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手刃仇敌?不,我要绝其全族》 第8章 匈奴嫌隙 “恭喜左参谋高升!” “御赐‘毒士’,实至名归啊!” “左参谋智谋无双,我等佩服!” 中军大帐内,恭贺声此起彼伏。左丘一身崭新的从六品行军参谋官袍,衬得他苍白的脸色更加醒目。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一点头回应,但那笑意并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冰冷。 葫芦口一把毒火,焚尽秃发先锋千骑,极大地提振了大乾守军的士气。 此刻,黑门关内外,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后续的勤王大军正源源不断开赴关内,女帝倾举国之力,集结的十万勤王军队不日就会抵达,关内守军虽已有十万,但面对匈奴联军的四十万之众,压力依旧如山!大乾上下,弥漫着一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悲壮气息。 而匈奴王庭的大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狼皮王帐内,牛油巨烛燃烧,映照着四张神色各异、却都充满野性与威严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膻味、马奶酒的酸气。 秃发狼主阿史那·咄吉坐在最下首的位置,脸色铁青,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矮几上跳跃的烛火。 坐在他对面的,是身材高大魁梧、一脸络腮胡的呼延狼主,阿史那·莫何。 他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切割着肥美的羊腿肉,嘴角挂着毫不掩饰,近乎嘲讽的笑意,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咄吉,充满了幸灾乐祸。 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赫连狼主赫连勃勃和宇文狼主宇文泰。 赫连勃勃面容阴鸷,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宇文泰则显得相对沉稳些,他轻轻捋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目光在咄吉和莫何之间逡巡。 帐内沉默得可怕,只有莫何咀嚼羊肉的声响和烛火噼啪的爆裂声。这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咄吉难堪。 终于,莫何咽下口中的肉,用油腻的手随意擦了擦嘴,发出一声夸张的饱嗝,打破了死寂: “啧,这羊肉烤得不错,就是……火候似乎大了点?”他意有所指,目光戏谑地投向咄吉,“咄吉老弟,听说你那边……最近火气也挺旺?葫芦口那把火,烧得可真够旺啊,连长生天都惊动了吧?” 咄吉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青筋暴起,但强行压住了拔刀的冲动,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莫何,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莫何嗤笑一声,将小刀“哐当”一声丢在银盘上,“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关心关心老弟的损失嘛。一千精锐啊!啧啧啧,那可都是能在草原上搏杀饿狼的勇士,就这么……一把火,烧没了?连点灰都没剩下?这买卖,可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赫连勃勃阴恻恻地接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是啊,咄吉狼主一向勇猛精进,这次更是‘身先士卒’,想要为我联军拔得头筹,独占攻破黑门关的首功。这份‘勇气’,和‘担当’,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哈哈哈!” 宇文泰捋着胡子笑着打起圆场:“好了好了,勃勃兄,莫何兄,咄吉老弟也是求胜心切。只是……这代价,过于沉重了些。如今我四十万联军齐聚关下,正需精诚团结,一鼓作气。咄吉老弟这一下子折损了如此多精锐,恐怕……对我军后续的攻势,多少有些影响啊。”他看似忧心忡忡,实则点明了咄吉的损失拖累了整个联军。 “影响?”咄吉再也忍不住,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宇文泰,“宇文泰!你说清楚!什么叫影响?老子的人马是老子自己打没的!用不着你们在这里假惺惺!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看老子倒霉,好少一个争单于之位的对手吗?!” “咄吉!”莫何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他脸上的戏谑瞬间被狰狞取代,“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自己无能,葬送了部落的勇士,还有脸攀咬别人?单于之位?哼!就凭你现在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也配?!” “我不配?!” 咄吉“唰”地站了起来,腰间的弯刀被他抽出一半,寒光凛冽,“阿史那·莫何!你算什么东西?!去年冬天,是谁像饿狼一样,趁着风雪偷袭了我秃发部越冬的营地?抢走了我们过冬的牛羊和女人?!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现在倒在这里充好人了?!你呼延部的勇士,不过是群只会背后捅刀子的鬣狗!”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莫何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杀机毕露!去年冬天他趁秃发部不备,突袭其越冬营地,抢夺了大量物资,这事虽未公开撕破脸,但两部早已心照不宣,结下死仇!此刻被咄吉当着赫连和宇文的面赤裸裸地揭开,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 “咄吉!你找死!”莫何暴吼一声,也“锵啷”一声拔出了弯刀!刀锋直指咄吉! “来啊!老子早就想砍下你的狗头,祭奠我死去的族人!”咄吉毫不示弱,弯刀完全出鞘,杀气腾腾! 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两位狼主如同红了眼的公牛,刀锋相向,随时可能血溅五步!赫连勃勃阴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身体微微后仰,作壁上观。宇文泰则皱紧了眉头,站起身似乎想劝,但眼中也闪过一丝犹豫。 “够了!”宇文泰终究还是沉声喝道,试图阻止,“大敌当前,你们这是要自相残杀吗?!” “自相残杀?”咄吉狞笑着,刀尖依旧指着莫何,“宇文泰,你也别装好人!你们谁不想当单于?谁不想在瓜分大乾这块肥肉时多咬一口?!现在看我秃发部折了锐气,就都跳出来踩一脚?!好!很好!” 他环视着另外三人,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疯狂的恨意: “我阿史那·咄吉把话撂在这里!这黑门关,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我秃发部的勇士,不会再为你们这些背后捅刀子的‘盟友’流一滴血!你们不是想看戏吗?老子就坐在旁边,好好看着你们怎么啃下这块硬骨头!看你们谁有本事,踩着汉人的尸体登上那单于宝座!” 说完,他猛地将弯刀狠狠插入面前的矮几,木屑纷飞!然后看也不看脸色难看的其他三人,一把掀开帐帘,带着冲天的怒火和决绝,大步走了出去!留下帐内一片狼藉和死一般的沉寂。 呼延狼主莫何看着咄吉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插在矮几上兀自震颤的弯刀,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也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刀入鞘,但眼中的怨毒丝毫未减。 