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朕开局就御驾亲征》 第12章 悬镜司之始 御书房。 夜深。 李彻独自一人,站在那幅巨大的《大炎江山图》前。 那四个血红的“叉”,如同四道狰狞的伤疤,烙印在京城的版图上。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那四个叉,仿佛能感受到下方压抑的暗流。 “不够。” 他轻声自语。 “远远不够。” 林默能查,陈庆之能杀。 但他们,都站在光里。 有些事,光里的人,做不了。 有些黑暗,只有更深的黑暗,才能洞悉。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 【特殊任务发布:利刃在手,方可斩尽宵小。请建立一支只忠于皇帝,独立于百官之外的特务机构。】 【任务名称:悬镜司】 【任务要求:一、设立明暗双首之制,明面统领需德高望重,暗部主官需无牵无挂。二、三月之内,网络遍布京城。三、成功揪出四大家族所有党羽,并获取谋逆铁证。】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奖励‘神级召唤卡’×1,‘天工开物图纸’×1套。】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 神级召唤卡?天工开物? 系统,你总是这么懂朕的心意。 他转身,回到御案后。 “来人。” 一个内侍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跪在地上。 “传旨。”李彻的声音,平静如水。 “宣,魏国公,即刻入宫。” …… 半个时辰后。 魏国公步履匆匆地走进御书房,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陛下,深夜召见,可是那四家又……” “魏公,坐。”李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魏国公依言坐下,心中愈发不安。 李彻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茶香袅袅,却化不开凝重的气氛。 “魏公,”李彻终于开口,“你觉得,如今的纠察司如何?” 魏国公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纠察司,是快刀,却也……太快了。锋芒毕露,易激起众怨。” “不错。”李彻点点头,“所以,朕废了它。” “那陛下……” “朕要建一个新的。”李彻的目光,锐利如鹰,“一个不见光的。” 魏国公心中一震:“陛下是想……” “朕想,有一双眼睛,能看遍大炎的每一个角落。” “有一双耳朵,能听清朝堂下的每一句密谋。” “有一把藏在袖中的刀,能悄无声息地,割断那些看不见的线。” 李彻看着魏国公,一字一顿。 “它不审案,不抓人,不站在朝堂之上。” “它只负责,看,听,记。” “以及……杀。” 魏国公的呼吸,停滞了。 他明白了。 皇帝要的,不是纠察司那样的猛虎,而是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龙! “陛下,此等机构,权力滔天,若无制衡……” “朕,就是它的制衡。”李彻打断他。 他站起身,走到魏国公面前,深深一揖。 “朕,想请魏公,来做这把藏锋之刃的……刀鞘。” 魏国公霍然起身,手足无措:“陛下,这万万不可!老臣……” “您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有您在,百官才能安心。” 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恳切。 “朕需要您的名望,来为这头暗处的凶兽,披上一层温和的外衣。” “这个机构,朕欲命名为‘悬镜司’。” “高悬明镜,洞照四方。” “魏公,为悬镜司明面之主,号‘明公’。不问具体事宜,只在朕需要时,安定朝局。” 魏国公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 他看到的,是深不可测的城府,和重整山河的决心。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跪倒在地。 “老臣……领旨。” “但,暗处的主官……陛下可有人选?” 李彻笑了。 “朕,已经找到了。” …… 子时,皇城,静心亭。 此地偏僻,平日里鲜有人至。 李彻负手而立,看着亭外的湖面。 没有风,湖面却荡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一道黑影,如同从墨汁中分离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三步之外。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 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 “你来了。”李彻没有回头。 “陛下在等我。”声音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 “朕要你做一件事。” “陛下请讲。” “建一个组织。”李彻转过身,看着这个笼罩在黑衣中的人。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双狼一般,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的眼睛。 “朕给它取名,悬镜司。” “需要什么。”黑影的回答,简单直接。 “钱。” “抄没王家的家产,都归你。” “人。” “天牢里,那些有特殊本事的死囚,都是你的。” “城西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也是你的。” “地方。” “城北,废弃的齐王府,从今天起,是悬镜司的衙门。” 李彻的语速很快,黑影听得更静。 “朕只有一个要求。”李彻盯着那双眼睛。 “悬镜司,不认朝廷,不认百官,不认魏国公。” “它只认两个人。” “朕,和你。” “背叛的下场。”黑影问。 “朕会让你知道,死亡,是一种恩赐。”李彻的语气,森然入骨。 黑影沉默了片刻。 他单膝跪下,头颅低垂。 “影,领命。” …… 三日后,废弃的齐王府。 这里曾经是京城有名的鬼宅,如今,却多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不,是死人的气息。 王府最深处的地牢里,上百个囚犯被铁链锁着,眼中是麻木和绝望。 他们有的是江湖上成名的杀手,有的是妙手空空的神偷,有的是善于伪装的骗子。 但现在,他们都只是等待问斩的死囚。 地牢的铁门,被缓缓推开。 影,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校尉,抬着一口沉重的箱子。 砰。 箱子被扔在地上,打开。 金灿灿的黄金,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想活吗?”影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 囚犯们骚动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 “想。”一个独臂大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很好。” 影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从今天起,你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 “你们的命,是陛下给的。” “你们将成为陛下的影子,陛下的刀。” “活下来,黄金,女人,你们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冷。 “背叛,或者逃跑,你们会发现,当初砍头的铡刀,是多么的温柔。” 影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扔在地上。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 “画像上的人,是刑部的一名书吏。他出卖了你们中的三个人。” 影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三个囚犯身上。 “他有一个儿子,今年七岁,在城南的私塾读书。” “我要你们,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那个孩子,带到我面前。” “活的。” 地牢里,一片死寂。 绑架一个七岁的孩子? 这比杀人,更让他们感到不齿。 “怎么?”影冷笑,“做不到?” “一群废物。” 他转身,作势要走。 “等等!”那个独臂大汉喊道,“我们做!” “做!” “做!” 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 影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记住,你们是悬镜司的人。” “我们,不讲道义,只看结果。” …… 与此同时,天牢。 林默的牢房,干净得不像话。 有床,有桌,甚至还有笔墨纸砚。 一个老狱卒,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林大人,这是陛下御赐的。” 食盒里,是四菜一汤。 林默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吃着。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老狱卒压低了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卷卷宗。 “陛下说,四大家族已经开始往朝中安插人手了。” “这是第一批名单。” “陛下让您……把这份名单,记熟了。” 林默接过卷宗,打开。 户部主事,王显,王承之侄。 吏部郎中,谢安,谢家旁支。 …… 一个个名字,密密麻麻。 林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拿起笔,开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抄录着。 抄录着这份,死亡名单。 就在这时,牢房的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铁栅栏外,如同融入了阴影之中。 林默抬起头,瞳孔微缩。 “你是什么人?”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块黑色的,刻着一个“镜”字的令牌,从栅栏缝隙中,递了进来。 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陛下口谕。” “悬镜司办案,纠察司听令。” “从今日起,你的名单,要与我共享。” “你的刀,也要为我所用。” 第13章 杀鸡儆猴 天牢。 铁栅栏将光线切割成细碎的条纹,落在林默的脸上。 阴影里,那个叫“影”的人,如同一抹凝固的墨。 林默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名单有更新?” “不。”影的声音毫无起伏,“一个消息。”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城西,张家,依附于王氏。” “今日午时,张家三子张恒,当街强抢民女。” 林默皱眉:“这种事,该由京兆府……” “陛下要知道,一只狗,吠得有多大声。”影打断他。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影的身体似乎与黑暗融合得更深了,“陛下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让全城都安静的理由。” 说完,影的身形微微一晃,便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林默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笔。 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一件,比记录名单更重要,也更血腥的事。 …… 王家府邸。 书房内,檀香袅袅。 王承正在与几位心腹商议着,如何将更多的人,安插进兵部。 这几日,他们过得顺心得意。 小皇帝如他们所料,是个软骨头。 权力,正在一点点回到他们手中。 就在此时,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 王承眉头一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张……张家出事了!”管家面无人色,声音都在发抖。 王承旁边的侄子王腾不耐烦道:“哪个张家?” “就是依附我们的城西张家!张显的那个家族!” 王腾嗤笑一声:“他们家能出什么事?无非是那个不成器的张恒又惹祸了,打发点银子就是。” “不……不是啊!”管家带着哭腔,“张家……张家被灭门了!” “什么?!”王承霍然起身,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王腾也愣住了:“灭门?京兆府干的?为了一个平民女子?” “不……不是京兆府!”管家惊恐地摇头,“是……是大雪龙骑!” “大雪龙骑?!”王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皇帝的亲军!是只在边关和战场上才会出现的杀戮机器! “怎么回事?说清楚!”王擎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 “就在半个时辰前,上千大雪龙骑,铁蹄如雷,包围了张家府邸。” “没有喊话,没有审判……” “只有……杀戮。” “从府内的主子,到府外的护院,再到厨房的杂役……一个没留!” “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现在,整个张家宅邸,已经成了一片白地!”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腾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 “疯了……他疯了!” 王承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京城的方向。 他仿佛能听到那并不存在的马蹄声,能闻到那随风飘来的血腥味。 这不是警告。 这是示威。 皇帝绕过了所有朝廷法度,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砍掉了他们伸出的一根手指。 “父亲……”王腾的声音在颤抖,“他这是在……在打我们的脸!” 王承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浑浊已被一片冰冷的杀意取代。 “打脸?” 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 “他手里的刀,还很快。” …… 与此同时。 谢家、崔家、卢家的家主,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三人的反应,与王承如出一辙。 震惊,愤怒,而后是……无法遏制的恐惧。 “他怎么敢!”谢家胖胖的家主,一拳砸在桌上,肥肉乱颤。 “绕开三司,动用亲军,屠人满门!这是昏君所为!”卢家家主厉声道。 “他这是在向我们所有人宣战!”崔家家主脸色铁青。 一封封拜帖,雪片般地送往了王家府邸。 他们需要王承这个主心骨。 他们需要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 御书房。 夜,已经很深了。 李彻换下了一身常服,重新穿上了那件黑底金纹的龙袍。 他站在《大炎江山图》前,手中拿着一支朱笔。 陈庆之如同一尊铁塔,静立于他身后,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气。 “都处理干净了?”李彻问,没有回头。 “回陛下,张氏一族,共一百三十七口,尽数伏诛。”陈庆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家产已查抄,府邸已封禁。” “嗯。”李彻点点头。 他走到地图前,找到京城版图上,那个属于张家的位置。 朱笔落下,画了一个比王、谢、崔、卢小上许多,却同样鲜红刺目的“叉”。 “一只鸡,有时候比一群猴子,叫得更响亮。”李彻淡淡道。 陈庆之沉默不语。 他知道,今夜之后,京城的风向,要彻底变了。 那个在朝堂上对四大家族唯唯诺诺的年轻皇帝,终于向世人露出了他的獠牙。 “陛下,”陈庆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魏国公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李彻放下笔,坐回御案后。 魏国公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苍老的脸上,满是痛心疾首。 “陛下!”他一进来,便跪倒在地,“您……您怎能做出此等事来!” “魏公请起。”李彻的语气很平静。 “老臣不敢起!”魏国公老泪纵横,“无诏令,不经审,便屠人满门!陛下,这与暴君何异?史书之上,会如何记载您啊!” 李彻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 “魏公,朕问你,张恒当街强抢民女,按大炎律,该当何罪?” 魏国公一愣:“……当街掳人,形同绑票,轻则流放,重则……可斩。” “那张家包庇行凶,纵子为恶,又当何罪?” “……同罪。” “既然结果都是一个死,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李彻反问。 “可……可是法度!是程序!”魏国公激动道,“国之根本,在于法度!陛下今日可为民女杀张家,明日是否就能因一言不合,而杀朝臣?” 李彻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魏国公面前,将他扶起。 “魏公,你错了。” “朕杀张家,不是为了那个民女。” 李彻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敲在魏国公的心上。 “朕杀张家,也不是为了立威。” 他凑到魏国公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朕是在救他们。” “救王承,救谢、崔、卢那三个蠢货。” “朕在告诉他们,这艘船,要沉了。” “再不跳船,就只能跟着朕,一起葬身鱼腹。” 魏国公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 那双眼睛里,没有暴虐,没有疯狂。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算计。 “陛下……你……” “天快亮了。”李彻直起身,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即将破晓的天空,“朕想,王太傅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朕,很想看看他们现在的表情。” 第14章 天罗地网 御书房。 空气凝滞如水银,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李彻坐在御案之后,神情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四位老人。 大炎王朝权势最盛的四个人。 王承,谢渊,崔民,卢植。 他们来了,正如他所料。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惊惧、愤怒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困惑。 “陛下。” 王承先开了口,声音干涩。 “张家之事……” “哦?张家?” 李彻抬起眼,故作茫然。 “朕听京兆府报,说是张氏一族,畏罪自焚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惨白的脸。 “一场大火,烧得真干净。” “陛下!” 性子最急的谢渊忍不住了,肥胖的身体向前一步。 “满门一百三十七口!怎能用一句‘畏罪自焚’了结!” “这是屠杀!您这是在效仿前朝暴君!” 李彻笑了。 他没有动怒,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朱笔。 “谢爱卿,慎言。” “朕,最不喜欢别人拿朕和前朝的废物比较。”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谢渊如遭雷击,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朕知道,你们心里有怨。” 李彻站起身,缓缓踱步。 “觉得朕,不讲规矩,手段太狠。” “可你们想过没有,张恒当街掳掠民女,这是不是不讲规矩?” “王家将这种败类收为羽翼,是不是手段太狠?” 他停在王承面前,目光如刀。 “朕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崔民脸色铁青:“可国法何在?三司何在?陛下绕开朝廷,动用亲军,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国将不国?” 李彻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崔爱卿,你觉得,是朕在动摇国本……”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还是你们,在挖空大炎的根基?” 崔民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彻直起身,回到御案后,端起一杯茶。 “朕杀张家,是杀鸡儆猴。” 他吹了吹茶沫,看都没看他们。 “朕是在告诉那只猴子,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有些手,不该伸的,就别伸。” “有些人,不该碰的,就别碰。” “否则……” 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张家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四位家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谈判,不是敲打。 这是最后的通牒。 “天色不早了。” 李彻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几位爱卿,都回府吧。” 他看着他们僵硬地转身,缓缓补充了一句。 “路上,小心脚下。” “别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绊倒了。” …… 当夜。 京城的黑暗,第一次有了无数双眼睛和耳朵。 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乞儿,那些混迹在酒肆的浪子,那些在勾栏瓦舍里笑语嫣然的女子,那些在豪门大院里低头扫地的仆役…… 他们都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悬镜司。 城北,废弃的齐王府,如今成了京城最隐秘的心脏。 情报,如同一条条溪流,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汇入这里,最终流向那个站在巨大沙盘前的黑影。 “大人。” 一名校尉躬身来报,声音压抑着兴奋。 “‘魅’字探传回消息,王家次子王腾,在醉乡楼酒后吐言。” “王家,在西山大营私藏三千精兵,由王承之弟王昭统领。” 影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枚小小的黑色狼旗,插在沙盘上“西山大营”的位置。 “大人!” 又一名探子匆匆而入。 “‘雀’字探查明,崔家每三日一次,用运送泔水的车,将大批铁锭,秘密运往城西的‘百炼堂’。” “百炼堂的坊主,是崔民的远房表亲。” 影点了点头,拿起一枚铁锤状的标记,放在了“百炼堂”上。 “大人,‘蜂’字探来报,卢家和谢家起了龌龊。” “我们的人,在两家家仆中散播谣言,说对方都想吞了自己,投靠陛下。” “如今,两家已派人互相盯梢,关系降至冰点。” 影的嘴角,似乎在面具下动了一下。 他拿起两枚互相背对的银针标记,分别插在谢、卢两府。 沙盘上,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成型。 兵,有了。 器,有了。 离心离德的盟友,也有了。 “还差一样东西。” 影看着沙盘,沙哑地自语。 “一个……能让这三千私兵,动起来的理由。” 他转身,身影融入黑暗。 “来人,备马。” “去天牢。” …… 天牢。 林默面前的油灯,火苗轻轻跳动。 他正在默写那份死亡名单,每一个名字,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阴影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你又来了。” 林默头也没抬。 “有进展。” 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从栅栏缝隙中,滑到林默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块用上好木料雕刻而成的令牌,形似猛虎,纹路精细,只是没有上色,透着一股原始的狰狞。 林默的笔,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块令牌。 “这是什么?” “虎符。” 影回答。 “王家调动西山大营私兵的虎符。” “仿制品。”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是蠢人,他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和分量。 “陛下想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 影的身体,仿佛与牢房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只等猎物,自己撞进来。” “陛下需要有人,把这枚虎符,送到一个合适的人手里。”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谁?” “一个……足够愚蠢,又足够有分量的人。” 影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林默的脸上。 “一个能让王家,百口莫辩的人。” “一个能让这三千私兵,不得不反的人。” 林默看着桌上的虎符,又看了看自己握着笔的手。 这双手,记录死亡。 现在,却要亲手去点燃导火索。 李彻,你好狠的心。 你不仅要他们死,还要他们死在自己亲手掀起的叛乱里。 “我该怎么做?” 林默问。 “你不需要做。” 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意味。 “很快,会有人来‘救’你。” “一个来自吏部的人。” “谢家的人。” 林默一怔:“谢家?” “对。” 影缓缓道。 “陛下要演一出戏。” “一出,‘忠臣’林默,不堪受辱,被谢家收买,越狱出逃,并盗走王家虎符,意图构陷忠良的戏。” “而你,就是这出戏里……” 影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林默耳边回响。 “最重要的那个,诱饵。” 第15章 边关狼烟 天牢。 油灯的火苗,映着林默毫无波澜的脸。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枚狰狞的仿制虎符。 “我就是诱饵。”林默的声音很轻。 “你是钩子。”影纠正道,“刺进敌人喉咙里,就再也拔不出来的钩子。” 林默没有再问。 他知道,当这枚虎符出手时,京城的天,就要塌了。 影的身影,如水墨般散去,只留下一句话。 “戏,快开场了。” …… 三日后。 御书房。 凌晨的寒气尚未散尽,一名信使已如旋风般冲入殿内,盔甲上还带着北地的风霜。 “报——!” 信使单膝跪地,高举着一卷火漆封口的急报。 “八百里加急!北境狼烟!蛮族三十万大军,已破望月关!” 陈庆之脸色一变,上前接过急报,呈给李彻。 李彻打开,快速扫过。 奏报上,北境守将,崔家的门生,用血泪控诉着蛮族的凶残,请求陛下速派大雪龙骑,驰援北境。 字字泣血。 “陛下,望月关一破,北境门户大开,京城危矣!”陈庆之的声音,沉如铁石,“请速派大雪龙骑!” 李彻放下奏报,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 “庆之。” “臣在。” “北方的天,应该很冷吧。” 陈庆之一愣,不明白皇帝为何会问这个。 “回陛下,北境已入深秋,滴水成冰。” “是啊。”李彻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这么冷的天,三十万大军……粮草,够吃吗?” 陈庆之瞳孔微缩。 李彻走到御案前,从一堆奏折下面,抽出了另一份,截然不同的密报。 他将密报扔在陈庆之面前。 “这是悬镜司半个时辰前送来的。” 陈庆之拿起,打开。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北境,晴,无战事。守将崔炯,昨日于府中设宴。” 陈庆之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股寒意,比北境的冰雪更冷,从他背脊升起。 “他们……” “他们想调走朕的刀。”李彻坐回龙椅,语气平静得可怕。 “然后,在京城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看着陈庆之。 “所以,朕决定……” “成全他们。” …… 太和殿。早朝。 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北境的“噩耗”,已经传遍了朝堂。 “陛下!” 崔民第一个站了出来,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北境百姓,危在旦夕!请陛下速发大雪龙骑,救万民于水火!” “请陛下发兵!” “请陛下发兵!” 谢渊、卢植,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十名官员,齐刷刷跪倒一片。 声势浩大,仿佛忠心耿耿,义薄云天。 王承站在一旁,低着头,眼底却藏着一丝得色。 李彻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满脸“焦急”与“犹豫”。 “大雪龙骑乃京城防务之根本,不可轻动啊!” “陛下!”崔民以头抢地,声震大殿,“若北境失守,京城焉能独存?难道在陛下眼中,京城防务,比千万百姓的性命还重要吗?” 好一顶大帽子。 李彻“迟疑”地看向王承。 “王太傅,您意下如何?” 王承走出队列,躬身道:“陛下,崔大人所言甚是。国之安危,系于边境。老臣以为,当以大局为重。” 他这是在逼宫。 李彻的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挣扎”与“无奈”。 他长叹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也罢。” “传朕旨意。” “命陈庆之,即刻统领大雪龙骑,即日开拔,驰援北境!” “不得有误!” “陛下圣明!” 崔民、谢渊等人,再次叩首,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他们抬起头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成了。 这头没了爪牙的幼龙,马上就要任他们宰割了。 李彻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 …… 王家府邸。 密室之内,暖炉烧得正旺。 王承、谢渊、崔民、卢植四人,围坐一堂。 “哈哈哈!成了!”谢渊的胖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那小皇帝的脸色,你们是没看到!跟吃了苍蝇一样!” 崔民捋着胡须,得意道:“他不敢不答应。‘为天下苍生’这顶帽子,他戴不起,也甩不掉。” 卢植看向王承:“王兄,大雪龙骑最快也要明日清晨才出发。我们……” 王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不急。” 他放下茶杯,眼中精光一闪。 “京城没有了大雪龙骑,就像一头没了牙的老虎。” “但老虎,终究是老虎。” “要杀虎,我们需要一把更快的刀。” 谢渊凑了过来:“王兄的意思是……” “西山大营那三千精兵,该动一动了。”王承的声音压得很低。 “可是虎符……”崔民有些犹豫。 “所以,我们得先做另一件事。”王承的目光,投向了天牢的方向。 “把我们那位‘忠心耿耿’的林大人,从牢里‘请’出来。” “只有他,能帮我们,从那头老虎的身上,‘借’来虎符。” 谢渊一拍大腿:“妙啊!让谢安去!他是吏部郎中,又是我们谢家的人,去天牢探望一个‘同僚’,合情合理!” “就这么办。”王承一锤定音。 “让谢安告诉林默。” “我们,可以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只要他,肯为我们所用。” 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正一步步将猎物引入陷阱。 却不知,那猎物,早已在陷阱的尽头,为他们备好了一场盛大的死亡。 …… 深夜。天牢。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气味。 林默的牢房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吏部官服的中年人,面容和善,正是谢家旁支,吏部郎中谢安。 他屏退了狱卒,亲自提着一个食盒,放在了林默面前的桌上。 “林大人,许久不见。”谢安笑着说。 林默抬起眼,没有说话。 “在下知道,大人是冤枉的。”谢安为他倒了一杯酒,“陛下年幼,偏听偏信,才会让大人蒙受不白之冤。” 他将酒杯,推到林默面前。 “我们家主,还有王太傅他们,都非常欣赏大人的才华与风骨。” 林默依旧沉默。 谢安的笑容更深了。 “家主说了,只要大人肯点个头。” “这天牢的大门,随时为大人敞开。” “吏部侍郎的位置,也是大人的。” “我们,可以给大人一个,比跟着那个小皇帝,好上一万倍的前程。” 他终于说出了来意。 林-默看着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条件呢?” 谢安笑了。 “林大人是聪明人。” 他压低声音,凑了过去。 “我们需要一样东西。” “王家的兵符。” 林默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兵符在陛下手里。” “我们知道。”谢安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算计,“所以,才需要大人帮忙。” “我们会安排大人‘越狱’,制造混乱。” “大人只需趁乱,潜入御书房,将兵符盗出。” “事成之后,你就是我们的人,是扳倒昏君的大功臣!” 林默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一出戏。 一出“忠臣”林默,不堪受辱,被谢家收买,越狱出逃,并盗走王家虎符,意图构陷忠良的戏。 影说得一个字都不差。 而自己,就是那个最重要的诱饵。 “好。” 林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答应你们。” 谢安大喜过望。 “好!好!林大人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今夜三更,会有人来接应你。” “大人,静候佳音。” 谢安走了。 牢房里,又恢复了死寂。 林默看着桌上那枚谢安没注意到的,粗糙的木质虎符。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牢房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知道,影就在那里。 “鱼,上钩了。”林默轻声说。 黑暗中,没有回应。 但林默知道,他听见了。 因为,一柄冰冷的,带着鞘的短刀,从栅栏外,无声地滑了进来,停在他的手边。 刀柄上,刻着一个字。 “镜”。 第16章 天子望气 御书房。 朝会刚刚散去,大臣们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仿佛是这殿内最好的熏香。 李彻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他们很高兴。” 影,如一滴墨,从角落的阴影里渗出。 “像一群等着分食的饿狼。”影的声音没有温度。 李彻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化作了无数流动的气。北境的方向,那股被奏报渲染得冲天而起的狼烟之气,在他眼中,却纤细、虚浮,如同几缕炊烟。 “朕看到了。” “北方的狼烟,是假的。”李彻的声音很轻。 影没有出声,他只是一个聆听者。 “只有几只老鼠,在粮仓边上乱窜。”李彻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可笑的是,守粮仓的那条狗,叫得比谁都欢。” “崔炯的气焰……”他顿了顿,“比那所谓的三十万大军,还要嚣张。” 李彻睁开眼,眼底一片深邃的冰冷。 “真是……自寻死路。” 他转身,回到御案后。 “拟旨。” “给陈庆之?” “不。”李彻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给北境,送一份惊喜。” “命虎贲中郎将赵破,为钦差,即刻出发。” “八百里加急。” “朕要这道旨意,比王承他们的笑声,更早抵达北境。” …… 午时。 太和殿前的广场,旌旗如林,甲光耀日。 大雪龙骑全员集结,铁甲森森,杀气弥漫。一场盛大的出征仪式,正在上演。 高高的观礼台上,王承、谢渊、崔民、卢植四人,并肩而立。 “哈哈哈!走了!他真的让大雪龙骑走了!”谢渊的胖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崔民捋着胡须:“毕竟是少年天子,脸皮薄,扛不住‘天下苍生’这顶大帽子。” 卢植看向一直沉默的王承:“王兄,他真的信了?” 王承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下方高台上,那个身着龙袍的年轻身影。 “信不信,不重要。”王承的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重要的是,他做了。” 下方,李彻亲手将一方金印,交到单膝跪地的陈庆之手中。他的声音,借着内力,传遍了整个广场。 “北境安危,千万百姓,皆系于将军一身!” “臣,万死不辞!”陈庆之声如洪钟。 “去吧!”李彻抬手,指向北方,“朕在京城,等你们……凯旋!” “万胜!” “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庞大的军队开始移动,如同一条钢铁巨龙,缓缓朝着北城门而去。 谢渊笑得前仰后合:“凯旋?他等来的,只会是我们登基的捷报!” 王承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的眼神,阴冷如蛇。 “传令下去。” “今夜三更。” “请我们那位‘忠心耿耿’的林大人……”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出山。” …… 北境,望月关。 帅帐之内,温暖如春,酒肉飘香。 身为北境守将的崔炯,正搂着一个舞姬,喝得满脸通红。 “满上!都给老子满上!”他举着酒杯,大吼大叫。 一名副将凑上来,忧心忡忡:“将军,我们这样谎报军情,万一陛下查下来……” “啪!” 崔炯一巴掌扇在副将脸上。 “蠢货!”他骂道,“天高皇帝远!他查个屁!” “等京城那边事成,这大炎的江山,就有我们崔家的一半!到时候,老子就是开国功臣!” “你懂个屁!”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一股巨力掀开。 一股夹杂着冰雪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大帐。 一名身披玄甲,面容冷峻如刀削的将军,站在门口。他的盔甲上,还带着一路风尘的寒霜。 正是虎贲中郎将,赵破。 崔炯醉眼朦胧地看过去:“你他娘的是谁?敢闯本将军的大帐!” 赵破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大帐中央,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丝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八个字,如同八记重锤,让喧闹的帅帐瞬间死寂。 崔炯的酒,醒了一半。 赵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北地的寒冰。 “北境守将崔炯,玩忽职守,谎报军情,动摇国本,临阵怯战,其罪……” “你……你血口喷人!”崔炯脸色煞白,猛地站了起来,“这是污蔑!是构陷!” 他指着赵破,声色俱厉:“我是崔家的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赵破眼皮都没抬一下,缓缓吐出诏书上的最后一个字。 “……斩。” “我看谁敢!”崔炯彻底慌了,拔出腰间的佩剑,“来人!给本将军拿下这个乱臣贼子!护驾!护驾!” 帐内的亲信将领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赵破,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拔剑的动作。 只看到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 “噌——” 一颗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 血,溅了三尺高。 崔炯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噗通”一声,正好掉在桌案中央的烤全羊盘子里,眼睛还死死地瞪着。 赵破随手一甩,剑身上的血珠,尽数洒落在地。 他环视着帐内所有噤若寒蝉的将领。 “陛下有旨。” “自即刻起,北境防务,由我赵破,全权接管。” 他将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剑,猛地插进脚下的地板。 “谁赞成?” “谁反对?” 满帐死寂,唯有帐外风雪呼啸。 …… 深夜。 天牢。 三更的梆子声,幽幽传来。 林默的牢门,被无声地打开了。 “林大人,我们是谢家的人。”一个黑衣人压着嗓子,急切道,“时机已到,该走了!” 走廊尽头,传来几声闷哼和兵器碰撞的轻响,很快又归于平静。 林-默站起身,神色平静得不像一个即将越狱的囚犯。 他将那柄刻着“镜”字的短刀,收入袖中。 “走。” 黑衣人领着他,在迷宫般的地牢里穿行。一路上,本该戒备森严的关卡,都出奇地安静。 “御书房在东边,我们的人会引开外面的禁军。”黑衣人塞给林默一张草图,“大人拿到兵符后,立刻去城西的德顺米铺,家主在那里等您!” 林默接过草图,看都没看。 “知道了。”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后门。 推开门,阴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那边!快!”黑衣人指着一个方向。 林默点点头,身形一闪,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更深的一条暗巷掠去。 “哎!大人,走错了!”黑-衣人一愣,但远处已传来禁军的哨声,他只得咒骂一句,自己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暗巷中,林默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他在等。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他对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影。 “鱼,出水了。”林默说。 “钩子,也该亮出来了。”影回答。 他抛给林默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宫廷禁卫的腰牌。 “陛下,在御书房等你。” 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混合着期待与冰冷的意味。 “他要亲眼看这出戏……” “最高潮的部分。” 第17章 釜底抽薪 御书房。 烛火,映着棋盘上的黑白分明。 李彻独自对弈,一枚白子,悬于空中。 “你来了。” 林默的身影,从门外的阴影里走出,带着一身夜寒。 “陛下。” 李彻的目光,落在棋盘上。 “你看这盘棋,像不像京城?” 林默的视线扫过。 “黑子,已入绝境。” “他们以为,吃了朕的帅。”李彻笑了,那枚白子轻轻落下,截断了黑子所有的生路,“却不知,朕要的,是他们的整片江山。” 他抬起眼。 “虎符,拿到了?” 林默从袖中,拿出那枚粗糙的木质虎符。 “谢家的人,亲手为臣铺的路。” “很好。”李彻看向角落。 “影。” “臣在。” “让西山大营那三千人,看到他们的‘希望’。” “遵旨。” 影,如烟般散去。 李彻终于看向林默,这个刚刚从地狱走了一遭的臣子。 “林默,你怕吗?” “臣只怕,陛下的戏,不够精彩。”林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李彻低声笑了起来。 “放心。” “好戏,才刚刚开始。” …… 德顺米铺,后院。 灯火通明,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王承、谢渊、卢植三人围坐,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怎么还没消息?”谢渊的胖手,紧张地搓着。 “王兄,万无一失吧?”卢植问。 王承端着茶杯,眼皮都未抬一下。 “急什么。” 话音未落,谢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家主!王太傅!” “人呢?虎符呢?”谢渊猛地站起。 “林默他……他跑了!没按我们说的路走!”谢安喘着粗气。 “废物!”谢渊大怒。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护卫,神色狂喜地冲了进来。 “老爷!动了!西山大营动了!” 王承的眼睛,瞬间睁开。 “动了?” “动了!”护卫激动道,“三千精兵,举着虎符,高喊‘清君侧,诛奸臣’,正朝着皇城杀来!” 谢渊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成了!他还是去偷了!” “王兄,高明!”卢植满脸敬佩。 王承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得意的冷笑。 “传令!” 他的声音,阴冷如冰。 “城中所有米铺,粮价,再涨三成!” “让那些贱民,也尝尝绝望的滋味!”谢渊附和道,满面红光。 王承看着皇宫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少年天子跪地求饶的模样。 “天亮之后,就是我们,去太和殿‘劝谏’陛下的时候了。” “逼他退位!”卢植眼中,全是贪婪。 “报——!” 又一名护卫,踉跄着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老……老爷!出……出大事了!” 王承眉头一皱:“又怎么了?” “官仓……全城的官仓……” “烧了?”谢渊不耐烦地问。 “开了!!”护卫的声音,带着哭腔,“全开了!” 王承猛地站起。 “你说什么?!” “陛下有旨!开仓放粮!”护卫的声音在发抖,“粮价……粮价只要市价的三成!” 哐当——! 王承手中的茶杯,脱手而出,在地上摔得粉碎。 …… 长安东市,官仓门口。 人山人海,却秩序井然。 “三文钱!真的是三文钱一斗!” “我没做梦吧!王家米铺要卖我们三十文啊!” “天杀的王家!他们是想让我们死啊!” 一个老妇人抱着一小袋米,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嚎啕大哭。 “陛下啊!您是活菩萨啊!我的孙儿有救了……” “陛下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陛下万岁!”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刷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昨天还在咒骂朝廷的百姓,此刻,成了李彻最忠诚的拥护者。 民心,如水。 可载舟,亦可覆舟。 今日,这水,只为一人而流。 …… 德顺米铺,后院。 死寂。 炭火早已熄灭,一室冰冷。 谢渊、卢植、王承三人,面如死灰。 “他哪来的粮食……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谢渊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是抄家……”卢植的声音干涩,“是之前抄那几家得来的……他早就料到了……” “我们的粮食……我们囤的那些粮食……”谢渊的胖脸,抖成了筛子,“全完了!血本无归!” 一名账房先生,抖着手,捧着账本进来。 “老爷们……” 王承抬头,双目赤红。 “说。” “我们……我们投进去的所有银子……连同几十年积攒的储备……全……全都赔进去了。” “不止是银子!”卢植惨笑一声,“民心……也没了。” 谢渊猛地看向王承,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王承!是你!是你出的主意!” 他指着王承的鼻子,尖叫道。 “西山大营那三千人!是拿着你的虎符出去的!谋反!这是谋反!” 王承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 那枚虎符。 那个“越狱”的林默。 那个从一开始,就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陷阱。 “不是构陷……”王承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他要的,是‘人赃并获’……” 轰隆——! 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 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擂响的战鼓,沉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老爷!不好了!”一个护卫屁滚尿流地跑进来,“城防营!城防营把我们包围了!” 话音未落。 “砰——!” 后院的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然踹开! 门口站着的,不是城防营的杂兵。 为首一人,玄甲金盔,面如寒铁。 正是陈庆之。 在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铁甲森森,反射着月光的……大雪龙骑! “陈庆之!”谢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大雪龙骑?!你们……你们不是去北境了吗?!” 陈庆之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刀锋,指向院内的三人。 他的声音,比北境的风雪,更冷。 “奉陛下旨意。” “王承、谢渊、卢植,并其党羽,伪造军情,囤积居奇,祸乱朝纲,意图谋反。” 陈庆之的目光,扫过他们绝望的脸。 “人赃并获。” 王承死死地盯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出征……是假的?” 陈庆之的刀,举了起来。 “出城的,是真的。” 他顿了顿,嘴里吐出最残忍的两个字。 “回来的,也是。” 刀,落下。 第18章 最后的铁证 德顺米铺,后院。 刀锋,映着月光,冷得像一块冰。 陈庆之的手,稳如泰山。 “等等!” 谢渊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陛下不能杀我们!我们是世家!” 陈庆之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奉旨,杀贼。” “是王承!都是他!”谢渊指着王承,涕泪横流,“是他逼我们的!我是被蒙骗的!” 卢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王承,却笑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袍,竟站直了身体。 “成王败寇。” 他看着陈庆之。 “我只问一句。” “西山大营那三千人,如何了?” 陈庆之的刀,依旧指着他。 “他们看到了虎符。” “然后呢?”王承追问。 “然后,他们看到了大雪龙骑的军旗。” 陈庆之的声音,不带感情。 “投降者,免死。” “为首者,就地格杀。” 王承的身体,晃了一下。 “好……好一个请君入瓮……” 他闭上眼。 “动手吧。” “不!我不想死!”谢渊扑了过来。 陈庆之手腕一翻。 刀光,如水银泻地。 “噗嗤——” 三道血线,同时飙射而出。 王承、谢渊、卢植的身体,缓缓倒下。 他们的眼睛,依旧大睁着,倒映着冰冷的夜空。 陈庆之收刀入鞘。 “收队。” “是!” 大雪龙骑,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夜,重归死寂。 …… 御书房。 烛火摇曳。 棋盘上的黑子,被白子彻底绞杀,无一幸免。 李彻将一枚黑子,从棋盘上拈起,轻轻抛了抛。 “三家已除。” 林默站在下方,一身寒气未散。 “还有一个崔民。” 李彻笑了。 “朕知道。” 他看向林默。 “连夜审讯,城防营的将领招了。” “崔民,昨夜宿在城外的普渡寺。” “他很谨慎。” “他怕我们瓮中捉鳖,所以自己先跳出了瓮外。” 林默沉默。 李彻将那枚黑子,放回棋笥。 “可惜。” “朕要的,不是鳖。” “是掀了整张桌子。” 一名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陛下,天亮了。” “文武百官,已在太和殿外候朝。” 李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夜未眠,他的精神却格外的好。 “林默。” “臣在。” “换上你的官服。”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今天,朕要你站在百官最前面。” “朕要让他们看看,朕的人,是如何从地狱里回来的。” 林默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一丝光。 “遵旨。” …… 太和殿。 晨光熹微。 殿内,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百官列队站好,许多人彻夜未眠,眼下乌青。 京城一夜之间的风云突变,他们都听说了。 王家、谢家、卢家……倒了? 怎么可能! 他们交头接耳,神色惶惶。 崔民,站在文官队列的前排,脸色阴沉如水。 他身旁几个相熟的官员,压低声音。 “崔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太傅他们……真的……” 崔民冷哼一声。 “慌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作的镇定。 “暴君行径!滥杀朝臣!” “等下,我们一起向陛下发难!” “他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一名官员发出惊呼。 “林……林默?!” 众人齐刷刷地看去。 只见林默,身着崭新的吏部侍郎官服,面无表情地从殿外走入。 他径直走到了文官队列的最前方,崔民的身边,站定。 百官哗然。 他不是在天牢吗?! 崔民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像看到了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 “陛下驾到——!” 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李彻身着龙袍,缓步走上丹陛,坐上龙椅。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每一张脸。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众卿,早啊。” 李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无人敢应。 崔民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陛下!” 他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昨夜,京城血流成河!王太傅、谢司空、卢司徒三位股肱之臣,惨死家中!”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严惩凶手!还朝堂一个公道!” 他身后,立刻跪下了一片官员。 “请陛下彻查!” “请陛下严惩凶手!” 李彻看着他们,笑了。 “凶手?” 他靠在龙椅上,姿态慵懒。 “朕杀的。” 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太和殿。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崔民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李彻会承认得如此……干脆。 “你……”崔民气得发抖,“陛下!您怎可如此!无凭无据,滥杀大臣!这是昏君所为!您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 “证据?” 李彻的笑容,变得冰冷。 “崔爱卿,你想要证据?” 他拍了拍手。 “影。” 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在龙椅之侧。 他手中,捧着一卷用锦绳系好的竹简。 “这是什么?”崔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李彻没有回答他。 “念。” “遵旨。” 影的声音,没有温度,像一块冰。 他解开锦绳,缓缓展开竹简。 “废帝盟约。” 开头的四个字,让崔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影继续念了下去。 “大炎失德,君主无能,我等世家,当顺天应人,另立新主,以安天下。” “事成之日,王氏,当取青、徐二州……” “谢氏,当取扬、荆二州……” “卢氏,当取冀、兖二州……” “崔氏,当取幽、并二州……” 影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每念出一个名字,相应家族出身的官员,便脸色煞白一分。 盟约的内容,详细到了如何瓜分国库,如何安插亲信,如何掌控军权。 一份彻彻底底的,卖国条约。 崔民瘫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假的……这是假的!这是污蔑!”他嘶吼着。 影念到了最后。 “立约人——” “王承。” “谢渊。” “卢植。” 影顿了顿,目光,似乎落在了崔民身上。 “……崔民。” “上面,有你们四人的亲笔画押,还有各自的家族印信。” 李彻的声音,悠悠响起。 “崔爱卿。” “这个证据,够不够?” “不……不是我!”崔民疯狂地磕头,“是他们逼我的!陛下!臣是忠于您的啊!” 他身后的那些官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纷纷与他划清界限。 “崔民!你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我等羞与此獠为伍!” 李彻看着这出闹剧,眼中满是嘲讽。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 龙靴,停在了崔民的面前。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普渡寺藏了一夜?” 崔民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惊恐。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联络了京畿附近所有的私兵?” “你以为,只要王承他们一动手,你就能里应外合?” 李彻俯下身,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以为……朕的影卫,是吃干饭的?” 崔民彻底崩溃了。 他明白了。 从始至终,自己就是一只被猫盯着的老鼠,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拖下去。” 李彻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崔氏一族,所有参与盟约者,全部收押天牢,听候发落。” “其余党羽,由吏部与悬镜司共同甄别,凡涉案者,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遵旨!” 陈庆之不知何时已带兵入殿,两名大雪龙骑的甲士,像拖死狗一样,将崔民拖了出去。 “污蔑……” 崔民被拖到殿门口时,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回过头,冲着李彻癫狂地大笑。 “哈哈哈!李彻!你以为你赢了?” “你以为这张盟约就是全部吗?!”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 “你永远也想不到……” “那份真正的盟约上……” “还有第五个名字!!” 话音未落,陈庆之眉头一皱,甲士手中的刀柄,重重地砸在他的后颈。 崔民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太和殿,再次恢复了死寂。 百官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李彻站在原地,面沉如水。 第五个名字? 他看向林默。 林默的眼中,同样闪过一丝凝重。 李彻缓缓走回龙椅。 “退朝。” 他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知道,这场清洗,还远没有结束。 京城的血,或许,才刚刚开始流。 第19章 暴风雨前夜 御书房。 棋盘未收。满盘白子围剿的死局中,一枚孤零零的黑子,被李彻拈在指尖。 林默站在下方,殿外的寒气仿佛还凝在他肩头。 “第五个名字。”李彻开口,声音很轻。 “崔民不像在撒谎。”林默回答。 “人在绝境时,要么崩溃,要么疯狂。”李彻把玩着那枚黑子,“他的疯狂,是想拖个垫背的。” “能让崔民都觉得是‘王牌’的人……” “地位,只会在四家之上。”李彻的目光,落在棋盘之外,望向无边的黑暗。 “朝中?” “或者,朝外。”李彻笑了笑,“朕明日,要开大朝会。” 林默抬头。 “京城七品以上,所有官员。”李彻的语气很平静,“一个,都不能少。” “陛下是想……” “朕想看看,谁不敢来。”李彻顿了顿,“也想看看,谁最想来。” 林默没有说话。 “他们以为,朕杀了王承几人,就没了屠刀。”李彻将那枚黑子,缓缓放回棋盘的正中央,“他们以为,法不责众。” “他们会觉得,您需要妥协。” “没错。”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朕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自己走上断排头的机会。” 他看向林默。 “今夜,你去一趟天牢。” “审崔民?” “不。”李彻摇头,“去见他。什么都不用问,只带一样东西。” “什么?” “一支笔,一张白纸。”李彻的声音变得幽深,“告诉他,第一个写下那个名字的人,能活。” 林默眼中精光一闪。 “臣,遵旨。” …… 王家府邸。 与皇宫的肃杀截然不同,这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王承的死,非但没有带来悲伤,反而像一场献祭,点燃了某些人更疯狂的野心。 主座上,坐着一个面容与王承有几分相似,但更显阴鸷的中年男人。 王氏真正的家主,王翦。 他身旁,是王承的儿子,王腾。 “父亲。”王腾举杯,满面红光,“明日的大朝会,那小皇帝必然会妥协!” 王翦端着酒杯,轻轻晃动。 “他杀了大哥,杀了谢渊、卢植,大雪龙骑也回来了。”一个旁支的族人,忧心忡忡,“会不会是陷阱?” “陷阱?”王翦冷笑一声,“然后呢?” 那族人一愣。 “他把我们都杀了?”王翦的声音里,满是轻蔑,“这满朝文武,七成出自世家。他都杀了,谁来替他治理天下?靠那些泥腿子吗?”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爆发出哄笑。 “家主英明!” “他不敢!他绝对不敢!” 王翦放下酒杯,眼中是稳操胜券的傲慢。 “杀几个人,是立威。召集我们,是求和。”他一字一句道,“他撑不住了。” 王腾站起身,意气风发。 “大哥的死,是为我王家铺路!他用自己的命,试出了小皇帝的底线!” 他举起酒杯,遥对皇宫方向。 “父亲,明日之后,那小皇帝……就是我们王家的狗了!” “哈哈哈哈!” 王翦满意地笑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卷用金线捆绑的锦帛。 “这是崔民那蠢货,都不知道的底牌。” 众人好奇地看去。 “真正的盟约。”王翦的眼中,全是贪婪与狂热,“那上面……可是有镇国之柱的名字啊!” …… 深夜,天牢最深处。 滴答。 滴答。 水珠,从潮湿的石壁渗出,落在积水的地面。 牢门打开,光透了进来。 崔民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像一只惊弓之鸟,猛地抬头。 来人,是林默。 他依旧穿着那身吏部侍郎的官服,在这污秽之地,干净得格格不入。 “林……林默……”崔民的声音嘶哑干裂。 林默没有看他。 他走到牢房中间,将一张雪白的宣纸,平铺在地上。 然后,他取出一方砚台,一锭徽墨,开始缓缓地研墨。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崔民死死地盯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你想干什么?” 林默不答。 墨研好了。 他将一支崭新的狼毫笔,蘸满了墨汁,轻轻放在宣纸的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抬起眼,看向崔民。 “陛下口谕。” 林默的声音,比这天牢更冷。 “第一个写下那个名字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活。” 崔民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看着地上的白纸黑笔,像是看到了通往地狱的请柬,又像是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唯一绳索。 “你……你们知道了?”他的声音在发抖。 林默不说话。 “是王家说的?还是谢家?卢植那个老东西?”崔民的眼神,变得疯狂而多疑。 林默依旧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具压迫感。 它让崔民的所有猜测,都变成了射向自己的利箭。 他说了吗? 他们都说了吗? 是不是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是不是最后一个傻子? “陛下……陛下怎么会知道盟约的事?”崔民喃喃自语,彻底陷入了混乱。 林默转身,朝牢门走去。 “我只来一次。”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天亮之前,笔和纸,都在这里。” 铁门,缓缓关上。 光明,被一点点吞噬。 牢房重归黑暗,只剩下崔民粗重的喘息,和那张在阴影中,仿佛会发光的白纸。 …… 太和殿。 天,蒙蒙亮。 百官已经站在殿外等候,黑压压的一片。 气氛,却与昨日截然不同。 没有了惶恐,没有了交头接耳。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期待与凝重的表情。 他们站在这里,不是等待审判。 而是等待,一场划分胜利果实的盛宴。 王翦,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身旁是他的儿子王腾。他神色倨傲,仿佛已经提前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来了。”不知谁低语了一句。 众人看去。 李彻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头戴十二旒的冕冠,一步步,独自走上丹陛。 没有太监唱喏。 没有仪仗扈从。 他就那样,一个人,走到了龙椅前,转身,坐下。 冕旒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却足以压塌山峦的威压,笼罩了整座大殿。 “众卿。” 李彻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昨日,朕杀了三个人。” 无人敢应。 “今日,朕请各位来,是想问一问。”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杀错了没有?” 来了! 王翦心中冷笑,他知道,这是皇帝在寻求台阶下。 他向前一步,正要开口。 “陛下圣明!” 一个声音,却抢在他前面响起。 众人愕然看去。 只见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臣,从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地。 是御史大夫,张柬之。一个出了名的老顽固,从不站队。 “王承、谢渊、卢植三人,身为国之太傅、司空、司徒,却囤积居奇,牟取暴利,致使京城米价飞涨,饿殍遍地,此,为不仁!” 张柬之的声音,铿锵有力。 “伪造虎符,擅动西山大营,意图兵变,此,为不忠!” “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妄图颠覆社稷,此,为不义!” 他重重叩首,声震大殿。 “此等不仁不忠不义之国贼,人人得而诛之!陛下杀之,乃是为国除害,为民除奸!何错之有?!” 王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身后那些准备好“劝谏”之词的官员,全都傻在了原地。 这……这剧本不对啊! 李彻看着下方跪着的张柬之,冠冕之下,嘴角微微勾起。 “张爱卿,平身。” 他转头,看向王翦。 “王家主,你觉得呢?” 王翦的脑子飞速旋转,他强压下怒火,躬身道:“陛下,张大人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王承毕竟是朝廷太傅,未经三司会审便……” “哦?”李彻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朕还需要证据?” “臣不敢。”王翦低下头,“只是,国法纲纪……” “好一个国法纲纪。”李彻笑了。 他拍了拍手。 “来人。” 两名小太监,抬着一个箱子,走上大殿。 箱子,被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盟约,也不是什么书信。 而是一颗颗,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人头。 “啊!”有胆小的官员,已经发出了尖叫。 王翦和王腾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些人头,他们都认识。全都是昨夜,在王家府邸赴宴的……各个世家的核心人物! “昨夜,王家主府上,宴请宾客,共计三十七人。” 李彻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朕,派人去送了份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煞白的脸。 “顺便,也收了份礼。” 话音刚落。 “砰——!” 太和殿的大门,被轰然关闭! 殿外的阳光,被彻底隔绝。 殿内的数百支烛火,瞬间被点燃! 整个大殿,亮如白昼,却也亮得诡异,亮得让人心慌! “陛下!您要干什么?!”王翦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哗啦——” 殿宇四周的帷幕,同时落下。 帷幕之后,站着的不是太监宫女。 而是一排排,手持神臂弩,引弦上箭,面无表情的…… 大雪龙骑! 寒光闪闪的弩箭,对准了殿内,每一个官员! “现在。” 李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这群待宰的羔羊。 “朕,再问一次。” 他的声音,如滚滚天雷。 “王承,谢渊,卢植。” “朕,杀错了没有?!” 第20章 京师大洗牌 太和殿内,死寂。 数百支烛火,映着数百张煞白的脸,也映着殿角那一箱,死不瞑目的人头。 李彻的声音,仍在梁柱间回荡。 “朕,杀错了没有?!” 无人敢答。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王翦额上,冷汗滑落。他知道,不能再沉默。再沉默下去,气势就彻底被压垮了。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陛下,这是何意?” 李彻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回答朕。” 两个字,没有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翦身子一震,心中的恐惧被屈辱和愤怒取代。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声音陡然拔高。 “陛下此举,与暴君何异!”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身后,一名官员立刻壮着胆子喊道:“陛下滥杀功臣,如今又欲屠戮百官吗?!” “我等皆是朝廷命官!陛下不能如此!” “请陛下撤去兵甲,我等有本要奏!” 原本的恐惧,在求生的本能下,化作了最后的疯狂。他们意识到,这是唯一的生路。 王翦踏前一步,目光直视龙椅上的李彻,声音洪亮,充满了“大义凛然”。 “陛下!臣等今日,冒死进谏!请陛下听臣,历数陛下登基以来,十大罪状!” 他根本不给李彻反应的时间,便高声喝道: “其罪一!不敬先祖,废长立幼,得位不正,此为不孝!” “其罪二!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致使朝堂乌烟瘴气!”他说话时,怨毒的目光扫过队列最前方的林默。 “其罪三!横征暴敛,不恤民生!京城米价飞涨,饿殍遍地,民怨沸腾!” “其罪四!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天牢之内,冤魂无数!” “其罪五……” 王翦每说一条,他身后的世家官员便跟着齐声应和,声势越来越大。 他们仿佛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审判君王的法官。 “……其罪十!刚愎自用,堵塞言路,残害忠良,实为昏君!” 王翦说完,重重一拜,声嘶力竭。 “陛下已失德!不堪为君!” 他身后,数百名官员齐刷刷跪下,声浪几乎要掀翻太和殿的屋顶。 “请陛下退位让贤!还政于宗室!” “请陛下为了大炎江山,退位让贤!” “请陛下……退位!” “退位!退位!退位!” 喊声震天。 王腾站在父亲身后,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成了! 逼宫,成了! 然而,龙椅上的李彻,却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百官,看着他们丑态毕露的表演。 在山呼海啸般的“退位”声中,他忽然……笑了。 啪。 啪。 啪。 清脆的、不疾不徐的鼓掌声,突兀地响起。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愕然地看着李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说得好。” 李彻停下鼓掌,缓缓开口。 百官都愣住了。 李彻站起身,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当真是,字字泣血,声声肺腑。” 他的目光扫过王翦,扫过他身后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然后,他的笑容,瞬间消失。 “可惜……” 李彻的声音,冷得像冰。 “……都是放屁。” 他随手从龙椅旁,拿起一卷竹简,看也不看,便朝着下方扔了下去。 竹简翻滚着,落在了王翦的面前,哗啦一声展开。 王翦定睛一看,只看到了开头的四个字。 废帝盟约。 他的血,轰的一下,全都涌上了头顶。 “这……这是……” “废帝盟约。”李彻的声音,从上方幽幽传来,“朕这里,也有一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翦。 “是不是,比你们昨夜传阅的那份,更详尽一些?” 王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你……你诈我!”王翦指着李彻,声音都在发抖。 李彻没有理会他的歇斯底里,而是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帝王的威严。 “朕今日,也要宣布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剩下他庄严的声音在回荡。 “兹成立特务监察机构——悬镜司!” 悬镜司? 百官面面相觑,眼中全是茫然与不安。 “悬利剑于顶,镜奸恶于心!” “不归三法司,不入六部!” 李彻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只对朕一人负责!” 话音刚落! 哗啦—— 大殿四周原本挂着的帷幕,竟在同一时间,全部落下! 帷幕之后,不知何时,已站满了数百名身穿黑底金纹劲装,腰佩狭长制式长刀的武者。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气息森然,如同从地狱里走出的勾魂使者。 为首一人,正是影。 他快步走到殿中,单膝跪地,声音沉凝。 “悬镜司指挥使,影,参见陛下!悬镜司三百番子,已全员到位!” 李彻淡淡颔首。 “平身。” 王翦看着这群凭空出现的黑衣人,看着他们腰间那从未见过的绣春刀,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为他们所有人准备的,盛大无比的……葬礼! “王、谢、崔、卢四家,及其党羽,谋逆篡位,罪证确凿!”李彻的手,指向下方已经瘫软一片的世家官员。 他高声下令。 “悬镜司!” 影和他身后的三百番子,长刀“噌”地一声,齐齐出鞘!刀鸣之声,响彻大殿! “在!” “给朕把这些国之蛀虫,全部拿下!” 李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反抗者……” 他顿了顿,吐出最后四个字。 “……格杀勿论!” “遵旨!” 悬镜司的番子,如狼似虎地扑向了人群! “啊!” “不要杀我!” “陛下饶命啊!” 惨叫声,求饶声,瞬间响成一片。 王翦目眦欲裂,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皇帝!你敢!”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轰! 一股强大的气劲,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宗师级的威压,席卷全场! 他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寸寸碎裂! “拿命来!” 王翦如同一只离弦之箭,竟不退反进,直扑龙椅上的李彻!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然而,李彻看着扑来的王翦,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就在王翦即将冲上丹陛的瞬间。 一道身影,鬼魅般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那位一直站在武将队列前排,沉默寡言,仿佛快要睡着了的老将军——魏国公。 “乱臣贼子,休得猖狂!” 魏国公一声低喝,原本浑浊的老眼,瞬间精光爆射!他一拳挥出,平平无奇,却带着崩山裂石之威! 与此同时,龙椅之侧,两名一直如雕塑般站立的大雪龙骑甲士,猛地扯下了身上的制式盔甲。 盔甲之下,是银光闪闪的龙鳞软甲! 两人同时拔刀,刀光如龙,一左一右,封死了王翦所有的退路! 三大宗师! 王翦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大殿之上,除了陈庆之,竟还隐藏着三位宗师级的高手! 拳风与刀光,瞬息而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利刃入肉的闷响。 王翦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穿胸而过的拳头,和插在心口的另外两把刀,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们……” 李彻缓缓走下丹陛,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朕的京城,朕的朝堂。” “何时轮到你们这些世家……做主?” 噗。 王翦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父亲!!” 王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了一样想冲过去,却被一名悬镜司番子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刀锋,贴住了他的脖颈。 主心骨一死,剩下的官员彻底崩溃。 他们扔掉官帽,拼命地磕头,哭喊声震天动地。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有罪!臣等该死!求陛下饶命啊!” 李彻看都未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林默身上。 “林默。” 林默上前一步。 “臣在。” “悬镜司初立,人手不足。”李彻的声音,在混乱的大殿中,清晰无比,“吏部与悬镜司一同,彻查此案。凡涉案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并拿下,严加审问!”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臣,遵旨。” “张柬之。” 须发半白的老御史,激动地走出队列,跪倒在地。 “老臣在!” “朝堂之上,空出了许多位置。”李彻看着他,“朕要你拟一份名单。不问出身,不问门第,只问才能!朕要的,是能为国为民的干吏,不是只知钻营的蛀虫!” 张柬之老泪纵横,重重叩首。 “陛下圣明!老臣……老臣……万死不辞!” 李彻交代完一切,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他经过被死死按住的王腾身边时,脚步忽然一顿。 他俯下身,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昨夜,你父亲在府中,说到了真正的盟约。” 王腾浑身一僵,瞳孔猛缩。 李彻笑了笑。 “说到了……镇国之柱。” 王腾的牙齿,开始疯狂打颤。 李彻直起身,对按着他的番子吩咐道。 “带去天牢。让他和崔民,做个伴。” “是!” 李彻继续向前,与林默擦肩而过。 “去问问我们的新客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朕对那个名字,很感兴趣。” 林默微微颔首。 “臣明白。” 李彻不再停留,一步步,走出了太和殿。 轰然关闭许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灿烂的朝阳,瞬间涌了进来,将殿内的血腥与黑暗,照得一清二楚。 光芒之中,李彻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殿内,百官跪伏,噤若寒蝉。 京城的天,亮了。 大炎的天,也亮了。 第21章 血色黎明 天牢最深处。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王腾一个激灵,从昏死中醒来,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 他抬起头,看到了林默。 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官服,依旧是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林……林侍郎……” 王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默没有理他,目光投向了隔壁的牢房。 那里,崔民像一滩烂泥,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默走过去,用刀鞘敲了敲铁栏。 “崔大人。” 崔民没反应。 “你写下的名字,陛下很满意。” 崔民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抬头,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丝不敢置信。 “真……真的?” “圣旨已下。”林默淡淡道,“抄家,流放三千里。你,能活。” 崔民哭了,嚎啕大哭。 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王腾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血液都凉了。 他写了…… 崔民这个蠢货,真的写了! 林默转过身,回到王腾的牢房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现在,轮到你了。” “我……我说!我都说!”王腾彻底崩溃了,“盟约是真的!我父亲……我父亲想当摄政王!” 林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崔大人已经说过了。” 王腾一愣。 “你没有新东西。”林默站起身,仿佛失去了所有兴趣,“那就没有价值了。” “不!我有!”王腾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吼道,“我知道!镇国之柱!我知道那是指谁!” 林默的脚步,停住了。 他缓缓转身。 “说。” “是……是……”王腾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林默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留着你的命吗?” 王腾茫然地摇头。 “因为,你父亲昨夜宴请的三十七人。”林默的声音很轻,“都是世家的家主,或是嫡长子。” “他们都死了。” “只有你活着。” 王腾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默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 “王家,绝后了。” “你活着,比死了,更能让那些想追随王家的人……绝望。” 王腾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明白了。 杀人,还要诛心。 这位年轻的帝王,是要把王家百年基业,连根拔起,再撒上一层盐! “现在,你可以说了。”林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名字,是你最后的价值。” 王腾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喃喃开口。 “镇国之柱……” “……北境,穆家。” …… 卯时。 天光乍破。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 百官们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走向皇城。 然而,当他们走到午门前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一座由头颅堆砌而成的小山,就矗立在午门广场的正中央。 京观。 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全都是他们熟悉的面孔。 王翦、王家旁支、谢家、卢家……昨日还在太和殿上慷慨陈词的世家骨干,此刻,都成了这座血腥丰碑的一部分。 一只乌鸦落下,啄食着眼珠,发出难听的聒噪。 “呕——” 有年轻的官员,当场就弯腰吐了出来。 更多的人,面色惨白如纸,双腿抖得像筛糠。 数十名身穿黑底金纹劲装的悬镜司番子,如雕塑般守在京观四周,冷漠的眼神,扫过每一位官员的脸。 太和殿。 李彻早已端坐于龙椅之上。 今日的朝会,安静得可怕。 针落可闻。 没有人敢抬头,没有人敢出声。 所有人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恐惧地看着那个端坐于权力顶峰的年轻帝王。 “众卿。” 李彻开口,打破了死寂。 下方,数百名官员齐齐一颤。 “昨日,太和殿上,有逆贼七十一人。” “朕,都杀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京城之内,王、谢、崔、卢四家,及其核心党羽,共计三百四十二人。” “人头,都在午门外。” “朕,也都杀了。”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李彻的目光,扫过下方战战兢兢的百官。 “但朕知道,附逆者,不止这些。” 他的话,让许多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朕,给你们一个机会。” 李彻的声音,传遍大殿。 “即日起,三日之内,凡涉案者,主动前往悬镜司自首,坦白罪行。” 他顿了顿。 “可免死罪,家人不受牵连。” 殿中,有几位官员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下来。 然而,李彻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如坠冰窟。 “三日之后,若由悬镜司查出……” “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朕,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 【叮!检测到宿主雷霆手段,以血立威,彻底震慑京城世家,王朝气运初步凝聚。】 【奖励发放:水泥配方及初级工艺详解。】 李彻的脸上,古井无波。 他看着下方,那些因为恐惧和庆幸,表情扭曲的官员。 “听明白了吗?” “臣……臣等,遵旨!” 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带着颤音。 李彻微微皱眉。 还不够。 恐惧,还不够刻骨铭心。 就在这时。 一个苍老而悲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陛下!” 众人愕然看去。 只见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秉忠,一个三朝元老,此刻须发皆张,老泪纵横地从队列中走出。 “你如此滥杀!与桀纣何异!” 他指着李彻,痛心疾首。 “午门之外,筑京观以慑百官!此乃虎狼之行!暴君之举!” “你对得起先帝的托付吗?你对得起大炎的列祖列宗吗?!” “老臣今日,便要效仿先贤,血溅金銮,以死明志!以正视听!” 刘秉忠说完,猛地朝着殿中的龙柱撞去! 不少官员,眼中都露出了敬佩之色。 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风骨! 然而,他快。 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砰!” 一声闷响。 刘秉忠的身体,在距离龙柱还有三尺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缓缓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众人这才看清,出手之人,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 她一身赤色软甲,身姿挺拔,眉眼间全是杀伐之气。 正是大雪龙骑统领,穆红缨! 昨日,她与魏国公一同,镇守在大殿之内。 穆红缨收回手刀,面无表情地看向龙椅。 “陛下。”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是想死吗?” “朕,成全他。” 李彻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面露不忍,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官员。 “朕是暴君?” 他笑了。 “那也是被你们这群阳奉阴违,蠹国害民的蛀虫,逼出来的!”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惊雷炸响! “拖下去!” “让他去京观上,和他那些主子们,好好团聚!” “让他看看,朕这暴君的江山,是谁的江山!” 穆红缨没有丝毫犹豫。 “遵旨!” 她一把抓住刘秉忠的脚踝,就像拖着一条死狗,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硬生生将他拖出了太和殿。 大理石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由官服摩擦出的痕迹。 死寂。 这一次,是真正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京观是恐惧。 那现在,就是绝望。 连“死谏”这条路,都被堵死了。 这位年轻的帝王,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 顺我者昌。 逆我者…… 连死,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还有谁,觉得朕是暴君?” 李彻的声音,幽幽响起。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 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跪地声。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为国除奸,乃千古明君!何来暴君之说!” “刘秉忠食古不化,罪该万死!陛下处置得当!” 山呼海啸般的颂圣之声,响彻大殿。 这一次,再无一丝杂音。 李彻冷漠地看着下方跪伏的百官,缓缓起身。 “退朝。” 他转身,走下丹陛,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当他与张柬之擦肩而过时,脚步微顿。 老御史的身体,绷得笔直,脸上满是挣扎。 李彻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一座腐朽的房子,想要重建,就要先把它彻底推平。” 张柬之的身体,剧烈一震。 “朕,给了你拟定名单的权力。”李彻继续向前走,“朕的水泥,也已经备好了。” “朕要你,用最快的时间,给朕建一座新的房子。” “一座……能为大炎,遮风挡雨万万年的房子。” 张柬之看着李彻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挣扎,渐渐化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猛地跪下,朝着那空无一人的龙椅,重重叩首。 “老臣……遵旨!” 第22章 忠犬与棋子 御书房 檀香袅袅,驱散了太和殿残留的血腥。 李彻坐在案后,批阅着奏折。 殿外,张柬之带着十几名神情忐忑的官员,躬身候着。他们大多穿着不合身的崭新官服,是从六部底层、甚至地方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 昨日,他们还在为了一斗米发愁。 今日,已立于大炎的权力中枢。 “进来。” 李彻的声音传来。 张柬之领着众人,鱼贯而入,齐齐跪下。 “臣等,参见陛下。” 李彻放下朱笔,抬眼扫过他们。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带着敬畏,也带着压抑不住的野心。 “名单上的,就是你们?” “回陛下,正是。”张柬之答。 “身家都清白?” “三代之内,皆无劣迹。” 李彻点点头,目光落在为首一名最年轻的官员身上。“你叫什么?” 那官员身体一颤,激动道:“回陛下,臣……臣叫裴矩。” “吏部缺个侍郎,你来做。” 裴矩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置信。“臣……臣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李彻声音平淡,“朕要的不是资历,是听话。” 他看向所有人。 “朕把你们提到这个位置,不是让你们来享福的。” “是让你们来做事的。” “谁做得好,朕赏他高官厚禄,封妻荫子。”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谁敢阳奉阴违,学那些人的样子……” “午门外的京观,就是他的下场。” “臣等,万死不敢!”众人齐声叩首,额头贴地,冷汗涔涔。 “张柬之。” “老臣在。” “带着他们,去把六部给朕填满了。”李彻挥挥手,“朕要大炎这架机器,今晚之前,就重新转起来。” “老臣,遵旨!” 张柬之带着一群打了鸡血的新晋官员,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安静。 “出来吧。”李彻淡淡道。 两道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正是影,与穆红缨。 “影。” “属下在。” “从今日起,你为悬镜司副指挥使。” 影单膝跪地,没有丝毫意外或不满。“属下,遵旨。” 李彻的目光,转向穆红缨。 “穆红缨。” “臣在。” “悬镜司是朕的刀。”李彻的声音很轻,“一把刀,需要一个锋利的刀刃,和一个坚定的刀柄。” “臣明白。” “你的手,够稳吗?” 穆红缨抬起头,眼中燃着火焰。“能握碎任何敢于忤逆陛下的喉咙。” 李彻笑了。 他从案上拿起一枚玄铁令牌,随手抛了过去。 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穆红缨伸手,稳稳接住。令牌入手冰冷,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龙头。 “朕命你为悬镜司指挥使。” “执此令牌,如朕亲临。” “这把刀,归你了。” 穆红缨手握令牌,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此刀,永不向陛下挥刃!” “很好。”李彻身体微微前倾,“朕有第一个任务交给你。” “陛下请讲。” “王腾招了。”李彻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镇国之柱……北境,穆家。” 穆红缨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臣与他们,只是同姓。” “是吗?”李彻似笑非笑。 “臣九岁时,全家被马匪屠戮,是先帝救了臣。”穆红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臣的家,早就没了。” “朕信你。”李彻点点头,“但朕不信他们。” “去查。” “查北境穆家,查那个镇国之柱,穆长风。” “朕要他的所有情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人。” 穆红缨的心,猛地一沉。 “臣……遵旨!” 她起身,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忠犬吗? 最好是。 …… 深夜。 甘露殿。 烛火摇曳,将殿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暖黄。 柳青瑶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从被两个太监“请”到这里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无人理会,也无人问津。 吱呀—— 殿门被推开。 李彻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她,径直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支笔,开始在雪白的宣纸上,画着什么。 殿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压抑,而漫长。 “抬起头来。”李彻的声音,突然响起。 柳青瑶身体一僵,缓缓抬头。 “你很美。”李彻依旧在画,头也不抬,“河东柳家,果然盛产美人。” 柳青瑶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只可惜,你父亲是个蠢货。” 柳青瑶的呼吸,骤然一滞。 “勾结王翦,妄图废帝,还想把你送进宫,做新君的妃子。”李彻放下笔,拿起那幅画,轻轻吹干墨迹。 画上,是一座囚笼,笼中,关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凤凰。 “陛下……” “朕问你。”李彻打断她,拿着画,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你恨朕吗?” 柳青瑶垂下眼帘。“妾身不敢。” “不敢,不是不恨。”李彻笑了,他蹲下身,与她平视,“你的家族,一百一十七口,尽数下狱。你的父亲,你的兄弟,明日午时,就要问斩。” “而你,却要在这里,侍奉你的灭族仇人。” “换作是朕,朕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柳青瑶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陛下……想杀了妾身吗?” “杀了你?”李彻摇摇头,将手中的画,递到她面前,“太浪费了。” “你是个聪明人。”李彻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魔力,“聪明人,就该有聪明人的价值。” 他丢开画卷,用冰冷的指尖,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朕需要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替朕去盯着后宫,盯着那些还心怀故国的老夫人们。” “她们在说什么,想什么,怨什么……” “朕,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青瑶被迫抬着头,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看到了冷漠,看到了权谋,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情欲。 她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件……工具。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柳青瑶深吸一口气,声音清冷如月光。 “陛下就不怕,妾身的眼睛看到的,是陛下不想看到的东西吗?” “哦?”李彻嘴角上扬。 “比如,另一份废帝盟约。” “又比如,是谁……在背后支持着王翦。” 李彻的眼神,终于变了。 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来,你比朕想的,还要聪明。” “你想要什么?” “妾身要柳家,留下一丝血脉。”柳青瑶叩首,额头触地。 “可以。”李彻答应得很快,“十岁以下的孩童,朕可以饶他们不死。流放三千里,永不入京。” 柳青瑶的身体,剧烈一震。 “成交?”李彻问。 “……成交。”柳青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很好。”李彻转身,朝着殿外走去,“明日,太后会在坤宁宫设宴,为你接风。” “朕要你在宴会上,送朕一份大礼。”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别让朕失望。” “你的价值,只有一次兑现的机会。” 殿门,轰然关闭。 柳青瑶缓缓抬起头,绝美的脸上,泪水和笑容交织。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恨意如冰,却又在最深处,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焰。 棋子,已经入局。 第23章 仙人石与暴君点数 御书房。 夜色已深。 李彻独自坐在案后,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金色光幕,浮现在眼前。 【叮!奖励发放完毕。】 【物品:水泥配方及初级工艺详解。】 【状态:已存入宿主记忆。】 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从硅酸盐、黏土、铁粉的配比,到煅烧、研磨的每一个步骤,清晰无比,仿佛他天生就懂。 这东西…… 李彻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城墙、道路、水坝、堡垒…… 这哪里是水泥,这分明是帝国的骨骼!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规划王朝未来,帝国气运波动。】 【恭喜宿主,开启新模块:帝国基建。】 光幕刷新。 一个崭新的界面展开,上面是几个古朴的大字。 【帝国基建】 【简介:修桥铺路,兴修水利,巩固城防……任何有利于巩固王朝统治、提升民生之举,皆可获得“暴君点数”与“国运值”。】 【暴君点数:可于系统商城兑换特殊物品、技术、图纸。】 【国运值:可用于强化宿主自身(体魄、精神、寿命)或强化国祚(提升疆域内作物产量、降低天灾发生率等)。】 李彻的呼吸,微微一滞。 暴君点数? 这名字……系统还挺懂朕。 他饶有兴致地点开详情。 【修建一里标准官道:奖励暴君点数10点,国运值1点。】 【修建一座百丈石桥:奖励暴君点数500点,国运值50点。】 【修建一座大型水库:奖励暴君点数10000点,国运值1000点。】 【……】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个人状态栏上。 【宿主:李彻】 【体魄:85(凡人极限100)】 【精神:110(天生异禀)】 【寿命:62年】 【国运值:1(初始)】 【暴君点数:0】 他试着将那仅有的一点国运值,投入到“体魄”上。 【消耗1点国运值,是否强化体魄?】 “是。” 一股微弱的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筋骨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力量似乎增长了一丝。 再看面板。 【体魄:85.1】 李彻的嘴角,缓缓上扬。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一边用雷霆手段震慑天下,获得“暴君”之名,一边用超越时代的技术建设帝国,收割民心与力量。 名声越差,实力越强! “来人。”李彻开口。 一个小太监立刻推门而入,躬身跪下。“陛下。” “传工部尚书,立刻觐见。” “遵旨。” …… 半个时辰后。 年过花甲的工部尚书钱庸,一路小跑,满头大汗地赶到御书房。 “臣……臣钱庸,参见陛下!”他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午门外的京观,他今天路过了三次,每次都差点尿了裤子。 “平身。”李彻声音平淡。 “谢……谢陛下。”钱庸颤巍-巍地站起来,头埋得更低了。 “朕在一部古籍中,看到一种营造之法。”李彻不紧不慢地说,“用一种特殊的灰粉,与沙石相合,加水搅拌,可凝固如山石。” 钱庸一愣,脑子飞速运转。 古籍?灰粉?凝固如山石?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是哪本书记载过这种东西。 “臣……臣孤陋寡闻,未曾听闻。” “你当然没听过。”李彻淡淡道,“朕要你,在工部之下,新设一司。” “名为,营造司。” “从工部挑选最可靠的工匠,人数不必多,但手艺要精,嘴巴要严。” 钱庸的心猛地一跳。“陛下,不知此司……主掌何事?” “就主掌这种灰粉。”李彻的指节,敲了敲桌案,“朕会给你一张方子,你派人去京郊,给朕秘密烧制。” “此事,列为最高机密。” 李彻看着他。 “若有半点风声泄露……” “臣!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钱庸“噗通”一声又跪下了,“绝不敢泄露分毫!” “很好。”李彻很满意他的态度,“朕会派禁军封锁试验之地。你需要什么人,什么物,直接开单子,朕会让人送到。” “臣……遵旨!” “去吧。朕要三天之内,看到第一批成品。” “是!” 钱庸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御书房,被夜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湿透了。 这位陛下,太可怕了。 杀人时像阎罗,谈起营造工事,又像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大宗师。 完全……看不透。 …… 三日后。 京郊,一处被三千禁军围得水泄不通的无名河谷。 李彻一身常服,负手而立。 在他面前,十几个顶尖的工匠,正围着一堆灰不溜秋的粉末,神情惊疑不定。 工部尚书钱庸,和一个须发斑白、满手老茧的老者,侍立在李彻身旁。 老者名叫公输班,乃是宫中造办处的总管,鲁班后人,大炎最顶级的工匠。 “公输班。”李彻开口。 “老奴在。” “你觉得这东西,能成吗?” 公输班看着那堆粉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回陛下,此物……闻所未闻。老奴不敢妄言。” “那就试试。”李彻笑笑,“按朕给你的比例。” “是。” 公输班一挥手,几个工匠立刻上前。 取粉,过筛,加沙,加石子。 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李彻给出的“方子”。 “加水。” 水被缓缓倒入,一个工匠开始用力搅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堆松散的粉末和沙石,在水的融合下,迅速变成了一种粘稠的灰色泥浆。 “倒入模具。”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将泥浆,灌入一个事先做好的半人高木质方框中,再用木板抹平。 “好了。”李彻道,“等着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清晨到正午,太阳升到了头顶。 从正午到黄昏,晚霞染红了天际。 河谷里,死一般寂静。 工匠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木框。 一个年轻的工匠,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灰色的表面。 “咦?” 他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公输班立刻问道。 “硬……硬了!”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只见那原本泥浆状的物体,此刻已经彻底凝固,表面光滑,触手坚硬冰冷。 “取……取锤子来!”公输班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把大铁锤被递了过来。 公输班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猛地砸了下去!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铁锤被高高弹起,震得公输班虎口发麻。 而那灰色的石块上,仅仅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嘶——”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鬼东西?! 比花岗岩还要坚硬! “神……神物啊!” “天佑大炎!天佑大炎啊!” “噗通!噗通!” 所有的工匠,包括工部尚书钱庸,全都跪了下来,朝着那块人造的石头,顶礼膜拜。 “神迹!此乃神迹啊陛下!”公输班老泪纵横,对着李彻重重叩首。 李彻迎着众人狂热而敬畏的目光,缓缓上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坚硬的石块。 【叮!成功烧制初级水泥,并完成凝固试验。】 【奖励:暴君点数1000点,国运值10点。】 【评价:跨时代的一小步,帝国基建的一大步。干得不错,暴君。】 李彻没有理会系统,只是看着跪伏于地的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不是神迹。” 众人愕然抬头。 “是祥瑞。” 李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河谷。 “是上苍见朕革除弊政,重整朝纲,特意降下的祥瑞之物!” “此物,名为‘仙人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洪钟大吕,震慑人心。 “传朕旨意!” “仙人石乃上天赐予大炎之基石!其配方,乃国家最高机密!” “自今日起,营造司扩编,由公输班执掌。朕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为朕烧制出更多的仙人石!” 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朕要用这仙人石,修一条从京城直通北境的千里驰道!” “朕要用这仙人石,筑一座让北蛮万世不敢来犯的雄关!” “朕要用这仙人石,为我大炎,建一座万世不朽的江山!”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响彻河谷。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们眼中,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既是挥刀斩尽天下贪腐的冷血暴君。 亦是能沟通上天,获得祥瑞的……天命之子! 京城的天,早就亮了。 但从今天起,这天,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24章 朕的字典里,没有谈 太和殿。 气氛,比三日前更加凝重。 如果说上次是恐惧,那么这次,就是恐慌。 一种无形的绞索,正套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新任户部侍郎裴矩,站在百官之首,官服下的身体,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昨天才刚刚熟悉了户部的案牍,今天,天就塌了。 “陛下……” 裴矩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京城,粮价……涨了。” 龙椅上的李彻,眼皮都没抬一下。 “涨了多少?” “三……三倍。” 裴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数字。 “一夜之间?” “是。”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寒门官员,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不怕砍头,不怕流血。 可他们怕这个。 这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战场,无声,却比刀剑更致命。 “不止是粮食!” 新任的工部侍郎,也是一个年轻人,颤声出列。 “陛下!布匹、食盐、铁器……但凡民生之物,一夜之间,全都紧缺!各大商行,要么关门,要么就挂出天价!” “城中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京城必乱!” “陛下!请圣裁!” “噗通——” 以裴矩为首的新晋官员,跪倒了一大片。 他们是真的慌了。 雷霆手段,可以镇压官场。 但百姓饿了肚子,那是要造反的! 李彻终于缓缓抬起眼。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跪着的每一个人。 没有愤怒,没有焦急,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所以,你们的办法呢?” 裴矩身体一颤,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陛下……臣,以为……”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 “或可……与京城各大商会的会长们……谈一谈?” “谈?” 李彻的尾音,微微上扬。 裴矩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他们联手,把持了京城七成以上的物资流通。为首的,是四海商会,背后……背后是江南的几个大世家……” 裴矩越说,声音越小。 “只要他们愿意开仓,乱局自解。我们可以……许诺一些好处,安抚他们……” “安抚?” 李彻笑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丹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走到裴矩面前,停下。 “你的意思是。” “他们用百姓的肚子,来威胁朕。” “朕,还要跪下来,求他们高抬贵手?” 裴矩的头,深深埋下,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金砖。 “臣……臣无能!” “你的确无能。” 李彻的声音很平淡。 “但无能,不是罪。” “软弱,才是。” 他越过裴矩,目光扫向整个大殿。 “他们以为,换了一批官员,朕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他们以为,躲在后面操弄物价,朕的刀,就砍不到他们的脖子?” “天真。” 李彻的声音,骤然转冷,如腊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发疼。 “想跟朕玩经济战?”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们也配?” “朕的字典里,没有‘谈’这个字。”