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自己的妹妹吗？！》 第1章 离婚 “我可以接受你们离婚，但是，小霓必须留下来。”寂静得像要窒息的房间里，一个小男孩紧紧拽着怀里的女孩的衣角，眼圈红了一大片，声音也有些气息不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女人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心里堵得发慌，她也不是非要抛夫弃子，但是婚姻这种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和不合适的人过一辈子会让自己抓狂一辈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和眼前的这个刚满十岁的儿子解释，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让他明事理些，只好耐着性子说下去。 “小延，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妈妈相信你能明白。妈妈和爸爸不合适，打算离婚，你跟着爸爸，以后有事没事也是可以来找妹妹玩的。妈妈知道你舍不得小霓，但是如果爸爸妈妈只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而委曲求全在一起，对咱们以后的生活也只是一种敷衍。你说对吗，小延？” 明延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将落未落，怀里的小女孩突然不安地动了两下，抬起头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那双眼睛和他分明有几分相似。他有些委屈地抬眼向侧面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望去，眼神里是哀求和痛苦。 男人也有些无可奈何，身子往沙发上挨近了些，沙发瞬间陷了下去。 明延不死心，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那你们离婚就离婚，别管我们，我和小霓两个人一起生活。反正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你们天天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和小霓，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这番话显然戳到了夫妻俩的痛处，女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男人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但是却没有半分话可以用来反驳。这些年两人确实忙于工作，疏于对孩子们的照顾，平时加班忙起来的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能露个面，孩子能这么生分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小延啊，爸爸能理解你很渴望亲情，你把所有对亲情的渴望都寄托在了小霓身上。可是你知道吗，小霓她才三岁，她要是以后都生活在这种压抑的家庭氛围里，会对以后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你能明白吗？爸爸妈妈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所以才决定离婚的。你是哥哥，你不能这么任性，你得为妹妹想想。” “可是你们之前那么多年不是都过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非要离婚？”明延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了，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怀里的小女孩费劲地伸着肉嘟嘟的小手想要帮他擦擦，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对，他是哥哥，他得为小霓以后考虑，他也不希望小霓以后生活在这种亲情缺乏的家庭里，可是每当他想起“家”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浮现的都只有小霓这张软绵绵的小脸，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喊着“哥哥”，他是哥哥，他是哥哥啊，要是离开小霓了，他就不再是哥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还每当哥哥的那些年，他是怎么度过的。一个人冰冷的房间，没有半点人情味，无聊了只能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看书，饿了只能随便翻点东西填。他一开始还会期待父母回家，期待越高失望也随之而来，他被拽进了一个循环的深渊。 女人心里也明白两人对于儿子的亏欠，她和丈夫各自开了个小公司，结婚这么些年几乎没什么交际。后来生了明霓之后，两人商量着得把重心往生活上多迁移些，结果这却爆发了夫妻间的矛盾，一直以来隐藏在举案齐眉下的虚伪表层分崩离析，大吵小吵不断，两人都开始找借口不回家，对于亲情的淡漠让家庭变得没有半分温情，最后两人被迫坐下来好好谈谈，而他们给出的答案就是——离婚。 “小延，”女人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妈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了，反正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也没有回头路了，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明正，你以后照顾好小延，我也会照顾好小霓的，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错觉。” “嗯，我明白，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好聚好散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云淑，希望你以后能遇到真正合适你的另一半。” 明延听到这里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泪水胡乱地打在脸上，呜呜咽咽地喊着不要。 他的反抗并没有得到重视，他眼睁睁看着怀里的明霓被明正拽着拉了出来，他听到拉拽中明霓吃痛地惊呼了声，担心明霓受伤，只好不甘心地松了手，即使这样，他还是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父亲，像一头受困的小兽。 明正的手搭在明霓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往对面推了两下：“小霓啊，到你妈妈那边去，以后乖乖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那哥哥呢，”明霓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两眼明延，“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哥哥和爸爸在一起，你以后想爸爸和哥哥了随时可以回来看我们，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 明延坐在沙发上，有些漠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双眼失焦地看着前方。眼前似乎变得虚幻，声音也像潮水涌来般模糊不清，他只看到小小的明霓朝他跑了过来，掰开他死死攥紧的拳头，在他掌心塞了颗糖，然后云淑高挑的身影靠近，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就这么踏出了门槛，他的心也越坠越……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不好，是中暑了吗？”收银台一个漂亮的女孩快步跑到他身边，礼貌地搀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正想要把他扶到休息处休息一下时，却见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谢谢，我没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吧。” 女孩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声音极具少年的干净清透，又隐约透着些沙哑，很是好听；配上眼前这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颊，莫名地让人脸红心跳。 “哦，好。”女孩镇了镇神，耳尖微微有些泛红，恨不得下一秒就打开手机给闺蜜分享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但她还是强装镇定走回了收银台。 这是一家位于沅城市中心的一家连锁蛋糕店，地处闹市，附近下到幼儿园，上到大学，无一不有，女孩就是对面沅城大学的学生，目前正在蛋糕店兼职。平时生意好得不行，但是今天却格外冷清，大概是附近举办的美食节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吧。 女孩悄悄地把手机藏在收银台的抽屉里，压抑不住心里激动雀跃的心情，飞速地打着字：“速来，这里有你喜欢的那款。”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孩，然后就看到他迅速地夹了几块蛋糕，走到收银台，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麻烦帮我包一下。” 走出蛋糕店，外面的燥热立刻铺天盖地袭来，刺眼的阳光晃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明明已经是九月月底了，南方的热意却不减半分。 明延提着几盒蛋糕，脸上的笑容是掩盖不住的好心情，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他一下完课就急不可耐地赶到蛋糕店，挑了几块明霓爱吃的蛋糕，打算今天把明霓接到自己在学校外租的房子去玩。他租的房子离学校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三室一厅，还专门腾了一间给明霓布置好了当她的房间，虽然明霓每天都得回家，肯定是住不了的。 父母离婚后，明延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越来越理解父母当时的决定其实是很正确的，但是他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父亲离婚后几乎全身心地扑进了工作里，毕竟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个工作狂，离了婚之后反而有更多时间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也挺好的。 