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综］谁是真情侣？》 第1章 心动 阴云挤占天幕，浓灰模糊日光，细雨绵绵而落，路上行人匆匆。 方意行加快脚步，眯着眼走路，雨珠簌簌从他的睫毛落下，脸上留下细微又冰凉的水痕。 雨逐渐大了。 他把卫衣帽子朝脑袋上一扣，将被冷得发白的双手揣进兜里，迈开腿猛地跑起来。 雨水碎在他的衣上，黑衣变得更加暗沉，他在雨中穿梭，直至到达目的地——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 走进店里，雨水被隔绝在他身后，不少路人还在匆忙赶路。 “呼——” 他摘下帽子，松了口气。 幸好腿长跑得快。 “叮咚。” 消息提示音响起，方意行掏出手机查看。 【曲英：到了没？】 他按下语音输入键，边走边说：“到了，你来门口接我吧。” 一阵音浪朝方意行滚来。 充满动感的音乐，人群的欢笑声扫荡着酒吧内里的每一处角落，声音猛烈的仿若一巴掌抽在人耳朵上。 不过他已习惯来往于这种场所，找了个人少的地后，便靠墙站着等人。 他身着一身黑，打扮低调，沉闷的颜色却掩盖不住他修长的身形，白得晃眼的皮肤小部分暴露在外，黑白两色简单地勾勒出他不俗的气质。 一位男子大胆地上前搭讪：“帅哥，一个人？” 在这种场所，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约吗。 方意行玩着手机，头也没抬道：“我在等我男朋友。” 男子一愣，没想到对方拒绝得这么干脆。 “我不介意的。”男子上前一步抛了个媚眼，言语暗示道。 方意行诧异抬头：“爱做三儿？” “……”男子脸上的笑意快绷不住了，他决定再努力最后一把，“只是喜欢追求真爱。” “懂了，喜欢帅的。”方意行翻译道。 “神经病！”男子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你也就一般！” 一般你还找我。 方意行熄了手机屏幕，简单腹诽了一句，也不在意别人骂他，反正他经常被人骂神经病。 没过多久儿，他等的人到了。 视线内，曲英扒开一具具紧贴着的肉／体，艰难朝他赶来。 “终于来了，男朋友。”方意行挑眉道。 “阿嚏！别这么叫我。”被香水味糊了一脸，曲英揉了揉鼻子道，“我有老公了。” “啧。”一提起这件事，方意行就不爽，他还不适应好兄弟被人撅了的事实。 “你今天又跟我跑酒吧来，你对象不会吃醋吧？”方意行故意问道。 这两人刚在一起时，他可没少被怀疑成曲英的狐狸精。 “我要真跟你有点什么，哪还轮得到他？而且谁不知道你方意行对爱情过敏，清心寡欲到性无能。” 曲英十分了解自己的无性恋兄弟。 “我的身体很健康。”方意行承认自己很难心动，但拒绝被认为养胃，“只不过谈情做／爱对我来说，只是低级趣味。” “是，你只爱赚钱。”曲英朝他招手，转身带路道，“走，带你去打工。” 这话说得对，钱才是我的小情人啊。 方意行赞同此评价。 他跟在曲英身后走着，二人经过舞池，吧台，走至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门外。 “乐队的人就在里面。”曲英替他把门打开。 方意行走进房间，只见几位年经人对着镜子正画着诡异的妆。 呔，妖精！ 他朝众人点头问好：“你们好。” “你是水星？”一个涂着紫色眼影，扎着小辫的人问道。 “是的。”方意行点头。 水星是他给自己取的酒吧艺名，他出来卖艺时就用这个名字。 紫色眼影男没再跟他说话，对着刚进来的曲英说：“他看着不太符合我们队伍的风格啊，今晚让他来当主唱能行吗？” 如果你是说外表风格的话，的确有点不符。 方意行盯着一位头发染着绿色，竖直坚／挺的兄弟看，琢磨发型师是怎样雕琢出这般歹毒的发型的。 头上为什么能长草？ “鸡哥，相信他，他是专业的。”曲英眼神坚定，拍了拍方意行的肩膀道，“唱功一流，能驾驭各种风格，不管是抒情乐，爵士乐，摇滚乐，就连你们这种怪……酷的风格他都能掌握，甚至连唱小黄歌，他都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我这么厉害？ 方意行转移视线，直盯着曲英。 “对吧？水星。”曲英冲他挤眉弄眼道。 方意行迎上鸡哥的目光，坦荡一笑：“小意思。” 工资还没到手，他可不能白跑一趟。 本来他在家中待得好好的，却接到曲英的电话说一支乐队的主唱拉肚子，现在急需一人救场，所以才不辞辛苦，大老远地跑到这来——他要赚钱。 鸡哥明显也没有备用人选，否则也不会拜托曲英这个夜店熟客帮他找人。他犹豫再三，最后咬牙点头道：“行！” 他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道：“水星你加我个WX，我把歌曲发给你。” “表演时，舞台前的一块小屏幕会滚动歌词。距离演出还有几个小时，你先待在这儿熟悉一下我们的曲子，我们也好跟你磨合一下。” “好的。”方意行拿起手机一扫二维码，添加了鸡哥的WX。 “给我钱？”鸡哥念着屏幕上显示的WX名。 “是的，给我钱。”方意行点头承重复道，眼神暗示鸡哥。 快给我发工资。 “这是今天晚上一半的钱。”鸡哥给他转了一半的费用，“剩下的演出结束后再给你。” 【鸡哥威武】向你转账100元。 “没问题。”方意行几乎是在消息更新的一瞬间就接受了转账。 “不过你的形象还需要再改造一下。”鸡哥皱眉道，“太素了，与我们队伍狂放的风格差太远了。” 素点难道不好吗？ 方意行咬牙道：“得加钱。费用高低根据化妆程度而定。” 这样他才能忍受妆容的折磨。 见人不太起情愿，鸡哥也没太强人所难。 “就简单涂个口红，抹个眼影怎么样？” 这倒是简单，方意行也不好收太贵的费用，给出了报价：“十块。” 鸡哥刚才转钱时的大方气质一消而散，开始讨价还价：“五块。” “十块。” “五块。” 曲英没眼看，他不明白几根烤肠的价钱为什么值得被两人如此争论。 “八块。”方意行退了一步。 “成交。”便宜了两块，鸡哥也很满意，他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方意行握了上去。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破房间里莫名和谐的气氛，众人把视线转向声源处。 曲英朝众人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 房间里只剩下今晚要演出的人，方意行左看右看道：“化妆师呢？” “我就是。”鸡哥拉开一张椅子，招呼方意行坐下，“节约经费。” 方意行对他勤俭节约的想法很是赞同，但当自己要成为他化妆技术的牺牲品后，心中悲凉万分。 “你喜欢什么颜色？”鸡哥抓过桌边的化妆包，展示在方意行面前。 方意行一扫鸡哥的紫色眼影，暗道：反正不是紫色。 “裸色。” 这个颜色挺安全。 “没有。”鸡哥看着他道，“我觉得你适合黑色。” “为什么？”方意行问道。 “看着酷酷的。”鸡哥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而后又补充道，“而且你没有演出服，一身黑只适合涂黑色，其他的太艳丽了。” “哦。”方意行收了人家的钱，便听从了鸡哥的安排，任由他在自己的脸上涂画。 “诶，你嘴唇还挺嫩的，一画就上色。”鸡哥画着画着突然道。 “不给亲。”方意行眼神瞥向他道。 “……我是直男。”鸡哥听见这话，口黑一抖，差点在他的脸上划出一条线。 “那我安全了。”方意行收回眼神，“鸡哥快画吧，我怕你真亲上去了。” “行。”鸡哥叹了口气。 由于妆容简单，鸡哥没花多少时间便搞定了。 方意行看着镜中自己浓黑的嘴唇和眼皮，忍不住笑了：“诶，我没眼看了。” 他看起来像是喝了一斤毒药。 “瞎说，分明挺帅的。”鸡哥把头凑近镜子，“终于有了一点我们乐队的风范。” “中毒颇深的风范吗？” “你嘴真欠。”鸡哥指着他说，“怎么不舔下嘴唇把自己毒死。” “我拿到工资后再把自己毒死。”方意行回答得很快。 鸡哥受够他了，推了推他的肩膀说，“快听歌吧，唱太烂了我就不给钱了。” 方意行点开手机屏幕，戴上耳机道：“那可不行。” —— 曲英拿着电话走到卫生间，刚抬脚迈入里面，等待他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向他打招呼。 “你好，曲先生。”一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性冲他微笑着。 “下次约个好点的地方谈话好吗？”曲英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不，没有下次了。” 这人也太执着了，几次三番地邀请他参加什么综艺节目的面试。 “别这么说嘛，曲先生，你还没同意我的邀请呢。”眼镜男顿时愁眉苦练。 “为什么非要找我？”曲英不理解，他虽然是个小网红，但说到底也没多少流量，就算参加了对方说的节目，又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助力。 “因为你长得好看，还便宜。” “额，后面那句话可以不用说的。你们节目很缺经费吗？连嘉宾都请不起？” “是稍微有点。”眼镜男已经纠缠他挺长时间，实诚道，“但我相信我们节目会火的，曲先生你要是参加了，没准会获得更多的流量。” “我去了又不一定能被选上，而且做网红只是我的兴趣，我也不缺钱，所以——抱歉了。”曲英对他说的好处一点没放在心上。 又一次地被拒绝，眼镜男一阵哀嚎：“别啊！这样我的找人指标就完不成了！” 曲英跟他见了许多面，来往之间也变得熟悉了不少，他不忍心道：“你们的选人标准就是样貌尚佳，价钱便宜吗？” “还需要点个性。”眼镜男补充道。 曲英也是他在众多网红之中，好不容易才挑中的人选。 “那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人。” “你不能参加吗？”眼镜男不死心地问道。 “不能，所以你接不接受我的推荐？”曲英果断拒绝他道。 “行吧，他人在哪，让我看看。”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眼镜男妥协了。 “他也在夜色里，等会还会登场演出，过会儿你可以自己看。”曲英觉得方意行蛮符合对方的基本要求，便多说了几句话，“放心好了，他人帅，便宜，有个性，没准儿真能入你的眼。” “那他能同意吗？”眼镜男担心问道。 “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 曲英惆怅叹气。 “因为……他穷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心动 第2章 面试 头顶的彩灯变化着角度舞动，男男女女的面色被染得五彩斑斓，他们神魂颠倒，**横生。 躁动，灼热在夜色弥漫，直至被新的热情所点燃。 全场灯光蓦地收束于舞台，乐器不知何时安放在上。 几道身影跨步来到中央，特立独行的妆容清晰显露，但夸张的装束却莫名地融入了“夜色”混乱的氛围中。 方意行走上台，观众朝他吹着口哨。 他笑了笑，单手握住话筒，右手悬空。 “派对，开始了——” 清脆的响指声淹没在欢呼声中。 音浪瞬间爆炸般响起，热情因子在血液中燃烧。 方意行开口演唱，尽自己最大努力还原这支乐队独特的风格。 由于他是临时来凑数的，所以鸡哥今晚上选择了几首简单的歌曲表演。 可对他来说，这依然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虽然早就沉浸于激情中的观众难以察觉出表演的瑕疵，但是方意行并不想敷衍了事。 对于钱，他始终保持尊敬。 拿钱办事，就要拿出相应成果。 挥舞手臂，随性摇摆，余光时刻关注着歌词，与队友合唱，来至台下与人互动，方意行为了剩余一百块的工资将舞台实力发挥到极致。 曲英拉着眼镜男站在靠后的位置看表演，待演出结束后，对他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眼镜男扶了扶镜框，视线穿过人群，锁定身形出挑的人，肯定点头：“优质。” 目光又扫了扫对方暗黑系的妆容：“个性。” 最后，他双眼放光总结道：“他非常适合做我们节目的嘉宾！” “那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他。”曲英高兴地扬了扬眉。 又给穷鬼兄弟找了份工作。 眼镜男想了想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身价如何？” 节目组的经费可不多了。 曲英沉吟片刻后，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今天日入208。” 眼镜男大惊失色。 “208万！这么贵！？这可是顶流明星的价钱！” “208块！”曲英补上价钱单位，“他要真有这么多钱，还会搁这儿又蹦又跳吗？” 眼镜男不好意思一笑：“是我敏感了。” 作为娱乐圈人士，他对于一些特殊数字具有强烈的敏感性。 “那你还见他吗？” 眼镜男眼神势在必得。 “他，我要定了！” —— 结束了演出后，方意行费了好大劲才脱离热情的观众，回到了休息室。他刚想让鸡哥给他转账，就被鸡哥大力地拍着肩称赞道：“干得不错嘛！” “那能涨工资吗？” “不能。”鸡哥回答得很干脆，但还是掏出手机给他结了剩下的钱，“有机会再合作啊。待会要聚一下吗？” “不了，我有事。”方意行摆了摆手道。 鸡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干嘛啊，这么晚了？” 