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没有再看那些跪着的官员,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殿侧,如一柄出鞘利剑般的穆红缨。 “穆红缨。” “臣在。” 穆红缨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李彻看着她,眼神玩味。 “悬镜司的刀,难道只会砍官员的头?” 穆红缨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她明白了。 这位陛下,要用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来打这场最不讲道理的仗! 李彻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血腥的笑意。 “不会砍商人的头吗?” 穆红缨抬起头,眼中燃起兴奋而嗜血的火焰。 她懂了。 陛下不是在问她。 是在下令! “回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亢奋。 “悬镜司的刀,只认陛下的敌人。” “商人的脖子,和官员的脖子,一样软。” “很好。” 李彻转身,重新走上丹陛,坐回龙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百官,如同看着一群蝼蚁。 “传朕旨意。” “其一,命户部开官仓,平价放粮。数量不限,让百姓敞开了买。” 裴矩猛地抬头,失声道:“陛下,不可!官仓的储量……撑不了几天的!” “闭嘴。” 李彻冷冷地打断他。 “朕让你做,你就做。” “其二。”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穆红缨身上。 “朕给你一道密旨,给你三千禁军,再给你悬镜司的所有缇骑。” “今夜子时之前。” 李彻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每一下,都像死神的鼓点。 “朕要京城所有粮商、布商、盐商的会长,一个不少,全都‘请’到悬镜司的大狱里。” “让他们好好看看,朕的刀,到底快不快。”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疯了! 这位陛下,是真的疯了! 不经审判,直接抓人? 这和抄家灭族有什么区别! 这是要与天下所有的世家豪商为敌啊! “陛下,三思啊!” 老御史张柬之,也忍不住出列叩首。 “此举……有违祖制,恐……恐天下震动!” “震动?” 李彻冷笑。 “不震动,他们怎么知道,这大炎,到底是谁的天下?” “朕就是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看看,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们那点小算盘,是何等可笑!” 他看向穆红缨,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记住。” “朕要的是‘请’。” “谁敢反抗,或者谁的家丁护院敢动一下……” “杀无赦。” “告诉他们。” 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光。 “朕不仅要请他们喝茶。” “还要用他们的家产,来为朕的平价粮仓,买单!” 穆红缨的心脏,砰砰狂跳。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这才是她愿意追随的帝王! 霸道! 不讲理! 却让人……热血沸腾! “臣,遵旨!” 穆红缨重重叩首,起身,转身离去。 那背影,带着一股冲天的杀气。 大殿内,新晋的官员们,从最初的惊恐,慢慢变成了一种异样的狂热。 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原来……钱,还能这么来? 他们看着龙椅上那个年轻的身影,眼神彻底变了。 畏惧,依旧在。 但更多的,是一种盲目的、狂热的崇拜。 跟着这样的陛下,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李彻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微扬。 他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裴矩。 “起来。” “臣……” “朕让你起来。” 裴矩颤巍巍地站起身。 “看清楚了吗?” 李彻淡淡问道。 “……看清楚了。” “学会了吗?” 裴矩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看着李彻那双深邃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陛下不是在发疯。 陛下……是在教他! 教他如何用帝王的手段,去解决问题! “臣……明白了!” 裴矩的眼中,第一次褪去了迷茫和软弱,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很好。” 李彻挥了挥手。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次响彻太和殿。 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 当李彻的身影消失在后殿。 虚空中,只有他能看到的光幕,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以雷霆手段应对经济危机,极大震慑了潜在敌人,王朝气运剧烈波动!】 【评价:谈?那是弱者的行为。真正的暴君,从不跟食物讲道理!】 【奖励:暴君点数5000点!】 【暴君商城,已开启!】 第25章 朕的茶,你也配喝? 后殿。 李彻脱下龙袍,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青色锦衣。 他心念一动,那道淡金色的光幕再次浮现。 【暴君商城已开启。是否浏览?】 “是。” 光幕流转,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展开,闪烁着危险而诱人的光芒。 【随身储物空间(1立方米)】 【售价:5000暴君点数】 【简介:滴血绑定的异次元空间,意念存取,绝对安全。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品。】 【鹰眼术(一次性消耗品)】 【售价:1000暴君点数】 【简介:使用后,一小时内获得十里之外洞察蚁斗的超凡视力。】 【吐真剂(初级配方)】 【售价:3000暴君点数】 【简介:专治骨头硬。友情提示:搭配悬镜司大狱使用,效果更佳。】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第一个商品上。 “就它了。” 他的暴君点数,正好五千。 【叮!消耗5000暴君点数,兑换‘随身储物空间’成功。】 【请滴血绑定。】 李彻毫不犹豫,指尖逼出一滴血珠,轻轻点在虚空中的光幕上。 血珠瞬间被吸收。 他只觉得手腕一热,一个微不可见的印记一闪而逝,脑海中立刻多出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一个一立方米大小,空无一物的空间,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有点意思。” 李彻嘴角微扬,将一本奏折用意念收入,又取出。 来去自如。 “走吧。”他对身后如影随形的中年护卫道。 护卫名叫龙一,是三千禁军中,最不起眼,也是最强的一个。 “是,公子。”龙一躬身。 …… 半个时辰后。 京城,东市。 “福源米铺”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百姓们面带焦虑,伸长了脖子。 “没了!今天的米卖完了!” 米铺的伙计,将最后半袋米倒回麻袋,不耐烦地挥手。 “官爷,行行好吧!”一个老婆婆哀求道,“我孙子一天没吃东西了!” “去去去!”伙计一把推开她,“没钱就别挡道!想买米?明天带三倍的钱来!” 人群中,穿着青色锦衣的李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身后的龙一,气息没有丝毫波动。 “记住这家店。”李彻声音很轻。 “是。”龙一回答。 两人转身,走进街角一家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艳史。 李彻拣了个角落坐下,龙一垂手立于其后。 “客官,喝点什么?” “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好嘞!” 邻桌,几个衣着华贵的商人,正高谈阔论,声音大得刺耳。 一个胖商人,将茶杯重重一顿。 “那小皇帝,就是个愣头青!” “没错!”一个瘦子接口道,“开官仓放粮?我看他能撑几天!” “三天?还是五天?”另一人捻着山羊胡,满脸讥讽,“他以为杀几个官,这天下就是他的了?可笑!” “没了我们,这京城百万张嘴,他拿什么去填?” “他就是只没毛的凤凰,还想学真龙号令天下?” 胖商人得意地大笑:“等着瞧吧!不出十日,他得跪着来求我们!” “求我们开仓!” “求我们稳住物价!” 瘦子阴笑道:“到那时候,可就不是免点税那么简单了。” “江南的盐引,我们四海商会要一半!” “漕运的铁器专卖,也得归我们!” 山羊胡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我看,封个爵位也不为过。哈哈哈!” 李彻端起粗糙的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茶水苦涩,难以下咽。 他放下茶碗,眼神平静。 邻桌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眼神却最是阴狠的商人,忽然目光一凝。 他越过众人,死死盯住了李彻身后的龙一。 “等一下。” 他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这位朋友。”他对着龙一皮笑肉不笑,“瞧着面善。以前,是不是在宫里当过差?” 龙一目不斜视,仿佛一尊石像。 李彻没有抬头,淡淡道:“他是我的人。” “哦?”那商人这才将目光转向李彻,带着一丝审视,“在下赵四海,四海商会的。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能让前禁卫当仆从,想必来头不小。” 李-彻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笑了。 “你眼力不错。” 赵四海的笑容更盛:“在这京城里,不多长几只眼睛,活不长久。” “说得对。”李彻点头。 他端起了桌上那杯滚烫的粗茶。 “所以……” “哗啦——” 一声脆响。 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赵四海那张得意的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茶馆的嘈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说书先生停了嘴,茶客们忘了喝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角落。 赵四海捂着脸,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他的同伴们,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彻缓缓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商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回去。” “告诉你们背后的人。”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他向前一步,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如同催命的音符。 “因为很快。” “你们的钱,你们的粮……”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目光扫过他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连同你们的命。” “都将是,朕的。” “朕”字出口。 石破天惊! 整个茶馆,死一般寂静。 那几个商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纸还白。 他们腿肚子一软,“噗通”几声,齐齐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陛……陛……陛下饶命!”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我等该死!”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蔓延。 周围的茶客们反应过来,骇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外涌去,生怕跑得慢了,就成了陪葬品。 顷刻间,原本热闹的茶馆,只剩下跪地的商人和一地的狼藉。 李彻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龙一。” “在。” “茶凉了。” 李彻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朕不喜欢喝凉茶。”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龙一紧随其后。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跪在地上的几个商人才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暴君…… 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刚才就坐在他们身边! 而他们,当着他的面,商量着如何逼他下跪! “快……快走!”赵四海也顾不上脸上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快去禀报会长!天……天要塌了!” 几人屁滚尿流地冲出茶馆,消失在人流中。 一场风暴,即将在京城掀起。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年轻的帝王,此刻正悠闲地走在街上。 【叮!检测到宿主威慑无良奸商,彰显暴君威严,京城气运微弱波动!】 【评价:不错,有“别在我面前装逼”那味儿了。对付贱骨头,就得用最直接的办法打脸。】 【奖励:暴君点数500点。】 李彻的嘴角,再次上扬。 看来,这暴君点数,还是得亲自下场刷,才来得快。 第26章 抄家,放粮! 御书房。 灯火通明,空气却比殿外深夜的寒风更冷。 李彻换下锦衣,重新穿上了那身玄黑色的龙袍。他没有坐,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俯瞰着陷入沉睡的京城。 穆红缨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 李彻没有回头。“准备好了?” “悬镜司三千缇骑,三千禁军,已在宫外候命。”穆红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够吗?” “对付一群只懂银子的商人,够了。” 李彻转过身。 他将一方卷轴,轻轻放在黄花梨木桌上。卷轴以金线捆绑,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皇权威严。 “朕的旨意,也是你的刀。” 穆红缨上前,解开金线,缓缓展开卷轴。 烛光下,两个血红的大字,仿佛要从纸上跳出来,带着浓重的杀伐之气。 查抄令! 穆红缨的瞳孔,猛地一缩。 “臣,明白了。” “朕要动静大一点。”李彻的声音很轻。 穆红缨抬眼。“多大?” “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戏。” 穆红缨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好。” “反抗者,如何处置?”李彻问道。 穆红缨反问:“陛下希望他们如何?” 李彻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残忍。“朕希望他们,给别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臣,领旨!” 穆红愈躬身,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御书房。她的背影,决绝而肃杀。 …… 子时。 京城,四海商会总舵。 会长钱万里,正铁青着脸,听着赵四海的汇报。 “会长!千真万确!那个暴君……他,他亲自去了茶馆!”赵四海的声音还在发抖。 “慌什么!”钱万里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天塌不下来!” 他冷笑道:“他敢动我们?动了我们,整个江南的粮商布行,都会让他好看!他以为京城是他的,可这天下的钱粮,是我们的!” “没错!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等他官仓空了,还不是要来求我们!” “砰——!” 一声巨响,总舵那扇引以为傲的铁木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成了漫天碎屑。 寒风倒灌而入。 一道黑色的洪流,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身着全套黑色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穆红缨。 她身后,是面无表情的悬镜司缇骑,和身披重甲的禁军。火把的光,映照着他们冰冷的甲胄与刀锋。 “四海商会会长,钱万里?”穆红缨的声音,比外面的夜风更冷。 钱万里脸色煞白,惊得站了起来。“你……你是悬镜司指挥使,穆红缨!” “奉陛下旨意。”穆红缨缓缓抽出长刀,刀身在火光下划过一道森然的弧线。 “以‘恶意囤积,祸乱京城,图谋不轨’之罪……”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院落。 “查抄四海商会所有产业!” “缉拿所有主事之人!” “但有反抗……杀无赦!” “你敢!”钱万里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我背后是江南王家!你动我一下试试!” 穆红缨笑了。 “巧了。” 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我背后,是陛下。” “动手!” 一声令下,悬镜司缇骑如虎入羊群,瞬间冲了进去。 “保护会长!” 商会的护院们抽刀迎上,但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些杀人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噗嗤!” 刀光一闪,一名护院的头颅冲天而起。 血,染红了钱万里惊恐的瞳孔。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但很快,一切又归于沉寂。 只剩下缇骑们将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商会管事,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来,用铁链锁住。 钱万里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穆红缨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带走。” 同一时间。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被这股黑色的铁流席卷。 福源米铺、恒通布行、八方盐号…… 一家又一家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商铺,大门被轰然撞开。 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掌柜、会长,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揪出来,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被冰冷的锁链捆上。 无数百姓被惊醒,他们从门缝里,窗户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那不是福源米铺的王掌柜吗?他前天还说米价要涨到五倍呢!” “天哪!那是……四海商会的钱会长!京城首富啊!” “被抓了!他们都被抓了!” “是悬镜司!是陛下的亲军!” 最初的惊恐,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好!抓得好!”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苍天有眼啊!陛下圣明!” “这些黑了心的奸商!就该抓!就该杀!” “吾皇万岁!” 压抑了一夜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百姓们自发地走出家门,跟在队伍后面,指着那些被押解的商人破口大骂。 这是一场,属于全京城的狂欢。 …… 天,蒙蒙亮。 御书房。 李彻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毛笔。 宣纸上,一个张狂的“杀”字,力透纸背,墨迹未干。 穆红缨走了进来,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未散尽。 “陛下。” “幸不辱命。” 李彻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说。” “京城十三家豪商,主犯一百零二人,全部押入悬镜司大狱。” “仓库呢?” “二百一十七座,已全部贴上封条。” “损失?” “我方,无人伤亡。”穆红缨顿了顿,“对方,反抗者三十二人,就地格杀。” “很好。”李彻将茶杯放下。 他站起身,走到穆红缨面前。“明天,开仓。” “是。” “价格,”李彻伸出三根手指,“比他们涨价前,再降三成。” 穆红缨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陛下……这,这等于是在白送。我们的银子……” “朕用他们的钱,买京城百姓一个安稳,买天下人心一个信服。”李彻笑了,“这笔买卖,值。” 【叮!雷霆手段查抄奸商,开仓放粮收拢民心,极大提升了王朝凝聚力!】 【评价:杀鸡儆猴,是暴君的必修课。用敌人的钱收买人心,更是高端操作。你开始有那么点味道了。】 【奖励:暴君点数8000点!国运值50点!】 李彻没有理会系统提示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有搜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穆红缨神色一凛,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账簿。 “陛下,在钱万里的密室中,发现了这个。” 李彻接过,打开。 账簿上记录的,不是银钱,不是粮食。 是一批批的铁锭、铜料、桐油、牛筋…… 而这些物资的流向,全都指向一个地方。 李彻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穆红缨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带着冰渣。 “陛下,这些都是制造军械的违禁品。尤其是其中的精铁和强弩机括……流水一样,被送往了……” 她抬起头,一字一顿。 “北境长城之外。” “轰——!” 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从李彻身上轰然爆发,整个御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钱万里……四海商会……江南世家…… 他们不仅仅是在玩经济战。 他们在资敌!他们在通敌叛国! 李彻的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那怒火足以焚烧整个天下。 “好……好得很……” 他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把钱万里,给朕带过来。”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朕,要亲自跟他‘谈一谈’。” 第27章 朕的犁,可平天下 悬镜司,最深处的水牢。 潮湿,阴冷,混杂着血腥与霉味。 钱万里被两条粗大的铁链吊在半空,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光,刺破了黑暗。 李彻穿着一身玄黑龙袍,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只有穆红缨一人。 “钱会长。”李彻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钱万里的心上。“朕听说,你在茶馆里,想让朕跪下求你?” “不……不敢!陛下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胡说八道!”钱万里的牙齿都在打颤。 李彻走到他面前,没有看他,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墙上的刑具。 “朕不好奇你说了什么。” “朕好奇的是,你做了什么。” 他回过头,目光平静如水。 “北境的铁,够不够硬?” 钱万里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了,脸上血色褪尽。 “朕的刀,够不够快?” “陛……陛下……臣……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李彻笑了。“没关系。” 他看向穆红缨。 “把他那本账簿,一页一页,念给他听。” “是。”穆红缨上前一步,展开那本油布包裹的账簿。 “永安二年,三月,精铁三百担,送往黑石关外,张家马队。” “永安二年,四月,强弩机括五百件,牛筋一千斤,由漕运入海,去向……北蛮王庭。” “永安二年,五月……” 穆红缨每念一句,钱万里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念到“桐油”“硫磺”这些用于制造火器的禁品时,他彻底崩溃了。 “别念了!别念了!”钱万里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哗作响,“陛下!臣招!臣全招!” “是江南王家!是王家让我们做的!” “他们说……他们说您这个皇帝坐不长久,北蛮人一入关,他们王家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封王拜相!” “他们还说……” 李彻抬了抬手。 穆红缨立刻停下。 “够了。”李彻淡淡道,“朕都知道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我只是个传话的!我把所有钱都给您!求您饶我一命!”钱万里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李彻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回头。 “你们的钱,已经是朕的了。” “至于你的命……” 他的声音,穿过幽暗的甬道,冰冷刺骨。 “留着,给江南王家带个话。” “朕,很快就去看他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钱万里愣住了,随即,比死亡更深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 御书房。 李彻坐在龙椅上,心神沉入脑海。 【暴君点数:13500点。】 查抄十三家豪商,加上之前积攒的,收获颇丰。 “开启商城。” 光幕展开,琳琅满目的商品依旧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李彻的目光直接跳过那些杀伐之物。 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要的,是彻底解决大炎的根基问题——吃饭。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新式曲辕犁(全套图纸)】 【售价:6000暴君点数】 【简介:划时代的耕作工具,符合人体……牛体工程学。转弯灵活,深耕省力,可提升耕作效率三倍以上。友情提示: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高产杂交水稻(一代种子)】 【售价:7000暴君点数】 【简介:来自更高维度的馈赠。耐寒、抗旱、抗病虫害。亩产是当前稻种的五倍。友情提示:先定个小目标,比如让天下人都能吃饱饭。】 李彻的呼吸,微微一促。 五倍亩产! 这已经不是神物了,这是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的根基! “兑换!” 【叮!消耗13000点暴君点数,兑换‘新式曲辕犁图纸’、‘高产杂交水稻种子’成功。】 【图纸已存入储物空间。种子一袋(100斤),已存放。】 李彻嘴角疯狂上扬。 他仿佛已经看到,金色的稻浪,将铺满大炎的每一寸土地。 “裴矩。” “臣在。”裴矩立刻出列。 “传朕旨意。”李彻站起身,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召集京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以及京郊所有里正、老农,明日辰时,于皇家农苑集合。” “朕,要给他们看一样好东西。” …… 翌日,皇家农苑。 这里是皇室专门用来向上天祈福,象征性耕种的地方。 此刻,试验田旁,人头攒动。 文武百官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疑惑。 而另一边,几十个皮肤黝黑黝黑,满手老茧的老农,则显得局促不安。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大官。 “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是啊,把我们这些老农叫来,难道要问罪?” “嘘,别乱说!” 辰时正。 李彻身着便服,在穆红缨和龙一的护卫下,出现在田埂上。 “参见陛下!”众人齐齐跪倒。 “平身。” 李彻没有废话,直接一挥手。 两队人,牵着两头同样健壮的黄牛,走进了试验田。 一队,用的是大炎最常见的直辕犁。 另一队,用的则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犁。它的犁辕是弯曲的,还多了几个可以调节的部件,看上去有些……怪异。 “那是什么东西?歪歪扭扭的,能耕地吗?”一个官员小声嘀咕。 “哗众取宠。”兵部侍郎冷哼一声。 老农们更是直摇头。他们摆弄了一辈子农具,从没见过这么不“结实”的犁。 “陛下。”李彻看向工部尚书,“看清楚了。” “开始!” 一声令下,两头牛同时发力。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使用直辕犁的那头牛,走得极为费力。犁头入土浅,需要两三个人在后面奋力压着,转弯时更是要停下来,几个人合力将犁抬起,调转方向,笨拙无比。 而另一边。 那头拉着“怪犁”的牛,走得闲庭信步。 犁头轻松地深入地下,翻起的泥土又深又匀。更可怕的是,在田地尽头,只需要耕牛自己一转弯,那犁便顺滑地调转了方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继续耕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需要一人扶着即可。 速度,是直辕犁的三倍! 效率,更是天差地别! “这……这怎么可能!” “天哪!它……它自己会转弯!” “你们看翻出来的土!多深!多松软!” 官员们惊呆了。 而那些老农,则像是看到了神迹。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里正,浑身颤抖,他死死盯着那把曲辕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李彻的方向,重重磕头。 “神物!陛下!这是神物啊!” “老朽种了一辈子地,做梦都想要这样的犁啊!” “有了它,一个人一天能干三个人的活!不,五个人!”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所有的农民,都跪下了。他们看着那把犁,就像看着能让他们活命的希望。 李彻走到田边,亲自拿起那袋稻种。 他对着所有人,声音朗朗,传遍四野。 “此犁,名为‘曲辕犁’。” “此种,名为‘神赐稻’。” 他抓起一把金黄的稻种,高高扬起。 “朕今日,告于天地,告于万民。” “曲辕犁,将由工部即刻批量生产,无偿发放天下所有自耕农!” “神赐稻,将由皇家农苑育种,明年开春,推广全国!” “朕要这大炎,再无饿殍!” “朕要这天下,人人温饱!” 轰! 人群彻底沸腾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比那日在太和殿,更加真诚,更加狂热! 这是来自底层最朴素的呐喊! 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看着那个年轻的帝王,忽然明白,他那日的“疯言疯语”,并非狂妄。 他是真的要……换了这天地! 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一双清冷的眸子,透过车帘的缝隙,静静地看着田埂上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 柳青瑶的手,紧紧攥着丝帕。 暴君? 不。 这分明是一位……开天辟地的圣王。 只是他的手段,太过霸道,太过凌厉。 她轻轻放下车帘,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或许,这乱世,正需要这样的君主。 而她,不想再做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了。 第28章 柳青瑶的投名状 夜,深了。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李彻正在翻阅裴矩呈上来的,关于推广曲辕犁的初步方案。 “陛下。”一个内侍悄声进来,“宫门外,有一位自称柳氏的女子求见,说是……有能安天下的东西,要献给陛下。” “柳氏?”李彻头也未抬,“不见。” 他现在没空见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说……她来自江南柳家,是柳国公的……弃女。”内侍的声音更低了。 李彻的笔,顿住了。 江南柳家,与王家、谢家、萧家并称江南四大世家,盘根错节,富可敌国。 而柳国公,正是柳家的当代家主。 一个世家大族的弃女,深夜求见。 有意思。 “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被带了进来。 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被天子威仪吓得不敢抬头,反而平静地抬起眸子,与李彻对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冷,通透,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带着一丝久经风霜的疲惫和哀伤。 正是白天在皇家农苑外的马车里,那个女子。 柳青瑶。 “民女柳青瑶,参见陛下。”她盈盈一拜,举止从容。 “平身。”李彻打量着她,“你说,有安天下之物要献给朕?” “是。” “拿出来。” 柳青瑶没有拿出任何实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陛下推广曲辕犁,功在千秋。但,此举也触动了天下世家的根本。” “是吗?”李彻不置可否。 “是。”柳青瑶语气肯定,“他们不会让陛下的新政,轻易推行到他们的地盘。” 她顿了顿,继续道:“今天下午,民女已经收到消息。江南、中原一带,已经有流言传开。” “说陛下的曲辕犁是‘妖犁’,神赐稻是‘祸种’。” “用之,会损阴德,召天谴,令土地绝收。” 李彻的眼神,冷了下来。 又是这套愚民的把戏。 “所以,你献给朕的,就是这个消息?” “不。”柳青瑶摇头。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用锦缎包裹的卷轴,双手奉上。 “这,才是民女的投名状。” 裴矩上前,接过卷轴,呈给李彻。 李彻缓缓展开。 那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的清单,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图。 图上,用朱砂和墨笔,详细标注了江南乃至大半个大炎的,上百个商号、钱庄、镖局、漕运码头的名字,以及它们背后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利益链条。 其核心,直指江南四大世家。 而在这张大网的边缘,一些不起眼的节点,被特意圈了出来。 “这是……”李彻的目光,变得锐利。 “这是我柳家,以及王家、谢家,过去数十年,安插在各地的暗桩、秘密商路和代理人。”柳青瑶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负责为家族敛财,刺探情报,甚至……输送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陛下想将新政推向全国,必然会受到他们的阻挠。” “如今,民女将他们,献给陛下。”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裴矩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这哪里是投名状? 这分明是将整个江南世家的底裤,都扒下来,送到了陛下面前! 李彻合上卷轴,靠在龙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可知,献上这份名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与生我养我的家族,彻底决裂。”柳青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为何?” “因为……”柳青瑶抬起头,直视着李彻的双眼,一字一顿。 “陛下是在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 “民女,不想只做一个旁观者。” “更不想……做时代的尘埃。” 李彻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很美,但更让他欣赏的,是她这份赌上一切的魄力与智慧。 “你想要什么?”李彻问道。 “民女别无所求。”柳青瑶凄然一笑,“家族为了利益,将我嫁给一个年过六旬的药罐子冲喜。我逃了出来,他们便视我为弃子,派人追杀。” “这天下虽大,已无我容身之处。” “若陛下觉得这份名单有用,只求陛下……能给民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终究还是在害怕。 “安身立命?”李彻笑了。“朕给你的,可以更多。” 他拿起那份名单。 “穆红缨。” “臣在。”穆红缨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她看向柳青瑶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戒备。 “这份名单,交给你。”李彻将卷轴递给她。 “另外。”他看向柳青瑶,“从今日起,你便是悬镜司的‘顾问’,随穆指挥使一同,处理南方之事。” “朕,准你戴罪立功。” 柳青瑶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要的,从来不是安稳。 她要的,是一个能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 “民女……谢陛下隆恩!”她深深叩首。 穆红缨接过名单,一言不发。 但她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却让御书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一份不知真假的名单。 陛下,竟然就这么信了?还要让她做自己的顾问? 李彻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扬。 红玫瑰的利刃,配上白玫瑰的头脑。 他很期待,这两朵带刺的玫瑰,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第29章 红白玫瑰 悬镜司,机密议事厅。 巨大的沙盘上,标注着大炎的疆域,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空气,凝重如铁。 穆红缨一身黑色飞鱼服,手按刀柄,站在沙盘一侧,眼神锐利如鹰。 在她对面,柳青瑶一袭素衣,安静地站着,仿佛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 两人,已经对峙了整整一炷香。 “这就是你的计划?”穆红缨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以商制商?分化瓦解?” “指挥使大人。”柳青瑶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对付商人,自然要用商人的法子。” “荒谬!”穆红缨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城池的棋子都跳了起来。 “一群偷税漏税,官商勾结的蛀虫而已!” “陛下给了我名单,就是让我去杀人的!” 她的目光扫过沙盘上江南的区域,充满了杀气。 “给我三千缇骑,南下。” “一个月。” “我把名单上所有人的头,都给你带回来!” 她的计划简单粗暴,却充满了属于穆红缨的风格。 用最快的刀,斩断一切麻烦。 柳青瑶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指挥使大人杀人是好手,可生意场上的事,杀人,是最低效的手段。” “你说什么?”穆红缨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我说,”柳青瑶毫不退让地迎上她的目光,“你杀了他们,江南的经济会立刻陷入瘫痪。粮价、布价、盐价会一飞冲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到时候,就算陛下有曲辕犁,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你说怎么办?”穆红缨冷笑,“跟他们坐下来喝茶,讲道理?” “不。”柳青瑶走到沙盘前,纤纤玉指,点在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 “扬州,恒源钱庄,孙德胜。” “此人贪婪,胆小,但极其看重自己的家业。他在王家的体系里,负责为王家的私盐生意提供资金周转,地位不高,却知道很多内幕。” 她的手指,又划向另一个名字。 “苏州,锦绣布行,陈友亮。他负责的生意,与王家在北方的生意有冲突,早就心怀不满,只是不敢发作。” “还有这个,漕帮的李舵主,他儿子被谢家的公子打断了腿,怀恨在心……” 柳青瑶的手指在沙盘上不断移动,每点一个名字,就说出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穆红缨的脸色,从最初的轻蔑,慢慢变成了凝重。 这些情报,远比名单上的名字,要详细得多。 “我的计划是。”柳青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让悬镜司去‘请’孙德胜喝茶。不用动刑,只要把四海商会钱万里的现状告诉他,他会把王家的账本,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然后,我们拿着王家的罪证,去找陈友亮。告诉他,陛下可以支持他,吞掉王家在北方的生意,条件是,他要帮我们,在江南散布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穆红缨下意识地问道。 “就说,王家因为资敌叛国,即将被朝廷清算。与王家有染的商户,若不及时脱身,主动向朝廷献上‘诚意’,就要一起陪葬。” “这……”穆红缨愣住了。 “指挥使大人,”柳青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恐惧,比刀剑更好用。当这条食物链断掉一环,其他人为了活命,会疯狂地撕咬自己的同伴。” “我们不需要杀光他们。” “我们只需要,扶持一批人,打压一批人。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把江南的水搅浑。” “届时,陛下再以雷霆之势,拿下罪魁祸首的王家、谢家。其他人,自然会望风而降,甚至会主动献出家产,来换取陛下的宽恕。” “如此,既能兵不血刃地瓦解江南世家的商业联盟,又能将他们的财富,尽数收入国库,用来推行新政。” “这,才是上策。”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穆红缨看着柳青瑶,眼神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计策,比自己那套“全杀了”的方案,高明了不止百倍。 这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战斗方式。 不见血,却能杀人于无形。 “你的计划,陛下知道吗?”穆红缨沉声问。 “陛下,已经准了。” 话音刚落,议事厅的门被推开。 李彻走了进来。 “说得很好。”他看着柳青瑶,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谢陛下夸奖。” 李彻转头,看向穆红缨。 “红缨,听明白了吗?” 穆红缨深吸一口气,躬身抱拳。 “臣,明白了。” “那就去办吧。”李彻淡淡道,“朕说过,她是你的顾问。但执行者,依然是你,和你的悬镜司。” “朕要你,学会用脑子。” “也要她,学会用刀。” 穆红缨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瞬间明白了李彻的用意。 陛下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在……教她! 让她学习如何驾驭这股她不熟悉的力量! “臣……遵旨!”穆红缨的声音,铿锵有力,再无一丝不服。 她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在与柳青瑶擦肩而过时,她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的计策很好。” “但,如果他们中有人不听话……” “我的刀,会让他们听话。”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柳青瑶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浅浅一笑。 红玫瑰的锋芒,与白玫瑰的柔韧。 江南的风,要起了。 第30章 天道与人心 江南,扬州。 恒源钱庄的后院,孙德胜汗如雨下,面前的茶,一口未动。 他对面,穆红缨静静地擦拭着她的刀。 “孙掌柜。” “在!指挥使大人,小人在!” “钱万里的下场,听说了吗?” “听……听说了。抄家,下狱。” 穆红缨的刀,停了。 “不,你没听说。” 她抬起眼,目光像刀锋一样刮过孙德胜的脸。 “他没死。” 孙德胜一愣。 “陛下留了他一命,让他给江南王家带话。” “带……带什么话?” “‘朕,很快就去看他们。’” 轰! 孙德胜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 他比谁都清楚,那位年轻的皇帝,让一个活人带话,比送去一千具尸体,要可怕一万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他疯狂磕头,“王家!都是王家逼我的!他们的账本……我背!我全都背给您听!” …… 半个月后,御书房。 “陛下,江南那边的口子,已经撕开了。”裴矩躬身禀报,语气中难掩兴奋。 “柳姑娘的计策,成了。” “哦?”李彻放下笔。 “恒源钱庄的孙德胜第一个反水,献上了王家私盐的全部账目。悬镜司以此为凭,策反了苏州的陈友亮。” “如今,江南商会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互相攻讦,人人自危。不少中小商户,已经派人暗中来京,想要……献上‘诚意’。” “很好。”李彻点点头,“钱呢?” 裴矩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第一批‘诚意’,已经入了内库。白银,三百万两。黄金,二十万两。还有各类珠宝、商铺地契,数不胜数!” 三百万两! 这几乎是大炎过去一年税收的一半!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不够。”李徹的回答,却让裴矩愣住了。 “陛下,这……” “这点钱,填不满天下的窟窿。”李彻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 “朕要的,是源源不断的钱。” 他心神沉入脑海。 【暴君点数:58700点。】 江南的动荡,世家的恐惧,商人的投诚,化作了海量的点数。 “开启商城。” 李彻的目光,扫过那些神兵利器,最终,停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图标上。 【神工水泥(配方及工艺全解)】 【售价:20000暴君点-数】 【简介:一种来自更高文明的胶凝材料。加水搅拌后,坚硬如石,耐磨防水。友情提示:要想富,先修路。基建,才是硬道理。】 李彻的嘴角,疯狂上扬。 “兑换!” 【叮!消耗20000点暴君点数,兑换‘神工水泥’成功。】 他看向裴矩。 “传工部尚书,立刻滚过来见朕!” …… 工部衙门。 尚书张敬之满头大汗地看着手里的配方,眼神里全是迷茫。 “陛……陛下……这……石灰石烧制?黏土?铁粉?” “这……这和在一起,不就是一堆……灰吗?” “怎么可能坚硬如石?” 李彻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 “朕不管它是什么。” “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十万民夫。” “从京城到通州码头,给朕修一条六丈宽的平坦大路。” “路,要用这东西铺。” “修不好……”李彻的声音顿了顿,“朕就把你,砌进路里。” 张敬之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臣……遵旨!”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皇帝陛下,是真的会杀人的! 一个月后。 京城东门外,人山人海。 一条笔直、平整、灰白色的“天路”,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路面光滑如镜,不见一丝尘土。 “这……这就是陛下修的‘神道’?” “太夸张了!这路面,比我家里的地面都平整!” “前几日下那么大的雨,官道上全是烂泥,这里居然一点水渍都没有!” 人群议论纷纷,充满了不敢置信。 一个胆大的车夫,赶着满载货物的马车,小心翼翼地驶上了水泥路。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车轮,在路面上发出了轻快的“咕噜”声。 以往需要两匹马才能拉动的货物,现在一匹马,走得闲庭信步! “神了!神了!” 车夫激动地大喊起来。 更多的马车、牛车、商旅,涌上了这条路。 平稳,快速,高效! 从京城到通州码头,原本需要一天半的路程,现在,两个时辰足矣! 运输的效率,提升了数倍!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路边,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抚摸着坚硬的路面。 冰凉,坚实。 他“噗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 “老天开眼啊!” “有了这条路,我儿子去镇上卖炭,再也不怕下雨天滑倒摔断腿了!” “这是活命的路!是天道啊!”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重重磕头。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被这最质朴的情感所感染,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天而起。 这一次,没有官员组织,没有禁军威慑。 是发自肺腑的,对这位带给他们希望的君王的,最高敬意! 【叮!民心所向,万民感恩!获得暴君点数+10000!】 【叮!开启基建狂魔之路,改变国运,获得暴君点数+20000!】 【暴君点数:68700点。】 李彻站在城楼上,听着下方的欢呼,面色平静。 他看向远方,那条灰色的线,像一把利剑,刺破了大炎腐朽的版图。 “路,为商旅而开,为百姓而开。” 他的声音,只有身后的穆红缨能听到。 “也为朕的铁骑而开。” “传令下去。” “以京城为中心,给朕修四条这样的路,通往东南西北,四大重镇。” “朕要让朕的旨意,朕的军队,一日之内,抵达疆域的任何一个角落。” 穆红缨心头一震,眼中爆发出炙热的战意。 “臣,遵旨!” 她知道,皇帝的剑,终于要指向那些盘踞地方,听调不听宣的藩镇和世家了。 这条路,是通商路,是民心路。 更是……一条平定天下的,征伐之路! 第31章 国库充盈,剑指科举 户部衙门。 年过花甲的户部尚书钱秉坤,捧着账簿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的脸上,混杂着狂喜、激动,以及一丝……恐惧。 “陛……陛下……” 御书房内,钱秉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满了!满了啊!” 他将账簿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嘶哑。 “国库……国库的银子,满了!” “自高祖开国以来,一百二十年!国库从未如此充盈过!” 裴矩站在一旁,也是心潮澎湃。 江南世家送来的“诚意”,水泥路开通后暴涨的商税,如两条奔涌的江河,尽数汇入了干涸已久的国库。 这,就是陛下要的,源源不断的钱! 李彻坐在龙椅上,神色淡然地翻看着奏章。 “多少?” “回陛下!刨除修路、军械、赈灾等所有开支,库中……库中尚余白银一千二百万两!粮食三百万石!” 钱秉坤每报一个数字,心就狂跳一下。 这笔钱,足以支撑一场灭国之战,还绰绰有余! “嗯。”李彻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仿佛那不是泼天的财富,而是一笔微不足道的进账。 他抬起头,看向裴矩。 “钱,有了。” “路,通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 裴矩心中一凛,立刻躬身。 “整顿兵马,削平藩镇,一统江山!” 这是所有人都预料到的答案。 然而,李彻却摇了摇头。 “不。”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却越过了那些代表着藩镇势力的旗帜,落在了更深层的地方。 “兵马,是刀。” “刀,要握在自己人手里。”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藩镇里的那些幕僚,是谁的人?” 裴矩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是……世家的人。” “没错。”李彻冷笑一声,“朕的旨意,出了京城,就要被他们曲解、篡改、阳奉阴违。” “朕杀了钱万里,还会有张万里,李万里。” “朕灭了王家,还有谢家、萧家,还有无数个中小世家。”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发出的声音,却像敲在裴矩和钱秉坤的心上。 “朕要做的,不是砍树。” “而是……换土!” “把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全部换掉!” 钱秉坤已经听得有些发懵,而裴矩,却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传朕旨意。” 李彻的声音,响彻御书房。 “一个月后,于京城举行‘恩科’。” “凡我大炎子民,不问出身,不论文武,不分南北,皆可应试!” “取中者,择优录用。上可入朝堂,下可为县令!” “轰!” 钱秉坤只觉得天旋地转。 科举! 陛下竟然要动科举! 这可是世家门阀最后的根基,是他们垄断朝堂,维持百年权势的核心! “陛下,不可啊!”礼部尚书闻讯赶来,跪在殿外,声嘶力竭。 “科举取士,乃祖宗之法!维系国本!岂能说改就改?” “您这是要动摇国本啊,陛下!” 李彻缓缓走到殿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祖宗之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从今天起。” “朕,就是新的祖宗。” 礼部尚书呆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京城的茶楼酒肆,瞬间成了舆论的风暴中心。 “听说了吗?陛下要开恩科,不问出身!” “疯了!真是疯了!泥腿子也想当官?” 一桌衣着华丽的世家子弟,满脸不屑。 为首的青年,正是江南王家的嫡子王腾,他摇着折扇,嗤笑道: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我等自幼饱读诗书,他考什么,我们便答什么。” “难道那些连字都认不全的寒门,还能考得过我们?” “王兄说的是!不过是给那些贱民一点念想,最后上榜的,还得是我等世家之人!” 他们哄堂大笑,充满了优越感。 而在酒楼的角落里,几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儒衫的读书人,激动得面红耳赤。 “机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我苦读二十年,就因为没有门路,报国无门!” “不管陛下要考什么,我都要去试一试!” “对!去京城!砸锅卖铁,也要去!” 无数被世家门阀压制了数百年的寒门士子,在这一刻,看到了冲破阶层禁锢的曙光。 他们背起行囊,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座决定他们命运的城市。 …… 夜深。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陛下,世家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裴矩低声道,“他们一边放出风声,说此次恩科只是儿戏。一边又暗中联络,想提前打探考题。” “让他们去。”李彻毫不在意。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裴矩。” “臣在。” “你猜,这次恩科,朕要考他们什么?” 裴矩沉思片刻:“陛下革故鼎新,想必不会再考那些陈腐的经义,或许……是策论?” “策论?”李彻笑了,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未来。 “不。” “朕要考他们三样东西。” “第一,如何用最少的钱,修一条最长的路。” “第二,如何用一千兵,守一座孤城。” “第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认可朕这个……暴君。” 第32章 考题风波 裴矩看着龙案上最终拟定的三道考题,眼皮狂 第一题,还算务实。 第二题,已是兵家诡道。 可这第三题…… “陛下……这第三题……”裴矩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在……诛心啊!” 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认可朕这个……暴君。 这不是考题。 这是皇帝在问天下士子,朕的刀,和你们的笔,到底谁说了算。 “诛心?”李彻笑了,“朕只是想听听真话。” “可天下士子,不敢说真话。” “那就去死。”李彻的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朕的朝堂,不需要连真话都不敢说的废物。” 裴矩沉默了。 他躬身,拿起那份足以掀翻大炎文坛的考题,缓缓退下。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要来了。 …… 恩科考题,张榜公布。 京城,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王家嫡子王腾,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满脸的不可思议。 “修路?守城?这算什么考题!我等十年寒窗,读的是圣贤文章,不是工匠手册!” 他身边的几个世家子弟也是义愤填膺。 “王兄,你看这第三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认可朕这个暴君’?”一个锦衣公子念着榜文,笑得前仰后合,“这还用考?直接写‘陛下圣明,德被四海’八个字,不就结了?” “哈哈哈,没错!拍马屁嘛,我等信手拈来!” “暴君?他还真敢自称!我看他就是个疯子!” 王腾却没有笑。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比这些草包同伴看得更深。 第一题,是在否定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君子远庖厨”的清高。 第二题,是在挑战他们“纸上谈兵”的虚浮。 而第三题,是在羞辱! 是在赤裸裸地告诉天下人:朕就是暴君,你们要么闭嘴,要么想办法让朕高兴! “他不是疯了。”王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是想……把我们踩进泥里,再换上一批听话的狗!”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王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想考,就让他考。” “考场上,我们赢不了。” “但考场外,他未必赢得了我们。” …… 与世家子弟的愤怒和轻蔑不同,聚集在榜下的寒门士子,则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他……他真的这么问了?”一个年轻书生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 “修路……我爹就是个石匠,我……我知道怎么省料……” “守城……我家乡就在边关,我看过兵卒戍守,或许……或许可以写点什么……” “第三题……”一个中年儒生嘴唇哆嗦着,“他想听真-话?”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们被“圣贤曰”禁锢了多年的思想。 他们可以写仁政,可以写王道。 但现在,皇帝要他们写霸道。 写一个暴君,如何赢得民心。 “这是机会!”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对!是我们的机会!” “他不要诗词歌赋,不要之乎者也!” “他要的是能用的法子!能办成事的人!” “我去!我苦读兵书二十载,此题正合我意!” “我也去!治大国如烹小鲜,修路亦是治国!” 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们或许不懂微言大义,但他们见过世间疾苦。 他们或许不会引经据典,但他们知道如何让庄稼多打几斗粮食。 这三道题,对世家子弟来说是侮辱。 对他们而言,却是天梯! 一条通往天子殿堂的,染血的天梯! …… 御书房。 气氛,冰冷如铁。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十几位老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陛下,不可啊!” “此三题一出,斯文扫地,国将不国啊!” “以工匠之术为国策,以兵痞之言为圭臬,此乃取乱之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我大炎以文立国,以儒治世,百余年不易!陛下此举,是要毁我大炎文脉,动摇国本啊!” 奏折,像雪片一样堆在李彻的脚下。 李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文脉?国本?” 他拿起一本奏折,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身旁的火盆里。 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吞噬了那些“字字泣血”的陈词滥调。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连让百姓吃饱饭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掌了一辈子礼法,却只会对朕磕头,说‘不可’。” 他又拿起一本,扔进火盆。 “朕问你们,何为国本?” 老臣们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说得好。”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朕再问你们。” “是你们的‘文脉’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还是朕的‘水泥路’能让他们少走几里烂泥地?” “是你们的‘之乎者也’能抵御外敌,还是朕的一千兵、一座孤城更能守护疆土?” “这……”老臣们哑口无言。 “朕的国本,是让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有路走,有安宁。” 李彻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 “谁挡着这个国本。” “朕,就杀谁。” “你们的文脉,你们的祖宗之法,在朕这里,一文不值。”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御书房都为之颤抖。 “从今天起。” “朕,就是新的祖宗。” “朕的规矩,就是新的法度!” 他一脚踢翻了火盆,燃烧的奏折灰烬,洒了老臣们一身。 “滚。” 老臣们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御书房,恢复了寂静。 “陛下。” 柳青瑶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陛下今日,将他们得罪狠了。” “一群只知空谈的腐儒,朕不在乎。”李彻坐回龙椅,神色淡漠。 “臣担心的,不是他们。”柳青瑶轻声道。 “哦?” “臣担心的是世家。”柳青瑶走到他身边,为他续上一杯热茶,“他们发现,在陛下定的规矩里,他们考不过那些寒门士子。” 李彻端起茶杯:“所以?” 柳青瑶抬起眼,眸光清澈,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所以,他们会用自己的规矩。” “他们考不过,” “就会让那些能考过的人……” “永远,都进不了考场。” 第33章 考场内外的暗杀 恩科开考之日,天还未亮。 京城贡院之外,已是戒备森严,气氛肃杀。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悬镜司的缇骑和禁军的锐士,将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每一个路口,都架设了拒马,弓弩上弦,寒光闪闪。 考生们排着长队,等待着查验身份,进入那座能决定他们一生的“龙门”。 队伍里,一个名叫张三郎的布衣书生,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考篮。 他出身贫寒,但自幼对算学和水利极有天分,李彻那道“修路题”,他腹中已有万字腹稿。 他被许多寒门学子视作此次恩科的黑马。 这也让他,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从人群边挤过。 没有人注意到,他浑浊的眼神,死死地锁定了张三郎。 在与张三郎擦身而过的瞬间,那小贩突然暴起! 他从担子里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没有丝毫犹豫,直刺张三郎的后心! “小心!” 周围的考生发出一片惊呼,纷纷后退,场面顿时大乱。 张三郎只觉得一股恶风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回头,死亡的阴影已经将他笼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清晨的空气。 一根通体漆黑的羽箭,仿佛从虚空中射出,后发先至。 “噗!” 羽箭精准地穿透了刺客的咽喉,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重重地钉在了街边的墙壁上。 他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距离张三郎的后背,不过三寸。 刺客的眼睛瞪得滚圆,到死都不知道,箭是从哪里来的。 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街角那座三层高的茶楼。 二楼的窗口,一道身穿黑色飞鱼服的窈窕身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穆红缨。 她的眼神冰冷如刀,隔着百步之遥,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凡是被她目光扫到的人,无论考生还是兵卒,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三郎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他看着墙上那具尸体,又抬头望向茶楼上那道宛如神祇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无以复加的感激。 “愣着干什么!” 穆红缨冰冷的声音,从茶楼上传来,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清理尸体!继续查验!” “是!” 几名缇骑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骚乱,被瞬间平息。 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却深深烙印在所有考生的心里。 他们终于明白,皇帝陛下那句“朕要你们学会用刀”,是什么意思。 皇帝用考题做刀,斩向世家的根基。 而穆指挥使,则用真正的刀,为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斩开一条通往考场的血路! “指挥使大人!”一名缇骑飞身上了茶楼,单膝跪地。 “说。”穆红缨正在擦拭她的弓。 “西城门外,发现两具尸体,都是今科的考生,看名册,是擅长兵策的。” “东街的客栈,昨夜走水,烧死了三名考生,都是南方来的算学天才。” “还有……” “不必说了。”穆红缨打断了他。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方那条重新恢复秩序的长龙。 “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 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 “传我的令。” “从现在起,贡院周围五百步内,除了考生和当值兵卒,任何闲杂人等,胆敢靠近……” 穆红缨的眼中,杀气迸发。 “格杀勿论。” “是!” 缇骑退下。 穆红缨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面带紧张和希冀的考生。 她不懂什么修路,什么守城。 她只知道,这些人,是陛下的“新土”。 是陛下要用来替换那些腐朽“旧土”的希望。 谁想毁掉陛下的希望。 她就先毁掉谁。 她的刀,会让他们学会听话。 “开门!” 随着一声高喝,贡院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一个全新的时代,仿佛也随之敞开了大门。 考生们鱼贯而入。 张三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茶楼的方向,深深一揖。 然后,他转过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考场。 他的命,是穆指挥使救的。 更是皇帝陛下给的。 他要用自己胸中的丘壑,为这位“暴君”,修一条千古未有之路! 为这位给他们这些寒门带来唯一光亮的君王,献上自己的所有! 穆红缨看着那一个个走进考场的背影,面无表情。 但她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身旁的长弓。 风,吹动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江南的风,已经吹到了京城。 而京城的这场考试,它的风,将要吹遍整个大炎。 第34章 一份惊世骇俗的答卷 贡院大考结束,夜色已深。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墨汁与疲惫的味道。 如山般的考卷,被分门别类地堆在地上。 李彻坐在龙案后,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一份份答卷。 裴矩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啪。” 李彻将一份卷子扔在地上。 “阿谀奉承,言之无物。” 他拿起下一份。 “哗啦。” 又一份卷子被扔掉。 “照本宣科,蠢不可及。” “下一摞。” 内侍战战兢兢地又抱来一摞。 裴矩看得心惊胆战。这些可都是天下士子苦思冥想的答卷,在陛下这里,却如同废纸。 一个时辰过去。 被扔掉的卷子,已经在李彻脚边堆成了小山。 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都是垃圾。” 他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陛下,世家子弟多攻于诗词,于实务……”裴矩小心翼翼地开口。 “朕要的不是诗人。”李彻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朕要的是能换掉你们这些老东西的刀。” 裴矩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李彻不再说话,烦躁地拿起最后一摞考卷。 他随手翻开第一份,本想直接扔掉,目光却忽然顿住。 字迹,并不算上乘,甚至有些潦草。 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锐气。 “哦?” 李彻坐直了身体。 他先看第一题,修路。 卷中没有谈论什么“利国利民”,而是直接用算学,列出了三种不同的水泥配比,分析其优劣、成本,以及在不同地质条件下的应用。 甚至,还画出了一种新型的搅拌工具,以提升效率。 “以工代赈,分段承包……”李彻低声念出卷中的词,眼睛越来越亮。 他再看第二题,守城。 答卷者没有谈什么“坚壁清野”,而是直接给出了一个字。 “骗。” “骗援军,骗敌军,骗百姓,甚至骗自己人。” “以城中商户为暗桩,散播假消息,言我军粮草已尽。” “以死囚扮作逃兵,夜出投敌,哭诉城中守将欲降。” “于城外挖空地道,敌军攻城疲惫后撤之时,引燃地道内之火油……” 一条条毒计,看得裴矩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守城之策,这分明是地狱里的魔鬼在低语! 李彻却看得嘴角上扬。 “有意思。” 他直接翻到了第三题。 “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认可朕这个……暴君。” 这一题,九成九的考生都在歌功颂德,恨不得把李彻夸成千古第一圣君。 而这份答卷的开篇,只有八个字。 “民不认君,君自证之。” (百姓不认可君王,君王自己证明自己。) “暴君之名,非口舌可辩。” “当以三物,定天下之心。” 李彻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回响。 “第一,以‘曲辕犁’与‘神赐稻’为信。信者,温饱也。朕让天下人吃饱,此为第一信。” “第二,以‘水泥路’与‘悬镜司’为法。法者,公道也。商路通达,律法森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为第二法。” “第三,以‘无敌之师’与‘赫赫战功’为威。威者,安宁也。朕的铁骑,能踏平一切外敌,能守护每一个子民。此为第三威。” “信、法、威,三者合一。百姓畏我如神明,敬我如父母。史书由我手写,万民由我心生。天下,自然认可。” “届时,暴君之名,亦是圣君之号。” “好!” 李彻一掌拍在龙案上,霍然起身! “好一个‘暴君亦是圣君’!”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知己! “此人是谁?!” “快!给朕查!” 裴矩连忙捡起卷子,看向末尾的署名。 “张……三郎。” …… 翌日。 穆红缨一身戎装,走进御书房。 “陛下。” “查到了?”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查到了。”穆红缨递上一份卷宗,“张三郎,原名张居。三年前,北方大旱,他家乡颗粒无收,父母皆亡,他一路流亡至京郊,差点饿死。” “是朝廷的赈灾粮,救了他一命。” “此后,他便在城外破庙安身,白日为人抄书,夜里苦读自学。” 李彻接过卷宗,看着上面的记载,心中愈发欣赏。 一个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天才。 他见过人间炼狱,所以他的计策,才如此狠辣,如此直指人心。 他感念皇恩,所以他的忠诚,才毋庸置疑。 “开考之日,刺杀他的刺客,目标就是他。”穆红缨补充了一句。 “呵。”李彻冷笑,“世家那些废物,眼光倒是毒辣。” 他将卷宗放下。 “朕,要见他。” “陛下,按照规矩,恩科之后还有殿试……”裴矩在一旁提醒。 “朕现在就要见他!”李彻不容置疑地说道。 “规矩?” “朕的话,就是规矩。” 他的目光扫向穆红缨。 “把他,带过来。毫发无伤地带过来。” “是。”穆红缨转身离去。 李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兴奋难以抑制。 有了此人,他的许多计划,便有了最锋利的执行者。 就在这时。 柳青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青瑶,你来得正好。”李彻心情大好,笑着对她说,“朕为你,为悬镜司,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帮手。” 柳青瑶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 “陛下说的,是张居?” “哦?你也知道了?”李彻有些意外。 “臣,查过他。”柳青瑶的声音很轻。 李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如何?” “他的履历,天衣无缝。” “那不是很好吗?”李彻笑道。 柳青瑶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着李彻,一字一顿。 “太天衣无缝了。” 御书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李彻的笑容,慢慢收敛。 “什么意思?” 柳青瑶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奉上。 “这是臣拓印的他报考时的手印。” “臣还去了他住过的破庙。”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一个靠为人抄书度日、差点饿死的流民……” “他的手上,没有一个茧。” “指节干净,修长,比臣的手,还要保养得好。” 第35章 殿试对峙 太和殿。 金色的龙椅冰冷,俯瞰着下方十个战战兢兢的身影。 这是恩科的前十名。 穆红缨按刀立于左,裴矩垂首侍于右。 空气,是凝固的。 李彻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为首的那个布衣青年身上。 “张居。” “草民在。”张居出列,躬身,不卑不亢。 “你的卷子,朕很喜欢。” “谢陛下。” 李彻手指轻敲龙椅扶手,殿内响起沉闷的叩击声。 “第一题,修路。你说以工代赈,分段承包。很好。” “若,地方官吏克扣工钱,中饱私囊,该当如何?” 问题,来得毫无征兆。 张居微微一顿,随即对答如流:“回陛下,设监察御史,巡查各地。立‘功过碑’于路旁,工期、用料、工钱,一一公示,百姓自会监督。” “说得好。”李彻面无表情,“像背书一样好。” 张居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汗。 李彻的身体,微微前倾。 “第二题,守城。你说用骗。若敌人不上当呢?” “兵者,诡道也。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比如?” “比如……比如可诈降,于城门设伏。” “若敌将多疑,不肯入城呢?” “那便……” “那便如何?”李彻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记重锤,砸在张居心上。 “那便……草民……草民……”张居的语速,乱了。 裴矩在一旁看得心惊,陛下这哪里是殿试,分明是审讯。 李彻的目光,已经变得像刀一样锐利。 “第三题。” “你说,‘暴君之名,非口舌可辩’。” “说得不错。” “那么,朕再问你。” 李彻站起身,一步一步,从龙椅上走下,踱到张居面前。 “倘若,朕的犁,种不出粮食。” “朕的路,修到一半就塌了。” “朕的刀,也打了败仗。” “届时,信、法、威,三者皆失。” “你,要如何为朕,向天下人证明?”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所有策论的范畴。 这是在问心。 张居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嘴唇哆嗦,汗水如雨而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腹中那些准备好的锦绣文章,在这一刻,都成了废纸。 李彻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最后一丝欣赏,也消失殆尽。 他忽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伸出你的手。” 张居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把手缩进袖子里。 晚了。 “朕说,伸出来。”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张居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干净、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没有一个茧。 没有一丝因常年抄书而留下的墨痕。 “一个靠为人抄书度日的流民……”李彻笑了,笑声冰冷,“养出了一双连世家公子都自愧不如的手。” “一个差点饿死的灾民……”他的目光扫过张居依旧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朕的赈灾粮,看来是养人得很啊。” “轰!” 张居的脑子一片空白,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说!”李彻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身前,“你不是张居!你是谁?!” “我……我就是张居……草民就是张居啊!” 李彻缓缓蹲下身,与他对视。 “你的卷子,是天才之作。” “你的人,是个废物。” “朕再问最后一遍。”李彻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张居如坠冰窟。 “是谁,把答案,喂到了你的嘴里?” 张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涕泪横流,颤抖的手指,越过所有人,指向了大殿角落里那道始终沉默的素白身影。 “是她!” “是柳顾问!” “是她教我这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教的!”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个女子身上。 柳青瑶。 “锵——!” 一声清越的拔刀声,撕裂了殿内的死寂。 穆红缨的刀,出鞘了。 刀锋,直指柳青瑶。 “柳青瑶!”穆红缨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好大的胆子!” “欺君罔上!操纵恩科!” “此罪,当诛九族!” 柳青瑶却仿佛没有看见那柄抵在自己喉前半寸的利刃。 她缓缓走出阴影,走到大殿中央,走到李彻面前。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 “陛下。”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臣,并未欺君。” 裴矩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敢问裴相。”柳青瑶看也未看他,“张居的答卷,有错吗?” 裴矩一滞。 柳青瑶的目光,转向了李彻。 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带上了锋芒。 “陛下,他修路的法子,可行吗?” 李彻沉默,面沉如水。 “他守城的计策,可用吗?” 李彻依旧沉默。 “他为陛下正名的‘信、法、威’三策,陛下,不喜欢吗?”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陛下要的是一把能用的刀,臣便为您寻来了一块最好的钢。” “陛下要的是一个能办事的人,臣便为您打磨出了一个最合用的人。” 穆红缨怒喝:“你这是在玩弄权术!” “是。”柳青瑶坦然承认,她终于看向穆红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对付世家,就要用比他们更脏的手段。” “陛下要换土,臣,只是帮您筛选出了一颗最合适的种子。”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彻,盈盈下拜。 “陛下曾问臣,想要什么。” “臣想要的,是一个舞台。” “一个能让陛下看到臣之价值的舞台。”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璀璨的光。 “陛下要的,究竟是才华横溢、却可能桀骜不驯的能臣?” “还是一个才华卓著,却生死皆由您掌控的……奴才?” “此人是棋子,但其才可用。他的命是臣的,那便是陛下的。” “臣用自己的方式,为陛下举荐了这把刀。若陛下觉得臣越界了……” 柳青瑶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 “臣,愿以死谢罪。” 整个太和殿,落针可闻。 李彻看着脚下这个赌上一切的女人,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持刀而立的女人。 一个,是他最锋利的剑。 一个,是他最深沉的谋。 今天,她们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彼此的獠牙。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容。 第36章 帝王心术 太和殿内,死寂。 穆红缨的刀锋,在柳青瑶白皙的脖颈上,映出一道冰冷的寒芒。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他们都在等,等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的雷霆之怒。 “哈哈……” 一声轻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那笑声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找到了有趣玩具般的,纯粹的欣赏与玩味。 李彻,笑了。 他从龙椅上缓缓走下,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针锋相对的二人面前。 “红缨。” “臣在。” “收刀。” 穆红缨的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听令,长刀“锵”的一声归鞘。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柳青瑶身上。 “你很好。” 柳青瑶垂下眼帘:“臣,有罪。” “不,你很好。”李彻重复了一遍,他的手指,轻轻抬起柳青瑶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为朕举荐了一把刀,用心良苦。”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却冷了下来。 “但,朕的刀,不需要别人来打磨。” 柳青瑶的身体,微微一颤。 李彻松开手,转身看向瘫在地上的张居。 “你,不是张居。” “不……陛下……我……” “你是柳青瑶的‘作品’。”李彻打断了他,语气淡漠,“而朕,不喜欢别人的作品。” 他俯视着这个涕泪横流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件有瑕疵的器物。 “状元,你当不起。” 张居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一片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滚去南阳县。”李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做个县令。” 张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没杀他?甚至……还给了官职? “让朕看看。”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没有了柳青瑶,你自己的‘作品’,会是什么样。” “朕,拭目以待。” 说完,他不再看张居一眼,目光扫向殿下另外九名新科进士。 “陈平,出列。” 一名身材中等,面容朴实的青年走出,神情紧张,但目光清正。 他是榜眼,第二名。 “朕问你。”李彻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第三题,你如何作答?” 陈平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回陛下,草民愚钝。” “说。” “草民以为,暴君之名,非君之过,乃臣之罪。”陈平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君王如镜,照出的是天下百态。若百姓视君为暴,是因臣等未能辅佐陛下,将陛下的恩泽,传达到乡野村夫耳中。” “臣等之罪,是未能让百姓看见陛下修路之功,未能让百姓尝到神稻之甘,未能让百姓感受到陛下戍边之威。” “所以,欲正君名,先正臣心。” “天下官员,若人人如裴相般鞠躬尽瘁,如穆指挥使般忠勇无畏。则陛下的圣明,无需自证,天下自明。” 他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惊世骇俗的计策。 只有两个字。 “臣责”。 李彻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很好。”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龙椅,洪亮的声音传遍大殿。 “从今日起。” “朕的状元,是陈平。” 恩科殿试,尘埃落定。 新科进士们鱼贯而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憧憬。 柳青瑶走在最后。 “你的手段,很脏。” 穆红缨冰冷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柳青瑶停下脚步,侧头看她,浅浅一笑。 “能赢就行。” “赢?”穆红缨嗤笑,“你差点连命都输了。” “可我赌对了,不是吗?”柳青瑶的目光,望向那座威严的宫殿深处,“陛下要的,从来不是乖巧的绵羊。” 穆红缨沉默了。 “穆指挥使。”柳青瑶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郑重,“你的刀,是为陛下斩尽敌寇。” “我的谋,是为陛下看穿人心。” “我们,都是陛下的刀。” 说完,她不再停留,素白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穆红缨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 深夜,御书房。 李彻独自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看着地图出神。 “陛下。” 柳青瑶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为他换上一杯热茶。 “怕了?”李彻头也不回地问。 柳青瑶端着茶盘的手,微微一抖。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回答:“陛下……比臣想象的……更可怕。” 今日在殿上,她以为自己看懂了这位帝王。 以为他会为了“结果”,而容忍自己的“手段”。 但她错了。 李彻不仅要结果,更要掌控过程。他将她的计策全盘接收,却又用自己的方式,将一切推回了他想要的轨道。 他敲打了她,利用了她,却又给了她继续留在棋盘上的资格。 这种被彻底看穿,又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李彻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茶,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柳青瑶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帝王的深沉与霸道。 敬畏,恐惧,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迷。 她低下头,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 “臣,记住了。” 与此同时,悬镜司。 练武场上,刀光如雪。 穆红缨一刀快过一刀,面前的木人桩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 “指挥使。”一名缇骑飞奔而来,单膝跪地,“新任状元陈平,已入翰林院。其余进士,皆已按陛下旨意,分派至六部和地方。” “张居呢?”穆红缨收刀,冷冷问道。 “已在悬镜司缇骑‘护送’下,前往南阳县赴任。” “盯紧他。”穆红缨用布擦拭着刀锋,“还有,柳青瑶。” “是!” 缇骑退下。 穆红缨抬起头,看向北方。 朝堂之上,寒门新贵崛起,百废待兴,看似一片欣欣向荣。 但她总觉得,在这片繁华之下,潜藏着更深的危机。 柳青瑶是她能看见的危机。 那些看不见的呢? 北境,雁门关。 长城如龙,蜿蜒在苍茫的群山之巅。 “驾!” 一骑斥候,浑身浴血,疯了般冲向关城。他的后背,插着三支狼牙箭。 “开门!快开门!” 城楼上的守军大惊,连忙放下吊桥。 那斥候冲入关内,翻身滚下马背,口中涌出鲜血。 守关的校尉冲上前,一把扶住他。 “发生何事?!” 斥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校尉的盔甲,眼中是无尽的恐惧。 “狼……” “狼来了……”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气绝身亡。 校尉猛地抬头,望向关外。 寂静的草原尽头,一道黑线,正缓缓蠕动。 那是……无穷无尽的,蛮族铁骑。 而在那黑色的潮水中央,一面绣着金色苍狼的巨大王旗,迎风招展。 京城的风,刚刚吹起。 北境的风暴,已然降临。 第37章 北方的鹰 雁门关,城楼。 校尉的手,死死攥着城垛,指节发白。 他身后的斥候,身体已经凉了。 关外,那条蠕动的黑线,已经变成了奔涌的黑色潮水。 旌旗如林,刀枪如麦。 “头儿……”一个年轻的兵卒声音发颤,“那……那是……多少人?” “数不清了。”校尉的声音沙哑。 他看到了。 在那片黑色的海洋中央,一面绣着金色苍狼的王旗,正对着雁门关,露出獠牙。 “是耶律洪的王旗……” “草原的王……” 绝望,像北方的寒风,瞬间贯穿了每个人的胸膛。 这不是劫掠。 这是……灭国。 “点狼烟!”校尉猛地回头,一巴掌扇在发呆的兵卒脸上,“最高等级!三柱狼烟!” “给老子烧!让京城那帮龟孙子看看,天塌下来是什么样!”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 “传令下去!” “弓弩手上弦!” “滚石,火油,都给老子搬上来!” “告诉弟兄们,想活命的,今天就跟老子死在这里!” “咱们死了,咱们的婆娘娃儿,才能活!” “是!” 城楼上,悲壮的怒吼,被呜咽的号角声淹没。 三股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像三支绝望的手臂,伸向南方。 …… 狼居胥山,山顶。 风,如刀割。 耶律洪身披雪白的狼皮大氅,俯瞰着下方。 无数的部落,无数的骑兵,汇聚成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钢铁洪流。 他的脚下,跪着一个衣着华贵,却满脸怨毒的中年人。 江南王家的旁支,王霄。 “单于。”王霄的声音,带着谄媚的嘶哑,“时机,到了。” 耶律洪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望着南方,那片他渴望了半生的沃土。 “你的皇帝,在杀自己的臣子?”他的声音,像草原上的石头,又冷又硬。 “不。”王霄眼中闪过快意,“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自掘坟墓!” “他废了世家,国之栋梁尽断。” “他开了恩科,提拔上来的,都是些没见过血的穷酸。” “他修了路,却忘了,那路也能让您的铁骑,更快地兵临城下!” 耶律洪终于收回目光,俯视着他。 那是一双鹰的眼睛,锐利,多疑。 “大炎的北境军团,还在。” “一群没了牙的老虎!”王霄激动道,“主帅老迈,兵卒懈怠!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粮草补给,全都要经过京城!” “你的意思是?” “只要大军压境,李彻小儿必定从京城调兵遣将!”王霄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可他不知道,他最信任的粮道,会成为一条死路。” 耶律洪眯起了眼。 “你凭什么让本单于相信,这不是一个陷阱?” “因为,”王霄抬起头,眼神阴冷而自信,“京城里,有人会为我们打开城门。” “谁?” “一个李彻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耶律洪看着他,许久,笑了。 笑声,在山顶回荡,惊起了盘旋的苍鹰。 “很好。”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下。 “告诉你的内应。” “朕的狼骑,七日之内,要到大炎的京城,饮马!” “嗷呜——!” 山下,数十万铁骑举起弯刀,发出震天的狼嚎。 战争的号角,响彻草原。 …… 御书房。 烛火,静静燃烧。 “陛下,户部清查旧账,阻力极大。”新科状元陈平,躬身禀报,“许多卷宗,都已‘意外’损毁。” 李彻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未抬。 “朕不怕阻力。” “臣怕的,是人心不齐。”陈平的声音,沉稳而忧虑,“那些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旧臣,口服,心不服。” “那就让他们……” “陛下!” 李彻的话,被一声惊惶的尖叫打断。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八百里加急!” “北境,狼烟三柱!” “轰!” 陈平只觉得脑子一炸。 李彻手中的朱笔,“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爆射。 染血的信报,被呈了上来。 李彻展开,只看了一眼,御书房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陛下!” 裴矩闻讯,急匆匆地赶来,身后跟着几位六部尚书。 “何事惊动烽火台?!” 李彻将信报,扔在桌上。 “蛮族二十万铁骑,兵临雁门关。”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二……二十万?!”户部尚书钱秉坤两腿一软,差点瘫倒。 裴矩捡起信报,脸色瞬间煞白。 “主帅……耶律洪?” “那个统一了草原三十六部的疯狼?!”兵部尚书失声惊呼,“他不是在西征吗?!” 李彻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 “他回来了。” “陛下!”礼部尚书噗通一声跪下,“蛮族势大,不可力敌!当……当以和为贵啊!” “议和?” “割地?赔款?” “送女人?” 李彻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殿内每一个瑟瑟发抖的官员。 “谁敢再言‘议和’二字。” “朕,就让他去跟耶律洪和。” 殿内,一片死寂。 “穆红缨!” “臣在!” 穆红缨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一身杀气。 “悬镜司,封锁全城!” “给朕查!” “是谁,把朕的家底,卖给了北方的狼!” “臣,遵旨!”穆红缨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李彻的目光,重新回到那些面如死灰的臣子身上。 “诸位爱卿。” “国难当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中回荡。 “谁,愿为朕挂帅出征?”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老将们,在江南案中,或被清算,或已告老。 新提拔的,多是陈平这样的文臣。 谁敢去面对那二十万草原狼骑? 谁能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一个苍老,却无比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臣,愿为陛下分忧,为大炎赴死。” 众人循声望去。 须发皆白,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国公,缓缓走出队列。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李彻,撩起官袍,重重跪下。 “请陛下,准臣挂帅!” 李彻看着这位三朝元老,看着这位一直对自己恭顺有加,从未有过异心的老臣。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许久。 他开口,声音幽深,仿佛能洞穿人心。 “准。” 第38章 老将出征 御书房。 空气凝固如铁。魏国公花白的胡须,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颤动。 “国公,请起。”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魏国公缓缓起身,腰背挺得笔直,像一杆老枪。 “陛下!”裴矩忍不住出列,“魏国公年事已高,长途奔袭,恐……” “裴相。”李彻打断了他,目光扫过一旁噤若寒蝉的众臣,“你觉得,这满朝文武,除了魏国公,还有谁,敢去?” 裴矩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满朝,皆是低垂的头颅。 李彻的目光,回到魏国公身上。“国公要多少兵马?” “五万。” 兵部尚书的脸瞬间白了:“陛下,京中三大营,满打满算,能即刻出动的不足八万!还要拱卫京师……” “五万。”魏国公重复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足矣。” “粮草呢?” “老臣……老臣即刻去办!”户部尚书钱秉坤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国库充盈,定保大军无虞!” “朕要的不是保证。”李彻看向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新科状元。 “陈平。” “臣在。”陈平走出,躬身。 “你,任监军,随户部督办粮草。” “臣,遵旨。” “从京城到雁门关,朕的水泥路,修到了何处?” “回陛下,已过半程,直抵云州。”陈平对答如流。 “好。”李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朕要粮草,三日内,运抵云州大营。” “三日?!”钱秉坤失声。 从京城到云州,八百里路,以往最快的驿马也要七八天。 “朕的路,不是摆设。”李彻的声音冷了下来。 “诸位,都去准备吧。” “国公留下。” 众臣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彻、魏国公、裴矩,以及侍立在阴影中的穆红缨。 “国公,坐。” “谢陛下。” 李彻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点在雁门关上。“五万,对二十万。国公有几成胜算?” “守,有十成。”魏国公的声音,沉稳如山。 “战,无一成。” “朕不要你守。” 魏国公的瞳孔,猛地一缩。 “雁门关,是国门,也是牢笼。”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要你把耶律洪那二十万头狼,死死地关在笼子外面。” 裴矩大惊:“陛下,您的意思是……” “拖。”李彻吐出一个字,“用尽一切办法,把耶律洪拖在雁门关下。他倾巢而出,他的老巢,现在比纸还薄。” “可我军粮草……”裴矩忧心忡忡,“恐难持久。” “粮草,才是此战关键。”李彻转头,看向穆红缨。 “查得如何?” “回陛下,城中已有暗流。”穆红缨的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刀。 “今晨,城西最大的三家粮行,同时闭门。” “粮价,已涨了一成。” “呵。”李彻冷笑,“里应外合,好手段。” “他们想断朕的粮道?” “不止。”穆红缨道,“他们想让京城先乱。” 李彻沉默了片刻。 “国公。”他再次开口,“你此去,朕再给你一支兵马。” 魏国公起身,拱手:“陛下请讲。” 李彻看向穆红缨:“悬镜司,三百缇骑。” 魏国公与裴矩同时一震。 悬镜司缇骑,是皇帝的爪牙,从不入军阵。 “他们,”李彻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听军令,只听朕的密令。” “他们的任务,是杀人。” “杀军中……那些可能会通敌的将领。” 魏国公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明白了。这是皇帝悬在他这支大军头顶的,一把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撩起官袍,重重跪下。 “老臣,领旨!” …… 深夜。 魏国公披甲离京。 五万大军,如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平整的水泥路,连夜奔赴北境。 没有欢送,没有鼓乐。 只有马蹄踏在坚实路面上,发出的“嗒嗒”声,和冰冷的月光。 御书房内,灯火未熄。 李彻独自站在疆域图前,手中捻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陛下。”穆红缨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人都派出去了?” “是。三百缇骑,已化整为零,赶赴前线。” “好。” 李彻没有回头:“你觉得,魏国公可靠吗?” “他是大炎的三朝元老。” “元老,最会审时度势。”李彻的声音很轻。 穆红缨沉默。 “臣,看不透他。” “看不透,就对了。”李彻笑了,“他若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忠臣,活不到今天。” “那陛下为何……” “因为朕别无选择。”李彻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也是在给他一个选择。” “是选择做大炎的魏征,还是做北蛮的洪承畴。” “朕,很想知道答案。” “去吧。”李彻摆了摆手,“把京城里那些想发国难财的老鼠,一只一只给朕揪出来。” “抄家,充公。” “朕要让耶律洪看看,他等来的不是内应,而是朕送给他的一份……厚礼。” “是。”穆红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御书房,重归寂静。 李彻缓缓抬手,将那枚黑色的棋子,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 不是雁门关。 不是京城。 而是越过长城,越过草原,直指蛮族王庭的位置——狼居胥山。 “陛下,夜深了。” 柳青瑶不知何时出现,将一件狐裘,轻轻披在了他的身上。 “天,要变了。”李彻看着地图,喃喃自语。 柳青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枚黑色的棋子,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撼。 她轻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不。” “是陛下,要这天……” “变一变了。” 第39章 三十万铁骑 太和殿。 晨光,穿过雕花的窗棂,在金砖上投下冰冷的条纹。 李彻端坐于龙椅之上,俯瞰着殿下新提拔的文臣。 “户部的账,查得如何了?” 新科状元陈平出列:“回陛下,诸多旧账已被销毁,但……” 他话未说完。 “咚!” 殿外,一名侍卫的铁戟,失手砸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报——!” 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烽火!烽火台燃了九柱狼烟!” “什么?!”裴矩大惊失色,“不是三柱吗?!” 信使扑倒在地,口中涌出鲜血,手指死死地抠着地砖。 “不是雁门关……是紫荆关!” “蛮族……蛮族分兵了……” “耶律洪的弟弟,耶律德光,亲率三十万铁骑,绕过了雁门关天险,从紫荆关破口而入!” “轰!” 整个朝堂,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 三十万…… 紫荆关已破! 前锋……前锋已过倒马关、居庸关! “三关……已破!” 信使吼出最后一句,头一歪,气绝。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兵部尚书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紫荆关……倒马关……居庸关……” “那……那前面就是……” “京城!” 一个年轻官员“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一片湿热。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蔓延。 “完了……” “三十万……怎么挡?” “天要亡我大炎啊!” “陛下!”一名老臣冲出队列,涕泪横流,“当早做打算啊!” “什么打算?”李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迁都!”那老臣脱口而出,“迁都金陵!暂避锋芒,以图东山再起!” “迁都?”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臣附议!” “臣附议!” 一瞬间,大殿之上,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怕了。 这些刚刚通过恩科,满怀抱负的读书人,在“三十万铁骑”这四个字面前,被彻底碾碎了胆魄。 李彻静静地听着,看着。 他缓缓站起身。 “咔嚓。” 龙椅的扶手,被他生生捏下一块木屑。 “迁都?”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嘈杂,瞬间消失。 “朕的都城,就在这里。” 他走下御阶,一步一步,走向那些面如死灰的臣子。 “谁的祖宗,是逃跑的?” 无人敢应。 “谁的江山,是靠躲起来换的?” 依旧无人敢应。 李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中的火焰,几乎要将他们点燃。 “蛮族要战。” “那便战!”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雷,响彻大殿。 “穆红缨!” “臣在!” 黑色的身影,从殿柱的阴影中走出,按刀而立,一身杀气。 “朕命你,为‘破虏前将军’!” 满朝皆惊。 “统领京师三大营!” 裴矩的脸色,瞬间惨白。 “迎敌!” “陛下,不可!”裴矩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京师三大营,久疏战阵!不足十万之数,如何抵挡三十万虎狼之师?!” “这是以卵击石啊,陛下!” “臣附议!请陛下三思!” “求陛下收回成命!” 反对的声浪,比刚才请求迁都的声音,还要响亮。 李彻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穆红缨。 “朕的将军。” “可敢战?” 穆红缨抬起头,迎上李彻的目光。 她的眼神,比刀锋更利,比寒冰更冷。 没有丝毫犹豫。 她单膝跪地,声震寰宇。 “臣,死战!” …… 深夜,御书房。 烛火摇曳。 穆红缨一身戎装,伫立在巨大的疆域图前。她的手,抚摸着从紫荆关到京城的那条血色路线。 “陛下。” 她没有回头。 “十万对三十万,此战,九死一生。” “朕知道。” 李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穆红缨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那为何……” “朕要的,不是你赢。”李彻走到她身边,看着地图,眼神幽深。 穆红缨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懂?”李彻笑了。 他看向屏风后。 “青瑶。” 柳青瑶悄无声息地走出,素白的身影,在凝重的气氛中,像一抹月光。 “臣在。” “你猜,”李彻的手指,点在雁门关,又点在了紫荆关,“耶律洪,为何要分兵?” 柳青瑶的目光,在两点之间流转,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悟。 “因为,他不想跟魏国公耗。” “说下去。” “三十万大军,绕远路,奇袭京城。看似凶险,实则是一招釜底抽薪。”柳青瑶的声音,轻柔而锐利。 “他要围点打援。” “围的,是京城。” “要打的援,是魏国公那五万大军。” “一旦魏国公回援,半路之上,便会被耶律洪在雁门关的主力,与耶律德光的奇袭部队,前后夹击,必死无疑。” 穆红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好毒的计策。 “所以,”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朕偏不让他如愿。” 他看向穆红缨。 “你的任务,不是赢。” “是拖。” “用三大营的血,用京城的墙,给朕死死地拖住耶律德光。” “拖到他粮草耗尽。” “拖到他军心动摇。” “拖到……” 李彻的话,停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地图上的京城,越过了雁门关,最终,落在了那个遥远而孤寂的名字上。 狼居胥山。 柳青瑶的心,也跟着那道目光,飞了过去。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 “陛下……”她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您是想……” 李彻转过头,看着她,也看着穆红缨。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疯狂。 “耶律洪以为,是他在跟朕下棋。” “他错了。” “朕,是要掀了这张桌子。” 他拿起那枚一直放在案角的黑色棋子,重重地按在了狼居胥山之上。 “他把狼群都放了出来。” “正好,方便朕……” “去掏了他的狼窝。”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穆红缨和柳青瑶,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怪物。 一个,要用整个天下来做赌注的,疯子。 第40章 朕,亲征! 御书房。 死寂。 烛火的爆裂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穆红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第一次感觉到了畏惧。 不是畏惧他的权力。 是畏惧他眼中那片燃烧的疯狂。 “陛下……”柳青瑶的声音有些干涩,“您要用大炎的国运,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战机?” “国运?” 李彻笑了,笑声很轻。 “国运不在金陵,不在长安。” 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在这里。” “更在……朕的刀锋之上。” 穆红缨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震撼与困惑,最终化为一片决然的冰冷。 她单膝跪地。 “臣,愿为陛下之刃!” 柳青瑶看着这一幕,也缓缓跪下,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摇曳的烛火,和那道疯狂的身影。 “臣,愿为陛下……点亮前路。” …… 翌日,太和殿。 