赫连勃勃阴冷地笑了笑,端起金杯抿了一口酒。 宇文泰则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摇曳的烛火,眼中充满了忧虑。 秃发狼主阿史那·咄吉与呼延狼主阿史那·莫何的嫌隙,经此一闹,已从暗流涌动彻底变成了摆在明面上的裂痕!而赫连勃勃和宇文泰的态度,更是让这脆弱的联盟,布满了猜忌的阴云。 他们心中那共同的“拿下大乾,争夺单于”的目标,在此刻,似乎被各自膨胀的野心和深刻的矛盾,撕开了一道巨大的、难以弥合的裂缝。 第9章 再出计策 黑门关,中军大帐。气氛无比压抑, 粮草官那句“存粮不足二十日”的宣告,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原本因葫芦口大捷而稍显振奋的士气。 沐灵夏端坐主位,银色面甲下的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匈奴联军的黑色小旗,最终落在代表己方粮仓那个孤零零的红点上。 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大乾境内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消息不断传来,后方已是竭泽而渔,这二十日的存粮,几乎是女帝和后方官员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最后希望!难道……真的天要亡乾? 就在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笼罩大帐之时,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报——!沐帅!紧急军情!匈奴王庭……内讧了!” “什么?”帐内众人精神一振。 斥候喘息着,快速禀报:“据潜入敌营的夜不收冒死传回消息!秃发狼主阿史那·咄吉,因葫芦口惨败,在四方狼主会议上被呼延狼主阿史那·莫何当众羞辱嘲讽!双方翻出去年呼延部偷袭秃发越冬营地的旧账,咄吉暴怒拔刀,险些与莫何血溅当场!赫连、宇文两位狼主袖手旁观!秃发狼主愤然离场。” 这消息如同在死水潭中投入一块巨石! “哈哈!好!狗咬狗!咬得好!”李校尉忍不住拍案叫好。 其他将领脸上也露出振奋之色,连日的阴霾似乎被这内讧的消息驱散了些许。 然而,一直沉默立于角落阴影中的左丘,在听到“越冬营地”和“各怀鬼胎”几个字时,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眸,骤然掠过一道极其锐利的精光!他之前从混乱的现代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秃发呼延死仇”、“争夺越冬营地”的信息,此刻与斥候的情报完美印证! 机会!一个极其冒险,但若能成功,便可一举扭转乾坤的机会! 就在众人为匈奴内讧而欣喜时,左丘那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沐帅!诸位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匈奴内讧,非止于口角,实乃其心腹大患!粮草之危,或可解于此!” 沐灵夏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面甲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左参谋,计将安出?” 左丘大步走到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代表匈奴后方辎重线路的虚线上,语速沉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斥候之言,已明证四位狼主,面和心不和!去年呼延抢秃发越冬营地,乃生死大仇!此次秃发新败,又被呼延当众羞辱,其恨入骨!赫连、宇文,坐山观虎斗,各怀鬼胎!他们谁不想当那匈奴单于?谁又愿意在攻我大乾时损耗过多实力,便宜了他人?” 他环视帐内诸将,眼中不断闪烁: “因此,他们四人,看似联军四十万,实则各怀异志!,等待战后争霸,才是他们最终的想法,攻城越急,越显其内心之虚!他们怕!怕自己损失过大,在战后争雄中落了下风!” 这番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众将恍然大悟!难怪匈奴攻城看似凶猛,却总感觉缺了那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 “所以,”左丘的手指重重敲在沙盘上匈奴后方的空白区域,声音带着一种狠厉,“我们要利用他们的猜忌,给他们这把火上,再浇一桶滚油!让他们自己,把粮草‘送’到我们嘴边!” “如何送?”沐灵夏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左丘眼中寒芒一闪,一字一句道: “第一步:假扮秃发,劫粮留痕!” “请沐帅即刻挑选一支最精锐、最悍不畏死、且极其熟悉漠北地形、通晓匈奴语的死士!人数不需多,三百骑足矣!一人三马,轻装简行,携带秃发部缴获的旗帜、衣甲、兵器。” “此队任务:绕开正面战场,深入匈奴腹地,专寻为呼延、赫连、宇文三部运送粮草的辎重队下手!下手要狠!焚毁大部分粮草,抢夺少量便于携带的粮草以战养战!但最关键的是——在袭击现场,务必遗留下秃发部的标志性物品,制造铁证,让所有人都认定,是秃发部的人干的!”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假扮秃发部,去劫掠盟友的粮道?这……这计策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太毒!太险! 左丘毫不停顿,继续道: “第二步:火上浇油,谣言四起!” “在劫粮同时,同步派出多支机敏的探子,伪装成溃散的匈奴牧民或小股溃兵,潜入呼延、赫连、宇文三部的营地附近,大肆散布谣言!” “谣言核心有二:其一,秃发狼主因葫芦口之仇遭联军排挤,已怀恨在心!其二,秃发部为保存实力,更为了报复呼延部去年抢越冬营地之仇,已暗中决定断掉呼延粮道,甚至……已秘密遣使与我军接触,意图借刀杀人,削弱其他三部,待战后独占大乾!” “将第一步制造的‘证据’与第二步散布的谣言相互印证!让这‘秃发通敌、劫掠友军’之事,变得‘铁证如山’!” 众将听得目瞪口呆,背脊发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离间,这是要生生将秃发部推到整个联军的对立面,成为众矢之的! “第三步:浑水摸鱼,假扮接收!”左丘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当前两步生效,匈奴后方必定因粮道被劫、谣言四起而陷入巨大混乱!各部相互指责,尤其是呼延部,必对秃发部恨之入骨!秃发部为自证清白,或为平息众怒,必定会加强对自身粮道的防护,甚至可能对其他三部的动向产生极端不信任!” 第10章 计划开始 “此时,便是我们‘借粮’之时!” “再挑选一支精锐,人数可略多,五百骑。这次,假扮成……宇文部的人马!赫连部阴鸷难仿,呼延部与秃发死仇易被识破,宇文部相对沉稳,且与秃发无直接深仇,较易取信,携带仿制的宇文部旗帜、信物。” “此队任务:同样深入匈奴腹地,但目标不是劫掠,而是‘接收’!他们打着宇文部的旗号,声称是奉宇文狼主之命,前来‘接收’或‘保护’那些被秃发部‘劫掠’后残存、或因混乱散落在途、或暂时囤积于小型据点的粮草!” “利用混乱、利用各部之间因猜忌而断绝或混乱的通讯,利用秃发部被孤立、其他三部对秃发‘通敌’深信不疑的心理!打着盟友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将匈奴人自己的粮食,‘接收’过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运回黑门关!” 左丘的手掌猛地按在代表黑门关的模型上: “此计若成,一石三鸟!” “其一,解我粮草之危!” “其二,加剧匈奴内讧!” “其三,消耗匈奴实力!”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环环相扣、阴狠毒辣到极致、却又精妙绝伦的计策彻底震撼了!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战争谋略的认知!