时间已过零点。 “出去当鬼。”方意行看了看镜子里的他说，“趁着妆还在。” 鸡哥沉默许久道：“滚。” 方意行麻溜地站起身，与人简单告别：“祝你们玩得开心，拜拜。” 尽管嘴上说着要留妆，但方意行一离开休息室，便拐到厕所里卸妆去了。 由于“中毒颇深”，他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脸清理干净，白皙的皮肤被纸巾摩擦得泛红。 眨了眨眼，把水珠驱散，视线刚恢复清明，一张小卡片递到方意行面前。 愣了一下后，他回答道： “不约。” “你以为谁给你递小卡片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 方意行抬头，只见曲英带着一人出现。 而卡片的主人显然正是另外一人的。 曲英笑着说：“给你找了个工作。” 他挑眉道：“还约吗？” 方意行立刻心领神会地微笑，接过了卡片：“约。” “何智先生，你好。”手指摩挲着名片，方意行打量了一下面前陌生的男人——黑眼镜，长相温和。 他客气道：“有什么事吗？” 何智暗自提气，脸上挂上礼貌的微笑，争取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想邀请您.....请问您怎么称呼？” “说真名。”曲英提醒方意行道。 方意行抬眉诧异。 看来这是个大单。 他很少直接把真名告诉客户，除非对方给得很多。 “方意行。”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好友，说出了真名。 “方先生，我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节目。” 方意行接话猜道：“唱歌吗？” “不，是综艺。”何智脸上的笑意愈加诚恳。 “唱歌综艺？”方意行又猜。 “不，是恋综。” 哦，原来是恋综啊。 方意行转头看向曲英，眉毛扭紧，指着自己道：“我参加恋综？” 说到最后，声音高得抖了抖。 “我看起来很渴望爱情吗？” 曲英被何智纠缠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何智说的节目究竟是什么形式，刚才听见他的话，内心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还是给了方意行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下一刻，何智再次发力：“节目现在还在保密中，我不能透漏太多信息。但我可以告诉方先生你——我们并不需要你跟谁真的谈恋爱，只是需要你假装谈恋爱。” 方意行看着他，有些迷茫：“恋爱还能谈假的？” 这个恋综是正经恋综吗？骗人节目吧。 “大致是的。”何智恰时送上彩虹屁，“理解得太对了！” 听到这，方意行对他的选人标准不敢苟同：“我不会谈恋爱，装也装不会。所以，很抱歉，我没兴趣。” 说完，侧身绕过何智，朝外走去。 “但你需要钱不是吗？”何智脚下未动，嘴上诱惑道：“上了节目就有钱拿哦？” “多少钱？”捕捉到关键词，方意行脚步一顿，仍未转身。 有戏！ 何智利索走至他面前，机敏地比出一个数：“这么多。” 方意行看着他摊开竖起的五指，倒吸一口凉气，可耻地动摇了。 都怪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操。 这时，曲英也助攻道：“我认识他，他是苹果TV的工作人员，估计恋综策划也是真的。” 他作为一个网红，也算半个圈里人，再加上对象也是圈里的老油条，最近也跟他闲聊过苹果TV是有个恋综策划，因此确信何智没有撒谎。 有了曲英的保证，方意行的疑心也消除了。 有钱不赚不是他的风格，况且何智也没有骗人，因此他决定约时间跟对方详谈一次。 “名片我收下了，我之后联系你。” 何智眉头微皱，嘴角下撇，做出苦恼的样子：“那请您尽早做出决定，毕竟机会稍纵易逝。” 今天他与方意行也是第一次见面，追得过紧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给对方留下了考虑的时间。 友好地朝二人笑笑，他率先朝外走去。 见人走后，曲英立马道：“你不用急着做决定，他没有其他人选了，而且刚才说得那番话都建立在你能通过节目面试的基础之上。” “这么说的话，我也不一定能被选上？”方意行将名片踹进兜里，“原来我还有其他的对手啊。” “听你的意思，你真打算参加吗？”曲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这么多钱呢？干嘛不去。” 方意行在看见何智做出手势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决定。 他是个俗人，永远会对钱心动。 —— 方意行并没有让何智等太久，第二天就拨打了他的电话。 这次谈话，证实了何智只是节目组负责选人面试的工作人员。方意行是否能成为正式嘉宾，还需要经过节目导演和制片人的面试。 因此何智告知方意行准备好个人材料，一周后参与面试。 “初试就是最终面试。”何智在电话中解释，“放心好了，与你竞争的人没几个，我们节目还没有那么大吸引力。” “听起来，你们节目的前景很糟糕啊。” “经费都花在了刀刃上，所以请人的经费就不太足了，不然也不会挑选像你这样的素人面试。不过对你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吧。” 还是块肥肉。 方意行拿着手机小声道：“该死的贫富差距。” 面试的地点恰好在方意行所在城市的商业区，在面试当天的早上八点，他便起床收拾了。 此刻，他正看着自己的一堆黑衣面露沉思。 虽然何智特意交代他收拾得帅一些，但他的衣服都是批发来似的黑衣黑裤。 颜色上没有挑选余地，他决定从版型上下手，挑了一套显得他腰细腿长的衣服，后又把稍长的头发扎在脑后，露出了优越五官。 咔哒一声，门被锁住，方意行出门了。 楼道狭窄，阶梯陡峭，墙面斑驳，青霉滋生，稍显陈旧的景致是他司空见惯的。他快速地下了楼，熟练地在不远处的岔路口打了辆出租车。 十几分钟后，他抵达了目的地。 一栋三层的建筑夹杂在两栋高楼间，表皮刷了一层黄漆，朴实无华，大门敞开，方意行径直走进去。 入目，一张圆桌摆在中央，几把椅子放置一旁，几人或坐或站，待他进来时，不少人眼神皆聚集到他身上，隐含敌意。 方意行笑了笑，走至一把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叉，神色放松。 这些是我的对手吧？ 目光扫过众人，包括他在内的人总共有四人。 