气氛,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冰冷。 所有官员,都已到齐。 但没有人说话。 他们只是看着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帝王,像在看着一尊即将崩裂的神像。 “陛下!” 裴矩终于忍不住,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老泪纵横。 “京师为国之根本!万万不可轻动干戈啊!” “臣附议!” “蛮族势大,当据城坚守,等待魏国公回援,方是上策!” “让穆将军率十万新兵迎战三十万虎狼,无异于以卵击石!请陛下三思!” 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这一次,不是为了迁都保命,而是字字泣血的“忠言”。 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唯一的生路。 李彻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不耐。 等所有声音都停下。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谁说,朕要守?” 裴矩一愣:“陛下?” “谁说,朕要等?” 满朝文武,尽皆愕然。 不守?不等? 那是要做什么?开城投降吗? 李彻缓缓站起身,走下御阶。 他没有看那些惊疑不定的老臣,径直走到了穆红缨面前。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他亲手解下腰间那枚象征着最高兵权的“破虏将军印”,放在了穆红缨的手中。 “朕的将军。” 他的声音,很平静。 “朕信你。” 穆红缨双手接过帅印,重逾千斤。 她抬起头,迎上李彻的目光,重重点头。 “臣,死战!” “不。”李彻摇了摇头,“朕要你,拖住他们。” “用尽一切办法。” “拖?”裴矩彻底糊涂了,“陛下,这……” “裴相。”李徹打断他,“你以为,耶律洪的目标,只是京城?” 裴矩语塞。 “他要的,是朕的头。” 李彻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他想看朕在京城里,被围困,被恐吓,最后像个懦夫一样,在绝望中死去。” “他想让朕死。” “朕,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这话,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陛下!万万不可!” 裴矩“噗通”一声跪下,死死抱住了李彻的腿。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您若亲身犯险,社稷危矣!” “请陛下坐镇京师!臣等愿与京城共存亡!” “请陛下坐镇京师!” 大殿之上,黑压压跪倒一片。 这一次,是真正的恐惧。 皇帝疯了。 他们的皇帝,真的疯了。 李彻低头,看着脚下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看着他们脸上真切的惊惶。 他笑了。 那笑容,冰冷得像一把刀。 “坐镇京师?” “然后看着你们,跟城外的蛮子,里应外合?” “什么?!” 裴矩猛地抬头,一脸震惊。 “陛下!您……您何出此言?!” “朕在给你们机会。” 李彻的声音,冷得掉渣。 “也是在给耶律洪机会。” 他缓缓挣开裴矩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太和殿的殿门。 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 “诸位,是不是都忘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朕,是如何坐上这张龙椅的?” 无人敢答。 “是不是忘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门阀,是如何消失的?” 殿内,一片死寂。 “是不是也忘了……”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朕的十万大雪龙骑。” “轰!” “大雪龙骑”四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那是禁忌。 是这位新皇登基时,一夜之间,血洗了半个朝堂的幽灵! 是一支只存在于传说中,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魔鬼之师! 他们从未见过,但那晚的血,至今未干。 “陛下……”一个老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支兵马……” “他们,在等朕。” 李彻站在殿门口,背对着众人,身影被阳光拉得极长。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太和殿,传遍了整个皇宫。 “穆红缨!” “臣在!” “即刻接管三大营!封锁九门!全城戒严!” “臣,遵旨!” “陈平!” “臣在!” “工部营造司,所有人力物力,给朕加固城防!朕要京城的墙,比蛮子的骨头还硬!” “臣,遵旨!” “裴矩!” “老……老臣在……” “安抚百官,稳定民心。京城若乱,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李彻顿了顿。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天子剑。 “锵——!” 剑鸣清越,杀气冲天。 他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殿内每一张煞白的脸。 最后,他持剑,直指北方,那片狼烟升起的方向。 声音,如滚雷,如龙吟,发出了让所有人热血沸腾,又胆战心惊的怒吼。 “备朕龙辇!” “换朕战甲!” “蛮族想见朕?” “好!” “朕,亲自去见他们!” 第41章 龙出囚笼,玄甲动京华 太和殿的余威,尚未散尽。 殿内,死寂一片。 裴矩瘫坐在冰冷的金砖上,浑浊的老眼,望着空无一人的龙椅,喃喃自语。 “疯了……” “他疯了……” “一个疯子坐在这龙椅上……大炎,要亡了……” 礼部尚书顾秉文脸色惨白,扶着殿柱,才勉强站稳。 “裴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说什么?”裴矩抬头。 “我们……我们得想办法……” “办法?”裴矩惨笑,“你没看见吗?那十万幽灵!” 角落里,新科状元陈平,一直沉默。 此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中异常清晰。 “或许……” “不是亡。” “是生。” 裴矩与顾秉文猛地回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年轻人。 …… 乾清宫外。 寒风卷着碎雪。 李彻张开双臂,任由内侍将一片片冰冷的玄黑龙鳞战甲,穿戴在身。 甲叶碰撞,发出清脆而肃杀的声响。 柳青瑶捧着一顶狰狞的龙首盔,静立一旁。 “陛下,甲是冷的。” “血,是热的。”李彻的声音,从冰冷的面甲下传出,带着一丝金属的沉闷。 柳青瑶将头盔递上。 “大雪龙骑,已在宫门外,列阵。” “他们等久了。” 李彻接过头盔,戴上。 “咔哒。” 面甲合拢,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留下一双在阴影中燃烧的,狼一样的眼睛。 宫门,缓缓洞开。 一股肉眼可见的,由钢铁与杀气凝聚而成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一万。 整整一万骑兵。 人披玄甲,马配胸铠,每一骑,都像一座移动的黑色山丘。 他们静静地列阵在宫门外的广场上,沉默如渊。 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只有战马鼻孔中喷出的白气,和漫天飞雪,无声交融。 “陛下!” 裴矩和顾秉文带着一众大臣,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这一万铁骑时,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陛下!三思啊!”顾秉文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雪中,“您是万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 “请陛下收回成命!” “江山社稷,不能没有您啊!”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李彻充耳不闻。 他走向自己的战马,那是一匹通体乌黑,比寻常马匹高出一头的巨兽。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与战马本就是一体。 “陛下!”裴矩老泪纵横。 李彻终于勒住马,低头,俯瞰着脚下这些跪伏的臣子。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最后,定格在顾秉文身上。 “顾秉文。” “老……老臣在……”顾秉文浑身一颤。 “朕记得,是你说要迁都金陵?” “臣……臣是为了保全大炎的火种……”顾秉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很好。”李彻点点头,“朕的江山,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环视众人。 “朕,亲去守。”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透过面甲,冰冷而清晰。 “朕离京之后,朝中诸事,由裴相与陈平,共理。” “若有人,敢通敌,敢怠慢,敢生异心……” 李彻的目光,再次如刀子般,刮过顾秉文的脸。 “不必等朕回来。” “穆红缨会教他,什么是规矩。”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 玄黑的龙旗,猛然前指。 “出征!” “轰——” 万马齐动。 那不是马蹄声,那是大地的怒吼,是钢铁的雪崩。 黑色的洪流,簇拥着那面龙旗,开始缓缓地,却不可阻挡地“流”出皇城。 顾秉文瘫在雪地里,面如死灰。 他听到,风中传来那位帝王最后的声音,仿佛是贴在他耳边的魔鬼低语。 “顾秉文。” “希望朕回来的时候……” “你的脖子,还够硬。” …… 京城,北城楼。 穆红缨一身戎装,手握那枚滚烫的“破虏将军印”,凭墙而立。 寒风,吹得她身后的大氅猎猎作响。 她看着那条吞噬了街道的黑色长龙,向着烽烟四起的北方,滚滚而去。 一名都尉在她身后,声音艰涩。 “将军……陛下他……” “陛下,去做他该做的事了。”穆红缨没有回头。 “那我们……” “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 穆红缨的目光,从那远去的背影收回,投向城下。 百姓在惊慌,兵卒在不安。 她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传我将令!” 她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风雪,清晰地传遍了整座城楼。 “城门,落锁!” “弓弩,上弦!” “滚石,备好!” 她缓缓拔出长刀,刀锋映着灰白的天空,和她冰冷的眼。 “陛下把京城交给了我。” “在我死之前……” “蛮子的战马,别想踏进这城门一步!” 第42章 道中遇伏,暴君的“惊喜” 夜。 断魂峡。 马蹄声在狭窄的峡谷中回响,被两侧如巨兽般耸立的峭壁吞噬。 风,停了。 空气中,只剩下铁甲摩擦的“沙沙”声。 “咔。” 一块碎石,从头顶的黑暗中滚落。 李彻勒住了马。 身后,万骑黑甲,瞬间静止,如同一片凝固的钢铁森林。 “陛下?”一名年轻的副将催马上前,声音紧张。 李彻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看向峭壁上空那一条狭窄的,被墨色染透的天空。 “咻——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黑色的箭雨,从两侧崖壁之上,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死亡的呼啸,直扑中军。 “敌袭!” “护驾!” “举盾!” 怒吼声与盾牌碰撞声瞬间炸响。 “叮叮当当!” 无数箭矢被玄甲弹开,火星四溅。但依旧有惨叫声响起,是战马被射中了未被甲胄覆盖的部位。 “陛下!有埋伏!”副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惊惶。 李彻的面甲下,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埋伏?” 他的声音,穿透铁甲,清晰地传入副将耳中。 “不。” “这是朕,为京城里那些‘忠臣’,准备的送行礼。” 副将一愣,没听懂。 “什么?” 更多的黑影,从两侧山壁上用绳索滑下,如鬼魅般扑向队形中段。他们身手矫健,目标明确,直指龙旗。 “陛下!”副将拔刀,挡在李彻身前。 李彻笑了。 “太慢了。”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 “也太弱了。” 他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传令。” “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们?”副将更加迷惑。 下一刻,他懂了。 “唰!” 大雪龙骑的军阵之中,近千名骑士,突然齐齐弃了长枪马刀。 他们从马鞍下抽出的,是样式各异的短刃、锁链、飞爪。 他们身上那厚重的玄甲,竟在瞬间被解开、抛下。 甲胄之下,是一身漆黑的夜行衣。 “悬镜司!”副将失声惊呼。 这些……这些悬镜司的密探,竟然一直混在军中! 他们是皇帝的影子,是大炎最深的黑暗。 “杀。” 一个冰冷的字,从李彻的喉咙里发出。 黑色的潮水,瞬间逆流而上。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刺客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们是狼,却一头撞进了龙潭。 一个刺客刚落地,还未站稳,一道黑影便如跗骨之蛆般贴上,短刃无声地划过他的咽喉。 血,喷出。 刺客的身体,还未倒下,那悬镜司的密探已经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没有怒吼,没有厮杀。 只有利刃入肉的“噗嗤”声,和骨骼断裂的“咔嚓”声。 这是一场……屠杀。 大雪龙骑的重骑兵们,冷静地组成一道钢铁防线,将整个峡谷化作一个封闭的牢笼。 而悬镜司的缇骑们,就是牢笼中,最致命的毒蝎。 “首领!中计了!” “撤!快撤!” 刺客们崩溃了。 他们想退,却发现峭壁之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无数黑影,正用弓弩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一个身穿银色软甲,显然是首领的男人,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了那面玄黑龙旗下的身影。 擒贼先擒王!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退反进,踩着同伴的尸体,直扑李彻。 “保护陛下!”副将大吼,挥刀迎上。 “退下。” 李彻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抬起手,旁边立刻有亲卫递上一张铁胎大弓。 拉弓,搭箭。 动作行云流水。 那个刺客首领的速度极快,离李彻已不足三十步。 李彻的面甲下,双眼微微眯起。 “嗡——” 弓弦震颤。 一支通体漆黑的羽箭,仿佛无视了距离与黑暗,后发先至。 “噗!” 箭矢,精准地从刺客首领张大的嘴巴里射入,从他的后脑穿出。 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钉在地上。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到死,都充满了不敢置信。 整个峡谷,瞬间安静下来。 剩下的刺客,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李彻缓缓放下长弓。 他看也未看地上那具尸体,目光扫过那些跪地的刺客。 “留一个活口。”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其他的,处理干净。” “是!” 悬镜司缇骑领命,手起刀落,峡谷中很快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被卸掉下巴的刺客,被拖到了李彻的马前。 李彻俯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 “顾秉文,让你来的?” 那刺客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恐惧。 李彻笑了。 “看来是了。” 他调转马头,不再理会。 “陛下,此人如何处置?”副将问。 李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残忍。 “砍下他的四肢。” “用最好的伤药,给他吊着命。” “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副将愣住了:“送……送给谁?” 李彻没有回头。 风中,飘来他冰冷的话语,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告诉顾秉文。” “朕的下一个‘惊喜’……” “会是他的头。” 第43章 抵达边关,三问定军心 峡谷的风,带走了最后一丝血腥。 副将走上前,声音压得很低。 “陛下,都处理好了。” 李彻的面甲下,看不出表情。 “送回去。” “是。” 李彻猛地一拉缰绳,战马转向北方。 “全速前进。” 他的声音,穿透铁甲,冰冷如刀。 “天亮前,要看到雁门关。” …… 黎明。 天际线被染上一层死寂的灰白。 一座巨大的黑色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 雁门关。 城楼之上,寒风如刀。 一名年轻都尉忍不住搓了搓手,看向身旁的老将。 “将军,真的是陛下的龙旗?” 老将陈敬德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 他眯着眼,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色洪流。 “除了他,谁还有这胆子。” “可……可就一万骑……”都尉的声音发颤,“他想做什么?” 陈敬德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送死。” 话音未落,大雪龙骑已至城下。 万马止步,悄无声息,仿佛他们本就是这片雪原的一部分。 陈敬德整了整盔甲,带着一众将校,快步走下城楼。 城门,缓缓打开。 “末将陈敬德,恭迎陛下!” 陈敬德躬身行礼,身后的将官黑压压跪倒一片。 李彻坐在马上,俯瞰着他们,并未下马。 “开中门。” 陈敬德一愣。 李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说,开中门。” 陈敬德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 “开中门!” 沉重的门轴转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李彻策马而入,身后的一万玄甲,如水银泻地,涌入关内。 陈敬德快步跟上。 “陛下,帅帐已备好,请陛下移步……” “不必。” 李彻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卫。 他看也未看那些将官,径直走向通往城楼的阶梯。 “朕的帅帐,就在这城楼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敬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城楼之上,风更大了。 吹得李彻身后玄黑的龙旗,猎猎作响。 关内的数万守军,都抬起头,仰望着这道突然降临的身影。 他们的脸上,是麻木,是疲惫,是对未来的绝望。 李彻走到城垛边,俯瞰着下方一张张茫然的脸。 他没有说话。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借助内力,如洪钟大吕,传遍了整个雁门关。 “将士们!” 下方,一片死寂。 “朕,是大炎天子,李彻!” 人群中,起了一丝骚动。 “朕今日至此,只问三件事!” 李彻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问!” “城中粮草,够否?!” 守军们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陈敬德正要上前。 “朕要听你们说!”李彻的声音,陡然拔高! 沉默中,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回陛下!够吃三月!” 仿佛点燃了引线。 “够!” “够!” 稀稀拉拉的声音,渐渐汇聚起来。 李彻点点头,伸出第二根手指。 “好!” “第二问!” “尔等手中兵甲,利否?!” 这一次,回答的声音,响亮了许多。 带着一丝边军的骄傲。 “回陛下!日日擦拭,吹毛断发!” “利!” “利!” 李彻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他收回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个人。 “最后一问。”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关外,是蛮族二十万铁骑。” “关内,是朕,与尔等数万兄弟。” “朕在此!”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吼了出来。 “尔等,敢与朕同死否?!” 整个雁门关,瞬间安静了下来。 风,停了。 雪,也停了。 这个问题,不是在问战术,不是在问胜败。 是在问心! 问他们,敢不敢,用自己的命,去陪这位千里奔袭而来的天子,赌上一场! “咔嚓!” 一名独臂老兵,猛地将自己的头盔砸在地上。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城楼上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 “愿为陛下效死!” 一个声音,点燃了整座火山。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数万人齐声怒吼,汇聚成一股冲天的声浪,仿佛要将这天,都捅出一个窟窿! 绝望,被驱散。 麻木,被点燃。 剩下的,只有沸腾的热血,和被天子亲临点燃的,无畏的战意! 陈敬德站在李彻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老迈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他以为,这位年轻的帝王,是来送死的。 他错了。 他是来,送火的。 送来一把,能烧尽整个草原的,燎原之火!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将,缓缓撩起战甲,单膝跪地。 这一次,不是君臣之礼。 是兵,对帅的,绝对臣服。 他的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老臣陈敬德……参见陛下!” “雁门关,誓与陛下共存亡!” 李彻转过身,亲手将他扶起。 “陈将军,说错了。” 陈敬德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疑惑。 李彻的目光,越过他,望向关外那片无垠的,被黑暗笼罩的雪原。 “朕,不是来带你们送死的。” 风,再次吹起。 卷起了他冰冷,却无比清晰的话语。 “朕是来带你们……” “赢的。” 第44章 朕的开胃菜 关外,地平线上。 苍凉的号角声,呜咽着撕裂了黎明的寂静。 黑色的潮水,开始涌动。 “来了……”城楼上,一个年轻都尉的手,握不住刀。 “站稳了。”陈敬德的声音沙哑,手却死死攥着城垛。 李彻站在最高处,玄黑的战甲,仿佛与身后的龙旗融为了一体。 他没有看逼近的敌军,而是看向陈敬德。 “陈将军。” “末将在。” “怕吗?” 陈敬德一怔,随即苦笑:“回陛下,末将这条命,早就该死在二十年前的沙场上。” “很好。”李彻点点头,“朕的兵,不能是软蛋。” 蛮族的先锋军,约莫五千骑,如同一柄黑色的锥子,直刺雁门关。 为首的将领,是耶律洪麾下的悍将,名叫巴图。 “儿郎们!”巴图的咆哮在骑阵中回荡,“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赏牛羊百头,女人十个!” “嗷——!” 狼嚎般的呐喊声中,数百名蛮兵扛着云梯,脱离主队,发起了冲锋。 他们是草原上最矫健的狼,攀爬城墙,如履平地。 然而,当他们冲到城下,将云梯奋力搭上墙壁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砰!” 云梯,顺着光滑的墙面,滑了下来。 “再来!” “砰!” 又滑了下来。 “怎么回事?!”巴图在阵后看得双眼圆瞪。 “头人!墙……墙上好像抹了油!”一个蛮兵惊恐地喊道。 雁门关的墙,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布满风霜与裂痕的青砖。 它像是被一层光滑、坚硬、泛着青灰色光泽的“石皮”包裹了起来。 云梯的铁钩,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用撞木!”巴图怒吼。 十几名蛮兵抬着巨大的撞木,冲向城门。 “轰!” 一声闷响。 城门纹丝不动。 撞木的前端,碎屑纷飞。而那扇包裹着同样“石皮”的城门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城楼下,蛮兵们彻底傻眼了。 城楼上,大炎的守军,也看傻了。 “这……这是?”陈敬德抚摸着脚下坚硬的地面,喃喃自语。 “水泥。”李彻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水泥?” “朕送给耶律洪的,第一份礼物。”李彻抬起手,“让他再近一点。” 巴图的耐心,被耗尽了。 “弓箭手!” “射!” 密集的箭雨,朝着城楼抛射而来。 “举盾!”陈敬德大吼。 “不必。”李彻淡淡道。 箭矢“叮叮当当”地砸在城垛上,却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那加厚加固的水泥工事,成了最坚固的壁垒。 “该我们了。”李彻的手,轻轻放下。 “飞鸦,准备。” 陈敬德瞳孔一缩。 他看到,数百名士兵从后方抬出了一排排造型古怪的木架。 木架上,安放着一只只黑色的,像乌鸦一样的“铁鸟”。 “那……是什么?” “朕的第二份礼物。”李彻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点火。” “咻——咻——咻——” 尖锐的嘶鸣声,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数百只“铁乌鸦”拖着长长的火尾,发出凄厉的尖啸,划破天际,一头扎进了蛮族密集的骑阵之中。 “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火光与黑烟,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 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叫,混杂在一起,成了人间地狱。 巴图的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差点将他掀翻。 他稳住身形,看着阵中那一个个被炸开的血肉窟窿,脸上的凶悍,第一次变成了恐惧。 “魔鬼……” “这是魔鬼的妖术!” 骑阵,乱了。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巴图挥舞着弯刀,却无法阻止恐慌的蔓延。 城楼上,李彻的面甲下,双眼冰冷。 “弩阵。” “是!” 陈敬德猛地回神,拔出佩刀,声嘶力竭地吼道。 “第一排!” “上弦!” “放!” “嗡——” 数千支弩箭,如同一片乌云,瞬间覆盖了前方的阵地。 血花,在蛮族的骑阵中,成片地绽放。 “第二排!上!” “放!” “嗡——” 又是一片死亡的乌云。 “第三排!上!” “放!” “嗡——” 三段射击,无缝衔接。 这不是战斗,是屠杀。 蛮族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这样绝对的火力覆盖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甚至无法靠近城墙,就被一波又一波的钢铁风暴,撕成碎片。 “撤……”巴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撤退!撤退!” 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 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幸存的蛮族骑兵,丢盔弃甲,调转马头,狼狈地向着来路逃窜。 城楼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守军,都呆呆地看着城下那片尸骸遍地的修罗场。 许久。 “赢……赢了?”一个士兵喃喃道。 “我们赢了!!!” “赢了!!!” 震天的欢呼声,冲天而起,驱散了多日来笼罩在雁门关上空的阴霾。 陈敬德走到李彻身边,老迈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迹。 除了神迹,他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彻看着远去的蛮族残兵,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寒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 他转过头,看向陈敬德,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打扫战场。” “是……陛下。”陈敬德躬身。 “派人,将蛮兵的头颅,在关外筑成京观。” 陈敬德心中一寒。 “再告诉耶律洪。”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只是开胃菜。”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北方,那片草原的深处。 “朕的盛宴……” “还没开始。” 第45章 草原的傲慢,帝王的蔑视 蛮族王帐。 巨大的帐篷内,暖意如春,地上的波斯地毯厚得能陷进脚踝。 “砰!” 一只纯金的酒杯,滚落在地毯上,猩红的马奶酒,浸湿了雪白的羊毛。 巴图跪在地上,浑身是伤,连头都不敢抬。 王座上,耶律洪把玩着手中的黄金弯刀,没有看他。 “妖术?”耶律洪的声音很平静。 “是……是的,大汗!”巴图的声音颤抖,“会飞的铁鸟,会喷火,会爆炸!” “墙呢?” “墙像石头一样滑,上面抹了油!不,比油还滑!云梯根本挂不住!” “撞木也……” “闭嘴。”耶律洪打断了他。 帐内,十几名部落首领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惊疑。 “大汗,”一名独眼首领沉声道,“大炎人何时有了这种武器?” “这不是武器。”王霄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这是懦夫的伎俩。” 耶律洪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你的解释?” “大汗,那小皇帝定是知道大军将至,才故弄玄虚,想吓退我们。” 王霄躬身道:“他以为躲在乌龟壳里,我们便拿他没办法了。” “五千勇士,连城墙都没摸到。”独眼首领冷哼。 “那是因为你们太大意了!”王霄反驳,“大炎的根本,是陆战!是步卒!他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修那可笑的墙,军中兵甲必然废弛!” “他敢亲至雁门关,更是愚蠢至极!”王霄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这是把自己,送进了笼子!” 耶律洪沉默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雁门关像一颗顽固的钉子。 “他以为,关墙能护住他?”耶律洪笑了。 笑声,让帐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草原的狼,从不啃硬骨头。” 他伸出手,将代表雁门关的旗子,随手拨开。 “我们,把骨头周围的肉,先吃干净。” 他看向巴图,眼中是狼的残忍。 “你,带本部人马,去屠了雁门关东边那三个县城。” “我要让关里的皇帝听见,他子民的哭嚎。” 他又指向另一名首领。 “你去西边,把所有村子,都给我烧了。” “是!” “大汗英明!”众首领纷纷附和。 王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大汗,那小皇帝……” “他?”耶律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的傲慢。 “他想当英雄,我就让他当个够。” 他拿起黄金弯刀,重重地插在沙盘上,雁门关前那片广阔的雪原之上。 “传我王令!” “召集所有部落的勇士!” “三日之后,我要在这片雪原上,举行一场盛大的围猎!” 他环视众人,声音如雷。 “猎物,就是大炎的皇帝,和他那一万只穿着黑壳子的乌龟!” “嗷呜——!” 狼嚎般的战吼,响彻王帐。 耶律洪抽出弯刀,舔了舔刀锋。 “告诉那个小皇帝。” “朕,很期待用他的头骨,在京城城楼上,痛饮三日。” …… 雁门关,城楼。 夜,深了。 风雪停了,月光照在关外那座新筑成的“京观”上,泛着森白的寒光。 数千颗蛮兵的头颅,被冻结在冰雪中,睁着惊恐的眼睛,望向北方。 李彻凭栏而立,玄黑的战甲,在月色下,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陛下。” 陈敬德走上前来,递上一件厚实的狐裘。 “甲不冷。”李彻没有回头。 陈敬德沉默了片刻,看着那座京观,喉咙有些发干。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 “震慑?”李彻反问。 “不。” 陈敬德深吸一口气:“是会激起他们不死不休的血性。” “朕要的,就是他们的血性。”李彻的声音很轻。 陈敬德不解。 “一群只知劫掠的野狼,不可怕。”李彻的目光,望向黑暗的草原深处。 “可怕的是,一只被激怒,失去理智,只想复仇的狼王。” “他会放弃所有的计谋,只想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将朕碾碎。” 陈敬德的心,猛地一沉。 “陛下,您的意思是……” “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彻身后,单膝跪地。 是悬镜司的缇骑。 “说。” “回陛下,耶律洪已下王令,召集所有部落,三日后,于关前合围。” 陈敬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还说……”缇骑顿了顿。 “说。” “要用陛下的头骨,当酒杯。” 城楼上,陷入死寂。 “哈哈……” 李彻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城楼上回荡,充满了说不出的快意与疯狂。 陈敬德和那名缇骑,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好。”李彻止住笑,“好一个草原的王。” “朕,就怕他不敢来。” 他转过身,看着面色惨白的陈敬德。 “将军。” “末……末将在。” “你觉得,这雁门关,能守多久?” “有陛下带来的神兵利器,有这水泥雄关……”陈敬德咬牙道,“末将敢立军令状,守一年,不成问题!” “一年?”李彻摇了摇头。 “太久了。” 陈敬德彻底愣住了。 李彻走到城垛边,伸出手,指向关外那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广袤雪原。 “传朕旨意。” 陈敬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日,卯时。”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陈敬德耳边炸响。 “大开城门。” 陈敬德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大雪龙骑,全军列阵。” “朕,要出关。” “什么?!”陈敬德失声惊呼,“陛下,不可!那是二十万大军!出关无异于自寻死路!” “死路?”李彻回头,面甲下的双眼,在月光中闪烁着骇人的光。 “将军,你还没明白吗?” 陈敬德茫然地看着他。 “他以为,这是一场围猎。”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错了。” “朕,才是猎人。” “而他,和他的二十万大军……” 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地响起。 “是朕亲自从狼穴里,引出来的……“ “猎物。” 第46章 雪原会战,龙骑战狼骑! 雁门关,中门。 巨大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洞开。 天,亮了。 第一缕晨光,照亮了关外那片无垠的雪原。 也照亮了地平线上,那条蠕动的,无边无际的黑色长河。 “陛下。” 陈敬德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真的要如此吗?” 李彻一身玄甲,坐在马背上,身后的龙旗在寒风中无声卷动。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夹马腹。 战马,踏出了关门。 “将军。” 他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箭已上弦。” 陈敬德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中,燃起最后的决绝。 他猛地拔出佩刀。 “全军,随陛下出征!” …… 雪原之上。 李彻的一万大雪龙骑,连同雁门关的三万步卒,在广袤的天地间,组成一个渺小的,却无比坚毅的方阵。 在他们对面。 是二十万蛮族铁骑汇成的黑色海洋。 旌旗如林,遮天蔽日。 杀气,凝成了实质的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头儿……我……我腿软……”一个年轻的兵卒,脸色惨白。 “闭嘴!”他身边的老兵低吼,“看看前面!” 兵卒抬起头。 看到了。 在那片钢铁洪流的最前方,在那面玄黑龙旗之下,那个身影,笔直如枪。 他们的皇帝。 …… 蛮族阵中。 耶律洪骑在一头巨大的白色座狼上,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方阵,笑了。 “他就带了这么点人?” 他身旁的王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大汗,他这是自寻死路!” “愚蠢。”耶律洪的笑容变得残忍,“真是愚蠢得……让朕都有些不忍心了。” 他抬起黄金弯刀,指向前方。 “巴图。” “在!” “带你本部一万骑,去。” 耶律洪的声音,轻描淡写。 “给朕,把那面龙旗踩进泥里。” “嗷呜——!” 巴图兴奋地嚎叫一声,率领一万狼骑,如同一道黑色的箭矢,脱离主阵,向着大炎军阵发起了冲锋。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汇成震耳欲聋的雷鸣。 大地,在颤抖。 大炎的军阵中,一片死寂。 每个士兵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李彻,依旧一动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奔涌而来的死亡潮水。 近了。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就在蛮族骑兵狰狞的面孔都已清晰可见之时。 李彻,抬起了手。 “全军,听令!”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雷鸣般的马蹄声,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 “圆阵!” “轰!” 军令一下,训练有素的大炎步卒,瞬间而动。 “重步在外!结盾墙!” “长枪如林!向前!” “弩手居内!上弦!” “飞鸦,就位!” 数万人的军阵,在短短数十息之内,如同一朵绽放的钢铁之花,变成一个外围由重步兵和塔盾组成,枪林密布,内层是无数弩手和“飞鸦”发射架的巨大圆阵。 而一万大雪龙骑,便静立于这朵钢铁之花的中央,是它最致命的,花蕊。 “放!” 李彻的手,猛然挥下。 “嗡——” 数万支弩箭,如蝗虫过境,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瞬间覆盖了冲锋在最前方的蛮族骑兵。 “噗噗噗!” 人仰马翻。 冲在最前面的上千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下,被后续的同伴,踏成肉泥。 巴图双眼赤红。 “冲!冲过去!撕开他们!” “咻——咻咻咻!” 回答他的,是数百只拖着火尾的“铁乌鸦”。 “轰!轰隆!” 爆炸的火光,在密集的骑阵中此起彼伏地炸开。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 蛮族的冲锋阵型,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个血腥的缺口。 “轰——!” 终于,黑色的潮水,撞上了钢铁的堤坝。 盾墙,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一排的重步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口鼻喷血,却死死地用身体顶住盾牌,没有后退一步。 “杀!” 从盾牌缝隙中,刺出了无数雪亮的长枪。 “噗嗤!” 一个蛮族骑兵刚举起弯刀,胸膛便被三四杆长枪同时贯穿,被死死地钉在了盾墙上。 “第二排!射!” “第三排!射!” 阵内,陈敬德嘶哑地指挥着弩手,进行着无情的轮射。 箭雨,一刻不停。 圆阵,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蛮族骑兵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波又一波地撞上来,然后被盾墙、枪林、箭雨,无情地碾碎。 “将军!”一个都尉满脸是血地吼道,“右翼快顶不住了!” “预备队!”陈敬德挥刀,“补上去!” 他看向阵中,那个始终镇定的身影。 李彻,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他的士兵,在用血肉,铸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巴图,彻底疯了。 他亲自带着亲卫,发起了决死冲锋。 “破开它!给我破开它!” 他看到一个缺口,一个由同伴尸体堆出来的缺口。 他狞笑着,挥刀冲了过去。 下一刻。 他的笑容,凝固了。 那个缺口之后,不是他想象中混乱的步卒。 而是一排,黑色的,冰冷的,钢铁骑士。 大雪龙骑。 为首的骑士,甚至没有拔刀。 他只是抬起手臂,臂铠上,弹出一个小巧的,却无比精密的机括。 “咻!” 一支精钢短矢,无声无息地射出。 “噗。” 精准地,没入了巴图的咽喉。 巴图的眼睛,瞪得滚圆,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从马上栽了下来。 主将,阵亡。 幸存的蛮族骑兵,崩溃了。 他们发出惊恐的嚎叫,调转马头,狼狈地向后逃窜。 雪原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耶律洪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阴沉。 “废物。” 他吐出两个字,将手中的黄金酒杯,捏得变了形。 王霄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大汗……这……这定是那小皇帝最后的底牌了!” “底牌?” 耶律洪缓缓站起身,座下的巨狼,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他拔出了那把象征着王权的黄金弯刀。 “不。”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那面依旧屹立不倒的龙旗。 “这只是开始。” 他高高举起弯刀,声音如草原上的惊雷,响彻整个战场。 “全军,压上!” “朕,要亲手宰了他!” “嗷呜——!” 这一次,是十几万大军齐声的狼嚎! 天,仿佛都暗了下来。 真正的,黑色的海洋,开始向前移动。 陈敬德看着那毁天灭地般的阵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向李彻。 “陛下……” 李彻,终于动了。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锵——” 剑鸣清越。 他的目光,扫过阵中那一万玄甲龙骑。 “将士们。” 一万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他身上。 “随朕。” 李彻的剑,遥遥指向前方那片黑色的海洋。 “破阵!” 第47章 降维打击,来自现代的“战神” 雪原之上,黑色的海洋,终于撞了过来。 毁天灭地的气势,让天地失声。 “陛下!” 陈敬德的牙关在打颤。 “敌军……已入三百步!” 李彻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片由人与马组成的洪流,仿佛在看一堆冰冷的数据。 “太慢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陈敬德一愣。 “虎蹲炮。” 李彻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预备。” 圆阵之内,数百名炮手猛地拉开了蒙在炮身上的油布。 一门门造型狰狞,炮口短粗的黑色铁兽,露出了它噬人的獠牙。 陈敬德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什么东西? …… 蛮族阵中。 耶律洪的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看到了吗?” 他对着身旁的王霄,扬了扬下巴。 “这就是战争。”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是笑话。” 王霄的脸上,是病态的狂热。 “大汗神威!那小皇帝的头颅,今日必成您的酒杯!”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耶律洪甚至能看到,大炎军阵前排士兵脸上绝望的表情。 他笑了。 “结束了。” …… 阵中。 李彻抬起了手。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看着那片近在咫尺的,狰狞的,兴奋的脸。 轻轻开口。 “开火。” “轰——轰轰轰轰——!!!” 不是雷鸣。 是比雷鸣,恐怖百倍的咆哮! 数百门虎蹲炮,同时喷出了火焰与怒吼。 密集的铁砂与弹丸,组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横扫一切的死亡扇面。 冲在最前面的三千蛮族骑兵。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就在一瞬间,被从马上,成片地“抹”了下去。 不是倒下。 是蒸发。 人与马,在瞬间被撕成了无数血肉模糊的碎片。 整个冲锋阵型的最前端,被硬生生啃掉了一大块! “咻——咻咻咻——” 紧随其后的,是神火飞鸦凄厉的尖啸。 火光,在混乱的骑阵中,接二连三地炸开。 “轰!轰隆!” 爆炸的气浪,将周围的骑兵掀飞。 蛮族的冲锋,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巫术!” “是天神的惩罚!”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城楼上,陈敬德和所有守军,已经彻底石化。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片人间地狱。 看着那个站在地狱前,面无表情的帝王。 那不是人。 是神。 是执掌着雷与火的,战争之神。 耶律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 他一把揪住王霄的衣领,双眼赤红。 “你告诉朕!这是什么?!” 王霄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我……我不知道……大汗……这……” “废物!” 耶律洪一把将他推开。 “传令!” 他拔出黄金弯刀,指向前方。 “后队变前队!继续冲!” “用人命去填!朕不信他的妖术能用几次!” “冲垮他们!” 在督战队的屠刀下,混乱的蛮族骑兵,再次被驱赶着,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李彻的面甲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愚蠢。” 他再次抬起手。 “弩阵。” “装填。” “放!” “嗡——” 又是一片死亡的乌云。 遮蔽了天空。 血花,在那片黑色的海洋里,再次绽放。 一轮。 又一轮。 圆阵,像一台冷酷而高效的绞肉机,无情地吞噬着所有靠近的生命。 李彻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在等。 等蛮族的勇气,被彻底耗尽。 等耶律洪的理智,被怒火烧光。 终于。 “撤……撤退……”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冲锋的蛮族大军,崩溃了。 他们丢下同伴的尸体,不顾督战队的砍杀,惊恐地调转马头,向后逃窜。 兵败如山倒。 耶律洪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不准退!” “谁敢退,杀无赦!”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了。 在那种毁天灭地的“妖术”面前,大汗的威严,也变得一文不值。 “陛下。” 陈敬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狂热。 “我们赢了!” “不。” 李彻摇了摇头。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剑锋,映着血色的雪原。 “现在。” “才是开始。” 他的目光,扫过阵中那一万始终沉默如山的黑色骑士。 “大雪龙骑。” “在!” 万人的声音,汇成一个字。 冰冷,肃杀。 “将军。” 李彻看向陈敬德。 “守好这里。” 陈敬德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 “陛下,您要……” 李彻没有回答他。 他将天子剑,猛然前指。 指向那片混乱溃散的蛮族大军。 指向那个在乱军之中,气急败坏的耶律洪。 “圆阵。” 李彻的声音,传遍全军。 “开门!” 钢铁的堤坝,缓缓打开了一道缺口。 一条通往地狱,也通往胜利的,血路。 李彻一夹马腹,第一个冲了出去。 玄黑的龙旗,紧随其后。 “将士们。” 风中,传来他冰冷,却足以点燃鲜血的声音。 “随朕。” “屠神!” 第48章 帝王之刃 雪原之上,溃散的蛮族大军,如退潮的海水。 但在那片混乱的中央,一面巨大的黄金狼头旗下,耶律洪的亲卫营,如一道顽固的礁石,死死地抵挡着崩溃的洪流。 “不准退!” “后退者,杀无赦!” 督战队的弯刀,砍向自己人的脖子,鲜血染红了雪地。 耶律洪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远处那个已经打开缺口的钢铁圆阵。 他知道,对方的屠刀,即将落下。 “大汗!挡不住了!”一名亲卫首领嘶吼。 耶律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巴图尔呢?” “草原第一勇士,在哪儿?!” “在!” 一个如铁塔般的身影,骑着一匹青色的巨狼,分开人群,来到阵前。 他手中的开山巨斧,还沾着三个逃兵的脑浆。 耶律洪看着他,像是看着最后的希望。 “去。” “杀了那个小皇帝。” 巴图尔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乐意之至。” 他一拉缰绳,青色巨狼发出一声咆哮,没有冲向溃兵,而是独自一骑,冲向两军阵前那片由尸体铺成的空地。 他停下了。 举起巨斧,指向大炎军阵的缺口。 “大炎的皇帝!” 声音如炸雷,竟暂时压住了战场的喧嚣。 “躲在铁壳子里的懦夫!” “只会用妖术的鼠辈!” “我,巴图尔,草原的雄鹰!” “在此,挑战你!” “滚出来,与我一战!” 咆哮声,回荡在雪原上。 正在溃逃的蛮族骑兵,下意识地勒住了马。他们回头,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巴图尔! 是他们草原上,无敌的战神! 一丝疯狂的希望,在他们眼中重新燃起。 …… 大炎军阵。 缺口处,李彻正欲策马而出。 陈敬德脸色剧变。 “陛下!不可!” “他这是在激您!在拖延时间,重整军心!” “末将愿往!斩此贼首!”一名独臂将军请战。 “末将愿往!” 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李彻没有理会。 他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落在了巴图尔身上。 他抬起手,止住了所有声音。 “陈将军。” “末……末将在。” “他刚才,说朕是什么?” “陛下……” “懦夫?”李彻的声音很轻。 “鼠辈?” 他笑了。 他缓缓调转马头,看向身后那一万沉默的玄甲龙骑。 “朕的将士们。” “他们在辱骂你们的皇帝。” 一万双冰冷的眼睛,瞬间燃起了火焰。 李彻回过头,看向陈敬德。 “所以。” “朕,亲自去。” “陛下!”陈敬德“噗通”一声跪下,“万金之躯,岂能犯险!” 李彻低头看了他一眼。 “扶他起来。”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 “朕若连一个蛮夷的挑战都不敢接。” 李彻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还如何,带你们踏平草原?” 他不再多言。 一夹马腹。 在数十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一人一骑,缓缓驶出了阵地。 没有龙旗。 没有护卫。 只有他,和他的马。 雪原之上,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巴图尔看着那个独自前来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了狂喜。 “哈哈!你还真敢出来!” 他打量着李彻,和他腰间那柄看起来有些纤细的天子剑。 “小皇帝,你的勇气,配得上我这把斧头了!” “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李彻依旧沉默。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天子剑。 “锵——” 剑鸣清越,如龙吟。 “用那根牙签来送死吗?!” 巴图尔怒吼一声,双腿猛夹狼腹,巨大的青狼如一道离弦之箭,向着李彻冲来! 他高高举起开山巨斧,携着万钧之势,当头劈下! 这一斧,足以开山裂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李彻没动。 就在斧刃即将触及他头盔的瞬间。 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 呼—— 巨斧,擦着他的肩甲,劈了个空。 巨大的惯性,让巴图尔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他的左侧,空门大开。 就是现在。 李彻的剑,动了。 没有风声。 没有剑光。 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银线,一闪而逝。 “噗。” 一个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天子剑的剑尖,精准地从巴图尔厚重铠甲的腋下缝隙中,刺入。 没至剑柄。 然后,拔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巴图尔的冲势,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坐在狼背上,巨斧还保持着劈砍的姿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毫发无伤。 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帝王,眼中充满了困惑。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 “哇——” 一口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那座铁塔般的身躯,缓缓向一侧倾倒。 “砰。” 草原的第一勇士,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死了。 他的眼睛,还睁着,充满了不敢置信。 全场,死寂。 无论是蛮族,还是大炎的军队,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李彻,缓缓收剑入鞘。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他调转马头,面向那片已经彻底失神的蛮族大军。 面向那面代表着王权的,黄金狼头旗。 他缓缓举起右手。 “锵——” 他身后,钢铁圆阵的缺口处。 一万大雪龙骑,同时拔刀。 刀锋如林,映着灰白的天空,杀气冲天。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雪原,传到了耶律洪的耳中。 “你的勇士。” “朕,杀完了。” 他的手,猛然挥下,直指耶律洪。 “现在,轮到你了。” “吼——!!!” 一万玄甲龙骑,发出了压抑已久的,震天咆哮。 黑色的洪流,簇拥着他们的帝王,如一道撕裂天地的黑色闪电。 向着那片已经肝胆俱裂的,黑色的海洋。 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第49章 雪崩 雪原之上,没有言语。 只有一万颗心脏,汇成同一个节拍。 “轰——” 黑色的闪电,撕裂了大地。 耶律洪眼中的世界,被那道急速放大的黑色洪流,彻底填满。 最前方,是那一点刺目的金。 是那个皇帝。 “拦住他!”耶律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破音。 “拦住他!!!” 他身边的亲卫营,草原上最精锐的狼崽子,下意识地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他们想组成一道墙。 一道,血肉之墙。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雪崩。 “咻!咻!咻!” 没有呐喊,没有战吼。 大雪龙骑冲锋的前排,齐齐抬起了左臂。 臂铠之上,机括弹开。 一千支短矢,在三十步的距离内,瞬间爆发。 “噗噗噗噗——!” 迎上来的蛮族亲卫,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铁梳子,人马身上,瞬间绽放出无数血花。 最前排的数百骑,连人带马,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一个照面。 防线,被洞穿。 “轰隆!” 黑色的洪流,碾过了那片倒下的尸体,没有丝毫停顿,撞进了亲卫营的腹地。 这不是冲撞。 是切割。 每一名大雪龙骑的骑士,都像一个精密的杀戮零件。 左手的臂弩,负责清理三十步内的威胁。 右手的马刀,负责收割十步内的生命。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冰冷得不像人类。 刀起,头落。 刀落,血溅。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无谓的嘶吼。 只有效率。 极致的,冷酷的,收割生命的效率。 蛮族的亲卫们,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他们娴熟的骑术,在这种降维打击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像是一群拿着木棍的孩童,冲向了一辆全速行驶的钢铁战车。 “魔鬼……” “他们是魔鬼!!!” “大汗救我!” 耶律洪呆呆地看着。 看着他最精锐的亲卫营,被那道黑色的潮水,轻易地撕碎,吞噬。 他感觉不到愤怒。 也感觉不到悲伤。 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 “王霄!”他猛地回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告诉朕!这是什么?!你说的笼子呢?!” 王霄的脸,比雪还白。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废物!”耶律洪一脚将他踹下座狼,“都是你!是你害了朕!” 他环顾四周,那十几万正在溃散的大军,已经彻底失控。 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败得如此荒谬。 “撤……”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撤!回王庭!” 他猛地一拉缰绳,座下的白色巨狼,掉头就跑。 他不想死。 他不能死在这里。 “大汗跑了!” “大汗跑了!!!” 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蛮族的军心。 溃败,变成了雪崩。 十几万大军,疯了一样向着北方逃窜,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王霄被踹倒在地,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被一匹受惊的战马撞翻。 他摔在雪地里,一只脚被马镫死死卡住。 “救……救我……” 马拖着他,在混乱的战场上狂奔。 他的头,在冰冷的雪地上,在同伴的尸体上,不断地磕碰。 他看到一双黑色的铁蹄,从他眼前踩过。 他想抬头。 “咔嚓。” 那是他颈骨碎裂的声音。 …… 李彻没有理会那些溃兵。 他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锁定了那面正在远去的,黄金狼头旗。 擒贼,先擒王。 “亲卫营!”他的声音,在风中冰冷如铁。 “随朕来!” 一千名最精锐的大雪龙骑,从洪流中脱离,组成一个锋利的锥形阵,如影随形地跟在李彻身后。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耶律洪! 黑色的龙旗,追逐着金色的狼旗。 在数十万人的大溃败中,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 耶律洪拼命地抽打着座狼,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不敢回头。 他能感觉到,那股死亡的气息,就在身后,越来越近。 “护驾!护驾!” 他身边仅剩的数百名亲卫,绝望地回身,试图阻挡。 然后,被那个小小的锥形阵,轻易地碾碎。 李彻的剑,从始至终,都没有沾上一丝血。 因为,所有试图靠近他的敌人,都被他身边的亲卫,用更快的刀,斩断了脖子。 他们是帝王之刃。 而李彻,是握着这把刀的,手。 近了。 更近了。 黄金狼头旗,就在眼前。 耶律洪身边的亲卫,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陛下!”一名亲卫首领嘶吼,“您先走!我们断后!” 耶律洪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被求生的欲望吞噬。 “好!” 他看也不看那些忠心耿耿的亲卫,再次加速。 然而。 “咻——” 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斜后方射来。 不是射向他。 而是射向他座下巨狼的前腿。 “嗷——!” 白色巨狼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地。 耶律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狼狈地停下。 他的王冠,歪了。 他抬起头。 看到了。 一千骑黑色的魔神,呈一个半圆形,将他和他最后的一百名亲卫,包围了起来。 包围圈,缓缓合拢。 一名骑士,从马上扔下了一张铁胎大弓。 正是刚才那一箭的射手。 李彻,策马,缓缓走出。 他停在了耶律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的狼。 “草原的王?”李彻的声音很平静。 耶律洪挣扎着站起来,拔出了他的黄金弯刀。 他的脸上,恐惧褪去,涌上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大炎的皇帝!”他咆哮道,“你以为你赢了?!” “你杀了我,整个草原的部落,都会为我复仇!” “你们将永无宁日!” 李彻笑了。 “是吗?” 他抬起手,身后的一千龙骑,瞬间静止。 “朕,给你一个机会。”李彻看着他。 “单挑。” 耶律洪一愣。 他身边的亲卫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彻。 “你?”耶律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跟我?” “朕。”李彻点头。 “哈哈哈哈!”耶律洪狂笑起来,“好!好!好!” “朕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这个皇帝陪葬!” 他双手握住弯刀,气势暴涨,准备做最后一搏。 李彻,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锵——” 他看着耶律洪,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错了。” “什么?” “朕不是要跟你单挑。”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朕是想告诉你。” 他的目光,掠过耶律洪,看向他身后那一百名瑟瑟发抖的亲卫。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被朕一个人,包围了。” 话音落。 他的身影,从马背上,消失了。 第50章 君王之怒,草原哀歌 雪原之上,风静止了。 耶律洪和他身边最后的一百名亲卫,甚至没有看清李彻的动作。 他们只看到一道残影。 一道,撕裂了空间与时间的,黑色闪电。 “噗嗤!” 最前排的一名亲卫,刚举起弯刀,眉心便多了一个血洞。他的身体还僵在马上,那道黑影已经掠过了他。 李彻的身法,不像武功。 更像是经过千百次计算后,最高效的杀人几何学。 他的剑,从不出鞘。 他用的,是那柄从不离身的,天子剑的剑鞘。剑鞘通体由玄铁铸就,沉重无比,在他手中,却轻如鸿毛。 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每一次点中,都精准地击在敌人最脆弱的关节、咽喉、太阳穴。 “咔嚓!” 一名亲卫的脖颈,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接砸断。 “砰!” 另一名亲卫的头盔,连同里面的头颅,被瞬间砸得凹陷下去。 没有惨叫。 因为太快了。 快到死亡,追不上声音。 那一百名草原上最悍勇的狼,在此刻,变成了一百只待宰的羔羊。 他们眼中的疯狂与战意,在短短数息之内,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彻底吞噬。 “魔……魔鬼!” 一个亲卫扔掉弯刀,调转马头,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咻!” 李彻看也未看,反手一掷。 手中的玄铁剑鞘,如一道黑色的流星,后发先至,精准地从那逃兵的后心穿入,将他死死钉在了马背上。 战马悲鸣着冲出数步,才连同尸体一起轰然倒地。 李彻的身影,落在了那匹无主的战马旁,伸手,握住了插在尸体上的剑鞘。 轻轻一拔。 温热的血,顺着剑鞘流下。 他转过身。 面前,再无一个站着的敌人。 一百名亲卫,尽数倒地。 只剩下,孤零零的,呆立在原地,浑身抖如筛糠的—— 耶律洪。 李彻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马蹄铁踏在染血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死神的脚步。 “你……你别过来!”耶律洪的声音在发颤。 他手中的黄金弯刀,重逾千斤,怎么也举不起来。 李彻停在他面前。 “草原的王?” “朕是……我是大汗!”耶律洪色厉内荏地吼道。 “跪下。”李彻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休想!”耶律洪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挥动了手中的黄金弯刀。 刀锋,带着最后的疯狂,劈向李彻的头颅。 李彻,没动。 甚至没有抬眼。 他只是抬起了左手。 “当——!” 一声脆响。 黄金弯刀,被两根手指,稳稳夹住。 耶律洪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用尽全力,却无法让刀锋再前进分毫。 “你的力量。”李彻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太弱。” “咔嚓!” 李彻的手指,微微用力。 那柄由黄金打造,象征着草原王权的弯刀,应声而断。 耶律洪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断刃。 下一刻。 李彻的右手动了。 “砰!” 玄铁剑鞘,重重地砸在了耶律洪的膝盖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耶律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跪倒在地。 还没完。 “砰!” 另一条腿。 “砰!砰!” 他的双肩。 李彻废掉了他的四肢。 像是在拆解一个玩偶,精准,而冷酷。 耶律洪像一滩烂泥,瘫在雪地里,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无边的恐惧,却让他保持着清醒。 李彻收回剑鞘,插回腰间。 他低头,俯瞰着脚下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之王。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 远处,大炎的步卒圆阵中。 陈敬德和所有将士,都看到了那神魔般的一幕。 一人,破百骑。 生擒,草原王。 “赢了……”一个年轻的都尉喃喃自语。 “赢了!” “我们赢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陈敬德却没有笑。 他看着远处那道屹立于尸山血海中的身影,老迈的身躯,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寒意。 这位帝王,比他想象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可怕一万倍。 他要的,绝不仅仅是一场胜利。 果然。 李彻翻身上马。 他没有理会脚下哀嚎的耶律洪,而是抬起手,对着身后那如钢铁森林般的一千龙骑,做了一个手势。 一名亲卫首领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支特制的号角。 “呜——呜——呜——” 苍凉、肃杀的号角声,响彻整个雪原。 这是,总攻的信号。 “将军!” 圆阵中,一名副将冲到陈敬德面前。 是那九千大雪龙骑的统领。 他的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嗜血的狂热。 “陛下有令。” 陈敬德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佩刀。 “开阵!” 钢铁之花,再次绽放。 那九千一直按捺着战意的黑色洪流,如出闸的猛虎,狂涌而出。 他们与李彻的一千亲卫汇合,万骑玄甲,在雪原上重新列阵。 万马奔腾,万刃向北。 李彻,策马立于阵前。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正在仓皇逃窜,一望无际的蛮族溃兵。 声音,冰冷刺骨,传遍全军。 “传朕旨意!” “追!” “日落之前,朕要这片雪原,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蛮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朕,不要俘虏。” “吼——!!!” 万骑龙骑,齐声怒吼,应和着他们帝王的杀意。 黑色的雪崩,开始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与屠杀。 大雪龙骑的精良装备,战马的超强耐力,骑士的冷酷技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像一群黑色的死神,挥舞着镰刀,在雪白的画卷上,肆意收割着生命。 血,染红了整个雪原。 …… 李彻没有参与追击。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切。 一名亲卫,将半死不活的耶律洪,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过来。 “陛下。” 耶律洪抬起头,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李彻。 “你……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李彻笑了。 他缓缓调转马头,走向关外那座由数千颗蛮族头颅筑成的京观。 “告诉耶律洪。”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耶律洪的耳中。 “那座京观,太小了。” 李彻勒住马,遥望着那片正在被鲜血和死亡淹没的草原。 “朕,要用他二十万大军的头颅,在雁门关外,再为他筑一座。” 他顿了顿,仿佛在宣布一个既定的未来。 “朕会把他的王座,放在京观的顶上。” “让他,亲眼看着。” “朕的龙旗,如何插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第51章 火烧连营,断其归路 残阳如血。 雪原上的追杀,渐渐接近尾声。 李彻坐在马背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像。他脚下,耶律洪像一滩烂泥,口中发出无意义的诅咒与哀嚎。 “魔鬼……你这个魔鬼……” 李彻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地平线。 夜幕,正在降临。 “陛下。”陈敬德策马靠近,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天快黑了,追击的将士们……” “不急。”李彻打断了他。 就在这时,北方的天际,原本该是墨色的地方,突兀地亮起了一抹诡异的,暗红色的光。 那光,像一道渗血的伤口,在天边缓缓蔓延开来。 “那……那是什么?”一名亲卫都尉失声惊呼,“是极光吗?” 陈敬德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 那不是天光。 那是……火光。 能映红数百里之外夜空的,滔天大火! 瘫在地上的耶律洪,也看到了那片红光。他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不……”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个方向……是王庭!是我的王庭大营!”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李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彻终于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吵闹的虫子。 “你的王庭?”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进耶律洪的骨髓。 “从今天起,草原再无王庭。” “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李彻马前,单膝跪地。 是悬镜司的缇骑,他的身上,还带着长途奔袭的风霜。 “陛下。” 耶律洪的呼吸,停滞了。 “‘萤火’,已经点燃。”缇骑的声音,沙哑而兴奋。 李彻点了点头。“粮草?” “烧光了。” “牛羊?” “惊散了。” “帐篷?” “一顶不留。” 缇骑抬起头,眼中是狂热的崇拜。“按您的吩咐,我们绕道千里,在您与敌军主力决战之时,奇袭其后方大营。” “敌军毫无防备,所有部落的家眷、粮草、过冬的物资,都堆积在那里……” “我们,一把火,送他们上了天。” “轰——!” 耶律洪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错得离谱。 这不是一场围城战。 也不是一场决战。 这是一个局。一个从他踏入雁门关地界开始,就为他和他的二十万大军,量身定做的,巨大的……坟场。 他以为他是猎人。 可这位大炎的帝王,连他身后的狼窝,都算计进去了! “啊——!!!” 耶律洪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儿,想起了部落里那些还不会走路的婴孩,想起了过冬的全部希望。 都没了。 都成了那片红光中的灰烬。 “你……你好狠……”他看着李彻,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再无半分草原之王的威严。 李彻的面甲下,传出一声轻笑。 “狠?” 他调转马头,俯瞰着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 “当你的铁蹄,踏过我大炎村庄的时候。” “当你的弯刀,砍向我大炎百姓脖子的时候。” “你,可曾想过这个‘狠’字?” 耶律洪,哑口无言。 李彻不再看他。 他望着北方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天空,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陈敬德站在他身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位老将,打了一辈子仗。 他见过太多胜利,也见过太多杀戮。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 精准,高效,冷酷到了极点。 不仅仅是击溃,不仅仅是歼灭。 是从根上,彻底地,刨除一切! “陛下……”陈敬德的声音干涩,“此举……草原百年,都再难恢复元气了。” “百年?” 李彻摇了摇头。 他缓缓摘下头盔,任由夹杂着血腥气的寒风,吹动他的长发。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不够。” 陈敬德一愣。 李彻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原上,清晰地响起。 “朕要的,不是百年。”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从北方归来的,满身血污的大雪龙骑。 “朕要这片土地,从今往后,再也长不出一根,能威胁到大炎的杂草。”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归来的将士们。” “打扫战场。” “将耶律洪,和他那二十万大军的头颅……” “在雁门关前,给朕筑一座,草原上看得最清楚的京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的盛宴……” “才刚刚开始。” 第52章 千里追亡,笼中的困兽 雪,下了三天三夜。 像永无止境的哀悼。 幸存的蛮族溃兵,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他们像一群被狼群追赶了三天三晚的羊,麻木地在雪原上跋涉。 饥饿,寒冷,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恐惧,早已将他们的锐气消磨殆尽。 “呜——” 遥远的地平线上,再次传来了大炎军队的号角声。 不紧不慢,像死神的节拍,精准地敲在每个人崩溃的神经上。 “他又来了……”一个年轻的蛮兵喃喃自语,嘴唇冻得发紫。 “闭嘴!”他身边的百夫长,一个叫胡狼的男人,低声呵斥。 可他自己的手,也在抖。 三天了。 那支黑色的魔鬼骑兵,从不靠近,也从不远离。 他们就像草原上最有耐心的猎人,驱赶着猎物,欣赏着他们的绝望,耗尽他们最后一点体力。 一个踉跄,一名老兵从马上摔了下来。 没有人去扶他。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最终却只是徒劳地在雪地里刨了几个坑,便一动不动了。 没有人回头。 麻木,比死亡更可怕。 胡狼身边,那个年轻的蛮兵,终于崩溃了。 他勒住马,通红的眼睛看着胡狼。 “头人,我们……我们不跑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 “投降吧!”年轻蛮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想死了……我想回家……” “回家?”胡狼惨笑一声,“我们的家,已经被烧了。” “那也比死在这鬼地方强!”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绝望的嘶吼,“我们根本跑不掉!他们是在玩我们!” “对!投降!” “投降吧!” 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够了!” 一声暴喝,打断了骚乱。 残存的溃兵中,官职最高的将领,耶律洪的表弟,呼延泰,策马来到阵前。 他的脸上,是一片铁青。 “谁再说投降二字?”呼延泰拔出弯刀,环视众人。 那个最先开口的年轻蛮兵,颤抖着,不敢说话。 “没人说是吗?”呼延泰冷笑。 他猛地一挥弯刀。 “噗嗤!” 鲜血,溅在雪白的地上,刺目惊心。 那个年轻蛮兵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不解。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呼延泰的刀尖,指向下一个叫嚷投降的士兵。 “草原的勇士,没有降卒。”他的声音,状若疯魔,“只有战死的鬼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 “我们不能再向北了!”他指着东方,“向东!绕过阴山!只要进了山,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对!进山!” “跟他们拼了!” 在死亡的威胁下,残存的蛮兵再次被拧成一股绳,调转马头,向着东方亡命奔逃。 他们跑了整整一个下午。 身后,那催命的号角声,终于消失了。 “停下了!” “他们没追上来!” 人群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呼延泰也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然而,他脸上的喜悦,还未持续三息。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黑点,缓缓出现。 是一个骑士。 一个,身穿大炎玄甲的骑士。 他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立在远处的山岗上,像一尊俯瞰人间的神祇。 所有人的欢呼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个骑士,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是邀请。 是驱赶。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胡狼的声音在发颤。 呼延泰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不……不可能……”他嘶吼着,“向西!我们向西跑!” 大军再次转向,像一群无头的苍蝇。 黄昏时分。 当他们精疲力尽地停下时。 西方的地平线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 又一个孤独的玄甲骑士,如鬼魅般,凭空出现。 他甚至连弓都未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已经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 “完了……” 胡狼跌坐在雪地里,彻底绝望了。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这不是包围……”呼延呈泰喃喃自语,他的脸上,血色尽褪,“这是……驱赶……”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不是在逃亡。 他们是被一支无形的大手,推着,走向一个既定的方向。 一个,为他们准备好的,屠宰场。 “陛下……”呼延泰猛地抬头,望向雁门关的方向,眼中流出血泪,“你好毒的计策!” 他猛地拔出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草原的勇士们!随我……” 他想喊出“冲锋”二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因为,在他们正前方,那片他们被驱赶而来的最终目的地。 那座被称为“哭魂峡”的谷口。 数千支火把,被同时点燃。 火光,照亮了谷口上方,那密密麻麻,如钢铁森林般的玄甲龙骑。 一个身披银色副将铠甲的男人,缓缓策马走出。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谷底这群瑟瑟发抖的“猎物”。 “呼延将军。”副将的声音,很平静,“跑了三天,累了吧?” 呼延泰的手,在抖。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副将笑了,“我家陛下说,那座京观,还差些点缀。” “京观?” 副将抬起手,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遥远的,雁门关的方向。 “陛下,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就在那座京观的顶上。”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残忍。 “让你们,亲眼看着。” “看着自己的族人,是如何跪在地上,哭喊着,求我们大炎的皇帝,收他们为奴的。” “什么?!”呼延泰如遭雷击。 副将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对着身后的传令官,下达了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谷底每一个蛮人的耳中,像来自地狱的审判。 “告诉陛下。” “笼子,已经关好了。” “随时可以,开始喂食。” 第53章 世代恩怨,顾家的罪证 哭魂峡。 谷口,那银甲副将的手,轻轻落下。 没有冲锋。 没有呐喊。 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从峡谷两侧的峭壁上传来。 呼延泰猛地抬头。 火光下,他看到数百个黑色的洞口,在峭壁上悄然打开。 “那是什么?”胡狼的声音里,是极致的恐惧。 下一刻,他得到了答案。 “咻咻咻咻——!” 不是箭。 是碗口粗的,被削尖了的巨木。 是磨盘大的,被点燃了滚油的巨石。 是覆盖了整个天空的,死亡之雨。 “跑!快跑啊!” “没有地方跑了!” 山崩地裂。 惨叫声,哀嚎声,骨骼碎裂声,被巨石落地的轰鸣彻底淹没。 这不是战争。 这是填埋。 用石头,用木头,用一万多蛮族溃兵的血肉,去填平这条哭魂峡。 呼延泰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甚至忘了躲闪。 一块燃烧的巨石,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汗……我们……来陪你了……” …… 雁门关,城楼之下。 一座新的,比之前庞大十倍的京观,正在拔地而起。 数万名大炎士兵,麻木地将一颗颗蛮族头颅,用冰雪和泥土,堆砌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死亡的恶臭。 李彻就站在京观前,一身玄甲,未曾卸下。 他看着这座用二十万条性命筑成的“丰碑”,面无表情。 “陛下。” 银甲副将,林枫,单膝跪地。他的铠甲上,还沾着哭魂峡的脑浆。 “幸不辱命。”林枫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哭魂峡内,再无活口。” “嗯。”李彻的回应,只有一个字。 “只是……”林枫顿了顿,“在峡谷外围,俘虏了一人。” “俘虏?”李彻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朕说过,不要俘虏。” “此人身份特殊。”林枫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扔在地上。 那男人衣着华贵,虽狼狈不堪,眼神却依旧凶悍。 “他是耶律洪的表侄,一个部落的大首领。”林枫接着说,“我们发现他时,他正带着几个亲卫,拼死护着一个箱子。”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箱子上。 一个普通的,镶着铁皮的木箱。 “打开。” “你敢!”那蛮族贵族嘶吼,“这是我们部落的圣物!卑贱的南人,你们……” 李彻没有看他。 他只是对着身边的亲卫,微微抬了抬下巴。 亲卫会意,拔刀。 “咔嚓!” 箱锁,应声而断。 箱子被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些陈旧的丝绸卷轴,和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 李彻翻身下马,缓缓走来。 他随手拿起一卷丝绸,抖开。 上面,是草原各部落的分布图,详细到每一个水源和牧场。 他扔掉丝绸,拿起了那个紫檀木盒。 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一枚质地上乘的,和田白玉。 玉佩上,用阳刻的法子,雕着一个字。 “顾”。 李彻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他将玉佩握在手中,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 信封上,没有字。 李彻看向那名被俘的贵族。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那贵族咧嘴一笑,满口是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是吗?”李彻的声音很轻。 他将信和玉佩,递给了林枫。 “送去悬镜司。” 那贵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告诉缇骑。”李彻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朕要他开口。用什么法子,朕不管。” “是!”林枫领命。 那贵族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不……不!我说!我说!” 李彻,却连看都未曾再看他一眼。 …… 帅帐之内。 烛火,摇曳。 悬镜司最顶尖的几名密码破译官,围着一张桌子,满头大汗。 那封信上的文字,是一种早已失传的,草原萨满祭祀时才会用的密文。 李彻就坐在主位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那枚“顾”字玉佩。 帐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木炭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陛下……” 一名年长的破译官,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比外面的雪还白。 “破……破开了。” 李彻睁开眼。 他接过那张写满了大炎文字的译文,缓缓看了起来。 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这位从开战至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年轻帝王,握着纸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那张纸,仿佛有千钧之重。 上面没有惊天的阴谋,也没有绝世的武功。 只有一些冰冷的数据。 “雁门关,左翼三号烽燧,换防时间为子时三刻,守军三百,其中新兵一百二十人……” “关内粮道,由西山大营转运,逢单日行,守备军五百,将领好酒……” “城墙北面,第三十七段,曾于二十年前修补,砖石不固,可为突破口……” 一条条,一桩桩,全是雁门关最核心的防御机密。 而在译文的最后,是落款。 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日期。 二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兵败雁门关下的那个,日期。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咔嚓。” 一声轻响。 李彻手中的那枚和田白玉佩,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白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陛下!” 陈敬德听到动静,掀帘而入,正好看到这一幕。 李彻没有动。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黑色的怒火。 “陈将军。”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末将在。”陈敬德心中一寒。 “二十年前,雁门关之耻。”李彻一字一句,“朕的父皇,是如何兵败的?” 陈敬德的老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噗通”一声跪下,浑身颤抖:“陛下……是末将无能!敌军……敌军仿佛未卜先知,我军的每一次调动,每一次突袭,都被他们提前识破……我们……” “未卜先知?” 李彻笑了。 笑声,让帐内的烛火,都为之颤抖。 他将那张译文,扔在了陈敬德面前。 “你自己看。” 陈敬德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缩成了针尖。 “不……不可能……”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将,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顾家……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四世三公,是……” “是国之栋梁?”李彻接过了他的话。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帐门口。 他掀开帘子,望着京城的方向,那片被黑夜笼罩的,繁华之地。 “好一个顾家。” “好一个,四世三公。”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天地为之失色的,无边杀意。 “欺君罔上。” “通敌卖国。” “朕……”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要诛他九族!” 第54章 国仇家恨,一并清算 帅帐之内,空气凝固如冰 “诛……九族……” 陈敬德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不是在质疑,而是在品味这三个字背后,那尸山血海般的重量。 李彻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帐外那无尽的黑夜。 “不够。”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传朕旨意。” “在……陛下。”一名亲卫统领单膝跪地。 “飞鸽传书,悬镜司。”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封锁京城所有通往顾家的道路。” “不准一只苍蝇飞进,也不准一只老鼠溜出。” “是!” “再传。”李彻顿了顿,“命驻京三大营,就地待命。无朕手谕,片甲不得妄动。” 亲卫统领心中一凛,头埋得更低了:“遵旨!” 李彻转过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陈敬德。 “将军。” “老臣在。” “起来。” 陈敬德颤巍巍地站起,老泪纵横。 李彻将那份写满罪证的译文,递到他手中。 “出去。” “陛下?” “把这个,念给他们听。”李彻的目光,穿透了帐帘,望向外面那些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士兵。“念给每一个,在雁门关流过血,埋过骨的,大炎将士听。” …… 半个时辰后。 雁门关,城楼前。 数万大炎将士,鸦雀无声。 火把,将新筑的京观,照得亮如白昼。那二十万颗头颅,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陈敬德站在京观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中那张薄薄的纸,重若千钧。 他身边,是被铁链捆绑,堵住了嘴的耶律洪。 这位草原之王,四肢尽断,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眼中却充满了不解与惊恐。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炎皇帝不杀他,而是要让他来看这样一场“闹剧”。 李彻,就站在高台之下,万军之前。 玄甲,龙旗。 “念。”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陈敬德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扫过台下那一双双或疲惫,或茫然的眼睛。 “二十年前,永安七年,冬月初三。”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台下,许多雁门关的老兵,身体猛地一震。 这个日期,是他们一生的噩梦。 “雁门关,左翼三号烽燧,换防时间为子时三刻,守军三百,其中新兵一百二十人……” 陈敬德的声音,开始颤抖。 “城墙北面,第三十七段,曾于二十年前修补,砖石不固,可为突破口……” “关内粮道,由西山大营转运,逢单日行,守备军五百,将领好酒……” 一条条,一桩桩。 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把尖刀,捅进了所有雁门关老兵的心窝里。 “不可能……”一名断臂的老兵喃喃自语,“三号烽燧……老张就是死在那儿的……” “西山粮道!”另一名百夫长双目赤红,“我的五百个兄弟!全军覆没!他们说我是中了埋伏!说我指挥不当!” “原来是这样……” “是有人……卖了我们!” “是谁?!” “是谁!!!” 压抑的怒吼,开始在军阵中蔓延,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陈敬德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 他没有再念下去。 他扔掉那张纸,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是顾家!” “是那个四世三公,满门忠烈的顾家!” “是他们,通敌卖国!” “轰——!” 火山,彻底爆发。 数万将士的怒火,汇成一道冲天的声浪,几乎要将天上的风雪都震散! “杀了他们!” “诛其九族!”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陈敬德,这个在沙场上流血不流泪的老将军,“噗通”一声,朝着李彻的方向,重重跪下。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台上。 血,很快染红了他的额头。 “陛下!” 他终于抬起头,那张满是血泪的脸上,是无尽的悲愤与祈求。 “二十年了……” “老臣麾下三万弟兄,战死雁门关下,却背着兵败之将的骂名,连牌位都进不了忠烈祠!” “他们不是败了!他们是被出卖了啊!” 他嚎啕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滩烂泥般的耶律洪。 “陛下!求您!” “把他的命,交给老臣!” “老臣要用他的血,祭奠我那三万,死不瞑目的兄弟!”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李彻身上。 李彻,缓缓走上高台。 他没有去看陈敬德,也没有去看耶律洪。 他弯腰,捡起了那枚从木盒中滚落的,“顾”字玉佩。 他将玉佩,高高举起。 “将军。”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错了。” 陈敬德一愣。 “他的命,不是你的。”李彻的声音,冰冷如铁,“也不是朕的。” 他环视台下,每一个义愤填膺的士兵。 “他的命,属于二十年前,死在这里的,每一位大炎英灵。” “属于朕的父皇,属于大炎被践踏的,国威!”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陈敬德身上。 “所以,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李彻扶起陈敬德,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朕,不允你杀他。” 陈敬德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但是。”李彻话锋一转。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让耶律洪肝胆俱裂的弧度。 “朕允你,带着朕的龙旗,去一趟他的王庭。” 陈敬德猛地抬头。 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朕要你,把他那个用黄金打造的王座,给朕拆了,带回来。” “朕要用它,给耶律大汗,在这京观顶上,修一个最舒服的‘龙椅’。” “朕要他,坐在这儿,永生永世,看着他的草原!” “看着他的子民,是如何变成朕的奴隶!” “看着朕的龙旗,是如何插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老臣……”陈敬德的身体,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领旨!” 李彻点点头,转身,面向全军。 “将士们!” “吼——!”山呼海啸。 “国仇家恨,就在眼前!” 李彻拔出天子剑,剑锋直指北方,那片被黑夜笼罩的草原深处。 “三日后!” “大军,开拔!” 他的声音,如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随朕,踏平草原!” “收复失地!” “一并清算!” 第55章 京观之巅,王座已成 三日后。 风雪初歇。 雁门关前,最后一颗头颅,被安放在京观的顶端。 二十万颗头颅,堆砌成了一座巍峨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之山。 山巅之上,两名龙骑卫士,合力将一张黄金打造的王座,稳稳地安放。 那是陈敬德从蛮族王庭,拆回来的,耶律洪的王座。 在灰白的天空下,黄金王座反射着冰冷的光,诡异而刺眼。 李彻一身玄甲,策马立于京观之下。 “陛下。”陈敬德的声音沙哑,“王座已就位。” “好。” 李彻的目光,投向被铁链捆绑的耶律洪。 “喜欢吗?”他问,“朕,为你选的位置。” 耶律洪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口血沫喷在雪地上。 “你……”他用尽全力,嘶吼出声,“你这个疯子!” “疯子?” 李彻笑了。 他抬手,指向那座骨山。 “不。” “这是代价。” “你们欠我大炎的,用二十万颗头颅来还。”李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刚刚好。” 他微微偏头。 “把他,放上去。” 两名亲卫,像拖着一条死狗,将四肢尽断的耶る洪,拖上了那条由头颅铺成的,通往山巅的血路。 耶律洪的惨叫与咒骂,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微不足道。 李彻调转马头,面向他身后的,数万大炎将士。 大军,鸦雀无声。 “将士们!” “吼——!” 山呼海啸。 “这,只是开始!”李彻拔出天子剑,剑指北方,“三日休整已过!草原,在等着我们!” 他再次回头,看向那个被死死按在黄金王座上的,昔日的草原之王。 “朕,要让你亲眼看着!” “看着你的子民,你的部落,你的草原!” “是如何在朕的铁蹄之下……” 李彻的剑,猛然挥下。 “化为乌有!” “出发!” 一周后。 草原深处,黑狼部。 最后一顶帐篷,在烈焰中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火星。 空气里,弥漫着烤肉与焦炭混合的恶臭。 李彻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地图。 “陛下!” 一名亲卫,将一个衣着华丽,却满脸黑灰的蛮族男人,扔在了李彻的马前。 男人双膝跪地,拼命磕头。 “皇帝陛下!饶命!我们愿降!” “我们愿为奴为仆!求您饶了我们!” 李彻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 “林枫。” “在。”银甲副将林枫策马向前。 “下一个目标,弯刀部。距离多远?” “向西,八十里。” 那跪地的首领,被这彻底的无视,惊得愣住了。 他抬起头,脸上是病态的狂热。 “陛下!我们……我们还有上万头牛羊!还有我们部落最美的女人!都献给您!” 李彻终于垂下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朕对你们的牛羊,没有兴趣。” “至于女人……”李彻顿了顿,“朕的将士,自己会抢。” 他缓缓收起地图。 “朕,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首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您说!我们什么都给!” “你们的土地。” 李彻的声音很轻,却让那首领如坠冰窟。 “朕要这片草原,从今往后,只种我大炎的庄稼。” “所以……”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能留任何一个,会偷吃庄稼的活口。” 首领的脸,瞬间化为死灰。 “处理掉。” 李彻一夹马腹,正欲离开。 一名悬镜司的缇骑,从远处疾驰而来,翻身下马。 “陛下!急报!” “说。” “草原各部残余,正向北方大规模集结!” 林枫眉头一皱。 “想决一死战?” “不!”缇骑摇头,“他们抛弃了所有辎重,像是在逃亡!” “方向,是狼神雪山!” 林枫看向李彻,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李彻却笑了。 那是在这场战争开始后,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狼神雪山?” 他轻声自语。 “终于,去了。” 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数十个草原部落的首领,围着一堆孱弱的篝火。 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绝望与疲惫。 “不能再跑了!”一个独眼首领嘶吼,“黑狼部没了!弯刀部也没了!下一个就是我们!” “跟他拼了!”另一个壮汉拔出弯刀,“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拼?”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众人看去。 是草原上,最年长的萨满。 “拿什么拼?”萨满咳着嗽,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 “拿你们的骨头,去挡他的铁蹄吗?” 无人应答。 “那个皇帝不是人。”萨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是天降的灾祸,是长生天对我们的惩罚。” “那我们怎么办?”独眼首领的声音弱了下去,“等死吗?” “还有一个地方。” 萨满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遥远的,被风雪笼罩的北方。 “狼神雪山。” “什么?!” “那是禁地!”壮汉惊呼,“祖宗说过,活人不能踏入!” “祖宗也说过,要保住草原的血脉。”萨满站起身,目光变得锐利。 “那里,是狼神沉睡之地。大炎的魔鬼,不敢亵渎神明。” “那是我们……” “最后的生路。” …… 大炎中军帅帐。 林枫将一份军情放在李彻面前。 “陛下,他们果然去了狼神雪山。” “此地山高路险,终年积雪,是大凶之地。我军重骑不宜深入追击。” 林枫顿了顿,试探着问。 “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 “大凶之地?” 李彻笑了。 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支朱笔,在地图的某个位置,画了一个圈。 那是一个峡谷。 一个,通往狼神雪山的,必经之地。 “不。” 李彻看着那个红圈,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那是朕,给他们选的,风水宝地。” 林枫心中一凛。 “陛下,您的意思是……” “你以为,”李彻抬起头,看着他,“朕为何放任他们集结,放任他们逃亡?” 他走到帐口,掀开帘子,望着北方那片昏暗的天空。 “朕的‘飞鸦’和‘虎蹲炮’,可不是只为了守城用的。” “朕早在半月之前,就派了一支奇兵,绕道千里。” 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把那些‘大家伙’,都给朕,搬到了那里。” 林枫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终于明白,这场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对方留任何生路的战争,终点,设在了哪里。 “传朕旨意。” 李彻的声音,在寒风中,冰冷而清晰。 “告诉雁门关的陈将军。” “他的‘客人’,在王座上看得太久,也该腻了。” 李彻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朕,去送他。” “看一场,草原上最盛大的……” “烟火。” 第56章 草原上最盛大的烟火 哭魂峡。 通往狼神雪山的唯一入口,此刻,已是死路。 风雪比关外更烈,卷起地上的积雪,像白色的鬼魂在峡谷中穿梭。 数万草原残部,人马疲敝,挤在这狭窄的谷地里,像一群被关进屠宰场的牲畜。 峡谷尽头,山岗之上。 李彻,策马而立。 他身后,是数百门黑洞洞的虎蹲炮,和一排排蓄势待发的神火飞鸦。 “陛下。” 林枫走来,在他身边勒住马。 “都准备好了。” 李彻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偏头,身后的亲卫便将一个瘫软的身影,从马背上拖了下来,扔在他脚边。 是耶律洪。 他被强行抬起头,看向下方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是他最后的子民。 “看到了吗?” 李彻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入耶律洪的耳膜。 耶律洪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是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杀了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杀了我!” “杀你?”李彻笑了,笑声被风吹散,“太便宜你了。” 他抬起手。 一名亲卫统领立刻策马上前,对着下方的峡谷,用草原语高声呐喊。 “耶律洪大汗,在此!” 谷底,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到了山岗上,那个被按在地上的,熟悉的身影。 是他们的大汗。 是他们曾经的神。 “他让你们,看一场草原上,最盛大的烟火。” 亲卫的声音,冷酷无情。 耶律洪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不……不要!” 他的咆哮,被李彻抬起的手,轻轻打断。 李彻的手,落下。 “开火。” “轰——轰轰轰轰——!!!” 不是雷鸣。 是地狱,在咆哮。 数百门虎蹲炮,同时喷出了火焰。 密集的铁砂与弹丸,不是扇面,而是从天而降的,死亡瀑布。 “咻——咻咻咻咻——” 神火飞鸦,拖着长长的尾焰,像一群来自地狱的乌鸦,一头扎进了拥挤的人群中。 “轰!轰隆!” 爆炸,此起彼伏。 火光,将整个峡谷,照得亮如白昼。 惨叫声,只持续了不到十息。 便被更巨大的轰鸣声,彻底淹没。 血肉,被撕碎。 残肢,被抛上天空。 雪白的谷地,在瞬间,变成了一锅沸腾的,血色的浓汤。 耶律洪呆呆地看着。 他的眼睛里,映着那片火海。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再惨烈的哀嚎,也比不过眼前这幅,人间炼狱。 李彻,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昔日的草原之王,在这场盛大的“烟火”中,彻底崩溃,失神,变成一具,只会流泪的空壳。 “喜欢吗?” 李彻低头,问他。 耶律洪,没有回应。 “这场烟火,是草原的黄昏。” 李彻调转马头,望向南方。 “也是我大炎,新的黎明。” 烟火,散尽。 哭魂峡,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坟场。 刺鼻的焦臭和血腥味,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忍不住作呕。 李彻的帅帐内,却温暖如春。 “陛下。” 一名悬镜司的缇骑,风尘仆仆,单膝跪地。 他的身上,还带着京城的气息。 “说。” 李彻正在擦拭他的天子剑,头也未抬。 “按您的旨意,顾家府邸,已尽数封锁。” 缇骑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府中上下,三百七十一口,一人未少。” “很好。” “只是……”缇骑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册子,高高举过头顶。 “在搜查顾家书房暗格时,发现了这个。” 李彻擦剑的手,停下了。 他抬起眼。 林枫上前,接过册子,呈给李彻。 李彻翻开。 上面没有军情,没有阴谋。 只有一个个名字。 从朝中一品大员,到边关守将。 从皇亲国戚,到地方豪族。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笔,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日期,和一笔笔惊心动魄的银两数目。 “这是什么?” 林枫凑近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账本?” “不。”李彻合上册子,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朕的江山,一份带血的名单。” 他缓缓起身,走到帐口。 帐外,耶律洪像条死狗一样,被锁在木桩上,双目无神,如同活死人。 “陛下,如何处置?”林枫问。 “京城,不是想看朕如何处置顾家吗?” 李彻笑了。 那笑容,让林枫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把他,带上。” 李彻的目光,越过耶大汗,投向遥远的京城。 “朕要让满朝文武,都好好看看。” “通敌卖国的下场。”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 “也让他们,都准备准备。” “朕的清算……” “现在,才刚刚开始。” 大军,班师回朝。 来时,杀气腾腾。 归时,默然无声。 二十万蛮族大军的覆灭,和那座耸立在雁门关外的京观,并没有给将士们带来太多胜利的喜悦。 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等着他们。 銮驾内。 李彻看着那本带血的名单,神情淡漠。 陈敬德坐在他对面,欲言又止。 “将军,有话说?”李彻问。 “陛下……”陈敬德的声音,有些干涩,“名单上的人,牵连甚广。若全部彻查……” “那又如何?” “朝堂,会空的。”陈敬德沉声道,“国之根基,会动摇的。” “根基?” 李彻将名单扔在桌上。 “一棵从根上就烂了的树,留着它,只会蛀空整个天下。” “朕,亲手把它砍了。” “再亲手,种一棵新的。” 陈敬德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同样御驾亲征,却兵败垂首的先帝。 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以雷霆之势,踏平草原,即将回京清洗朝堂的儿子。 “陛下……” 陈敬德起身,对着李彻,深深一揖。 “老臣,明白了。” 李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三日后。 大军,兵临长安城下。 迎接他们的,不是百官,不是百姓。 而是一座,死寂的空城。 城门,大开着。 城楼上,只有一面玄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悬镜司的旗。 林枫策马来到车驾旁,神色凝重。 “陛下。” “城中,很安静。” “太安静了。” 李彻缓缓走出车驾,抬头望向那座熟悉的,巍峨的城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是吗?” “看来,有人比朕还着急。” 他翻身上马,拔出天子剑。