这完全是将人心、人性、猜忌、仇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毒术”! 李校尉张大了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左……左参谋,这……这计策简直是……鬼神之谋!可这深入敌后的两队人马,尤其是第一队假扮秃发劫粮的……这……这简直是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啊!” “不错!”左丘坦然承认,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决绝,“此计,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执行此任务者,需抱必死之决心!需有在茫茫草原、四十万敌军环伺之下,如幽灵般潜行、最后还能活着回来的绝世本领!非百战余生的老卒、非对漠北了如指掌的边关斥候、非心智坚韧如铁的悍勇死士,不能担此重任!” 他看向沐灵夏,声音低沉而坚定:“沐帅,粮草乃命脉,匈奴内讧乃天赐良机!此计虽险,却是我军唯一生机!末将……愿亲率第一队死士,假扮秃发,深入敌后,焚粮留证!” “不可!”沐灵夏断然否决,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你乃行军参谋,陛下亲赐‘毒士’,身系军机!岂能轻涉此等绝地?” “正因如此!”左丘毫不退让,“末将熟悉匈奴内部恩怨,通晓其部落习俗细节!且此计乃末将所出,其中关键节点,唯末将亲临,方能掌控!末将……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才能让这把毒火烧得更旺!烧得他们自相残杀!” 他顿了一顿,声音带着一丝惨然的笑意,“况且,末将这条命,本就是沐帅从血柱上捡回来的。若能以此残躯,为我大乾搏出一条生路,焚尽匈奴仇寇……死得其所!”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被左丘这份狠绝与担当所震撼。他不仅要献上这绝户毒计,更要亲自去执行最危险、最致命的一环! 沐灵夏面甲后的目光,紧紧盯着左丘苍白却无比坚毅的脸庞。她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对这书生的看法心中波澜渐起。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左参谋忠勇,本帅知晓。但你是军师,运筹帷幄才是根本。深入敌后,非你所长。” 她目光转向帐下,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三军统帅的赫赫威严: “李莽!” “末将在!”李校尉挺直腰板。 “由你亲自挑选三百最悍勇、最熟悉漠北、通晓匈奴语的老卒斥候!组成‘秃发死士营’!一人三马,配双倍箭矢火油!携带所有能搜集到的秃发部标识物!” “末将……领命!”李校尉抱拳,眼中闪烁着决死的光芒。 “王柱!” “末将在!”曾看守左丘的年轻士兵如今已是亲兵队长。 “由你挑选五百精锐机敏之士,组成‘宇文接应营’!同样一人三马,携带仿制宇文部旗号信物!待‘秃发死士营’行动三日后,伺机出发!” “得令!” “左参谋,”沐灵夏最后看向左丘,“你统筹全局,负责与潜入敌后的夜不收联络,此计成败,在于各方配合丝丝入扣!你坐镇中枢,才是此计关键!前线军情、后方谣言、敌营动向,皆需你洞若观火,随时调整!这担子,不比亲赴敌后轻松!” 左丘看着沐灵夏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更明白坐镇中枢协调全局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亲赴前线的冲动,深深一揖: “末将……遵命!必不负沐帅所托!” 沐灵夏站起身,猩红披风无风自动,清冷的声音带着金铁之音,响彻大帐: “此计,代号‘毒饵’!以我大乾死士为饵,投于匈奴狼群之中!饵中剧毒,毒名——猜忌!此毒入心,必使其自相残杀,分崩离析!而我等,便在这乱局之中,夺其血肉,断其筋骨” “诸将听令!依计行事!此战,关乎国运!只许胜,不许败!” “谨遵帅令!”帐内众将轰然应诺。 左丘立于帐中,目光穿过帐帘,遥望匈奴大军。 第11章 夜谈与突袭 “毒饵计划”的指令已如离弦之箭,李校尉正紧锣密鼓地挑选着那三百名注定踏上死路的“秃发死士”。 中军帐侧翼,瞭望台上。 左丘凭栏而立,目光投向关外的匈奴联营。 眉头紧锁,脑中反复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纰漏。 深入四十万敌军腹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不仅三百死士灰飞烟灭,整个黑门关的希望也将随之破灭。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左丘回头,只见沐灵夏正拾级而上。她依旧身着银甲,狰狞的面甲覆盖着脸庞,但手中却端着两个粗瓷碗。 “左参谋。”她的声音透过面甲,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柔和,“军务繁重,但也需顾惜身体,喝点热粥吧。” 左丘微微一怔。他看向沐秋灵递过来的碗,里面是浓稠雪白的米粥。这绝非军中此刻能普及的食物。他下意识地看向沐秋灵自己那碗——清汤寡水,几乎能数得清寥寥几粒米粒在汤中沉浮。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左丘心头。这是……特殊对待?在粮草告罄、全军节衣缩食的生死关头,这位统御十万大军的女帅,竟将珍贵的浓粥给了他? “沐帅,这……”左丘喉头有些发紧。 “不必推辞。”沐秋灵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淡然,“你需殚精竭虑,思虑全局,耗费心神远超常人。一碗粥,值当。”她走到栏杆旁,背对着左丘,轻轻掀开面甲的下半部分,露出线条优美却略显苍白的下颌,小口啜饮着自己那碗清粥。 左丘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不再推拒,端起碗。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来久违的暖意和力量。 几天的相处,他已摸清这位女武神的脾性——她决定了的事,推辞无用,反而显得矫情。 二人并肩立于瞭望台上,望着关外敌营的点点星火,一时无言。只有晚风吹过旌旗的猎猎声,和远处军营隐约传来的操练声。 “左参谋,”沐秋灵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观你调度谋划,心思缜密,非常人所能及。家国危难之际,能得你相助,实乃大乾之幸。”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对左丘的看重。 左丘心中微动,侧头看向她。 虽然只能看到冰冷的银色面甲侧面,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面甲之下那同样承载着巨大压力的灵魂。“沐帅过誉了,丘不过一介布衣,身负血海深仇,幸得沐帅与陛下不弃,方有一隅之地,倾尽所能,以报家仇国恨罢了。”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倒是沐帅……以一介女流之身,统御三军,力挽狂澜,丘……深感钦佩。” 沐秋灵沉默了一下,饮粥的动作停了片刻。 面甲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女流……”她重复着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自嘲,“若非姐姐临危受命,登临大宝,内忧外患……我又何尝愿意置身这修罗沙场?”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左丘倾诉那深埋的压力,“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关外之地,群狼环伺。姐姐在神京独撑危局,步履维艰。我……只恨不能为她分忧更多。” 左丘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位如同战神般的女子,内心深处的忧虑与柔软。她并非天生冷酷,只是被家国重担和残酷的战争,逼迫着戴上了这层坚硬的面甲。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沐秋灵那覆盖着大半脸庞的狰狞面甲上。