一时间，四人谁都没有说话，唯有时钟摆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八点三十几时，房内的楼梯处下来了一位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人。 “面试马上开始，大家做好准备啊。”他语速很快，四个人的名字被他挨个叫出，“你们按我点名的顺序依次上二楼面试。” 方意行处于第三位。 开始被叫住的哥们自信一扬头，三七分刘海被他一拨，随后便像只斗鸡般神气地上了楼。 但几分钟后，他就耷拉着头，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看上去似打了败仗，嘴里喃喃道：“这个看脸的世界没救了，连我这般优秀的男嘉宾都看不上……” 很明显，这位选手被卡颜了。 坐在方意行旁边的人站起身，穿得花枝招展，像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摇摆着臀走上楼梯。 但这次人还未下楼，方意行就听见了二楼传来了他的声音：“我这么个性都够不上你们的眼？！呸！一群没品的家伙！” 铁架楼梯被踩得嘎吱响，圣诞树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方意行把交叉的腿分开，心中升起一丝忧虑。 这么卷的吗？ 选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脸和适当的个性？ 我有吗？ 方意行悄悄调出手机的自拍界面，看着前置摄像头的自己。 应该还行吧？ “方意行先生，该你了。” 工作人员提醒他。 方意行站起身，心中念起“五个零”的解压咒语，抬脚上楼。 不行也得上了。 —— 二楼，三人坐在一张长桌前长吁短叹。 徐乔导演右食指没耐心地敲击着桌面，左手支楞着头，面上无奈：“节目都要开拍了，人都还没凑齐，愁啊。来面试的家伙也尽是些歪瓜裂枣，愁啊。刚刚还莫名其妙挨了顿臭骂，靠啊！” 此刻一个中年男人的失意在他身上尽显。 坐在他右侧的制片人林雨低着头翻着资料，过了好半天才搭理他。 大致扫了一遍下一位面试者的资料后，她说：“没准下一位人选能了结你的愁绪。” “不要随便给他希望。”另一侧的陈思副导叹了口气道。 “只要不是绝望就好。”徐导有气无力地直起身子，没多少期盼地看向门口，“快进来吧，我的希望。” “叩叩。”短暂且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徐导懒洋洋道：“请进。” 门被打开了。 第3章 合格 方意行推门而入，入目便看见两男一女坐在一长桌前。 他点头微笑道：“各位好，我是方意行。” 随后坐在了摆放在房中央的椅子上。 徐乔不加掩饰地打量他，目光带有评判意味。 ——眉骨优越，嘴角含笑，冷感和热感并存。 ——脸，适合上镜，过关。 方意行任其打量，面上始终挂着一抹笑。 徐导低头翻起方意行的资料，看着感情状况上的“无”字，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有过恋爱经验吗？” “有啊。”方意行回答得很快，脸上的笑意更浓。 徐导看了看他，又看了资料，不知道该相信哪边。 最后，他把双手放在桌上，身子前倾问道：“不介意的话，请讲述一下你曾经动心的场景。” 方意行眼皮微敛，眼神飘忽，似是陷入了回忆，娓娓叙道： “我是一个自由音乐人，经常在酒吧唱歌，梦想拥有属于一次自己的演唱会，但那需要人气和金钱，对我而言，梦想就是泡沫，一碰就会散。 “那天恰好是雨天，我因雨势太大，没能按时到达酒吧演出，人也被困在了路上。我与一些路人在凉亭处躲雨，由于我是背着吉他包出门的，为了检查吉他是否碰到了水，我将它拿了出来。 “等雨停下的时间是枯燥的，我的动作吸引了无所事事的人，他们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仅是看着我。可等我刚确认吉他没碰上水后，有人却在我耳边说，‘太好了，它看起来没事。’ “我抬头，看见了她。她笑了笑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试一下音吧。’我正有此意，虽然吉他外表看上去没事，但我还是要保证它没有一丝异常。 “我简单地弹了一首曲子，结束后，她边鼓掌边说，‘真好听。我还是头一次见玩乐器的，你会唱歌吗？’她的眼睛很亮，目含期望，直盯着我看。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双眼吧。 “鬼使神差地，我手上又动作起来，嘴上也唱起了歌。我唱的是一首轻快的歌，词曲诠释着青涩的爱意。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首歌，我却没有唱好，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面对她的目光，我心乱了，所以才紧张了。 “我想跟她说话，可思绪一团乱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今天错过了演出，但我觉得错过了也不错。’ “她朝我靠近了几分，竖起了食指说，‘在这里，你也有一位听众，在这雨天的演唱会里，我很高兴聆听你的音乐。’” “心跳盖过周遭一切的杂音，眼前的人比万物还要生动。在她嘴角笑意绽放的那一刻，我很确信，我心动了。” 徐乔跟着他的讲述想象出画面——雨天，凉亭，一对爱意萌发的年轻人，他感兴趣地问道：“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 方意行重新直视徐导，勾起嘴角，拖长声音道： “后来啊——我还没编好。” “啪嗒。”陈副导捏着的笔掉到了地上，发出脆响。 大家一齐看向他。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继续。”随后弯腰捡笔去了。 徐乔讶异道：“……你讲这么一大堆，搞半天是骗人的。” “我们节目不就是要‘骗人吗’？”方意行把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假扮情侣之类的。” “那你是在向我证明你有演好恋爱状态的能力吗？”徐乔看着眼前姿态放松的人道，“姑且算你成功了。” 他需要的人必须具备灵机应变的强大心理素质，很显然方意行临时编造经历的这一行为完美符合他的标准。 “不过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骗人啊！我们是合法合规的正经综艺！”他大声提醒道，“我们节目的策划就是由观众来判断参加综艺的CP谁真谁假！观众也很清楚有假cp的！” 原来如此。 