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传遍全军。 “大雪龙骑,接管四门。” “三大营,入城,封锁所有街道。” “朕要这座长安城,从今天起……” 他的剑,遥遥指向皇宫深处。 “再也听不到,一只杂音。” 第57章 天子归来不临朝,先斩意中人 长安,朱雀门。 “嘎吱——”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门外,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陛下万岁!大炎万胜!” “恭迎陛下凯旋!” 数十万百姓,挤满了朱雀大街,他们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狂喜与崇敬。 门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以当朝宰相顾宪之为首的文武百官,列于道旁。他们的官服,崭新笔挺,他们的表情,谦卑恭敬。 只是,那恭敬之下,是藏不住的,一丝丝恐惧。 顾宪之站在最前方。他年近六十,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素有贤相之名。 此刻,他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发抖。 “陛下銮驾何在?”一名礼部官员小声问。 “来了。”顾宪之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有銮驾。 没有仪仗。 只有一个黑点,从欢呼的人潮中,缓缓而来。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玄甲,黑色的龙旗。 是李彻。 他单人独骑,行于大道中央。他身后的远处,是如黑色森林般,默然无声的大雪龙骑。 百姓的欢呼,在他靠近城门的瞬间,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冰冷的杀气,像一道无形的墙,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李彻,勒马,停在顾宪之面前。 他没有下马。 “老臣顾宪之,率文武百官,恭迎陛下凯旋。”顾宪之深深一揖。 “陛下……”他身后的礼部尚书上前一步,正欲开口。 “聒噪。” 李彻的声音很轻。 礼部尚书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全场,死寂。 李彻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的眼神,平静,却又像是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牲畜。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顾宪之的脸上。 “顾相。” “老臣在。” “瘦了。” 顾宪之的心,猛地一沉:“为陛下日夜忧心,不敢懈怠。” 李彻笑了。 他调转马头,没有再看任何人。 “亲卫营。” “在!”三千大雪龙骑,齐声应和。 “随朕来。” 他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竟是直接绕过了百官,向着城内另一条长街,疾驰而去。 三千玄甲,如影随形。 黑色的洪流,席卷过长安的街道。百姓们惊恐地退向两旁,为这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军队,让开道路。 只留下朱雀门前,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文武百官。 顾宪之的身体,晃了晃。 “相爷!”身边的门生连忙扶住他。 “他……陛下要去哪儿?” 顾宪之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看着那支黑色骑兵前进的方向,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方向。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备……备轿!”他嘶吼出声,“快!” …… 宰相府。 朱漆大门,威严气派。门前的石狮子,栩栩如生。 府内的管家,正指挥着下人,准备迎接凯旋归来的主人。 “快!把地再扫一遍!相爷马上就回来了!” “还有那几盆贺喜的兰花,摆正了!” 就在这时。 “轰隆——” 大地,仿佛在震动。 管家疑惑地走出大门。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视线的尽头,黑色的潮水,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 最前方,是那个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年轻帝王。 “关……关门!快关门!”管家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 然而,晚了。 李彻,已经到了门前。 “锵——” 他身后的三千龙骑,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包围。 封锁。 冰冷的铁甲,瞬间将整座宰相府,围得水泄不通。 刀出鞘,弓上弦。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陛下!陛下您这是何意啊!” 一顶官轿,被轿夫们拼死抬了过来。顾宪之连滚带爬地冲下轿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眦欲裂。 李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像在雁门关外,看着那只掉进陷阱的狼。 “相爷。”李彻的声音很平静,“别来无恙。” “陛下!”顾宪之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臣……老臣不知犯了何罪,竟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要如此……如此对待一位辅政老臣!” 他身后,几名跟着赶来的,与顾家交好的官员,也纷纷跪下。 “请陛下息怒!” “顾相乃国之栋梁,陛下此举,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啊!” “是吗?”李彻笑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 身后的林枫,策马上前,从怀中,扔出了一样东西。 “啪。” 那东西,摔在顾宪之面前的青石板上。 不是账本。 也不是信件。 是一枚玉佩。 一枚,被捏成了齑粉,却依然能看出原样的,和田白玉佩。 玉佩上,那个残缺的“顾”字,刺痛了顾宪之的眼。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抖如筛糠。 李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朕在北疆,为国死战。” “京中,却有人在朕背后,递刀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顾宪之的心上。 “顾相。” “你不给朕一个交代。” 李彻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府邸。 “朕,就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落。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剑,没有指向顾宪之。 而是指向了那紧闭的,朱漆大门。 “告诉朕。” 李彻的声音,响彻长街,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朕自己进去。”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残忍。 “还是朕,踏平你的相府,再进去?” 第58章 朕的规矩,就是证据 宰相府门前,空气凝固。 李彻那句“还是朕,踏平你的相府,再进去”,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套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顾宪之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陛下!”一名御史大夫终于忍不住,排众而出,跪在顾宪之身旁。 “宰辅乃百官之首!无凭无据,仅凭一枚碎玉,便兵围相府!此举有违祖制!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的!” “祖制?”李彻终于有了第二个表情,一丝玩味的冷笑。 “说得好。” 他拍了拍手。 “来人。” 林枫策马上前:“在。” “把我们从北疆带回来的‘礼物’,给各位大人开开眼。” “是。” 林枫转身,对着身后一挥手。 两名龙骑卫士,从一辆囚车上,拖下了一个箱子。 箱子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打开。 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封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 林枫随手拿起一封,高高举起。 “永安七年,冬月初三。致耶律大汗……” 他没有念内容,只是念出了这个开头。 在场的所有官员,凡是有些资历的,脸色“唰”地一下,全变了。 永安七年,冬月初三。 正是先帝兵败雁门关,饮恨而终的日子。 “这……这不可能!”御史大夫的声音在发颤,“这是伪造!是污蔑!” “对!凭一封来路不明的信,就想构陷当朝宰相?!” “陛下!请三思!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国本?” 李彻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俯视着脚下跪倒一片的官员,像在看一群聒噪的蝼蚁。 “你们的国本,就是看着朕的父皇兵败身死?” “你们的国本,就是看着朕的将士血染边关?” “你们的国本,就是用大炎将士的尸骨,去换你们顾家的,四世三公?!” 一连三问,如三记重锤。 敲得那几名还在叫屈的官员,哑口无言。 顾宪之抬起头,老泪纵横。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臣一生为国,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演得声情并茂,悲怆动人。 若是在朝堂之上,定能引来无数同情与附和。 可惜。 他面对的,是李彻。 “演完了?”李彻问。 顾宪之的哭声一滞。 “砰——” 李彻一脚,直接踹在了宰相府那扇朱漆大门上。 大门,纹丝不动。 但那一声巨响,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狠狠一颤。 “朕,没时间看你演戏。” 李彻的声音,冰冷刺骨。 “朕今天来,不是来审案的。” 他缓缓调转马头,环视着自己带来的,那三千杀气腾腾的大雪龙骑。 “朕是来抄家的。” 顾宪之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你……你敢!”他嘶吼出声,再也维持不住贤相的风度,“没有证据!没有三司会审!你这是暴政!” “证据?” 李彻笑了。 他用马鞭,遥遥指向顾宪之。 “朕的规矩,就是证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大门。 “开门。” 两个字,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府内的管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颤抖着,拉开了门栓。 “嘎吱——” 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势的相府大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里面,庭院深深,假山流水。 也露出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家仆,和满脸惊恐的家眷。 “林枫。” “末将在。” “带人进去。”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给朕一寸一寸地搜。” “不要放过任何一张纸,任何一个字。” “遵命!”林枫拔刀,一挥。 “大雪龙骑!入府!” 黑色的洪流,瞬间涌入。 没有破坏,没有喧哗。 只有甲叶碰撞的冰冷声响,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顾宪之的党羽们,想要上前阻拦。 “唰——” 一排雪亮的横刀,挡在了他们面前。 “退后。”亲卫统领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彻翻身下马,缓步走到顾宪之面前。 他蹲下身,与这位瘫坐在地的宰相,平视。 “顾相。” “……” “你猜,朕会从你家里,搜出什么来?” 顾宪之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彻笑了笑,站起身。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对石狮子旁,等待着。 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 半个时辰后。 林枫从府中走出,脸色有些凝重。 他快步来到李彻身边,低声道:“陛下。” “说。” “金银珠宝,田契地契,堆满了三个库房,富可敌国。” 李彻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朕要的东西呢?” 林枫的头,垂得更低了。 “……没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把墙都敲了,地砖也撬了,只找到一些和各地官员往来的普通书信。” “至于那本最关键的,和蛮族交易的账本……” “找不到。”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官员,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顾宪之,更是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恐惧褪去,涌上的是一种死里逃生的,病态的狂喜。 他赢了。 只要找不到那本账本,光凭那些模棱两可的信件,和一枚碎玉,皇帝就动不了他这个国朝宰相的根基! 最多,是一个治家不严,教子无方的罪名! 李彻看着顾宪之脸上的表情变化,笑了。 “哦?” 他缓缓走向顾宪之。 “找不到?” 他伸出手,拍了拍顾宪之的脸。 那动作,像是在安抚,却带着极致的侮辱。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李彻直起身。 “来人。” “在!” “把顾相,请去悬镜司天牢。”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找到最关键的证据,皇帝竟然还要将宰相下狱?! “陛下!”御史大夫再次跳了出来,“证据不足!不可!万万不可啊!” 李彻转身,看着他。 “谁说,证据不足了?” 他指了指那三个堆满了金银的库房。 “这些,不够吗?” 御史大夫一滞:“这……这只能算贪墨之罪,与通敌……不可同日而语!” “是吗?”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朕就告诉你。” “在朕这里,贪墨,就是通敌。” “贪朕子民的钱,就是刨朕江山的根。” “朕……” 他的声音,响彻长街。 “要他的命,还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话音落。 两名悬镜司的缇骑,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已经浑身瘫软的顾宪之。 “带走。” …… 悬镜司,天牢。 最深处,最潮湿的一间。 顾宪之被扔在冰冷的茅草上。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 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许久。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狱卒,送来了牢饭。 一碗稀粥,一个发黑的馒头。 “相爷,请用吧。”狱卒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 顾宪之没有动。 他缓缓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笑了。 笑声,低沉而嘶哑。 “呵呵……呵呵呵呵……” 狱卒被他笑得有些发毛:“你笑什么?” 顾宪之,拿起那个黑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他看着狱卒,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告诉皇帝。” 他的声音,充满了有恃无恐的,冰冷的自信。 “让他慢慢找。” “有些东西……” 他顿了顿,将嘴里的馒头,缓缓咽下。 “就算他把长安城翻过来,也找不到的。” 第59章 最毒的刀,藏在枕边 悬镜司,天牢。 火把的光,在潮湿的石壁上跳动。 狱卒将一碗清水放在牢门前。 “相爷。” 顾宪之盘腿坐在茅草上,闭着眼,仿佛入定。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狱卒的声音带着讥讽,“可若是怒错了呢?” 顾宪之缓缓睁开眼。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棋局的平静。 “他会来求我的。” 狱卒一愣:“什么?” “这座江山,离了顾家,玩不转。”顾宪之笑了,声音嘶哑,“他很快就会明白,治国,不是打仗。” 他拿起那碗水,一饮而尽。 “告诉他。”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 皇宫,御书房。 烛火,静静燃烧。 林枫推门而入,带进一身寒气。 “陛下。” 李彻正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一枚,质地上乘的和田白玉。 玉佩上,用阳刻的法子,雕着一个字。 “顾”。 林枫的瞳孔一缩。 这枚玉佩,他从未见过。 “城中,都在议论。”林枫低声道,“说您兵围相府,却找不到罪证,是骑虎难下。” “是吗?”李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顾”字。 “朝中,顾家门生故吏遍布。他们正在串联,准备明日早朝,集体向您施压。” 李彻没有说话。 林枫心中一急:“陛下,我们……” “林枫。”李彻打断他,“你觉得,朕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去搜那座相府?” “为了……找到罪证?” “不。”李彻笑了。 他将那枚玉佩,放在桌案上。 “朕,是为了让他安心。” 林枫,彻底愣住了。 李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 “一头老狐狸,怎么会把能要他命的东西,放在一个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 “那……那本账本?” “他早就转移了。”李彻的声音很平静,“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在府里。”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 “可是……” “朕的搜查,是演给满朝文武看的。”李彻转过身,目光如冰,“也是演给那只老狐狸看的。” “朕要让他觉得,他赢了。” “要让他觉得,朕已经黔驴技穷。” “只有这样……”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才会放松警惕,才会露出,真正的破绽。” 林枫看着李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位年轻的帝王,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找证据。 他是在织网。 一张,以整个长安城为棋盘的,天罗地网。 就在这时。 一名黑衣缇骑,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 “陛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呈上了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 和在雁门关缴获的那个,一模一样。 李彻走上前,接过木盒。 打开。 里面,不是玉佩。 而是一本薄薄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 “这是……”林枫的呼吸,停滞了。 “顾宪之最宠爱的那名小妾,叫红袖。”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十五年前,她全家被顾宪之诬陷入狱,满门抄斩。” “朕的人,在三年前找到了她。” 林枫的瞳孔,猛地收缩。 三年前? 那时候,陛下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枕边风,是这世上最暖的刀。” 李彻缓缓打开那本册子。 “也是,最毒的。” 他翻开了第一页。 林枫凑上前。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 那上面记录的,不是与北疆蛮族的交易。 而是另一桩,更加触目惊心的,卖国罪行! “建安三年,私售铁器三千斤,于东南倭寇,得黄金五百两……” “建安四年,转运朝廷漕粮一万石,于东海,得黄金三千两……” “建安五年,泄露我大炎海防图,致使登州水师被袭,战船沉没三十七艘,将士阵亡五千余人……” 一桩桩,一件件。 全是和东南倭寇的交易! 难怪…… 难怪顾家能富可敌国! 他们不止在北边通敌,更是在东南,用大炎的铁器和粮食,喂饱了那群豺狼虎豹般的倭寇! 他们在蛀空整个大炎! “蛀虫。” 李彻的声音很轻。 林枫猛地抬头。 他看到,这位年轻的帝王,脸上没有愤怒,没有震惊。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仿佛在看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咔嚓。” 一声轻响。 李彻手中的那枚“顾”字玉佩,被他缓缓地,一寸寸地,捏成了齑粉。 白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陛下……” “传旨。”李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 “召集悬镜司所有缇骑,驻京三大营所有校尉以上将官。” 李彻将那本血色的账本,和之前缴获的那份名单,放在一起。 “到御书房来。”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让黑夜为之颤抖的杀意。 “朕,要亲自点名。” “今夜的长安……” “该杀的人,太多了。” 第60章 一场京城的血色烟花 御书房内,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 数十名身披甲胄的将官,与一身飞鱼服的缇骑都尉,屏息立于堂下。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御案上那两本薄薄的册子。 一本,通敌北蛮。 一本,资敌倭寇。 每一本,都足以让大炎倾覆。 李彻将两本册子,轻轻合上。 “林枫。” “末将在。” “点名。” “是!” 林枫拿起北蛮那本,翻开第一页。 “吏部尚书,王维……勾结顾家,为其子谋取边关守将一职,收受白银三万两。” 堂下,一名校尉的脸色瞬间惨白。 吏部尚书,是他的恩师。 林枫没有停。 “户部侍郎,钱益……挪用军粮,配合顾家倒卖,获利十万两。” “工部主事,孙……”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林枫口中吐出。 每念出一个名字,堂下便有几名将官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上面,有他们的恩师,有他们的同僚,有他们的姻亲。 一张盘根错节,几乎笼罩了整个朝堂的大网。 当林枫念完最后一页时,他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他看向李彻,眼神复杂。 “陛下,这……几乎是半个朝堂。” 李彻面无表情,拿起了另一本。 “继续。” 林枫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资敌倭寇的账册。 “中书令,赵德……” “轰!”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御书房,所有将官,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 中书令! 那是仅次于宰相的文官! “……私开海禁,为倭寇海船提供庇护港口,换取东珠百斤。” “登州知府……” “泉州船运司……” 这本账册上的人名,比上一本少。 但每一个,都身居要职,都扼守着大炎的东南海疆! 当两个册子全部念完。 整个御书房,死寂一片。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们终于明白,皇帝为何要深夜召集他们。 这不是审案。 这是宣判。 李彻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诸位。” “臣等在。”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嘶哑。 “朕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现在回家,关上门,天亮之前,无论听到什么,都当个聋子。”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二,谁的名字,和这上面有牵连的,自己站出来。” “朕,可以让他死得体面些。” 死寂。 长久的死寂。 终于,一名驻京大营的校尉,“噗通”一声跪下,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末将……末将有罪!” 他泣不成声:“户部钱侍郎,是……是末将的舅父……” 李彻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校尉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横在颈上。 “末将,无颜面见陛下!” “更无颜,面见雁门关死去的袍泽!” 手起,刀落。 血,溅在冰冷的地砖上。 李彻,看都未看那具尸体一眼。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还有吗?” 无人应声。 “很好。” 李彻笑了。 他走到众人面前,将那两本账册,分别交给了林枫和另一名三大营的统领。 “悬镜司,负责城南。” “三大营,负责城北。” “名单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府内,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收监。” “若有反抗……”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格杀勿论。” “臣等,遵旨!” …… 这一夜,长安无眠。 无数扇紧闭的门后,是无数双惊恐的眼睛。 他们听到了甲胄碰撞的声音,听到了战马嘶鸣的声音,听到了破门而入的声音。 还听到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发出的惨叫与求饶。 哭喊声,响彻了半个京城。 却又很快,被更有序的脚步声淹没。 血,染红了一条又一条长街。 黎明时分。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朱雀大街时。 长安城,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座鬼城。 “当——” 厚重的钟声,从皇宫内传出。 不是早朝的钟声。 是召集全城百姓的,景阳钟。 无数百姓,战战兢兢地走出家门。 他们看到,每一条街道上,都站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甲士。 他们被引导着,走向一个地方。 午门。 当百姓们汇聚在午门广场时,他们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了一座高台。 高台上,跪着数百名,身穿囚服的人。 百姓们认出了他们。 吏部尚书、户部侍郎、中书令…… 每一个,都是他们往日里,连仰望都没有资格的大人物。 而在高台的正中央,竖着两块巨大的木板。 木板上,用血红的朱砂,抄录着那两本,足以惊天动地的账册。 李彻,一身龙袍,站在高台之上。 “朕的子民们。”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了整个广场。 “看看吧。” “看看这些,你们用血汗供养的,国之栋梁!” 百姓们,开始挤向前方,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板上的字。 “雁门关……二十万大军……” “我的儿啊!我的儿子就是死在雁门关的!”一名老妇,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登州水师……五千将士……原来是……是被他们卖了!”一名退伍的老兵,双目赤红,一拳砸在地上。 “他们用我们的命,换金子!” “用我们孩子的尸骨,铺他们的荣华富路!” “畜生!” “杀了他们!!” 民怨,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爆发。 数十万人的怒吼,汇聚成一道声浪,几乎要将午门的城楼都掀翻! 李彻,缓缓抬起手。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血丝,带着期盼,看着他们的皇帝。 李彻的目光,扫过台下跪着的,那些面如死灰的罪臣。 最后,落在了顾宪之的身上。 这位前朝宰相,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三十岁。 “顾相。”李彻的声音很平静,“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宪之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没有求饶,只有一片死寂的怨毒。 他笑了。 “成王……败寇。” “说得好。” 李彻点头。 他转身,面向数十万百姓,声音如雷。 “通敌卖国者,当如何?” “杀!杀!杀!” 山呼海啸。 “朕,今日便顺应民意。” 李彻拔出天子剑,剑锋,直指苍穹。 “将顾宪之,及名单之上所有主犯,共计三十七人!” “押赴菜市口!” “当众!” 他一字一顿,声震全城。 “问斩!” …… 菜市口。 人山人海。 当顾宪之等三十七人被押上刑场时,迎接他们的,是无数的烂菜叶和石子。 “卖国贼!” “还我儿命来!” 顾宪之披头散发,被死死按在断头台上。 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愤怒到扭曲的脸,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败给了李彻。 他是败给了,这天下人。 “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扔下了令牌。 “斩!” “唰——” 三十七颗头颅,同时落地。 血,染红了整个刑场。 短暂的死寂后。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陛下圣明!” “大炎万岁!!” “陛下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经久不息。 銮驾之内。 李彻闭着眼,静静地听着。 【叮!】 【检测到宿主以雷霆之势肃清朝纲,重塑国本,民心所向,万民归心!】 【您获得了海量的声望值!】 【阶段性任务“京城清算”超额完成!正在结算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阶段性奖励:神级工匠(鲁班之魂)!】 【恭喜宿主,获得阶段性奖励:宝船舰队图纸(整合版)!】 【恭喜宿主,获得阶段性奖励:白银百万两!】 李彻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车帘,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是大海。 北方的草原,已经安静了。 也是时候,去听听海上的声音了。 “林枫。” “臣在。” “传旨。”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将顾家等逆贼家产,全部充公。” “取其三成,抚恤雁门关、登州水师阵亡将士家属。” “另三成,用于修缮边关城防。” “剩下四成……”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在登州港,给朕建一座,大炎有史以来,最大的船坞。” 他的眼中,是星辰大海。 “朕的舰队……” “该出海了。” 第61章 镇海司立,国刃将鞘 朝堂之上。 一声苍老的咳嗽,打破了死寂。 “陛下。” 新任的御史大夫,颤巍巍地出列。 “清算逆贼,大快人心。但国库因此空虚,百姓尚需休养生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李彻的脸色。 “此时……实在不宜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啊。” “哦?”李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爱卿指的是何事?” “听闻……陛下要在登州,建一座史无前例的船坞?” “不错。” “万万不可!”另一名老臣跪下,“我大炎以农为本,海疆之外,皆是蛮夷不化之地,徒耗钱粮,得不偿失!此乃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 李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顾家,通敌二十年,也是祖宗之法?” 满朝文武,瞬间噤声。 “先帝兵败雁门,尸骨未寒,是祖宗之法?” “登州水师,五千儿郎葬身鱼腹,也是祖宗之法?” 李彻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朕的江山,朕的子民,被人当成猪狗一样宰卖。” “你们跟朕谈祖宗之法?” 他走下御阶。 “朕今日,便立一条新的祖宗之法。”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传朕旨意。” “即日起,成立‘镇海司’。” “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对朕负责。” “总管造船、海军、海外勘探、贸易所有事宜。” 御史大夫脸色煞白:“陛下!这……这不合规制!” “朕的规矩,就是规制。”李彻看都未看他。 “镇海司,首任提督,由林枫兼任。” “臣,领旨!”林枫出列,单膝跪地。 “钱从哪来?”李彻笑了笑,“朕已经给你们解决了。” “所有逆贼家产,除了抚恤和修缮边防的,剩下的,全部注入镇海司。” 他停在御史大夫面前。 “朕不但要建船坞,还要建大炎最大的船坞。” “不但要造船,还要造能跨越四海的,宝船!” “朕要让大炎的龙旗,插在每一个,太阳能照到的地方。” 他看着老臣那张绝望的脸,声音轻了下来。 “爱卿,还有异议吗?” “……老臣,不敢。” …… 御书房。 “陛下,您要找的这个人……”林枫将一份卷宗递上,“臣查到了。” 李彻翻开。 “公输班。工部上一代最有名的匠师。”林枫解释道,“只是此人……思想太过天马行空,总想造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被同僚排挤,二十年前,就自己请辞,在工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终日与木石为伴。” “不切实际?”李彻笑了。 “是。”林枫点头,“比如,他想造一种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跑的‘木牛流马’。还想造一种能飞上天的‘木鸢’。” 李彻合上卷宗。 “备马。” 林枫一愣:“陛下?” “朕,亲自去请。” …… 工部,后院。 一个破败的院落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木头零件。 院中,一架半成的木鸟,翅膀随风微微颤动。 “谁?”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李彻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对着一堆齿轮发呆。 他身上,全是木屑。 “你是?”老人抬起浑浊的眼。 李彻没有说话。 他从林枫手中,接过一个长长的卷轴,在老人面前那张落满灰尘的桌上,缓缓展开。 那是一副,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图纸。 “这是……” 公输班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像被雷劈中。 他扑到桌前,戴上老花镜,颤抖的手,抚上图纸。 “龙骨……中置龙骨……” “水密隔舱!天!真的是水密隔纯!” “还有这……这福船的船身,配上广船的帆?!” 老人像是疯了,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图纸上飞快地划过。 他的眼中,爆发出炽热得吓人的光。 “是谁?!”他猛地抬头,抓住李彻的袖子,力气大得惊人。 “是谁画出了如此神物?!” 李彻看着他。 “一个,想让大炎龙旗,插遍四海的人。” 公输班愣住了。 他看着李彻身上的龙袍,又看了看图纸。 “扑通”一声。 这位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工匠,重重跪下。 不是对着皇帝。 是T对着那张图纸。 他嚎啕大哭,老泪纵横。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哭够了,才转向李彻,重重磕头。 “老臣……有生之年,能见此神图,死而无憾!” 李彻扶起他。 “朕不要你死而无憾。” 他将图纸,卷起,塞进老人怀里。 “朕要你,把它变成现实。” 公输班的身体,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 “陛下……” “朕封你为镇海司少监,官居三品,总领船坞建造一应事宜。”李彻说,“钱,人,朕都给你。” “老臣……”公输班死死抱着图纸,“万死不辞!” 李彻点点头,转身欲走。 “告诉朕。” 他的声音传来。 “造出第一艘船,需要多久?” 公输班脸上的狂喜,褪去了一丝。 他犹豫了。 “陛下……图纸虽是神物,我大炎的工匠,也冠绝天下。” “但是……” 李彻停下脚步,回头。 “但是什么?” 公输班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老祖宗传下的手艺,能造出这船的骨架。” “可要想让它,成为真正的海上利器……” 他顿了顿,声音艰涩。 “还缺一样东西。” “说。” “钢。”公输班一字一句,“能抵御海水侵蚀,能铸成重炮的,百炼精钢。” “我们现在的炼钢之法,百中取一,耗时耗力,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舰队。” 李彻沉默了。 他想起了系统奖励的另一件东西。 一个,他原本以为,暂时用不上的东西。 【神级工匠(鲁班之魂)】 他看着眼前这位,为了造物而痴狂一生的老人。 笑了。 “如果,”李彻缓缓开口,“朕有办法,让百炼钢,像寻常生铁一样,源源不断地造出来呢?” 公输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着李彻,像在看一个怪物。 “陛下……您……您说什么?” 李彻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顶。 “朕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世间的……” “鲁班。” 【叮!】 【检测到宿主与指定人物“公输班”接触,其匠人精神与“鲁班之魂”契合度100%!】 【“鲁班之魂”融合开始!】 【融合成功!】 【神级工匠公输班,已为您解锁全科技树:冶炼、机关、建造、航海……】 【新的时代……】 【即将开启。】 第62章 超越时代的“海上巨兽” 半年后。 登州,龙江船厂。 海风,吹得“镇海司”的龙旗猎猎作响。 新任提督林枫,站在一座刚刚落成的船坞前,喉结上下滚动。 他看着眼前那座……山。 一座,由无数巨木和钢铁拼接而成的,黑色的山。 “公输大人。”林枫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东西,真的能浮起来?” 他身边,须发皆白,精神却矍铄得吓人的公输班,闻言笑了。 那笑声,充满了狂热。 “浮起来?” 公输班抚摸着船坞旁一根比人还粗的缆绳,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林提督,你不该问它能不能浮起来。”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是足以点燃大海的火焰。 “你该问,这片大海,能不能……承得住它!”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身后,是整个镇海司,和登州水师的所有高级将领。 他们看着那艘静静卧在船坞里的“巨兽”,像在看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怪物。 它太大了。 大到旁边那些,曾经让大炎水师引以为傲的三桅战船,在它面前,渺小得像一叶舢板。 “陛下驾到——” 一声长喝。 李彻,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走上高台。 “参见陛下!”众人齐齐跪下。 “平身。” 李彻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艘还未命名的巨船上。 “时辰到了吗?” 公输班上前一步,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回陛下,吉时已到。” “那就开始吧。” 李彻的声音很轻。 公输班猛地转身,从怀中掏出一面红色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挥。 “开船坞!” “轰隆隆——” 巨大的水闸被缓缓拉开,海水,像温顺的臣子,涌入船坞,亲吻着那庞大的船身。 “斩龙索!” “是!” 十几名赤着上身的壮汉,手持巨斧,对着那些连接着船身和船坞的缆绳,狠狠劈下。 “一斩风平!” “二斩浪静!” “三斩——” “龙归大海!” “嘣——嘣——嘣——” 缆绳,应声而断。 那座沉寂的“山”,动了。 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地,却又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滑向大海。 没有欢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场的水师将领们,一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们知道,船越大,入水时便越凶险,重心稍有不稳,便会当场倾覆。 “哗——” 巨兽,入水。 它没有倾覆。 它只是在海面上,激起了一道,足有三丈高的,冲天巨浪! “轰——” 巨浪,狠狠拍在岸边。 那些停在附近港湾里的旧式战船,在这道浪面前,像风中的落叶,被轻易地掀起,又重重落下,互相碰撞,一片狼藉。 而那艘巨兽,只是在海面上,平稳地晃了晃。 便,安静了下来。 如山,镇海。 整个龙江船厂,死寂一片。 许久。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登州水师的副都统,颤抖着嘴唇开口。 “太……太大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如此巨物,如何操控?转向必定迟缓无比!在海上,就是个活靶子!” 这话,说出了所有水师将领的心声。 战争,不是比谁的船大。 灵活,才是海战的王道。 “活靶子?” 公输班笑了。 他没有反驳,只是对着船上,再次挥动了令旗。 “开炮窗!” “咔——咔咔咔咔——” 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声响起。 在那巨兽的侧舷上,一扇扇厚重的挡板,如同怪兽睁开的眼睛,齐刷刷地向上翻开。 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多达七十二门的…… 炮口! “嘶——” 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副都含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七十二门! 仅仅是一侧! 大炎水师最精锐的旗舰,全部的火炮加起来,也不到它一侧的数量! 这根本不是一艘船! 这是一座,能自己移动的,海上要塞! “靶子?”公输班看着那名副都统,笑得像个孩子,“老将军,现在,你还觉得,它是靶子吗?” 副都统没有回答。 他的腿,在发软。 李彻,缓缓走下高台,来到林枫身边。 林枫的眼中,同样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林枫。” “臣……在。”林枫的声音,嘶哑而激动。 “喜欢朕,送你的新玩具吗?”李彻问。 林枫“噗通”一声,单膝跪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君臣之礼。 而是一个武将,在看到一柄绝世神兵时,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狂喜! “陛下!” 他的眼中,满是血丝。 “有此神物!何愁倭寇不平!何愁四海不定!” “臣,愿为陛下,驾此舰,横扫东洋!” 李彻扶起他。 他看着那艘,在海面上,散发着冰冷杀气的巨兽,缓缓开口。 “它,是朕镇海司的第一艘船。” “朕,赐名……”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了整个港口。 “镇远。” “镇我大炎四海,威服远邦。” “镇远!镇远!镇远!” 压抑了许久的欢呼声,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发! 所有的将士,都振臂高呼,他们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骄傲与自信。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 一名悬镜司的缇骑,策马疾驰而来,翻身下马,神色焦急。 他冲到李彻面前,单膝跪地。 “陛下!东南,八百里加急!” 欢呼声,戛然而止。 李彻的眉头,微微一皱。 “说。” “禀陛下!”缇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盘踞在琉球一带的倭寇主力,近日……忽然大举北上!” 林枫冷笑一声:“一群水耗子,也敢主动冒头?正好让‘镇远号’,拿他们试试炮!” “不!”缇骑猛地摇头,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他们的船……不一样了!” 李彻的瞳孔,微微收缩。 “说清楚。” “他们的船,速度极快,船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铁皮,寻常的火箭,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三日前,我登州水师一支五艘船组成的巡逻舰队,在海上遭遇了他们。” 缇骑的声音,在发颤。 “不到半个时辰……” “巡逻舰队,全军覆没。” “没有一个活口回来。” “只有一个拼死游回岸边的斥候,带回了最后一句话。” 李彻看着他,眼神变得冰冷。 “什么话?” 缇骑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困惑与惊恐。 “那斥候说……” “他在倭寇的旗舰上,看到了一面旗。” “不是倭寇的旗。” “那旗上,绣着一朵……” “金色的,郁金香。” 第63章 朕的炮,讲道理 御书房内,那句“金色的郁金香”还在回响。 林枫的脸上,是困惑。 公输班的脸上,是凝重。 李彻的脸上,却是一丝了然的,冰冷的笑意。 “陛下。”林枫打破了沉默,“郁金香,是何物?” “一种花。”李彻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花。” 他看向公输班:“公输大人,我军的虎蹲炮,能否击穿倭寇新船的铁皮?” 公输班脸色一沉,摇了摇头。 “难。”他声音沙哑,“虎蹲炮以铁砂杀伤,胜在覆盖。对付木船尚可,若要攻坚……” 他没有再说下去。 “那便换一种炮。”李彻说。 林枫和公输班同时一愣。 李彻站起身。 “备马。”他看着二人,“朕带你们去看一样新东西。” “一样,专门用来讲道理的东西。” …… 登州,镇海司,秘密靶场。 靶场深处,十几门造型古怪的火炮,被红布盖着,静静地立在那里。 它们比虎蹲炮更长,更粗,炮身闪烁着暗沉的青铜光泽。 登州水师副都统,和一众老将,站在一旁,交头接耳。 “这是何物?看着不像我大炎的制式。” “公输大人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吧?看着就笨重。” 李彻,林枫,公输班三人,策马而至。 “参见陛下!” “免了。”李彻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一门新炮前。 他一把,扯下红布。 阳光下,光滑的炮身,冰冷的炮口,像一头沉默的凶兽。 “陛下,这……”副都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李彻拍了拍炮身,发出“铛”的一声闷响。 “你想说它太笨重,装填太慢,不适合海战。” 副都统老脸一红。 李彻笑了。 “来人。”他下令,“把靶子立起来。” 靶场尽头,几名士兵,费力地竖起了一面厚达三尺的,用坚硬橡木制成的靶墙。 在靶墙前,还斜斜地架着一块,从缴获的倭寇船上拆下来的铁皮。 “公输大人。” “在!”公输班像是在等待这一刻,眼中放光。 “给老将军们,开开眼。” “遵命!” 公输班亲自指挥,炮手们开始用一种奇异的流程,进行装填。 火药包,实心铁弹,通条。 动作,行云流水。 副都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实心弹?”他低声对身边的将领说,“射程远不了,威力也有限,还不如……”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 “轰——!!!” 不是虎蹲炮那种散乱的轰鸣。 是一声,沉闷,短促,却仿佛能把人的心脏都震碎的,咆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们甚至没看清炮弹的轨迹。 只看到,百步之外,那块斜放的铁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拍中,“砰”的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而它身后的三尺橡木靶墙…… “哗啦——” 一个碗口大的,前后通透的窟窿,赫然出现。 木屑,还在簌簌落下。 整个靶场,死寂一片。 副都统的嘴巴,慢慢张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看着那个光滑的弹孔,又看了看那门还在冒着青烟的,古怪火炮。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这是……” “青铜加农炮。”李彻的声音,悠悠传来,“射程,五百步。可精准命中。” 五百步! 在场的所有水师将领,脑子里“嗡”的一声。 大炎水师最强的床弩,极限射程,不过三百步!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敌人完全够不着的地方,把对方的船,打成筛子! 李彻走到那门炮前,轻轻抚摸着炮身。 “朕的镇远号上,装了三十六门。” “什么?!” “剩下的三十六门,正在加急赶制。” 李彻回头,看着那群已经呆若木鸡的将领们。 “现在,还有人觉得,它笨重吗?” 无人应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 …… 一处隐秘的海湾。 数千名士兵,赤着上身,只穿着短裤,正在进行一种奇怪的训练。 他们从停在浅水区的平底船上,抱着一种短管的火铳,飞快地跳入齐腰深的海水中。 然后,嘶吼着,冲向沙滩。 “散开!保持阵型!” “火铳手上前!三段击准备!” “长枪兵!掩护两翼!” 一名年轻的校尉,声嘶力竭地吼着。 士兵们在沙滩上,迅速组成一个个小的战斗方阵,动作快得惊人。 高坡上。 李彻与林枫,并肩而立。 副都统跟在身后,脸上的困惑,比在靶场时更甚。 “陛下……恕老臣愚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何种战法?” “让他们在水里跑,上了岸,还有力气打仗吗?” “而且,如此轻装,一旦与敌人的重甲武士接战,岂不是一触即溃?” 李彻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下方,那支正在反复冲锋的军队。 “他们叫什么?”李彻问林枫。 “回陛下,按您的意思,定名‘海龙营’。”林枫答道,“专练抢滩登陆,近岸接战之术。” “很好。”李彻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看向副都统。 “老将军,你还在想着,如何接舷肉搏。” “难道不是吗?”副都统不解,“自古海战,炮火开路,接舷定胜负。不短兵相接,如何尽全功?” 李彻笑了。 “谁告诉你,朕要跟他们接舷了?” 副都统一愣。 “朕的新战法,只有八个字。”李彻伸出一根手指,“炮火洗地,登船占岛。” 他看着副都统那张写满“这不可能”的脸,声音冷了下来。 “当镇远号的七十二门加农炮,把他们的船,都轰进海底喂鱼的时候……”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觉得,朕还需要派人,去跟一群淹死的鬼,肉搏吗?” 副都同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脑海中,一个全新的,血腥而恐怖的战争画卷,缓缓展开。 用绝对的,无法抗拒的,远程火力,将敌人彻底从海面上抹去。 然后,用那支能在水中奔跑的“海龙营”,踏上他们的土地,插上大炎的龙旗。 这…… 这不是战争。 这是屠杀。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帝王,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老臣……明白了。” 他单膝跪下,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 镇远号,舰长室。 巨大的海图,铺满了整张桌子。 李彻,林枫,公输班,还有水师的一众核心将领,围在桌前。 “陛下,倭寇主力,已汇集于此。”林枫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名为“黑潮岛”的地方,“距离我登州港,不过三百里。” “他们有铁甲船,有那种金郁金香的怪旗,士气正盛。”一名将领沉声道,“此战,必是恶战。” “恶战?”李彻笑了。 他拿起一支朱笔。 没有在黑潮岛画圈,而是在登州港外,画了一道线。 “传朕旨意。” “三日后,镇海司第一舰队,起航。” 众人精神一振。 “镇远号,为旗舰。”李彻顿了顿,看向林枫,“但是,把它藏在舰队最后面。” “什么?”林枫一愣。 “让那些旧式的三桅战船走在最前面,旗帜……也用旧的龙旗。” “陛下,这是为何?”副都统不解,“这不是示敌以弱吗?” “朕就是要示弱。”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朕还要让你们,故意摆出惊慌失措,想要逃回港口的样子。” 他抬起头,扫过众人。 “朕要让那朵‘金郁金香’觉得,我们还是那支一触即溃的巡逻队。” “朕要让他,主动追上来。” 李彻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那个他刚刚画下红线的地方。 一个,狭窄的,只有数里宽的海峡入口。 “朕,要在这片‘海上哭魂峡’,给他一个惊喜。” 他看向林枫,嘴角勾起。 “告诉将士们。” “这一战,不留活口。” 李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大海都为之颤抖的杀意。 “朕要让那朵花,和它的主人明白一件事。” “在这片东方的海上……” “谁,才是规矩。” 第64章 海上长城,以炮为名 黑潮岛海域。 海风中,带着咸腥和血的味道。 倭寇旗舰,“鬼丸号”的甲板上。 一名独眼龙大将,正用脚踩着一个大炎渔民的头,放声大笑。 “哈哈哈!德川大人,您看!”他指着远处海平线上出现的几点帆影,“大炎的绵羊,又出栏了!” 他身边,一个穿着西式软甲,金发碧眼的男人,正用一架单筒望远镜观察着。 “数量不对。”男人的大炎话说得有些生硬,“只有十艘船,而且都是旧船。” “怕了呗!”独眼龙大将吐了口唾沫,“上次咱们的铁甲船吓破了他们的胆!这次是出来送死的!” “将军,我的雇主提醒过,要谨慎。”金发男人放下望远镜。 “谨慎?”独眼龙大将笑了,“范德尔先生,在这片海上,我‘鬼眼’就是规矩!儿郎们!” 他拔出腰间的倭刀,向前一指。 “跟上那群绵羊!今晚,我们在登州城里喝酒!” “喔——!” 三十多艘倭寇战船,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 范德尔看着他们狂热的背影,眉头微皱,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 大炎,前锋诱敌舰队。 旗舰指挥室内,一名将领神色紧张。 “报!倭寇主力已全部跟上!” “他们咬得很紧!” 副都统手心全是汗,回头看向传令兵:“陛下还有何指示?” 传令兵面无表情:“陛下的命令,只有四个字。” “继续前进。” 副都统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传令!所有船只,保持原速,向‘哭魂峡’海峡口前进!” …… “哈哈哈!他们想逃进海峡!” “鬼丸号”上,独眼龙大将笑得更猖狂了。 “想靠狭窄地形周旋?蠢货!正好把他们堵在里面,一锅端了!” 他看向范德尔:“先生,看到了吗?这就是大炎水师的水平。” 范德尔没有说话。 他的望远镜里,那几艘逃窜的大炎船只,动作……太从容了。 就像是,在等着他们进入一个预设好的口袋。 “将军!”范德尔沉声道,“不对劲!立刻停船!” “停船?”独眼龙大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先生,你是在教我打仗?” 就在这时。 海峡的入口处,起了雾。 不,不是雾。 是一座黑色的山,从海平线下,缓缓升起。 “那……那是什么?”甲板上,一名倭寇的声音在发颤。 独眼龙大将也愣住了,他抢过范德尔的望远镜。 镜中。 一艘他从未见过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巨舰,正横在海峡口。 像一座,沉默的,钢铁长城。 巨舰之上,一面玄黑色的龙旗,迎风展开。 “……” 独眼龙大生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冷。 范德尔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是陷阱。”他喃喃自语,“我们……掉进了陷阱。” …… 镇远号,舰桥。 李彻,静静地看着海图。 “陛下。”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鱼,入网了。” 李彻抬起头,目光穿透窗户,望向那支已经陷入混乱的倭寇舰队。 “前锋舰队,让开航道。” “是!” “所有炮门……” 李彻的声音很轻。 “准备。” “咔——咔咔咔咔——” 七十二扇炮窗,如魔鬼之眼,齐刷刷开启。 黑洞洞的炮口,像死神的凝视,对准了那群惊慌失措的“鲨鱼”。 …… “鬼丸号”上,已经乱成一团。 “转向!快转向!” “来不及了!我们被堵住了!” 独眼龙大将嘶吼着。 范德尔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眼中是无尽的惊恐。 “开炮!别管什么阵型!立刻开炮!” “什么?” “那是……”范德尔看着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是岸防炮!他们把岸防炮装到了船上!” 独眼龙大将,终于反应过来。 “开炮!开……” 他的话,被一声撕裂天地的咆哮,彻底淹没。 …… 镇远号。 李彻,缓缓抬起了手。 “传朕旨意。” 整个舰桥,落针可闻。 “开火。” “轰——————————————————!!!” 不是一声。 是七十二门加农炮,在同一瞬间,发出的,来自地狱的怒吼! 七十二颗烧红的铁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像一群复仇的流星,划破天际,砸向那片拥挤的海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倭寇引以为傲的“铁甲船”,在实心铁弹面前,像一张薄纸。 “轰!” 一艘船的侧舷,被直接贯穿。 炮弹从另一侧飞出,带起漫天飞溅的木屑与血肉。 “砰!” 另一艘船的主桅杆,被拦腰打断,带着燃烧的船帆,轰然倒下,将甲板上的倭寇尽数压成肉泥。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 只有最纯粹的,最野蛮的,无法抗拒的,物理毁灭。 “不……不可能……” 独眼龙大将呆呆地看着。 他的鬼丸号旁边,一艘护卫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凭空抹去了一半。 船上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一息。 便随着倾覆的船身,一同被海水吞没。 这,只是第一轮齐射。 “装填。” 李彻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开火。” “轰——————————————————!!!” 第二轮。 死亡,再次降临。 这一次,目标,是敌军旗舰,“鬼丸号”。 三颗炮弹,成品字形,呼啸而至。 “不——!” 独眼龙大将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甲板,被轻易撕碎。 他引以为傲的武士刀,连同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动能,瞬间碾成了齑粉。 范德尔,在炮弹击中前的一刹那,纵身跳入了海中。 他回头。 只看到那艘曾经不可一世的“鬼丸号”,在巨响中,从中间断成了两截,缓缓沉入海底。 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残骸,破碎的肢体,和绝望的哀嚎。 三十多艘船组成的舰队,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 灰飞烟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 屠杀。 …… 镇远号,舰桥。 林枫看着眼前这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紧紧握着拳,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所有的水师将领,都沉默着。 他们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对这种绝对力量的,深深的敬畏,与一丝恐惧。 “陛下……”副都统的声音嘶哑,“倭寇……全灭了。” “不。” 李彻摇了摇头。 他拿起望远镜,望向远处一小片燃烧的残骸。 “还有一条鱼,没死透。” 望远镜中。 金发的范德尔,正拼命爬上一块漂浮的船板,他的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损失后的平静。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信鸽。 他飞快地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塞进信鸽的脚环,然后,将它抛向天空。 “陛下!”林枫急道,“那是信鸽!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不必了。”李彻放下望远镜。 林枫一愣:“为何?”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就是要让他传出去。” 他转过身,看向林枫和一众将领。 “传令,海龙营,准备登陆。” 他的手指,在海图上,重重点向黑潮岛。 “朕,不仅要打疼他们。” 李彻的声音,响彻舰桥。 “朕,还要去他们家里,亲自问问。” 他顿了顿,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那朵金色的郁金香……” “到底是谁送的。” 第65章 登陆,一个不留! 黑潮岛,海滩。 第一艘平底登陆船的船首重重砸在沙滩上,激起一片浑浊的浪花。 “海龙营!出击!” 年轻的校尉第一个跳入齐腰深的海水中,怒吼着举起手中的短管火铳。 他身后,无数赤着上身的士兵,如下山猛虎,涉水冲向岸边。 镇远号的舰桥上,副都统的手心全是汗。 “陛下,倭寇在岸上有工事!如此强攻……” 李彻放下望远镜,神色平静。 “工事,是用来防船的。”他淡淡道,“不是用来防潮水的。” 沙滩上,埋伏在礁石和简陋木墙后的倭寇,发出了尖利的呼啸,挥舞着倭刀冲了出来。 他们以为,将要迎来一场熟悉的,血腥的肉搏。 “第一排,跪姿!”校尉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铁鞭。 “第二排,立姿!” “举铳!” 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头目,脸上露出狞笑。他看到那些黑洞洞的管子,却不以为意。 “冲上去!砍了他们!撕碎他们!” 校尉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 “开火!”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连成一片的爆响,彻底盖过了海浪和喊杀声。 那不是他们熟悉的,虎蹲炮沉闷的轰鸣。 那是一片,死亡的,清脆的,撕裂声。 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倭寇,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们脚下的沙滩。 后面的倭寇,脚步,僵住了。 他们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恐和茫然。 “第一排,后撤装填!” “第二排,上前一步!” “开火!” “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 又是一排生命,被瞬间清空。 这,不是战斗。 这是行刑。 副都统在舰桥上,嘴巴微张,彻底失语。 他看着那支在沙滩上,以一种冷酷而高效的节奏,不断重复着“上前、开火、后撤、装填”的军队。 他终于明白,李彻所说的“新战法”,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喃喃自语:“这……这不是打仗……” 李彻接口道:“这是清理。” …… 黑潮岛,山腰。 通往倭寇主巢穴的山路,狭窄而陡峭。 林枫走在队伍中间,眉头紧锁。 “太安静了。” “将军,”那名年轻的校尉在他身边低声道,“斥候回报,山顶的巢穴里,似乎已经乱了。” “乱了?” “对,像是在……自相残杀。” 林枫冷笑一声:“一群没了头的畜生,狗咬狗罢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我要让这座岛上,听不到一句倭语。” “是!” “活口呢?”校尉问。 林枫看着他,反问:“你看到海里,有活口吗?” 校尉心中一凛。 “明白。”他顿了顿,“一个不留。” …… 倭寇巢穴,主洞厅。 恶臭冲天。 酒气,血腥气,还有排泄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大部分人,不是死于海龙营的火铳,而是死于自己人的刀下。 显然,在旗舰被摧毁的那一刻,这里的秩序,就已崩溃。 林枫一脚踢开一个倒在门口的酒坛,走了进去。 “清点一下。”他对身后的校尉说,“所有财物登记,粮食和兵器带走,剩下的……” “烧了。”校尉接口。 林枫点点头,目光扫过洞厅最深处,那个用石头和木头搭成的,丑陋的“王座”。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王座后方有了发现。 “将军!这里有堵墙,是空的!” 林枫快步走过去。 那是一面伪装成岩壁的石墙,用力一推,发出了“嘎吱”的声响,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密室?”校尉有些惊讶。 “进去看看。”林枫挥了挥手。 几名士兵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片刻后,士兵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困惑。 “将军……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林枫皱眉,亲自走了进去。 密室不大,但和外面肮脏混乱的洞厅相比,这里干净得有些诡异。 没有金银财宝,没有成堆的丝绸。 只有一张干净的木桌,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账本,和一个小巧的木盒。 校尉上前,拿起那本账本,翻开。 “将军,这上面的字……”他愣住了,“看不懂,不是大炎的字,也不是倭文。” 林枫凑过去,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流畅而卷曲的文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木盒上。 他伸出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铺着天鹅绒。 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由黄铜打造的,复杂的……齿轮。 那齿轮,不过巴掌大小,但上面的每一个轮齿,都打磨得光滑无比,精密得令人心惊。 “这是……”校尉也凑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钟表里的零件?” “钟表?”林枫摇头,“我大炎最精巧的自鸣钟,里面的机括,也没有如此……精细。” 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那枚齿轮。 它,纹丝不动。 仿佛,是某个巨大而精密机械上,最核心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了脚步声。 李彻,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陛下!”林枫大惊,连忙迎了上去,“您怎么上来了!此地污秽,恐惊了圣驾!” 李彻没有理会他的紧张,目光,已经越过他,看到了那间小小的密室。 “发现了什么?” “陛下,您请看。” 林枫侧身,让开了道路。 李彻走进密室,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本摊开的账本上。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荷兰文。”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林枫和校尉都愣住了。 “荷兰?” 李彻没有解释,他拿起那本账本,快速翻了几页。 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打开的木盒上。 他看着那枚精密的齿轮,沉默了片刻,才伸出手,将它拿了起来。 冰冷的,沉甸甸的触感。 “陛下,这齿轮……” “这不是倭寇能造出来的东西。”李彻打断了林枫的话。 他将齿轮翻了过来。 在齿轮平滑的背面,用一种同样精细无比的工艺,蚀刻着一个微小的图案。 一头狮子。 一头,前爪抱着一座钟表的,威严的狮子。 校尉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 “一个徽记。”李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抬起头,看向林枫,也看向洞厅外,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海。 “一个,比那朵郁金香,更讲道理的徽记。”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朕的客人,不止一个。” 第66章 毒蛇之牙 密室中,火把的光芒,让那枚黄铜齿轮上的狮子徽记,忽明忽暗。 “陛下,这狮子……”林枫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工匠的印记。”李彻说。 他将齿轮放回盒中,盖上盖子。 “郁金香卖货,狮子造货。” 校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那……倭寇呢?” “他们?”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是收货的。” 他环视这间干净得过分的密室,靴尖轻轻敲了敲地面。 “咚、咚。” 是实心的。 他又敲了敲旁边的石壁。 “咚、咚。” 依旧是实心。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孤零零的木桌上。 “朕不信,收货的,就这点家当。” 李彻缓步上前,手指在桌面下,轻轻划过。 “把桌子,挪开。”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费力地将沉重的木桌抬到一旁。 桌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与周围的地面,有着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校尉眼中一亮,用刀鞘插进缝隙,用力一撬。 “嘎——” 石板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墨香,扑面而来。 一名士兵将火把探了进去。 洞内,没有金银,只有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的卷轴。 还有一只,上了锁的,黑色铁箱。 林枫将卷轴取出,解开油布,缓缓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陛下,这是……”他的声音在发颤,“东瀛幕府的……官方文书!” 李彻接过另一卷。 上面,用汉字和倭文,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大字。 “委任‘鬼眼’为‘镇海一番队’大将,总领黑潮海域一切事宜。” 下面,是幕府将军的朱红大印。 “镇海一番队?”校尉凑过来看了一眼,气得笑了起来,“一群见不得光的水匪,也配叫一番队?” “他们不是水匪。”李彻的声音很冷,他展开了第三个卷轴。 那是一张清单。 “太刀五百,长弓三百,种子岛铁炮……一百杆。” 林枫倒吸一口凉气。 “种子岛铁炮……这是幕府的正规军备!”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陛下,这些倭寇,根本就是幕府养在海上的……一条恶犬!” “狗?”李彻冷笑一声,“狗可不会自己找这么好的食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黑色的铁箱上。 “打开它。” 一名禁卫上前,拔出佩刀,对着那把铜锁,猛地劈下! “当啷!” 锁应声而断。 校尉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 箱子里,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财宝,也没有兵器。 只有十几件用白色棉布,小心包裹着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校尉疑惑地拿起一件,解开层层包裹的棉布。 下一刻,他像是被蝎子蛰了手,猛地僵住。 “这……这是什么火铳?”他失声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 那是一支造型奇异的短铳。 枪身由某种不知名的深色木料制成,打磨得光滑油亮。最让人心惊的,是它的击发装置。 那不是大炎火铳那种简单的火门,而是一个由钢轮、链条和锯齿组成的,无比复杂的,如同钟表般精密的机械结构。 它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钢铁毒蛇,盘踞在枪身之上,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气息。 林枫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此物……鬼斧神工。” “这不是鬼斧。”李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走上前,从校尉手中,接过了那支短铳。 他的手指,缓缓抚过那冰冷的,完全陌生的机械结构。 “这是人造的。” 他抬起头,看着众人惊愕的脸。 “它的名字,叫‘轮发枪’。” “一把,就能换一船丝绸。” “它的家乡……”李彻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壁,望向了无尽的远方,“在大海的另一边。” 林枫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大海的……另一边?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铁箱的底部,又有了发现。 “将军,这里还有东西!” 他从箱底,摸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糙的羊皮纸。 李彻放下轮发枪,接过羊皮纸,在石板上,缓缓展开。 火光下,一幅简陋,却又震撼人心的世界,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张海图。 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海图。 图的右侧,是一片巨大的陆地,上面用汉字,标注着“大炎”。 大炎的旁边,是一串岛链,标注着“东瀛”。 而在图的左侧,隔着一片几乎占据了整张地图的,名为“无尽之海”的汪洋,是另一片大陆。 那片大陆上,用一种卷曲的文字,标注着一个词。 “欧罗巴”。 整个密室,死寂一片。 只有火把,“毕剥”作响。 林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看着那张图,感觉自己过去三十年对世界的认知,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 “陛下……”他艰难地开口,“那朵金色的郁金香……就来自那里?” “范德尔,来自那里。”李彻的手指,点在了“欧罗巴”上。 然后,他的手指,又移回了桌上那个装着齿轮的木盒。 “这头狮子,也来自那里。” 校尉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 “那……那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彻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彻骨的冷。 “问得好。” 他缓缓地,将那张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羊皮纸,重新折好,揣入怀中。 “郁金香是商人,狮子是工匠,倭寇是打手,幕府是后台。” 他每说一个词,林枫的心,就沉下一分。 李彻站起身,转身,向洞口走去。 “他们像一条贪婪的毒蛇,从世界的另一头,悄悄地,把它的毒牙,伸了过来。” 他走出密室,站在山洞口,看着那轮即将沉入海平面的,血色残阳。 海风吹动他黑色的龙袍,猎猎作响。 “传朕旨意。” 林枫和校尉立刻跟了出来,单膝跪地。 “全军修整。三日后……” 林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以为,下一句,就是“班师回朝”。 “三日后,”李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舰队,不必回港。” 林枫猛地抬头。 “陛下?” 李彻转过身,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令人战栗的轮廓。 他的眼中,燃烧着比太阳更炽烈的火焰。 “东渡。”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林枫和所有将领的脑海中炸响! 李彻看着他们惊骇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去江户城问问那位幕府将军……” 他顿了顿,声音里,是君临天下的霸道与杀意。 “朕的道理,他听不听得懂。” 第67章 朕要的,是整个大海! 紫禁城,太和殿。 晨光,穿过雕花的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殿中,跪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他的官靴上,还沾着未干的海盐。 户部尚书刘庸,颤抖着手,捧着那份从登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黑潮岛大捷,斩首三千余,俘获……无。”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倭寇主力舰队,三十七艘战船……尽数……击沉。” 这一次,是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兵部尚书,张海。这位掌管大炎兵戈半生的老人,脸上没有喜色,只有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震撼。 全歼一支成建制的舰队?不留一个活口? 这是大炎水师能打出来的仗? 户部尚书刘庸咽了口唾沫,继续念了下去。他的声音,越发嘶哑。 “陛下……旨意。” 他顿住了,仿佛那几个字,有千钧之重。 “什么旨意?”宰相王德安皱眉,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刘庸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 “陛下旨意,舰队不归,即刻东渡,问罪东瀛幕府!” “轰——” 整个朝堂,像是被扔进了一颗惊雷。 “荒唐!” 一声怒喝,来自一名白发苍苍的御史。 “东瀛乃是国,非匪!岂能说打就打!” “陛下被大胜冲昏了头脑!宰相大人,您要劝谏啊!” “我大炎百年,从未有帝王御驾亲征,渡海伐国!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宰相王德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信使身前,那几件呈上来的“证物”上。 一本写满了鬼画符的账本,一枚精巧的黄铜齿轮,还有那支……造型诡异的轮发枪。 兵部尚书张海,缓缓走下台阶,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支枪。 他的手指,拂过那冰冷的,钟表般复杂的机括。 许久,他才抬起头,脸色无比凝重。 “此物,非东瀛能造。” 他看向王德安,“宰相大人,陛下还送来了一样东西。” 他从信使怀中,取出一卷画纸,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世界。 巨大的陆地,无尽的海洋,陌生的名字。 “欧罗巴……”一名年轻官员喃喃自语,“这是哪里?神话里的西天佛国吗?” 张海的手指,点在那片遥远的大陆上。 “这支枪,来自这里。” 他又指向东瀛的岛链。 “而它,出现在了这里。” 整个太和殿,再次陷入死寂。 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剿灭海匪的胜利。 这是一场,将整个大炎,拖入未知深渊的……战争的序幕。 王德安闭上眼,满面苦涩。 “备车马,老夫……要去登州。” “不必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百官愕然回头。 只见李彻,一身玄色龙袍,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大殿。 他的身上,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海风与铁锈的味道。 还有……杀气。 “陛下!” 王德安大惊失色,“您……您怎么回来了?” “朕再不回来,”李彻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这太和殿的房顶,怕不是要被你们的唾沫星子给掀了。” “陛下!”户部尚书刘庸第一个跪不住了,他膝行向前,声泪俱下,“东渡万万不可啊!我大炎刚刚经历大旱,国库空虚,百姓嗷嗷待哺,如何能支撑一场跨海国战啊!” “穷兵黩武,乃亡国之兆!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李彻笑了。 他没有看那些跪着的老臣,而是径直走上御阶,坐上了那把龙椅。 “朕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狼,要吃你的羊。” “你是选择加固羊圈,等着它下次再来?” “还是……直接打断它的腿,剥了它的皮?” 满朝文武,无人敢答。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铺在地上的世界海图上。 “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站到了那张巨大的地图中央。 “国库空虚?” 他一脚,踩在了“东瀛”那片岛链上。 “民生凋敝?”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悸的火焰。 “你们的眼睛里,只有账本,只有田地,只有眼前这点鸡毛蒜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而朕的眼睛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张地图。 “是这片无尽之海上的万顷碧波!” “是东瀛堆积如山的黄金!” “是欧罗巴用之不竭的白银!”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户部尚书刘庸。 “你跟朕说,没钱打仗?” 李彻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那就去抢!” “用他们的金子,来铸朕的炮!” “用他们的白银,来发朕的军饷!” “用他们的工匠,来造朕的船!” “用他们的土地,来养朕的兵!” 刘庸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帝王,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要吞噬天地的……巨兽。 李彻重新走回龙椅,坐下。 大殿内,落针可闻。 “传朕旨意。” 他冰冷的声音,像是最后的审判。 “镇海司,即刻扩编。” “宝船舰队,再造一百艘。” “所有加农重炮,按镇远号规制,一体打造!” 宰相王德安的身体晃了晃,由身边的官员扶住。 “陛下……钱……钱从何处来?”他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李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先用朕的内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价值连城的朝服玉带。 “内帑若是不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朕,就抄了你们的家来凑。” “扑通。” 宰相王德安,这位三朝元老,大炎的定海神针,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仰着头,失魂落魄地看着龙椅上的那个年轻人。 “陛下……”他喃喃自语,“您要的,根本不是东瀛……” 李彻身体前倾,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君临天下的霸道。 “宰相,说对了。” “朕要的……” “是这整个大海。” 第68章 市舶司,以商养战 太和殿。 死一样的寂静。 那张巨大的,标着“欧罗巴”与“无尽之海”的世界海图,依然铺在冰冷的地砖中央,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 每个人都像一夜未眠的囚徒,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宰相王德安的眼窝深陷,户部尚书刘庸的脸色,比他身上的官服还白。 脚步声响起。 李彻,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昨日的雷霆之怒,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彻底的平静。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上御阶,坐回龙椅。 “朕,睡得很好。”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王德安的身体,微微一颤。 “陛下……” “看来宰相,一夜未眠?”李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德安躬身,声音干涩:“老臣……忧心国事。” “很好。”李彻点了点头,“忧心,才会用心。” 他的目光,转向了户部尚书刘庸。 “昨日,朕说了要钱。” 刘庸的身体,猛地一僵。 “刘尚书,”李彻的声音很轻,“你的家产,朕昨晚抽空,替你估算了一下。” “陛下!”刘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臣……臣对大炎忠心耿耿,绝无……” “不够。” 李彻用两个字,打断了他。 刘庸愣住了。 李彻靠在龙椅上,姿态慵懒,话语却像刀子。 “抄了你的家,不够。” “抄了这满朝文武的家,或许能凑够一支舰队。” 他顿了顿,看着殿下那一颗颗低垂的头颅。 “但是,养不起。” 短暂的沉默后,是更深的绝望。 就在这时,李彻话锋一转。 “所以,朕改主意了。” 几乎所有人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朕,不抄你们的家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御阶。 “朕要设立一个新衙门。” 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李彻走到那张世界海图的中央,用脚尖,点了点“大炎”的版图。 “市舶司。” “陛下!万万不可!” 户部尚书刘庸,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尖叫起来。 或许是“不抄家”这三个字给了他勇气,他抬起头,满脸涨红。 “与商贾争利,非天子所为!我大炎以农为本,重农抑商,乃是太祖定下的国策!是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 李彻笑了。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支冰冷的轮发枪。 他走到刘庸面前,将枪,扔进了他的怀里。 刘庸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复杂的机械结构,硌得他手心生疼。 “你口中,卑贱的‘商贾’,”李彻指着那支枪,“用这个,从我们手里,换走了一船又一船的丝绸和瓷器。” 他又用脚,踢了踢那本荷兰文的账本。 “这上面,记着他们赚了多少金子。”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那片“无尽之海”,最终,重重点在了“欧罗巴”上。 “他们,用从我们这里赚走的金子,在他们的家乡,造更多的船,募更多的兵,造出更多、更好的这种铁疙瘩。” 李彻俯下身,死死地盯着刘庸的眼睛。 “现在,你来跟朕讲,祖宗之法?”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你的祖宗,在教你守着那几亩薄田的时候。” “他们的祖宗,正在教他们,怎么用手里的算盘,征服这个世界!” 刘庸瘫在地上,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彻直起身,环视大殿。 “市舶司,朕意已决。” “其一,官营。” 他的声音,响彻大殿,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进众人心里。 “朕的宝船舰队,从今日起,就是皇商船队。不必再远航炫耀国威,给朕装满丝绸、瓷器、茶叶,扬帆出海,给朕换金子回来!” “其二,私营。” “朕,准许民间海商出海贸易。” 这一句,让不少与海商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但李彻的下一句话,就将这丝光芒,彻底浇灭。 “但是,所有出海的商船,必须在市舶司登记,购买‘海引’,方可出海。” “所有海外贸易的利润,市舶司,抽三成。” “三成?!”刘庸失声叫道,“陛下,这不是与民争利……这是强抢啊!民间商路,将十不存一!” “不交,就是走私。”李彻看都没看他,“走私者,按通倭罪一体论处。船没,人斩。”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这是用刀,逼着所有人,把钱交出来。 李彻走回龙椅,坐下,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个市舶司提举,总领其事,朕想了想……”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精准地锁定了户部尚书刘庸。 “就由刘爱卿,兼任吧。” “噗通。” 刘庸刚刚撑起的半个身子,又软了下去。 “陛下!臣……臣万万不敢!臣不懂商贾之事啊!臣只会算田亩税赋,核查各地钱粮!这……这不是臣的本行啊!” “数字,是相通的。”李彻淡淡道。 一名太监,立刻将那本荷兰文账本,呈了上去。 李彻随意翻开一页,递到刘庸面前。 “朕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但朕找人问过了。” “这一船香料,运到欧罗巴,利润,是本钱的二十倍。” 他又翻了一页。 “这一箱钟表,利润,是五十倍。” “砰”的一声,李彻合上了账本。 “刘爱卿,你替朕算算。”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样的一艘船,能养活朕多少兵马?” “这样的一趟航线,能给朕造出多少门镇远号上的加农炮?” “朕,不要你懂商贾之事。” “朕,要你把算田亩的本事,用在算大海上。” “朕,要你把从百姓手里收税的本事,用在从欧罗巴人手里,收金子上。” 他身体前倾,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算得清吗?” 刘庸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他看着龙椅上的帝王,那双眼睛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敢说一个“不”字,明天,户部尚书就要换人。而自己的下场…… 拒绝,是万丈深渊。 接受,是走上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布满了黄金与荆棘的,通天之路。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叩首。 “臣……领旨。” “都退下吧。” 李彻挥了挥手。 “刘爱卿留下。朕给你找几个通译,今天,你我君臣,就把这本账,给看懂了。” 百官如蒙大赦,躬身退出。 他们走出太和殿,看着头顶的太阳,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变了。 …… 数个时辰后。 太和殿偏殿。 刘庸满头大汗,戴着老花镜,在一个通译的帮助下,逐字逐句地啃着那本荷兰文账本。 越看,他越是心惊。 越算,他握着算盘的手,抖得越厉害。 那上面记录的庞大利润,让他这个掌管天下钱袋子的大炎户部尚书,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财主。 李彻,则一直独自一人,站在那张巨大的世界海图前,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陛下。” 李彻没有回头:“说。” 小太监压低声音:“宫门外……那个自称‘金郁金香’使者的人,又派人递牌子,求见圣驾。” 李彻缓缓转过身。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从黑潮岛密室里找到的,黄铜齿轮。 那枚蚀刻着雄狮与钟表的齿轮,在他的指尖,缓缓转动。 一抹冰冷的笑意,在他嘴角绽开。 “告诉他。” 李彻将齿轮,轻轻放在了地图上,“欧罗巴”的位置。 “想见朕,可以。” “让他带上诚意,来跟朕谈谈。” 他顿了顿,声音里,是商人般的精明,与帝王般的霸道。 “谈谈这片大海上,航线的价钱。” 第69章 目标,对马岛! 偏殿内,灯火通明。 刘庸的额头上,全是汗。算盘珠子在他指尖下,发出了急促而清脆的撞击声。 那本荷兰文账本,在他眼中,已不再是鬼画符。 是金山,是银海。 李彻站在那张巨大的世界海图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终于,算盘声停了。 “陛下……”刘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算……算清了。” 李彻没有回头。 “说。” “陛下,这……这不是生意。”刘庸扶了扶老花镜,仿佛怕自己看错,“这是在海里……捞金子!” “那就去捞。”李彻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缓缓转身,走回到刘庸面前。 “朕给你船,给你人,给你市舶司的官印。” 他的目光,让刘庸不敢直视。 “朕,只要一样东西。” 刘庸立刻躬身:“臣明白!金子!臣一定把天下的金子,都为陛下捞回来!” “不。” 李彻摇头,伸出手指,点在了那张巨大的海图上。 他的指尖,从“大炎”出发,划过“无尽之海”,最终,落在了“欧罗巴”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朕要这张图上,每一条能赚钱的航线,”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都刻上我大炎的龙旗。” 三日后。 登州港。 码头上,人声鼎沸,铁甲与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一艘艘经过改装的宝船,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山峦,静静地停泊在港口。黑洞洞的炮口,从船身两侧探出,无声地宣告着它们的威力。 林枫一身戎装,站在码头上,面沉如水。 他的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大炎水师。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港口外传来。 一个穿着华贵西式礼服的金发男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正焦急地往里挤。 正是“金郁金香”的使者,范德尔。 他看到了码头上那支空前庞大的舰队,看到了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脸上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艘最为庞大的旗舰上。 旗舰的甲板上,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龙袍的年轻人。 李彻。 “尊贵的皇帝陛下!”范德尔终于挤了过来,用那口音奇怪的汉话,高声喊道,“您这是……” 李彻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范德尔先生,你不是要见朕吗?” “是的,但……”范德尔看着这副景象,喉咙发干,“我以为,是在威严的紫禁城。” 他指了指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舰队。 “这是……在准备欢迎新的客人?” 李彻笑了。 “不。”他摇了摇头,“是去拜访一位老邻居。” “邻居?”范德尔愣住了。 “朕觉得,”李彻的目光,望向大海的尽头,“他家的篱笆,扎得太靠我们这边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冰冷。 “朕去帮他,修一修。” 范德尔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不是傻子,他听懂了这句东方谚语背后的意思。 “陛下!”他急忙上前一步,“或许……我们可以谈谈!郁金香,可以成为您最忠实的朋友!我们可以提供您想要的一切!” “朋友?” 李彻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林枫。 “林将军。” “末将在!” “告诉他,朕的舰队,要去哪里。” 林枫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视着范德尔。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对马岛。” 范德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对马岛! 那不是什么倭寇巢穴!那是东瀛幕府扼守海峡的军事重镇! 这位年轻的帝王,不是要去剿匪。 他是要去……开战! “朕的朋友,”李彻看着范德尔惨白的脸,声音悠悠传来,“正在帮朕的敌人看家。” 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你说,朕该怎么办?” 范德尔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李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位大炎的帝王,不是在跟他商量。 是在通知他。 从今天起,这片海上的规矩,要改了。 李彻不再看他,转身,踏上了旗舰“定海号”的甲板。 林枫紧随其后。 “陛下!五十艘战船,三万将士,皆已登船!” “刘庸呢?”李彻问。 一名将领指向不远处,一艘稍小一些的快船。 户部尚书刘庸,正脸色发白地扶着船舷,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攥着那本荷兰文账本。他看上去随时都会吐出来,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混杂了恐惧与贪婪的,陌生的火焰。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很好。” “打仗的,算账的,都齐了。” 他抬起手,向前一挥。 “传令。” 林枫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起锚!” “扬帆!”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响彻云霄。 五十艘巨舰,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张开了遮天蔽日的船帆,缓缓驶出港口,向着那片蔚蓝的,未知的深海,劈波斩浪而去。 码头上,只留下呆若木鸡的范德尔,和一片死寂。 旗舰“定海号”的船头。 海风,吹动着李彻的龙袍,猎猎作响。 林枫站在他身侧,看着那片茫茫无际的大海,心中依旧激荡难平。 “陛下,”他低声开口,“此去对马,凶险未知……” 李彻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海天相接的那条线,仿佛要将它看穿。 “朕知道。” 他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但朕更想知道……” 他顿了顿,夕阳的余晖,将他的侧脸,染上了一层金色的,令人战栗的光。 “当朕的龙旗,插在江户城头的时候……” “那位幕府将军,会是什么表情。” 第70章 联合舰队的傲慢 对马岛。幕府旗舰,“天照号” 船舱内,弥漫着熏香和清酒的味道。 幕府将军的亲信,佐藤健司,正襟危坐。他的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太刀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来了。”一名斥候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着。 佐藤健司的对面,一个满脸红色虬髯的白人,正用一块鹿皮,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他的单筒望远镜。 他叫巴博萨,但东瀛人更喜欢叫他“红胡子”。 “多少?”红胡子巴博萨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头也没抬。 “回禀……五十艘。全是巨舰。”斥候的声音在发抖。 佐藤健司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比情报里说的,多了一倍。” “哈。”巴博萨笑了,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多几口华丽的棺材而已。” 他站起身,走到舷窗边,举起了望远镜。 海天相接之处,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破开晨雾,缓缓驶来。那些船的轮廓,高大,雄伟,如同传说中的海上神山。 “真是……浪费木头。”巴博萨轻蔑地评价。 佐藤健司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巴博萨阁下,不可轻敌。那是大炎的皇帝亲征。” “皇帝?”巴博萨放下望远镜,转头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嘲弄。“一个在宫殿里长大的孩子,也懂海战?” 他拍了拍佐藤健司的肩膀。“将军,你的武士道,在海上没有用。这里,听炮的。” 他指向窗外,在“天照号”的两侧,是十二艘悬挂着狮子旗的西式战舰。它们船身低矮,线条流畅,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鲨鱼。 “看到我的船了吗?”巴博萨的语气,充满了傲慢。“每一艘,侧舷都有三十门加农炮。” 他指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大炎舰队。 “而他们的船,又高又大,炮口只能向前。在我的舰队面前,他们就像一群不会转身的蠢牛。” “我们将在此处,”他的手指,在海图上,狠狠划过对马海峡最窄处,“组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用我们的侧舷,对准他们的船头。” “这叫‘T字战术’,将军。”巴博萨咧嘴一笑,“是海战的艺术。那个小皇帝,一辈子也学不会。” 佐藤健司看着海图上那个死亡陷阱,心中的不安,终于被一种嗜血的兴奋所取代。 “联合舰队,已经就位。” “很好。”巴博萨重新举起望远镜,镜筒中,大炎的龙旗,越来越清晰。 “将军,看着吧。”他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半小时后,这片海,就是他们最大的坟场。” …… 旗舰,“定海号”。 海风,卷着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 “陛下。”林枫走到李彻身边,压低了声音,“前方海域,太过平静了。” 李彻背着手,站在船头,一言不发。他的目光,没有看前方,而是在看脚下的海水。 “斥候回报,未发现敌踪。”林枫的眉头紧锁,“这不合常理。对马岛近在眼前,幕府不可能毫无防备。” “他们当然有防备。”李彻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指了指海图。“对马海峡,天然的口袋。” 他又指了指天。“今日南风,我们的船速,快不起来。” 他又指了指两侧嶙峋的岛礁。“完美的藏身之处。” 林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陛下,您是说……我们正在钻进一个陷阱?” “是。” 这个字,让林枫身后的几名将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为何……” “因为,”李彻打断了他,转过身,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朕,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口袋。” 就在这时,瞭望塔上,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敌袭——!前方发现敌舰队!” 话音未落,前方海面上,一艘又一艘战舰,从岛礁的阴影中驶出,如同幽灵。 为首的,是十二艘造型狰狞的西式战舰。它们的侧身,密密麻麻,全是黑洞洞的炮口。 在它们身后,是近百艘大小不一的东瀛战船。 他们组成了一道横亘在海面上的,绝望的墙,彻底封死了定海号前进的航路。 联合舰队! 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了那些西式战船上,飘扬的狮子旗。 “是他们……” “嗯。”李彻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郁金香的背后,是狮子。朕猜的没错。” “陛下!”林枫猛地拔出腰刀,“请下令!全军突击!末将愿为先锋,凿穿敌阵!” “凿?”李彻笑了。“用船头,去撞他们的侧舷吗?” 林枫愣住了。 “传令下去。”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甲板。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那句“准备接战”。 李彻看着远方那道钢铁防线,看着那些已经开始调整炮口,对准自己的敌人,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下锚。” “什么?!”林枫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一名老将官失声叫道,“海战之中,下锚乃是大忌!我军将动弹不得,成为活靶啊!” “朕说,下锚。”李彻的语气,不容置疑。 “咚——咚——” 旗舰上,传令的鼓声,敲响了。 那不是进攻的急促鼓点,而是两声沉闷的,代表着“停止”的信号。 紧接着,庞大的定海号上,巨大的铁锚,带着哗啦啦的铁链声,被投入了海中。 然后,是第二艘,第三艘…… 五十艘大炎宝船,在这片剑拔弩张的海面上,竟然,集体下锚,停船了。 “天照号”上。 佐藤健司拿着望远镜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们在……做什么?”他喃喃自语,“疯了吗?” 红胡子巴博萨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他反复确认着远方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自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是在自杀!” 他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指挥官。 “全舰队!”他放下望远镜,发出了狰狞的咆哮,“开火!给我把那些木头靶子,全部送进海底!” 传令兵,正要挥动旗帜。 “等等。”巴博萨突然又喊道。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 他看到,大炎舰队停船之后,并没有慌乱。那些船上的士兵,正在井然有序地,做着一件让他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们在……转动船帆? 不是收帆,也不是扬帆,而是将巨大的船帆,转到了一个极为怪异的角度,几乎与船身垂直。 “他在干什么?”巴博萨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定海号”上。 林枫看着船帆被转到指定的角度,看着士兵们用绞盘和绳索将其死死固定,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陛下,这又是为何?” 李彻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伸出手,感受着拂过指尖的风。 “林枫。” “末将在。” “你听。”李彻闭上了眼睛。 林枫侧耳倾听。 只有风声,浪声,还有远处敌人船上传来的,隐约的咆哮声。 “听什么?”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让林枫不寒而栗。 “潮水,”李彻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漩涡,“要变了。” 第71章 风暴中的“T字杀”! “天照号”上。 红胡子巴博萨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身边的佐藤健司,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风向……变了。 旗舰“定海号”上的龙旗,不再无力地垂着,而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北风,猛地向一侧甩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等等!”巴博萨下意识地大吼。 太晚了。 “定海号”上。 林枫也感受到了这股风。他看着李彻,眼中的疑惑,正在迅速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李彻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冰冷的弧度。 “陛下,这风……” “不是风。”李彻淡淡道,“是洋流。” 他转头,看向了那艘快船上的刘庸。 那位户部尚书,此刻正死死抓着船舷,脸色惨白,但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海图和罗盘。 一个通译在他身边,用颤抖的声音飞快地念着什么。 “时辰到了。”李彻收回目光,声音平静。 “什么时辰?”林枫问。 “涨潮的最后一个时辰。”李彻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也是这片海峡,流速最快的时候。” 他伸出手。 “朕下锚,不是为了停船。” 他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旋转的动作。 “是为了,转弯。” “轰——” 铁链绞动的刺耳声,撕裂了海面的平静。 那巨大的铁锚,并非被收回,而是被绞盘拉紧! 五十艘大炎宝船,就像五十个被钉在原地的巨人,以铁锚为轴心,开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集体漂移! 那被转到怪异角度的船帆,此刻像巨大的船舵,兜住了湍急的洋流。 庞大的船身,在海面上,划出了一道道优雅而致命的弧线。 原本船头对准敌阵的宝船舰队,在短短几十息内,完成了整体转向。 它们的侧舷,那数百个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联合舰队那拉成一条直线的阵型。 一个完美的“T”字。 只是,横着的那一笔,是大炎。 竖着的那一根,是他们。 “天照号”上。 巴博萨的单筒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他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迷茫。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船……怎么可能这么开……” 这超出了他所有的航海知识。 这违背了他引以为傲的海战常识。 这不是战术。 这是巫术! “将军!”佐藤健司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尖叫,“他们……他们的侧面……有炮!” “开火!”巴博萨猛地回过神,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开火!快开火!” 但是,他的舰队,为了组成T字阵,船头正对着大炎舰队。 他们的侧舷加农炮,根本无法对准正前方的敌人! “定海号”上。 林枫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他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看着远方敌人舰队那瞬间的慌乱,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陛下就不是在躲避陷阱。 他是在……利用这个陷阱。 他看向李彻。 那个年轻的帝王,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这一切,都在他脑中推演了千百遍。 李彻抬起眼,看向林枫。 “将军。” “末……末将在!”