鬼使神差地,左丘轻声问道:“沐帅……这面甲,日夜佩戴,想必……颇为沉重吧?” 沐秋灵闻言,身体似乎微微一顿。她缓缓放下粥碗,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面甲上那凶兽獠牙的纹路。 “沉重?”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肃杀,“比起统军之责,这面甲之重,微不足道。”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与坚决,“军营之中,刀光剑影,血气方刚。一介女流,若无此狰狞之物遮蔽容颜,何以立威?何以让关外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心生惧意?他们……不会畏惧一个女人的脸。” 她的话语平静,却道尽了身为女子在军营立足的艰难与心酸。 左丘心中那丝涟漪瞬间扩大,他几乎能想象,面甲之下,是怎样一张或许清丽、或许英气,但必定因长久遮蔽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庞。 她为了家国,牺牲的不仅仅是安逸,更是作为一个女子最寻常的容颜展露。 “沐帅……”左丘刚想说什么。 突然! “呜——呜——呜——!!!” 凄厉到刺耳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紧接着,是如同滚雷般密集、震撼大地的战鼓声,从关外匈奴联营的方向骤然炸响! “敌袭——!!!” “匈奴夜袭!快上城关——!!!” 尖锐的警报声和士兵的嘶吼瞬间响彻整个黑门关! 沐秋灵的反应快如闪电!她猛地合上面甲,清冷的声音瞬间被金铁般的威严取代:“左参谋!随我来!”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道银色闪电,冲向城墙方向。左丘也立刻抛下粥碗,紧随其后。 城关之上,瞬间化作沸腾的炼狱! 关外,无数火把如同燎原之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潮水般的匈奴士兵扛着简陋却坚固的云梯,推着沉重的攻城锤,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和战鼓声中,如同疯狂的蚁群,向黑门关发起了猛烈的冲击!箭矢如飞蝗般从城下射来,带着死亡的尖啸! “顶住!滚木礌石!金汁准备!”沐秋灵的身影出现在城楼最高处,猩红披风在火光和夜风中狂舞。 她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混乱的战场,清晰地下达着一条条指令。守城将士在她的指挥下,虽惊不乱,奋力反击。 左丘站在她身侧,看着城下汹涌的人潮和不断倒下的双方士兵,心脏狂跳。 这次夜袭的规模远超以往,攻势之凶猛,显然匈奴人动了真格,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所保留!看来葫芦口惨败和内部矛盾,反而刺激了他们尽快攻破关隘的决心! “沐帅!李校尉他们被堵在关内了!出不去!”一名亲兵焦急地来报。 按照原计划,李校尉的三百“秃发死士”本应趁着夜色掩护,从隐秘侧门潜出关外。 但匈奴的突然夜袭封锁了所有通道,将他们死死困在关内! 计划被打乱了!左丘心中一沉!错过了这个夜晚,再想悄无声息地潜入敌后,难度将倍增! 就在这万分危急、城防压力陡增之际—— “报——!!!沐帅!左参谋!东北、西南方向发现大队人马!打着勤王旗号!正在冲击匈奴侧翼!”瞭望塔上的哨兵发出狂喜的嘶吼! 只见关外战场的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如同两条咆哮的火龙,狠狠撞进了匈奴攻城的侧翼阵列!喊杀声震天动地! “是勤王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杀啊!援军来了!” 城上守军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 左丘极目远眺,只见那两支生力军攻势凌厉,配合默契,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看旗号规模,两支队伍合在一起,足有三万之众!他们的出现,如同两把尖刀,狠狠插入了匈奴攻城大军的腰肋,瞬间打乱了匈奴的进攻节奏!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左丘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瞬间成型!他猛地转头,对着正在指挥反击的沐秋灵疾声道: “沐帅!机不可失!匈奴主力正被勤王军吸引,阵型混乱!后营必定空虚且注意力分散!此时正是李校尉他们潜入的最佳时机,甚至比原计划更好!” 沐秋灵闻言,瞬间明白了左丘的意图!混乱!巨大的混乱!还有什么比敌人自己陷入内外交攻的混乱时,更适合浑水摸鱼的?! 她没有任何犹豫,果断下令:“传令!命李校尉所部,立刻从西门暗渠潜出!利用战场混乱,全速向预定目标区域穿插!务必抓住时机!” 命令飞速传达下去。 左丘站在火光冲天的城楼上,看着关外那一片混乱的战场,看着那支代表着最后希望的“秃发死士营”,如同幽灵般悄然融入混乱的夜色,向着匈奴的腹地潜行而去。 左丘在心中不断默念:“活下去……一定要成功……”,这既是对那三百死士,也是对自己,更是对身边这位背负着同样沉重命运的沐灵夏。 第12章 恐怖的战局与紧迫的撤离 与此同时,关外的战局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匈奴大军不愧为纵横草原的虎狼之师! 尽管被两支突如其来的勤王军狠狠捅了腰眼,阵型大乱,但在三位狼主有条不紊的指挥下,那看似崩溃的黑色潮水竟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回流、凝聚! 左丘站在城楼上,看得分明。原本混杂一处的匈奴兵马,快速分成了三个泾渭分明的巨大阵营。 “果然如此!”左丘心中紧绷的弦略微一松,“秃发部果然没有参与这次夜袭!阿史那·咄吉的狠话并非虚言,他竟真的袖手旁观了!” 左丘心中一喜,这对“毒饵计划”后续的谣言散布,无疑是个巨大的利好! 然而,喜悦只是刹那。 三位狼主展现出的统兵能力,堪称恐怖! 尽管失去了秃发部的力量,三部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重整。他们迅速调整方向,开始对着那两支插入他们侧翼的勤王军,发动了凶猛而有序的反扑! 骑兵的冲锋如同三股钢铁洪流,狠狠撞向勤王军的阵列!原本凭借突袭占据上风的勤王军,瞬间压力倍增! “好强的统御力!”左丘忍不住低声惊叹,手心沁出了冷汗。 这三位狼主,绝非庸才! 他们能在内部矛盾重重的情况下,依旧展现出如此强大的战场控制力,匈奴的底蕴,确实可怕! 城下战场,瞬间从单方面的突袭优势,演变成了惨烈的绞杀! 而那两支勤王军也展现出了令人侧目的战斗力! 面对敌军的凶猛反扑,他们并未慌乱。 只见两支军队的阵型如同灵动的巨蟒,在匈奴的三股洪流间巧妙地穿插、迂回。 更令人惊奇的是,两位领军将领似乎心有灵犀,配合得妙到毫巅!以精锐骑兵不断侧击袭扰赫连和宇文部的结合部,迫使他们首尾难顾! “好默契的配合!这绝非普通勤王军!”左丘眼中精光闪烁,这两位将领的指挥艺术和彼此间的信任,远超寻常。 就在这时,黑门关沉重的正门在绞盘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沐灵夏一马当先,她身后,是早已集结待命的三万黑门关精锐生力军! “开城门!迎援军!”沐灵夏清冷的声音穿透战场喧嚣。 银色洪流汹涌而出!狠狠刺入匈奴三部联军与勤王军绞杀战团的外围!她的目标明确——接应那两支陷入重围的勤王军! 沐灵夏军队的加入,瞬间点燃了城上城下所有大乾将士的血液!“沐帅!是沐帅出关了!杀啊!”震天的欢呼声压过了战场的嘶吼! 在三方军队的精妙配合下,匈奴三部联军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战场上,大乾一方的气势第一次压过了匈奴,三部的前锋被打得节节后退,阵型再次出现松动,颓败之势初显! 城楼上的左丘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真的能迎回来吗?”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无情扑灭。 匈奴,终究是匈奴!