明延没去了解过现在父亲的公司做到哪个地步了，他只知道父亲越来越忙，他每个月的生活费越来越高，家里平时也只有自己和保姆。刚开始那会儿，他和父亲闹别扭，硬是死缠烂打要去学校寄宿，结果被父亲一口否决了，直到上了初中他才偷偷自己申请了学校住宿，先斩后奏，把他爸整的心烦不已，出于心里的愧疚，只好任他喜欢的去了，但是每个月强制要求他回家吃一顿饭。 明延现在想想，自己那个时候应该只是想逃离罢了，逃离那个冷冰冰的“家”。他旁敲侧击地和他爸打听到了明霓上的幼儿园，常常隔三差五跑到门口接明霓去玩，度过那短短几十分钟的美好时光，然后再恋恋不舍地把明霓送回家。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为了这个目的，明延也因此选择了本市的沅城大学。 他拎着蛋糕，轻轻倚靠在明霓小学校门旁的墙边，身上的白衬衫闲散地贴在皮肤上，显出少年的张扬与青春。 看了看校门口，门口确实没什么人，抬起手腕再看了看时间，还不到放学时间，于是他掏出手机打算随便找点什么打发时间。平时他都是这么等的，这次也不例外。 “欸，明延，你今天也来了啊。”校门口的保安因为明延的一来二往早已熟识，招呼着他进来坐坐。明延没推脱，礼貌地笑着进去坐下了，外面热得昏天黑地，虽然站在树荫下还是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今天不会是来找我玩的吧？”保安赵哥笑着打趣。 明延笑了笑，顺着他的玩笑说下去：“那可不，找赵哥玩，顺便再接明霓。”一想到明霓要是在场听到这话，肯定得气得拽着他的胳膊摇，然后气鼓鼓地说他是坏哥哥。 “你家明霓还没回家啊？”赵哥有些疑惑但还是有些关心，按理说今天学校今天下午举办教职工运动大会，学生们早在午饭前就早早放学回家了，明霓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这不是还没到放学时间吗？”明延一惊，连忙追问道，“今天提前放学了？” “哈哈哈那可不，今天学校教职工运动大会，上完上午的课就放学咯，怎么，你家明霓忘记和你讲啦？” 明延松了口气，既然提前放学了那大概就是早早地回家了，毕竟自己这些天忙社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前任社长毕业后硬是要把社团的事情禅让给他，本来社团人就不多，明延推脱了几次最后还是妥协了。这几天忙着招新，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接明霓去玩了。 “那应该就是自己回去了吧，”明延笑着圆场，“让哥哥这么担心，看我回去不收拾她。” 赵哥也跟着笑了几声，见明延打算走，刚准备说点什么留下他和自己聊天，突然保安室的后门突然被开了条缝，然后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一个只穿着褂子的男人浑身汗洗澡似的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把手上的羽毛球拍往角落一扔，然后张着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妈的热死老子哩，打个羽毛球打得一肚子气！外面晒的要死，太影响老子发挥了！” “哎呦，老孙，输了你还不服气呢，要不是我没去参加，不然你还得往后排呢，怎么着，输的太惨了？” “哎呦喂，甭提了！”老孙随手抓过桌上的文件夹，呼呼地扇着风，“哎，这不明延小兄弟么，你得多吃点啊，我瞧着你弟都比你高不少呢。” “我弟？”明延疑惑地抬眼望去。 “对呀，刚不是来接你妹么，比你高不少呢，要不是我刚刚问他大几的，我真以为他是你哥呢，而且你们两兄弟还真是长得不像呢，你和你妹长得比较像一些……”老孙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注意到明延骤变的神情。 明霓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哥哥吗？！ 难道是表哥？明延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母亲是独生女，无兄无弟，这个表哥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孙哥，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明延压下心里焦虑的躁动，冷静下说道，“我没有弟弟，明霓可能被骗走了。” 第2章 打架 保安室里炸开了锅似的乱作一团，赵哥忙着调监控，老孙苦思冥想了半天，这才大差不差地描述出了那人的外貌特征，明延听着老孙的描述，注意力有些涣散，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思索着明霓可能会被带去的地方。 结合老孙提供的线索，明延终于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个差不多的形象，一米八五左右，长得挺帅的，身上穿着黑色的卫衣，明延更加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哎，明延，你先给你家明霓打个电话，她不是平时都带着电话手表吗，看打得通不。”老孙招呼着明延，心里还存着侥幸，说不定只是小孩子玩性大，和朋友出去玩忘了和家里打招呼了呢。 明霓的电话手表还是明延给她买的，为的就是能够随时联系上她，平时来接明霓的时候他都会给她发条消息，让她别跟陌生人走，乖乖等哥哥来接她。今天来得仓促，一时之间竟忘了，等拨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电话手表早就关机了。 明延头痛欲裂，勉强着摇了摇头：“她电话手表显示没电了，打不通。电话手表定位显示的最后位置在SOYO国际商场，我先去那边看看，这边就麻烦你们了，有什么最新消息拜托直接联系我，赵哥、孙哥。