林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李彻的手,轻轻向下一挥。 “送他们,”他的声音,冰冷如铁,“上路。” 林枫猛地转身,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向前一指,用尽了胸中所有的气力,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全舰……齐射!” “开——炮——!” “轰——!!!!!” 不是一声。 是五十艘巨舰,数千门加农炮,在同一瞬间,发出的怒吼! 天空,仿佛都被这声音撕裂了。 大海,在瞬间沸腾! 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道钢铁的风暴,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砸进了联合舰队那密集的“一”字长蛇阵中。 “轰!轰!轰隆——!” 一艘东瀛的安宅船,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数十发炮弹命中,高大的船楼像纸一样被撕碎,整艘船,在剧烈的爆炸中,断成了两截。 木屑、残骸、人的肢体,被巨大的火球抛上了半空,又如下雨般落下。 “天照号”的右侧,一艘狮子旗战舰,被三枚重磅炮弹,接连击中水线。 坚固的橡木船身,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海水疯狂涌入,它像一头被重创的巨兽,无力地开始倾斜。 甲板上的水手,在绝望的哭喊中,滑入冰冷的海水。 “魔鬼……他们是魔鬼!”佐藤健司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斗志,彻底崩溃。 “转向!该死的!给我转向!”巴博萨还在声嘶力竭地嘶吼,但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阵型,已经彻底乱了。 有的船想调头,却和后面的船撞在了一起。 有的船想冲锋,却一头扎进了友军的残骸里。 而大炎的舰队,依然保持着那个完美的“T”字阵型,冷静地,进行着第二轮,第三轮的装填。 炮声,没有停歇。 那是有节奏的,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刘庸所在的快船上。 他被第一轮齐射的巨大声浪,震得摔倒在地。 那本荷兰文账本,从他怀里滑了出来。 他顾不上捡,挣扎着爬起来,扶着船舷,看向那片火海。 他看到一艘敌舰,在烈焰中燃烧,沉没。 他的脑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一艘船……起码值十万两白银……” “这一炮下去……就是百万两……” “不,不止……” 他看着那些狮子旗战舰,眼睛里,迸发出了比火焰还要炙热的光芒。 “那些船……更值钱!” 他这个大炎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钱粮,一辈子都在跟田亩、税赋、斤两打交道。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 是这个。 “定海号”上。 李彻看着远方的炼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硝烟,吹动着他的龙袍。 他转过身,对林枫说。 “够了。” 林枫一愣:“陛下?” “传令,”李彻看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狮子旗战舰,“打掉他们的帆,卸了他们的炮。” “留活口。” 林枫瞬间明白了。 杀光他们,只是泄愤。 俘虏他们,才是利益。 用他们的船,他们的炮,他们的工匠,来武装自己。 这,才是陛下的目的! “末将……遵旨!” 一个时辰后。 海面上,风平浪静。 只剩下漂浮的木板,和被鲜血染红的海水,诉说着刚才那场一边倒的屠杀。 大炎水师的士兵,正在熟练地打捞着幸存者和战利品。 “定海号”的甲板上。 满身血污的红胡子巴博萨,被两个士兵,死死地按在地上。 他抬起头,用那只仅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彻。 “你……”他用生硬的汉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李彻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他捡起了巴博萨的佩刀,那是一柄华丽的西式海军佩刀。 “朕,是这片海的新主人。” 李彻用刀尖,轻轻拍了拍巴博萨的脸。 “告诉你的国王,”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在巴博萨眼中,比魔鬼还要可怕,“这片海上的航线,从今天起,要收税了。” 第72章 射程之内,皆为真理 “定海号”甲板上,刀尖冰冷的触感,让巴博萨浑身一颤。 他抬起头,那只独眼里充满了血丝与不甘。 “运气……”他嘶吼道,“不过是运气!你利用了潮汐!是这该死的大海背叛了我!” 李彻站起身,将那柄缴获的佩刀,随意地丢给身旁的林枫。 “运气?” 他笑了,笑声很轻。 “巴博萨先生,看来你还没明白。” 李彻转身,踱步到船舷边,看着那些正在投降,或是被俘虏的狮子旗战舰。 “朕问你,海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侧舷的炮火!是抢占T字头!是风!”巴博萨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海上的真理!” “不。”李彻摇头,“你错了。” 他回过头,看着巴博萨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海战最重要,也最简单的,只有一件事。” 李彻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在敌人能打到你之前,先把他打沉。” 巴博萨愣住了。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狂妄!无知!你们的船,炮都在侧面!一旦让我们拉开距离,重新整队……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 “是吗?”李彻的语气,毫无波澜。 他抬起眼,看向海的另一头。 残存的几艘东瀛战船,正不顾一切地掉头,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林枫。” “末将在!” “让我们的‘邻居’,见识一下大炎的好客之道。”李彻的声音,冷得像深海的冰。 林枫握紧了手中的佩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追击?可敌船已经逃出了侧舷炮的射程。 “陛下,这……” “执行命令。” “是!”林枫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对着传令兵吼道,“升龙旗!舰首‘神威’,目标正前方,敌旗舰‘天照号’!” “神威”? 巴博萨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定海号”那高大的船首楼下方,一块巨大的伪装木板,轰然落下。 露出的,不是船锚,不是撞角。 是两门比他见过的任何加农炮,都要粗大、狰狞的,黑洞洞的炮口! 不止是“定海号”。 舰队中,每一艘大炎宝船的船首,都露出了同样的,致命的獠牙。 “不……不可能……”巴博萨的嘴唇,开始哆嗦,“船头……怎么会有炮……转向的时候……重心……” 他的航海知识,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开炮。”李彻的声音,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咚——咚——” 两声沉闷的鼓响。 “轰——!!!” 不是齐射。 是单点的,精准的,来自舰首的怒吼! 两颗巨大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空气,在天空中划出两道肉眼可见的轨迹,像两颗陨石,狠狠地砸向了正在逃窜的“天照号”。 “天照号”上。 劫后余生的佐藤健司,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歇斯底里地催促着舵手。 “快!再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魔鬼……” 他的话,被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永远地打断了。 一发炮弹,精准地命中了“天照号”的后桅杆,巨大的木杆应声而断,带着帆布,砸了下来。 而另一发炮弹,则直接贯穿了船尾的甲板,一头扎进了船舱深处。 那里,是“天照号”的弹药库。 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一团比太阳还要刺眼的火球,从“天照号”的内部,猛地爆开!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出躯壳。 巨大的“天照号”,像一个被孩童捏碎的玩具,从中间,被炸成了两截。 无数的碎片、火焰、残肢,被抛上了百米高的天空,形成了一朵绚烂而血腥的,死亡之花。 那艘承载着幕府海军荣耀的旗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带着无数不甘的亡魂,缓缓沉入了它曾经耀武扬威的大海。 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还在冒着气泡的漩涡。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正在逃窜的东瀛战船,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在了原地。 所有还在抵抗的狮子旗水手,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巴博萨,瘫在甲板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信仰,他的骄傲,他的真理,随着那声爆炸,被一同炸得粉碎。 那不是炮。 那是神罚。 快船上。 刘庸死死地抓着船舷,指节发白。 他看着那朵绚烂的“烟花”,嘴里喃喃自语。 “炸了……全炸了……” “一艘旗舰……上好的柚木……三百个工匠……还有铜……” 他的心在滴血。 可随即,一种更加疯狂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些呆若木鸡的敌舰,眼睛里,迸发出了饿狼般的光芒。 “不对……账不是这么算的……” “打沉一艘,我们少一艘的钱。” “可俘虏一艘,我们就多一艘的钱!” “打!把他们全打残!打到他们投降!这些船,这些炮,这些人……全都是我大炎的!全都是陛下的!”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嘶哑。 他身边的通译,看着这位户部尚书,吓得连连后退。 “定海号”上。 林枫快步走到李彻身后,单膝跪地,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崇敬与激动。 “陛下!神威大炮,一击功成!敌军……已彻底丧胆!” 李彻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越过沉没的“天照号”,望向更远的地方。 那里,是东瀛。 “林枫。” “末将在!” “传朕旨意。”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甲板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自今日起,凡大炎‘神威’所及之处,皆为大炎国土。”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甲板上,那些已经被彻底折服的将士,还有那个失魂落魄的巴博萨。 “朕的真理,就在射程之内。” 他走到巴博萨面前,低头看着他。 “现在,你明白了吗?” 巴博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皇帝。 是一个,要亲手为这片大海,制定新规则的,怪物。 “我……”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白了。” “很好。”李彻直起身,看向刘庸所在的快船。 “刘爱卿。” 刘庸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臣在!” “朕的船,够结实吗?” “固若金汤!陛下神威!” “朕的炮,够响吗?” “声若奔雷!天下无双!”刘庸的声音,已经带上了谄媚的哭腔。 李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巴博萨身上。 “朕的舰队,要去一趟欧罗巴。”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商人般的微笑。 “不过,朕不熟路。” 他顿了顿,问道:“你,愿意给朕带个路吗?” 第73章 朕的战场 巴博萨的独眼,死死地盯着李彻,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带路?”他笑了,笑声嘶哑,带着血腥味,“去欧罗巴?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起头,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彻的龙靴上。 “东方的小皇帝,你以为赢了一场海战,就能征服世界?” “你的木头船,到不了大西洋!” “风暴会撕碎你的船帆!坏血病会吃光你的水手!” “你会死在半路上,连同你可笑的野心,一起喂鱼!” 李彻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完了?”他问。 巴博萨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李彻不再看他,转身,看向远处的海面。 几艘残存的狮子旗战舰,正试图重新集结,护着一艘吨位仅次于旗舰的战船,仓皇逃窜。 “林枫。” “末将在!” “那艘船,是他们的副旗舰?” 林枫点头:“是‘胜利号’,巴博萨的副手,‘铁钩’汉克就在船上。” “很好。”李彻的语气,像是在挑选一件商品,“朕要它。” “传令下去,‘定海号’单舰追击。” “其余各舰,打扫战场,接收俘虏。” “陛下!”林枫大惊,“单舰追击?‘胜利号’虽已受创,但侧舷尚有二十门炮!太危险了!” 李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林枫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朕要让所有逃走的人,都看清楚。” 李 che的声音很轻。 “背叛朕的朋友,是什么下场。” “定海号”脱离舰队,巨大的船帆调整角度,像一头苏醒的巨兽,独自扑向那几艘亡命奔逃的敌舰。 “胜利号”上,“铁钩”汉克透过望远镜,看到了那面正急速逼近的龙旗。 “疯子!”他怒吼,“他想干什么?一艘船就敢追上来?” 他那只铁钩,因为愤怒而颤抖。 “全员戒备!让他靠近!” 汉克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等他进入射程,给我用侧舷炮,把他轰成碎片!” “为将军报仇!” 两艘巨舰的距离,在飞速拉近。 八百步。 六百步。 四百步! “开火!”汉克用铁钩狠狠向下一挥! “轰!轰!轰!” “胜利号”的侧舷,喷出了愤怒的火舌。二十发炮弹,带着尖啸,划破长空,狠狠砸向“定海号”的船身。 被按在地上的巴博萨,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太清楚这一轮齐射的威力了。 如此近的距离,足以把任何一艘船的侧舷,打出几个致命的大洞! “砰!砰!砰!” 炮弹,精准地命中了“定海号”。 巨大的撞击声,让甲板上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 木屑纷飞。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定海号”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船速,甚至没有丝毫减慢。 那些足以洞穿橡木船板的炮弹,在击中“定海号”那深色的船身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堵铁墙。 大部分炮弹,被直接弹开,掉进了海里。 少数几发,也只是在厚重的船壳上,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白印。 “不……不可能……”汉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巴博萨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变成了死灰。 “铁……铁木……”他喃喃自语,“双层船壳……中间还加了铁板……” “怪物……你们造了一头海上的怪物……” 李彻站在船头,自始至终,纹丝不动。 海风吹起的,只有他的衣角。 他甚至没有去看船身的损伤。 “林枫。” “末……末将在!”林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敬畏。 “告诉他们,”李彻的目光,锁定了惊慌失措的“胜利号”,“什么叫礼尚往来。” 林枫吸了一口气,指挥刀向前一指。 “侧舷炮,预备!” “开——炮!” “轰——!!!!!” 这一次,是来自“定海号”的怒吼。 数十发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覆盖了“胜利号”。 “胜利号”的桅杆,应声而断。 船舵,被直接炸飞。 侧舷的炮窗,被轰得稀烂。 整艘船,像一头被敲断了脊梁的野狗,在海面上无力地打着转,彻底失去了动力。 “定海号”缓缓靠近,像一个优雅而冷酷的猎人,欣赏着自己的猎物。 “陛下!”林枫上前,“敌舰已无还手之力!” 李彻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狭长的佩刀。 那不是帝王礼仪用的佩刀,而是一柄真正开过刃的,百炼钢刀。 “传令海军陆战队。”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所有士兵,都热血沸腾。 “登船。” “朕,要亲自去取一样东西。” “陛下!不可!”林枫单膝跪地,“接舷战凶险万分,您万金之躯……” “朕的战场,”李彻打断了他,刀尖指向已经近在咫尺的“胜利号”,“朕来收尾。” 他不再多言,迈步,走向船舷。 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呐喊着,将一排排钩锁,狠狠甩向对面。 “钩住他们!” “杀!” 就在两船相接,李彻即将踏上跳板的那一刻。 异变突生! 一直瘫在地上的巴博萨,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两名士兵的压制! 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独眼中喷射着最后的疯狂与怨毒,咆哮着,从怀里摸出一柄匕首,直扑李彻的后心! “去死吧!皇帝!”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枫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经来不及。 李彻,甚至没有回头。 就在巴博萨的匕首,即将触及他龙袍的瞬间。 他动了。 一个快到极致的,写意般的转身。 手中的佩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冰冷的银线。 “噗——” 一声轻响。 巴博萨前冲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的独眼里,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但所有的神采,都在迅速褪去。 一颗硕大的,满是红色虬髯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喷泉般,染红了“定海号”的甲板。 那无头的尸体,向前踉跄了两步,重重地跪倒在李彻的脚下,仿佛在行最后的跪拜大礼。 整个战场,瞬间死寂。 无论是大炎的士兵,还是“胜利号”上那些准备拼死一搏的水手,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一刀斩下敌酋首级,却连龙袍一角都未曾沾染血迹的,年轻帝王。 李彻收刀,刀锋在空中轻轻一振,甩掉最后一滴血珠。 还刀入鞘。 他看也没看脚下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已经吓破了胆,纷纷丢下武器的“胜利号”水手,落在了林枫身上。 “打扫干净。” 林枫一个激灵,猛地低头,声音因为极致的崇拜而颤抖。 “遵……遵旨!” 李彻转过身,重新望向远方。 那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海,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一片清冷的,令人战栗的蓝。 他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下一个。” “江户。” 第74章 炮轰江户湾! “定海号”的甲板上,血腥味还未散尽。 李彻那句轻描淡写的“下一个,江户”,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林枫和刘庸的心湖。 林枫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陛下?去江户?” “我军刚经历血战,将士疲惫,船身也多有损伤……” “正是因为疲惫,”李彻打断了他,“才更要让他们看看,朕的疲惫之师,亦可踏碎他们的国门。” 快船上的刘庸,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算盘珠子似的眼睛,迸发出比刚才还要亮的光。 “江户!对!江户!”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幕府的老巢!那得有多少金银!多少粮仓!” 他搓着手,又有些迟疑。 “可是陛下,路途遥远,我们……” “朕不是在问你们的意见。”李彻转过身,目光扫过二人,“朕是在下令。”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通知全舰队,清理甲板,补充弹药。” “我们不休整。” “我们,去收账。” 林枫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劝谏的话,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应答。 “末将……遵旨!” 李彻看着远方,那里是东瀛的方向。 “在敌人以为你最需要喘息的时候,”他轻声说,“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舰队没有返回大本营,甚至没有在任何港口停靠。 庞大的船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掉转船头,绕过了对马岛,像一头沉默而冷酷的巨兽,向着东瀛的心脏,直扑而去。 士兵们在甲板上默默地擦拭着大炮,填充着火药。 没有欢呼,只有一种压抑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气氛。 他们的皇帝,要带着他们,去做一件前无古人,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三日后,江户湾,晨雾弥漫。 一个名叫佐佐木的老渔夫,正划着他的小舢板,准备下网。 他感觉今天的海流,有些奇怪。 不是潮汐的涨落,而是一种沉重的,被庞然大物排开的涌动。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雾气深处。 雾中,好像有影子。 不是一座,是一片。 像一片……从海里长出来的,钢铁森林。 风,吹散了些许晨雾。 一面巨大的龙旗,从雾中探出,那狰狞的龙首,仿佛正无声地凝视着他。 “啊——!” 佐佐木的鱼竿,“啪”地一声掉进了水里。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拼了命地掉转船头,向着岸边的渔村划去。 江户城,天守阁。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正跪坐在主位上,听着几位老中的汇报。 “佐藤君的舰队,想必已经与那‘狮子’汇合,大炎水师,不足为虑。” “不错,待他们凯旋,我大东瀛,便可真正地,成为海上霸主!” “将军大人英明!” 德川家光满意地捻着胡须,脸上是运筹帷幄的微笑。 就在这时,纸门被“哗啦”一声,粗暴地拉开。 一名负责瞭望的武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连礼仪都忘了。 “报——!报——!” 德川家光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惊慌?是佐藤君的捷报到了吗?” 武士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 “不……不是……” “是船!海湾里……全是船!” 一名老中斥责道:“胡言乱语!除了我们的船,还能有谁?” “是龙!”武士的声音,陡然变成了尖叫,“是龙旗!铺天盖地的龙旗!” “什么?!” 德川家光猛地站起身。 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佐藤的舰队呢?”德川家光的声音在颤抖。 “天照号呢?” 那武士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不……不知道……海上……只有龙旗……” 德川家光踉跄着,冲到窗边,推开窗户,抓起一旁的单筒望远镜,望向海湾。 只一眼。 望远镜,“哐当”一声,从他手中滑落。 那不是舰队。 那是一座……会移动的,钢铁长城。 五十艘山岳般的巨舰,排成一个威严的阵列,堵死了整个江户湾的出口。 黑洞洞的炮口,像一只只睁开的魔眼,冷冷地注视着这座东瀛最繁华的城市。 “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的海军……我们的无敌舰队……全完了?” “是魔鬼……从地狱里开出来的船……”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彻底的恐慌。 “定海号”上。 李彻同样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那座宏伟的城池,和城中那标志性的,高耸的天守阁。 林枫站在他身后,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陛下,城中已乱!他们毫无防备!” 刘庸的快船,像条忠实的猎犬,紧紧跟在旗舰旁边。 他拿着账本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码头!陛下快看码头!” “那些仓库!堆得跟山一样!全是米!全是铜!全是丝绸!”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李彻放下了望远镜。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不是来抢劫的。 抢劫,太低效了。 “传令。” “全舰‘神威’重炮,装填。” 林枫一愣:“目标?” 李彻抬起手,指向了远方,那座代表着幕府权力顶点的建筑。 “他们的天守阁。” “打掉它的顶。” 林枫吸了一口冷气。 那不是军事目标。 那是打脸。 是当着全江户人的面,把德川幕府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踩。 “陛下,”李彻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朕要让他们明白一件事。” “朕,可以随时来。” “也可以,随时拿走朕想要的任何东西。” 林枫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指挥刀向前一挥。 “‘神威’重炮预备!” “目标,江户城天守阁!” “一轮齐射!” “放——!” “轰————————!” 上百门舰首重炮,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声音之大,让整个江户湾的海水,都为之沸腾! 上百颗带着死亡呼啸的炮弹,在江户无数军民惊恐绝望的注视下,划过天际,像一场来自天神的,钢铁暴雨。 狠狠地,砸向了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天守阁。 德川家光还瘫在窗边。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然后,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那座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被誉为永不陷落的坚城,它的最高处,那华丽的屋顶,连同下面两层的结构,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拍碎的沙雕。 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作了漫天的碎木与瓦砾! 火焰,冲天而起。 浓烟,染黑了天空。 整个江户城,都感到了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 所有人都呆住了。 德川家光跪倒在地,看着那残破的,还在冒着黑烟的家族荣耀,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空洞。 一炮。 仅仅一炮。 大炎的皇帝,就打碎了整个东瀛的脊梁。 海面上。 李彻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杰作”。 硝烟,就是他宣告自己到来的,礼炮。 很快,一艘小船,疯了一样从码头冲出。 船上,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拼命地挥舞着一面仓促间找来的白布。 林枫上前一步。 “陛下,他们派人来了。”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不是帝王的威严,也不是将军的冷酷。 而是一个商人,看到猎物掉进陷阱时,最纯粹的,满意的微笑。 他转头,看向刘庸所在的快船。 “刘爱卿。” 刘庸一个激灵,在船上便跪了下来,声音因为亢奋而尖锐。 “臣在!臣在!” 李彻的声音,悠悠传来。 “准备好算盘。” “该我们,开价了。” 第75章 城下之盟 那艘挂着白旗的小船,在“定海号”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像一片随时会被碾碎的枯叶。 一个身穿官服,名叫新井的东瀛使者,被带上了甲板。 他的腿在抖,几乎是被人架上来的。 当他看到甲板上那具还未清理干净的无头尸体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场跪倒在地。 “天……天朝皇帝陛下!”他用生涩的汉话,磕磕巴巴地喊道,“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李彻看都没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快船上的刘庸身上。 “刘爱卿,账,算好了吗?” 刘庸一个激灵,捧着账本,像捧着圣旨,三步并作两步,也登上了“定海号”的甲板。 他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新井。 “我大炎舰队,远道而来,船只磨损,炮弹消耗,将士辛劳……” 刘庸每说一句,手里的算盘就“噼里啪啦”响一声。 “惊扰了陛下圣驾,更是弥天大罪!” “这些账,得一笔一笔,算清楚!” 新井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大人……大人息怒……我国……我国愿赔偿……” “赔偿?”李彻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让新井浑身一颤。 他缓缓踱步,走到新井面前。 “朕,不要你的钱。” 新井一愣,脸上露出一丝侥幸。 可李彻的下一句话,将他打入了深渊。 “朕,要你的国。” 李彻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开放下关、长崎、江户……所有港口。大炎商船,自由通航,关税,由我大炎代收。” 新井的嘴唇开始哆嗦。 李彻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对马岛,自今日起,划归大炎版图。岛上驻军,由朕来派。” “不……不行……”新井下意识地反驳,“那是我国的门户……” 李彻伸出第三根手指,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第三,战争赔款。白银三千万两。限期三月,付清。” “三……三千万两?”刘庸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陛下英明!” 新井则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那几乎是幕府十年都拿不出的财富。 李彻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他伸出第四根手指。 “第四,交出你们幕府,所有的西洋工匠,以及他们带来的所有技术图纸。一个人,一张纸,都不能少。” 四个条件。 每一个,都像一把刀,插在东瀛的心脏上。 这不是条约。 这是亡国契。 “不……我……我做不了主……”新井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需要……需要禀告将军大人……” “你做不了主?”李彻反问。 他转头,看向林枫。 “林枫。” “末将在!” “‘神威’重炮,还能再来一轮吗?” 林枫的指挥刀,“锵”地一声出鞘半寸。 “回陛下,随时可以!保证比刚才更准!” “不!不要!”新井魂飞魄散,猛地磕头,额头撞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请陛下息怒!给我时间!请给我时间!” 李彻低头,看着他。 “一个时辰。”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时辰后,朕要么看到你们将军的印信,要么……” 李彻抬起头,望向远方那座繁华的城池。 “看到江户,变成第二个‘天照号’。” 新井连滚带爬地被人拖下了船。 那艘小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码头。 江户城,天守阁的废墟之下。 德川家光听完新井带回来的条件,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殿内,乱成一团。 “国贼!这是国贼!” “答应他们,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 “不答应?不答应我们现在就得死!” “我们的海军呢?我们的武士呢?” “海军……已经没了……武士?武士的刀,能砍得动钢铁战船吗?” 争吵,哭喊,绝望。 一个老中跪在地上,捡起那份李彻口述的条约,双手颤抖地捧到德川家光面前。 “将军大人……留得青山在……” 德川家光的眼睛里,一片死灰。 他看着窗外,那五十艘如同海怪般静默的战舰,黑洞洞的炮口,仿佛死神的凝视。 他闭上眼,两行屈辱的泪水,滑落下来。 不到一个时辰。 新井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去的时候还要难看,像一个行尸走肉。 他跪在李彻面前,双手高高举起一卷盖着幕府将军大印的国书。 “陛下……将军大人……答应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刘庸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抢过国书,展开细细查看,确认每一个字,每一个条款,都和李彻说的一模一样,最后看到那鲜红的印信,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陛下!成了!全成了!” 李彻,没有去看那份条约。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那座在炮火下瑟瑟发抖的城市。 硝烟的味道,似乎让他很满意。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甲板。 “告诉你们的将军。” 新井猛地抬头。 李彻的侧脸,在海风中,宛若神魔。 “这,只是一个开始。” 新井浑身剧烈地一颤,他听不懂这话里更深层的含义,却本能地感到一种比亡国更彻底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李彻转过身。 “刘爱卿。” “臣在!”刘庸连忙躬身。 “派人去接收赔款和工匠,顺便,把我们的‘代收关税’的牌子,挂到江户的码头上去。” “遵旨!臣这就去办!”刘庸领了旨,兴高采烈地跑了。 李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 “末将在!” “打扫战场,准备起航。” 林枫一愣:“回京吗,陛下?” 李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不。” 他走到海图前,手指,从东瀛,一路向西,划过漫长的航线,最终,点在了遥远的,欧罗巴大陆上。 “朕的战场,不在这里。” 他顿了顿,问道: “朕让你留的那个活口,‘铁钩’汉克,醒了吗?” 第76章 星辰大海的起点 “定海号”,船舱。 光线昏暗,只一盏油灯摇曳。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潮湿和桐油的味道。 “铁钩”汉克被绑在一根主桅的底座上,他醒了。 林枫站在一旁,手按刀柄。 门被推开,李彻走了进来。 汉克的眼神,从迷茫,瞬间变得警惕,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狼。 “你就是‘铁钩’汉克?”李彻问。 汉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李彻不在意,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巴博萨死了。” 汉克的眼皮跳了一下。 “‘胜利号’降了。” 汉克握紧了拳头,铁钩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狮子旗舰队,除了逃掉的几艘,都沉了,或者……成了我的战利品。” 李彻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交易。 汉克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想怎么样?” “我杀了你们的将军,毁了你们的舰队。”李彻看着他,“你不恨我?” “恨。”汉克毫不掩饰,“但死人,什么都做不了。” “聪明人。”李彻笑了,“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汉克面前。 “我需要一个向导。” 汉克冷笑:“去哪?去地狱吗?” “去你的老家。”李彻说,“欧罗巴。” 汉克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大笑,笑得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哈哈……咳咳……又一个疯子!” 他看着李彻,眼神里充满了嘲弄。 “东方皇帝,你以为大海是你的池塘吗?你知道从这里到直布罗陀有多远吗?” “你知道要绕过多少个国家,多少个海盗,多少个国王的舰队吗?” 李彻不语,静静地等他说完。 “你会死在路上。”汉克一字一句地说,“就像巴博萨说的那样,连同你可笑的野心,一起喂鱼。” “说完了?”李彻问。 汉克喘着粗气。 李彻从怀里,拿出那份刚刚签订的,盖着德川家光大印的国书,扔在了汉克面前。 “这是什么?”汉克问。 “东瀛的降书。”李彻淡淡道,“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把国门、关税、工匠……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我。” 汉克低头,看着那份国书上的条款,瞳孔猛地收缩。 “不可能……幕府怎么会……” “因为我的炮,在他们的天守阁上,开了个洞。”李彻的声音很轻,“他们以为你们狮子旗是盟友,是海上雄狮。可结果呢?你们甚至没能让我的一艘船漏水。” 他顿了顿,看着汉克已经变得煞白的脸。 “你的世界,马上就会知道东方发生的一切。” “他们会知道,狮子旗败了,败给了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东方帝国。” “他们会怎么看你们?失败者?还是……可以被取代的,无用之人?” 汉克猛地抬头,他明白了李彻话里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李彻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汉克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不是征服欲,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看看能造出这种火炮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看看那些自诩文明的国王,膝盖会不会比东瀛的将军更硬。” “你带路。”李彻做出最后的通牒,“到了欧罗巴,你和你的船员,可以带着一艘船离开。船上,我会装满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黄金。” 汉克沉默了。 “或者,”李彻转身,走向门口,“你和巴博萨一样,留在这里。我会找别人带路,比如……你手下那些更想活命的水手。” “我怎么相信你?”汉克问。 李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别无选择。” 舰队,在夕阳下启航。 这一次,是返航。 庞大的船队,满载着从江户搜刮来的金银、铜料、丝绸和各种图纸,如同一个个移动的宝库。 海风,吹起了码头上大炎新立的关税牌子。 刘庸站在快船上,捧着账本,手舞足蹈,像个喝醉了酒的财主。 “陛下!陛下!” 他扯着嗓子,隔着几十米的海面,冲着“定海号”上的李彻大喊。 “三千万两白银!首批三百万两,已经装船了!” “还有那些工匠!一百一十七个!一个都没少!连他们的工具箱都搬来了!” “发了!陛下!国库这下彻底发了!” 李彻站在“定海号”的船头,只是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装着金银的运输船上。 他看着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海面,看着舰队投下的,如山脉般绵长的影子。 刘庸的狂喜,和他眼中的平静,格格不入。 仿佛那些足以让一个国家疯狂的财富,在他眼里,不过是路边的几块石头。 夜深了。 李彻屏退了所有人。 在船长室那张宽大的海图桌上,他缓缓铺开了两卷图。 一卷,是从东瀛幕府缴获来的,由西洋人绘制的,最详尽的世界航海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从欧罗巴到东方的航线,标注着每一个已知的港口、岛屿和大陆的轮廓。 亚洲,欧罗巴,非洲……世界的形状,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另一卷,是他一直贴身收藏的,那张材质非纸非帛的,诡异星图。 星图上,没有文字,只有无数繁复的线条,和一些用奇异符号标记出的,闪烁的光点。 过去,他只当这是一张天象图。 但此刻,当他将两张图并排放在一起时。 他愣住了。 他拿起一支笔,蘸了朱砂,开始在那张世界航海图上,临摹星图上的光点。 一个点,落在欧罗巴大陆西边,那片广阔的未知海域。 又一个点,落在南海之下,那片同样空白的区域。 还有更多的点,散落在世界地图上那些被标注为“未知”、“危险”、“有海怪出没”的,巨大空白之上。 这些点,与世界地图上任何已知的大陆,都对不上。 却与星图上的标记,一一对应。 李彻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手中的世界地图,是这个时代人类认知的极限。 可他另一只手上的星图…… 它画的,根本不是天上的星星。 它画的,是这个星球上,不为人知的……另一半世界! 李彻的手指,轻轻划过星图上一个最亮的标记,又移到世界地图上对应的,那片巨大的空白。 那里,应该有一片,比整个大炎还要辽阔的,新大陆。 “呵呵……” 他低声笑了起来,先是轻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那笑声中,没有得到财富的满足,没有战胜敌人的喜悦。 只有一种,发现了更大、更有趣的猎场时,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收起两张图,重新走上甲板。 海风吹动他的龙袍,猎猎作响。 他抬起头,越过海平面,望向深邃的夜空。那里,繁星璀璨。 “东瀛幕府,西方大陆……”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海风卷走。 “原来,朕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他的眼中,倒映着漫天星辰。 那片被无数人仰望的星空,在他的瞳孔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而是下一张,等待他去征服的,地图。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也有趣得多。” 第77章 凯旋之日,立威之时 京城,通天运河码头。 河水被染成了七彩,那是百姓们抛洒的花瓣。运河两岸,人山人海,彩旗如林。数十万张面孔,仰望着那支缓缓驶入港口的,传说中的舰队。 “来了!是‘定海号’!” “天呐……那船比三层楼还高!” “看那龙旗!那是陛下的龙旗!”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了码头。 “定海号”的甲板上,刘庸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手中的金算盘,因为手指的颤抖,发出了细碎而悦耳的声响。 “陛下!您听!您听听这声音!”刘庸的声音带着哭腔,“民心!这都是民心啊!” 林枫站在李彻身后半步,手按佩刀,胸膛挺得笔直。他的目光扫过岸上那些激动、崇拜、狂热的面孔,心中的热血几乎要沸腾。 这就是他们带回来的。 不只是金银,更是整个大炎失落已久的,荣耀。 李彻身着一身玄黑金龙袍,负手立于船头。海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深海。那数十万人的欢呼,仿佛只是吹过他耳边的微风。 船队缓缓靠岸。 跳板搭上。 丞相率百官,跪于码头最前方。 “恭迎陛下凯旋回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百姓,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声浪,直冲云霄。 李彻迈步,走下跳板。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 他身后,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押解着一长串俘虏走下宝船。 为首的,正是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东瀛大名和武士。他们穿着灰色的囚服,头发散乱,脸上是死灰般的麻木。 紧接着,是士兵们抬着的一箱箱战利品。 箱子没有盖上,金灿灿的银锭,光彩夺目的珠宝,成卷的丝绸,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黄金与囚徒。 胜利与屈辱。 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丞相抬起头,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身旁,一位须发皆白,身穿御史官服的老者,脸色却愈发凝重。 李彻走到百官面前,停下脚步。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气氛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将是盛大的庆功和封赏。 就在这时。 御史大夫王柬,手持笏板,颤巍巍地走出队列。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陛下!” 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老臣身上。 王柬老泪纵横,声音悲怆。 “陛下远征东瀛,扬我国威,老臣……亦与有荣焉。” 他话锋一瞬,声音陡然拔高。 “然!此一役,耗费钱粮无数,动用兵甲十万!国库为之一空,沿海州县,民力耗竭!” “此乃穷兵黩武之举!非明君所为啊!” 整个码头,瞬间死寂。 连风,似乎都停了。 丞相的脸色一变,想要开口,却已来不及。 又有数名文官,跟着出列,跪倒在王柬身后。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东瀛蕞尔小邦,已然臣服,天下再无战事!恳请陛下降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恳请陛下罢黜远征军,与民休息,休养生息!” “我大炎以仁孝治天下,非以兵戈立国!陛下!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啊!” 一声声泣血的劝谏,在寂静的码头上回荡。 他们声泪俱下,仿佛李彻不是凯旋的君王,而是亡国的暴君。 岸边的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狂喜,变成了不知所措。 林枫的右手,已经握紧了刀柄,骨节发白。他的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陛下……” 李彻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王柬,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不悦,只有一种……看穿一切的平静。 他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看那些条陈。 他转过身,面向那些因为这场突变而有些骚动的士兵,面向岸上那数十万茫然的子民。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了整个港口。 “此次出征,所有阵亡将士,其家属,抚恤金,十倍。” “所有参战将士,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所有随行工匠、民夫,赏银五十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庸。 “刘爱卿。” “臣……臣在!”刘庸连忙躬身。 “从缴获的金银中,拨出一百万两,现在就发。”李彻的语气不容置疑,“朕,要让将士们的家人,今天就看到钱。” “遵……遵旨!”刘庸激动地应道,他狠狠地瞪了王柬一眼,仿佛在说:看到没,这才是明君! 百官都愣住了。 王柬也愣住了。 他以为会迎来皇帝的雷霆之怒,却没想到,是如此丰厚的赏赐。 就连丞相,都松了一口气。他以为,陛下这是在用赏赐,来安抚人心,来平息这场风波。 王柬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觉得李彻已经用实际行动堵住了他的嘴。 看来,陛下还是听劝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将要就此揭过时。 李彻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王柬,和他身后的那些文官。 “至于剩下的……”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像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个码头。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朕要用它们,来打造一支能踏平蜀道,饮马西南的无敌雄师!” “轰——!”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满朝文武,瞬间死寂。 王柬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踏平蜀道? 饮马西南? 那……那是藩王的地盘! 那是大炎的内腹! 皇帝,他不是要休养生息。 他打完了外患,下一个目标……竟是内忧! 他要用对付东瀛的雷霆手段,来对付那些拥兵自重的藩王! 丞相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惨白如纸。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东瀛就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借口。 陛下真正的目的,是借着远征,打造出一支只听命于他一人的,无敌强军!然后,用这支军队,来彻底清洗整个大炎的版图! 他看着那个年轻帝王,看着他平静眼眸深处,那片令人战栗的,名为“星辰大海”的野心。 那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个,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征服者的眼神。 李彻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百官,越过噤若寒蝉的百姓,落在了远方,京城的方向。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下一个。” “成都。” 第78章 蜀王的“贺礼” 太和殿。 死寂之后,是爆发。 “陛下!万万不可!” 御史大夫王柬第一个扑倒在地,老迈的身体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东征是为扬国威,西征……西征乃是内耗啊陛下!” “蜀王虽有不臣之心,但他毕竟是太祖亲封的藩王!宗室相残,天下人会如何看待陛下!” 丞相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他看着李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直冲天灵盖。 皇帝疯了。 “王大人所言甚是!” “我军新胜,将士疲敝,国库空虚,实不宜再起刀兵!” 文官们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声泪俱下,仿佛大炎的江山下一秒就要崩塌。 林枫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一派胡言!”他踏前一步,声若洪钟,“我大炎将士,气势如虹!何来疲敝之说?” 他身后,一名刚因东征之功被提拔的年轻将领跟着吼道:“正是!蜀王盘踞西南,拥兵自重,名为藩王,实为国贼!此等毒瘤,早该一刀割了!” 王柬猛地回头,怒视着那名将领:“竖子!你只知打仗,可知民生之苦?可知运十万石粮草入蜀,路上就要耗费百万石?!” “我朝曾有先帝伐蜀,三十万大军困于栈道,最终全军覆没!前车之鉴,血流成河!尔等是要陛下重蹈覆辙吗!” “神威重炮面前,何山不可平?何道不可通?” “炮弹能填平成都平原吗?!” “你——!” 大殿之上,文武对立,唾沫横飞,吵得像个菜市场。 唯有龙椅上的那个人,一言不发。 李彻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龙椅的黄金扶手。 哒。 哒。 哒。 每一声,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争吵声,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帝王。 就在这时。 “报——!” 一个尖利高亢的嗓音,撕裂了殿内的紧张气氛。 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他身上的甲胄满是尘土,头盔也歪在一边,显然是日夜兼程,片刻未歇。 他跪在地上,因为剧烈喘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高高举起一个用黄绸包裹的木盒。 “西南……西南八百里加急……”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西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从西南来的加急军报,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难道是蜀王……反了? 李彻的指尖,停住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呈上来。” 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小跑着送到御前。 那是一个极为精美的紫檀木盒,雕工繁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丞相看着那个盒子,眼皮狂跳。 “陛下,恐防有诈……” 李彻没理他,只是淡淡地对太监说:“打开。” “是。” 太监的手有些抖,他缓缓打开了盒盖。 没有机关,没有毒气。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卷东西。 不是书信,也不是珠宝。 而是一张……皮。 一张带着诡异纹理,边缘粗糙,泛着暗黄色泽的,人皮。 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和腐臭味,弥漫开来。 离得近的几个太监,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 李彻伸出手,将那卷人皮拿了出来。 缓缓展开。 那是一幅地图。 一幅用人皮绘制的,从京城通往蜀地的详细地图。 只是,地图上,每一条官道,每一条栈道,都被人用鲜血,画上了一个狰狞的“X”。 断了。 所有的路,都断了。 在地图的角落,用同样的血,写着一行娟秀却又阴森的小字。 一名识字的老太监,凑近了看,哆哆嗦嗦地念了出来: “陛……陛下富有四海,何……何必贪图臣这……不毛之地?”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蜀地十万大山,愿为……愿为陛下,永镇西南之……屏障。” “轰!” 这句话,比一百门“神威”重炮的齐射,还要震撼。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之前还慷慨激昂的王柬,此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名为恭顺,实为挑衅! 蜀王在告诉李彻:路,我已经给你断了。我的地盘,就是铜墙铁壁。我愿意当你的狗,替你看守西南大门,前提是,你别来招惹我。否则,这十万大山,就是你和你军队的坟墓!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李彻,等着他雷霆震怒。 然而。 李彻,笑了。 他拿起那张散发着恶臭的人皮地图,甚至拿到鼻尖闻了闻。 然后,他发出一声极轻的,愉悦的笑声。 “呵呵……” 他站起身,走下御阶。 他一步一步,走到面如死灰的丞相和王柬面前,将那张人皮地图,在他们眼前展开。 “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蜀王,多贴心啊。” 两人看着那张血淋淋的地图,腿肚子都在发软。 李彻抬起头,目光扫过整个大殿,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 “他这是在提醒朕,通往地狱的路,他已经为朕画好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森然。 “很好。” 李彻的声音,陡然转冷,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插进每个人的心脏。 “朕的锦衣卫,”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殿门之外,那片刺眼的阳光里。 “正缺一张引路图。” 第79章 星图为引,白骨为阶 殿门外的阳光,最终被厚重的宫门隔绝。 御书房内。 烛火,取代了日光,在巨大的沙盘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沙盘上,大炎的疆域已经被插满了代表皇权的黑色龙旗。从北境的雪山到南海的礁石,旗帜连绵。 唯独西南一角,空空如也。 那里,只放着一个用黄金打造的,小巧而狰狞的蝎子。 它的尾针,正对着京城的方向。 李彻的手指,在那只金蝎子上空悬停,没有落下。 他没有看沙盘。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从蜀王那里“获赠”的人皮地图上。地图被随意地扔在桌角,血字在烛光下,像是活了过来。 “永镇西南之屏障……” 李彻低声念着,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他转身,走到书房的另一侧。 这里,没有奏章,没有典籍。只有两幅图,并排铺在宽大的紫檀木桌案上。 一幅,是缴获来的世界航海图。 另一幅,是那张诡异的,非纸非帛的星图。 他的手指,先是在世界地图上,点中了代表蜀地的,那片崎岖的山脉。然后,他缓缓抬起手,移向旁边的星图。 在星图对应的位置,有一颗星。 黯淡,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李彻的眼睛眯了起来。 过去,他以为这星图画的是天外。 今日,他看着那颗与蜀地对应的黯淡星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这星图,画的也许不是距离。 而是……国运。 是这颗星球上,所有文明与势力的……气数。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际,一个冰冷、机械,久违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主线任务发布:天下一统!】 李彻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声音只是窗外的一阵风。 【任务要求:于一年之内,彻底消灭国内最后一个藩王势力(蜀王),将西南疆域纳入帝国实际统治。】 【任务奖励:解锁科技【国运勘探术】;特殊建筑【龙脉祭坛】图纸;暴君值+20000。】 【失败惩罚:国运-10000,随机天灾X1。】 李彻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 暴君值,他不在乎。 那个所谓的【龙脉祭坛】,他也不感兴趣。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五个字吸引住了。 【国运勘探术】。 他看着星图上,那些散落在未知海域,比大炎版图加起来还要广阔的,闪耀着璀璨光芒的星点。 再看看与蜀地对应的,那颗黯淡无光的星。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 他轻声自语。 “想要找到新的猎场,就必须先清理干净自家的院子。” 这星图,不是一份单纯的地图。 它是一份藏宝图,更是一份……资格凭证。 只有将脚下这片土地的“国运”彻底整合,他才有资格,去“勘探”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更庞大的宝藏。 蜀王,不再只是一个拥兵自重的藩王。 他成了……解锁下一关的,钥匙。 也是……挡路的石头。 李彻收回目光,重新走向那巨大的沙盘。 他的手指,这一次,重重地按在了那只黄金蝎子之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 “一年……” 他看着沙盘,脑中飞速盘算。 神威重炮可以轰开城墙,但轰不平十万大山。 海军陆战队可以攻坚,但长途跋涉深入内陆,后勤是最大的问题。 王柬那个老东西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一点没说错。 伐蜀,烧的不是粮草,是金山银山。 从东瀛抢来的三千万两白银,听起来很多。但要打造一支足以踏平蜀地的远征军,要修建能够运送重炮的栈道,要安抚沿途的民心…… 远远不够。 钱。 他需要更多的钱。 从哪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今日在码头上,以王柬为首,那些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的“清流”面孔。 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忧国忧民。 可他们府邸的梁柱,用的是几百年的金丝楠木。他们宴客的碗碟,是前朝的官窑秘色瓷。 他们的“忧国”,是怕皇帝的刀,动了他们的钱袋。 他们的“忧民”,是怕自己的佃户,被征去修了抢他们饭碗的铁路。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走到书房的阴影处,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烛火投下的幢幢黑影。 他对着空气,平静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刺破了书房的死寂。 “去查。” 阴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风吹动了帘子。 “凡今日在码头下跪,哭得最响的那些人。” 李彻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罪名。 “查他们三代之内,所有族人、门生、故吏……” 他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 “但凡与蜀地,有过一钱银子,一粒粮食通商往来的。” 李-彻转过身,背对着阴影,重新看向那张人皮地图,眼中是森然的杀意。 “一律,视为通敌。” “证据,朕不管你们怎么找,天亮之前,要摆在朕的案头。” 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近乎不存在的回应。 “遵旨。” 那道影子,融入了更深的黑暗,再无声息。 李彻缓缓走到桌案前,伸出手,将那只代表蜀王的黄金蝎子,从沙盘上拿了起来。 他把玩着这件精美的工艺品,蝎尾的毒针,划过他的掌心。 他知道,自己这个命令一旦传达下去,京城,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会有无数人家破人亡。 会有无数自诩忠良的“栋梁”,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 史书上,会记下他“杀戮功臣,与民争利”的暴行。 但他不在乎。 史书,从来都由胜利者书写。 而他,需要用这些人的白骨和家财,来为他的大军,铺就一条通往西南的,黄金之路。 “丞相,王柬……”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将手中的黄金蝎子,用力一捏。 “咔嚓——” 纯金打造的蝎子,在他的手中,被捏成了一团废铁。 他随手将那团金块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朕给过你们机会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那些灯火通明,即将迎来灭顶之灾的府邸之上。 “下一个。” “抄家。” 第80章 朕的钱,谁敢动? 天,蒙蒙亮。 京城的第一缕晨光,没有照在皇宫的琉璃瓦上,而是被一抹刺眼的金色,反射得支离破碎。 “哐当——” 一声巨响,打破了长街的死寂。 一口沉重的楠木箱子,从御史大夫王柬的府邸里被两个锦衣卫合力抬出,因为用力过猛,箱盖被颠开,黄澄澄的金元宝滚了一地。 金光,映亮了街边跪着的一排妇孺,她们身上华贵的绸缎,此刻沾满了尘土和泪水。 “老爷!老爷啊!” 王柬的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却被冰冷的刀鞘拦住,不敢上前一步。 街角,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王大人……就这么……倒了?” “何止王大人,听说昨夜一宿,抓了三十多个……” “噤声!你想被当成同党吗?” 人群的目光,敬畏又恐惧地,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一夜之间,吞噬了京城半数的权贵。 太和殿。 殿内没有上朝,却比任何一次大朝会都更压抑。 丞相独自一人,站在殿中。他的官袍,第一次显得有些宽大。 李彻没有坐在龙椅上。 他站在殿前,负手看着殿外。锦衣卫正将一箱箱查抄来的金银,直接搬运到殿前的广场上,准备清点入库。 阳光下,黄金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陛下。”丞相的声音,沙哑干涩。 李彻没有回头。 “此举,国本动摇啊!”丞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李彻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这个为大炎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嘴角,却是一抹淡淡的嘲讽。 “丞相,你告诉朕,什么是国本?” 丞相一怔,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陛下,民心与法度,乃国之根本。” “错!”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丞相心口。 他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丞相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丞相能看清他瞳孔里,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 “朕的意志,才是国本!” “朕的刀锋所指,便是法度!” 李彻的目光,越过丞相的肩膀,看向殿外那堆积如山的金银。 “他们既然不愿为国分忧,那朕就亲自帮他们分。”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丞相惨白的脸上。 “丞相若觉得不妥……”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朕的诏狱里,还有空位。” 丞相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在他眼里,比来自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怖。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自己一生都未曾如此卑微的腰。 “……老臣,遵旨。” 李彻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那些黄金。 刘庸正带着户部的官员,拿着算盘,激动得满面红光。 “陛下!发了!又发了!” “初步估算,光是王柬一人,家产就不下五百万两!” “还有那些田契地契……陛下,这下伐蜀的军费,绰绰有余了!” 李-彻随手拿起一块金锭,在手里掂了掂。 “够吗?”他淡淡地问。 “够!太够了!”刘庸斩钉截铁。 李彻笑了。 “朕说不够。” 他将金锭扔回箱子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朕要修一条路,一条能让神威重炮,从京城直抵成都城下的路。” “朕要建一座军工厂,让炮弹像不要钱的石头一样,填平蜀中的每一座山谷。” “朕还要给将士们最好的铠甲,最锋利的刀,最多的赏钱。”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朕的钱,永远都不够花。” 他看着刘庸。 “所以,继续查。” 刘庸一愣:“陛下……还查谁?” 李彻的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所有,今天没来上朝的人。”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的意思。今天没来的,不是被抓了,就是吓得不敢来了。 而这两者,在皇帝眼里,没有区别。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清洗。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指挥使,快步穿过广场,来到李彻面前,单膝跪地。 他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呈上了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没有署名,火漆印也已经被小心地剥开。 “这是?”李彻问。 “回陛下,从王柬书房暗格中搜出。”锦衣卫指挥使低着头,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连同这封信一起的,还有他与蜀王世子往来的,所有信件。” 丞相的眼皮,猛地一跳。 李彻接过信,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 “山鬼已成,可裂虎豹。百蛮归心,可断粮道。君若北顾,蜀必为墟。” 李彻看着这几行字,久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刘庸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懂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山鬼?百蛮?”他小声嘀咕,“什么东西?” 李彻笑了。 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也不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而是一种……棋手找到了对手的,真正的兴奋。 “山鬼……”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好一个山鬼。” 他抬头,看向西南方向。 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云雾缭绕的盆地里,隐藏着怎样的一群怪物。 “朕还以为,这场仗会很无趣。” 他将信纸,递给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 “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告诉锦衣卫,朕要活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朕想看看,能被称为‘鬼’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遵旨!” 锦衣卫指挥使退下。 李彻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堆积如山的黄金之上。 他忽然觉得,这些钱,好像又不太够了。 他转头,看向已经面无人色的丞相。 “丞相。” “……老臣在。” “你刚才说,什么是国本?” 丞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李彻替他说了下去。 “现在,这些,”他指着满地的金银,“才是国本。” “是朕踏平蜀道的路,是朕一统天下的刀。” 他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而朕的国本,谁敢动,朕就杀谁。” 第81章 山鬼与百蛮 军机处,深夜。 巨大的西南地形沙盘上,烛火摇曳,将群山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一名须发半白的老将,手指颤抖地在沙盘上划过一道狭长的峡谷,最终无力地垂下。 “陛下,这是最后一支斥候队传回的消息。”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沙子。 “三百人。进了这个‘一线天’,就再也没出来。” 林枫站在一旁,盔甲未卸,身上的血腥气与殿内的檀香混在一起,形成一股诡异的味道。 “不可能!三百精锐,就算是三千头猪,也能冲出个响动来!” 老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们说,山壁上会流血。林将军,是山在杀人。” “胡说八道!”林枫怒喝。 “那不是山。”李彻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沙盘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李彻的手指,点在锦衣卫刚刚呈上的另一份密报上。那封从王柬书房里搜出的信,就压在密报旁边。 “山鬼。” 他吐出两个字。 “锦衣卫的暗探,用命换来的消息。” 李彻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 “蜀王麾下,有一支精锐,号称‘山鬼’。皆是蜀地山中猎户、采药人出身,自幼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如飞。” “他们用浸了毒的藤索,在山间荡行,无声无息。能在百丈悬崖上,精准地射出毒箭。” “我们的重甲,在他们面前,就是移动的靶子。” “我们的战马,连山路都上不去。” 殿内,一片死寂。 林枫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话语。神威重炮可以夷平城墙,但总不能把整片十万大山都轰成平地。 “不……不止山鬼。”户部尚书刘庸,捧着另一卷宗,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他本是来汇报抄家所得的巨额财富,此刻却像捧着一块烙铁。 “陛下,蜀地之内,还有‘百蛮’。” “什么东西?”林枫问。 “不是东西,是人。或者说……不是人。”刘庸咽了口唾沫,“世代居于深山恶水之中的土著部落,不下百个。他们不尊王化,只信巫神。” “蜀王,将西南边境的赋税,全部免了。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刘庸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让这些部落,为他‘看守’大山。” “他们熟悉每一条河流,每一片林子。他们知道哪里的水有毒,哪里的雾会让人迷路。他们甚至……会用蛊。” “前朝伐蜀,三十万大军,不是败在蜀军刀下。是败给了瘴气、毒虫、和那些看不见的……诅咒。” “荒谬!”林枫低吼,但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底气不足。 老将军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林将军,这不是荒谬。是事实。” “我们的北方铁骑,进了那片林子,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们的海军陆战队,善抢滩登陆,可他们……总不能在山里游泳。” “这仗,没法打。” “是啊……怎么打?我们的棋子,连棋盘都进不去。” “除非……用人命去填。” 绝望,像瘟疫一样在军机处蔓延。刚刚因抄家而鼓起的士气,瞬间被浇了一盆冰水。 就在这时。 李彻,笑了。 “呵。” 一声轻笑,让所有争论和叹息都停了下来。 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面对如此绝境,皇帝……竟然在笑? “山鬼?百蛮?” 李彻踱步走到沙盘边,随手将代表大炎军队的黑色龙旗,从峡谷入口拔了出来。 “朕的大炎将士,什么时候,开始怕一些会爬山的猴子,和一群装神弄鬼的野人了?” 他的语气平淡,但话语里的轻蔑,却像一根针,扎在每个人的自尊上。 老将军猛地抬头:“陛下!这不是儿戏!” “朕知道。”李彻看着他,“所以,朕不打算跟他们玩儿戏。”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太监道:“拿上来。” 太监立刻捧上一个长长的紫檀木盒。 李彻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卷图纸,在巨大的桌案上,“哗啦”一声展开。 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上面画的,不是阵法,不是兵器。而是一些……奇形怪状,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是……什么?”林枫指着一个由绳索、铁爪和滑轮组成的怪异工具。 “登山用的。”李彻淡淡道。 “那这个呢?”老将军指着一个画着巨大球体,下面吊着篮子的草图,满脸困惑,“孔明灯……要做这么大?” “不。”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是眼睛。一只,能飞到天上去,看清整片山林的眼睛。” 图纸上,还有一排排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小瓶子。 “特制解毒剂,专解百蛮的蛇毒、瘴气。” 还有一张图,画着一种可以折叠的,带着轮子的铁板。 “这是……移动的桥。可以快速架设在悬崖之间,让重炮通过。” …… 每一样东西,都超出了在场所有将领的认知。 他们看着图纸,又看看李彻,眼神里,从困惑,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一丝……恐惧。 眼前的帝王,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这些东西,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陛下……您是想……”老将军的声音在颤抖。 “常规军团,不善山地作战。”李彻的目光扫过众人,“那就建一支非常规的。” 他走到沙盘前,将那支代表大炎的龙旗,用力插在蜀地最核心的成都平原之上。 “他们叫‘山鬼’,擅长在阴影里杀人。” 李彻的声音,陡然转冷。 “那朕,就为他们,打造一支‘阎罗’。” “一支,能从天上,从地底,从任何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的,索命的阎罗!”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重重点下。 “朕要最好的工匠,不计成本,三个月内,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朕造出来!” “朕要最优秀的军医,把百蛮的毒,给朕一样一样破解掉!” “朕要的,不是一支军队。” 李彻抬起头,环视着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告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朕要建的,是一个巢穴。”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森然而狂热。 “一个……专门豢养‘怪物’的巢穴。” 整个军机处,落针可闻。 李彻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拳头紧握,眼中燃起火焰的林枫身上。 “林枫。” “臣在!” “你,愿意做朕这巢穴里的,第一头怪物吗?” 林枫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声若惊雷。 “臣,万死不辞!” “好。”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背过身,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那里,是京城的方向,无数高门府邸的灯火正在一一熄灭。 “刘庸。” “臣……臣在!” “钱,还够吗?” 刘庸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声音无比响亮:“不够!远远不够!臣这就去查!京城里,肯定还有蜀王的同党!” 李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最后又回到了林枫身上。 “光有巢穴,还不够。” “朕还需要更多的……怪物。” 李彻的声音,变得幽深而危险。 “去诏狱。” “去天牢。” “去所有关押死囚的地方。” 他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却像一道圣旨,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 “告诉他们,朕,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一个……去地狱里,当差的机会。” 第82章 神机营的诞生 京郊,西山。 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了山谷的晨雾。 “下一个!” 林枫的吼声,在峭壁间回荡。 一个赤着上身的囚犯,脸上刺着“死”字,看了一眼脚下百丈深渊,腿肚子有点软。 “怕了?”身后的教官,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怕了就滚回去,天牢的饭比这里的石头好啃。” 囚犯咬了咬牙,抓起那根带着铁爪的绳索,纵身跃下。 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山风吹散。 李彻站在山顶,面无表情地看着。 “这些‘怪物’,还习惯吗?”他问。 林枫走到他身边,身上的尘土比铠甲还厚。“回陛下,死囚比良家子好用。” “哦?” “他们更狠,也更惜命。”林枫指着峭壁上那些用简陋工具飞速攀爬的身影,“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他们能把命卖一百次。” 李彻的目光,越过峭壁,投向山谷另一侧的靶场。 那里,烟雾弥漫。 “砰——!” 一声巨响。 一名工匠惨叫着捂住眼睛,他面前的一杆新式火枪,枪管炸开,碎片四溅。 “废物!”负责监造的官员一脚将他踹开,“这是这个月炸的第几根了?陛下的银子,是给你们听响的吗?!” 李彻和林枫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那官员连忙跪下:“陛下,这……这‘神火枪’所需之精铁,非百炼不能成。可即便如此,十根里,也总有两三根会炸膛……” 李-彻捡起一截炸裂的枪管碎片,在指尖捻了捻。 “铁不对。”他淡淡道。 官员一愣:“陛下,这已是最好的百炼钢了。” “朕说不对,就是不对。”李彻丢掉碎片,“告诉他们,炼钢时,往铁水里加些木炭粉和石灰石。” “加……加炭粉?”官员和旁边的老工匠都懵了。 铁里加炭,那不是杂质吗?那不是让钢更脆吗? “这是……何道理?”老工匠忍不住问。 李彻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天授。” 两个字,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是啊,眼前的帝王,脑子里的东西,本就不能用常理揣度。 李彻不再理会他们,走到一门矮胖的火炮前。那炮通体黝黑,炮口极大,形如一只蹲伏的猛虎。 “‘虎蹲炮’,试得如何?” 林枫的眼睛亮了:“陛下,此物乃山地神兵!五十斤,两人可抬。一炮打出去,百步之内,铁砂遍地,人马皆碎!” “不够。”李彻抚摸着冰冷的炮身,“朕要的,是它能打出开花弹。” “开花弹?” “一种会爆炸的炮弹。” 林枫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喧哗。 丞相坐着软轿,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上了山。他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营地,脸色铁青。 士兵不像士兵,工匠不像工匠。 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铁器,和震耳欲聋的声响。 “陛下!”丞相走到李彻面前,痛心疾首,“老臣听闻,您在此地组建新营……” “嗯。”李彻应了一声。 “敢问陛下,此营番号为何?” “神机营。” “神机……”丞相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陛下,练兵之法,自古有之。强弓硬弩,铁马长枪,方为王道正途。” 他指着那些火枪和铁疙瘩,声音都在发抖。 “此等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若让蜀王知晓,岂不笑我大炎无人,竟要靠这些旁门左道?” 李彻笑了。 “丞相的王道,能翻过十万大山吗?” “这……” “丞相的长枪,能刺穿百丈悬崖吗?” “陛下!强词夺理!”丞相急了,“军阵之威,在于纪律,在于士气!岂是这些小玩意儿能比的?” “是吗?” 李彻没有再争辩。 他转过身,对林枫抬了抬下巴。 林枫会意,走到悬崖边,打了个手势。 “看。”李彻对丞相说。 丞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那座近乎垂直的峭壁之下,十名神机营士兵悄然就位。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只有一个冰冷的命令。 “开始。” 十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瞬间贴上了崖壁。 他们手中的铁爪,无声地咬进岩缝。脚下的特制蹬具,让他们如履平地。 丞相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些士兵,像壁虎一样,在峭壁上高速移动。没有声音,只有绳索滑过铁轮时,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不到三分钟。 十人,尽数登顶。 崖顶上,早就立着十个穿着蜀军服饰的稻草人。 “举枪。” “砰!砰!砰!” 不是巨响,而是一阵沉闷的,像是被压抑住的爆裂声。 丞相通过亲兵递上的千里镜,看得清清楚楚。 十个稻草人的头颅,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开一团草屑。 枪响之后,又是死寂。 十名士兵,将绳索固定在崖顶,身体后仰,从百米峭壁上,飞速滑降。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分钟。 干净,利落,致命。 丞相的手在抖,他手中的千里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些像杀戮机器一样,重新在崖底列队的士兵。 又回头,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年轻帝王。 他终于明白,李彻要打造的,根本不是一支军队。 而是一把……手术刀。 一把能精准切开蜀地十万大山这颗毒瘤的,冰冷的手术刀。 “陛……陛下……”丞相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彻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落回到林枫身上。 “太慢了。” 林枫一愣:“陛下?” 李彻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朕说,还是太慢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朕要他们,两分半钟,解决战斗。”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还有,下次,换活人当靶子。” 第83章 观星司的发现 夜,比西山的死囚营更深。 皇城一角,一处从未挂牌的殿宇内。 巨大的黄铜浑天仪,在无声地转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个头发花白,身穿不伦不类的道袍与官服结合体的老者,正跪在地上,用一根炭笔,在地面上画着凡人看不懂的符号。 他是新成立的“观星司”司正,裴玄。 一个差点因为“妖言惑众”被砍头的方士,也是大炎王朝最顶尖的算学家。 李彻推门而入。 冷风灌进大殿,吹得满墙的图纸猎猎作响。 “陛下!” 裴玄猛地抬头,眼中是狂热的血丝,他连滚带爬地过来,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羊皮纸。 “有发现了。”李彻的声音没有起伏。 “是规律!陛下!是规律啊!”裴玄的声音在发抖,像找到了神迹的信徒,“老臣……老臣将您赐下的星图,与从红毛番夷那里缴获的海图,重叠测算了九百九十九遍!” 他将两张图纸,一张是李彻的神秘星图,一张是粗糙的西洋航海图,铺在地上。 “陛下请看。”裴玄的手指,点在西洋地图上的一块区域,“这里,他们称之为‘罗马’,其上空,正对应着星图上的一颗二等亮星。” 他的手指又划向另一处。 “这里,是传闻中的‘黄金国度’,对应的是一颗一等亮星。” 李彻的目光,微微一凝。 “这些星点,不是标记。”裴玄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它们是……源。” “源?” “力量之源!国运之源!”裴玄抬起头,死死盯着李彻,“每一个强大的帝国,每一片富饶的土地,都在一个‘源’的正下方!它就像……天上的心脏,为地上的国度,泵送着气运!” 李彻沉默了。 他看着那张星图,脑海中,【国运勘探术】那五个字,变得无比清晰。 原来如此。 勘探的,就是这些“源”。 “蜀地呢?”李彻问。 裴玄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 他指着星图上,与蜀地对应的那颗黯淡无光的星点。 “陛下,这正是最诡异的地方。” “说。” “蜀地的星,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裴玄咽了口唾沫,“按理说,它根本撑不起一个割据的王国,更养不出‘山鬼’那种精锐。”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在吸食它的生命力。” 李彻的瞳孔,猛地一缩。 裴玄仿佛没有察觉,他激动地转身,从一个楠木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另一张图。 那张,从王柬府里搜出的,人皮地图。 “陛下,真正的发现,在这里!” 他将人皮地图,与星图和西洋海图,三张图纸,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对齐。 “请看蜀地以南。” 裴玄的手指,颤抖地划过十万大山,越过地图边缘标注的“无尽之海”,最终,指向一片空白的未知区域。 而在那片空白区域对应的星图之上—— 一颗星,亮如曜日。 它的光芒,几乎盖过了星图上其他所有星辰的总和。 “这是……” “一个从未被记载过的,全新的‘源’!一个比大炎,比罗马,比黄金国度加起来还要庞大的力量之源!” 裴玄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而蜀王的那张人皮地图……我们原以为上面画的是山川河流,是布防图……” 他的手指,点在人皮地图上那些诡异的,血色的曲线上。 “不是!陛下,这根本不是地图!” “它是一份……祭祀的路线图!” “蜀王所有的兵力部署,所有的山寨关隘,都不是为了防御我们。” 裴玄抬起头,眼中是彻骨的寒意。 “它们,是为了守护这条路线。” “一条……通往那个未知‘源’的,献祭之路!” 整个大殿,死寂无声。 只有浑天仪,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 李彻看着那三张图,脑中无数线索瞬间串联。 【龙脉祭坛】。 蜀王的“山鬼”与“百蛮”。 那封信上的“山鬼已成,可裂虎豹。百蛮归心,可断粮道。” 还有最后一句…… “君若北顾,蜀必为墟。”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 那不是即将发动战争的冷酷,而是一种……发现了同类的,冰冷的愉悦。 “原来……你等的不是朕的刀。” 他轻声自语。 “你在等祭品,自己送上门。” 蜀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割据称王。 他是在用整个蜀地,用十万大山,用数十万军民的性命,布一个惊天的阵法。 一个……能够让他有资格,去染指那个“太阳”的,血腥祭坛。 而伐蜀的大炎军队,就是他准备好的,最后,也是最肥美的一份祭品。 “呵。” 李彻笑了。 他转身,走向殿外。 “陛下!”裴玄连忙跟上。 李彻没有停步,他看着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那是西山的方向。 “裴玄。” “老臣在!” “你说,如果一个祭坛,准备了上百年,就差最后一道主菜的时候……” 李彻的脚步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疯狂。 “被别人,连锅端了,会怎么样?” 裴玄浑身一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彻不再理他,对着空气,平静地开口。 “传朕旨意。” 一道影子,从殿角的阴影中分离出来,单膝跪地。 “告诉林枫。” 李彻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三个月,太久了。” “朕只给他一个月。” “一个月后,朕要神机营,把那座祭坛,给朕……原封不动地搬回来。” 影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道不可能的命令。 “……遵旨。” 影子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李彻抬起头,看向西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山河。 “你的猎场,朕看上了。” 第84章 兵马未动,舆论先行 翰林院,墨香沉静。 新任掌院学士张洵,正小心翼翼地为一卷古籍拂去灰尘。 殿门被推开,带进一股不属于此地的,冷冽的杀伐之气。 李彻走了进来。 张洵连忙放下书卷,躬身行礼:“陛下,圣安。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 李彻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一排排直抵殿顶的书架前。“张学士。” “臣在。” “你告诉朕,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是什么?” 张洵一怔,以为是皇帝在考校,恭敬答道:“回陛下,乃仁义。以仁义之师,伐不义之贼,无往不利。” “错。” 李彻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丢在张洵面前的桌案上。 纸上,正是裴玄描摹出的,那份血腥的献祭路线图。 “是笔。”李彻淡淡道,“是你们手里的笔。” 张洵看着图上诡异的血色线条,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陛下,这……” “蜀王,欲以十万大山为鼎,以军民血肉为药,行上古邪祭,窃我大炎国运。” 李彻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发生的事实。 张洵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荒谬!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言疯语!” “朕的锦衣卫,不会撒谎。”李彻的目光落在张洵脸上,“现在,朕要你的翰林院,把这个‘疯言疯语’,变成天下皆知的‘事实’。” 张洵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 “陛下的意思是……让老臣们,去写那些……街头巷尾的话本小说?”他声音发颤,“陛下,我等翰林,一生所学,皆是圣贤文章,讲的是经世济国,修身齐家。怎能……怎能去编造此等骇人听闻,有辱斯文的……故事?” “有辱斯文?”李彻笑了,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和蜀王的人皮地图比,哪个更有辱斯文?” “与那些在山壁上杀人的‘山鬼’谈,谁更懂圣贤文章?” “张学士,你的笔,是用来修饰太平的。而朕的刀,是用来创造太平的。” 李彻走近一步,声音压低。 “现在,朕的刀,需要你的笔,为它开路。” “朕要你写,蜀王如何与南疆百蛮妖巫为伍,如何用活人祭祀山神,如何想引域外天魔,祸乱中原。” “写得越详细越好,越离奇越好,越……让人恶心越好。” “不……不行!”张洵鼓起最后的勇气,梗着脖子,“陛下,此举与暴秦之焚书坑儒何异?是以谎言愚弄天下!史笔如铁,岂可轻折!老臣……老臣做不到!” “是吗?” 李彻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殿外。 刘庸恰在此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户部的小吏,抬着几口箱子。 “陛下!”刘庸的声音满是喜悦,“京兆尹衙门那边又抄出来一个!蜀王安插在京城的暗桩,家产……啧啧。” 他打开一口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锭。 “陛下,这只是一个暗桩,就值二十万两。臣以为……” 李彻打断了他:“刘庸。” “臣在!” “印一份《邸报》,传遍大炎十三州,要多少钱?” 刘庸愣了一下,心算了片刻:“回陛下,若要覆盖所有州府县城,纸张、墨、人力、驿站……至少要十万两。” “太少了。”李彻摇了摇头。 “啊?” “朕要的,不是送到县衙就完事。”李彻的目光,重新落回张洵身上。“朕要每一个识字的茶馆说书人,每一个走南闯北的商队,每一个村头的里正,人手一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朕要让大炎的每一个子民,在吃饭、喝水、睡觉前,都在谈论蜀王是一个什么样的恶魔。” “这……这……”刘庸咂舌,“陛下,这花费……不可估量啊!” “那就继续抄。”李彻的声音云淡风轻,“张学士觉得,史笔不可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那朕就看看,是他的笔硬,还是那些蜀王同党的骨头硬。” 张洵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是,翰林院每晚一天动笔,锦衣卫的抄家名单上,就会多出几个名字。而那些被抄的家,罪名都会是“蜀王同党”。 那些钱,会被用来印刷他本该写的那些“谎言”。 这是一种诛心。 用他坚守的“道义”,去为别人的家破人亡负责。 “陛……下……”张洵的嘴唇哆嗦着,一身傲骨,在帝王冰冷的意志面前,寸寸断裂。 最终,他缓缓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老臣,领旨。” —— 半个月后。 大炎,宛平县,一家茶馆里。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唾沫横飞。 “上回书说道,那蜀中妖王,于深山之中,建一白骨高台!每逢月圆之夜,便将活人绑于台上,剥皮抽筋,说是要请什么……山鬼上身!” 台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真的假的?太吓人了。”一个货郎小声嘀咕。 邻座一个走南闯北的客商,压低声音道:“十有八九是真的!我从京城来,那《邸报》上都登了!还有图呢!画着那妖王青面獠牙,身边站着一群没穿衣服的野人!” “我听说是要吃人心呢!” “不止!我三舅姥爷的二表侄在衙门当差,他说,锦衣卫的大人们都说了,那妖王是要挖断咱们大炎的龙脉!让咱们所有人都没饭吃!” “天杀的!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陛下什么时候出兵啊?赶紧灭了这帮妖孽!” 义愤填膺的声音,在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此起彼伏。 蜀王的名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一个割据的藩王,彻底腐烂成一个与魔鬼无异的国贼。 战争还未开始,他已经输掉了天下人心。 —— 蜀中,成都王府。 “啪!” 一只名贵的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蜀王李显,一身锦袍,面色铁青地看着手中那份皱巴巴的《邸报》。 他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咬着牙,眼中是滔天的恨意,“李彻小儿,他以为凭几张破纸,就能污我名声,乱我军心?” 下手处,一个面容阴鸷的谋士躬身道:“王爷息怒。李彻此招,阴狠毒辣。他这是要让您在出兵之前,就先背上万世骂名。如此一来,他便是‘天兵’,我们,就成了‘妖邪’。” “本王……何尝不是李氏子孙!他一个窃国之君,有何资格对本王指手画脚!” “王爷,现在不是争论血脉的时候。”谋士冷静道,“北方的舆论,我们已经无法挽回。但蜀地之内,必须反击。” 蜀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 “他也用笔,我们也用笔。”谋士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骂我们是妖邪,我们就说他是暴君!” “就说他李彻,在北方焚书坑儒,苛待天下士人!说他组建的什么‘神机营’,是一群不尊礼法的杀人匠,造的都是些伤天害理的奇技淫巧!” “就说他横征暴敛,抄家灭族,搞得北方民不聊生!我们伐他,才是替天行道,解救万民于水火!” 蜀王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好!就这么办!立刻去印!让全蜀的读书人,都知道北方那个皇帝是何等的残暴!” —— 三日后,皇城,军机处。 一份来自蜀地的传单,被放在了李彻的桌上。 上面用激昂的文字,控诉着“北方暴君”的十大罪状。 林枫站在一旁,面露不屑:“陛下,一群丧家之犬的狂吠罢了。” 李彻看完,却笑了。“不,他不是狗。” 他将那份传单,递给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 “他很聪明,知道从哪里咬人最疼。”李彻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士人、名声、传统……他想把朕,拉到和他一样脏的泥潭里,打一场口水仗。” 李彻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神机营的黑色小旗,已经从京郊,移到了通往蜀地的第一道关隘。 “他以为,这是一场辩经。” 李彻拿起那面黑旗,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错了。” 他看着锦衣卫指挥使。 “他的故事,是假的。而朕的故事……” 李彻的目光,投向殿外,那是太庙的方向。 “……正要变成真的。” 锦衣卫指挥使心头一凛:“陛下?” “传旨。” 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军机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着礼部与观星司,择吉日,备大典。朕要亲至太庙,祭告天地、列祖列宗。”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那面代表神机营的黑旗上。 “朕要请一道旨。” 李彻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如金石落地。 “一道……奉天伐罪的旨。” 第85章 奉天伐罪 太庙。 香炉里的青烟,笔直升起,如同一道通往天穹的阶梯。 李彻身穿十二章纹的冕服,头戴十二旒的冠冕,站在祭坛之上。他的面前,是黑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丞相、张洵、刘庸……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肃穆。 过去的半个月,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炎,都被一种名为《邸报》的东西搅得天翻地地覆。蜀王李显,已经从一个割据藩王,彻底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 现在,是给这场舆论风暴,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了。 李彻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传遍了整个广场,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朕,承天命,继大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蜀王李显,倒行逆施,结交妖巫,以生民为祭,欲行上古邪法,窃我大炎龙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 “此举,天理不容,人神共愤。” 李彻缓缓举起手中的三尺青锋,剑尖直指西南。 “朕今日,于列祖列宗灵前立誓。” “朕要,奉天伐罪!” 四个字,如惊雷滚过。 “凡我大炎子民,皆有守土之责。凡我大炎将士,皆有诛贼之任!” 他猛地将剑插入面前的祭台。 “诏告天下,三路伐蜀!” “不破成都,誓不还朝!” 百官跪伏,山呼万岁。声浪,冲散了香炉的青烟。 张洵跪在人群中,苍老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祭坛上那个年轻帝王的身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史书,原来真的可以被“写”出来。 而且,是用剑写的。 ——军机处。 巨大的沙盘前,气氛凝重如铁。 李彻已经换下冕服,一身黑色常服,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三道清晰的痕迹。 “三路伐蜀,并非虚言。” 他的目光,落在一位须发皆白,身披重甲的老将军身上。 “赵将军。” “末将在!”老将军声如洪钟。 “北路,三十万大军,由你统领。”李彻的手指,点在通往蜀地的主要关隘——剑门关。 “你的任务,是正面强攻。给朕摆出泰山压顶的阵势,吸引蜀王的主力。朕不要你打得多快,但要你打得稳,打得狠。” “让蜀王以为,这才是朕的全部。” 老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阳谋,是堂堂正正的王道之师。 他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李彻的目光,转向另一侧,一个身材精悍,皮肤黝M黑的中年将领。 “孙将军。” “末将在!” “东路,五万水师,沿江而上。”李彻的手指,顺着沙盘上的长江水路,划到蜀地边界。 “你的任务,是封锁。朕要你像一把铁锁,锁死蜀地所有通往外界的水路。不许一粒米,一寸铁,流入蜀地。也不许一个信使,一条船,逃出蜀地。” “是!”孙将军的回答,干脆利落。 最后,李彻的目光,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一直沉默着,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刀。 “南路。” 李彻的手指,从大炎的疆域,直接插入了那片代表着未知与死亡的,十万大山。 “神机营,五千人。由你率领。” “你们的任务……”李彻抬头,看着林枫,“没有任务。” 在场的所有将领,都愣住了。 “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李彻的声音,陡然转冷。 “成都,王府。” “用任何方法,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那里。” “在赵将军的兵临城下之前,把蜀王的人头,给朕带回来。” 整个军机处,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 北路是拳头,东路是锁链。 而南路的神机营,才是那把真正致命的,捅向心脏的匕首。 林枫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声音比铁还冷。 “神机营,必不辱命。” “好。” 李彻走到三人面前,刘庸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三杯酒。 李彻亲自端起酒杯,递给他们。 “此去,山高路远,生死难料。” 他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朕在京城,等你们的捷报。”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心跳加速的话。 “谁先破城,谁的家族,便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赵将军和孙将军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这,是封无可封的赏赐。是武将一生的终极荣耀。 林枫的眼神,却依旧平静。 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摔在地上。 “出发。”李彻吐出两个字。 ——当夜,养心殿。 烛火摇曳,殿内只有李彻一人。 他正在看一份来自神机营的最新报告,上面是关于“开花弹”的测试结果,字里行间都透着血腥气。 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 “说。”李彻头也未抬。 “南疆,有变。” 李彻翻动纸张的手,停住了。 “百蛮之中,最强的一支,黑蛊部,似乎对蜀王……并不忠心。”影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李彻放下报告,缓缓转身。 “哦?” “蜀王要求百蛮各部,献出族中勇士,充入‘山鬼’。唯有黑蛊部,阳奉阴违,只送去了一些老弱病残。” “蜀王没有处置他们?” “黑蛊部,擅长用毒,实力最强。蜀王需要他们镇守献祭路线的南段,暂时……不敢动他们。” 影子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的人,尝试与他们接触。黑蛊部的少族长,秘密传话出来,想与我们……合作。” “合作?”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想要什么?” “他想借我大炎的刀,杀了蜀王。然后,他想成为新的……十万大山之主。”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彻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十万大山那片区域,以及,它更南边,那片代表着“源”的未知。 “一个想当山大王的蛮子么……”他轻声自语。 “陛下,是否要让林将军与他们联手?若有黑蛊部带路,神机营穿越十万大山的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 李彻没有回答。 他看着地图,眼中闪烁着比烛火更危险的光。 “告诉林枫。” 影子躬身:“是。” “世上没有盟友。”李彻的声音,幽幽响起。 “只有……” 他伸出手,在那片代表黑蛊部所在区域的地图上,轻轻一点。 “……可以利用的,棋子。” 影子心中一凛。 “还有……”李彻的声音变得更轻,“告诉他,朕不仅要蜀王的祭坛。” “朕还要一份……像样的祭品。” 影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李彻转过身,重新拿起桌上的报告,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颗‘源’,朕很感兴趣。” “它值得一场,更盛大的献祭。” 第86章 山鬼之宴 西南,十万大山。 瘴气如纱,缠绕着每一棵滴水的巨木。空气中,满是腐烂落叶与未知花朵混合的甜腥气。 林枫打了个手势。 五千人的队伍,瞬间停下,如同一台精密机器被按下了暂停键。 “斥候,汇报。”林枫的声音,被潮热的空气吸走,传不出三步。 一个浑身涂满泥浆的士兵,从树影中滑出,单膝跪地:“将军,前方三百步,沼泽。无路。” “水源呢?” “左侧山涧,水体呈暗红色,有油花,不可饮用。” 林枫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副将:“地图。” 副将递上一张用油布包裹的,简陋的地图。 林枫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点上点了点。“陛下的笔记里提过,这种红水沼泽旁,必生一种‘空心草’。” 他抬起头,扫视着队伍。“传令,全员采摘空心草,榨取汁液。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进。” “是!”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没有人质疑。 一个年轻的士兵,在剥离一株藤蔓时,手背突然一痛。 他低头,一条细如竹筷的青蛇,已经消失在草丛里。 士兵没有呼喊,脸色瞬间煞白,但动作却没停。他从腰间拔出一柄三棱短刃,看准手背上两个细小的血点,没有一丝犹豫,狠狠剜下一块肉。 黑血涌出。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伤口上。 “滋啦——” 一阵白烟冒起,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整个过程,他没发出一丝声音。旁边的两名同伴,早已举起手中的短铳,背靠着背,警惕地盯着四周。 林枫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停留。 “继续。”他只说了两个字。 队伍在密不透风的林间穿行了三天。 