么扯到他身上,制片人而已,只要不是法制咖,能有多大影响? “他要有黑料,只可能是你了!”司璐没好气。 晏宁:…… 莫名任重道远起来。 中午把人放出来之后,晏宁派人挨个把嫂子原路送回去,然后请全剧组吃了一顿大餐,一并叫上灰头土脸的七人。 七人:打一棒子给个枣子,训狗呢这是!很好,非常好,记住了! 是真的记住了,再也不敢耍花样了,全都老实了,下午进度飞快,不仅把三天前落下的全都补上,还超额完成了后面一场。 司屿以为晏宁一定很开心,晏宁却兴致缺缺,晚上收工一起吃饭的时候,仍旧一句话都不说。 司屿看出晏宁心情不佳,又猜不出晏宁在想什么,只能一个劲给晏宁夹菜。 晏宁兀自发着呆,等回过神,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一座小山,看着有点腻味,干脆端起来统统拨到司屿碗里:“你长身体,多吃点。” 司屿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被晏宁打断:“饱了,再吃要吐。” 想起晏宁的胃和晏宁的体质一样矫情,司屿不再坚持,一边巴拉晏宁的剩饭,一边让老板多做一份瘦肉粥打包,让晏宁带回去当宵夜。 两人吃完,从小饭馆出来,司屿照旧全副武装,准备送晏宁回旅馆休息。 开机以来,只要没有夜戏,几乎天天如此,有时候也会碰到狗仔和粉丝,影视城这边明星多,大约是路人的心理素质被锻炼出来了,很少引起骚动,即便被拍,和制片人一起吃饭,也不是什么大新闻。 仲夏的晚风不算凉爽,吹到脸上,有一种窒息的闷热。 司屿掌心冒汗,勉力抵抗着来自身边人强烈的吸引力。 也许该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司屿费力地想着,没想到晏宁比他先开口。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外国人合作,不想捧外国人,你会不会觉得我三观不正?”晏宁歪头看向司屿,问了一个有点复杂的问题。 25、抄袭 晏宁问出这句话,并没有期待司屿能给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回答。 他慢吞吞地和司屿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想,能让他毫无顾忌倾诉心事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上辈子,莫致山可以算一个。 可惜这辈子刚认识没多久,因为一点小事特意找过去,很没必要。 彭子轲也可以算一个,可惜这辈子还在读小学,字都没认全,又能帮上什么忙。 剩下的,不是眼红唾弃他的小人,就是崇拜他的粉丝。 司屿……算粉丝吧,晏宁想。 套上光环和滤镜,就不可能再有理解。 晏宁以为司屿也是这样,不管问什么问题,得到的回答无外乎“你觉得好就好”、“相信你”、“不管怎样都支持你”……诸如此类,枯燥乏味。 没想到司屿很认真的摇头:“不会。” “艺术创作没有国界,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艺术创作是没有国界,但创作者有。没有哪个创作者可以脱离他的身份、籍贯、经历去创作,有主观情绪很正常。其实我也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不想看到他们借着开放交流的东风,大搞文化输出,在我们的圈子、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还要我们去适应他们的规则。” “我……是偶像。”司屿略有些自卑地说,“从我出道以来,就一直活在他们的规则之下。打投,刷榜,应援,销量,饭圈文化,都是他们带来的。他们是专业,是潮流,我们就是山寨,是跟风,这样那样的矛盾,太多了。甚至现在,我都比不过李星熠。但是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地盘,总有一天,我们会构筑我们自己的圈子,不再仰人鼻息。到时候,就是我们自己来制定规则,决定他们有没有权利进入我们的市场,来分我们的蛋糕。我相信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现在的话,打不过就加入好了。就像你找他们拍戏,借他们来捧我,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好犹豫,好怀疑的呢?” 司屿缓缓陈述,夜风把清冽低沉的嗓音送进晏宁耳中,让人惊觉对方除了相貌上的优越,声音竟然也这么好听。 晏宁转头看着司屿,看了很久,突然一笑:“小鬼,谁教你的?” 司屿张了张嘴,很想说——是你。 不记得哪次采访,又或是哪个颁奖典礼,有人问晏宁拿了这么多国内的大奖,会不会厌了,有没有走出国门、冲击国际奖项来证明自己的想法,晏宁沉思过后,说了类似的话。 