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赵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路上当心点，别着急忙慌到时候出了啥事。凡事都得往好处想，你家明霓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实在不行咱们还能报警，都来得及的。” 明延叹了口气，点点头：“但愿如此。” 他一路狂奔，不敢停留半分，SOYO国际广场离这里并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比起打车跑过去反而更加省时间。 一路上他都心烦气躁，脑海里闪现着明霓的一笑一颦，她紧紧拉着自己的小手，抱怨着今天老师又拖堂，嘟囔着要让哥哥带自己去吃蛋糕。小孩子的烦恼就是这么简单，明延总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小孩治愈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他们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吗？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不能接受明霓现在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他不能允许任何一个人动明霓一根指头，要是被他抓到了，他定要剜掉那人一层皮！ 炽热的日光透过道路两边茂盛的林间，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眼前就像光怪陆离的幻灯片闪过，他感觉闷热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是说不擅长运动，但是三十多度的大热天的顶着这样的烈阳，他很快就有些气喘。汗珠打湿了发丝，一缕一缕地贴着额头，他放慢脚步，有些难受地拉起领子扇了扇。 这么热的天，要是小霓被欺负了怎么办？那个混蛋到底有什么目的，竟然狠心这么对一个小女孩，小霓才九岁啊，这么容易受骗的年龄，那混蛋就不会愧疚吗？！小霓一向安全意识不低，这混蛋一定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诱拐了小霓！ 人渣！垃圾！ 明延恶狠狠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原本和气俊秀的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焦躁与红晕，路边不少人都被吓得绕道而行。他没时间去顾忌外人的眼光了，明霓的电话手表定位没那么准确，失联就发生在这附近！ 他绕着SOYO国际商场外搜寻了一圈，毫无收获，抬起脚准备进商场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铃声，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是赵哥和老孙打来的。他正准备拨回去的时候，电话又打回来了，赵哥的声音顺着电流的声音传来，有些失真。 “哎！明延啊，我就知道你现在肯定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刚刚我和老孙找到监控里的那个人了，我已经把图片发你手机上了，你先看看，这样找起来才方便嘛。” “嗯，好。谢谢……赵哥，谢谢。”明延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不去颤抖，他从心里感谢这两个大哥对自己的帮助，要不是他们，自己现在也不能这么快冷静下来。 “没什么，你继续找，要不要我和老孙过来帮你一起找？”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吧，那个混蛋跑不了的。” “抓到那个滚蛋了也千万别冲动啊，动手动脚惹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平时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都成熟稳重，一遇到你家明霓的事情就六神无主。”赵哥叹了口气，“该说你是傻还是什么呢，总之你也真是个好哥哥……” “赵哥，谢谢你们。我先挂了。”明延其实后半段压根就没听清楚，只能匆匆回了句然后挂了电话。商场外人声鼎沸，店铺门口音响嘈杂的电流声和叫卖声混着热气刺激着他的五感。作为沅城最大的购物中心，又位于大学城附近，工作日的人流量也很大，在这样一个地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他根本就没心思去想找不找的到，找不到他也会找到！ 他一开始甚至动过心思要不要拉下面子去联系母亲，让母亲派点人一起帮忙找，但是这就意味着母亲将会得知，自己这些年一直偷偷联系着云霓，想到这里，他只感觉有种莫名的难堪。 他咬紧了嘴唇，渗出了鲜血都浑然不知，靠着商场的外墙打开了手机。赵哥也很尽心尽力，一连发了好几张图片，有正脸也有侧脸，这人个挺高的，这么热的天还戴着个黑色兜帽，一看就鬼鬼祟祟不是个善茬。学校监控的像素也太差了，他把手机凑近了也没能看清那人的五官。 他熄了屏，随手把手机塞兜里，然后考虑着是从南门进还是西门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甜甜的带着些稚嫩。 “好累啊，我的脚都走痛啦，我想回家了……”这声音明延再清楚不过了，这不是他妹妹是谁？！ 抬头循声望去，一个戴着黑色兜帽、身材健硕的男人正微弯身子，隔的有些远看不清细节，但是他此时拉着底下小女孩的手，一步一步往停车场走去。 