他们的牛皮靴,早就被泥水泡烂,每个人都瘦了一圈,但眼神,却像狼一样,越来越亮。 这天,走在最前方的斥候,突然做了个伏倒的手势。 林枫蹲下身,从灌木的缝隙中看去。 前方一片林中空地上,五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野人,正围着一头被剖开肚腹的山鹿。他们用一种林枫听不懂的语言,兴奋地交谈着。 他们是百蛮的游猎者。 副将凑过来,压低声音:“将军,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枫摇了摇头。 他从背后,解下了一支造型奇特的,比寻常火枪短小许多的步枪。 他没有瞄准那些野人。 而是将准星,对准了野人头顶上方,一棵枯树上悬挂的巨大蜂巢。 “砰。” 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远处用力关上了一扇木门。 蜂巢应声炸裂。 “嗡——” 黑色的杀人蜂,如同炸开的墨汁,瞬间席卷了整个空地。 那五个野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就被蜂群淹没。凄厉的惨嚎,在林中回荡了不到十息,便戛然而置。 神机营的士兵们,静静地趴在草丛里,看着那五个身影在地上抽搐,然后变成一动不动的肉块。 “走。” 林枫站起身,重新将步枪背好,带着队伍,从那片人间地狱旁,绕了过去。 又走了两天。 队伍减员了三十七人。不是死于战斗,而是死于瘴气,毒虫,和一次突如其来的山洪。 夜里,宿营地。 篝火被严格控制在最小的范围。 副将找到林枫:“将军,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了。” 林枫正在擦拭他的刀,没有抬头:“说。” “弟兄们都是铁打的,但这里的山,会吃人。”副将的声音很沉重,“情报上说,黑蛊部就在东面不到五十里。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林枫擦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皇帝的话。 “世上没有盟友,只有可以利用的棋子。” “一个向导,也能是一把捅向我们后背的刀。”林枫淡淡道。 “可我们没得选!”副将的声音有些急切,“再走十天,就算我们找到了蜀王,还有力气挥刀吗?” 林枫抬起头,看着他。 副将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良久,林枫开口:“挑两个人,跟我走。” 副将一愣:“将军,您要亲自去?” “我的命,比弟兄们的命,便宜。”林枫站起身,“其他人,原地休整。三日后,我若不回……” 他顿了顿。 “……继续向西。” “将军!” “这是命令。” 黑蛊部的祭坛,建在一座孤峰之上。 林枫只带了两名亲兵,按照影子提供的情报,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摸了上来。 峰顶,火把通明。 上百名赤裸着上身,脸上画着诡异油彩的黑蛊部族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石制祭坛,进行着某种仪式。 林枫三人伏在山岩后,瞳孔猛地一缩。 祭坛上,绑着一个男人。 他身上穿着的,是蜀王府信使的服饰。 一个戴着黑色羽冠,身材高大如铁塔的男人,手持一柄黑曜石匕首,正围着祭坛,跳着诡异的舞蹈。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沙哑,如同砂纸在摩擦骨头。 “那就是黑蛊部的族长,黑巫。”一名亲兵在林枫耳边低语。 林枫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黑巫,落在了祭坛后方。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很年轻,最多二十岁,穿着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华丽的丝绸衣服,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酒杯。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玩味的笑容。 他似乎,才是这场仪式的主人。 黑巫的舞蹈,停下了。 他高高举起黑曜石匕首,对准了信使的心脏。 就在此时,那个年轻人,忽然开口了。 “等等。”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黑巫转过身,恭敬地向他俯首。 年轻人站起身,缓缓走到祭坛边,他看了一眼那个快要吓死的信使,笑了笑。 “杀一个没用的信使,有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林枫藏身的方向,笑容变得更加浓郁。 “真正的贵客,已经到了。” 上百道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山岩。 林枫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白玉酒杯,像是在遥遥敬酒。 “神机营统领,林枫将军。”他笑着说,一口标准的京城官话,“我等你们,很久了。” 林枫身后,两名亲兵的刀,已经出鞘半寸。 “自我介绍一下。”年轻人放下酒杯,拍了拍手。 “黑蛊部,少族长,乌童。” 他歪了歪头,笑容天真又残忍。 “也是……陛下口中,那份像样的‘祭品’。” 第87章 蛮王的心机 峰顶的风,带着血腥味。 林枫的瞳孔里,映着乌童那张年轻而过分灿烂的笑脸。他身后的两名亲兵,肌肉已经绷紧到极限。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枫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知道什么?”乌童晃了晃手中的白玉杯,“知道陛下称我为‘祭品’?还是知道你们会来?” 他笑了笑,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 “你们的皇帝,能在我的地盘上安插眼线。我,为什么不能在他的影子里,藏几只耳朵?” 林枫的眼神,冷了下去。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 “你想怎么样?” “合作。”乌童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他身旁,那位戴着黑色羽冠的族长黑巫,这时才缓缓上前一步。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枫,用生硬的汉话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 “蜀王……给我们黄金,给我们女人。” 黑巫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指向林枫。 “你们,中原人,像林子里的藤蔓。一旦扎根,就会吸干我们所有养分。你们能给我们什么?” 林枫没有看他,目光依然锁定在乌童身上。 “蜀王给你们的,我们陛下可以给十倍。”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和李彻如出一辙的冰冷。 “但我们陛下能给你们的,蜀王永远给不了。” “哦?”乌童似乎来了兴趣。 林枫道:“活下去的权力。” 黑巫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林枫看也没看他,继续对乌童说:“蜀王的大阵,需要祭品。今天是他府里的信使,明天是他麾下的将军,后天……就是你们黑蛊部,是整个十万大山。” “他把你们,当成了圈养的牲畜。” “说得好。”乌童鼓了鼓掌,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他走上前,与林枫相隔不过五步。 “所以,我不要黄金,也不要空口白话的‘权力’。” 乌童的眼睛,像蛇一样盯着林枫。 “我要大炎皇帝,亲口承诺。” “承诺什么?” “事成之后,这十万大山,从剑门关以南,到无尽之海以北,皆为我黑蛊部的领地。不入大炎版图,不尊大炎律法,不受大炎管辖。” 黑巫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这比他敢想的,还要多。 整个军机处,除了皇帝本人,没人敢应下这个条件。 这是国中之国。 林枫沉默了。 “怎么?”乌童歪了歪头,笑容再次浮现,“皇帝的刀,不敢答应?” “我的刀,只负责杀人。”林枫缓缓道,“不负责画地。” “很好。”乌童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我喜欢诚实的人。” 他转身,指了指祭坛上那个已经抖成筛糠的信使。 “不过,合作需要诚意。”乌童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他是蜀王的人。杀了他,算是我们合作的开始。让我看看,皇帝的刀,够不够快。” 林枫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右手。 “砰!” 一声枪响,撕裂了山间的寂静。 祭坛上的信使,额头正中多了一个血洞,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垂了下去。 开枪的,是林枫身后的一名亲兵。他的短铳,还冒着一缕青烟,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峰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黑蛊部的族人,眼中都露出了惊骇和畏惧。他们见过杀人,却没见过如此干脆利落,隔着几十步取人性命的“巫术”。 乌童的瞳孔,缩了一下。 随即,他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快的刀!” 他走到林枫面前,伸出手。 “现在,你可以把我的条件,告诉你的皇帝了。” 林枫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去握。 “我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这是你的事。”乌童收回手,毫不介意,“我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要在这里,看到大炎皇帝的答复。” 他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记住,是盖着传国玉玺的,圣旨。” 乌童直起身,对着身后的族人挥了挥手。 “给我们的贵客,让开一条路。” 黑蛊部的族人,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敬畏地看着这三个煞神。 林枫转身,带着两名亲兵,头也不回地走下山峰,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林海之中。 黑巫走到乌童身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担忧。 “少主,他们……会答应吗?” “他们会的。”乌童看着林枫消失的方向,轻声自语,“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他转过头,看向祭坛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父亲,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七日后,京城,养心殿。 夜已深。 李彻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代表神机营的黑色小旗,孤零零地插在十万大山的边缘,再也没有动过。 刘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碗热好的参汤放在桌上。 “陛下,夜深了。” 李彻没有反应,他的目光,仿佛要将那片代表南疆的区域,烧出一个洞来。 “林枫,已经七天没有消息了。” 刘庸心头一跳,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殿角的阴影,微微蠕动了一下。 一道影子,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蜡丸封口的细小竹管。 “陛下,神机营密信。” 李彻的眼睛,终于动了。 他接过竹管,捏碎蜡丸,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殿内,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李彻看着纸条,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刘庸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李彻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影子。 “乌童……” 他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 然后,他笑了。 那不是愉悦的笑,也不是愤怒的笑,而是一种……棋手找到了另一个有趣棋手的,冰冷的欣赏。 “他想要一个国中之国?” 李彻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他要朕的承诺?” 李彻的声音很轻,却让刘庸和那个影子,同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伸出手,仿佛要将整个夜空握在掌中。 “告诉林枫。” 影子俯首:“是。” “朕,答应他。” 影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李彻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朕不仅要给他一座山。” 他的目光,落回沙盘上,在那片黑蛊部所在的区域,重重一点。 “朕还要送他一口……配得上他野心的,棺材。” 第88章 朕的土地,寸土不让 军机处。 沙盘上的烛火,被沉重的呼吸声吹得微微摇晃。 李彻将那张化为灰烬的纸条的余温,从指尖捻去。他面前,是赵将军、孙将军,以及丞相张洵等一众核心大臣。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国中之国……”赵将军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陛下,此举,无异于养虎为患。” “但蜀王是心腹大患。”孙将军接话,声音干涩,“若能借黑蛊部的力,快刀斩乱麻,先平蜀地……南疆之患,可徐徐图之。” 张洵躬身,向前一步。“陛下,孙将军所言,乃是老成之言。乌童此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然,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等可先虚与委蛇,以圣旨安其心,待蜀王伏诛,再调转兵锋,一举荡平南疆。届时,便是我等违约,他也无话可说。” “违约?”李彻忽然反问。 张洵一愣:“是……兵不厌诈。” “朕的圣旨,是天下信诺之本。”李彻缓缓扫视众人,“朕,一言九鼎。若今日,能为一时之便,欺一蛮族首领。那明日,天下人又该如何信朕?” 殿内,无人敢应。 李彻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们觉得,这是一道选择题?”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 “是选饮鸩止渴,还是选刮骨疗毒?” 丞相张洵低头:“陛下圣明。臣等以为,当先止渴。” “朕不渴。”李彻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拿起一支朱笔,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那支笔的笔尖。 “朕的江山,从京城,到东海,从北漠,到南疆。”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心头,敲响了战鼓。“每一寸土地,每一粒沙子,都姓李。” 朱笔,在代表黑蛊部所在的十万大山区域,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叉。 一个血红色的,不容置疑的叉。 赵将军和孙将军的瞳孔,猛地一缩。 “传朕的旨意给林枫。”李彻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而决绝。 阴影中,那道身影再次浮现,跪伏于地。“是。” “告诉他,朕不要盟友。” 李彻转过身,目光如刀,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刮过。 “朕要的……”他一字一顿。 “……是臣服。” 整个军机处,落针可闻。 丞相张洵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权宜之计。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毫无瑕疵,完完整整的,天下。 “陛下,若如此……神机营孤军深入,无异于自陷死地!”赵将军急道,“那乌童必然会反!” “他会反的。”李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语气平静得可怕。“所以,要在他反之前,就敲断他的脊梁。” 李彻走到自己的书案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 他将锦囊,递给那道影子。 “把这个,亲手交给林枫。” 影子双手接过。 “告诉他,依计行事。当乌童,再次提出条件,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李彻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打开它。” 影子没有问里面是什么,只是重重叩首:“遵旨。”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缕青烟,融入了殿外的黑暗。 李彻重新坐回御座,看着沙盘上那个刺目的红叉,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张洵。” “老臣在。” “拟旨。”李彻闭上眼睛,像是在小憩,“昭告天下,蜀王李显,勾结南疆百蛮,以邪术祭天,罪在不赦。” 张洵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李彻的声音,悠悠传来:“黑蛊部少主乌童,深明大义,不忍苍生受戮,特向我朝投诚,愿为先锋,共讨国贼。” 张洵的笔,停在半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这是……要把黑蛊部,架在火上烤! 这道旨意一旦发出去,乌童就再也没有了和蜀王媾和的余地。他要么,死心塌地跟着大炎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就被蜀王和百蛮各部,视为叛徒,第一个撕成碎片。 “怎么?”李彻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丞相,是笔没墨了么?” “不……不是。”张洵低下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迹。 他提笔,手却抖得厉害。 “封乌童……为‘镇南王’。” 李彻的声音,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张洵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世袭罔替。” “噗通。” 张洵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先用最霸道的命令,逼其臣服。再用最诱人的封赏,乱其心志。 一推,一拉。 帝王心术,竟至于斯。 李彻没有再看他,目光投向殿外深沉的夜色。 “朕的土地,寸土不能让。” “朕的敌人,一个……都不能留。” ——十万大山,黑蛊部。 乌童坐在峰顶,把玩着那个白玉酒杯。月光下,他的侧脸俊美如妖。 族长黑巫,站在他身后,像一尊铁塔。 “少主,已经第八天了。”黑巫的声音,有些焦躁,“中原人,还没有消息。他们是不是……反悔了?” 乌童笑了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父亲,不要急。” “怎么能不急!”黑巫上前一步,“蜀王那边,已经派人来催问三次了!问我们‘山鬼’的祭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就告诉他,快了。”乌童站起身,走到悬崖边,俯瞰着脚下无尽的黑暗林海。 “我总觉得,那个中原皇帝,不是个好说话的人。”黑巫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给人的感觉……像山里最毒的那条蛇。” “蛇?”乌童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喜欢蛇。”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 “因为蛇的弱点,只有一个。” “什么?” “七寸。”乌童伸出手指,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点了点,“只要捏住了这里,再大的蛇,也只能任我宰割。”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山下的密林中电射而出,几个起落,便跪在了乌童面前。 “少主!中原人的信使,回来了!” 黑巫精神一振。 乌童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让他上来。” 片刻之后,林枫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峰顶。 依旧是三个人,依旧是面无表情。 “林将军。”乌童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空杯,“我的酒,都快喝完了。你的皇帝,想好了吗?”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当那抹代表着至高皇权的颜色,出现在月光下时,黑巫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圣旨! 真的是圣旨! 乌童的瞳孔,也缩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看来,你们的皇帝,是个聪明人。”他伸出手,要去接那卷圣旨。 林枫却后退了半步。 乌童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微微凝固。 “林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有旨。”林枫开口,声音比这山顶的风,还要冷,“圣旨,可以给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黑蛊部族人。 “但,不是现在。” 乌童的眼睛,眯了起来。“那要等到何时?” “等到……”林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黑蛊部,全族跪迎之时。” 第89章 朕的棋盘,没有输家 峰顶的风,瞬间停了。 乌童脸上的笑容,也停了。 “跪迎?”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第一次听到,语调怪异。 他身后的族长黑巫,铁塔般的身躯因愤怒而颤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中原人……你找死!” 上百名黑蛊部族人,手中的弯刀和吹箭,齐刷刷对准了林枫三人。 气氛,一触即发。 “林将军。”乌童忽然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没有温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枫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陛下的耐心,也是。” 他身后,两名亲兵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铳上。动作不大,却让最前排的几个黑蛊族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好。”乌童拍了拍手,“看来,我们是谈崩了。” 他转向自己的父亲,黑巫。 “父亲。” “少主!”黑巫早已按捺不住。 “送我们的贵客,上路吧。”乌童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命令,刻进了每个族人的骨子里。 “吼——!” 野兽般的咆哮声,响彻山巅。 黑蛊部的战士们,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林枫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乌童,看着那张年轻而扭曲的脸,脑海中,响起了李彻在养心殿里的声音。 “……当乌童,再次提出条件,以为胜券在握之时……” “……打开它。” 就在黑巫举起黑曜石匕首,即将下达总攻命令的那一刻。 林枫,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小巧的锦囊。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乌童眯起了眼:“这是什么?最后的遗言?” 林枫没有回答。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解开锦囊的系绳,从中倒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将它举到火把前。 纸上,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抚,也没有威逼利诱的条件。 只有八个字。 用刺目的朱砂写成,笔锋如刀,杀气透纸而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峰顶的风,仿佛都被这八个字冻结了。 黑巫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看不懂中原的字,但他能看懂林枫脸上的表情,和他手中那张纸上,血一般的颜色。 乌童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死死地盯着那八个字,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都不是一场谈判。 更不是一次合作。 这是一场……通牒。 来自那个远在京城,素未谋面的年轻帝王的,一场不容置疑的,通牒。 “哈……” 乌童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干涩,嘶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身体因为大笑而弯下腰去,眼中却迸射出狼一样的凶光。 “好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猛地直起身,指向林枫,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 “一个不留!” “吼!” 压抑到极点的怒火,瞬间爆发! 上百名黑蛊部战士,挥舞着武器,如同疯狂的兽群,冲向祭坛中心的三人。 “砰!砰!” 两声枪响。 林枫身后的两名亲兵,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黑蛊族人,胸口炸开两团血花,惨叫着倒下。 这短暂的停顿,未能阻挡疯狂的人潮。 反而激起了他们更深的凶性。 黑巫咆哮着,亲自冲了上来,他手中的黑曜石匕首,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就在此时。 “砰——!” 一声截然不同的,沉闷如雷的巨响,从山下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轰隆!” 山脚下的密林中,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得惨白!那是“开花弹”的爆炸! 凄厉的惨叫声,从山下传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片成片的! 峰顶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下了脚步。 黑巫和乌童,猛地回头,望向山下。 只见,山脚下的黑暗中,一团又一团的火把,被接连点亮。 从山脚,到半山腰。 一条由火把组成的,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已经悄然形成。 将他们所在的这座孤峰,围得水泄不通。 黑洞洞的枪口,在火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数量之多,根本无法计算。 “这……这不可能!”黑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他们的斥候,探查过方圆百里,根本没有任何大军的踪迹!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乌童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火海,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浮上心头。 林枫……是诱饵。 这五千神机营,从一开始,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山下的火海中传来,清晰地传入了峰顶每一个人的耳中。 “神机营副将,陈庆!” 一个身披重甲的将领,从队列中走出,他没有看山上的任何人,只是对着黑暗,单膝跪地,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汇报。 “奉陛下密令,已断绝黑蛊部所有退路!”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刺峰顶的乌童。 “陛下有旨!” 陈庆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 “黑蛊部少主乌童,深明大义,献土归降,朕心甚慰。” “特封乌童,为‘镇南王’!” “世袭罔替!” 峰顶上,一片哗然。 那些刚刚还喊打喊杀的黑蛊部族人,都愣住了。 镇南王? 世袭罔替? 黑巫也懵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乌童却笑不出来。 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听懂了。 这是李彻昭告天下的旨意! 这是李彻的阳谋! 他若接旨,便是坐实了“献土归降”,从此成为大炎的走狗,百蛮的叛徒。 他若不接,这山下的万千火枪,就是为他准备的,王者的葬礼! 进,是死。 退,也是死。 那个远在京城的皇帝,甚至没有亲自来到这里,就用一纸圣旨,一个封号,将他逼入了绝境。 陈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无情的冰冷。 “镇南王,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率你全族上下,跪迎圣旨?”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乌童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看着祭坛上,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林枫。 看着山下,那片将他所有野心都烧成灰烬的火海。 他终于明白,李彻给他的,从来不是选择题。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是威胁。 只是陈述一个,他早已写好的,事实。 在李彻的棋盘上,棋子,没有说“不”的权力。 第90章 黄雀在后 山风,带着陈庆话语里的冰冷,刮过每个黑蛊部族人的皮肤。 乌童的拳头,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山下那片火海,又缓缓抬眼,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的林枫。 “抗旨?” 乌童笑了,笑声嘶哑,像是破裂的风箱。 “我黑蛊部,跪天,跪地,跪祖宗。”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峰顶,“就是不跪……人!” “父亲!”乌童猛地回头,眼中是最后的疯狂,“杀了他们!” 黑巫被儿子的决绝所感染,眼中血丝暴起,举起黑曜石匕首,发出此生最响亮的一声咆哮。 “杀——!” 林枫看着那张扭曲的脸,轻轻地,抬起了右手。 然后,落下。 山下,陈庆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开炮。” 没有枪响。 是闷雷。 几十道闷雷,在山谷间同时炸响! 紧接着,几十个拖着尾焰的黑点,呼啸着,撕裂夜空,砸向这座孤峰。 “轰——轰轰轰——!” 不是火光,是地狱。 峰顶那座巨大的石制祭坛,被第一轮炮火命中,瞬间炸成了漫天碎石。坚硬的黑曜石在开花弹的威力下,脆弱得如同饼干。 离得近的十几个黑蛊部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撕成了碎片。 冲击波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黑巫被气浪冲出几丈远,重重撞在山岩上,一口血喷了出来。他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抬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 他的勇士,那些不畏惧刀剑,不畏惧毒虫的勇士,成片成片地倒下。有的被烈焰吞噬,有的被弹片削断了肢体。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那……那是什么……”一个族人连滚带爬地躲到黑巫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天神的怒火吗?!” 黑巫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引以为傲的部落,他赖以生存的山林,在那种“妖术”面前,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笼子。 “轰隆——!” 又一轮炮火,精准地落在了他们刚刚聚集起来的人群中。 血肉横飞。 哀嚎遍野。 山下,那片火海,沉默得像一片死亡森林。只有那些黑洞洞的,被称为“虎蹲炮”的战争怪兽,在缓缓调整着角度,准备下一轮齐射。 乌童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同族的鲜血和尘土。 他引以为傲的计谋,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心,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蛇的七寸? 他以为自己捏住了皇帝的七寸。 却不知道,那条蛇,是条通天彻地的巨龙。而他,不过是巨龙鳞片下,一只自以为是的,蝼蚁。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皇帝要昭告天下,封他为王。 因为王,是用来杀的。 杀给天下人看。 黑巫看着山下,看着那些沉默的甲士和喷火的妖物,看着自己死伤惨重的族人,最后,他看向自己的儿子。 乌童的脸上,是死一样的灰败。 “噗通。” 黑巫,这位十万大山的铁塔,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他不是向着林枫,也不是向着山下的陈庆。 他朝着北方,那个遥远的,他从未去过的京城的方向,重重地,磕下了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额头与坚硬的岩石碰撞,鲜血淋漓。 “陛下……”他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黑蛊部……降了……饶命……” 随着他的动作,幸存的黑蛊部族人,一个接一个,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伏在地,朝着北方的天空,不停地叩首。 山巅,只剩下乌童一个人,还站着。 他站得笔直,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林枫从被炸毁的祭坛废墟上走过,皮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他走到乌童面前。 “圣旨,接吗?” 乌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林枫,仿佛想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一点点情绪。 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任务。 良久,乌童的膝盖,缓缓弯曲。 “……接。”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枫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塞进他怀里。 “镇南王。”林枫看着他,“蜀王在哪?” 乌童浑身一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黑巫抢先开了口,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七星城!蜀王的老巢在七星城!” “我知道一条密道,”黑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可以绕过他所有的关卡,直通城下!” 林枫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下文。 “蜀王……蜀王他疯了!”黑巫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把抓来的俘虏,还有附近不听话的部落,全都送进了城里!他说……他说要凑齐十万人!” 林枫的瞳孔,微微一缩。 “十万人?” “是……是的!”黑巫语无伦次,“他要在七星城下面,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祭!用十万人的血和魂魄……唤醒沉睡在山里的东西!” 一直沉默的乌童,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抬起头,看着林枫,也看着林枫身后,那片无尽的黑暗。 “林将军,你以为,你们的对手,只是一个想当皇帝的藩王?”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耳语。 “他不是想当皇帝。” “他是想……把这人间,变成他的祭坛。” 第91章 御驾亲征 京城,养心殿。 夜色比南疆的更冷。 又一个蜡丸,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碎。纸条上的字迹,依旧是林枫的,却比上一封多了几分仓促和血腥气。 李彻看完,将纸条放在烛火上。 刘庸站在一旁,看着那火光映在皇帝年轻的脸上,只觉得那张脸,比殿外的寒霜更冷。 “十万人的祭坛……”李彻轻声自语,像是在问,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站起身,没有丝毫停顿。 “传旨,军机处议事。” — 半个时辰后,军机处。 气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赵将军、孙将军、丞相张洵,每个人都死死盯着桌上那张刚刚被陛下转述过内容的,已经化为灰烬的纸条。 “疯了!蜀王彻底疯了!”赵将军一拳砸在桌上,“用十万人祭天?他要唤醒什么鬼东西?他想让整个南疆,不,整个天下为他陪葬吗?” “此乃妖术,是前所未有之大祸!”张洵的声音都在发抖,“陛下,必须立刻从北线和东线抽调大军,全力南下,剿灭此獠!” “调兵?”李彻坐在主位,声音平静得可怕,“蜀王的主力,正与赵将军和孙将军的部队在边境线上对峙。你们现在抽兵,要多久?” 孙将军脸色一白,艰难地开口:“急行军,昼夜不歇,最快……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李彻笑了,笑意冰冷,“一个月后,你们赶到南疆,是去剿匪,还是去给他那十万冤魂收尸?” 殿内,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蜀王李显,将人间变成炼狱。 “那……那该如何是好?”张洵面如死灰,“神机营只有五千人,虽然精锐,但面对十万人的大祭和蜀王盘踞多年的老巢,无异于杯水车薪啊!” “所以,需要更多的兵。”李彻说。 “可我们没有兵了!”赵将军急道。 李彻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已经跟不上他思路的顽童。 “朕,就是兵。” 一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劈在军机处中央。 张洵“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老泪纵横:“陛下,万万不可!千古以来,哪有天子亲冒矢石的道理!您是国之根本,社稷之所系啊!” “陛下三思!”赵、孙二将也齐齐跪下,“臣等愿立下军令状,率亲兵即刻南下,万死不辞!也请陛下坐镇京中,万勿亲险!” “军令状?”李彻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帝国柱石,“你们的命,能换回南疆十万百姓的命吗?” 无人敢答。 “你们的马,跑得过蜀王点燃祭坛的速度吗?” 依旧无人敢答。 李彻的声音,冷得像铁:“既然都不能,那你们的军令状,毫无价值。” 他不再看他们,转身对身后的阴影下令。 “传朕旨意。” 那道影子跪伏于地:“是。” “备‘黑龙’号。一千皇家禁卫,一个时辰后,于东来码头,随朕出发。” 影子明显地顿了一下,斗胆进言:“陛下,‘黑龙’号乃是墨家新造的机巧之舟,尚未远航……恐有不测。” “不测?”李彻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弧度里,是绝对的自信和疯狂,“朕在船上,它就不敢有不测。” 他迈步,走出了军机处,只留下满室的震惊和呆若木鸡的文武重臣。 — 一个时辰后,东来码头。 天还未亮,江面上却有一头钢铁巨兽在嘶吼。 它没有帆,船身两侧是两只巨大的铁轮,船中央一根笔直的烟囱,正喷吐着滚滚黑烟,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就是“黑龙”号,大炎工部和墨家耗时三年,打造出的第一艘蒸汽明轮快船。 一千名身着纯黑玄甲,脸戴恶鬼面具的皇家禁卫,早已在甲板上列队完毕,沉默得如同一千尊雕像。 李彻站在船头,同样是一身玄甲,江风吹动他身后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陛下!陛下!” 丞相张洵连官帽都跑歪了,气喘吁吁地冲到码头边。 李彻回头看了他一眼。 “陛下,老臣……老臣求您了,收回成命吧!”张洵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不住叩首,“江山,不可一日无主啊!” “所以朕才要去。”李彻的声音,盖过了蒸汽机的轰鸣,“因为朕的江山,有人想把它拆了。” 一卷黄色的圣旨,从船头被抛下,稳稳地落在张洵面前。 “这是监国诏书。朕不在,你就是大炎的规矩。” 张洵颤抖着手,捧起圣旨,像是捧着万钧之重。他还想再劝,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却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呜——!” 巨大的明轮开始转动,搅起满江的浪花。“黑龙”号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箭矢,以一种前所未见的,远超任何风帆战船的速度,向下游冲去。 李彻没有回头。 他看着前方被晨光一点点撕开的黑暗,仿佛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那座即将被血色笼罩的七星城。 “蜀王,你的祭品,备好了吗?”他轻声说。 “朕的刀,也磨好了。” 码头上,张洵和闻讯赶来的百官,只能呆呆地看着那艘冒着黑烟的钢铁巨兽,以无可阻挡之势,劈开江流,消失在天际。 许久,张洵才从地上站起来,老眼浑浊,泪水却早已流干。 他握紧了手中的监国诏书,喃喃自语。 “疯了,陛下真的疯了……” 旁边一位年轻的官员,满脸忧色地扶住他:“丞相……” 张洵却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望着那艘巨兽消失的方向,眼中忽然迸发出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炙热的光。 “……可为何,老臣这心里,竟有一丝……热血沸腾?” 第92章 天降神兵 长江,水道。 一头钢铁巨兽,正逆流而上。 没有风帆,不靠人力,船身两侧的巨大铁轮疯狂转动,将江水拍打成白色的浪花。船艉拖着一道长长的,久久不散的波痕。 江边的渔民,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纷纷跪倒在地,以为是江神出巡。 “黑龙”号的甲板上,李彻迎风而立。 他身后,刘庸捧着一件狐裘大氅,满脸担忧。 “陛下,江上风大,夜里寒气重。” 李彻没有回头。 “冷吗?” 刘庸愣了一下。 李彻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朕只觉得……热。” 他体内的血,是热的。 “全速前进,还要多久?” 船长从驾驶舱探出头,脸上满是油污和兴奋:“回陛下!墨家的那帮疯子说得没错!这宝贝烧起煤来,比最快的战马还快!最多还有一天,就能抵达预定水域!” “一天……”李彻喃喃自语,目光投向西南方的天际,仿佛能穿透千里。 “告诉将士们,养足精神。” “朕,要给皇叔一个惊喜。” ——七星城,蜀王府。 大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阴森诡异。 蜀王李显,穿着一身绣着诡异符文的黑色王袍,正欣赏着殿中央一个巨大的沙盘。 沙盘上,不是山川河流,而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城市模型,正是七星城。 城的中心,一个深坑已经被挖开,里面用朱砂画满了扭曲的符号。 “王爷。”一名心腹将领快步走入,“边境传来捷报,赵、孙二人的主力,被我们死死拖在百里峡,寸步难行!” 李显笑了笑,随手将一枚代表“军队”的黑色棋子,扔在沙盘的边缘。 “意料之中。” 将领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只是……南疆的黑蛊部,没了消息。我们派去联络的人,也失踪了。” “一群见利忘义的蛮子罢了。”李显的语气里,满是轻蔑,“乌童那个小崽子,无非是想坐地起价。不必管他,误不了大事。” 他走到沙盘的深坑旁,眼中是狂热的光。 “祭品,还差多少?” “回王爷,城中能抓的,都抓了。加上之前俘虏的乱民和不服的部落,已经有九万余人。只是……”将领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这动静太大,城中守军,已经有些……议论了。” “议论?”李显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那就让他们,也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将领吓得一个哆嗦,跪倒在地:“王爷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哼。”李显不再看他,目光重新回到那座深坑上,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传令下去,三日之后,吉时一到,立刻开祭。”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天下。 “待我唤醒‘山鬼’,区区大炎,弹指可灭!那个坐在龙椅上的黄口小儿,他会连同他的江山,一起成为我脚下的尘埃!”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王……王爷!不好了!” 李显眉头一皱:“慌什么?” “城……城外!东城门外,突然……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 七星城,东门。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城墙上的蜀军守将张彪,正打着哈欠,准备换岗。 “见鬼的天气,湿气真重。”他骂骂咧咧地对旁边的副将说。 副将指了指城下:“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张彪探头望去,浓雾中,似乎有无数黑色的影子在晃动。 “什么东西?山里的野兽跑出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整齐划一,却又沉重无比的脚步声,穿透了晨雾。 “咚。” “咚。” “咚。” 那声音,像是直接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一阵风吹过,晨雾被撕开一道口子。 张彪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城下,不知何时,已经列好了一个沉默的方阵。 人数不多,最多几千人。 但他们身上的黑色玄甲,手中的制式短铳,脸上冰冷的恶鬼面具,无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那不是寻常军队。 那是……传说中的,皇家禁卫! 而在军阵的最前方,一人一骑,静静伫立。 他没有戴面具,一身玄甲,更衬得他面容俊朗,却又威严如山。 阳光恰好穿透云层,照在他手中的一柄剑上。 剑身古朴,却反射出让张彪不敢直视的,帝王之气。 “天……天子剑……”张彪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士兵,都看到了那个人,那柄剑。 一个荒谬到让他们无法呼吸的念头,在每个人心中升起。 不可能…… 他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彻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城墙上那些呆若木鸡的士兵。 他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林枫,催马上前一步。 “城上的人听着!”林枫的声音,如同惊雷。 “大炎皇帝陛下,御驾亲征!” “开城投降者,免死!” “开城投降者,免死!” “开城投降者,免死!” 一千禁卫,三千神机营将士,齐声怒吼。 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七星城的城墙上,砸在每个守军的心里。 “轰——” 城墙上,瞬间炸开了锅。 “是皇帝!真的是皇帝!” “天哪!皇帝怎么会打到这里来!” “我们的主力呢?赵将军的大军呢?!” “完了……我们被包围了……” 张彪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强作镇定,对着城下大吼:“胡说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叛军,竟敢冒充陛下!给我放箭!” 然而,没有一个弓箭手,敢拉开弓弦。 他们的手,在抖。 在天子剑的注视下,向皇帝放箭? 那是诛九族的死罪! 张彪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张写满恐惧和动摇的脸。 他的心,沉了下去。 军心,只一句话,就乱了。 就在这时,蜀王李显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 他看到城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先是震惊,随即,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御驾亲征!”李显扶着城垛,指着城下的李彻,“我的好侄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转向身边的张彪,声音阴冷。 “怕什么?” “他只有几千人!连一架攻城车都没有!” “他这是来给本王,送人头的!” 李显的狂笑,让慌乱的守军,稍微安定了一些。 是啊,城高墙厚,我们有上万守军。他们区区几千人,怎么攻城? 李彻看着城楼上状若疯癫的李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身后的陈庆,立刻会意,对着身边的传令兵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阵奇异的,低沉的轰鸣声,从远处江边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江面上,那艘从未见过的钢铁巨兽,缓缓调转了“炮口”。 那不是虎蹲炮。 是比虎蹲炮,粗大十倍不止的,真正的,舰炮! 李显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李彻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看着城楼上的李显,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 “开炮。” 下一秒,一道火光,撕裂了清晨的空气。 城楼上的李显,只觉得眼前一白,耳边传来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响。 他脚下的城墙,连同他刚刚的狂妄一起,被炸上了天。 烟尘散去。 坚固的东门城楼,已经消失了一半。 李彻看着那巨大的缺口,以及缺口后,那些呆若木鸡,满脸尘土的蜀军。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剑尖直指城内。 “朕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降,或者,死。” 旁边,一名禁卫统领上前一步,低声问:“陛下,他们若是不降……”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那正好。”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林枫。 “皇叔的祭坛,还差一万祭品。” “城里的守军,应该够了。” 第93章 一剑破城 林枫的话音,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刀,插进每个蜀军士卒的心脏。 “皇叔的祭坛,还差一万祭品。” “城里的守军,应该够了。” 死寂。 比刚才被舰炮轰炸时,更彻底的死寂。 如果说舰炮是力量,是武器,是凡人可以理解的恐惧。 那这句话,就是来自九幽的审判,是无法抗拒的,命运的宣判。 城墙上,蜀王李显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指着城下的李彻,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身旁的守将张彪,心胆俱裂,却强行拔出腰刀,横在身前。 “稳住!都给我稳住!”他对着周围已经开始骚动的士卒们咆哮,“他……他们就几千人!没有攻城器械!就一艘怪船而已!只要守住城门,他们进不来!” 他的声音很大,却掩饰不住那剧烈的颤抖。 李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也跟着嘶吼:“没错!守住!给本王守住!杀了李彻,你们……你们都是开国功臣!封侯拜相!” 然而,重赏之下,却无勇夫。 一个年轻的士卒,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瘫软下去,喃喃自语:“我们……要被当成祭品了……” 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我不想死!” “开门吧将军!我们投降吧!” “那不是人……那是皇帝……我们怎么能跟皇帝打……” “闭嘴!”张彪一刀劈在旁边的城垛上,火星四溅,“谁敢再说一个降字,老子先砍了他!” 他知道,军心一散,就全完了。 城下。 李彻静静地看着城楼上的混乱,脸上波澜不惊。 陈庆在他身后低声问:“陛下,再来一炮?” “不必了。”李彻淡淡地说。 他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犹豫、绝望的脸。 “炮火,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而他们,是叛徒。” “对付叛徒,朕,有更直接的办法。” 说罢,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独自一人,缓缓向那扇巨大的,紧闭的包铁城门行去。 “陛下!”林枫和陈庆同时惊呼。 一千禁卫,三千神机营将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原地待命。” 李彻的声音不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皇帝,一人一骑,走向那座代表着蜀王最后顽抗的坚城。 城墙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搞懵了。 张彪愣住了。 蜀王李显也愣住了。 “他……他想干什么?”一个副将结结巴巴地问。 李显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更加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指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单薄身影,“他想一个人破城吗?他是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放箭!”李显歇斯底里地尖叫,“给我射死他!射死他!” 张彪猛地回过神,大吼:“弓箭手准备!放——” 然而,他的“箭”字,卡在了喉咙里。 没有一个弓箭手拉开弓。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城下。 只见,李彻的身上,不知何时,开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 一条虚幻的,威严到了极点的金色龙影,在他身后盘旋、升腾。 他座下的战马,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发出兴奋的嘶鸣,四蹄生风,仿佛踏着无形的阶梯。 “那……那是什么……” “龙……是龙!” “天子……真龙天子……” 城墙上,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蜀王李显的笑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狂妄,瞬间被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李彻已经来到城门前不足百步的距离。 他没有看城墙上任何一个人。 他的眼中,只有那扇厚重的,代表着顽抗与背叛的城门。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响彻整个战场。 李彻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剑身古朴,但在那金色龙影的映照下,却流淌着璀璨的神光,仿佛握住了一道太阳。 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起手式。 只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在一万多双惊骇欲绝的眼睛注视中,平平无奇地,将手中的天子剑,向前一斩。 没有声音。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间,也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金色的,如同实质的剑气,从天子剑的剑尖喷薄而出。 它在空中迅速拉长,膨胀,瞬间化作一道长达十余丈,宽逾一丈的恐怖剑罡! 那剑罡之上,龙影缠绕,威严浩荡,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呼啸着,斩向城门。 “轰——咔嚓!!!”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终于降临人间! 那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无比坚硬的东西被瞬间撕裂的声音。 厚达数尺,以精铁包裹的巨大城门,连同门后足以抵御千军万马冲撞的巨大门栓,以及嵌入城墙的沉重石条……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道金色剑罡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 被从中,一分为二! 切口光滑如镜。 两扇被斩开的巨大门板,在短暂的停顿后,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向城内倒塌! “轰隆——!” 烟尘冲天而起。 世界,重归寂静。 城墙上下,所有的人,无论是蜀军,还是禁卫,全都石化了。 他们张着嘴,瞪着眼,思维彻底停摆。 他们看着那洞开的城门,看着那被一分为二的残骸,再看看城门前,那个缓缓收剑的,被金色龙影笼罩的身影。 这……是什么? 妖术? 神迹? 不。 这是……天子之威。 是人间的帝王,调动了整个王朝的气运,所发出的,无可匹敌的一击! 蜀王李显“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处一片湿热。他看着李彻,如同看着一个从神话里走出来的魔神,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呢喃:“不可能……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李彻收剑回鞘。 剑身上,金光与龙影,缓缓隐去。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洞开的城门,望向城内更深处的黑暗。 他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声音,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也是最后一句审判。 “挡朕者,死。” 他身后。 沉寂了许久的一千禁卫,三千神机营将士,在这一刻,终于从极度的震撼中惊醒! 随之而来的,是火山喷发般的,狂热的崇拜! “陛下万岁!大炎万胜!” “万岁——!” “万岁——!” 山崩海啸般的怒吼,汇成一股钢铁洪流。 林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拔出佩刀,刀尖前指,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咆哮。 “皇家禁卫!随朕冲锋!” “神机营!火力压制!进城!” “杀——!” 黑色的潮水,卷起漫天杀气,怒吼着,通过那道由皇帝亲手斩开的城门,涌入了这座已经失去了所有抵抗意志的,七星城。 城墙上,残存的蜀军士卒,再也没有半点抵抗的心思,纷纷扔掉武器,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他们的军心,他们的意志,连同那扇城门一起,被天子一剑,斩得粉碎。 第94章 地底祭坛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在七星城的大街小巷中回荡。 黑色的洪流,正无情地清洗着这座罪恶之城。 李彻勒住马,停在王府门前。 他没有看那些丢盔弃甲,跪地求饶的蜀军,也没有理会身后越来越近的血腥气。 林枫浑身浴血,快步跟上:“陛下,残兵正在清剿!” “不用管他们。”李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我们……” 李彻抬起头,看着那座比皇宫大殿还要奢华的蜀王府,只说了两个字。 “祭坛。” 林枫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 蜀王府,正殿。 陈庆一脚踹开殿门,将一个浑身发抖的蜀军将领扔在地上。 “陛下,他知道入口。” 那将领看着李彻,如同看着死神,牙齿都在打颤。 “在……在王座下面……有……有机关……” 李彻翻身下马,径直走向那张用黄金和宝石堆砌而成的王座。 他没有去寻找什么机关。 只是伸出脚,轻轻一踩。 “轰隆——” 整座王座连同它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混杂着浓重血腥与硫磺味道的恶风,从洞中扑面而来。 “好重的血腥味!”一名禁卫统领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神机营,火把!”陈庆大吼,“结阵,保护陛下,往下!” “滋啦——” 数百支火把被瞬间点燃,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那条深邃的,螺旋向下的石阶。 墙壁上,刻满了壁画。 画风诡异,扭曲。描绘的不是人间景象,而是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跪伏在地,向着天空中一个长着巨大翅膀的阴影,献上自己的血肉和生命。 林枫皱眉看着那些壁画:“这是……什么鬼东西?” 李彻目不斜视,走在最前。 “一个梦。” “梦?” “一个想吞掉太阳的梦。” 队伍沉默地前进,只有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冗长的地道中回响。 越往下走,空气越是粘稠,血腥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地下溶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无法呼吸。 溶洞的中央,是一座高台。 那不是用石头砌成的,而是用数不清的人类尸骨和凝固的暗红色血浆,堆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的四周,挖出了四条巨大的血渠,里面流淌着猩红的,冒着气泡的液体,最终汇入祭坛中心的深坑。 而在那座尸骨祭坛的最顶端,蜀王李显,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那身绣满符文的黑袍,张开双臂,口中正用一种古老而嘶哑的音调,念诵着什么。 他的声音,在这巨大的溶洞中,产生了诡异的回响。 “天……这……这里是地狱吗……”一名年轻的神机营士兵,声音颤抖。 陈庆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畜生!” 听到声音,祭坛上的李显,缓缓转过身。 当他看到台阶下,那个被火光簇拥着的,如同神祇般的身影时,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彻!”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尖利,“你来的正是时候!” 李彻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皇叔,你的戏,该落幕了。” “落幕?”李显指着自己身后,那祭坛中心一口巨大的,正在微微震动的石棺,“不!好戏,才刚刚开场!” 他看着李彻,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禁卫和神机营将士,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 “你以为你赢了?你毁了我的军队,却帮我凑齐了最后的祭品!” 他指向溶洞入口处,那些被禁卫军斩杀的蜀军尸体,鲜血正顺着地势,缓缓流入血渠。 “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怨恨,是最好的燃料!真是我的好侄儿啊!” 李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怜悯。 “你唤醒的,不是神。” “你懂什么?!”李显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咆哮,“你这个凡人皇帝!你只懂得权术,懂得杀伐!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双臂高举,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对着那口石棺,发出来自灵魂的呼喊。 “伟大的‘星神’即将苏醒!” “沉睡了三千年的主人,将重新降临于世!” “你!你的军队!你的江山!都将成为祂重临人间的第一顿盛宴!” 随着他的呼喊,整座溶洞,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轰隆隆——” 祭坛中心的那口石棺,震动得越来越厉害,无数道裂纹,在棺盖上蔓延。 林枫拔出刀,护在李彻身前。 “陛下,那东西要出来了!” “看到了。” 李彻的目光,穿过癫狂的蜀王,死死地锁定了那口石棺。 蜀王李显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古老的咒文。 “咔——嚓!” 一声脆响。 巨大的石棺盖,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黑色的,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浓雾,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见证神迹吧!”李显狂热地大喊,“在恐惧中……化为尘埃吧!” 下一秒。 一只不属于人类的,覆盖着坚硬黑色鳞片的巨爪,猛地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那只爪子,足有门板大小,五根利爪如同黑铁铸就的弯刀,闪烁着幽冷的光。 “砰!” 巨爪重重地搭在了石棺的边缘,坚硬无比的巨石,在它的握力下,如同豆腐般,被捏成了粉末。 溶洞内,一片死寂。 所有禁卫和神机营士兵,都感到了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不是凡间的生物。 那是……禁忌! 李彻看着那只巨爪,又看了看陷入狂喜的蜀王,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原来……” 他轻声自语。 “是这个东西。”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陈庆。” “末将在!” “把‘那个’,给朕抬上来。” 第95章 伪神与真龙 陈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是,陛下!” 他猛一挥手,身后立刻有八名神机营的精锐力士,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用黑布包裹的方形物体,走上前来。 “咚。” 那东西被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蜀王李显看了一眼那黑布包裹的东西,又看了看那只已经从石棺中探出半个身子的怪物,脸上的狂热不减反增。 “哈哈哈哈!垂死挣扎!”他指着李彻,声音刺耳,“在神明面前,凡人的一切手段,都只是徒劳!” “吼——!” 石棺中的怪物,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发出一声震动整个溶洞的咆哮。 它彻底挣脱了石棺的束缚,站了起来。 那是一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扭曲的造物。它有着巨蜥般的身体,覆盖着黑色的鳞片,背上却长着数对如同昆虫般,破烂不堪的膜翼。它的头颅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巨大的,独眼。那只眼睛是纯粹的暗红色,充满了混乱、贪婪与饥饿。 黑色的粘液,从它的嘴角滴落,将地上的尸骨腐蚀得“滋滋”作响。 林枫和陈庆,以及所有禁卫军,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那东西带来的压迫感,是真实不虚的。 唯有李彻,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看着那头怪物,瞳孔深处,一抹无人察觉的金色数据流,飞速闪过。 【侦测到高维能量反应……】 【目标:‘噬魂者’碎片(伪神形态)】 【本质:高维空间坠落之能量聚合体】 【状态:极度虚弱,核心沉睡,依靠生命献祭维持形态】 【能力:精神污染,恐惧光环,物理腐蚀】 【威胁等级:低(对国运拥有者无效)】 “原来如此。” 李彻轻声说。 李显没有听清,他看到李彻的平静,只当是吓傻了。 “怎么?我的好侄儿,被吓得说不出话了?”他张开双臂,如同在介绍自己的神明,“看到没有!这就是力量!真正的力量!” 怪物猩红的独眼,死死地锁定了李彻。 或者说,是锁定了李彻身上那股让它感到无比渴望,又无比恐惧的气息。 “神?” 李彻终于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那头还在耀武扬威的怪物。 “就凭这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皇叔,你拜的神,太弱了。” “你——!”李显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懂什么!凡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神!” “朕,是不懂神。” 李彻向前踏出一步。 “轰!” 金色的光芒,以他的脚下为中心,轰然炸开! 一条比之前在城门前,凝实十倍的金色龙影,从他身后冲天而起! 那不再是虚幻的影子,龙鳞、龙角、龙须,纤毫毕现,仿佛一头真正的,由光芒与气运铸就的远古神龙! “嗷——!” 龙吟! 那不是声音,而是源于文明与血脉深处的,最古老,最威严的咆哮! 整个溶洞都在这声龙吟之下剧烈颤抖,无数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 原本气焰滔天的怪物,在听到这声龙吟的瞬间,猩红的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它庞大的身躯,竟然后退了半步。 李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不……不可能……那是什么……” “在真龙天子面前,”李彻的声音,如同天宪,在溶洞中回响,“一切伪神,皆为土鸡瓦狗!” 他抬起手,对着那头怪物,轻轻一指。 “去。” 金色的神龙,动了。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扑杀,也没有撕裂空气的呼啸。 它只是以一种优雅而威严的姿态,向那头怪物游了过去。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哀嚎。它想逃,想钻回那口已经空了的石棺,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死死地钉在原地。 金龙靠近了。 它没有撕咬,没有冲撞。 它只是,穿过了那头怪物的身体。 就像一道光,穿过了一缕烟。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头所谓的“星神”,在被金龙穿过的一瞬间,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的黑纸,从边缘开始,迅速化为灰烬。 它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那只猩红的独眼,在彻底消散前,最后看了一眼李彻,里面充满了不解与……解脱? 前后不过三息。 黑色的怪物,连同那股让人作呕的血腥与硫磺气息,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溶洞内,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祭坛上流淌的血液,停止了冒泡。 那口巨大的石棺,在失去了所有能量支撑后,“咔嚓”一声,裂成了无数碎片,轰然垮塌,化为一地石粉。 蜀王李显,呆呆地站在祭坛顶端,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信仰,他的倚仗,他的希望…… 没了。 被那条金龙,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噗通。”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那堆尸骨之上,眼神空洞,犹如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不……我的神……不……” 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 林枫和陈庆,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看着那条金色的神龙,在溶洞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缓缓没入李彻的体内。 金光散去。 李彻依旧是那个李彻,一身玄甲,面容平静。 但在此刻所有人的眼中,他的身影,比刚才那头怪物,要可怕一万倍。 那是神祇。 是行走于人间的,真正的主宰。 “陛下……”陈庆的声音干涩。 李彻没有理会他,他迈步,踏上了那座由尸骨堆砌的祭坛。 他的军靴,踩在白骨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显崩溃的心脏上。 他走到瘫软的李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戏,演完了。” 李显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杀了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杀了我……” “死?”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太便宜你了。” 他缓缓蹲下身,与李显那双绝望的眼睛对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如同烙印一般,刻进李显的灵魂深处。 “告诉朕,” “关于星图,关于海外,” “你知道的一切。” 第96章 朕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李显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李彻。 血泪,混着尘土,在他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星图……海外……”他像是咀嚼着两个淬毒的词,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哈哈……你知道了又如何?那不是你能触碰的领域!” 李彻蹲着,纹丝不动。 “说。” 一个字,如同一座山,压在李显即将崩溃的灵魂上。 李显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呓语。 “先祖……第一代蜀王,他不是开国功臣……他是罪人……一个逃兵。” 林枫和陈庆对视一眼,满是震惊。 “逃兵?” “对……逃兵……”李显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从一场我们无法想象的战争中,逃回来的……幸存者。” 他指向那堆已经化为石粉的棺材残骸。 “那东西,不是我们造的。是他们……是‘神’的座驾坠落于此。先祖从里面,找到了星图,也找到了……恐惧。” 李彻的瞳孔微微一缩。 “神?” “是神!是天外之神!”李显的声音陡然尖利,“他们视我们如蝼蚁!如圈养的牲畜!定期来此,‘收割’!”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胸口,疯狂地咳嗽起来。 “什么一统天下……什么万世基业……都是笑话!在他们面前,我们的一切,不过是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就没了!” “所以,你们世代祭祀?”李彻问。 “不是祭祀!是乞讨!”李显嘶吼着,“我们不敢反抗!只能用血肉,用生命,去唤醒那个坠落的‘神’的碎片,向它乞求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只为在下一次‘收割’时,能多活几个人!” 他的脸上,满是绝望。 “我以为……我以为我能和它做交易!用一国之人的性命,换取真正的神力!我能成为新的神!” 他看着李彻,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可是你……你把它杀了!你把我们最后的希望,都毁了!” 李彻静静地听完。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玄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希望?” 他低头,俯视着瘫在尸骨堆里的李显。 “向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碎片乞讨,也配叫希望?” 李彻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李显灵魂冻结的蔑视。 “你把他们,当神。” “难道……不是吗?”李显反问,声音气若游丝。 “朕,”李彻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神。” 他转身,不再看李显一眼。 “陈庆。” “末将在!” “把星图和蜀王府所有相关的典籍,全部找出来。” “是!” “至于他……”李彻的目光,掠过那个已经彻底失神的蜀王,“让他活着。” 林枫一愣:“陛下?” “找个最高的地方,建一座笼子,把他关进去。”李彻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朕要他,亲眼看着。” 看着朕,是如何将他所畏惧的,一一踩在脚下。 — 黄昏。 七星城的城楼之巅,血迹已被冲刷干净,残破的墙体上,插满了大炎的龙旗。 夕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的金色。 李彻凭栏而立,风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的手中,拿着两卷图。 一卷,是完整的大炎疆域图,蜀地的轮廓,已经被朱砂清晰地勾勒进去。 另一卷,则是一副材质非纸非帛的古怪图卷,上面没有山川河流,只有无数个闪烁着微光的点,以及连接着这些点的,诡异的线条。 星图。 林枫走到他身后,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陛下,蜀地已定,各处藩王也都已上表臣服。接下来……是否准备回京?” 李彻没有回头,目光越过连绵的群山,望向遥远的天际。 “回京?”他轻声反问。 他伸手,点了点那张大炎疆域图。 “林枫,你看这天下,大吗?” 林枫一怔,随即恭敬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对于凡人而言,自然是江山万里,辽阔无垠。” “是吗?” 李彻笑了。 他慢慢展开了另一卷星图。 “不。” “太小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光幕,在眼前展开。 【主线任务“天下一统”已完成!】 【任务评价:完美。】 【奖励结算中……】 【奖励1:国运值+10000点。】 【奖励2:科技树解锁——[大航海时代]。】 【奖励3:特殊建筑图纸——[观星台](唯一)。】 光幕上的文字,缓缓消散,随即,新的字迹浮现。 【检测到世界边界之外的威胁……】 【文明延续协议启动……】 【新主线任务开启:文明的试炼。】 【任务名称:扬帆!】 【任务目标:十年之内,将大炎的龙旗,插上任意一块未知大陆。】 【任务奖励:国运大幅提升,解锁新纪元。】 【失败惩罚:国运衰退,天灾降临,“收割者”提前苏醒。】 李彻的瞳孔,在看到“收割者”三个字时,猛地一缩。 原来,那才是他们的名字。 他缓缓收起两卷图。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隐入地平线,天地间,暮色四合,第一颗星辰,在天鹅绒般的夜空中亮起。 “藩王平定,天下归一……” 李彻轻声自语,像是在对这片刚刚臣服于他的江山告别。 “但这,仅仅是开始。” 他的目光,从那颗初升的星辰,扫向无垠的夜空,仿佛要将那亿万星辰,尽收眼底。 “皇叔一生,跪着求活,向一个坠毁的伪神,乞讨残羹冷炙。” 一抹冰冷到极致,又炽热到疯狂的弧度,在他的嘴角勾起。 那不再仅仅是帝王的威严,而是一种即将吞噬整个世界,甚至整个星空的,恐怖野心。 “而朕……”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片星空,也背对着身后的万里江山。 “要他们,跪下。” 第97章 朕的脚下,即为炎土! 夜风,吹过七星城的城楼。 李彻背对着身后的万里江山,那句“要他们,跪下”的余音,仿佛还未散尽。 林枫和陈庆站在他身后数步之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不敢打扰这片刻的沉寂。他们知道,皇帝的目光,已经不在脚下的蜀地,甚至不在大炎的疆域之内。 “传朕旨意。”李彻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召,大将军秦破军,户部尚书张柬之,工部尚书刘敬,锦衣卫指挥使赵一刀……以及所有在京三品以上大员,三日之内,至七星城行宫,朕,要开大朝会。” 林枫心中一凛。 在京师之外,远离皇权中心的地方,召开如此规模的大朝会,这在大炎立国以来,是头一遭。 “陛下,这……是否太过仓促?蜀地初定,人心未稳……” “人心?”李彻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冷漠的笑意,“朕在,人心就在。朕不在,人心,便是一盘散沙。” 他没有再解释。 “去办。” “遵旨!” — 三日后,七星城,原蜀王府,如今的大炎临时行宫。 正殿之内,文武百官,黑压压跪了一地。 他们从千里之外的京城,风尘仆仆,星夜兼程地赶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疑和疲惫。没人知道,这位刚刚平定了蜀地,威望达到顶峰的年轻天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李彻高坐于那张临时改造过的王座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他的左手边,站着浴血归来的林枫与陈庆。右手边,则是刚刚抵达,一身风霜的大将军秦破军,以及面容阴鸷,如同影子般的锦衣卫指挥使,赵一刀。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山呼万岁之后,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太压抑了。皇帝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臣子,而像是在看……工具。 户部尚书张柬之,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 “陛下,蜀地一平,天下归心。臣恳请陛下早日还朝,安抚万民,休养生息,方是社稷之福啊!” “休养生息?”李彻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品味什么有趣的笑话。 “张爱卿,你觉得,朕的大炎,需要多久才能国库充盈,兵强马壮?” 张柬之心中一喜,以为皇帝听进去了,连忙道:“回陛下,依老臣看,蜀地糜烂,需以安抚为主。全国上下,若能无战事,轻徭役,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后,大炎必将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 “二十年?”李彻笑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丹墀。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张柬之面前,停下。 “太久了。” “朕,等不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大殿。 “传朕旨意!” “自今日起,大炎成立西行总督府,总览西征一切军政要务!” “什么?!” “西征?征讨何处?” “西域之外,不是蛮荒之地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李彻对这片混乱置若罔闻,他的目光,落在了兵部尚书的身上。 “兵部,三月之内,再征兵五十万!以玄甲军为模板,训练新军!” 他又看向工部尚书刘敬。 “工部,朕要你放下手中所有工程,全力督造一种新式海船,图纸,朕会给你。一年之内,朕要看到三百艘能远航万里的巨舰,出现在东海之上!” 最后,他看向了秦破军。 “大将军,朕给你三十万兵马,朕的龙旗,要插在西域的尽头!” “轰——” 如果说刚才只是骚动,现在,整个大殿已经如同沸水。 “陛下,不可啊!” “陛下三思!” 一位白发苍苍的御史,哭着跪倒在地,额头磕得“砰砰”作响。 “陛下!如此穷兵黩武,乃亡国之兆啊!自古以来,兵出西域,无不损兵折将,劳民伤财!我大炎刚刚一统,根基未稳,百姓需要的是太平,不是战争啊!陛下,您这是要把大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他哭得声泪俱下,极具感染力,不少老臣都跟着跪下,泣不成声。 “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彻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只是看着,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聒噪的蝼蚁。 “赵一刀。” “臣在。”如同影子般的赵一刀,无声无息地应道。 “刚才,谁哭得最响?” 赵一刀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老御史身上。 “回陛下,是御史大夫,王淳。” 李彻点点头。 “朕不喜欢聒噪。”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的哭声,戛然而止。 “拖出去。” “……”赵一刀微微一顿。 “抄家。” 赵一刀的眼皮跳了一下。 “三族之内,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流放西疆,为西征大军,修路。” “遵旨。” 赵一刀没有丝毫犹豫,一挥手,两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中,架起已经吓傻了的王淳,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陛下!饶命啊!陛下!老臣是为了江山社稷……” 声音,在殿门关闭的瞬间,戛然而止。 大殿内,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刚才还在哭谏的大臣,此刻全都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位天子,不是在和他们商量。 他是在,下达神谕。 李彻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 “朕再说一遍。” “西征,即刻开始。” “朕的脚下,目之所及,皆为炎土。” “谁,还有异议?” 无人应答。 — 夜,深了。 行宫寝殿之内,烛火摇曳。 李彻独自一人,坐在榻边,手中把玩着那卷非纸非帛的星图。图上的光点,仿佛在他的瞳孔中缓缓流淌。 一个身姿婀娜的宫女,端着一碗参汤,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是蜀王府的旧人,被挑选出来伺候新主。她生得极美,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此刻却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陛……陛下,夜深了,请用安神汤。”她的声音,细若蚊吟。 李彻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星图上。 “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一颤,连忙跪下,“奴婢……奴婢婉儿。” “婉儿?”李徹轻声念了一句,“好名字。”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仅仅一眼,婉儿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那不是一双属于凡人的眼睛,里面没有欲望,没有情感,只有一片深邃如宇宙的冰冷和淡漠。 “你是蜀州人?” “是……奴婢是锦城人士。” “锦城,很美。”李彻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惜,锦城太小了。” 他收起星图,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将婉儿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婉儿吓得浑身发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早已预料到的命运。 然而,预想中的侵犯并未到来。 李彻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窗边,推开窗,看向外面无垠的夜空。 “朕,要这天下所有的美景,都烙上大炎的印记。” “朕,要这天上所有的星辰,都为朕的龙旗指引方向。” 他的声音,像是梦呓,又像是宣誓。 婉儿愣愣地跪在原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和这个男人那吞噬天地的野心相比,自己的生死,自己的美貌,甚至整个天下的儿女情长,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退下吧。”李彻的声音传来。 “……是。” 婉儿如蒙大赦,端着那碗未动的参汤,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寝殿。 偌大的寝殿,重归寂静。 李彻的眼前,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光幕,悄然浮现。 【主线任务“天下一统”奖励结算完毕。】 【获得:国运熔炉(已激活)】 【获得:全军属性+10%(已生效)】 【获得:被动能力——文明之眼(已激活)】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98章 国运为炉,铸不世之兵! 七日后,京城,紫禁之巅。 李彻回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论功行赏,也不是安抚百官,而是来到了皇宫最深处,一处名为“观星台”的禁地。 这里是历代大炎皇帝祭天之所,但此刻,方圆百丈之内,已被龙骧卫清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秦破军和赵一刀侍立在远处,神情肃穆。 他们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事,将关乎大炎的国运。 “都退下吧。”李彻的声音传来。 “陛下!”秦破军有些担忧。 “退下。” “遵旨。” 两人缓缓退到百丈之外,只留下李彻一人,站在空旷的观星台中央。 他闭上眼,心念一动。 “系统,开启国运熔炉。” 【指令确认,[国运熔炉]开启中……】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嗡鸣,在李彻的意念中响起。 观星台的汉白玉地面上,空气开始扭曲,升腾。无数肉眼看不见的金色气流,从四面八方,从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从大炎的万里河山汇聚而来,凝聚成丝,交织成线。 最终,在李彻的面前,一座高达三丈,古朴而威严的青铜巨炉,由虚转实,凭空浮现。 巨炉之上,雕刻着山川万物,日月星辰,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容纳其中。炉口,一团金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让灵魂都为之敬畏的气息。 那,是国运之火。 “好东西。”李彻赞叹道。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在冰冷的炉身上。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暖流,也不是力量,而是一种……连接。 在这一刻,他仿佛能感受到江南水乡的稻谷芬芳,能听到北境长城的凛冽风声,能触摸到东海之滨的咸湿海浪,能嗅到西域大漠的干燥尘土。 亿万子民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化作一道道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就是大炎,大炎就是他。 这种与整个文明血脉相连的感觉,比任何权力、任何力量,都更让人沉醉。 【[国运熔炉]已与宿主深度绑定。】 【请投入材料,进行第一次锻造。】 “来人。”李彻开口。 早已等候在外的八名龙骧卫力士,立刻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快步上前。 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百柄崭新的制式横刀。 这些都是由工部最好的工匠,用百炼精钢打造而成,每一柄都堪称利器。 但在国运熔炉面前,它们,只是凡铁。 “陛下,这些是……”秦破军忍不住上前一步。 “未来的倚仗。” 李彻没有多解释,他随手拿起一柄横刀,掂了掂。 “太轻了。” 说罢,他手臂一振,将那柄横刀,投入了炉口。 “嗤——” 横刀落入金色火焰的瞬间,没有被熔化,而是发出了如同淬火般的声音。 李彻能清晰地“看”到,一丝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国运,正疯狂地涌入刀身,重塑着它的结构,改变着它的本质。 原本平平无奇的刀身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如同龙鳞般的纹路。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息。 “嗡!” 炉火一震,那柄横刀自动从炉口飞出,悬浮在李彻面前。 李彻伸手握住刀柄。 入手处,一片温热。 刀身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但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它仿佛有了生命,有了呼吸,正发出一阵阵渴望饮血的轻鸣。 李彻屈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天际! 百丈之外,秦破军和赵一刀脸色同时一变。 “好强的锋锐之气!”秦破军失声道。 他一生与兵器为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如此具有灵性的兵刃。 李彻手腕一抖,随意地对着旁边一尊用来测试的铁人,凌空一挥。 没有声音。 甚至没有风声。 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刀气,一闪而逝。 数息之后。 “咔嚓。” 那尊由精铁铸造,足以抵御重弩攒射的铁人,从头到脚,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如镜。 秦破军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这是……” “国运兵刃。”李彻淡淡地道,“朕,称之为‘龙牙’。” 他将手中的“龙牙”横刀,扔给了秦破军。 秦破军下意识地接住,沉重的刀身入手,他虎口一麻,险些没握住。 “好沉!”他惊道。 明明还是原来的大小,重量却至少增加了三倍。这意味着,它的密度,被国运强行提升了。 “此刀,锋利度提升五成,坚固度提升一倍,对邪祟之物,有天然的克制效果。”李彻的声音,平静无波,“最重要的是,持此刀者,可借一丝大炎国运护体,提振士气,百战不殆。” 秦破军抚摸着刀身上的龙鳞暗纹,感受着那股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奇异力量,激动得浑身发抖。 “神兵!当真是神兵啊!” “这,只是开始。”李彻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座巨大的熔炉,“朕要用这国运熔炉,为我大炎,铸造出一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不世之兵!” “赵一刀。” “臣在。” “你的锦衣卫,也该换换兵器了。”李彻的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朕听说,你手下有些姑娘,喜欢用软剑和绣花针?” 赵一刀的面具下,嘴角抽了抽。 “回陛下,她们更喜欢用淬毒的。” “很好。”李彻点头,“告诉她们,以后不必了。朕的国运,比任何毒药,都更致命。”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朕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赵一刀神色一正。 “回陛下,有了一些线索。前朝覆灭时,有一支宫廷内卫,护送着末代皇帝的妃嫔,向西逃窜。其中,有一位来自遥远西方的金发贵妃,最为神秘。” “哦?”李彻来了兴趣。 “根据零星的情报,这位贵妃,似乎掌握着一种……能够魅惑人心的力量。据说,前朝皇帝为她神魂颠倒,荒废朝政,也是王朝覆灭的原因之一。” “魅惑人心?”李彻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他想起了那个叫“婉儿”的宫女。 美貌,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 但他更感兴趣的,是那种所谓“魅惑人心”的力量。 是精神控制?还是某种天赋? “她在哪?” “西域,一个名为‘女儿国’的小国。”赵一刀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个国家很古怪,只收留女人。据说,那里的女王,就是那位前朝贵妃的后人。她们……都拥有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女儿国……”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有意思。” 他看向那座还在熊熊燃烧的国运熔炉。 “看来,朕的西征,不会那么无聊了。” 第99章 西行总督府与“獠牙” 京城,武英殿。 殿内的陈设被尽数搬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比巨大的沙盘。 沙盘之上,不仅有大炎的山川河流,更有西域的戈壁沙漠,甚至,还有一片模糊的,代表着未知大陆的轮廓。 李彻赤着脚,走在巨大的沙盘之上,如同巡视自己疆域的神祇。 殿门外,一个面容削瘦,眼神阴鸷,身穿一品文官朝服的中年人,正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从午后,到黄昏。 他就是李彻力排众议,任命的第一任西行总督,张汤。 一个以酷吏之名,闻名朝野的男人。 “进来。” 殿内,传来皇帝平静的声音。 张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朝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入殿中。 他没有看那震撼人心的巨大沙盘,而是再次跪倒在李彻脚边。 “臣,张汤,叩见陛下。” 李彻低头,看着他。 “张汤,朕把西征的军政后勤,尽数交于你手。你可知,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你是国贼,是奸佞?” “臣,知晓。”张汤的头,埋得更低了,“能为陛下办事,纵使万死,亦是臣之荣耀。些许骂名,何足挂齿?” “说得好。”李彻笑了。 他喜欢张汤这一点。 忠诚,且不择手段。 就像一条最凶狠的狗。 “朕不要你的忠心,朕只要你,办成三件事。” “请陛下示下。” 李彻伸出脚,脚尖在沙盘上西域的位置,轻轻一点。 “第一,钱。” 他的脚尖,划过一条线,从江南的鱼米之乡,直通西域边境。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抄家也好,加税也罢,西征大军的粮草军饷,不能断一天。兵部多要一个人,你的钱粮,就要多送一份。” 张汤的身体,微微一震。 “臣……遵旨。” 这个任务,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上百倍。这意味着,他要得罪整个天下的士绅富商。 李彻的脚尖,又点在了京城的位置。 “第二,人。” “朕要你在三个月内,征集五十万民夫。朕要一条路,一条能让八马并行的水泥路,从京城,一路铺到玉门关外!” “陛下!”张汤猛地抬起头,满脸骇然,“这……这不可能!五十万民夫,三月之内……这与秦之长城,隋之运河何异?恐……恐会激起民变啊!” “民变?”李彻的眼神,冷了下来。 “那就杀。” “杀到他们,不敢变。” 张汤的喉咙,一阵发干。 他在这位年轻的帝王眼中,看到了尸山血海。 李彻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道。 “第三,朕要你活着。”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活着看到朕的龙旗,插遍这沙盘上的每一个角落。你若是累死了,病死了,或是被人……暗杀了。朕,会很不高兴。” 张汤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很好。”李彻收回脚,“退下吧,朕要见赵一刀。” 张汤如蒙大赦,躬着身子,缓缓退出了武英殿。 当他走出殿门的瞬间,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片刻后,赵一刀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中。 “陛下。” “张汤,是朕的钱袋子,是朕的铺路石。”李彻看着沙盘,头也不回地说道,“而你,赵一刀,是朕的眼睛,是朕的……獠牙。” 他转身,目光如刀,直刺赵一刀。 “朕让你组建的那支队伍,如何了?” “回陛下,已从锦衣卫中,挑选出三百名精锐。论武功,他们或许不是最顶尖,但论潜伏、刺杀、刑讯、堪舆之术,他们,是最好的。”赵一刀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傲。 “名字,想好了吗?” “请陛下赐名。”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未知大陆的区域。 “他们,将是朕插入敌人心脏的第一颗钉子,是撕开黑暗的第一道光。就叫……‘獠牙’吧。” “獠牙……”赵一刀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好名字。” “朕的獠牙,不能没有武器。”李彻道,“从国运熔炉新铸的第一批‘龙牙’短刃中,挑选三百柄,配发给他们。” 赵一刀心中一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被称作“龙牙”的兵器,有多么恐怖。 “谢陛下隆恩!” “朕要的,不是你的感谢。”李彻的语气,冰冷而严肃。 “朕要你的人,在三个月内,给朕带回一份地图。”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从玉门关开始,一路向西,划过大片的空白区域。 “一份,精确到水源,精确到山谷,精确到每一个可以藏兵的部落的地图。” “朕的军队,不能因为迷路,而死一个人。” “做不到,”李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和你的‘獠牙’,就自己变成那片沙漠里的枯骨。” 赵一刀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陛下放心。” “‘獠牙’,要么带回地图,要么,战死沙场,绝无第三种可能!” 李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 “去吧。” “让朕的獠牙,去染上西域的第一抹血色。” 赵一刀退下后,大殿重归寂静。 李彻看着眼前的巨大沙盘,眼中闪过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一行行数据。 【被动能力[文明之眼]已激活。】 【效果1:宿主可查看国境之内所有子民的基础状态(忠诚度/幸福度)。】 【效果2:宿主可远距离感知拥有‘龙脉’或‘天命’的特殊个体。】 【效果3:当接触到未知文明时,有一定几率解析其语言、科技、能量体系。】 “文明之眼……”李彻轻声自语。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穿透了万里黄沙,投向了那个遥远的,名为“女儿国”的地方。 “金发……蓝眼……魅惑人心的力量……” “让朕看看,你们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却又隔着一层面纱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来人。” 殿外,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传旨,将蜀地送来的那个舞姬……叫什么婉儿的,带到养心殿。” 他需要一点……调剂。 不是欲望的宣泄。 而是一种,掌控感的确认。 他要亲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美丽的生命,在他的威严下,是如何的渺小,如何的无助。 这,能让他那因未知而躁动的心,重新归于冰冷的平静。 第100章 来自西域的“商品” 一个月后。 深夜,锦衣卫诏狱,最深处。 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霉烂的气息。墙壁上的火把,跳动着昏黄的光,将一道道狰狞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石墙上。 李彻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前,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 炭火的光,映得他俊美的脸庞,忽明忽暗。 在他的对面,跪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 他们和中原人,有着截然不同的长相。 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以及……在火光下呈现出不同色泽的头发和眼睛。 一个男人,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身上穿着破烂的丝绸,看样子像是个商人。 另一个男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金色的短发上沾满了血污,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凶狠,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而那个女人…… 即便是跪在肮脏的地面上,穿着囚服,也难掩其惊人的美丽。 她的皮肤,比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要白皙细腻,一头海藻般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她的眼睛,是如天空般纯净的蓝色,此刻,正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 他们,就是“獠牙”送回来的第一批“商品”。 赵一刀站在李彻身后,声音低沉地汇报。 “陛下,这三人,是在一个名为‘撒马尔罕’的西域城邦捕获的。” “左边那个,自称是来自更西方一个叫‘罗马’的商人。中间那个,是他的护卫。至于那个女人……”赵一刀顿了顿,“她是这个商人的……奴隶。”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美。 她的五官,比中原女子更加立体,身材也更为高挑丰满,即便是在宽大的囚服下,也能看出那惊心动魄的曲线。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彻的注视,那女人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更低,不敢与他对视。 “有意思。”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激活了【文明之眼】。 【目标锁定:未知文明个体。】 【语言解析中……进度10%……30%……70%……100%。】 【语言包:通用大陆语(拜占庭方言)已载入。】 几乎是瞬间,李彻的脑海中,就多出了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那些人刚才叽里呱啦的鸟语,在他耳中,瞬间变得清晰可辨。 “神啊,请宽恕我的罪过……”那个女奴隶在低声祈祷。 “野蛮人!你们会遭报应的!罗马的军团,会踏平这里!”那个护卫在低声咒骂。 而那个商人,则在用一种带着颤音的腔调,试图沟通。 “尊敬的……东方君主,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商人,我愿意献上我所有的财富,只求您能放我一条生路。” 李彻笑了。 他没有理会那两个男人,而是看着那个金发女奴,用一种纯熟到不可思议的,他们家乡的语言,缓缓开口。 “抬起头来。” 女奴隶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另外两个男人,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传说中东方帝国的帝王,为什么会说他们的语言! “你,叫什么名字?”李彻饶有兴致地问。 “我……我叫……赫萝……”女奴的声音,如同受惊的小鹿。 “赫萝?”李彻品味着这个发音,“谁给你起的名字?” “是……是我的主人……”赫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商人。 “从现在起,他不是了。” 李彻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看向那个商人。 “你,来自罗马?” 商人连忙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伟大的陛下!我来自伟大的罗马帝国!” “罗马?”李彻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朕,从未听说过。” “这……”商人噎住了。 李彻的目光,转向那个凶狠的护卫。 “你,相信你们的军团,能踏平这里?” 护卫梗着脖子,用生硬的腔调吼道:“在唯一真神的荣光下,罗马的鹰旗,将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们这些异教徒,必将被神罚净化!” “神?” 李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护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告诉朕,你们的神,叫什么名字?” “神是唯一的,无名的,全知全能的!岂是尔等凡人可以……” “噗嗤——” 护卫的话,没能说完。 李彻腰间的“龙牙”短刃,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快如闪电,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 护卫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不解和惊骇,然后,迅速失去了神采。 “砰。” 他高大的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啊——!” 女奴赫萝和那个商人,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聒噪。” 李彻缓缓拔出短刃,用商人的丝绸衣服,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 短刃之上,龙纹流转,没有沾染一丝血污。 他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商人,笑了笑,那笑容,在商人眼中,比魔鬼还要可怕。 “现在,我们来谈谈。” “朕问,你答。” “关于你口中的罗马,关于你们的……神。”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你,和她,”李彻指了指抖成一团的赫萝,“是活着走出这里,还是,成为这地牢里新的养料。” 