方意行恍然大悟：“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挑选假CP的人选吗？” 所以他这个单身人士才能坐到这里。 徐乔点头道：“现在就还差一对假CP，我们的节目嘉宾就满员了。”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的标准也不算高吧，就想找个长得看得过去的，不怯场有个性的，可找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刚来的那两个，要么长相差点，要么脾气火爆。 还是这个顺眼。 徐乔满意地看着方意行。 样貌上等，自信，机灵。 “因为经费紧张？”方意行接话道。 “如果是担心我狮子大开口地索要经费的话，那你们不用担心。”方意行挺起胸膛，“我很便宜。”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优势。 天使。 徐乔在心中默默感叹。 “恭喜你，你被录用了。”林雨制片人冷不丁地插入道。 方意行的话对她无疑是久旱甘霖，冬日暖阳。 “你这么干脆？都不需要再跟我和陈导讨论一下吗？”徐乔惊讶道。 陈副导演一言不发，研究着手上的笔。 林雨一拨黑发，霸气道：“我说了算。” 林雨是对于节目经费把控最准确的人，在挑人方面也是精打细算，而在她看来，方意行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一位。 “徐导，你都向我透露了一些有关综艺的策划了，我想你能说出这些，也不只是仅仅和我说着玩吧？”方意行胜券在握。 脑子转得蛮快嘛。 徐乔紧双手相叠，挺直脊背，认真道：“你很优秀，正是我们节目需要的人才，我们三人一致同意你参加我们的节目。” 全程未言一语的陈副导友善微笑着。 方意行得到肯定答复后，在心中小小欢呼了一下。 Yes. 徐乔：“事不宜迟，我们签署合同吧。” “这么快？”方意行说。 这不是怕你跑路嘛。 徐导不言不语，从桌上拿起合同，示意方意行拿去。 “确认没问题了的话，你就可以签字了。当然，你也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们不急。” 可他面上冷静，心中却焦急。 急死俺嘞！快签嘞！ 方意行没说话，只是低头浏览合同。 他不是傻子，早就向曲英对象打听清楚了需要注意的问题，挨字浏览完全文，确认合同没有坑，以及一期节目所获片酬为X万后，才签了字。 “好了。”他盖上笔帽，放下笔，已无反悔的机会。 “那我们就再来谈谈有关节目策划的事吧。”徐导见他签字后，暗自松了口气，节目开拍在即，他必须尽快把嘉宾凑满。 “这是我们节目的策划书，你看一下。” 他递给方意行一本微薄的册子。 方意行接过一看，念出第一页的字。 “《谁是真情侣？》策划书。” “这就是我们节目的名字？听着还蛮有悬疑味啊。”他往后翻继续看。 同时，徐乔也开始讲解道：“我们节目的基础设定，一句话总结，就是由观众判断真假CP。” “以前的市场也有过恋综，大体上都为情侣旅游或者是单身男女互选的模式。但大众已经对此类模式审美疲劳了，因此我们创新出了这种新的模式。” 四对cp，有真有假，参与每期节目秀恩爱，每期节目结束后，观众网上投票选出最有可能为真cp的情侣，相应票数转化为CP的真爱值积分，积分可累及，最后一期累及积分最多的CP可获得神秘大奖。 “但这只是节目的表面模式。” 徐乔蓦地变得阴暗。 “其实它的整个模式的设立都是为了刺激观众的讨论欲。” 他分析着，深谙获取流量之道。 “有四对CP，就会有四批CP粉，一旦她（他）们磕得上头，一定笃信自家CP为真，对家CP为假，而这样各家CP粉的意见就有了分歧，有了分歧就会有争吵，有了争吵就会有流量！ “流量可以表现为网上的声量，票数的多少，网播的数据。而这些对于节目来说，都是重要的，毕竟节目被策划出来，就是为了让流量变现。” “那观众发现CP是假的以后，不会撕了嘉宾吗？”方意行担心道。 “在《谁是真情侣？》这档节目里，假CP这个概念始终贯穿全季，观众对此一清二楚。她（他）们也知道，在我们节目里磕CP，本就是一场赌局。”徐乔沉重道。 “果然还是会被撕碎吧。”方意行叹气道。 “大概少部份人会这么干？”徐乔心虚。 合同已经签了，方意行也没法反悔，于是继续往下看。 参与节目的嘉宾同样不知道谁为真，谁为假，每期可通过游戏可获得真爱值，积分可累及，可相加于观众票数上。 “我们邀请的嘉宾里，有高人气的家伙，为了减少节目初期嘉宾们之间的票差，所以才设立了这样的规则。” 策划书大致上写着这些内容。 方意行合上册子说：“既然我是假CP中的一员，那我也有自己的搭档？” 闻言，徐乔的脸色又垮了下来，“人我还没找到，嘉宾就只差这一位了。” 脸上愁云掺淡啊。 方意行理解他的焦虑，毕竟刚才看策划书，他也知道了，距离节目开拍的时间还剩下一个月。 但为了自己的赚钱之路顺畅，也为了神秘大奖，他还是提出了自己对于搭档的要求。 “可以的话，我希望对方的演技能过关。” 他自己本就没什么恋爱经验，对于扮演假CP这件事可以说是盲人摸象，因此他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对方的语气礼貌，徐乔也不好多说什么，表面上应承道：“我找找看吧。” 方意行：“还有我的搭档是男的对吧？” 策划书上写明了综艺的定位——爱情，同性，悬疑。 光看这些词像是一群Gay们勾心斗角抢男人的故事。 “是的。”徐乔顺嘴问了一句，“你直吗？” “以前不知道，但从现在开始我不直了。” “很好。” 徐乔满意点头，他期待着对方成为卖腐精英。 就此，二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在彼此添加了联系方式后，方意行便离开了。 第4章 免费 成功物色到一位嘉宾后，徐乔上身放松地靠在椅背，抖着腿说：“现在就只差一人了。” “得意什么，继续勒紧裤腰带给我找人！”林雨一巴掌扇到他背上。 时间和资金都有限，现在还不是他能喘气的时候。 徐乔无奈地直起身：“三天！整整三天！我都要把自己勒断气儿了才找到这么一个，让我缓口气不行吗！？” “几秒就足够了。”林雨冷笑，“牛马还想多歇几口气？” 这话徐乔没法接，因为某些原因，他也不想让这节目黄了，可以说，他是自愿当牛马的。 “行吧，行吧，我这儿就继续努力。”徐乔拿起剩下的面试者资料看了起来，但越看越糟心，眉头直接皱成川字，“果然便宜没好货，方意行算是个例外了。” 而他的想法也在之后的面试中得到了印证。 当第四位面试者顶着一张与照片严重不符的脸出现后，徐乔长叹了一口气道：“小伙子，你丢失了一样很严重的东西。” 面试者一脸懵：“什么？” 徐乔拿起资料面向对方：“诚实。” 他指了指照片：“请把这个人还给我。” 