他们拥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短暂的混乱和后退之后,三位狼主显然也打出了真火。 军旗疯狂舞动,后方更多的预备队如同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潮,源源不断地压了上来! 凭借着庞大的兵力基数,开始稳扎稳打,以命换命,层层推进! 人数的绝对差距,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大乾军队虽然精锐,配合默契,士气高昂,但在人海战术的消耗下,伤亡开始直线上升! 冲击的锋锐被逐渐消磨,阵线被一点一点地压缩、后移。那两支骁勇的勤王军,也陷入了苦战,游走的空间被不断挤压,配合不再如之前那般流畅自如。 左丘的心,如同坠入冰窟,再这样下去……这三万生力军和两支宝贵的勤王军,都有可能被匈奴的人海彻底吞噬在关外!沐帅她…… 就在这时,战场中心,那银色的身影猛地勒住战马! 高举手中长剑,清越而决绝的声音穿透层层厮杀,清晰地传到城楼之上,也传到正在苦战的两支勤王军将领耳中: “左参谋!鸣金!全军听令——交替掩护,撤回关内!快!” 撤退的命令! 左丘心头巨震,但瞬间明白了沐灵夏的判断! 她没有被短暂的战场优势迷惑,清醒地看到了兵力悬殊的致命隐患!现在撤退,还能保存有生力量!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鸣金收兵——!!!”左丘嘶声对着传令兵大吼! “哐!哐!哐!哐!哐——!!!” 急促而刺耳的金锣声瞬间响彻战场! 左丘猛地转身,对着传令兵嘶吼,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形: “弓弩营!所有箭塔!目标——追击的匈奴前锋覆盖射击,给我死死压住他们!” “投石机!换装火油罐!目标——敌追兵后方及两翼,最大射程覆盖,打乱他们的追击阵型,不要吝啬火油!” “传令西门守将!立刻点五百精锐轻骑,从西门杀出,不要恋战!直插敌军追击部队侧翼,接应沐帅和友军撤退!骚扰即可,一击即退!” “主城门准备,绞盘预热!待沐帅和勤王军主力接近城门百步内,立刻开启!动作要快!” “所有人!撤回关内后,立刻关闭所有城门!重弩上弦,滚木礌石备齐,准备迎接匈奴反扑!死守城关!” 一连串清晰而急促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瞬间让因战局突变而有些慌乱的城防体系重新高效运转起来。 “嗖嗖嗖——!” “轰!轰!轰!” 密集的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狠狠砸在追得最凶的匈奴骑兵头上,燃烧的火油罐,如同陨石般砸落在追击部队的后方和侧翼,炽热的火焰和浓烟瞬间阻断了后续部队的视线和道路,引发了不小的混乱! 与此同时,西门悄然开启,五百养精蓄锐的轻骑如同出闸猛虎,在一位骁将的带领下,狠狠刺入匈奴追击部队的侧肋! 他们并不深入缠斗,只是凭借速度和机动性,不断袭扰、分割,打乱匈奴的追击节奏,为撤退的主力争取了宝贵的喘息空间! “城门开了!快撤入城!”城下的将领们嘶声呐喊。 在箭雨、火海和侧翼袭扰的三重掩护下,沐灵夏率领的断后部队和那两支配合默契的勤王军,终于成功摆脱了匈奴最疯狂的追击,退潮般涌向洞开的主城门! 第13章 薛仁?霍成疾? 沐灵夏浑身浴血,红披风上多了几道狰狞的裂口,她勒马立于城门内侧,亲自监督着部队入城。 当最后一名浑身浴血的勤王军士兵踉跄着冲过门洞,她猛地一挥手:“关城门——!!!” “轰隆隆——!!!” 沉重无比的黑门关主城门,带着千钧之力轰然闭合! “投石机!目标——城门外敌军聚集区域!火油罐!碎石!给我狠狠地砸,不要停!”左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狠厉! 关外的匈奴大军,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又飞回了坚固的龟壳里,还付出了不小的追击代价。 三位狼主策马立于阵前,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呼延狼主阿史那·莫何一把将手中的马鞭狠狠摔在地上,指着紧闭的城门破口大骂:“混账!那两支该死的军队!还有那个沐灵夏!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他气得浑身发抖。 赫连勃勃阴鸷的脸上肌肉抽搐,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寒光:“哼,倒是小瞧了乾人的援兵和那女娃子的果决!” 宇文狼主宇文泰相对沉稳,但紧握缰绳的手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甘,他望着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守军和不断落下的火球巨石,长叹一声:“功亏一篑!传令,收兵!重整营寨!” 他知道,失去了突袭的突然性和锐气,再强行攻城只是徒增伤亡。 更重要的是,秃发部那个混蛋还在旁边冷眼旁观呢! 随着匈奴阵营中响起代表撤退的苍凉号角,潮水般的匈奴大军开始缓缓后撤,只留下关外满地的尸体、燃烧的残骸和一片狼藉。 “匈奴退了!匈奴退了!” “我们守住了!守住了黑门关!” 城墙上,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守军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相互拥抱。 左丘也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识地望向城门方向,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沐灵夏已带着那两位勤王军的将领登上了城楼。 她脸上的血污已被简单擦拭,但银甲上的斑驳清晰可见。 看到关外匈奴退去,她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长长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然而,她身后的两位将领却并未如其他将士般欢呼。 只见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步上前,在沐灵夏身后“噗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地!坚硬的甲叶撞击在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沐帅!”左侧那位约莫23岁,但身材精悍、面容白净的将领声音洪亮,带着深深的愧疚,“末将霍成疾,统领朔风营一万五千兵马,奉陛下密旨星夜驰援!然路途艰险,延误战机,致使大军陷入险境,沐帅亲身涉险!末将来迟,请沐帅责罚!” “沐帅!”右侧那位将领也同样年轻,身材同样精悍,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之前在战场上指挥骑兵如臂使指的那位,他也沉声道,“末将薛仁,统领血骑营一万五千兵马,同奉陛下密旨驰援!未能及时解围,累及沐帅与关内袍泽!末将万死难辞其咎!请沐帅重罚!” 两位在战场上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骁将,此刻却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跪在沐灵夏面前,头颅低垂,声音恳切而沉重。 城楼上的欢呼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沐灵夏霍然转身,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位心腹爱将,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她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分别用力扶住霍成疾和薛仁的臂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深切的关怀: “成疾!薛仁!快快请起!何罪之有?!” 她手上用力,将两人稳稳扶起,目光扫过他们同样染血的战袍和疲惫却坚定的面容: “路途遥远,敌情叵测,你们能在这危急关头赶到,已是天大的助力。若非你们及时冲击敌阵,吸引匈奴主力,我黑门关今夜危矣!