商人看着地上护卫那尚未冷却的尸体,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 一个时辰后。 李彻走出了令人窒息的诏狱,回到了养心殿。 殿内,温暖如春,熏香袅袅。 一个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 是那个从蜀地带回来的舞姬,婉儿。 她今天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白纱,姣好的身段若隐若现,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抱着琵琶,准备为皇帝献上一曲。 这一个月来,皇帝每晚都会召她前来。 却什么都不做。 只是让她弹琴,或者跳舞。 有时候,他会看着她,但那眼神,却仿佛穿过了她,在看很远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婉儿备受煎熬。她宁愿被皇帝粗暴地占有,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像一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玩偶。 “陛下……”她起身行礼,声音娇媚。 李彻看了她一眼,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张同样美丽,却充满了异域风情,此刻正写满了恐惧与屈辱的脸。 赫萝。 “你下去吧。”李彻挥了挥手。 婉儿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不甘。 “是。” 她抱着琵琶,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彻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 那上面,已经被赵一刀的“獠牙”用朱笔,标注出了一个个新的地名。 他的手指,划过“撒马尔罕”,划过一片被称为“黑海”的水域,最终,停在了一个被商人称作“君士坦丁堡”的城市上。 “拜占庭帝国……东罗马……” “唯一神教……” 他轻声念着从商人口中得到的信息。 一个庞大、强盛、信仰统一,并且同样具有极强攻击性的帝国轮廓,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而那个女奴赫萝的身份,也远非“奴隶”那么简单。 她是某个被罗马征服的,北境小国的公主。 她信奉的,也不是罗马的唯一神,而是她族人自古信奉的,被称为“自然之灵”的古老神祇。 “有意思。” 李彻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神与神的战争么?” “赵一刀。”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赵一刀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传朕旨意。” “将那个女奴,清洗干净,换上最好的衣服,送到朕的寝宫来。” 赵一刀心中一凛。 “陛下,此女来历不明……” “朕知道。”李彻打断了他,“朕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她们家乡的神话故事而已。”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冰冷的弧度。 他要亲自,剖析这个来自异界的“商品”。 从身体,到灵魂。 第101章 沙漠之王,大炎的铁蹄! 三个月后。 玉门关外,黄沙漫天。 十万大军,旌旗如林,汇成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在无垠的戈壁上,缓缓向前推进。 玄色的龙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要将这片亘古荒凉的天地,都染上大炎的威严。 中军大帐。 大将军秦破军,正对着一副巨大的军事地图,眉头紧锁。 地图上,一条清晰的路线,已经被朱笔标出,正是“獠牙”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成果。 但此刻,他们的前进路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 “大将军,斥候来报。”一名亲兵掀开帐帘,快步走入,“前方三十里,发现大批游牧骑兵,数量……不下五万!” 帐内,几名副将脸色同时一变。 “五万?这片沙漠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庞大的部落了?” “是‘沙狼’阿骨打!”一名熟悉西域情况的偏将,沉声道,“他号称‘沙漠之王’,统一了这片区域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骑术精湛,来去如风,极为难缠!” “哼,沙漠之王?”另一名年轻将领,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在我大炎天兵面前,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不可轻敌!”秦破军沉声喝道,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地图。 “传我将令!” “全军停止前进,原地结阵!” “玄甲陌刀队,前军列阵!神机营,两翼展开!龙骧卫,护卫中军!” “告诉将士们,我们西征的第一战,来了!” — 烈日,如火炉般炙烤着大地。 一望无际的沙海之上,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黑线迅速扩大,变成了黑色的潮水,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大炎的军阵,呼啸而来。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数万名游牧骑兵,呼喊着听不懂的口号,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如同嗜血的狼群,扑了上来。 他们是这片沙漠真正的主人。 他们习惯了用最快的速度,冲垮敌人的阵型,用最锋利的弯刀,收割敌人的生命。 在他们看来,这些来自中原的步兵,穿着笨重的盔甲,行动迟缓,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冲啊!” “撕碎他们!” 然而,当他们冲到距离大炎军阵不足三百步时,所有游牧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对面的军阵,没有丝毫混乱。 最前方的,是一排排身着全覆式黑色重甲,手持近一人高恐怖长刀的步兵。 他们如同一堵沉默的钢铁城墙,纹丝不动。 阳光,照在他们手中的陌刀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带着淡淡金色的寒光。 那不是凡铁的光泽。 那是……国运的光辉。 “神机营!放!” 随着秦破军一声令下,军阵两翼,数千名神机营士兵,同时扣动了手中新式连弩的扳机。 “咻咻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盖顶,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笼罩了冲在最前面的游牧骑兵。 这不是普通的弓箭。 每一支弩箭的箭头,都在国运熔炉中,经过了最简单的淬炼,附上了一丝破甲的锋锐之气。 “噗噗噗!”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游牧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后面的骑兵,被同伴的尸体绊倒,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稳住!” 游牧骑兵的首领,阿骨打,挥舞着手中的黄金弯刀,大声咆哮。 “他们是步兵!冲过去!碾碎他们!” 混乱,很快被狼群般的凶性所取代。 他们绕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发起了冲锋。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他们甚至能看清那些玄甲士兵,面甲下冰冷的眼神。 “杀!”阿骨打怒吼着,一马当先,手中的黄金弯刀,劈向最前方的一名陌刀手。 他要用这个中原士兵的头颅,来祭奠他沙漠之王的威名!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片沉默的,整齐划一的……刀林。 “陌刀队!” “斩!” 冰冷的声音,从玄甲军的阵列中响起。 上千柄“龙牙”陌刀,带着呼啸的风声,以一个整齐到令人发指的角度,同时向前,挥砍而下! 没有复杂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最纯粹的,最极致的,力量与锋锐的结合。 “咔嚓——!”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金属与骨骼同时碎裂的声音,响彻战场。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游牧骑兵,连人带马,连同他们身上引以为傲的皮甲和手中的弯刀,都在那片金色的刀光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 被从中,一分为二! 鲜血,内脏,断肢,残骸,漫天飞舞。 仿佛一场血色的暴雨,瞬间将这片黄沙,染成了地狱。 阿骨打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黄金弯刀,被那柄恐怖的陌刀,像切豆腐一样斩断。 然后,那道金色的刀锋,在他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最后的念头是: 这……是什么怪物? “轰——” 玄甲陌刀队,踏着敌人的尸骸,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步伐沉稳,整齐划一。 他们身后的神机营,再次举起了连弩。 “第二轮,放!” 箭雨,再次倾泻。 而那些幸存的游牧骑兵,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信仰,他们的骄傲,连同他们首领的身体一起,被那毁天灭地的一刀,斩得粉碎。 “魔鬼!他们是魔鬼!” “跑啊!” 所谓的“沙漠之王”,所谓的五万狼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变成了一群被吓破了胆的绵羊。 他们扔掉武器,调转马头,疯狂地向后逃窜。 “想跑?” 秦破军的脸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龙骧卫!出击!” “一个不留!” 一直护卫在中军,早已按捺不住的三千龙骧卫,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他们是真正的精锐中的精锐,坐下的战马,是经过挑选的良驹,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兵器,都是“龙牙”级别的国运兵刃。 黑色的骑兵洪流,如同出闸的猛虎,绕过前方的陌刀阵,向着溃逃的敌军,卷了过去。 这是一场……屠杀。 — 黄昏。 残阳如血。 战场,已经平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秦破军站在一处沙丘上,俯瞰着这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一名副将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报!大将军!敌军五万,阵斩三万余,俘虏一万两千,仅有少数逃入沙漠深处,已派轻骑追击!” “我军伤亡如何?”秦破军沉声问。 “……我军,阵亡三百二十七人,重伤五百余。其中,玄甲陌刀队……无一阵亡!仅有数十人轻伤!” 秦破军的身体,猛地一震。 以不到千人的伤亡,正面击溃五万精锐骑兵,其中先锋主力,更是零阵亡! 这是何等辉煌的,不可思议的战绩! 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东方,京城的方向。 他仿佛看到了,那位年轻的帝王,正站在观星台上,平静地注视着这里。 国运兵刃……不世之兵…… 陛下,您究竟,是想缔造一个怎样的时代啊? “传令下去。” 秦破军的声音,变得无比洪亮。 “将所有俘虏,全部编为劳役营,让他们,继续为我们修路!” “将‘沙漠之王’阿骨打的头颅,用石灰腌好,送往下一个不肯臣服的部落!” “告诉他们……” 秦破军拔出腰间的“龙牙”佩刀,刀尖直指西方。 “凡日出之处,皆为炎土!” “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第102章 一战惊破“神话”! 黄昏,秦破军的命令如冰冷的铁水,浇灌进大炎军阵的每一个角落。 “将‘沙漠之王’阿骨打的头颅,用石灰腌好,送往下一个不肯臣服的部落!” “告诉他们……”秦破军拔出腰间的“龙牙”佩刀,刀尖直指西方。 “凡日出之处,皆为炎土!” “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夜色,笼罩了血腥的战场。大炎的军营灯火通明,与周围死寂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士兵们正在清理着战场,将敌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准备焚烧。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有些古怪。 “大将军,末将……末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年轻的将领,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兴奋潮红,他看着桌上的伤亡报告,声音都在发抖,“玄甲陌刀队,零阵亡!这……这简直是神话!” “神话?”秦破军坐在主位上,正在擦拭着自己的佩刀,闻言,他头也不抬地反问,“你觉得,这是神话?” “难道不是吗?”年轻将领激动道,“五万沙狼骑兵,那可是号称西域百年不败的精锐!咱们……咱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一个冲锋就把他们打崩了!尤其是陌刀队,他们……他们简直不是人!” 帐内,一名熟悉西域情况的老成偏将喝了一口烈酒,长长地哈出一口热气。 “张校尉,你新来西征军,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偏将摇了摇头,“这不是神话,这是国运。是陛下的天威。” “国运?”张校尉一脸茫然。 “你以为,我们手里的兵器,身上的铠甲,和以前一样?”偏将举起自己的手,他的手甲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但并未破损。“今天一个沙狼百夫长,拼死一刀砍在我手上,他的刀断了。老子连皮都没破!” 他看向秦破军,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大将军,陛下赐下的这些‘龙牙’兵刃,到底……到底是什么神物?” 秦破军终于擦完了刀,他缓缓将“龙牙”归鞘,那一声清脆的“咔”响,让帐内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这不是神物。”秦破军的声音很平静,“这是陛下的意志。陛下的意志,便是大炎的国运。国运所至,金石为开,摧枯拉朽。”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今日一战,看似大胜,实则只是一个开始。阿骨打不过是西域门户前的一条野狗。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他指着地图上更西边的一片区域。 “我们的胜利,会让一些人恐惧,也会让另一些人……贪婪。”秦破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他们会认为我们只是兵器犀利,他们会用更多的兵力,更阴险的计谋来对付我们。” “那又如何?”年轻的张校尉热血上头,“来多少,我们杀多少!杀到他们胆寒为止!” “蠢货!”秦破军猛地回头,呵斥道,“杀人,是最低效的手段!陛下要的,是一片完整、富饶、会为大炎提供血液的西域!而不是一片废墟!” 张校尉被骂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传令下去。”秦破军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从俘虏中,挑选出那些部落头人的亲信和子女。” “做什么?”偏将问。 “好吃好喝招待他们,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大炎的军威,看看我们的士兵是如何生活的。然后,放他们回去。” “放了?”张校尉失声叫道,“大将军,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秦破军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不是放虎归山,这是……养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告诉他们,臣服大炎,他们依旧是各自部落的首领,他们的牛羊和女人,依旧是他们的。大炎,还会赐予他们更锋利的兵器,更华美的丝绸,更醇香的美酒。” “但如果……他们敢有二心。”秦破军的笑容变得森然,“阿骨打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不,会比阿骨打,惨一百倍。” “我军将踏平他们的部落,男人为奴,女人……呵呵,想必军中还有不少光棍吧?” 帐内,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大将军英明!” “这一手,比杀了他们还狠!” “让他们回去互相猜忌,互相提防,再也不可能拧成一股绳了!” 秦破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这不算什么。”他看着东方,眼神悠远,“这些,都是西行总督张汤大人,在出发前,教我的。” “那位‘酷吏’张汤?”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寒。 他们忽然明白,这场西征,不只是一场军事征服。 从京城那位年轻的帝王,到坐镇后方的酷吏总督,再到前线领兵的大将军……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最精于算计的猎手。 而整个西域,就是他们的猎场。 与此同时,战场边缘的一处沙丘背后。 一个侥幸逃脱的沙狼骑兵,正趴在沙地里,浑身颤抖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炎军大营。 他的胸口中了一箭,箭头穿透了皮甲,插进血肉。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奇怪的是,除了最初的剧痛,伤口并没有持续流血,反而传来一阵阵麻痒。 他颤抖着手,拔出了那支弩箭。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箭头的模样。上面,刻着一道细微的,仿佛活物般的龙形花纹。 就在他拔出箭头的瞬间,伤口处,一缕微不可见的淡金色气息,从箭头遗留的创口中逸散出来,融入了他的血液。 骑兵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某种奇异的变化。力量,似乎比以前更强了一些。伤口的疼痛,也在迅速消失。 “这……这是……天神的恩赐?”他喃喃自语。 他不知道,这只是沾染了最稀薄一丝国运的兵器,在无意中,对他这个“异族”进行的最浅层次的“同化”。 想要获得真正的力量,唯有……臣服。 他看着远处那面在夜风中飘扬的玄色龙旗,眼神,从恐惧,慢慢变成了狂热。 他要回去,他要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所有人。 告诉他们,沙漠里来了一群真正的神! 而他们所谓的“沙漠之王”,在神的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京城,养心殿。 李彻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镜面上,正浮现着秦破军大帐内的景象。 “张汤……秦破军……这两个人,倒是没让朕失望。”他轻声自语。 国运熔炉的强大,不仅仅在于铸造兵器,更在于它建立起了一张无形的网络。凡是被国运兵刃所伤,所杀,所触碰到的地方,都会留下国运的“道标”。 通过这些道标,李彻可以像真正的神祇一样,俯瞰他的帝国和战场。 “陛下。” 一个柔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那个金发蓝眼的女奴,赫萝。 她此刻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轻薄的,几乎透明的西域风格的白纱。金色的长发被挽成一个慵懒的发髻,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一串小巧的金色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跪坐在李彻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揉捏着肩膀。 这一个月来,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反抗,只会招来更可怕的对待。顺从,至少能活下去。 而且,她发现,这位东方的帝王,似乎对她的身体,没有表现出像她前主人那样的,赤裸裸的欲望。 他更像是一个……好奇的学者。 他会问她很多关于她家乡的问题。神话,历史,风俗,甚至是……植物的名称。 这让赫萝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却又更加的恐惧。 因为,她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 “你的族人,信奉‘自然之灵’?”李彻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是……是的,伟大的陛下。”赫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相信,山有山神,水有水神,万物皆有灵。” “那你们的神,会保护你们吗?” 赫萝的身体,微微一僵。 “会……会的。”她的回答,有些无力。 “是吗?”李彻轻笑一声,“那为什么,你的国家会被罗马征服?为什么,你会成为奴隶,跪在这里?” “……”赫萝无言以对,眼眶瞬间红了。 “你的神,很弱。”李彻的声音,像一把刀子,剖开她最后的信仰。 他转过身,捏住赫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或者说,所有的神,都很弱。” 他的目光,深邃如渊。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信奉的,只有力量。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看着赫萝那双蓝宝石般,充满了恐惧和屈辱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你的眼神,让朕想起了朕宫里的一只波斯猫。可惜,它不会说话。”李彻松开手,站起身,走到窗边,“赵一刀。” “臣在。”赵一刀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西征军,已经过了玉门关。朕的‘獠牙’,也该走得更远一些了。”李彻看着窗外的夜空,“让他们,去帕米尔高原看一看。朕听说,那里的雪,终年不化。” “遵旨。” “另外,”李彻顿了顿,“去查一查,这个女人的故乡,那个所谓的北境小国。朕对他们的‘自然之灵’,有点兴趣。” “是。”赵一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赫萝,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在他眼中,这只是陛下的又一件“收藏品”而已。 “陛下,那她……” “留下吧。”李彻挥了挥手,“朕的寝宫里,缺一个会讲故事的摆设。” 赫萝闻言,娇躯一颤,将头,更深地埋了下去。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意志,比她所听过的任何神话中的神明,都更加……不可违逆。 第103章 帕米尔的雪 秦破军的大军,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 阿骨打的人头,连同那些被释放的“信使”,像一阵风,将大炎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吹遍了整个西域东部的所有部落。 当大军再次开拔时,道路两旁,跪满了前来投诚的部落首领。 他们献上了牛羊、美酒,以及……部落里最美丽的女人。 对于这些,秦破军照单全收。 牛羊美酒,充作军粮。 至于女人……他专门成立了一个“浣衣营”,让她们负责军队的后勤杂务。 他牢记着张汤的教诲:征服一个地方,不仅要征服他们的身体,更要征服他们的精神。让他们习惯于为胜利者服务,是磨灭他们反抗意志的第一步。 大军一路西行,畅通无阻。 曾经被商旅们视为天堑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在五十万民夫用血汗铺就的水泥大道面前,变成了通途。 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烽火台和驿站,提供补给和水源。 这条路,就像一条黑色的巨龙,将大炎的血脉,强行注入了这片亘古荒凉的土地。 一个月后,大军的先锋,终于抵达了帕米尔高原的边缘。 雄伟的雪山,如同一群白色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俯瞰着这支来自东方的钢铁洪流。 气温,骤然下降。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士兵们的脸上。 “哈……好冷!” “我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不少来自南方的士兵,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雪山,也是第一次体验到如此严酷的寒冷。他们身上厚实的棉甲,似乎也无法完全抵御那刺骨的寒意。 高原反应,开始在军中蔓延。 “慌什么!” 一名百夫长,看到手下士兵畏缩的样子,大声喝骂道。 “出发前,陛下赐下的‘耐寒丹’,都当糖豆吃了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直接扔进嘴里,像是嚼豆子一样嘎嘣作响。 片刻后,一股暖流从他的丹田升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将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都给老子听好了!”百夫长吼道,“陛下早就算到了一切!有陛下的天威护体,别说是这几座雪山,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能把它踏平了!” 士兵们见状,纷纷效仿。 很快,那些因为高原反应而萎靡不振的士兵,一个个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眼神,从畏惧,变成了征服的欲望。 中军大帐。 秦破军正对着一幅新的地图,眉头紧锁。 这幅地图,比之前的那一幅,更加简陋,也更加危险。上面,用朱笔标注出了一个个骷髅头的标记。 “雪崩多发区……” “冰川裂隙……” “未知野兽……” “大将军,”一名副将走进来,神色凝重,“斥候来报,高原上的路,比我们想象的,要难走一百倍。很多地方,水泥路根本铺不过去。我们的马匹,也出现了大量病倒的情况。” “伤亡呢?”秦破军沉声问。 “先锋营已经有十几名弟兄,因为失足坠崖而……牺牲了。”副将的声音,有些低沉。 秦破军的拳头,猛地攥紧。 相比于正面战场的阵亡,这种非战斗减员,更让他感到憋屈和愤怒。 “陛下的‘獠牙’,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副将摇头,“他们比我们早半个月进入高原,按理说,应该已经传回第一批情报了。” 话音刚落,帐帘猛地被掀开。 “报——!” 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惊惶。 “大将军!‘獠牙’……‘獠牙’的人回来了!” 秦破军精神一振,猛地站起:“快让他进来!” 两名士兵,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进了大帐。 那人穿着“獠牙”特有的黑色劲装,但此刻已经破烂不堪,身上有多处恐怖的烧伤,脸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 他的一只手臂,齐肩而断,伤口处一片焦黑,仿佛被烙铁烫过。 “是……是‘獠牙’的丙字三号!”副将失声惊呼。 他认出了那人腰间残存的令牌。 “快!军医!”秦破军怒吼。 “不……不必了……”那个被称为“丙三”的探子,发出了微弱而嘶哑的声音。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秦破军的铠甲,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光芒。 “将军……前面……前面有埋伏……” “他们……他们不是人……是魔鬼……” “会……会喷火……”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烧焦的,看不出材质的布料,塞到秦破军手中。 “波斯……之火……他们自称……波斯之火……” “小心……他们的祭司……会妖术……”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将领,都死死地盯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秦破军手中那块焦黑的布料。 一股寒意,比帕米尔高原的寒风,更加刺骨,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妖术? 祭司? 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难道真的存在? 秦破军缓缓摊开手中的布料。 那是一面战旗的残片,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团燃烧的,扭曲的火焰图案。 即使已经烧焦,那火焰图案,依旧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 “波斯之火……”秦破军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被挑衅的,极致的愤怒。 “妖术?” 他冷笑一声,将那块残片,狠狠地攥在手心,捏成了粉末。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妖火厉害,还是我大炎的龙旗更硬!” “传我将令!” 秦破军的声音,如同炸雷,响彻大帐。 “神射手营,全员换装‘破罡箭’!” “玄甲陌刀队,为前锋!” “龙骧卫,两翼策应!” “告诉全军将士!” “前方,有为我大炎勇士献祭的‘妖人’!” “谁能斩下第一个‘妖人’的头颅,官升三级,赏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对于这支已经用“国运”武装到牙齿的无敌之师来说,所谓的“妖术”,非但没有吓到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心中最原始的,猎杀的快感! …… 京城,深夜。 李彻从一场浅眠中醒来。 寝宫内,熏香袅袅。 金发女奴赫萝,就睡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她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纱,美好的曲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李彻没有看她。 他只是皱着眉头,看向西方。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个属于他的“道标”,熄灭了。 那是“獠牙”丙三的道标。 每一个“獠牙”成员,在出发前,都饮下了一滴融入了李彻一丝精神力的国运之血。 这让他们拥有了远超常人的体魄和感知。 也让他们,成为了李彻遍布世界的“眼睛”和“耳朵”。 一个道标的熄灭,意味着一名“獠牙”的死亡。 李彻的意识,顺着那张无形的网络,瞬间延伸了出去。 他“看”到了丙三死亡前,最后的画面。 那是一个幽暗的山谷。 十几个黑衣的“獠牙”,被上百名穿着奇特铠甲的士兵包围。 那些士兵的中央,站着几个身穿红袍,脸上画着油彩的人。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他们手中凭空出现,呼啸着砸向“獠牙”的队员。 惨叫,爆炸,焦黑的尸体…… “獠牙”的精英们,在那种超越常理的力量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李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精神力……引动……火元素?” 他的【文明之眼】,在瞬间给出了分析。 【检测到未知能量体系:元素魔法(火焰分支,初级)】 【体系核心:通过精神力共鸣,引动自然界游离的火元素,形成攻击。】 【弱点分析:施法者精神力脆弱,施法过程需要吟唱和引导,极易被打断。能量形态不稳定,易受物理冲击和特定能量场干扰。】 “原来如此。” 李彻的眼神,恢复了冰冷。 “并非真正的妖术,只是一种……比较原始的能量运用方式而已。” 在他看来,这种所谓的“魔法”,就像是孩童玩的火折子。 而他的国运,是太阳。 “看来,朕的西征,开始变得有趣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赫萝。 “自然之灵……元素魔法……你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他忽然伸出手,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赫萝光洁的额头上。 一缕微不可见的,蕴含着他帝王意志的金色龙气,缓缓地,渗入了赫萝的眉心。 睡梦中,赫萝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她的眉心处,一个淡青色的,仿佛由风组成的印记,一闪而逝。 “风……元素亲和体质?”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一个不错的……实验品。” 他收回手指,重新躺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当秦破军的陌刀,砍在那些所谓的“火焰祭司”身上时,他们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了。 第104章 火焰与龙旗的初次碰撞 帕米尔高原,一条狭长的山谷入口。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像是一条条白色的长蛇。 大炎军队的前锋,五千玄甲陌刀队,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峦,沉默地堵住了整个谷口。 在他们身后,是三千神射手营的士兵,已经引弓待发。每一支搭在弦上的箭矢,箭头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上面铭刻着细密的符文。 这,就是足以撕裂能量护盾的“破罡箭”。 秦破军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立于阵前,手中的“龙牙”佩刀,在风雪中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山谷深处。 他在等。 等那些所谓的“妖人”,自己走出来。 “大将军,都布置好了。”一名副将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只要他们敢进这个山谷,两边的山壁上,我们埋伏的五百名重弩手,能瞬间把他们射成筛子!” “不。”秦破军摇了摇头,“陛下要的,不是一场伏击的胜利。” “那陛下要什么?” “陛下要的,是一场碾压。”秦破军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他要让西域所有的宵小之辈都亲眼看到,在大炎的龙旗面前,任何歪门邪道,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我们要的,不是胜利,是……摧毁他们的信仰!” 副将闻言,心头一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山谷深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一队大约千人的军队,缓缓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那些士兵,穿着一种暗红色的扎甲,手持弯刀和圆盾,队列散乱,神情倨傲。 在他们军队的最前方,簇拥着五名身穿华丽红袍,手持黄金法杖的男人。 他们脸上画着诡异的火焰油彩,嘴里念念有词,神态高傲,仿佛是代神行走于人间的使者。 正是“波斯之火”王国的巡逻队,以及他们的火焰祭司。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落的牧民?竟敢闯入我神圣波斯之火的领地!”为首的一名波斯军官,用生硬的汉话,大声呵斥道。 在他们看来,这群穿着黑色重甲,行动迟缓的步兵,不过是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部落而已。 秦破军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种沉默和无视,彻底激怒了那名波斯军官。 “异教徒!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回头,对着那五名火焰祭司恭敬地说道:“尊敬的祭司大人,请降下神火,净化这些肮脏的灵魂吧!” 五名祭司,高傲地点了点头。 他们向前走了几步,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黄金法杖,开始用一种古老而拗口的语言,高声吟唱起来。 随着他们的吟唱,空气中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 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火苗,在他们的法杖顶端凭空出现,并且迅速膨胀。 “神迹!是神迹啊!” “神火将焚尽一切邪恶!” 后面的波斯士兵,发出了狂热的呼喊,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而大炎军阵这边,却是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用一种看耍猴般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五个人手舞足蹈。 “他们在干嘛?跳大神吗?”一名年轻的陌刀手,小声嘀咕。 “闭嘴!”他身边的老兵低声呵斥,“看好了,这就是大将军说的‘妖术’!一会儿砍的时候,记得照着脖子砍!” “哦……” 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对面的火球,已经膨胀到了人头大小,散发着恐怖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去死吧!异教徒!” 为首的祭司,怒吼一声,法杖向前一指。 “呼——!” 五颗巨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天降的陨石,呼啸着砸向大炎军阵的最前方! 波斯士兵们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黑甲士兵被神火吞噬,烧成焦炭的凄惨景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面对呼啸而来的火球,大炎军阵,纹丝不动。 一名站在最前方的陌刀队百夫长,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怒吼一声,将手中那面覆盖着淡金色光芒的塔盾,向前猛地一顶! “给老子,破!” “轰!” 第一颗火球,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盾牌上。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那颗看似威力无穷的火球,就像一个脆弱的鸡蛋,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噗”的一声,直接被撞得四分五裂,化作漫天飞溅的火星,然后迅速熄灭。 百夫长的盾牌,只是变得有些滚烫,上面,连一丝焦黑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这?” 百夫长感受着盾牌上传来的温度,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对着身后那些略显紧张的新兵,大声吼道:“都看到了吗?这他娘的也叫火?” “这点小火花,连给咱们伙房烧开水都不够!” “哈哈哈哈!” 他身后,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所有的紧张和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什么狗屁妖术! 雷声大,雨点小! 而对面的波斯人,则彻底傻眼了。 “不……不可能!” “神火……神火怎么会失效?” 那五名火焰祭司,更是脸色煞白,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的神术,怎么可能被一面普通的盾牌挡住? 他们不知道,大炎的国运兵刃,本身就附带着强大的“破法”属性。国运龙气,是比他们那点粗浅的元素操控,高出无数个维度的存在。 在龙气面前,他们的“神火”,真的就和普通的篝火,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我的神啊……” 为首的祭司,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迎接他的,是秦破军冰冷无情的声音。 “神射手营。” “放箭。” “咻咻咻咻咻——!” 命令下达的瞬间,三千支“破罡箭”,如同死神的镰刀,发出尖锐的嘶鸣,脱弦而出! 箭雨,没有射向那些普通的波斯士兵。 所有的箭头,都精准地,指向了那五名还在发呆的火焰祭司! “不好!有危险!” 祭司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惊恐地尖叫着,试图在身前凝聚出火焰护盾。 然而,太晚了。 “破罡箭”的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噗!噗!噗!” 血肉被洞穿的声音,连成一片。 五名不可一世的火焰祭司,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每个人的身上,都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他们的脑袋,咽喉,心脏……所有要害,都被至少三支以上的“破罡箭”贯穿。 箭头上附带的国运龙气,在射入他们体内的瞬间,就彻底搅碎了他们的生机和精神核心。 “砰砰砰砰砰。” 五具尸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雪地里,溅起一片血花。 他们至死,眼中都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的波斯士兵,都呆呆地看着他们“神明代言人”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神……死了? 被一群凡人,用弓箭,像猎杀兔子一样,射死了? 他们的信仰,在这一刻,随着那五具尸体的倒下,彻底崩塌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一个波斯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弯刀,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转身就跑。 他的行为,像是一个导火索。 “快跑啊!祭司大人死了!” “神抛弃我们了!” 剩下的近千名波斯士兵,士气瞬间崩溃,哭喊着,咒骂着,像一群无头的苍蝇,掉头向山谷深处逃去。 “想跑?” 秦破军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陌刀队!” “前进!” “斩!” “吼——!” 五千玄甲陌刀队,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他们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森林,向着那些溃逃的敌人,碾压了过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一个时辰后,山谷重归寂静。 除了满地的尸体和血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破军站在一具火焰祭司的尸体旁,用刀尖挑起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这就是所谓的‘妖人’?” 他冷哼一声,一脚,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踩得粉碎。 “把这五颗头颅,挂在我们的帅旗上。”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 “下一个目标,萨珊城!” “朕要让那个所谓的‘波斯之火’国王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神!” 第105章 萨珊城下的东方恶魔 半个月后。 “波斯之火”王国的都城,萨珊城。 这座雄城,建立在两河交汇的平原之上,城墙高达十五米,由坚硬的青黑色的巨石砌成,号称永不陷落之城。 此刻,城墙之上,旌旗招展,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手持弓弩的波斯士兵。 城内,五万大军严阵以待。 波斯之王,沙普尔三世,正身披黄金铠甲,站在城楼之上,意气风发地看着城外那支缓缓逼近的黑色军队。 “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东方恶魔’?”沙普尔三世指着城外的大炎军队,对着身边的贵族和将军们,发出了不屑的大笑,“看他们那慢吞吞的样子,像一群乌龟!就凭他们,也想攻下我伟大的萨珊城?” “陛下说的是!”一名大腹便便的贵族,连忙谄媚地附和道,“这些东方人,不过是侥幸打败了一些不成气候的游牧部落,就敢来挑战我波斯雄狮的威严,简直是自寻死路!” “没错!我们城内有五万大军,更有上百位尊贵的火焰祭司大人!”一名独眼将军,抚摸着自己的弯刀,狞笑道,“只要他们敢靠近城墙,祭司大人们的神火,就能把他们烧成灰烬!”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跑上城楼,“陛下,东方的军队,在距离城墙五里外,停下了。” “停下了?”沙普尔三世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看来他们是被我萨珊城的雄伟吓破了胆!不敢过来了!” “陛下英明!” 周围又是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沙普尔三世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这些东方人,虽然愚蠢,但听说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丝绸和瓷器。这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宝贝。”他舔了舔嘴唇,“去,派个使者过去。” “告诉他们的首领,只要他们献上所有的财富,以及一千名美丽的少女作为赔罪。朕,可以大发慈悲,饶他们一条狗命,让他们滚回世界的尽头去!” “遵命,陛下!” 很快,一名穿着华丽,神情高傲的波斯使者,骑着一匹白马,慢悠悠地来到了大炎军阵之前。 “对面的将军听着!”使者勒住马,居高临下地喊道,“奉我王,伟大的万王之王,沙普尔三世的旨意!念在你们无知,特赦你们的罪过!” “只要你们立刻跪地投降,献上你们所有的丝绸、瓷器、黄金,以及一千名最美丽的少女!我王,便允许你们,像狗一样,爬出我波斯的国境!” 他趾高气扬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羞辱那个东方将军。 然而,大炎的军阵,依旧是一片沉默。 为首的那名黑甲将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使者感到一阵恼怒。 “你……你这野蛮人!你聋了吗?!”他怒斥道,“再不回话,等我王的大军出城,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秦破军终于有了反应。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轻轻向下一挥。 使者还没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突然!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撕裂天地的恐怖巨响,从大炎军阵的后方传来!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使者胯下的白马,被这声巨响吓得悲鸣一声,人立而起,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回头望去。 只见大炎军阵的后方,不知何时,推出了数十个他从未见过的,巨大而狰狞的黑色铁管。 那些铁管,比水桶还粗,通体漆黑,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刚才那声毁天灭地的巨响,正是其中一个铁管发出的! 此刻,那铁管的管口,正冒着一股浓烈的黑烟。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使者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而萨珊城的城楼上,沙普尔三世和他的臣子们,也全都被这声巨响,震得东倒西歪,耳中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打雷了?不对啊,这青天白日的……” 沙普尔三世惊魂未定地站稳身子,扶着城墙,向外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颗黑色的,带着尖啸声的“铁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划破了五里的距离,精准地,砸在了他引以为傲的城门楼上!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座由巨石和精铁铸就,屹立了上百年的,象征着萨珊城荣耀的城门楼,连同上面那面巨大的波斯王旗…… 在黑色的“铁球”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瞬间,被炸成了漫天的碎片! 碎石,木屑,混合着守城士兵的残肢断臂,如下雨一般,从空中落下。 巨大的冲击波,将城楼上的众人,掀翻了一地。 沙普尔三世被几个忠心的护卫死死压在身下,才没有被吹飞出去。 当他灰头土脸地抬起头时,看到的,是城墙上一个巨大的,还在冒着黑烟的缺口。 以及……城外,那数十个,正缓缓调转炮口,再次对准他们的,狰狞的黑色铁管。 “……”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刚刚还在叫嚣的独眼将军,呆滞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缺口,手中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谄媚的贵族,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而沙普尔三世,这位“万王之王”,则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自己的大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去。 他……他被吓尿了。 城外,那名侥幸未死的波斯使者,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瘫在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恶魔……那是恶魔的咆哮……” “神啊……东方来的……是真正的恶魔……” 秦破军缓缓放下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神威大将军炮……”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陛下赐下的,才是真正的……神威啊。” 他看向那座已经出现了巨大缺口的雄城,看向城墙上那些魂飞魄散的波斯人,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开城,投降。” “否则,下一轮炮击,将夷平整座萨珊城。” “一个不留。” 第106章 朕,来收贡品了 京城,御书房。 温暖的房间内,光线柔和。 李彻面前的空气中,悬浮着一道巨大的光幕,如同一面最清晰的镜子。 光幕之上,实时播放的,正是萨珊城外的景象。 从波斯使者的傲慢叫嚣,到“神威大将军炮”的惊天一击,再到沙普尔三世尿了裤子的狼狈模样…… 一切,都分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赵一刀,如同影子一般,侍立在他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也看到了光幕上的景象。 即使他掌管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见惯了生死和酷刑,但在看到那名为“神威大将军炮”的武器,轻易轰碎一座雄城城楼的画面时,他的心脏,依旧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这是……神魔之力! 而创造出这神魔之力的,正是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帝王。 赵一刀看着李彻的背影,眼神中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陛下,秦将军此举,是否……太过仁慈了?”赵一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依臣之见,就该直接炮轰全城,以儆效尤。” 李彻端起桌上的一杯葡萄酒,轻轻摇晃着,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如同流动的鲜血。 “不。”他轻笑一声,抿了一口酒,“直接毁掉,太浪费了。” “一座完整的城市,十万听话的奴隶,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国王……” “这些,都是朕的战利品。” 他的目光,落在光幕上,那个瘫软在城头,抖如筛糠的沙普尔三世身上。 “朕喜欢看猎物在被彻底吞噬前,那恐惧、挣扎、最后彻底绝望的过程。这,比单纯的杀戮,有趣多了。” 赵一刀低下头。 “陛下高见。” 就在这时,李彻仿佛听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听到了秦破军传回的,关于波斯王求和条件的心灵感应。 “献上财富和一千名少女?”李彻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沙普尔,倒是个很有想法的国王。” 他放下酒杯,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声音,将通过国运网络的连接,直接在万里之外的秦破军脑海中响起。 “秦破军。” “朕的旨意,变了。” …… 萨珊城外。 秦破军刚刚说完“一个不留”的最后通牒,他的脑海中,就响起了那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 是陛下的声音! 秦破军身体一震,立刻在心中恭敬地回应:“臣,在!” “朕的旨意,变了。” 李彻的声音,平静地在他脑中响起。 “朕,改变主意了。朕要活的。” “传朕旨意:城破之后,波斯王族,所有年满十四岁的男子,尽数诛杀。其余人等,贬为官奴,送去矿山修路。” “王室女子,不论老幼,全部充入教坊司,犒赏三军。” 秦破军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道命令,比将全城夷为平地,还要狠毒! 这是要将波斯王室,从血脉和尊严上,彻底抹去! “至于他们所谓的黄金和公主……”李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戏谑。 “你告诉那个沙普尔,朕,会亲自去取的。” “让他洗干净了脖子,在王宫里,等着朕。朕的獠牙,会先一步抵达,替朕……清点贡品。” 秦破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 “臣,遵旨!”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座已经陷入死寂的城市,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怜悯。 他怜悯的,不是这些人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而是怜悯他们,惹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惹的存在。 …… 御书房内。 李彻切断了与秦破军的通讯。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沙盘前。 他的手指,划过已经插上大炎龙旗的西域,划过代表着“波斯之火”的萨珊城,最终,停在了更西边,一片被标注为“君士坦丁堡”的城市模型上。 “拜占庭帝国……东罗马……” “唯一神教……” 他轻声念着从那个罗马商人口中,得到的名字。 “赵一刀。” “臣在。” “让‘獠牙’分出一部分人,继续向西。朕要一份关于这个‘拜占庭’的详细情报。” “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将军,他们的……神。” 李彻的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尤其是他们的神。朕很想知道,他们的神,能不能挡住朕的‘神威大将军炮’。” “遵旨!”赵一刀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御书房中。 房间内,重归寂静。 李彻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光幕上。 萨珊城的城门,已经缓缓打开。 沙普尔三世,带着一群面如死灰的贵族,捧着王冠和权杖,跪在了城门口。 一场征服,已经尘埃落定。 李彻却感到了一丝无趣。 太弱了。 这些所谓的王国,所谓的雄城,在他的国运铁蹄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需要更强大的对手,更刺激的挑战。 “来人。”他淡淡地开口。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伏在地。 “陛下有何吩咐?” “把那个金发女奴,带过来。” “是。” 很快,还处于睡梦中的赫萝,被两名宫女架着,带到了御书房。 她身上依旧只穿着那件薄纱,因为被强行弄醒,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和恐惧。 “陛下……”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彻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赫萝。” “奴……奴婢在。” “朕,准备给你一个任务。”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赫萝猛地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朕,打算派你去一个地方。一个……离你家乡很近的地方。”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君士坦丁堡。” 赫萝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当然知道那个地方!那是东罗马帝国的首都,是整个西方世界的中心! “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李彻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朕要你,去到那个罗马皇帝的身边。” “然后……” 他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不属于人类的情感。 “……替朕,杀了他。” 赫萝的身体,如遭雷击,瞬间僵硬。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天神,却说着魔鬼之语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第107章 烈火焚城,王权崩塌 御书房内,空气冰冷。 赫萝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那个男人在她耳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刺入她的灵魂。 “陛下……为什么……是我?”她颤抖着,声音细若蚊蚋。 李彻直起身,重新坐回龙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因为你很特别,赫萝。”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淡漠的威严,“你是风的宠儿,不是吗?” 赫萝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朕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钥匙’。”李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一道只有朕才能打开的钥匙。当你接近那个罗马皇帝时,朕会让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而且,你不觉得,让一个罗马人,亲手终结罗马的皇帝,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 赫萝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恶魔。 他比恶魔,更懂得如何玩弄人心。 李彻不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面前那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萨珊城的城门已经洞开,沙普尔三世带着一群贵族,如同丧家之犬般跪在城外。 秦破军冰冷的最后通牒,还在山谷中回响。 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 城墙上,残存的波斯士兵和新赶来支援的祭司们,看着城外那数十门狰狞的黑色铁管,脸色煞白。 “不能投降!我们是神火的子民!”一名年纪较大的祭司,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还有三万大军!还有伟大的火焰神术!” 他的鼓动,让一些绝望的士兵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疯狂。 “对!决一死战!” “神火会庇佑我们!” 为首的老祭司深吸一口气,高举起手中的黄金法杖。“诸位!随我一起,筑起神火之墙!让这些东方来的野蛮人,见识一下‘波斯之火’真正的愤怒!” “吼!” 上百名火焰祭司同时开始吟唱。 空气中的温度再次急剧攀升,一道肉眼可见的,由烈焰组成的巨大火墙,在城墙前方数十米处凭空升起,熊熊燃烧,高达十数米,仿佛要将天空都烧出一个窟窿。 “哈哈哈!看到了吗!异教徒!”城楼上,刚刚换了条干净裤子的沙普尔三世,见此情景,又恢复了一丝底气,他扶着墙垛,色厉内荏地大叫:“我神的神威,岂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揣度的!现在滚,还来得及!” 秦破军看着那道看似威势滔天的火墙,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抬起手,再次轻轻一挥。 “抛石机营。” “上‘灭法沙’。” “放。” “轰!轰!轰!” 在大炎军阵的后方,上百台巨大的扭力抛石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绞盘声。 一个个巨大的,用特殊兽皮包裹的陶罐,被投上了天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越过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入了那道熊熊燃烧的火墙之中。 “砰!砰!砰!” 陶罐在空中碎裂。 里面装的,并非石块或燃油,而是一种灰白色的,如同沙砾般的粉末。 那些粉末,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当它们接触到那狂暴的火焰元素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熊熊燃烧,仿佛要焚尽万物的火焰,就像是被浇了一盆盆的冷水,发出“嗤嗤”的声响,然后……迅速地,大片大片地熄灭了。 所谓的“神火之墙”,在那些灰白色沙砾面前,脆弱得像一场笑话。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整道火墙,便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地灰烬和袅袅升起的,带着古怪味道的白烟。 “……” 萨珊城的城墙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波斯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灭……灭了?” “神火……被沙子……灭了?” 为首的那名老祭司,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城外那些巨大的抛石机,嘴唇哆嗦着,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噗——!” “那不是沙子……那是……克制神术的……妖物……” 他喃喃自语,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活活气死了。 信仰的再次崩塌,带来了彻底的绝望。 “完了……” “神也救不了我们了……” 沙普尔三世双腿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 秦破军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响彻战场。 “神威大将军炮,预备。” “玄甲陌刀队,冲锋。” “吼——!” 五千重甲步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缓缓向前推进。他们每一步踏出,大地都在颤抖,那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汇聚成一首死亡的交响乐。 “开炮。” “轰隆——!!!” 这一次,不再是一发。 而是数十发炮弹,同时呼啸而出,如同一群发怒的黑色巨龙,扑向了那座号称永不陷落的雄城。 爆炸,火光,惨叫,碎石…… 坚硬的城墙,在“神威大将军炮”面前,如同豆腐渣一般,被轻易地撕开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缺口。 “啊啊啊!魔鬼!他们是魔鬼!” “快跑啊!” 城墙上的防御,瞬间崩溃。 玄甲陌刀队,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城墙的废墟,沉默地,高效地,涌入了萨珊城。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开始了。 所谓的波斯精锐,在这些身负国运,装备精良,意志如钢的东方士兵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弯刀砍在玄甲上,只能留下一道白印;而陌刀挥过,则是连人带甲,一分为二。 秦破军骑着战马,没有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王宫。 他一路向着城中心最华丽的建筑杀去,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士兵,还是贵族的私兵,尽数被他一刀斩于马下。 半个时辰后。 金碧辉煌的波斯王宫大殿内。 秦破军翻身下马,战靴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踩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血腥的脚印。 大殿中央,沙普尔三世和一众王公贵族,被士兵们死死地按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你不能杀我!”沙普尔三世抬起头,鼓起最后的勇气喊道,“我是万王之王!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你杀了我,会遭到神罚的!” 秦破军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沙普尔三世面前,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战靴。 然后,一脚,重重地踩在了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 “咔嚓。” 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沙普尔三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秦破军用脚碾着他的脸,将他的头颅死死地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神?” 他弯下腰,凑到沙普尔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神,现在归我大炎陛下了。” 说完,他直起身,从亲兵手中接过一面巨大的,绣着五爪金龙的黑色大旗。 他转身,大步走到大殿尽头那张纯金打造,镶满宝石的王座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旗杆,狠狠地,插进了黄金王座的靠背之中! “噗嗤!” 坚硬的旗杆,洞穿了黄金,深深地嵌入了王座。 大炎的龙旗,在异国的王宫之上,高高飘扬。 秦破军转身,环视着跪了一地的波斯贵族,声音如雷。 “奉大炎皇帝陛下之命!” “此城,此国,此地所有的一切……” “自今日起,尽归大炎!” 第108章 染血的地图与“泰西”之名 王宫内的屠杀与清剿,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这座染血的城市时,萨珊城已经彻底换了主人。 城墙上,插满了大炎的龙旗。街道上,一队队玄甲军正在巡逻,将所有试图反抗的波斯人就地格杀,并将成千上万的平民像牲畜一样驱赶到广场上,等待着他们成为奴隶的命运。 秦破军没有休息。 他坐在那张被龙旗洞穿的黄金王座上,听着手下将领的汇报。 “将军,城内所有抵抗力量已被肃清。” “王室成员,除陛下特意交代的以外,其余男子已尽数诛杀。” “府库已经查封,黄金、珠宝、丝绸……堆积如山,数量正在清点。” “很好。”秦破军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征服一座城市,对他而言,就像是完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任务。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交代的,那些王室女子呢?”他问道。 一名副将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将军,已经……按陛下的旨意,全部充入了教坊司,准备……犒赏三军。” “只是……”副将犹豫了一下,“其中有几位公主,姿色确实……绝顶。就这么……” 秦破军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你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末将不敢!”副将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单膝跪地。 “陛下的旨意,就是天意。”秦破军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让弟兄们乐一乐也好。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是!”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从殿外跑了进来。 “报!大将军!我们在国王的寝宫里,发现了一间密室!” “密室?”秦破军来了兴趣,“带我去看看。” 所谓的密室,隐藏在沙普尔三世奢华的卧室一幅巨大的壁画后面。 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混合着陈腐气味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密室不大,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古老的羊皮卷。 而在密室正中央的一张黑曜石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当秦破军看到那张地图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由一整块不知名野兽的皮,鞣制而成的地图。地图的质地,细腻而坚韧,甚至能看到上面淡淡的毛孔,摸上去,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温润感。 更让他心惊的,是地图上的内容。 地图的画法,与大炎的舆地全图截然不同,更偏向于立体和写实。 在地图的东方边缘,一片不大的区域,被标注着“波斯之火”的字样。而萨珊城,只是这片区域中的一个点。 在“波斯之火”的更东方,则是一片广袤的,被标记为“蛮荒之地”的区域,上面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部落图腾。显然,在波斯人眼中,大炎也被归为了“蛮荒”的一部分。 秦破军的目光,越过了波斯,投向了地图的西方。 那里,是一片比整个西域加起来还要庞大无数倍的陆地。 一个巨大的,如同雄鹰展翅般的版图,占据了这片大陆的核心,上面用鲜红如血的染料,标注着两个大字——“罗马”。 “罗马帝国……”秦破军身边的副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俘虏过罗马的商人,但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帝国的疆域。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在“罗马帝国”的周围,还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王国,各有各的徽记和名字。 而在这整片被海洋包围的大陆上方,用金色的墨水,写着四个大字。 “泰西诸国”。 “泰西……”秦破军喃喃自语,手指轻轻划过那片陌生的土地。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地方。 那是在“罗马帝国”疆域之内,一座被特殊符号标记出来的城市。 那座城市,没有标注名字,只画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十字架。一行小字在旁边注解着——“神灵居所,万信归一”。 “圣城……”一名识得一些西方文字的书记官,颤声翻译道。 整个密室,陷入了沉默。 所有将领,都死死地盯着这张地图,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之前的骄傲和征服的快感,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 是震撼,也是……一丝隐隐的兴奋。 “呵呵……”一名年轻的校尉,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副将皱眉看他。 “我笑……”校尉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指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蛮荒之地”的区域,“我笑这些坐井观天的泰西人,居然把我们伟大的大炎,当成了蛮子。” 另一名将领也反应过来,狞笑道:“没错!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到底谁才是蛮子!” “一群等着被我们征服的羔羊罢了!” “安静。” 秦破军开口了。 他没有理会手下们的豪言壮语,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座“圣城”的标记上。 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着一种与大炎国运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甚至更加诡异的力量。 “原来……”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才是闯入别人家里的‘恶客’啊。” 他收回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把这张图,用最高等级的加密方式,立刻传给陛下!” “另外,”他看向身边的副将,“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以萨珊城为根基,建立大炎安西都护府!” “我们要在这里,钉下一颗钉子!” “一颗……足以撬动整个泰西的钉子!” 副将心头一震,大声领命:“是!” 秦破军再次看向那张人皮地图,眼中,战意升腾。 “罗马帝国……泰西诸国……圣城……” “有意思。” “这场战争,看来,才刚刚开始。” 第109章 神术?不过是另一种力量* 京城,御书房。 李彻的面前,那道巨大的光幕,已经变成了一副动态的沙盘。 秦破军在波斯王宫密室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以一种更直观、更清晰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人皮地图,罗马帝国,泰西诸国,以及那座……散发着淡淡白色光晕的“圣城”模型。 赵一刀侍立在他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能感觉到,从陛下身上,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既凝重又兴奋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在李彻的脑海中,也在整个御书房内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高纯度信仰之力聚集地——“圣城”。】 【正在分析该能量体系……分析中……】 【分析报告:该能量体系命名为“神术(信仰分支)”。】 【体系核心:通过亿万信徒的虔诚信仰,汇聚成庞大的精神能量池,由特定的“神职人员”引动,形成“神术”。】 【能量特性:净化、守护、审判、治愈……】 【特别提示:该力量体系,可对“国运龙气”产生一定程度的“湮灭”和“克制”效果。信仰越虔诚,克制效果越强。】 “克制?” 李彻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了起来。 从他得到【文明之眼】以来,国运之力,一直是无往不利的最高等阶力量。碾压元素魔法,无视物理攻击,所向披靡。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克制”这个词。 赵一刀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的心,猛地一沉。 能克制陛下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 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然而,仅仅过了数息。 李彻那紧皱的眉头,便缓缓舒展开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战意和……贪婪。 “有趣。” 他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克制?这世上,怎么会有能克制朕的力量?”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和自信。 “所谓的克制,不过是量级不够罢了。当太阳的光芒足够耀眼时,萤火虫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掌心那仿佛能看到一丝丝流转的金色龙气。 “信仰之力……吗?” “那朕就看看,是你们的神更硬,还是朕的国运更强!”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吞噬一切的光芒。 “传朕旨意!” 赵一刀身体一震,立刻躬身:“臣在!” “命‘獠牙’,不惜一切代价,渗透罗马帝国,渗透那座所谓的‘圣城’!” “朕要知道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将军,他们最强的骑士团!还有……” 李彻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忍。 “……他们那个,所谓的神!” “朕要一份详细的,关于如何‘弑神’的报告!” “遵旨!”赵一刀的心中,重新燃起狂热的火焰。 这才是他的陛下!无所畏惧,遇强则强! 神? 只要是陛下的敌人,就算是神,锦衣卫的绣春刀,也敢挥上去! 赵一刀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彻一人。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由光幕构成的世界地图前。 地图上,东方的“大炎”版图,在吞并了西域和波斯之后,已经变得无比庞大,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将龙爪探向了西方。 而在遥远的另一端,那个名为“罗马”的版图,同样巨大,如同一头觊觎世界的雄鹰。 李彻拿起一支御用的朱砂笔。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那被标注为“罗马帝国”和“圣城”的位置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炎土。” “神,也不例外。” 他转身,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跪在那里,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金发身影。 赫萝。 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一切,那张俏丽的小脸上,血色尽褪。 罗马帝国……圣城……弑神…… 这些词汇,对她而言,每一个都如同天方夜谭,却又如此真实地,从这个东方帝王的口中说出。 “看来,你的任务,变得更有挑战性了。”李彻缓步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道。 赫萝猛地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求。 “陛下……我……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李彻打断了她的话,他的手,轻轻挑起她尖俏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 “因为你的体内,流淌着风。而朕,是驾驭风的人。” 他的手指,在赫萝光洁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让赫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的那些同乡,似乎比朕想象中要有趣得多。朕现在,对他们很感兴趣。”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所以,赫萝,不要让朕失望。” “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却比任何酷刑都让赫萝感到恐惧。 “朕,很期待你在罗马皇帝的床上,替朕送上问候的那一天。”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坐回龙椅,仿佛刚才那个说着魔鬼之语的人不是他。 “来人,把她带下去,好生‘调教’。朕的礼物,可不能有半点瑕疵。” “是。” 两名面无表情的宫女走了进来,将早已瘫软如泥的赫萝,架了出去。 御书房,重归寂静。 李彻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副画着血色叉号的地图,眼中,是无尽的渴望。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正在他的指尖,悄然酝酿。 第110章 来自罗马的“观察者” 罗马帝国,东境。 安条克城。 作为帝国最东方的重镇,这座城市常年沐浴在与东方诸国的贸易以及和波斯帝国的摩擦之中。 东境总督,盖乌斯·弗拉维乌斯,一个脑满肠肥,靠着家族关系才坐上这个位置的胖子,此刻正烦躁地在他的总督府里来回踱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抓着一名刚刚从边境逃回来的百夫长的衣领,唾沫星子横飞。 那名百夫长浑身是伤,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 “总督大人……波斯……波斯亡了!” “亡了?”盖乌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那群拜火的蠢货,终于被哪个草原部落给灭了吗?好事!天大的好事!我们少了一个麻烦的邻居!” “不……不是的……”百夫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灭掉他们的,不是草原部落……是一支……一支从更东方来的军队。” “更东方?”盖乌斯皱起了眉头,“丝绸之国?那些只会养蚕和捏泥人的赛里斯人?” “是……是的……”百夫长一想到那天的场景,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们……他们有恶魔的武器!” “恶魔的武器?” “一种黑色的铁管……能发出雷鸣,喷出火球!波斯的萨珊城……那座雄城……只用了一轮攻击,城墙就被轰塌了!”百夫长语无伦次地喊道,“他们的士兵,穿着黑色的重甲,刀枪不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波斯的五万大军,一天……不,半天就全完了!” 盖乌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雷鸣?火球?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一巴掌扇在百夫长的脸上,“你是不是被吓疯了!” “我没有!总督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总督府大厅内,其他的罗马军官和贵族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黑色的铁管?难道是某种新型的投石机?” “不可能!什么样的投石机能一击轰塌萨珊城的城墙?” “我看他就是个逃兵,在这里胡言乱语,想推卸责任!” 就在大厅内一片嘈杂之时,一个年轻而沉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穿银白色胸甲,披着紫色贵族披风的年轻军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灿烂的金色卷发,面容英俊,五官如同雕塑般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碧色的眼眸,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柄镶嵌着蓝宝石的十字长剑。 “君士坦丁?”盖乌斯总督看到来人,脸上的怒气收敛了几分,但语气依旧不悦,“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君士坦丁,东境军团最年轻的千夫长,也是罗马最古老贵族家庭的继承人之一。他不仅作战勇猛,更以其冷静和智慧而闻名。 君士坦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那名百夫长,平静地问道:“你说的黑色重甲,刀枪不入。那他们的武器呢?是什么样的?” 百夫长努力回忆着:“是一种……很长的刀,比我们罗马短剑长得多,刀刃很宽,装在一根长长的木杆上。他们挥舞起来,像一片森林……我们的盾牌和皮甲,在那种刀面前,就像纸一样……” “陌刀……”君士坦丁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曾在古老的卷轴上,看到过关于东方军队的记载。那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重骑兵的步兵武器。” 他转过身,看向盖乌斯总督,神情变得严肃。 “总督大人,我认为我们不能再把这当成一个逃兵的疯话了。” “波斯虽然孱弱,但萨珊城防务坚固,绝不是寻常游牧民族能轻易攻破的。能在半日之内,全歼五万守军,这支东方军队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那你的意思呢?”盖乌斯不耐烦地问。 “我们必须立刻查清楚他们的来历,他们的目的,以及……他们那所谓的‘恶魔武器’的真相。”君士坦丁的声音,铿锵有力。 “怎么查?派大军过去吗?”一名将军嗤笑道,“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东方传说,就调动军团?” “不。”君士坦丁摇了摇头,“大军的目标太大,只会引起对方的警惕,甚至直接爆发战争。在不了解敌人之前,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请求,由我带领一支精锐小队,伪装成商队,深入那片被他们占领的土地,去亲眼看一看。” “你要亲自去?”盖乌斯有些惊讶。 “是的。”君士坦丁的眼中,燃烧着一种名为好奇和挑战的火焰,“我想亲眼看看,能让波斯之火熄灭的,究竟是怎样的一阵东风。” 盖乌斯总督沉吟了片刻。 派君士坦丁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可以摸清底细,二来就算出了事,也只是损失一个小队,与整个军团的安危相比,不值一提。而且,这个功劳,最后还是他这个总督的。 “好!我准了!”盖乌斯一拍大腿,“你需要什么人手?” “我需要一百名‘圣殿骑士’。”君士坦丁平静地说道。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圣殿骑士!那可是直属于“圣城”,由最虔诚、最强大的战士组成的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每一个,都接受过神术的洗礼,不仅武技高超,更能抵抗邪恶与异端的力量! 调动圣殿骑士,必须要有圣城的许可! “君士坦丁,你疯了吗!”盖乌斯叫道。 “我没疯。”君士坦丁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如果那个百夫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面对的,很可能是一种我们前所未见的力量。对付未知的敌人,必须用我们最强的矛和最坚固的盾。” 他直视着盖乌斯,碧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总督大人,这件事,我会亲自向圣城汇报。我相信,教皇冕下,会比我们更想知道,东方来的,究竟是客人……还是异端。” …… 一周后。 尘土飞扬的古丝绸之路上,一支由两百多人组成的商队,正缓缓向东行进。 商队的首领,是一个穿着华贵丝绸,扮作富商的英俊青年,正是君士坦丁。他身边的一百名护卫,看似普通的佣兵,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彪悍气息。 他们,就是脱下了制式铠甲的圣殿骑士。 君士坦丁骑在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上,遥望着远方那座已经能看到轮廓的城市——曾经的萨珊城,如今的大炎安西都护府。 他看到,城市的上空,飘扬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旗帜。 黑色的底,红色的边,上面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有着五只爪子的金色巨兽。 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一种蛮横而古老的威严。 君士坦丁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嗅到了空气中还未散尽的血腥味,更嗅到了一种……与圣城的光明之力,截然相反的,霸道、独尊、不容置疑的气息。 “我嗅到了战争和……异端的气息。”他低声自语。 “长官,我们怎么办?”他身边的副官,一名同样强大的圣殿骑士低声问道。 君士坦丁碧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审视和探究的光芒。 “我们观察。” “我们学习。” “然后……” “找到他们的弱点。” 第111章 第一块未知大陆的龙旗 三日后,萨珊城。 不,现在应该叫它,安西都护府。 这座古老的城市,在短短三天内,已经彻底抹去了所有波斯的痕迹。城墙上破损的缺口被飞速修补,街道被清洗干净,所有波斯风格的雕像和图腾,都被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简洁、肃杀,充满了大炎风格的建筑和旗帜。 今日,是安西都护府正式成立的日子。 城中最大的广场上,十万大炎将士,组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黑色的铁甲汇成海洋,手中的陌刀和长枪,直指天穹,寒光凛冽。 在广场的最前方,搭建起了一座九丈高的点将台。 秦破军身披玄色帅铠,腰悬“龙牙”佩刀,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了点将台的最高处。 在他的身后,两名亲兵抬着一根巨大的旗杆,上面卷着一面崭新的,比王宫里那面还要巨大数倍的大炎龙旗。 台下,十万将士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他的身上,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秦破军深吸一口气,从亲兵手中,接过了那沉重的旗杆。 他环视着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环视着这座刚刚被他们用鲜血和钢铁征服的城市,环视着远方那片对他们而言,依旧充满未知的土地。 他的声音,通过国运龙气的加持,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将士们!”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昨天,它还叫波斯。” “但从今天起!” “它,只有一个名字——” “大炎!” “吼!”台下,十万将士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咆哮。 “我们身后,是陛下的期许,是帝国的荣耀!” “我们面前,是蛮荒的土地,是未知的敌人!” “但,我们无所畏惧!” “因为,我们是陛子的剑,帝国的盾!我们,是大炎的军队!” “大炎!大炎!大炎!” 士兵们用手中的武器,重重地敲击着自己的胸甲,发出震天的轰鸣。 秦破军高举起手中的旗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狠狠地,插进了点将台中央预留的基座之中! “嗡——!” 巨大的龙旗,迎风展开! 黑底红边,五爪金龙! 在西域高原的风中,如同一团燃烧的黑色火焰,霸道地,蛮横地,宣告着自己对这片土地的主权! “万岁!” “万岁!” “万岁——!!!” 十万大炎将士,在龙旗展开的瞬间,同时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向着那面旗帜,向着东方,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冲散了云霄,让整片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 几乎在龙旗插上都护府城楼的同一时刻。 京城,御书房内。 正闭目养神的李彻,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那熟悉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 【恭喜宿主,完成阶段性主线任务:文明的试炼(一)——在第一块未知大陆,建立稳固的桥头堡,并正式升起大炎龙旗!】 【任务完成度:完美!】 【正在发放任务奖励……】 【奖励一:国运上限提升30%!】 【奖励二:解锁全新科技树——【早期火药武器】!】 【奖励三:解锁特殊建筑图纸——【英灵殿】!】 “轰!” 一股磅礴浩瀚,远超之前的国运之力,从虚空中涌来,瞬间灌满了李彻的四肢百骸。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整个大炎帝国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强大。他仿佛能听到帝国每一个子民的心跳,能感受到每一寸国土的脉动。 “这就是……30%的提升吗?” 李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几乎要溢出的力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项奖励上。 【科技树:早期火药武器】 【分支一:火绳枪(可研发)】 【描述:一种原始的点火式火枪,射程有限,装填缓慢,但足以在百步之内,洞穿任何凡俗铁甲。】 【分支二:开花弹(可研发)】 【描述:在传统炮弹内填充火药,落地后引发二次爆炸,可对密集敌军和轻型工事造成毁灭性打击。】 【分支三:……(后续科技需前置条件解锁)】 “火绳枪……开花弹……” 李彻的眼睛,越来越亮。 神威大将军炮,虽然威力巨大,但终究是攻城利器,太过笨重。而火绳枪的出现,意味着他的军队,将彻底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人手一杆火枪的军队…… 光是想一想,就让他感到一阵兴奋。 至于第三项奖励…… 【特殊建筑:英灵殿】 【描述:一座连接着国运与英灵的殿堂。凡为大炎战死,且功勋卓著的将士之魂,皆可被接引至英灵殿中,化为英灵。】 【功能一:英灵庇护。英灵殿可为大炎军队提供被动光环,提升全军士气与战斗意志。】 【功能二:英灵降临。消耗大量国运,可将指定英灵短暂召唤至人间,为其重塑身躯,进行一次战斗。】 【功能三:……(待解锁)】 “复活战死的士兵?” 李彻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手段了,这是……属于神灵的权柄! 虽然有限制,需要消耗国运,而且只是短暂降临,但这也足够逆天了! 这意味着,他那些最忠诚,最强大的战士,比如“獠牙”,将成为一支真正的不死军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彻忍不住,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好!好一个‘文明的试炼’!好一份大礼!”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繁华而强大的帝国,豪情万丈。 “罗马?圣城?神术?” “朕,等着你们!” “朕的英灵殿,还缺几位异域神灵的灵魂,来做看门人呢!” 他心情大好,下达了命令。 “传朕旨意,犒赏三军!参与西征的所有将士,官升一级,赏金加倍!波斯府库中的所有财宝,分三成,赏给他们!” “至于那些‘贡品’……”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也一并分下去。让将士们,也尝尝异域公主的滋味。” “是!” …… 安西都护府,城外。 一处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一名大炎斥候,正警惕地观察着远方的官道。 突然,他的瞳孔一缩。 在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支小规模的队伍。 看打扮,像是一支商队。但…… 斥候的眼神,锐利如鹰。他看到了那些“护卫”腰间的武器,看到了他们胯下那明显是精锐战马的坐骑,更看到了他们行走之间,那股掩饰不住的,属于军人的气息。 “不像商人……”他喃马自语,“倒像是……一群来探路的狼。” 他拿起挂在胸口的铜哨,没有丝毫犹豫,吹响了代表“发现敌情”的尖锐哨音。 与此同时。 官道上,君士坦丁也勒住了马。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那座瞭望塔,虽然距离很远,但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已经锁定了自己。 “看来,我们被发现了。”他平静地说道。 副官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沉声道:“长官,要冲过去吗?” “不。”君士坦丁摇了摇头,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微笑。 “我们是‘商人’。” “商人,就要有商人的样子。”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华丽的丝绸外衣,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把我们的旗帜,打起来。” “我们要去拜访一下,这座城市的新主人。” 东西方两大帝国的第一次正式接触,就在这片刚刚被征服的土地上,即将展开。 第112章 英灵殿与忠诚的代价 安西都护府,城外。 瞭望塔上尖锐的哨音,如同一支利箭,刺破了官道上空的宁静。 君士坦丁勒住马,平静地看着远方那座孤独的哨塔。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这座城市新主人的眼中。 “长官?”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我们是商人。”君士坦丁重复了一遍,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公式化的微笑,“慌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华丽的丝绸外衣,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把我们的旗帜,打起来。” 很快,一面代表着罗马商会的旗帜,在队伍中缓缓升起。 “走吧。”君士坦丁轻轻一夹马腹,“去拜访一下,这位城市的新主人。记住,我们是来……送礼的。” 与此同时,安西都护府城内,秦破军也收到了斥候的报告。 “一队商人?”副将皱起了眉头,“这个节骨眼上,哪来的商人?” “不像商人。”秦破军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锐利,“斥候说,那些护卫,个个精悍,胯下都是百里挑一的战马。更重要的是,他们打出的旗号,是罗马商会。” “罗马人?”副将心头一凛,“他们来得好快!” “不是快,是他们一直就在。”秦破军的手指,在地图上安条克城的位置点了点,“我们的动作,早就惊动了这头西方的雄鹰。他们是来探路的狼,伪装成了羊。” “将军,要不要……”副将做了个“抓起来”的手势。 “不。”秦破军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陛下刚刚才对他们产生兴趣,他们就把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么好的‘礼物’,怎么能拒之门外?” 他转过身,下令道:“传令下去,打开城门,欢迎我们的‘客人’。” “另外,通知‘獠牙’的人,让他们好好‘招待’一下这群远道而来的朋友。” “是!” …… 京城,皇宫。 李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秦破军成功钉下了安西都护府这颗钉子,不仅为他带回了关于泰西诸国的珍贵情报,更完成了系统的阶段性任务,带来了丰厚得超乎想象的奖励。 国运提升30%,让他感觉自己与整个帝国的连接都仿佛化为了实质,举手投足间,都能调动那股磅礴的伟力。 而【早期火药武器】科技树的解锁,更是让他看到了未来战争的全新形态。 “火绳枪……开花弹……” 李彻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他已经命令工部和军械司,成立了最高等级的“神机营”,由赵一刀亲自监工,不惜一切代价,将图纸上的武器,变成现实。 可以预见,当大炎的军队装备上这些划时代的武器,无论是罗马的重步兵方阵,还是那些所谓的神殿骑士,都将会在钢铁与火药的风暴面前,化为齑粉。 但最让李徹在意的,还是第三项奖励。 【特殊建筑:英灵殿】。 “复活战死的士兵……”李彻喃喃自语,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渴望。 这已经不是权术,而是神术。 不,这比所谓的神术,更加霸道,更加直指人心。 神术,需要信徒的虔诚。 而他,将用这座英灵殿,来制造最虔诚的信徒。 “赵一刀。” “臣在。”赵一刀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御书房的阴影中。 “传朕旨意。”李彻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自己的万里江山。 “朕要在京城,太庙之侧,建立一座‘英灵殿’!” 赵一刀心头一震,太庙之侧?那可是供奉着大炎历代先帝的地方! “凡为大炎开疆拓土,为朕战死的将士,无论官阶高低,其名,皆可入主英灵殿!” 李彻的声音,通过国运的加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在整个皇宫上空。 “凡入英灵殿者,其魂不灭,其名将与大炎国祚同辉,与日月同光!” “其家人,将世代蒙朕之恩,其子嗣,可获封地,可入官学,永享帝国荣耀!” “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为朕战死,不是终结,而是……永生的开始!” 赵一刀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不是因为那“永生”的许诺而激动,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道旨意下去,会对整个大炎的军队,产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影响! 畏惧死亡,是生灵的本能。 而现在,他们的陛下,要将这种本能,从他最忠诚的军队中,彻底抹去! 从今往后,死亡对于大炎的士兵而言,将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荣耀,一条通往不朽的捷径! “遵旨!”赵一刀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陛下圣明!此令一出,我大炎将士,皆愿为陛下效死!” “效死?”李彻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朕不要他们死。朕要他们,在英灵殿里,看着朕……为他们打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江山!” 他心情大好,又补充了一道命令。 “对了,西征之事,犒赏三军!所有参战将士,官升一级,赏金加倍!” “至于秦破军送回来的那些波斯‘贡品’……”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朕看过了,姿色尚可,就别充入后宫了。” “也一并赏下去吧。挑几个最漂亮的,赐给秦破军和有功的将领。剩下的,分给下面的军官和士兵。” “让将士们,也尝尝这异域的风情,知道为朕打仗,究竟有多大的好处。” 赵一刀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立刻躬身领命:“是!臣这就去办!保证让将士们,感受到陛下雨露均沾的恩泽!” 这道旨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大炎。 一时间,天下震动。 尤其是在军中,当犒赏的命令和建立英灵殿的消息同时传来时,整个军营都彻底沸腾了。 “听说了吗?陛下要在京城建英灵殿!战死了,名字能跟先帝们摆一块儿!” “我的天!这可是光宗耀祖啊!俺娘要知道,得高兴疯了!” “光宗耀祖算个屁!重点是,咱们的魂能在那里面享福!还能看着皇帝老爷继续打天下!” “而且家人还能分地!儿子还能上官学!这他娘的比活着还划算!” 一个刚刚入伍的新兵,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问身边的老兵:“班长,这……这都是真的?” 老兵灌了一口烈酒,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 “小子,记住!在咱们大炎,陛下的旨意,比天上的太阳还真!” “以前,咱们当兵,是为了吃粮饷,为了博个功名。现在……”老兵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西方,“现在,咱们是为了成神!是为了永生!” “万岁!万岁!” “为陛下效死!为大炎效死!”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在帝国的每一个军营中响起。 他们不再畏惧死亡,他们甚至……开始渴望战争。 而在京城,太庙之侧,一座比太庙更加宏伟、更加肃穆的黑色巨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李彻亲自为它题名——【英灵殿】。 当大殿落成的那一刻,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殿内,空旷而幽深,穹顶之上,仿佛是一片无尽的星空。 随着李彻的进入,一点,两点……成千上万的光点,在那片星空中,缓缓亮起。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在之前的战争中,为大炎战死的忠魂。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帝王的召唤,从沉寂中苏醒,汇聚成一条由忠诚与荣耀组成的璀璨星河。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意念,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入李彻的体内,与他头顶那条无形的国运金龙,融为一体。 “昂——!” 国运金龙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咆哮,它的身躯,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威严,鳞片之上,甚至浮现出一张张坚毅而忠诚的士兵面孔。 李彻闭上眼,享受着这股力量。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英灵在对他诉说。 【陛下……我们,在看着您。】 【杀光那些敌人!】 【为了大炎!】 “放心。”李彻睁开眼,对着满殿星辰,露出了一个微笑。 “朕,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们的忠诚,将是朕赐予敌人……最昂贵的代价。” 第113章 獠牙与圣殿骑士的暗战 安西都护府,夜。 月色如水,却被厚重的云层遮蔽,让这座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城市,更添了几分肃杀。 君士坦丁的商队,被“礼貌”地安置在了城西的一处驿馆。 驿馆很大,足够容纳他们两百多人。食物和水供应充足,甚至还有美酒和热情的波斯舞女。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盛情款待。 但君士坦丁知道,从他们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无数双眼睛,就已经从黑暗中,盯住了他们。 “长官,这座城市……不对劲。”副官,一名叫马库斯的圣殿骑士,压低了声音,在他的房间里汇报道。 “怎么不对劲?”君士坦丁正在擦拭他那柄镶嵌着蓝宝石的十字长剑,头也不抬地问。 “太安静了。”马库斯的神情很凝重,“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几乎看不到一个本地人。而且……那些士兵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像看什么?” “像屠夫在看一群……等待被宰杀的羔羊。”马库斯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他们没有敌意,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绝对的漠视。就好像,我们的生死,在他们眼中,毫无意义。” 君士坦丁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说明,他们有绝对的自信。”他将长剑归鞘,站起身,“一个文明,只有在强大到足以藐视一切挑战时,才会流露出这种眼神。” “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马库斯点头,“一百名弟兄,分成了十个小队,今晚三更,会从不同方向,潜出驿馆,探查这座城市的军备、布防,以及……他们那种‘恶魔武器’的秘密。” “很好。”君士坦丁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告诉弟兄们,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观察,不是战斗。那些东方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不要轻易暴露自己。” “明白。”马库斯顿了顿,又问道,“长官,您说,他们真的能用雷鸣和火焰,轰塌萨珊城的城墙吗?我不相信凡人有这种力量,除非……他们也侍奉着某种邪神。” “邪神……”君士坦丁的碧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如果真的是邪神,那今晚,圣光会给予我们答案。” 他将一枚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十字架,紧紧握在手中。 “愿主,庇佑我们。” 三更时分。 十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驿馆的各个角落,翻墙而出,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 他们是圣殿骑士,是圣城最精锐的战士。每一个都接受过最严苛的潜行与侦察训练,再加上神术的微弱加持,让他们在黑夜中,如同鬼魅。 其中一个小队,由一名叫里昂的年轻骑士带领。 他们的目标,是城南的军械库。那里,戒备森严,里昂相信,那个所谓的“恶魔武器”,一定就藏在那里。 五人小队,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和对阴影的利用,很快就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士兵,靠近了军械库的外墙。 “好森严的防备。”