照片上的人眉清目秀，来者五官大瑕。 货不对板，他申请退货。 面试者昂首展示脸蛋：“微P而已。” “微P？”徐乔又看了眼照片，然后确信点头：“超P。” 面试者无言以对，羞赧退场。 “我蒙尘的珍珠！你在哪啊！”望着面试者离去的背影，徐乔不甘大喊，“快出现啊——！” 拖长的音调彰显了他急切的心，落在林雨耳中却是噪音。 她刚想又给他一巴掌，徐乔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谁啊？”徐乔拿起手机问，来电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你好啊，徐哥。” 听筒里的声音如羽毛般轻扫过徐乔的耳朵，另其泛起一阵绵密痒意。 谁啊？这么能夹。 徐乔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请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必煜弟弟啊。”亲热的话传入徐乔的耳中。 徐乔脑海中瞬间拉响警报。 “段必煜？你找我有事？”徐乔一脸戒备，“等等，我不是把你拉黑了嘛！” “我又不会骚扰你，拉黑我干嘛，”段必煜的话很是无辜，“我只是偶尔需要徐哥帮我点忙。” 末了，他补充道：“别拉黑这个号啊，不然我上门找你。” 那很糟糕了。 徐乔深知对方的缠人功夫，隔着电话被这人骚扰还能勉强忍受，要是被找上门来，只怕是不堪其扰。 他停下准备挂断电话的手，扯了扯嘴角道：“找我干什么？” “听说你最近要拍一部综艺，而目前又恰巧凑不齐嘉宾人数，整天愁得掉头发，啃指甲，所以我决定出手相助，补上你们节目的空缺位置，还你健康的头顶和小手。” “你？”徐乔简单的一个字，充满了质疑。 “对，我。”段必煜回答得肯定。 “你不行。” “这么完美的人选就在你面前，你还犹豫什么？” 头一回遇见说自己完美的，徐乔霎时无语，半天道：“自信这点看来是你点满了。” “我是全能型的。”段必煜一点也不谦虚，“帅气，智慧，财力等也是满级。” 直率能堵住所有阴阳怪气。 徐乔只好说出拒绝原因：“你爸不会同意的。” “我没爸。”段必煜不着调的语气逐渐平静，“不需要考虑不存在的人的意见。” 徐乔为难道：“但段叔、段总！对我来说是存在的！他不是不想你进娱乐圈吗？我不敢跟他对着干啊！” “啧，真烦一老头。”段必煜在电话另一头不爽咂舌，“要不是他一直插手我的事，导致没人敢用我，我早就出道了。” 徐乔：“那你不怕他这次也插手吗？” “前几次我的事被他搞黄也就算了，这一次我特意事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要是他再做些多余的事，我就曝光一些有关他的豪门秘料，让他伪装的外壳破碎，露出丑恶的嘴脸。” 你是他亲儿子吧。 徐乔也不敢多问，哪怕对所谓豪门秘料好奇得要死：“那他怎么说？” “他说，随你。”段必煜冷笑，“他也知道自己的丑事见不得人。” “虽然是这样……但……”徐乔还是有点犹豫，不光是因为段总的原因，在他眼里，段必煜也是颗不定时炸弹，不安稳极了。 “别但是了，你也要阻拦我的影帝梦吗？” 徐乔深呼吸一口气，他害怕的就是对方这种完全不知道会说些什么的意外性。 “影帝梦？”徐乔大声冲着手机喊，“你有影帝梦，你跑到我这恋综节目里是要干嘛！” “演Gay啊。”段必煜很坦然地回答道。 “你倒是打探得清楚……” 段必煜安抚他说：“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 你做好什么准备了？交男朋友的准备？这么弄也不怕你爸生气。 徐乔想了想，还真觉得这就是段必煜的目的。 抛开段必煜难搞的身份来看，他的颜值，个性都很突出，可徐乔还是难以下定决心：“但是……” 段必煜：“我免费。” 徐乔：“！” 他再三确认道：“免费！？真的？！真的！？” 听见徐乔这副惊喜的口吻，段必煜就明白这最后的嘉宾位置，他是十拿九稳了。 “我现在姑且算是个素人吧，就不收你那点出场费了。” 徐乔果断道：“好的，你被录用了。” 他如段必煜所料一般为金钱折腰了。 徐乔笑了。 哦～他免费。 免费，真是让人舒心的二字。 “有眼光，你就等着我的出道作大火吧。”段必煜信心十足，“如有需要，我还可自行设计一下自己的人设剧本。” 徐乔委婉劝解：“额，这个到时自由发挥就好。” 反正素人的镜头不会太多。 “自由发挥？我的长处。那你就先期待着吧，拜拜。”不等徐乔话说完，段必煜就挂了电话。 “我期待个屁。”徐乔小声嘟囔。 只怕他的演技只会浮夸到了极点。 “你录用谁了？”林雨冷不丁地问。 一旁的陈副导演也好奇地看着徐乔。 徐乔挑眉道：“段必煜。” 林雨细想了一下与段家公子的几次见面。 “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虽也知道有关段家的一些事，但既然徐乔能够同意对方入选，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从她的眼光来看，段必煜是个话题性很高的人，他的性格也的确适合综艺。 陈副导欲言又止。 徐乔看了他一眼，干脆说道：“他免费。” 陈副导释怀一笑：“我没意见。” 徐乔坐回椅子上，行云流水地在《谁是真情侣？》的策划书上写字。 最后一组人选：方意行，段必煜。 ——八人，已满。 —— 结束了面试后，方意行便准备打车回家。 临近中午，来往的车辆增多，他所处的位置又位于城中心，一时半会儿的，网上叫的车也来不了，只好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等。 高墙铁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喧嚣景象一如往常，人们置身于如此匆忙的世界中，不断喘息奔跑，才能勉强赶上生活的班车，摇摇晃晃地去往明天——方意行此时却能安享着片刻宁静。 成功入选节目，他感到了满足的踏实感。 ——钱，真能让人安心啊。 如果耳边没有聒噪的小孩就更好了。 方意行余光里，一个男孩正哇哇大哭。 他可以视而不见，但并不能阻止哭声传入他的耳中。 也许是今天心情好，他尽量温柔地主动问道：“你哭什么呀？” 小孩没理他，哭得甚是沉醉。 “跟哥哥说说，怎么了？”方意行坐到他身边，耐心问。 “哇——” 在方意行坚持不懈地追问下，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哭个屁！” 方意行凑到他耳边喊。 小孩愣了一下，终于舍得转头看向变脸很快的人。 方意行又笑着说：“怎么哭了”。 小孩估计怀疑他是神经病，一时之间也不敢哭了，观察他几秒后，才抽抽搭搭地说：“我……我……烤肠……肠被狗吃了……” 狗能吃吗？ “你……你……烤肠……肠被狗吃了？”