关内十万将士,皆承你们救命之恩!”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统帅的公正与袍泽的温情:“你们不仅无过,反而立下了擎天保驾之大功!待此战结束,本帅定当亲自向陛下为你们请功!” 霍成疾和薛仁被沐灵夏扶起,听着她恳切的话语,堂堂铁血男儿,眼眶也不由得微微发红。 左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霍成疾?薛仁?朔风营?血骑营?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骁勇!原来是女帝陛下雪藏的王牌,沐帅的嫡系精锐! 沐灵夏三人简单交谈几句,确认了彼此状况。 沐灵夏随即侧身,将目光投向一旁静立的左丘,郑重介绍道:“成疾,薛仁,这位便是陛下新晋擢升的行军参谋,御赐‘毒士’——左丘先生。葫芦口‘天火焚敌’,全歼秃发先锋千骑的奇策,便是出自左参谋之手!” 霍成疾和薛仁闻言,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左丘身上。 当他们看清眼前这位被沐帅称为“毒士”的谋主,竟是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略显单薄、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文弱书生时,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愕! 出身将门、自幼习武的霍成疾,虎目圆睁,上下打量着左丘,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而眼神如鹰隼的薛仁,也是眉头微挑,眼中充满了探究和难以置信。 眼前这少年,怎么看都像是刚束发读书、尚未及冠的书生,与那焚灭千骑的狠辣毒计,实在难以联系在一起! “左……左参谋?”霍成疾抱拳,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久仰!只是……未曾想先生竟如此年轻!葫芦口一战,先生之谋,鬼神莫测!霍某佩服!”他虽惊疑,但语气真诚,显然对那场战绩极为认可。 薛仁也抱拳行礼,目光锐利不减:“薛某亦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更胜闻名!先生以弱冠之年,献此奇谋,解边关之危,实乃我大乾之幸!”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同样流露出钦佩之意。 左丘连忙还礼,心中亦是震动不小。他早知这两位将军年轻,却没想到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统领一方精锐,霍成疾驻守东北,薛仁驻守西南,成为女帝倚重的边防大将! 更在刚才的战场上展现出那般惊艳的配合与战力! 女帝竟将东北和西南两大门户的守将同时抽调驰援黑门关,这份魄力与决心,以及对沐灵夏的绝对支持,可见一斑! “二位将军谬赞了。”左丘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嘶哑,但语气沉稳,“葫芦口侥幸得手,全赖沐帅决断,将士用命。丘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他随即从霍、薛二人口中得知,他们与另一位大将李漠,正是此次统率十万勤王大军的主要负责人! 得知匈奴夜袭的紧急军情后,霍、薛二人当机立断,亲率本部最精锐的三万骑兵星夜兼程,率先赶到支援!而李漠则统领后续七万步骑混合大军,正全速赶来,预计一日之内便可抵达黑门关! “李将军所部至关重要!”沐灵夏立刻抓住关键,“需立刻派出一支精骑前往接应!务必确保他们安全抵达,防止匈奴恼羞成怒,中途截击!” “末将愿往!”霍成疾立刻请命,他麾下朔风营最擅奔袭护卫。 “末将可派得力部将随行!”薛仁也立刻响应。 沐灵夏点头应允,霍成疾立刻转身去安排接应事宜。 第14章 差距与毒计频出 随着危机暂时解除,沐灵夏立刻下令各部开始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整修城防。 不久,伤亡统计结果呈报上来。 看着军报上的数字,城楼上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大乾一方:阵亡三千一百余人,轻重伤员两千三百余。 匈奴一方:初步清点战场遗尸,结合哨探观察,估算损失超过一万五千人! 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1:5! 这无疑是继葫芦口大捷之后,黑门关取得的又一场辉煌胜利!以较小的代价,重创了匈奴主力,并成功守住了雄关! 左丘与沐灵夏、薛仁围在城楼沙盘前,快速进行着兵力估算。 “关内原有守军十万,”左丘指着代表黑门关的模型,“连日激战,连同今夜损失,累计阵亡、重伤失去战力者,恐已逾三万之数。” “幸得霍将军、薛将军及时率三万精锐来援。” “李漠将军所部七万大军,一日内必至。”薛仁补充道。 “如此算来,”沐灵夏清冷的声音总结道,“待李将军抵达,我黑门关内,可用之兵总计约十六万之余。” 众人目光随即转向关外那一片连绵的匈奴营火。 “匈奴方面,”左丘眉头微蹙,“开战之初,号称四十万。秃发先锋千骑覆灭于葫芦口,今夜又折损一万五千余众。即便其号称之数略有夸大,算上秃发部未参战,目前估算……当在三十三万左右。” 十六万对三十三万! 虽然取得了两场大胜,但兵力上的绝对差距,依然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沐灵夏眉头紧锁:“兵力悬殊,依然巨大。” 薛仁眼神锐利:“守城尚可,若想击退……难。” 沐灵夏沉默地看着沙盘,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左丘的目光则再次投向关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远方,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李校尉……你们,应该已经深入敌后了吧?那枚致命的“毒饵”,是否已经悄然投下?” 阳光撕破云层,泼洒在黑门关前那片修罗场上。 左丘早已立在城头,单薄的身体裹着寒意,目光沉沉地落在城墙下的炼狱。 李漠将军所带领的七万大军也已经全数入城。 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双方默许的短暂休战期里,士兵们如同蝼蚁般在堆积如山的尸体间穿行、搬运。 断肢残骸、破碎的甲胄、凝固的血泊……战争的残酷在此刻以最赤裸、最原始的方式呈现。 左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到的不是恶心,而是父母被弯刀劈倒的身影,是小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是柳树洼乡亲们惊恐绝望的面孔。 他们的尸体,或许就像眼前这些尸体一样,被草草掩埋,甚至曝尸荒野,任由豺狼啃食,秃鹫盘旋。 “咳…咳咳咳……”一股强烈的郁愤直冲喉头,左丘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鲜血猛地咳出。 “左参谋!” 一个清冷而带着急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沐灵夏不知何时已登上城头,银甲上沾染着昨夜血战的痕迹。 她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左丘,触手冰凉。 “你伤势未愈,怎可如此不顾惜身体!”她的话语罕见地带上了几分责备,眉头紧蹙,“晨风寒冽,只着单衣便上来,是嫌病得不够重么?” 说话间,她已解下自己背后那袭猩红如血的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在左丘肩上。 然而,就在披风加身的刹那,左丘的目光却猛地钉在了那抹猩红之上。 父母小妹的血仇、村民的惨状、眼前堆积的尸山……所有惨烈的画面与这披风的质感奇异地交织、碰撞! “布料……巨大……火……”左丘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沐帅!”左丘猛地抬起头,声音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快!