司屿记得晏宁说,没有这样的打算,希望我们能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威性奖项,自己制定规则,让世界各地的创作者到我们的颁奖台上来证明自己。 很远大的理想,到死都没能实现,但是司屿记住了。 境况不尽相同,意思却差不多,所以在晏宁提问的时候,司屿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段往事。 “发什么呆呢?”晏宁摸了一把司屿的脑袋。 司屿眉头微皱,他不喜欢晏宁这样。 不是不喜欢晏宁亲近,而是晏宁的举止太过自然,一点没有避嫌的想法,说明晏宁只把他当小孩,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 带着三分赌气,司屿开口:“我就是这么想的。” 晏宁被司屿的小表情逗笑,看向司屿的眼神越发宠溺。 这下司屿更不高兴了,挺直腰,板起脸,语重心长地告诫晏宁:“所以你要好好努力。” “我?你要我努力?”晏宁失笑,饶有兴致地指住自己,“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努力?” “你是制片人,你有这个责任,努力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让这一天早点到来。”司屿一本正经。 “那你呢?你就不要努力了?”晏宁忍俊,揶揄司屿,“你的演技,离科班平均水平,还差着一段距离呢。” 说什么不好说这个,司屿不服气,偏偏又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要的,以后一起努力。” “哈哈哈!”晏宁被司屿逗得笑出了声。 司屿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像晏宁以为的那样,叛逆期装成熟,故意说深沉的话,他很认真。 这是他毕生的愿望,可以牵住晏宁的手,和晏宁一起努力,而不是站在晏宁身后,看着晏宁,独自为晏宁努力。 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一起”两个字,实则呼吸都在颤抖。 想得到晏宁的回应,又怕太过越界惹晏宁不舒服,踟蹰着不敢问出口。 太矫情了,司屿唾弃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晏宁会先一步给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是以后,是已经在一起努力了,好吗?”晏宁笑够了,伸了个懒腰,往前快走几步,站在旅馆前的路灯下回头,对司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算太长的对话,不过放工后随口闲聊几句,竟将胸中烦闷一扫而空,或许以后,那份寥寥无几的可倾诉名单,多加一个小屁孩也无妨。 “明天见,继续努力,一起!”路灯背光,晏宁看不清司屿脸上的表情,就像往常那样扬起手挥了挥算作告别,转身快步跑上楼。 时间过得飞快。 暑往寒来,历时三个月,《时光屿你》杀青。 由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全体演员异常配合,拍摄任务超前完成,晏宁又多写了几段配角戏来拍,以便将来为互动剧的幌子打掩护。 至于彩蛋,晏宁三缄其口,只当没这回事,杀青宴结束后就解散了剧组,反正自编自导惯了,开播后自己拍也是一样,晏宁不着急。 接下来,就是剪片、后期和送审。 现代剧没什么特效,剪片和后期都相对简单。 有莫致山在,等同有莫家的名头和人脉,过审也相当顺利。 拍摄成本最终落点八百万,预算有晏宁亲自把控,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现代剧没有特别讲究的地方,晏宁审美也在线,娴熟的拍摄手法造就了极具故事感的镜头,出来的质感意外的好,几乎可以媲美某些良心上星剧。 除此之外,主要角色全员自带妆造,零片酬出演,无形中省下一大笔开销,不然光靠晏宁一个人,再怎么死抠预算,也不可能达到如今的效果。 成片尘埃落定,难点来到打投炒作和舆论引导这边,需要和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仔细磋商每一步。 司璐集乐屿传媒全体之力,专门为《时光屿你》成立了一个特别宣发小组,晏宁自然在列。 一群人低调谋划许久,配合成片,把晏宁的设想一条一条落实。 组内不乏有常年专注偶像事务、对剧不甚了解的人,比如司屿的助理,也是司璐的得意弟子,乐屿传媒宣发公关第一好手,在看到样片后,惊为天人,瞬间觉得以前做过的案例都弱爆了,当场预言《时光屿你》必将是偶像圈和影视圈史无前例破壁的大爆款,一门心思扑在剧宣方案上,随着寒假临近,心情一天激动过一天,恨不得马上开播,迫不及待要看到粉丝和观众们的反应。 至于司屿,杀青后就没他的事了。 