方意行笑得开心，“真可怜啊。” “怎么吃的，跟哥哥说说。” “我就拿烤肠逗它……”小孩被他模仿得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那真是活该。 “那你再去买根。”方意行指着不远处的超市，“那还有卖的。” “没钱了。”小孩又想哭了，“我妈不让我多吃，只给了我一个根……根的钱。” “那你是这是悔恨的泪水，还是被烤肠馋哭了的泪水。”方意行问。 “啊？”小孩听不太懂，好半天才说，“馋哭的吧？” 毕竟他还没吃到。 “那你继续哭吧，我走了。” 方意行拍了拍他的头，意味不明地结束了聊天。 小孩被他彻底搞懵了，他不是要安慰他吗？ 沉思了许久，小孩也没搞明白刚才的怪人是要干什么的。 但哭意被人一打岔，眼泪也掉不出来了，他又酝酿了一会，可嘴张开了几次，也还是哭不出来。 唉，不哭了。 “不哭了？”熟悉的嗓音又响起，“那这根我多买的烤肠就不给你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孩抬头心想。 “要不要？”方意行吃着一根，手拿一根。 “要，谢谢。”小孩点头。 “你敢接陌生人的东西？”方意行讶异道。 “你是个怪人。”小孩想了想，“但不坏。” “……下次长点心眼，别逗狗或者接陌生人东西了。”方意行收了张好人卡，难得好心劝告。 车辆已经向他靠近，他朝小孩挥了挥手，向路边走去。 在查看车辆消息时，一条消息弹出。 【徐导：你的搭档找好了。】 第5章 奔现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方意行是又惊又忧的。 这么快？ 这让他对于自己未来搭档的能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但想到徐乔等人俱是专业人士，眼光必不可能太差后，他才勉强愿意相信这位素昧蒙面的搭档。 坐上车后，再次打开和徐乔的聊天界面，对方已然发来了一张二维码图片，并配文道：你的CP，加一下。 我的CP？ 方意行目光在屏幕上顿了顿，有些不适应，莫名有种自己背着自己偷摸谈了恋爱的感觉。 【给我钱】：OK。 他快速地回复了徐乔，再扫上二维码，对方的名字和头像一下弹了出来。 【碧玉】 有一股良家妇男的气息。 方意行看着这人网名默想。 接着，他放大了碧玉的头像，是一只黑白毛相间，龇牙咧嘴的萨摩耶，头顶上配着四个不羁大字——狗中至尊。 但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装凶的傻狗。 发送了好友邀请后，碧玉并未马上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方意行想与对方深入了解一下的想法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时徐乔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徐乔：他是位优秀的未出道演员，应该符合你的标准。】 既然未出道，又怎么能优秀？方意行不理解。 难道对方是演技天才？ 方意行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毕竟他没有选人资格，就算有疑问也只能自己说服自己。 【徐乔：其他的信息我就不透露了，你还是自己跟他沟通吧。他的优点就由你亲自来发掘！】 看来碧玉的优点挺多，还能让我自己发掘，他应该能是个合格的搭档。 方意行安心了不少。 但这种安心在晚上与碧玉的谈话中便破灭了。 —— 晚六点，方意行正躺在沙发上正刷着手机，碧玉给他发来了消息。 【碧玉】：你好呀。 方意行快速回复。 【给我钱】：你好。 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方意行有些犹豫，脑中各种开场白闪过。 比如—— 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的卖CP流程吧！ 或者—— 很高兴能跟你合作卖CP，我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尴尬。 方意行手指敲击着手机壳，陷入了纠结。第一次聊天就要说这么背德的话题，真是让他难以开口。 虽然早上自信宣言自己必能扮演好角色，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让他久违地感到羞耻。 这钱挣得节操都要没了啊。 他叹了口气。 但碧玉显然不是个薄皮的人，在方意行还在纠结怎么开启话题时，对方已经洋洋洒洒地发来了一大段话。 【碧玉】：基于我们接下来要长期合作假扮情侣这件事，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自己的个人情况，包括姓名，年龄，职业，爱好等必要信息，以及一系列对于网友来说等于透明的信息，避免在节目上露出破绽。 【碧玉】：而涉及到个人经历，双方不便相告的事，我们可以模糊对待，不主动提起或者简单带过，双方都应有**权。 【碧玉】：至于面向大众打造的情侣故事，我们可以先定下感情的基本基调，再在上面构造故事，其中初时印象，好感阶段，暧昧阶段，告白时刻，热恋阶段，曲折阶段都是我们需要填充的关键故事点。 【碧玉】：以上是我大方向上的想法，请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 哥们，你好专业。 碧玉的一番话让方意行以为自己置身于严肃的工作会议中——尽管讨论的话题是如何卖CP。 【给我钱】：没有，你很不错。 【给我钱】：你的想法很不错。 他发自内心地夸赞对方。 【碧玉】：那我先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 【给我钱】：好。 方意行看着“正在输入中”几个字，耐心等待。 【碧玉】：我本名段必煜，年龄23，是一名小演员，志向成为影帝。 方意行同样给出了自己的信息。 【给我钱】：方意行，22，酒吧唱歌的。 俩人迈出了谈恋爱的第一步——交换姓名。 【碧玉】：你对于我们的故事有什么想法吗？ 方意行思索了一番，将自己看过的有关爱情的作品快速过了一遍，思绪停留在了他看的最后一部爱情电影，剧情他是忘了，但票价他还很清楚，一百块。 所以，他得出了个结论。 ——爱情是个昂贵的东西，穷鬼碰他要三思而后行。 这就是他肤浅的想法。 或许真爱是很美好的东西，但他并不想相信它能长久存在。父亲挥向家庭的拳头，母亲痛恨的眼神，耳畔妹妹的尖叫声，早已告诉了他这个道理。 ——昙花一现，只是短暂的美丽，最后只会剩下枯枝败叶。 