召集薛仁、霍成疾、李漠将军!还有军需官、所有工匠头领!到中军帐,有要事相商!” 中军帐内,炭火哔剥作响, 沐灵夏端坐主位,薛仁、霍成疾、李漠三位大将分列两侧,目光炯炯地看着站在沙盘前、脸色苍白却眼神如炽的左丘。 “诸位将军,”左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匈奴人如豺狼,欲将我大乾生吞活剥。敌强我弱,唯有以奇制胜,以‘毒’攻‘暴’。左某有三策,请诸位参详。”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帐外堆积尸骸的方向,语出惊人: “其一,尸雨倾盆。趁此休战期,着人于城外收集匈奴尸体,愈多愈好。以投石机,尽数投回匈奴大营之中!” 他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尸体腐烂,滋生疫病。此计若成,不费一兵一卒,可令匈奴营中瘟疫横行,自乱阵脚!此为攻心灭志之毒!”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死寂。 饶是薛仁、霍成疾这般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猛将,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连活了四十余岁的李漠都是眉头紧锁,脸上肌肉抽动。 这计策太过阴狠,太过罔顾人伦! “左参谋!”霍成疾忍不住开口,语气凝重,“此举……是否太过……恐遭天谴啊!” “是啊!”薛仁也沉声道,“两军交战,死者为大。如此行径,恐激起匈奴更加疯狂的报复,亦会寒了天下人之心!” 沐灵夏面甲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声音清冷而坚定:“此计……虽毒,然确有效。但,人死仇消,折辱尸体,非王者之师所为,亦非我所愿。此计……作罢。”她直接否决了这第一条计策。 左丘脸上并无失望,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点点头,接着道:“其二,天火覆云。” 他拿起炭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飞快勾勒:“命军需官,立即收集全城所有可用之布!被褥、旧衣、麻袋、乃至废弃帐篷!无论新旧,尽数征调!着城中妇人缝纫好手,将其缝制成一块……不,是数块巨大无朋的布幔!越大越好,至少需能覆盖百步方圆!” 众人不明所以,看着他笔下那巨大的布块图形。 第15章 天布覆云与铁蒺藜阵 “然后呢?”李漠忍不住问道。 “然后?”左丘眼中寒光一闪,“将布幔浸透火油!越透越好!两端绑缚巨石,以投石机……不,”他猛地看向负责器械的将领,“需立刻改良现有投石机,增加臂长或配重,务必能将此沉重火布投得更远!” “待匈奴大军再次集结攻城,阵型密集之时,便是此布发威之际!将其投射入敌军阵中!巨大布幔遮天蔽日,必令其视线受阻,人马惊慌,阵型大乱!随即……”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森然,“万箭齐发!箭矢箭头皆缠裹油布点燃!火箭如雨,引燃那浸满火油的巨布!届时,烈焰腾空,覆盖百步!布下匈奴,皆成火中之鬼!” 帐内众人眼睛瞬间亮了!此计虽然同样狠辣,但比之“尸雨”却高明得多,也更符合战场规则!利用布幔的重量、面积制造混乱和覆盖杀伤,再用火攻!巧妙! “好计!”薛仁忍不住赞道,“布幔沉重,投掷不易,但若能成,杀伤巨大!” “此计可行!”霍成疾也点头,“火油浸布,遇火则燃,布幔盖下,无处可逃!” 李漠眼中也露出兴奋之色:“对!匈奴攻城,必密集结阵!正是此物大显神威之时!我立刻去督促军需征布!” 沐灵夏微微颔首:“准!即刻去办!着工匠营全力配合,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改良出能投掷此等重物的投石机!” 众人精神大振,正待领命而去,却见左丘抬手制止:“且慢!还有第三策!” 他从袖中缓缓摸出一枚战场上随处可见、沾着暗红铁锈的铁钉,轻轻放在沙盘边缘。 众人不解其意。 左丘拿起炭笔,在羊皮纸的另一角,快速画出了一个尖锐的、三棱带倒刺的图形——赫然是一个放大了的三角铁蒺藜! “此物,名曰‘铁蒺藜’,亦可称之为‘绊马钉’、‘拒马钉’。”左丘指着图样,“形似蒺藜,三棱带刺,无论何面落地,必有一尖刺朝上!” 他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命工匠营,暂停其他次要活计,全力开炉锻造此物!数量……多多益善!以生铁铸造,务求坚硬锋利!若能淬以剧毒,见血封喉,则效果更佳!” “然后呢?如何用?”薛仁追问,看着那小小的铁蒺藜图样,仿佛看到了杀机。 “然后?”左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距离黑门关城墙约莫十里的开阔地带,“于此地!将此铁蒺藜,不计其数、密密匝匝地撒布于地!覆盖数里之广!” 他迎着众人渐渐明白过来的目光,冷声道:“匈奴以骑射纵横天下,其精锐大半为骑兵。战马疾驰冲锋,一旦踏入此蒺藜阵……铁蹄踏中尖锐铁刺,轻则马失前蹄,重则蹄穿骨裂!马匹剧痛之下必然惊厥,互相冲撞践踏,其阵型瞬间瓦解!即便步兵随后跟进,亦难逃被刺穿脚板、寸步难行之厄运!若铁蒺藜淬毒,则伤者无救,更添恐慌!”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但这次寂静中充满了震撼与倒吸冷气的声音。 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每出一计,都狠辣刁钻,直指敌人要害! “绝户之策!”霍成疾喃喃道,看向左丘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敬畏。 “专克骑兵!妙啊!”李漠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十里之外,匈奴骑兵根本看不清地面!一旦冲锋,入此绝地,后果不堪设想!” “淬毒……”薛仁眼中精光闪动,“可着军医配合,选用军中效力最快之毒!” 沐灵夏缓缓站起身,银甲摩擦发出轻响,面甲后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帐中诸将:“左参谋三策,已决其二!‘天火覆云’、‘铁蒺藜阵’,双管齐下,定叫匈奴贼子有来无回!”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漠!着你部军需官,即刻征调全城所有可用布料!组织妇人缝制巨幅火布!同时,将我军所有库存火油集中备用!” “薛仁!你负责督造铁蒺藜!命工匠营全部工匠日夜赶工!所需生铁,可拆毁城中部分非必要铁器,包括部分匈奴遗留兵刃!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造出足够覆盖十里之地的数量!另,召集军中医官,挑选速效剧毒,待蒺藜成型,即刻淬毒!” “霍成疾!你负责协助器械营,即刻着手改良投石机!无论加长臂杆还是增加配重,必须确保能将浸满火油的沉重巨布投射至敌军密集阵中!所需木料、铁件,优先供给!” “得令!”三位大将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希望。 “左参谋,”沐灵夏转向左丘,声音放缓了些许,“你需坐镇中枢,随时协调各方进度,完善细节。” 左丘点点头,看着众将领命而去,帐中只剩下他与沐灵夏。 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忧虑,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关外匈奴大营的方向。 “李校尉他们……不知如何了……”他低声道,声音几不可闻。大军存粮仅剩七日,这三条毒计虽好,却非解燃眉之急的长久之策。 那枚深埋敌后的“毒饵”,才是真正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 第16章 朝堂背叛及毒饵计成 时机一晃就过去了两日。 这两日,黑门关外异常平静。匈奴大营安静的可怕,没有号角,没有狼旗翻卷,连斥候的游弋都稀疏了许多。 关墙上紧绷了两日的神经,在久违的喘息中,不免生出一丝侥幸的松懈。 “莫不是前两日的大战,真得伤了匈奴筋骨?”有士卒低声议论,疲惫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便被一封插着猩红翎羽的朝廷急报彻底扰乱。