事实是进入九月,司屿就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除了拍戏和一些没办法推脱的偶像工作,其余时间都在学校苦读。 十七岁,高三,目标南戏,正当念书的时候! 时年三十二岁的司屿本想摆烂,司璐第一个不同意,威慑力也不是很大,但是加上晏宁,就不同了。 在得知晏宁对自己的印象——因为偶像事业耽误学业、文化程度堪忧的小屁孩,司屿再也摆烂不起来了,火速老黄瓜刷绿漆,回归校园,用一张又一张高分试卷证明自己的智商不止没问题,还很超群!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莫致山也没闲着。 莫致山买了一个小网站,打算偷偷摸摸实践晏宁的设想。 经过不懈的努力,莫致山把星传技术部最厉害的大牛混成了自己人,通过大牛的推荐,挖了不少有实力的程序员到自己的视频网站,又是测试,又是扩容,又是买剧填充片库,搞得热火朝天的,要不是《时光屿你》一早和星传签约,甚至想提议晏宁把剧放到他的网站首播试试。 临近年末,晏宁收到莫致山的消息,星传特意为即将到来的寒假档开了一个招商会,不用想,主角必定是《梦徊清野》无疑。 由于《时光屿你》的运营权在剧方自己手里,星传的招商会肯定没晏宁他们的份,晏宁却想去看看。 《时光屿你》的冠名招商一直不是很理想。 不是找不到品牌方,冲着bp来的其实很多,问题是bp的合约已经转去星传,保密协议没解禁而已,眼下bp签署的所有商业合同,参与分成的不是乐屿,而是星传,何必替人做嫁衣? 冲着司屿来的就更多了,但是看中司屿的流量,势必想割韭菜,在冠名之外,还要求司屿拍摄中插广告、加塞销量解锁活动、开直播带货等等,俨然一个短期代言,背离晏宁的初衷,也就作罢了。 尽管不是星传投资的剧,一样在星传播,又是莫致山的项目,多少人盯着,尤其莫敬川,当初硬气不要星传投资,自己留着运营权,落到裸播的下场,也太丢人了,所以晏宁想去星传的招商会看看,毕竟投资商云集,说不定哪家有眼光相中他们,要给他们冠名呢? 莫敬川主持的招商会,没请莫致山在情理之中,莫致山通过别的关系,搞到一张请柬,晏宁假扮莫致山的助理,打算一同前往,去捡点漏网之鱼。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莫敬川小心眼到故意给莫致山假请柬的地步,别人三点开始五点结束,他们五点开始七点结束,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欣赏莫敬川得意的嘴脸,硬着头皮挨了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别提有多狼狈。 冠名一直没着落,最后还是司屿出马,亲自去谈了一个叫“绛都春”的老牌国货彩妆品牌,因为逼格不够高,被司璐拒绝过好几次,这次司屿自降身价,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不仅拿下《时光屿你》独家冠名,还允诺送出一万份新产品给剧方,当周边卖也好,当互动礼物送出也好,随便做什么都行。 “女主是美妆博主,找彩妆品牌冠名契合主题。这个牌子,之前是有点土,今年重新找了公关调整品牌形象,想往年轻人的市场发展,和我们剧的受众吻合,效果应该不错。”司屿为晏宁分析选择绛都春的理由。 “不错,到时候还可以跟邱师姐一起给他们做个口红试色的活动什么的。” “我涂?” “你涂更好,话题度更大。” “……你说真的?” “真的。”晏宁一脸认真。 行吧,他涂! 真男人经得起任何色号的考验,没在怕的! 元旦很快到来。 莫致山是长房长孙,跨年夜照例回莫家过节。 剧杀青后,晏宁接受司璐的建议,在乐屿传媒附近租了一间公寓长住。 晏宁无亲无故,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本来打算在出租屋对付一晚,司屿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邀请晏宁到自己家一起过节,司璐没结婚,自然少不了她。 盛情难却,晏宁答应下来。 司屿高兴极了,买了满满一冰箱的菜,打算亲自下厨做菜给晏宁吃,又开车拉了一后备箱的烟花回来,等晚上零点的时候跟晏宁一起放。 晏宁见到司屿父母,一对很普通的中年夫妇,朴实无华,浑身充满辛勤和岁月的痕迹,除了跟司屿一点也不像之外,和寻常人家的长辈别无二致。 闲谈中,晏宁得知夫妇俩开饭馆的,就在影视城附近,因为司屿爆红的缘故,已经很久没去过,请了人在打理,细问之下,就是拍戏的时候司屿每天带他去吃的那家,原来兜兜转转,还是照顾了自家生意。 不得不说,味道是真的不错,又听说司屿的厨艺得到夫妇俩的真传,晏宁开始期待起晚上的大餐来。 可惜好景不长,傍晚的时候,莫致山突然来电,告知众人一个惊人的消息,《梦徊清野》抄袭了他们的宣发方案,为剧中男主和五个男配开启打投,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