小女孩身上穿着黑白搭配合身的校服，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丸子，经历了半天的颠簸有些摇摇欲坠的征兆；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一脸疲倦，要是平时的话明延一定会打着伞替她遮太阳，他可舍不得明霓被太阳暴晒。 此时他心跳骤停，紧接着狂跳起来，压抑不住的怒火快要把他点燃了，他狂奔起来，又惊又喜，生怕眼前是一场海市蜃楼，下一秒就会消失殆尽。 不能让他们上车！上车就更加难追了！还能不能找到都是个问题！ 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那人背后，此时要是拍照都得留下一串残影。明霓转头还没叫出声，身边的男人就被哥哥一把揪住领子压倒在地，她则条件反射地退到了一边。 马路被晒得滚烫，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明延先发制人，他跨坐在男人身上，眼底一片阴翳，长时间的压抑和担忧让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几拳下去，底下男人的嘴角渗出了些许鲜血。 “你敢动我妹妹？！我要让你后悔这辈子……！混蛋！混蛋！混蛋！”明延越想越气，越骂越冒火，每一拳泄愤一般，都是真真实实不遗余力地打在肉上，不敢想会有多疼，“……混蛋！王八蛋！我揍死你……” 旁边叽叽喳喳围了一圈人，议论纷纷，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有的甚至还举着手机在拍。明霓终于缓过神来，又尴尬又害怕，她的声音都在抖，带着些哭腔：“哥哥……别打了别打了……回家吧……你误会了……” 明延后知后觉才理解到明霓话语的意思，心下一软，大脑充血让他此时反应都慢了半拍，他愣了愣神，想扭头安抚下明霓，毕竟他不想让明霓被哥哥吓到，本来打架就不能算个好榜样哥哥了。 也真是这一瞬间的愣神让男人有了可趁之机，他挣脱了钳制，一把死死拧住他的右手腕，然后敏捷连贯地抬起腿往他腰上一踹，明延吃痛了一声，正要熄灭的火苗又蹭蹭地往上涨。 他举起没被钳制的左手腕，拳头还没落下来，一瞬间只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位置交换，两只手都被他牵制住了；明延一向不饶人，尽管现在处于劣势，他还是狠狠地瞪着身上压着的这个人，嘴里不住地谩骂。 “王八蛋！你敢动我妹妹你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男人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意。明延这才有时间看清这人的长相。他长得本身就是有些薄情的类型，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看上去风流又有些残忍，眼底的阴郁触目惊心；嘴唇很薄，带血的嘴角此时正带着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身下人。 对比起这个男人，明延反而显得弱势了些。他脸颊有些泛红，头发在打斗中蹭得凌乱，汗湿的衬衫上沾着不少尘灰，跟着呼吸凌乱的节奏起伏，狼狈得不行。 明延恶狠狠地挣扎着抬起上半身，没轻没重地撞了他一下，男人闷哼一声，两人的距离还保持着一个极近的距离，然后他听到了男人与外貌极具反差、冷漠的声音。 “是你先动手的，你可得好好挨着啊。” 明延没理会他挑逗的废话，两人继续不要命地扭打在一起，明霓细碎呜咽的哭声没能让争锋相向的拳头迟疑片刻，明延感觉脸上好像破了不少皮，暴露在空气中正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渗出了不少鲜血；眼前被热气蒸得越发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如潮水般退散开来，好像下一秒就要…… “住手！别打了！都给我停下！”一声中性十足的喝止宛如晴天霹雳般响起，两人动作都慢了下来，然后三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上前拽着他们的胳膊拉到路边，两人都出奇地配合，没人挣扎。 “……都冷静点！给我都带回去！” “……底下这个好像晕过去了！” 第3章 保密 季晏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和别人打架，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人昏过去了，不是被自己揍的，而是中暑晕过去的。 他从小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小时候脾气差得不行，几乎是一点就着，上了高中之后反倒收敛了不少。仗着自己家底优越，叔叔一家又对他宠溺有加，下手从来没轻没重，每次都留着堆烂摊子给他叔收拾，他叔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两句后便再没后续。 他本来是和他叔叔一家住在临市，要不是他爸嚷嚷着让他报沅城的大学，他没打算回这的。毕竟这个城市没给他留下什么刻骨铭心的痕迹。为什么和他叔叔一家住一起？这话就说来话长了。 他们季家的产业渗透社会上的各个方面，大部分都掌握在他爸手上，前景发展极具战略性，总部就设在沅城。沅城是他爸的家乡，他爸对于家乡有种莫名的执念，但是他没有。他受不了他爸唠唠叨叨的性格，于是只能躲到他叔叔家，在临市度过了小学到高中的那段学生时光。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爸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教育方针有问题，还是得一家人团团圆圆才行，于是以生活费要挟他考沅城大学和家人“团聚”。如果只是这样还是威胁不到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的，毕竟他叔叔家也不可能养不起他。