一路上的士兵忧心忡忡的看向那传令兵,朝廷一般没有急事是不会启动猩红翎羽的,这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带队操练的将领见到训练的士兵停下之后朝着一众士兵怒喝:“看什么看,再看明日死在匈奴刀下的亡魂就是尔等!还不快加紧操练!” 帅帐之内,气氛凝重。 沐灵夏端坐主位,狰狞面甲下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李漠、霍成疾、薛仁等一众将领分列两侧,人人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捏得发白,似乎在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左丘掀帘而入时,正撞上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疑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沐灵夏面前案几上那封摊开的急报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何事?”他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沐灵夏没有言语,只是将急报往前推了推。 左丘上前拿起,目光扫过纸面。 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神京动荡,人心惶惶……吏部侍郎王俭、工部员外郎李显等七名朝官,携家眷弃官南逃……内阁次辅杨忠乾,通敌叛国!查实其近日来,暗中与匈奴传递军情,泄露我军部署、粮草储备、兵力虚实及各处关隘弱点……一日前,举家消失于神京,不知所踪……陛下震怒,已下海捕文书,严令缉拿……” “噗——!” 一口逆气猛地冲上喉头,左丘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他死死攥着急报,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杨!忠!乾!”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怒。 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谬感充斥全身。 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枕戈待旦,用血肉之躯筑起长城。 后方,那些高居庙堂、食君之禄的衮衮诸公,竟在国难当头之际,弃官而逃! 更有甚者,位极人臣的内阁次辅,国之柱石,竟做出此等通敌卖国的勾当! 将万千将士的性命,将整个大乾的国运,当作他苟且偷生的垫脚石! 这岂止是背叛?这是往所有浴血奋战者的心上捅刀子!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更是寒了边关数十万将士滚烫的热血! “难怪……难怪这两日匈奴按兵不动……”左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们不是在舔舐伤口,是在等!等我们后方彻底乱起来,等我们军心浮动,等我们自乱阵脚!好一个围而不攻,钝刀子割肉!” 沐灵夏猛地一拍案几,木桌发出一声闷响:“封锁消息!杨忠乾叛国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分!违令者,军法从事!”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事一旦传开,对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她环视帐中诸将,“李将军、霍将军,薛将军,立刻重新调整各段防务!所有之前的布防要点、兵力配置、轮换规律,全部作废!按最坏的情况,重新部署!” “左参谋,你负责统筹全局,找出所有可能被泄露的薄弱环节,拟定新的防御方略!” “末将遵命!”霍成疾、薛仁等人轰然应诺,眼中虽有怒火,但更多的是临战的凝重和决绝。 帅帐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沙盘上的旗帜被反复拔起、插下,舆图上的线条被重新勾勒。 左丘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杨忠乾可能泄露的信息,重新审视着黑门关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隘口。 沐灵夏坐镇中枢,一道道军令随着快马传递至关墙各处。 就在这压抑而紧张的空气中,一只灰扑扑的信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帅帐外的鸽笼里。 当亲兵将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筒呈上时,左丘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精光。 他迅速展开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 “李莽报:已入腹地,劫粮三队,留秃发痕。” 左丘盯着李校尉传回的密信,眼中迸发出久违的锐利光芒。 他将信纸递给沐灵夏,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沐帅,成了!李校尉伏波得手三次,毒饵计划可以启动了!” 沐灵夏接过密信,快速扫过,一直紧抿的唇角终于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那封来自神京的背叛急报带来的沉重压力,在此刻被这前线传来的捷报驱散了些许。 “好!” 她沉声道,果断下令,“传令王柱!整备他的人马,立刻出发!扮作宇文部的饿狼,去‘回收’秃发部‘劫’来的粮草!所有待命的‘夜不收’,全部撒出去,务必确保王柱行动的畅通和及时消息传递!” 左丘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仿佛堵塞的江河找到了泄洪的闸口。毒饵已下,鱼儿正在疯狂撕咬,第一步棋,走得惊险,总算踏在了生死之间的钢丝上,未曾坠落。 时间如指间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过三日。 这三日,王柱和他的百骑精锐,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幽灵。 他们伪装成宇文部的战士,在“秃发部袭击”后的战场上干净利落地清扫残余的匈奴运粮士兵。 然后将那些沉甸甸的粮袋、低鸣的牛羊,趁着沉沉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驱赶、运送回黑门关厚重的关门。 每一次关门闭合,都意味着数万将士又能多支撑一天。 粮仓眼见着不再那么干瘪,虽然远未充盈,但那份实实在在的粮食重量,却成了悬在十六万大乾将士心头最大的抚慰与底气。 左丘站在关墙之上,望着灯火通明的后勤营地,紧绷的心弦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些许松缓——这以生命为代价夺取的几日粮草,便是黑门关续命的关键一口血。 而李校尉带着五百精骑,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钉在三部匈奴的粮道上。 他们不断发起突袭,留下属于秃发部的狼牙项链、骨制弯刀饰物,甚至刻意模仿的口音与战吼…… 千里之外的匈奴联军大营。 呼延、宇文、赫连三部狼主的牙帐内,气氛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饥饿已经开始在士兵中蔓延,低低的抱怨像瘟疫般扩散。 “粮食呢?!为什么还不到?!”呼延狼主呼延·莫何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将手中的金杯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部那负责押运粮草的队伍呢?!” 赫连狼主赫连勃勃脸色铁青:“赫连部的运粮队也杳无音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部也是如此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