但他在节目上所要做的，并不是谈场真的恋爱，所以还是尝试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方意行】：也许我们的故事可以悲伤一点。 方意行从沙发上坐起，双手捧着手机继续跟段必煜聊天。 【方意行】：比如中途分过手什么的？ 在方意行消息发过去后，碧玉的回复马上跟上。 【段必煜】：可以，我也很喜欢曲折跌宕，痛彻心扉的爱情故事，这会让我的演技更加有发挥性，适合我大展身手一番。 相比较段必煜之前还算正经的发言，现在他说的话变得有些“热血”过头，方意行敏锐地察觉到。 也许积极进取是他的一个优点。 方意行暗自猜测。 可段必煜接下来说的话，与之前他说的话有着强烈的割裂感。 他一气呵成地又发了一段长话。 【段必煜】：我们可以搞个替身梗。我偶然在酒吧遇上了肖似前任的你，菀菀类卿，我被你的皮囊迷了眼，誓要将你抓牢，弥补当年痛失所爱的遗憾。 【段必煜】：我假意追求你，送你各种昂贵的礼物，渐渐地你被我所打动，接受我的表白，却不知在我眼里，你所得到的东西都是我挚爱的替代品，每当这些物品装饰在你身上时，我眼中过去的人从来都是曾经的那个他。 【段必煜】：终于有一天，在我们浓情蜜意之时，我脱口而出了前任的名字，你大失所望，大发雷霆，大声质问我，我被你纠缠得心烦，将真相告知了你，你伤心欲绝，我们也分了手。 【段必煜】：这是分手的前因，怎么样？ 方意行深呼吸一口气，再三看了几眼消息，终于确认了段必煜不是在开玩笑。 我果然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点按屏幕，他给出了答案。 【方意行】：你吃了几斤狗血小说啊？ 他错了，他不该提前对这人卸下防备，认为他是一个可以沟通的正常人，以致于精神猝不及防地受到了狗血故事的冲击。 【方意行】：要按这故事发展下去，我还要跟你个渣男复合。 【方意行】：真是太贱了。 段必煜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又发了一条新的消息。 【段必煜】：我也可以当替身。 方意行直接一条语音发出。 “赶紧把你脑子里的狗血倒倒，脑浆都被稀释了。” 请原谅他脾气不是太好。 段必煜点开语音听了起来，冷淡又带有嘲讽的话令他眉眼弯了弯，还吹了声口哨。 “声音还挺好听。” 他显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他回复道：“上节目也是需要节目效果的，很明显，走这样的路子，会让我们吸收一大波关注度。”他话语一转，又道：“不过，要是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另想故事就是了。” 他进退自如，很擅长在他人底线来回跳跃。 听见段必煜带着笑的声音，方意行暗道声如其性，仿佛能幻视到他没个正形的样子，但自己先出言不逊，还是冷静下来跟人继续说话：“我上节目不是为了要关注度，所以这个狗血故事你还是留在自己心中回味吧。” “那请问你是为了什么呢？”段必煜有些好奇，怕对方觉得自己提问太冒昧，又解释道：“我算是为了名？还有为了气某个人。” “为了钱。”方意行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可以！我为名，你为钱，我们一起做一对俗人夫夫！”段必煜觉得他俩很适配。 接着，他压低嗓音，缓缓出声：“就让我们的‘爱’骗过所有人吧。” 方意行：“……” 入戏好快，私下里就把夫夫啊，爱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真是没有一丝羞耻心。 他一时没有回答对方，过了一会儿，才说，“恋爱经历都没有想好，还是别说大话了。” “距离节目录制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编造好这一切，”段必煜看了眼空旷的屋子，冷清的氛围丝毫未变，他有些待腻了，“而且在这一个月里，我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做，会一直闲散在家。” “隔着手机说话，我们始终会有距离，电子设备可不能传递人的温度，展示人的鲜活。”他暗示道。 “你的意思是？”方意行大致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结束‘网恋’，我们‘奔现’吧。” —— “你要去见网友？” 方思益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话的方意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没听错吧？ 她独来独往惯了的哥哥竟然还有这么重要的朋友？ “你不会被骗了吧？”她有些担忧，“我和妈妈都不在你的身边，不会有人趁此机会蒙骗你吧？” “你以为我是方平？”方意行皱眉道，“我可不会像他一样蠢。” 方思益见他提起了他们的混蛋老爸，沉默了一会儿，过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吗？” 一个戏精。 方意行回想着与段必煜的谈话，心中浮现出了对他的印象。 但这话也不能对方思益说，所以他将有关节目的事告诉了她。 “我幻听了吗？”方思益掏了掏耳朵，“你面试了个恋综节目，还被选上了？接下来还要去见节目上跟你处对象的人？” 她不明白，她只是一个月没见她哥，对方竟然就要上电视了。 还要谈场假恋爱！ “真刺激。”她感叹道，然后端详了片刻方意行的脸，“你上节目一定很好看。” 她接受信息的速度还是蛮快的。 “不然能得这出场费？” 方意行拿出手机，一番操作，给她转去一大笔钱：“这钱你拿着用吧。” 接着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纸信封，“这个给老妈。” “你自己给她啊。”方思益无奈道。 “我要走了。”方意行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马上就是他妈下班的时间了，他要是还待在这个小区里面，指不定跟她撞上。 “你不回家坐会儿……”方思益话刚说出口，就打住了。 对于方意行来说，他心中的家可能早就散了。 “拜拜。” 方意行起身站起，向她告别。 临近中午，各家都在蒸米炒菜，烟火味弥漫在各处，这是家的味道。 方意行走过鹅卵石堆砌的路，逐渐远离背后的喧嚣。 他的家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奔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