可是没想到他爸竟然已经提前串通好了他叔，当他叔叔和阿姨一起苦口婆心地来劝说他的时候，他两眼一闭，行吧，不就是回去么？ 他磨蹭到开学才到了沅城大学，还是司机胡叔帮他一起搬的行李。叫苦不迭的军训结束之后，他才抽下空回家，打算和他爸打个招呼。这才得知他爸交往了个对象云阿姨，发展良好，都已经开始同居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他爸不是那种分享欲强的人。他妈去世得早，他没什么记忆，但是还是莫名有些伤感，不过好在这个云阿姨人很不错，温柔和善，而且还料理得一手好菜，听说原本还是他爸的合作伙伴，原本开的那家小公司也被他爸收购了。 事发突然，他爸也没料想到他会今天来，压根没给他腾出时间，之后又有一场很重要的商务会谈。于是他爸大手一挥，委托他去接一下云阿姨的女儿，用他爸的话来说，这以后就是你妹妹了，你小时候不是老是抱怨着没个兄弟姐妹吗。 云阿姨笑得温柔，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就更添几分风情，眼角微微上扬，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依旧光彩照人。他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硬是没说出口。 看了照片之后，他反而对这小女孩印象不错。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乖顺的双马尾，眼神茫然地看着镜头，嘴角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她的眼睛和云阿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答应下来之后，他有些烦躁地转着手里的车钥匙，开车去了他爸发的幼儿园位置，去接这个自己所谓的“妹妹”，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么麻烦的事呢，也许是对像云阿姨这么温柔的人，说不出拒绝的话吧。 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 他本来还担心这妹妹没那么听话，到时候不肯跟着他走怎么办，没想到刚见到小女孩，小女孩就认出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和云阿姨的一样漂亮，但是里面折射的是天真不染纤尘的光彩。她兴奋地抓着他的手臂晃呀晃，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动物。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晏云哥哥啊？你回家了吗？” 他低下头，心里的郁结灰飞烟灭，勾住小女孩的小手，轻声细语地说道：“对呀，你怎么认识我呀？” “爸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了！你长得好帅呀。”小女孩一脸崇拜地仰头看着他，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心里有些无奈又好笑，看来这小女孩接受能力挺高的，这么快就能接受自己妈妈的新对象了。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为人兄的自豪感。 “今天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然后再一起回家。” “好！我想吃蛋糕！” 一路上一大一小聊的火热，他很快就知道了小女孩叫明霓，今年九岁，而且他爸和云阿姨也已经在一起五年了，难怪关系这么稳定，下一步可能就要谈婚论嫁了。 在车里开着空调没什么实感，下了车才知道这天气真是热得要命，刚吃完蛋糕小女孩就翻脸不认人，嚷嚷着要回家。他无奈地牵着小女孩，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高温让两人都有些恹恹的，他感觉有点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后颈突然一紧，他立刻清醒过来，来人动作之迅速让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应对。耳边呼过劲风，后背就这么结结实实、毫无防备地冲撞在晒得发烫的马路上，钝痛袭来。 他皱了皱眉，抬眼望着身上跨坐的男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但是这举动哪有半分正常人的样子？眼睛莫名的有些熟悉好看，此时正被暴戾的情绪侵染着。 本来他刚开始是不打算还手的，主要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但是等拳头真真切切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心里火气突然以燎原之势燃起来了，他也顾不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门道，直接翻身把那人压在底下，一时间的气血上头让他丧失了判断的能力。 竟然打老子脸！他从小到大最爱惜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这张脸虽然没给他捞到半个对象，但是带着出门多有面啊！ 底下的人也不是个好惹的货，挣扎着要反击，却被死死钳制在身下，只能不停地冲撞，下一秒就要鱼死网破一样，只不过力气越来越衰弱…… 等到警察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底下的人已经两眼一闭了，他心里一慌，不会真给人打出什么毛病了吧？ 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他爸一向行得正坐得端，对他百般挑剔。好不容易上了高中之后老实了不少，结果还没让他爸改观呢，又发生了这档子事。他爸知道这件事不得打死他？ 他靠在派出所的椅子上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平静下来之后身体的感官才开始归位，刚刚打架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只是简单的贴了个创可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烦心事接二连三地涌来，他此时头痛欲裂，后悔不已。要是能更冷静点就好了……不过这也不是他先动的手，自己只是…… “晏云哥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季晏云抬头望去，这个刚见面不久的妹妹还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身边，眼圈发红，紧紧攥着自己校服的裙边。 “嗯？”他有些不耐烦地扭头看了一眼，神情难掩暴躁，小女孩缩了缩，声音带着点哭腔。 “对不起……我哥不是故意的，他脾气一直都很好的……你能不能原谅我哥啊，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哥？”季晏云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后知后觉地问道，“你表哥？” 刚刚打斗中好像确实有听到过什么“我妹妹”“我妹妹的”的喊声，不过他那个时候没太听清，现在倒是对上了。 “不是，是亲哥。”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呀……” 季晏云皱了皱眉，亲哥？难怪那双眼睛那么熟悉，不过好看就免了吧，像个疯子一样，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实在是让人生不出半点好感。但是眼前的小女孩却让他生出了些怜悯的情绪，他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小女孩，伸手理了理小女孩凌乱的头发。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哥，妈妈和爸爸要结婚了啊……”小女孩抹了抹眼泪，“哥哥要是知道我们又组成了一个新家庭了会生气的。” “生气？他是小孩子吗？他这么大人了，生的哪门子气？怎么比你这个妹妹还不懂事？”季晏云每问一句，眉头就收紧了一分，他是越想越不明白，这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么任性妄为的，甚至还要自己的妹妹来为他操心！季晏云自认没有兄弟姐妹可能不太清楚这之间的亲情与练习，但是通常来说都是反着来的吧？！ 明霓委屈地摇了摇头，不想让他接着说下去了：“哥哥也有自己的苦衷的……你就答应我吧，晏云哥哥。” “行吧行吧，我听你的好了，不过不能再有下次了，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哥打得报废。” 报废？！明霓小小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机器人滑稽地散架的场景，莫名有点搞笑，但是现在的场景实在是笑不出来，她只好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哎，你说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哥，你说你晏云哥哥是不是比他好多了，又大度又善良，最主要的还是长得帅。” “才不是……”明霓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着制服的民警就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小伙子可以进调解室了，你仇人醒了。哎，你说你们这是什么苦大仇深啊，两人打成这样让小孩子看笑话。” 季晏云不置可否，反而有些难堪，起身跟着要进去。 “哎，小妹妹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好吧，他们马上就会出来的，别乱跑哦。”民警笑眯眯地摸了摸明霓蓬松的小丸子头，安抚着让她坐在过道的长椅上。 在民警的带领下刚走到调解室门口，季晏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仇人”。他背靠着过道上的白瓷砖，身形挺拔劲瘦，脖颈上还有不少打斗中蹭下的红痕；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没有半丝血色，应该是刚醒没多久；脸上贴着不少创可贴，发丝凌乱地扬在空中；但是一见他过来，目光便像刀锋般剜了过来，那目光没有半分温度，甚至有些冷漠和愤恨。 他反正是怎么也不能把这三人联想到一块的。 刚见到明霓的时候，他心里感慨着血缘关系的强大，那眼神里的神似让不知情的人都明白她们的关系；但是现在见到她哥哥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这血缘关系也不过如此嘛，是变异吗。 “不准瞪啊，不准瞪啊，好好坐下，配合我们的工作。”他本来也想好好回敬一下这人的，怎么能有这么惹人讨厌的人存在？但是一听到民警的劝诫只能悻悻地坐下了，心里多骂了他八百遍。 “仇人”也乖乖坐在了他旁边的那个空位上，只是眼睛还是状似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瞟，带着些探究和嘲讽的深意。他很不自在地把头别了过去，压抑着自己暴躁的情绪，心里恨不得抓着他再打一架。 “好了，好好讲讲发生了什么吧。姓名年龄，谁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