一名骑士低声道。 军械库的围墙上,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没有任何潜入的死角。 “只能从地下走。”里昂打了个手势。 他们都接受过训练,知道像萨珊城这种古老的城市,地下一定有复杂的排污水道系统。 很快,他们就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下水道入口。 里昂取出一根细细的铁丝,轻松撬开了生锈的锁。 “我先进,你们跟上。”他低声吩咐,第一个滑入了黑暗的下水道中。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但几名骑士都面不改色,只是用布蒙住了口鼻。 “小心脚下。”里昂走在最前面,手中的短剑,警惕地指向前方。 下水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水流的哗哗声。 他们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 “是出口!”一名骑士兴奋地低语。 里昂却突然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不对。”他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太安静了。” 是的,太安静了。 连水流声,都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 整个下水道,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 一滴水,从头顶的石缝中落下,滴在了里昂面前的积水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里昂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那滴落的,不是水。 是……一滴粘稠的,黑色的液体。 “上面有人!”他厉声喝道,同时举剑向上格挡。 “嗤——!”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头顶的石板,被一股巨力无声地掀开。 三道黑影,如同捕食的猎鹰,从天而降! 手中的武器,闪烁着诡异的乌光,直刺下方三名骑士的咽喉! “为了圣光!” 里昂身后的两名骑士反应极快,瞬间举起手中的小圆盾,口中高喝。 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在他们身上浮现。 “叮!叮!” 两支淬毒的袖箭,被光晕弹开,射在了墙壁上,发出一阵青烟。 但另一边,一名骑士就没那么好运了。 偷袭他的黑影,使用的不是暗器,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刃匕首,匕首上,似乎涂抹着什么污秽之物。 那匕首,竟直接穿透了圣殿骑士身上的微光护盾,噗嗤一声,没入了他的心脏。 “呃……”那名骑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污水中,胸口的十字架,迅速变得黯淡无光。 “是异端!”里昂目眦欲裂,手中的十字长剑爆发出璀璨的白光,如同一个小太阳,照亮了整个下水道,“接受圣光的审判!” 他一剑挥出,一道半月形的白色剑气,呼啸着斩向面前的黑影。 那黑影不闪不避,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面……古怪的青铜小镜。 镜面在白光的照射下,竟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圣光剑气,在接触到镜面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里昂大惊失色。 他的圣光斩,足以劈开巨石,却被一面小小的镜子挡住了? “神术?” 偷袭他的那个黑影,发出了沙哑的笑声,像是指甲划过铁皮,难听至极。 “不过是另一种力量罢了。” 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贴近里昂,手中的弯刃匕首,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取里昂的脖颈。 “神也救不了你!” 另一边,剩下的三名骑士,也和另外两名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圣殿骑士们,大开大合,剑身上圣光流转,威势惊人。 而那两个黑衣人,身法诡异,招式狠辣,手中的武器,无所不用其极。撒石灰,扔毒砂,甚至从嘴里吐出毒针! 一时间,狭窄的下水道里,圣光与乌光交织,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圣殿骑士们,越打越心惊。 他们的神术,对付亡灵和邪魔,无往不利。可对上这些东方人,效果却大打折扣。他们的净化之光,似乎被对方某种力量克制了。他们的守护祷言,也挡不住那些淬了不知名毒液的诡异兵器。 “撤退!快撤退!”里昂意识到,他们掉进了陷阱。 对方,是有备而来!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们准备后撤的瞬间,下水道的入口和出口,同时被厚重的铁栅栏,轰然放下! 十几个手持神机弩的大炎士兵,出现在栅栏之后,黑洞洞的弩箭,对准了他们。 “欢迎来到大炎,罗马的朋友们。”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里昂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衣,腰佩绣春刀的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叫“影”,是“獠牙”在安西都护府的百户。 影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我家主人说,想请几位去喝杯茶。” 里昂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胸膛剧烈起伏,碧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 他们是高贵的圣殿骑士,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何曾受过如此的埋伏和羞辱! “我们是神的仆人!你们这些异端,会遭到天谴的!”一名骑士怒吼道。 “神?”影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在这里,我们陛下,就是天。” 他挥了挥手。 “别弄死了,陛下要活的。” “是!” 下一秒,无数的渔网,从四面八方撒来。 渔网上,挂满了细小的铁钩,还浸泡过麻药和黑狗血。 圣殿骑士们身上的圣光,在接触到渔网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嗤嗤作响,迅速消散。 “啊!” 一场毫无悬念的围捕,开始了。 十分钟后。 影踩着一名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圣殿骑士的胸口,对着耳边一个微型的话筒,低声汇报道: “启禀指挥使大人,鱼……已入网。” “十队斥候,九队全歼,活捉一人。” “目标,圣殿骑士里昂,小队指挥官。” “完毕。” 第114章 拷问“神”的信徒 大炎,京城。 诏狱最深处,天字号牢房。 这里,是整个帝国最黑暗的地方,潮湿、阴冷,空气中常年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能被关到这里的,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的巨寇,或是企图谋反的王公。 但今天,这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里昂。 这位年轻的圣殿骑士,正被四根粗大的,刻满了不知名符文的玄铁锁链,以一个“大”字型,捆绑在墙壁上。 他的四肢百骸,都传来阵阵无力感。那些符文,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彻底禁锢了他体内的圣光,让他变得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虚弱。 他那身引以为傲的银白色胸甲早已被扒下,只剩下一件破烂的麻衣。金色的卷发上,沾满了污秽,英俊的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锦衣卫指挥使,赵一刀,缓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那身代表着权力和血腥的飞鱼服,只是一身寻常的黑色常服,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阴鸷气息,却让整个牢房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罗马人?”赵一刀站在里昂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货物。 里昂抬起头,用他那碧色的眼睛,毫不畏惧地与赵一刀对视。 “我乃圣殿骑士,里昂·德·蒙塔尔。凡人,你不配审判神的仆人!”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依旧充满了高傲。 “神的仆人?”赵一刀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有意思。” 他没有动用任何刑具,只是搬了张椅子,在里昂面前坐下。 “你信神?”他问。 “神是唯一的光,是万物的造主,是……” “行了行了。”赵一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嗯,我家主人,对你们那个神,很感兴趣。”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金属盒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缝隙。 赵一刀将盒子,放在了里昂面前的地上。 “我家主人,有几个问题,想亲自问问你。” 里昂愣了一下。 亲自问?那个神秘的,被称作“陛下”的东方帝王? 就在他疑惑之际,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忽然亮起了一道微光。 紧接着,一个声音,从盒子中传了出来。 那个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魔力,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圣殿骑士,里昂·德·蒙塔尔。” 是李彻的声音。 通过【文明之眼】的特殊功能,他可以跨越万里,将自己的声音,直接投射到这个特制的“传声器”中。 里昂浑身一震。 这个声音……他听不懂语言,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和霸道,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很快,赵一刀在一旁,用生硬的罗马语,开始进行翻译。 “你,相信你所侍奉的,是唯一的神?”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 “当然!”里昂毫不犹豫地回答,“神是全知全能的,是宇宙间唯一的主宰!” “全知全能?”李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通过传声器,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一个全知全能的神,需要你们这些凡人,组成骑士团,去为他战斗,去为他传播信仰?” 里昂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那是神给予我们的试炼!是荣耀!” “荣耀?”李彻的声音,变得冰冷而不屑,“不,那是因为他需要你们。他需要你们的信仰,来维持他的存在。他需要你们的杀戮,来巩固他的地位。” “你胡说!”里昂激动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哗作响,“神爱世人!他……” “他爱你吗?”李彻直接打断了他。 “他当然爱……” “那你告诉我,里昂。”李彻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你今年二十五岁,出生在安条克城的一个小贵族家庭。你的父亲,在你十岁那年,死于和波斯人的冲突。你的母亲,在你十五岁那年,病逝。你还有一个妹妹,叫莉莉安,对吗?” 里昂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高傲和坚定,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和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些,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这个东方的魔鬼,怎么可能知道! “朕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李彻的声音,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感。 “朕还知道,你的妹妹莉莉安,三年前,在你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安条克城的一名大贵族看中,强行掳走。你回来后,状告无门,只能每晚向上帝祈祷,祈求他降下神罚,惩治那个恶棍。” “告诉我,里昂。” “你的神,回应你的祈祷了吗?” “你的神,救你的妹妹了吗?” “不……不要再说了!”里昂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脑袋无力地垂下,金色的发丝,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额前。 眼泪,混合着鼻涕,从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不……”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在绝望地呢喃。 赵一刀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 陛下的手段,简直神鬼莫测!杀人,诛心! 对付这种信仰坚定的狂信徒,任何酷刑,可能都无法让他屈服。但陛下,只是寥寥数语,就将他引以为傲的信仰,击得粉碎! “看,他根本不在乎你,也不在乎你的妹妹。”李彻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他的爱,廉价得可笑。他所谓的全能,也只是一个笑话。” “所谓的圣光,所谓的净化……不过是一种精神力量的运用罢了。一种需要靠吸取你们这些信徒的信念,才能苟延残喘的力量。” “在朕的帝国,这种靠他人供奉才能活下去的东西,连做个小小的图腾,都不配。” “告诉我,这种废物,也配称之为‘神’?” 里昂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不住地摇头,精神已经处在了恍惚的边缘。 “现在,回答朕的问题。”李彻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冰冷。 “你们的‘圣城’,在哪里?” “你们的教廷,由谁组成?教皇,枢机主教,有几个人?” “你们最强的骑士团,有几个?叫什么名字?” “还有……你们引动‘圣光’的法门是什么?是祷言,还是某种信物?” “说出来,朕,可以让你,亲手去制裁那个欺辱你妹妹的贵族。” “朕,可以给你……你的神,给不了你的‘正义’。” 这个条件,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里昂。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碧色的眼睛里,不再有圣洁和高傲,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丝……疯狂的渴望。 “我……我说……”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都说……” 赵一刀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遥远的,被称作“神灵居所”的圣城,在他们的陛下眼中,已经再无秘密可言。 拷问一个神的信徒? 不。 这是,在解剖一个“神”。 第115章 罗马的战书,皇帝的狂笑 罗马,永恒之城。 恢弘的元老院大厅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熔岩。 脑满肠肥的东境总督盖乌斯,正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 在他的面前,端坐在黄金宝座上的,是罗马帝国的皇帝,瓦勒里安。 瓦勒里安年过五十,但岁月并未消磨他的威严,反而让他那张如同雕塑般深刻的脸上,更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霸气。 大厅的两侧,站满了帝国的重臣与最骁勇的将军们。 而在皇帝宝座的旁边,还有一个稍低一些,但同样华贵的座椅,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袍,头戴三重冠,手持黄金权杖的老者。 他便是教皇,乌尔班二世。在整个罗马帝国,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的人。 大厅的中央,站着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君士坦丁。 他活着回来了,但他带去的一百名圣殿骑士,却永远地留在了东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瓦勒里安的声音,如同滚雷,“朕最精锐的圣殿骑士,全军覆没?只为了探查一个……丝绸之国?” “是的,陛下。”君士坦丁单膝跪下,声音沉重,但依旧清晰,“我们遭遇了埋伏。对方的军队,战斗方式和力量体系,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他将自己在安西都护府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从那面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旗,到那些士兵漠视一切的眼神。 从那诡异狠辣,专门克制圣光的“獠牙”,到那个神秘的,自称“陛下”的东方帝王。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所有罗马的贵族和将军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轻蔑,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用污秽之物,对抗圣光?这是亵渎!是魔鬼的伎俩!”一名红衣主教激动地喊道。 “半日之内,攻破萨珊城?我不信!除非他们动用了传说中的泰坦巨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提出了质疑。 “他们……他们还建立了一座叫‘英灵殿’的东西。”君士坦丁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他们告诉士兵,为他们的皇帝战死,灵魂可以进入那座殿堂,获得永生。”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教皇乌尔班二世,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射出两道精光。 “窃取神的权柄……这是最彻底的异端!”教皇的声音,苍老而威严,“他们不仅仅是在挑战罗马的权威,他们是在……挑战神!” “没错!”皇帝瓦勒里安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波斯是我们的附庸,那些东方蛮子,屠戮我们的盟友,伏击我们的骑士,现在,还敢用邪说蛊惑人心!” “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君士坦丁抬起头,看着暴怒的皇帝,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陛下,他们的皇帝,通过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审问了里昂。” “他说……他说……”君士坦丁的喉咙有些发干,“他说,我们的神,不过是一个需要信徒供奉才能苟延残喘的东西,连在他们的帝国,做一个小小的图腾,都不配。”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厅内炸响。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皇帝瓦勒里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教皇乌尔班二世,手中的黄金权杖,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羞辱! 这是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羞辱! 是对整个罗马帝国,对整个泰西世界,对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的,终极羞辱! “够了。” 教皇乌尔班二世缓缓站起身,他那苍老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瓦勒里安皇帝,我的孩子。”他转向皇帝,“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东方的黑暗,已经露出了它的獠牙。一股前所未有的邪恶,正在崛起。它玷污圣光,窃取神权,亵渎神名。” “这不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这是……一场圣战!” 教皇高举起手中的权杖,他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以上帝之名,我,教皇乌尔班二世,在此宣告!” “那个东方的,自称为‘炎’的帝国,是异端的巢穴!他们的皇帝,是敌基督的化身!” “我号召所有主的信徒,拿起你们的剑,穿上你们的铠甲!我们将组成最庞大的联军,跨越山脉与沙漠,前往东方!” “我们要用圣光,净化那片被污染的土地!” “我们要用铁蹄,踏平那座亵渎神灵的‘英灵殿’!” “我们要将那个狂妄的东方帝王,带到圣城!让他跪在主的面前,忏悔他的罪行!” 皇帝瓦勒里安的眼中,也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教皇冕下说得对!这不是战争,是净化!” 他看向自己的大臣们,下达了命令。 “立即拟定国书!以罗马帝国与圣城的名义,向那个大炎帝国,下达最后的通牒!” “命令他们的皇帝,立刻解散军队,拆毁邪庙,前来圣城,接受我与教皇冕下的审判!” “否则……”瓦勒里安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罗马军团的鹰旗,将会插遍东方的每一寸土地!他们的男人,将沦为奴隶!他们的女人,将成为军妓!他们的黄金,将填满罗马的国库!” “遵命,陛下!” …… 一个月后。 大炎,京城,御书房。 李彻的手中,正拿着一份由羊皮卷写成的,翻译过来的“战书”。 赵一刀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觉到,整个御书房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李彻看着那份措辞严厉,充满了宗教式傲慢和帝国式狂妄的“战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要求朕,前往圣城忏悔?” “否则,将以上帝之名,发动圣战,净化东方的异端?” 李彻一字一句地,轻声念了出来。 他念得很慢,很平静。 但赵一刀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可怕的宁静。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沉寂。 一息。 两息。 三息。 突然。 “噗……” 李彻像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紧接着,这声轻笑,变成了低笑,然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充满了轻蔑,充满了荒唐,更充满了……一种猎人看到猎物主动跳进陷阱时的,极致的兴奋! 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赵一刀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心头一颤,但随即,他也明白了什么,心中重新燃起了狂热。 这才是他的陛下! 面对所谓的“神”的威胁,他没有丝毫的敬畏,只有无尽的嘲弄! 笑了足足一分钟,李彻才缓缓停下。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将那份羊皮卷,随手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 羊皮卷,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化为灰烬。 “圣战?净化?”李彻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群白痴,“太好了……” 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吞噬一切的光芒。 “朕正愁他们是一盘散沙,不好下口。他们倒好,自己拧成了一股绳,还想主动把脑袋凑过来,让朕砍!”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宏大。 赵一刀立刻躬身:“臣在!” “再增兵二十万,西征!” “命新成立的‘神机营’,即刻开赴安西都护府!将第一批制造出来的五百杆火绳枪,三百枚开花弹,全部交给秦破军!” “告诉秦破军,朕,不要什么战俘,不要什么土地!” 李彻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被他画上血色叉号的“圣城”之上。 “朕要他,在明年开春之前,把大炎的龙旗,插在那座所谓的‘圣城’之巅!” “朕要亲眼看到,他们那个所谓的神,和他所有的信徒,一起,在神威大将军炮的轰鸣声中,化为飞灰!” “遵旨!” 赵一刀大声领命,转身,带着满腔的战栗和兴奋,消失在原地。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彻一人。 他看着那份正在燃烧的战书,轻声自语: “忏悔?” “好啊。” “等朕的铁蹄,踏平你们的圣城,碾碎你们的神像,把你们的教皇,吊死在最高的尖塔上时。” “朕会好好地,在你们的神座上,替你们……忏悔的。” 第116章 新的征途,是整个世界! 御书房内,火盆中的灰烬,尚有余温。 赵一刀依旧躬着身,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 皇帝的狂笑声早已停止,但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意志,却愈发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赵一刀。” 李彻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臣在。” “獠牙,在安西都护府,做得很好。” “为陛下效死,是他们的荣耀。”赵一刀的声音有些干涩。 李彻转过身,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工具。 “朕不要他们死。” “……”赵一刀的头,垂得更低了。 “朕要他们,还有你,都好好地活着。” 李彻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令人战栗的笑意。 “活着,才能亲眼看到。” “看……看什么?”赵一刀忍不住问。 李彻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那份巨大的世界地图。 “看一个所谓的‘神’,是如何在朕的炮火下,哀嚎,破碎,化为尘埃。” 赵一刀的心脏,猛地一缩。 “臣……遵旨。” “还有。”李彻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那份从圣殿骑士里昂脑子里挖出来的东西,整理好了吗?” “回陛下,都整理好了。”赵一刀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的卷宗,“关于‘圣光’的引导方式,祷言的音节,以及他们教廷内部的结构,都在这里。” “很好。”李彻没有接,“烧了它。” “……陛下?”赵一一刀愣住了。 这可是他们用尽手段,才撬出来的绝密情报,是攻打罗马世界的关键! “这种拙劣的,需要靠乞求才能获得力量的法门,不配出现在朕的案头。”李彻的语气,充满了不屑,“朕的力量,源于自身。朕的帝国,也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和炮膛里的真理。” “朕不需要理解它,只需要……碾碎它。” “臣,明白了。” 赵一刀不再犹豫,将那份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卷宗,恭敬地,投入了火盆。 火焰,再次升腾。 “退下吧。”李彻挥了挥手,“西征之事,交由兵部与秦破军。你锦衣卫的任务,是看好朕的后院。朕不希望,大军在外征战时,听到京城里,有任何不该有的声音。” “臣,万死不辞!” 赵一刀如蒙大赦,躬身倒退,消失在殿门之外。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 御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李彻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沉默了许久。 “系统。” 他轻声呼唤。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主线任务:人类的时代】 【任务描述:此世之星,非人之牧场。伪神高坐于天,窃取信仰,玩弄文明。身为人类帝国的领袖,你有责任,终结这延续了万年的谎言。】 【任务目标:清除此星球上,所有的非人信仰体系,摧毁所有伪神的神座,让人类的意志,成为这片大地的唯一准则。】 【当前进度:伪神信仰体系清除(0/7)】 【任务奖励:开启‘星际远航’科技树,解锁‘文明晋升’权限。】 【支线任务:圣战的回应】 【任务目标:在‘罗马圣战’中,彻底击溃泰西联军,攻陷‘圣城’,于敌方神座之上,宣告大炎的胜利。】 【任务奖励:特殊建筑‘信仰熔炉’,解锁‘基因优化’科技(初级)。】 李彻的目光,在【伪神信仰体系清除(0/7)】这行字上,停留了很久。 “七个……” 他轻声自语。 “原来,盘踞在这颗星球上,吸食人血的寄生虫,不止一个。” “罗马的那个,只是第一个罢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好。” “一个个找,太麻烦。现在,他们自己跳出来一个,正好,给朕……祭旗。” 他熄灭了光幕,转身,推开了通往宫殿最高处——观星台的暗门。 悠长的石阶,盘旋而上。 没有掌灯,他一步步,走在黑暗里,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 他想起了蜀王,那个疯疯癫癫的皇叔,在临死前,交给他的那份,用星辰绘制的密图。 “小心天上。” “真正的敌人,不在地上……” “他们……在看着我们……” 当时,他只当是疯话。 现在,他明白了。 蜀王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些所谓的“神”,所谓的“主”,就是蜀王所说的,天上的敌人。 他们或许不是居住在星辰之上,但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意志,确实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个世界,将人类,当做他们的羔羊和牲畜。 而他,李彻,要做那个撕破蛛网,掀翻神座的人。 “吱呀——” 观星台的门,被他推开。 凛冽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宽大的龙袍,猎猎作响。 京城的万家灯火,在他脚下,如同渺小的萤光。 而头顶,是无垠的,璀璨的星河。 李彻走到观星台的中央,那里,有一座巨大的青铜浑天仪。 他没有去看那些代表星辰的铜珠,而是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份卷轴。 不是纸,也不是羊皮。 而是一种不知名的,仿佛由月光织就的丝帛。 他缓缓展开卷轴。 上面,没有山川,没有河流,只有一片深邃的,用无数银色光点绘制出的——星图。 这是蜀王留下的遗物。 李彻将这份星图,与眼前的漫天星辰,一一对应。 很快,他找到了。 在西方天际,一个由七颗主星构成的,如同权杖的星座。 那正是罗马人祷告时,常常提及的,“主的权杖”。 而在蜀王的星图上,这七颗星,被用朱砂,画上了一个血色的,狰狞的标记。 标记旁,只有两个字。 “其一”。 李彻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苍穹,落在了那个遥远的星座之上。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份标满了红色叉号的世界地图。 罗马的“圣城”。 天上的“权杖”。 地上的牧场。 天上的牧羊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于他的脑海中,豁然贯通。 征服这片大陆,从来不是他的终点。 这场所谓的“圣战”,也从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这是…… 一场由他,代表这颗星球上所有不愿为奴的人类,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伪神”,发起的,第一场,反抗之战! 李彻的影子,在星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他的庇护之下。 他看着星图,又抬头看了看那片深邃的星海,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狂怒和不屑,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名为“征服”的火焰。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对整个宇宙,下达他的战书。 “你们看到了吗?” 风,将他的声音,送向无垠的夜空。 “朕来了。” 他摊开那张世界地图,朱砂笔,重重地,将那个被称作“圣城”的地方,彻底涂成了一片血红。 “洗干净脖子,在你们的神座上……” “等着朕。” 第117章 来自罗马的“战书”?不,是请柬! 观星台上,夜风呼啸,吹得李彻的龙袍翻飞如墨。 他身后,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上了石阶,是鸿胪寺卿,怀里死死抱着一份羊皮卷,在寒风中抖得像一片落叶。 “陛……陛下……急……急报!” 李彻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在那片标着“权杖”的星空上。 “念。” 他的声音,比夜风更冷。 “是……是泰西罗马人送来的……国书……”鸿胪寺卿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知道这份国书的内容有多么大逆不道。 “朕说,念。”李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遵……遵旨!” 鸿胪寺卿颤抖着展开羊皮卷,借着星光,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将那翻译过来的文字,一字一句地挤出喉咙。 “……奉神之名,告东方蛮族之君主……” “尔等……无故侵犯神之羔羊,萨珊之土,屠戮盟友,伏击主的骑士,已犯下滔天之罪……” “今,罗马元老院与圣城教廷,予尔最后之仁慈……” “立即……立即解散尔之军队,拆毁尔之邪庙,君主即刻动身,前往圣城,于我主与教皇冕下面前……跪地忏悔……” “否则……” 鸿胪寺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念下去了,那后面的词句,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终极羞辱。 “否则什么?”李彻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否则……罗马军团之鹰旗,将插遍东方……男为奴,女为妓……黄金,将填满罗马国库……” 鸿胪寺卿说完,整个人瘫软在地,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不敢抬起。 观星台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 许久。 “传旨。”李彻开口,“命在京五品以上文武百官,一刻钟内,太极殿议事。” “……遵旨!” 鸿胪寺卿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下观星台。 李彻重新抬起头,看向那片星空,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太极殿。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殿内的寒意。 数百名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垂首肃立,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份“国书”的存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愤怒,以及一丝……深深的畏惧。 罗马帝国。 这个名字,对于大炎的官员来说,是一个只存在于西域商人零星描述中的,遥远而强大的传说。 现在,这个传说,递来了一份死亡通牒。 李彻高坐于龙椅之上,一手搭在扶手上,指关节,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纯金打造的龙首。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百官的心头。 宰相魏征,往前一步,躬身出列。 “陛下,罗马路途遥远,其国力军情,我等一概不知。贸然开战,实非……明智之举。” 兵部尚书紧随其后。 “陛下,我大炎刚刚平定西南,国库尚未充盈,将士也需休养生息。西征……西征数十万里,粮草补给,是天文之数!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之危啊!” “是啊陛下!” “请陛下三思!” “我等可先派遣使者,虚与委蛇,探明虚实再做定夺!” 一时间,殿内群臣纷纷附和,劝谏之声,此起彼伏。他们怕了,不是怕打仗,而是怕与一个完全未知的,敢于如此狂妄地向天朝下战书的庞然大物开战。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李彻的敲击声,停了。 整个大殿,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之怒。 然而…… “呵……” 一声轻笑,从龙椅上传来。 紧接着,是低笑。 最后,化作了毫不掩饰的,响彻整个太极殿的,狂放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轻蔑和荒唐,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百官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毛骨悚然。 他们的皇帝……疯了吗? 笑了许久,李彻才停了下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殿下战战兢兢的臣子们,眼中,是吞噬一切的火焰。 “战书?” 他拿起那份羊皮卷,在手中轻轻抛了抛。 “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朕看来,这是一封请柬。” 满朝文武,全都愣住了。 请柬? 李彻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一封……邀请朕,去接收他们的土地、他们的财富,和他们命运的……请柬!”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狂! 太狂了! 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傲慢! “陛下……”魏征还想再劝。 “够了。”李彻直接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朕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怕未知,怕遥远,怕失败。”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但朕告诉你们。” “当朕的敌人,在地图上出现时,他就只剩下一种结局。” “那就是,被朕,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传朕旨意!” “臣……在!”百官们被这股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齐声应道。 “擢拔平南中郎将韩破虏,为征西大元帅,总领西征一切事宜!” 此言一出,队列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忍不住出列。 “陛下!韩破虏年不过二十,资历尚浅,如何能担此重任!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彻的目光,缓缓落在那老将军身上。 “哦?张将军觉得,谁可担此任?” “老臣……”老将军一时语塞,西征之事,无人敢应。 “朕的军队,不看资历,只看战功。”李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韩破虏在西南,三千破三万,斩首一万七,朕觉得,他够资格了。” 他不再看那老将军,目光投向武将队列的末尾。 “韩破虏。” “末将在!”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队列末端,大步走出。 他很年轻,面容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身上还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 他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李彻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朕给你三十万大军,给你最新式的火器,给你整个帝国的支持。” “朕只有一个要求。” 韩破虏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狂热的火焰。 “请陛下示下!” 李彻走下龙椅,一步步来到他的面前,将那份来自罗马的“请柬”,塞进了他的手中。 “拿着它。” “一年之内,朕要你,带着它,踏平那座所谓的‘圣城’。” “朕要你,当着他们神的面,把它……塞进他们教皇的嘴里!” 韩破虏的身体,因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双手接过那份羊皮卷,如同接过了无上的荣耀,重重叩首。 “末将……领旨!” “此去,不破罗马,誓不回朝!” 第118章 朕的规矩,就是旨意! 太极殿内,韩破虏那句“不破罗马,誓不回朝”的誓言,仍在梁柱间回响。 然而,这股冲天的战意,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文官集团的头顶。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剧烈的爆发。 “陛下!万万不可!” 须发皆白的宰相魏征,第一个扑倒在地,老泪纵横。 “韩破虏一介武夫,怎知治国之艰?西征数十万里,耗费何止亿万!我大炎刚刚喘息,经不起如此折腾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户部尚书跟着跪下,声音都在发颤,“国库……国库已无余粮支撑如此大战了!” “陛下!与未知之敌开战,是兵家大忌!” “强行西征,恐重蹈前隋覆辙,天下将再次大乱啊陛下!”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 “噗通、噗通……” 以魏征为首,大半个朝堂的文官,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哭喊声、劝谏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皇权至高的龙椅。 韩破虏站在殿中,手握那份羊皮卷,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这是文武之争,没有皇帝开口,他不能说话。 李彻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的魏征,缓缓扫过每一个痛心疾首的大臣。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耐,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就知道结局的戏剧。 “说完了?” 他开口,声音很轻。 魏征猛地抬头:“陛下,只要您能收回成命,老臣……老臣愿以死相谏!” “死?” 李彻笑了。 他走下龙椅,一步步,走过韩破虏的身边,走向那群跪地的臣子。 “魏相,你跟了朕多久了?” 魏征一愣,下意识答道:“自……自陛下登基,已有五年。” “五年。”李彻点点头,“五年了,你还不懂朕的规矩。” 他停在魏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三朝元老。 “朕的规矩,很简单。” “朕的旨意,就是规矩。” 他不再看魏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朝着大殿侧面一扇新开的,更为宏伟的殿门走去。 “陛下!” “陛下要去哪?”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文官们慌了,纷纷爬起来,想要跟上去。 李彻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 “想继续说的,就跟着。” 魏征脸色煞白,他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但他身为百官之首,职责所在,只能咬着牙,带着一群文官,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穿过长长的廊道,他们来到了一座崭新的大殿前。 殿门之上,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天下舆图室。 李彻推门而入。 殿内,没有桌椅,没有卷宗,只有一样东西。 一副占据了整个大殿中央的,巨大的沙盘。 山川、河流、沙漠、城邦……整个亚欧大陆的雏形,都被微缩在了这沙盘之上。精细得令人发指。 所有跟进来的大臣,都被眼前这壮观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清晰、如此直观的“世界”。 李彻走到沙盘边,目光,落在了遥远的西边。 在那里,有一个用白色细沙堆砌出的,被标记为“罗马”的区域。 “陛下,就算您心意已决,可国库空虚,是铁一般的事实!”户部尚书喘着粗气,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没有钱粮,大军如何开拔?将士们吃什么?用什么?” “是啊陛下,百姓厌战,若是再强行征兵征粮,恐生民变啊!” 李彻拿起沙盘旁,一枚通体由赤金打造,刻着五爪金龙的旗帜。 他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国库空虚?” 他反问。 “那就去抢。” “抢?”户部尚书懵了。 “抢罗马的国库,抢他们贵族的庄园,抢他们神庙里的黄金。”李彻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百姓厌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大臣。 “那就打到他们,不敢再战。用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告诉他们,做大炎的子民,只需要学会……欢呼。” “这……这……” 魏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彻,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陛下!您……您此举与那夏桀商纣,有何区别!” “桀纣?” 李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了一声。 “不。” “朕,要做的是千古一帝。” “不是守成之君。”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赤金龙旗,被他狠狠地,插进了沙盘上,“罗马”的心脏位置! 那座代表着“圣城”的白色模型,被旗杆,瞬间贯穿,碾得粉碎。 “嘶——” 大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文官的脸上,都血色尽失。 这一插,不仅是插在了沙盘上,更是插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里,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 李彻缓缓收回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转过身,看着面如死灰的群臣,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 “朕再说最后一遍。” “谁,再敢言退。” 他的目光,在魏征和几位言辞最激烈的大臣脸上一一扫过。 “就不是辞官还乡。” “而是……全家上路。” “……” 整个大殿,死寂无声。 针落可闻。 之前还声泪俱下的魏征,此刻也只是嘴唇翕动,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不是劝谏的场合了。 那是……审判。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门处。 是赵一刀。 他单膝跪地,头颅深垂。 “陛下。” 李彻的目光,从群臣身上移开,落在了赵一刀身上。 “说。” 赵一刀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李彻耳中。 “后院里,有几只喂不熟的老鼠,开始暗中串联了。” “名单。” 赵一刀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密奏,双手呈上。 一名小太监快步上前,接过密奏,转呈给李彻。 李彻展开密奏,扫了一眼。 上面,赫然是几个京中顶级世家的名字,其中两个,还是刚才哭喊得最凶的大臣的家族。 他看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随手将密奏递给身旁的小太监。 “念。” “……陛下?”小太监一愣,这可是锦衣卫的密奏,要当众念出来? “朕说,念。” “遵……遵旨。” 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将密奏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查,礼部侍郎张家、工部主事王家……等七大世家,于昨日夜间,秘会于城西别院,商议……商议借西征之事,联络旧部,意图……意图在京中,制造混乱……” 随着小太监的声音,那几位被点到名字的大臣,瞬间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魏征的身体,也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明白了。 皇帝……早就知道了。 今天这一切,不是在商议国事。 是在……引蛇出洞。 李彻看着那些瘫倒在地的大臣,看着他们眼中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问那些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正好。” “朕的刀,也该磨一磨了。” 第119章 朕的刀,要饮神血! 天下舆图室。 李彻那句“朕的刀,也该磨一磨了”,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判决,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降至冰点。 那几位被点到名字的大臣,已经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一刀。”李彻的声音,平静无波。 “臣在。”赵一刀的身影,依旧伏在地上,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染血的凶刃。 “名单上的人。” “一个不留。” “其家产,充入国库,为西征军资。” “其族人,男丁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女眷,充入教坊司。” 李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小锤,轻轻敲下,却在大殿内,激起万丈惊雷。 没有审判,没有质询,没有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 密奏,就是罪证。 他的话,就是圣旨,更是……最终的裁决。 “臣……遵旨。”赵一刀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缓缓起身,黑色的飞鱼服在烛光下,仿佛有血光流转。他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瘫软在地的大臣,像是在看几具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尸体。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殿外的阴影,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瞬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大殿,将那几位大臣,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没有哭喊,没有挣扎。 因为在他们被拖出去的瞬间,喉咙,已经被利刃,精准地切开。 血,染红了光洁的汉白玉地砖。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魏征看着那几道刺目的血痕,苍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不是治国。 这是……屠宰。 “魏相。”李彻的声音,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老……老臣在。”魏征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国库,还空虚吗?”李彻问。 魏征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那几家顶级世家被拖走的方向,脑海中飞速计算着他们的家产。那是一个……足以让户部尚书笑醒的数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躬身,头颅,深深地垂下。 “陛下……神武。” “户部尚书。”李彻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臣……臣在!”户部尚书几乎是跳了起来,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官服。 “钱,朕给你找来了。” “粮,朕也给你想好了办法。” “朕要你在一个月内,筹集够三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臣,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为陛下办妥!”户部尚书大声保证,生怕说慢了一个字,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自己。 “很好。”李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那群噤若寒蝉的文官,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朕知道,你们心里,在骂朕是暴君。” “……”无人敢应。 “没关系。”李彻笑了,那笑容,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史书,是胜利者写的。等朕的龙旗,插遍世界每一个角落时,史书上,只会记载朕的功绩。” “朕,即是正义。” 他不再理会这群已经彻底被吓破胆的臣子,转身,走向韩破虏。 “韩破虏。” “末将在!”韩破虏依旧单膝跪地,但他的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皇帝的雷霆手段,不仅没有让他畏惧,反而让他更加狂热。 这才是他愿意追随的君主! 快意恩仇,杀伐果断! “朕的刀,已经磨好了。”李彻将那份被他称为“请柬”的羊皮卷,重新塞回韩破虏的手中。“现在,该轮到你的了。” “去,用罗马人的血,告诉他们。” “东方,是谁的天下!” 韩破虏双手接过羊皮卷,重重叩首,声震寰宇。 “末将,必不负陛下所托!” “此去,若不能让罗马之鹰,在我大炎龙旗之下颤抖……” “末将,提头来见!” 深夜。 养心殿。 李彻挥退了所有宫女太监,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从太极殿方向,飘来的。 他的面前,没有奏章,只有一张摊开的,巨大的白纸。 纸上,用炭笔,画着一个结构复杂,充满了齿轮和活塞的,怪异的机械草图。 蒸汽机。 这是他凭借前世的记忆,勉强画出的雏形。 他知道,光靠刀剑和血肉,征服一个大陆,已是极限。 想要征服整个世界,征服那些高高在上的“伪神”,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一种,足以颠覆时代的力量。 就在他凝神思索时,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叮!】 【检测到宿主正式开启全球征服战略,主线任务更新!】 【主线任务:日不落之辉】 【任务描述:太阳所照之地,皆为炎土。让大炎的龙旗,在每一片大陆上飘扬,让皇帝的威光,成为这颗星球上,唯一的信仰。】 【任务要求:一,三个月内,组建一支包含海陆军的十万远征军。二,一年内,将大炎龙旗,插在第一座泰西大陆的城池之上。】 【任务奖励:解锁特殊建筑‘国运熔炉’,开启‘科技树·近代战争’(初级)。】 李彻的目光,在那几个新的词汇上,停留了许久。 “国运熔炉?” 他轻声自语。 【国运熔炉:帝国之基石。可将帝国气运,转化为实质性的力量。国运越昌盛,熔炉之火越旺。可用于加持军队、强化个人、催化科技,乃‘以武破万法’之根基。】 系统的解释,冰冷而机械,却让李彻的瞳孔,猛地一缩。 将虚无缥缈的“气运”,转化为实质的力量? 他瞬间想起了蜀王留下的那份星图,想起了那个代表罗马伪神的,“权杖”星座。 “那些伪神,窃取信仰,将其转化为所谓的神力……” “而朕的‘国运熔炉’,则是将帝国的征服、疆域、子民的荣耀感,熔炼成属于朕的力量……” “一个是乞求来的,一个是……抢来的。”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这是一场……力量体系的掠夺战! 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这套“帝国征服”的体系,去碾碎,去吞噬那套“伪神信仰”的体系!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项奖励上。 ‘科技树·近代战争’(初级)。 他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 光幕变换,一个全新的界面,在他眼前展开。 那是一个庞大的,充满了无数分支的科技树。 最底层的几个图标,已经微微亮起,显示为“可解锁”状态。 【燧发枪制造工艺】 【线膛炮铸造原理】 【蒸汽动力基础理论】 李彻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蒸汽动力基础理论】那个图标。 再联想到自己刚刚画下的蒸汽机草图,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如果说,“国运熔炉”,是他对抗神明的“魔法”。 那么这个“科技树”,就是他碾压凡人的“神迹”! 魔法与神迹,尽归于他一人之手。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疯狂的笑声,再次在空旷的宫殿内响起。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这场战争的终点,从来就不是罗马。 罗马,只是一个开始。 是他的帝国,从封建王朝,跃迁至一个全新文明形态的……祭品。 也是他的“国运熔炉”,点燃第一炉熊熊烈火的,最好的燃料! 他熄灭了光幕,拿起那份蒸汽机的草图,又看了看窗外,那片被“权杖”星座所笼罩的西方夜空。 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狂怒和不屑,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如同深渊般的,冷静的疯狂。 他拿起朱砂笔,在蒸汽机草图的旁边,写下了几个字。 “神威大将军炮……二代。” 然后,他看着那片星空,仿佛在对那个遥远的“伪神”,下达最后的通牒。 “你的信徒,会为朕,带来信仰之力以外的,更好的东西。” “朕的刀,饮过凡人的血。”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残忍。 “现在,它渴了。” “它想尝尝……神血的味道。” 第120章 神机营与蒸汽巨兽 京郊,皇家禁地,神机营。 这里没有飞檐斗拱,只有高耸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向天空喷吐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煤炭、铁屑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咣当——!” 一个巨大的锻锤落下,地动山摇。 工部尚书,毕恭毕敬地跟在李彻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身边的几位老工匠,更是满脸愁容,看着手中那份被无数人摩挲过的图纸,如同看着什么催命符。 “陛下……”为首的,是神机营的总匠头,一个名叫孙德的老人,他满手的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油污。“这……这图纸上的东西,实在是……”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说。”李彻的目光,停留在一座刚刚铸好的,巨大的圆柱形铁疙瘩上。 “……有违常理。”孙德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铁,性沉。水,性柔。火,性烈。让水火相交,去推这万斤重的铁器……这……这不合祖宗的规矩啊!” “朕的规矩,就是规矩。”李彻转过身,看着他,“孙德,你造了一辈子火器。你告诉我,火药,合不合规矩?” 孙德一愣:“火药乃炼丹士偶得……” “那朕今天,也是偶得。”李彻指着那份蒸汽机的图纸,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朕要它动起来。今天,就在这里,在朕的面前。” “陛下!此物……此物若是不成,怕是会炸啊!”另一名工匠忍不住开口,“这铁罐子里封着滚水,下面用烈火猛烧……这……这太危险了!” 李彻笑了。 “炸了,就再造一个。” “人死了,就再换一批。”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工匠,声音冰冷刺骨。 “朕给你们的,是荣耀,也是机会。能把图纸变成现实的,封妻荫子,赏万金。做不到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做不到的,就和那些失败的废铁,一个下场。 恐惧,战胜了疑惑。 “……遵旨。”孙德低下头,声音沙哑,“生火!加水!封阀!” 工匠们在死亡的威胁下,开始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煤炭被一铲一铲地送入炉膛,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锅炉的底部。水被灌入,阀门被一个个锁死。 整个工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锅炉里,水渐渐升温的,沉闷的咕噜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只有李彻,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锅炉的表面,开始微微泛红。连接着活塞的管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股股白色的蒸汽,从管道的缝隙中,嘶嘶地冒了出来。 “陛……陛下……快……快退后!”工部尚书的脸色已经煞白。 李彻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连接着巨大飞轮的活塞杆。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锅炉内部传来,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即将苏醒。 压力,在不断攀升。 “咔嚓!” 一根管道的连接处,迸射出灼热的蒸汽,发出刺耳的尖啸! “要炸了!要炸了!”有年轻的工匠尖叫着,转身就想跑。 “谁敢退一步,杀无赦!”赵一刀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哐!” 一声巨响。 那根沉重的活塞杆,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猛地向前推动了寸许! 紧接着。 “哐!哐!哐!哐!哐——”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活塞杆带动着曲轴,曲轴带动着那个直径超过一丈的巨大飞轮。 飞轮,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和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始缓缓转动。 一圈。 两圈。 越来越快! “呼哧——呼哧——” 蒸汽,有节奏地从排气阀中喷出,像一头钢铁巨兽的呼吸。整个工坊的地面,都在这有节奏的震动中,微微颤抖。 “动了……” “老天爷……它……它自己动了!” 孙德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他看着那不知疲倦转动着的飞轮,眼神里充满了震撼、恐惧,以及一丝……朝圣般的狂热。 他一辈子都在和器物打交道,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器物。 这是……神迹! 李彻看着那转动的飞…轮,眼中,是掌控一切的冷静。 “很好。”他开口,“给朕造一百个。再把它的体积,缩小一半。” 他转头看向工部尚书。 “还有,朕要的线膛枪和后装炮,进度如何了?” 工部尚书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回陛下,线膛的膛线刻画,已经试制成功。只是……只是那后装的炮闩,密封性总是不好,容易漏气……” “把这个。”李彻指着那台轰鸣的蒸汽机,“用在水力锻床上。朕要你们,用万斤之力,去锻造每一个零件。朕要的,不是工匠的巧手,是绝对力量下的,绝对精准。” “臣……遵旨!” 一个月后。 长安城外的渭水码头。 文武百官,列于河岸,神情各异。 河面上,停泊着一艘怪船。 它没有高耸的船帆,船身两侧,却多了两个巨大而丑陋的木制轮子,像螃蟹的两只大钳。船的中央,一个黑色的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股呛人的味道。 “定远号”。 这是李彻,给它取的名字。 “陛下,此物……真的能行?”魏征站在李彻身侧,看着那艘怪船,眉头紧锁。 在他看来,这东西简直是对“船”这个字的一种侮辱。 “魏相,拭目以待。”李彻的语气,很平静。 韩破虏站在武将队列的最前方,他的眼中,没有疑惑,只有狂热的期待。 “开船。”李彻下令。 “遵旨!” 船上,一名神机营的军官,大声回应。 片刻之后。 “呼哧——!” 一声巨兽呼吸般的巨响,从船身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两个丑陋的巨大木轮,在一阵剧烈的嘎吱声中,开始缓缓转动,拍打着水面,溅起无数水花。 在数百名官员不可思议的注视下。 那艘没有帆,没有桨的怪船,开始缓缓离开码头,向着河中心驶去。 “动了……真的动了!”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岸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然而,这只是开始。 今日,渭水上,刮的是西风。 而“定远号”,驶向的,正是上游的西方。 它在逆风! 它在逆流! 一开始,它的速度还很缓慢。但随着锅炉内的蒸汽压力越来越足,两侧的明轮转动得越来越快,船速,也越来越快! 它劈开波浪,在水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白色浪痕。速度,远比那些靠着纤夫在岸上苦苦拉拽的漕运船,快了数倍不止!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与天斗,与水斗。 自古以来,船行水上,都要看天时,顺水流。 可今天,这头吞火吐烟的钢铁巨兽,却用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碾碎了千百年来的常识! 魏征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看着那艘在逆风中,依旧一往无前的怪船,忽然明白了什么。 皇帝要征服的,不仅仅是罗马。 他要征服的,是这天地间,所有的规则! 李彻走上码头的栈桥,那艘“定远号”仿佛有灵性一般,在他面前,稳稳停住。 他踏上甲板。 韩破虏紧随其后。 李彻走到船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西风,吹动他的龙袍。 “韩破虏。” “末将在!” “朕的船,能逆风。”李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蒸汽机的轰鸣,“朕的兵,能不能?” 韩破虏的胸膛,猛地挺起,血液,在瞬间沸腾! 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逆风而行!逆天而战! “能!”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这一个字! 李彻笑了。 他转过身,看着韩破虏,也看着岸上,那些已经陷入呆滞的文武百官。 “好。” “朕要你,把一千艘这样的船,开进泰西大陆的内海。” “朕要罗马人,在他们的港口里,看着朕的舰队,逆着他们的风,烧着东方的煤,将炮弹,送到他们的神殿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冒着黑烟的烟囱上。 “告诉他们。” “朕的时代,不需要神,也不需要风。” 第121章 国运加持,龙气化甲! 三日后。 天坛。 高九丈九尺的祭台,如同一根通天巨柱,耸立在天地之间。 文武百官,三万禁军,分列于祭台之下,鸦雀无声。 韩破虏身披玄甲,立于武将之首,目光灼灼,望着祭台之巅那道身着玄色龙袍的孤傲身影。 今日,不是祭天。 是……敕令苍天。 李彻独自一人,站在天坛最高处。 没有祭品,没有祝文。 他的手中,只有一柄锋利的,名为“裁决”的匕首。 他抬起头,看的不是蔚蓝的天空,而是那片天空之上,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无缥缈的帝国气运。 它们如金色的云海,翻腾不休。 “不够。” 李彻轻声自语。 “还远远不够。” 他缓缓举起左手,右手握住“裁决”的刀柄。 没有丝毫犹豫。 嗤—— 锋利的刀刃,划破掌心。 殷红的帝王之血,滴落。 一滴,两滴…… 它们没有落在冰冷的汉白玉祭台上,而是在半空中,就化作了金色的火焰,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那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蓝色光幕,轰然展开。 【叮!】 【检测到宿主以帝王之血为引,是否确认开启特殊建筑‘国运熔炉’?】 “确认。” 李彻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国运熔炉,启动!】 【正在熔炼帝国气运……当前转化率:1%……3%……7%……】 轰隆! 一声无形的巨响,在天地间炸开! 祭台之下,所有人,都感到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骇然抬头。 只见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的金色光柱,以天坛为中心,冲天而起! 京城上空,风云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无尽的紫气和金光所笼罩。 一声高亢的龙吟,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那是什么!” “龙!是龙吟!”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哗然。 魏征苍老的身躯剧烈颤抖,他看着那贯通天地的金色光柱,看着那翻涌的紫气,嘴唇哆嗦着,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万岁!大炎……万年!” 他这一跪,仿佛一个信号。 文武百官,三万禁军,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陛下万岁!大炎万年!”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向天坛之上的李彻。 李彻能感觉到,随着万民的朝拜,那座虚幻的“国运熔炉”,燃烧得更加猛烈! 【国运转化率:15%……22%……35%!】 他摊开流血的左手,对着那道金色光柱,虚虚一握。 “凝!” 一声令下。 那道巨大的光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凝练! 最终,化作一道只有手臂粗细,却凝实如琉璃,金光璀璨的“龙气”,盘旋在他的掌心。 那不是光。 那是力量。 是整个大炎王朝,此刻所能凝聚出的,最精纯的力量! “韩破虏。” 李彻的声音,从天坛之巅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末将……在!” 韩破虏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上前来。” “遵旨!” 韩破虏起身,一步步踏上通往天坛之巅的台阶。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那股威压,重了一分。 当他终于站在李彻面前时,已是满头大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彻看着他,眼神平静。 “抬起头。” 韩破虏闻言,猛地抬头。 迎接他的,是李彻那只依旧在流血的,按向他眉心的手掌。 “朕,以大炎国运。” 李彻的声音,庄严如神谕。 “为你铸甲!”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盘旋在他掌心的,凝练到极致的金色龙气,如同活物一般,顺着他的手臂,狠狠地,灌入了韩破虏的眉心! “呃啊——!” 韩破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的洪流,冲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他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爆响! 他的肌肉,在寸寸撕裂,又在瞬间重组! 皮肤之下,仿佛有金色的岩浆在流淌,一道道金色的纹路,一闪而逝。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 韩破虏双目圆睁,眼中,竟有金光闪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依旧是血肉之躯,他却感觉,比精钢还要坚硬! 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能一拳打碎山岳的恐怖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 “陛下……这……这是……”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祭台一旁,立着一座用来彰显皇家威仪的,一人多高的青铜鼎。 韩破虏下意识地,转身,对着那青铜鼎,平平无奇地,轰出了一拳。 没有声势浩大的破空声。 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巨响。 “咚——!” 那重达数千斤的青铜鼎,剧烈地一震。 下一秒。 “咔嚓……咔嚓咔嚓……” 以韩破虏拳头接触的位置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 砰! 整个青铜鼎,竟在他一拳之下,轰然碎裂,化作了满地的碎片! “嘶——” 祭台之下,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武将,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韩破虏。 韩破虏自己,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那满地的碎片。 他猛地转身,双膝跪地,对着李彻,重重叩首。 “陛下!此乃神迹!是神力啊!” 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和崇拜。 “不。” 李彻收回手,掌心的伤口,已经自行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看着跪在脚下的韩破虏,声音淡漠。 “这不是神迹。” “是国运。” “是这片江山,这亿万子民,赋予你的力量。是你脚下每一寸炎土,凝聚成的重量。” 李彻转身,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传遍四方。 “记住!” “你们的背后,是朕!” “是整个大炎!”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李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刺向万里无云的苍穹深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疑惑,以及……一丝淡淡敌意的目光。 那目光,不属于人间。 它来自星海的彼端,来自那个被“权杖”星座所笼罩的,遥远的西方!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窥探!正在分析能量属性……分析失败……】 【威胁等级:???】 系统的提示音,在李彻脑海中冰冷地响起。 “陛下?” 韩破虏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彻一瞬间的气息变化,疑惑地抬头。 李彻没有回答。 他脸上的威严与庄重,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残忍的笑意。 他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苍穹,仿佛在对那个无形的窥视者,轻声自语。 “终于……忍不住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愈发森然。 “很好。” “朕也想看看,躲在星星后面的东西……” “流出的血,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第122章 远征!目标,世界之喉! 养心殿。 那冲天的金光与龙吟,已然散去。 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李彻负手立于窗前,看着远方天际,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赵一刀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他身后三步之外,无声伫立。 “感觉到了吗?”李彻忽然开口。 赵一刀身体一绷:“臣……只感到陛下的天威,浩荡无边。” “不。”李彻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是虫子。” “虫子?”赵一刀不解。 “一只躲在很远的地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虫子。”李彻的目光,幽深如狱,“它闻到了血腥味,就忍不住探出了触角。”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空气。 “可惜,它还不知道,猎人……也看见它了。” 赵一刀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听不懂,但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懂。 他只需要等。 等陛下的刀,指向下一个目标。 一月后。 天津港。 昔日的漕运码头,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上百艘船身刷着黑漆,没有船帆,只有巨大烟囱的钢铁巨舰,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堡垒,静静地停泊在港口。 黑烟遮天蔽日。 空气中,弥漫着煤炭、海水和钢铁混合的独特气味。 十万身穿全新制式军服,肩扛线膛枪的大炎士卒,已经列队登船。他们沉默、肃穆,像一尊尊即将被唤醒的杀戮机器。 码头上,文武百官,肃立两旁。 魏征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舰队,看着那十万即将远赴万里的精锐,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陛下。”他走到李彻身侧,声音嘶哑,“十万大军,百艘巨舰……国库……已经见底了。” “魏相。”李彻的目光,没有离开那艘最为巨大的旗舰——“镇远号”,“国库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看的。” “可此去万里,风浪莫测,后勤补给……” “朕的船,不靠风。”李彻打断了他,指着远处一艘巨舰烟囱里喷出的滚滚浓烟,“朕的后勤,也不靠岸。” 魏征一滞,无言以对。 他看着那些钢铁巨兽,再看看身旁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帝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读了一辈子圣贤书。 可没有一本书,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李彻不再理会他,走向站在队列最前方的韩破虏。 一张巨大的海图,在几名亲兵的手中展开。 “韩破虏。” “末将在!” 李彻的手指,落在了海图上一个狭长的,连接着两片广阔海域的水道上。 “看到这里了吗?” 韩破虏凝神看去,沉声道:“回陛下,此乃……马六甲海峡。” “错。”李彻的手指,在上面重重一点,仿佛要将那片海域,按进地壳深处。 “从今天起,它叫‘世界之喉’。” 韩破虏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彻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朕要你,率领这支无敌舰队,去扼住这只喉咙。” “扼住它?” “对。”李彻抬起头,看着韩破虏的眼睛,“扼住它,捏碎它,直到它学会,如何听从朕的呼吸。” “所有从西边来的船,要过,可以。留下货物的一半,作为通行之税。” “所有想去西边的船,要过,也可以。必须持有我大炎海事衙门签发的‘龙旗通牒’。” “那……不从者呢?”韩破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李彻笑了。 “沉。” 一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尸山血海的重量。 韩破虏的血液,彻底沸腾了。 他“轰”的一声,单膝跪地,铠甲与地面碰撞,发出巨响。 “末将,必不让一艘未经许可的船,通过世界之喉!” “末将,必将陛下的龙旗,插在这咽喉之上!” “很好。”李彻扶起他。 他走过一列列即将登船的神机营士卒。 这些士兵,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李彻停在一个年轻士兵面前。 “怕吗?” 那士兵挺起胸膛,脸涨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为陛下死,是荣耀!” “朕不要你们死。”李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码头,“朕要你们活着,把敌人的头颅,带回来,筑成京观。” “朕要你们,把大炎的荣耀,带到世界的尽头!” 他缓缓抬起手。 那虚无缥缈的“国运熔炉”,再次在他心底轰鸣。 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气运,从他身上流淌而出,如春风化雨,融入到每一个士兵的体内。 所有士兵,都感觉身体一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股用不完的力气,从心底涌出。 “去吧。”李彻转身,面向韩破虏,“朕的国运,会庇佑你们。”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但记住,国运不是无敌的。真正的无敌,是这个。” 他指了指士兵肩上的线膛枪。 “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绝对的精准,和不死的意志。” “末将……谨记!” “呜——!” 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响彻云霄。 百艘巨舰的烟囱,同时喷出更加浓烈的黑烟。 巨大的明轮,开始搅动浑浊的海水。 舰队,缓缓驶离港口,如同一座黑色的钢铁森林,向着无垠的蔚蓝,缓缓移动。 码头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都震撼地看着这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观一幕。 李彻站在栈桥的尽头,玄色的龙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挥手,没有言语。 他只是看着。 像是在看一柄自己亲手磨砺的刀,终于,递了出去。 赵一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他们走了。” “嗯。” “京城里,还有些老鼠,在窃窃私语。”赵一刀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陛下穷兵黩武,耗空国库,乃亡国之兆。” “让他们说。”李彻的目光,从海平面上收回,转向京城的方向,“朕的后院,需要一些肥料,来种点新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想起了什么。 “赵一刀。” “臣在。” “那个罗马的使者,还活着吗?” 赵一刀一愣,随即答道:“活着。臣遵陛下旨意,一直关在天牢最深处,好吃好喝,就是不让他见光。”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带他来见朕。” “现在?” “对,现在。”李彻转身,向皇宫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朕的舰队出发了。” “总要有人,去给他们的神……” “报个信。” 第123章 初战!不堪一击的“海盗”联盟 天牢,最深处。 一滴水珠从湿冷的石壁上渗出,滴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一个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男人被铁链锁在墙上。他曾是罗马帝国骄傲的使者,如今却形容枯槁,眼中只剩下麻木。 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光,刺入黑暗。 男人下意识地眯起眼。 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一个身着玄色龙袍,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衣护卫。 “你是谁?”使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久未言语的生疏,“放我出去!我是罗马的使者,凯撒会……” “罗马?”李彻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赵一刀将一把椅子放在李彻身后。 李彻坐下。 “罗马!世界上最伟大的帝国!”使者仿佛被这个词注入了力量,挣扎着挺起胸膛,“我们的军团,会踏平你们这片蛮荒之地!” “军团。”李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很有趣的词。你们的船呢?” “我们的三列桨战舰,是地中海的霸主!数以千计!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桨?”李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用人来划?” 使者脸上露出被侮辱的神色:“那是力量与荣耀的象征!” 李彻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 “朕的船,不用桨,也不用帆。”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使者胸口。 “它吃的是黑色的石头,吐出的是白色的蒸汽。它的心脏,是钢铁铸就的,跳动声,能传出十里。” 使者愣住了,眼中满是困惑和荒谬:“你在说什么疯话?魔鬼的语言吗?” “朕派了一支舰队,去你们的海。”李彻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使者心上,“一百艘。不多,只是去看看风景。” “不可能!”使者脱口而出,“从东方到罗马,那是神灵都无法跨越的距离!你们的木头帆船,会被风暴撕碎!” “谁说,朕需要神灵的准许?” 李彻的眼神,让使者浑身冰冷。 那是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 “你……” “告诉朕。”李彻俯下身,直视着他恐惧的瞳孔,“你们的神,叫什么名字?” 使者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朕想知道。”李彻的笑容,残忍而纯粹,“当朕的炮弹,落在你们的神殿上时,他流出的血……” “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三个月后。 南洋。 旗舰“镇远号”的舰桥上,巨大的罗盘在黄铜支架上微微晃动。 空气中,满是咸腥的海风与煤灰的味道。 “将军!”一名副将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绘制的海图,“前方三十里,发现大批船队!至少三百艘!旗号混杂,是这片海域所有的海盗,还有……几个小国的水师。” 韩破虏正用单筒望远镜,注视着海天相接处那片密密麻麻的黑点。 他放下望远镜。 “他们聚在一起,是想做什么?开宴会吗?” “将军,他们打出旗语,要我们……要我们献上船只和货物,否则,就将我们沉入海底喂鱼。”副将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韩破虏也笑了。 “传令。” “在!” “第一分队,前出五里。给他们点个炮仗看看。” “是!” 十艘黑色的钢铁巨舰,脱离主舰队,烟囱喷出更加浓烈的黑烟,船身两侧的明轮飞速转动,在海面上划出十道笔直的白浪,迎着那片乌合之众冲了过去。 对面的海盗联军,发出一阵哄笑。 “看啊!东方来的肥羊,居然还敢冲过来!” “十艘?他们是疯了吗?” 一艘装饰最为华丽的巨型三桅帆船上,一个独眼的海盗头子,正举着酒杯,对着身边的几个头目大笑。 “兄弟们!今天,我们就让这些东方人知道,谁才是这片海的主人!” “没错!抓住他们的男人做奴隶,女人……嘿嘿嘿!” 就在他们狂笑之际。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沉闷而恐怖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独眼龙的酒杯,猛地一晃。 “什么声音?打雷了?” 他话音未落。 “轰!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巨响,如同天神的怒吼! 独眼龙惊骇地看见,他左前方一艘属于另一个海盗团的战船,船身中部,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木屑横飞,惨叫声隔着数里,都仿佛能听见! “那是什么?!” “是……是他们的船在开火!” “不可能!这个距离……至少有五里!没有炮能打这么远!” 惊恐在联军舰队中,如同瘟疫般蔓延。 “镇远号”舰桥上。 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将军!第一分队首轮齐射,命中七艘!敌军旗舰被击中桅杆!” 韩破虏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在转向。似乎想利用他们船小速快的优势,冲过来……冲过来和我们接舷肉搏!” 韩破lere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肉搏?” 他拿起传声筒。 “第一分队,自由开火。用葡萄弹,给他们洗个澡。” “遵命!” “轰!” 这一次,不再是沉闷的巨响。 而是如同死神镰刀挥过麦田的声音! 无数细小的铁珠,被包裹在炮弹中,在半空中炸开,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铁幕,狠狠地扫过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快船甲板! 惨叫声,瞬间响彻海面。 甲板上,血肉横飞,没有任何一个站着的人。船帆被撕成碎片,船桨被打成齑粉。 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速度,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魔鬼!他们是魔鬼!” “快跑!快跑啊!” 海盗联军的阵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调转船头,拼命地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韩破虏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传令。” “全舰队,前压。” “不用追得太紧,跟在他们后面。” 副将一愣:“将军,为何不一举歼灭?” 韩破虏放下望远镜,转身看着他。 “陛下要的,不是一场胜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要的,是恐惧。” “要让他们跑,让他们回去告诉每一个人,他们今天看到了什么。” “要让‘大炎’这两个字,成为这片海上,所有夜晚的噩梦。” 副将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 他看着那些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的船只,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对敌人的轻视,只剩下对自家统帅和那位远在京城的帝王,深入骨髓的敬畏。 这不是战争。 这是在驯兽。 用炮火和死亡,去驯服这片桀骜不驯的海洋。 “传我命令。”韩破虏的声音,通过传声筒,响彻整个舰队。 “所有船只,清理航道。有不服者,沉之。有不跪者,灭之。” 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重重地落在了那个被陛下命名为“世界之喉”的海峡上。 “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些垃圾。” “是那只喉咙。” “全速前进!” “呜——!” 百艘巨舰的汽笛,同时拉响,声震四野。 黑色的钢铁森林,碾过刚刚平息的战场,无视那些在海面上沉浮的残骸与尸体,向着既定的目标,坚定不移地驶去。 海面上,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回荡。 “告诉他们。” “朕的时代,不需要神,也不需要风。” 第124章 来自世家的“致命”背刺 夜,深沉如墨。 京城,清河崔氏的别院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丝声息外泄。 厅堂内,檀香袅袅。 几名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中年人,围坐在一张紫檀木圆桌旁。为首的,正是五姓七望之首,清河崔氏的家主,崔敬。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都安排好了?” 他对面,一个面容微胖的男人,太原王氏的家主王麟,笑着点头。 “崔兄放心。陈珪是家父一手提拔的,忠心耿耿。” “忠心?”崔敬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是对我们,还是对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疯子?” 王麟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化为冷意。 “当然是对我们。他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握在我王家手里。” “那就好。”崔敬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另外几人,“那皇帝耗空国库,造出那些不人不鬼的铁船,派十万大军远征。他以为他是谁?秦皇汉武吗?” “哼,一个靠着阴谋诡计上位的竖子罢了。”另一人冷哼,“没了粮草,我看他那十万大军,怎么回来!” “没了粮草?”王麟笑得愈发得意,“他们回不来了。韩破虏会带着那十万冤魂,在海外给李彻立一座墓碑!” “此事,万万不可走漏风声。”崔敬提醒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王麟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天衣无缝。陈珪会伪装成意外失火,一把火,把天津卫的后备粮仓烧个干干净净。到时候,死无对证。”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 “诸位,那皇帝妄图削弱我等,断我世家根基。今日,便是我们让他知道,这大炎的江山,到底是谁说了算!” “没错!” “李氏的天下,该结束了!” “待那远征军覆灭的消息传来,便是我们逼宫之时!” 几人纷纷起身,举杯相碰。 “干!” 清脆的碰撞声中,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皇权倾颓,世家重掌天下的未来。 无人注意到,厅堂屋檐的阴影里,一只黑色的飞蛾,无声无息地,振翅飞入了夜空。 养心殿。 烛火摇曳,将李彻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舆图上。 他没有看那片代表大炎的广袤疆域,而是看着那片深邃的,未知的蔚蓝。 “陛下。” 赵一刀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 李彻没有回头。 “咬钩了?” “咬了。”赵一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一共七家。鱼饵是陈珪,地点是天津卫后备粮仓。” “时间?” “今夜,三更。” 李彻终于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朕给他们留的机会,他们很珍惜。” 他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份罗马使者口述,由书记官整理出的,关于罗马帝国的粗略地图和资料。 “他们以为,断了后勤,朕的舰队就会覆灭。”李彻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地图上“罗马”的位置,发出的声音,让赵一刀都感到一阵心悸。 “可他们不知道……” 李彻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的舰队,以战养战。” “朕的士兵,饿了……可以吃人。” 赵一刀的头,垂得更低了。 “陛下,是否现在就收网?” “不急。”李彻摆了摆手,“等火点起来。”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幽深。 “朕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再把那希望,连同他们的脖子,一起捏碎。” “臣……明白。” 三更时分。 天津卫,沿海官仓。 这里储存着足以支撑远征军后续三年的粮草和煤炭,是整个远征计划的命脉所在。 此刻,本该巡逻森严的仓库区,却异常安静。 陈珪带着十几个心腹,如同幽灵般,潜入到最大的一座粮仓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和桐油混合的气味。 “大人,都准备好了。”一个手下低声说。 陈珪看着眼前这如同山岳般的粮仓,眼中闪过贪婪与疯狂。 事成之后,王家许诺他的,是良田万亩,黄金万两! “泼!”他压低声音,下达命令。 一桶桶黑色的桐油,被泼洒在干燥的木质墙壁和草料堆上。 “哈哈哈……”陈珪忍不住低笑起来,“李彻啊李彻,你做梦也想不到,你那征服世界的宏图霸业,会毁在我一个小小的仓储官手里!” 他接过一支火把,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烧!” 他狞笑着,将火把,狠狠地掷向那浸透了桐油的草堆!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 然而,预想中的熊熊大火,并未燃起。 啪。 一支弩箭,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钉在火把上,将它死死地钉在了数丈外的泥地里。 火光,瞬间熄灭。 陈珪的笑容,僵在脸上。 “谁?!”他惊恐地大叫。 哗啦——! 四面八方,数百支火把,同时亮起! 火光瞬间将整个仓库区照得如同白昼! 一队队身穿黑色飞鱼服,手持绣春刀和神机弩的锦衣卫,从黑暗中走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冰冷的刀锋,反射着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面容冷峻的锦衣卫千户,缓缓走到陈珪面前。 “陈大人。”那千户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我家指挥使大人有请。” 陈珪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疏忽。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为他们所有人,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 “不……不是我……是王家!是崔家逼我的!”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 那千户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我们知道。” 他挥了挥手。 “带走。一个不留。” 天色,微亮。 养心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李彻一夜未眠,他面前的棋盘上,黑子已经将白子,围杀得片甲不留。 赵一刀的身影,再次出现。 “陛下。” “说。”李彻落下最后一颗黑子,声音平静。 “仓已保全,人已拿下。陈珪全招了,这是他画押的供状和名单。”赵一刀递上一份卷宗。 李彻看都未看。 “烧了。” 赵一刀一愣,但没有多问,将卷宗直接投入一旁的火盆。 纸张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化为灰烬。 “朕的名单,比他的全。”李彻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清晨微凉的风,吹散了殿内的烛火气。 “赵一刀。” “臣在。” 李彻看着天边那一抹即将喷薄而出的鱼肚白,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情感。 “天亮之前,朕不想在京城,再听到崔、王、卢这几个姓氏。” 赵一刀的身体,猛地一绷。 这不是抓捕,不是审判。 是……灭绝。 “臣,遵旨!”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晨光熹微的宫殿之外。 很快,京城的长街之上,将响起整齐而冷酷的马蹄声。 血,将洗刷掉那些盘根错节的荣耀。 李彻静静地站着,感受着那虚无缥缈的帝国气运,仿佛卸下了一些沉重的枷锁,变得更加轻盈,更加凝练。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万里之外,那咸腥的海风。 “清理了后院的垃圾。”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墙上的舆图,落在了那片被标记为“世界之喉”的狭长海峡上。 “韩破虏,你的好戏……”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也该开场了。” 第125章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太极殿。 死寂。 卯时的晨光,透过高窗,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往日里早已人声鼎沸的朝堂,今日落针可闻。 数百名官员,身着朝服,垂首肃立,像一尊尊泥塑木偶。没人敢抬头,没人敢交谈,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那洗不尽的血腥味。 李彻端坐于龙椅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黄金扶手。 哒。 哒。 哒。 每一下,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百官的心头。 终于,一个苍老的身影,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出。 是魏征。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颤抖。 “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李彻的敲击声,停了。 他抬起眼,目光平淡地落在魏征身上。 “魏相,有事?” “臣……臣有本奏。”魏征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举过头顶,“昨夜……京城七家……” 他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 “说。”李彻只吐出一个字。 “陛下!”魏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抬头,老眼中满是血丝与痛苦,“一夜之间,血洗七族!株连九千三百余人!从百岁老翁,到襁褓婴孩,无一幸免!” “陛下!此等手段,与桀纣何异?!此乃暴行啊!”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一些官员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李彻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暴行?”他反问。 “难道不是吗?!”魏征痛心疾首,“他们纵有万般不是,也当交由三司会审,明正典刑!岂能……岂能如此不问缘由,尽数屠戮?!” “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李彻缓缓站起身。 他走下御阶,一步一步,走向魏征。 百官的头,垂得更低了。 李彻停在魏征面前。 “魏相,你告诉朕,何为国法?” 魏征一滞:“国法,乃陛下与万民之约,是维系社稷之根本!” “说得好。”李彻点头,“那朕再问你,他们暗通款曲,意图焚我粮草,断我大军后路,置十万将士于死地,动摇我大炎国本之时,国法又在哪里?” 魏征嘴唇翕动:“他们……他们罪大恶极,但……” “没有但是。”李彻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他们把刀,递向朕的背后时,他们就不再是朕的子民。” “是蛀虫。” “是痈疽。” 李彻绕过他,面向所有官员。 “朕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在害怕,有的人在愤怒,还有的人……在庆幸。”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每一个人。 “朕不怪你们。” 他转身,朝殿外走去。 “都跟朕来。” “朕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朱雀门外。 巨大的空地上,一夜之间,多了一座“山”。 一座由人头堆砌而成的京观。 数千颗头颅,表情各异,有惊恐,有不甘,有茫然,有怨毒。他们的眼睛,大都还圆睁着,空洞地望着天空。 浓烈的血腥与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 “呕——” 一个年轻的言官,当场就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紧接着,呕吐声此起彼伏。 好几位年迈的官员,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 魏征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疯了……疯了……”他喃喃自语,“陛下,你真的疯了!” 李彻站在京观前,神色平静,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他伸手指着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 “他们,曾是清河的崔氏,太原的王氏,范阳的卢氏……他们是世人眼中的高门大阀,是传承百年的诗书世家。” “他们以为,没了他们,大炎就会天塌地陷。” “他们以为,朕的江山,需要看他们的脸色。” 李彻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现在,朕把他们的脸,都摆在了这里。” “你们都给朕,好好看,仔细看!把这些脸,刻进你们的骨头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 “回去告诉你们的家人,告诉你们的子孙!” “什么,是君。” “什么,是臣。”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碰,都不能碰!” “朕的天下,不需要寄生虫!朕的后院,更不需要指手画脚的主人!” 他转过身,玄色的龙袍在风中翻飞,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 “朕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给不了的,朕可以亲自来取。” 他看着面如土色的百官,一字一句。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些瘫软在地,或是惊骇欲绝的臣子,径直转身,返回皇宫。 从这一刻起,大炎的天,变了。 世家的时代,被一座京观,彻底埋葬。 养心殿。 李彻独自坐在舆图前,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哔剥声。 “陛下。” 赵一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说。” “都处理干净了。”赵一刀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查抄的家产,足以再支撑两支远征舰队。只是……魏相回府后,便一病不起。” “随他去。”李彻的目光,没有离开舆图,“人老了,总要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 赵一刀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由黄铜打造的圆筒。 圆筒表面,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陛下,韩将军的‘国运信’到了。” 这是李彻利用“国运熔炉”,为远征舰队配备的超距通讯法器,以国运为引,可无视距离,传递信息。 李彻接过圆筒,一丝精神力探入。 一行行金色的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静静地看着,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如何?”赵一刀问。 “韩破虏在南洋,打了一场漂亮仗。”李彻放下圆筒,语气平淡,“三百艘海盗联军,不堪一击。他用一场屠杀,宣告了大炎的到来。” “恭喜陛下,天威所至,四海臣服。” “没那么简单。”李彻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了“世界之喉”的入口处。 “韩破虏在信的最后说,他遇到了另一支舰队。” 赵一刀眼神一凝。 “不是南洋的土著。”李彻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他们的船,船身两侧包裹着铁甲。他们的大炮,射程和威力,与我们的神机炮不相上下。” “是何方势力?” “他们的旗帜,是蓝底金鹰。” 赵一刀在脑中飞速搜索着所有已知的情报:“从未听过。” “朕也没听过。”李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来,这片大海,比朕想象的,还要热闹一些。”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赵一刀。” “臣在。” “传朕旨意,让兵仗局,把地库里那尊‘雷神’,立刻装船,用最快的船,送到韩破虏手上。” 赵一刀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陛下!可是那‘雷神之怒’尚未经过万全测试,万一在海上……威力太过霸道,恐伤及自身啊!” “无妨。” 李彻转过头,看着赵一刀,眼神幽深如海。 “告诉韩破虏。” “既然有新的客人来了,总要放个大点的炮仗,欢迎一下。” “朕,准许他……” “神挡杀神。” 第126章 登陆!罗马总督的傲慢 两个月后。 印度洋。 一座被罗马人命名为“东方之珠”的岛屿港口。 总督府的露台上,总督盖乌斯·瓦莱里乌斯正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他半躺在软榻上,一个黑发的女奴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剥着紫色的葡萄。 “总督大人。”一名百夫长快步走上露台,单膝跪地,“港口外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盖乌斯懒洋洋地睁开眼,接过女奴递来的葡萄。 “海盗?” “不,大人。他们的船……很奇怪。黑色的,没有帆,冒着浓烟。数量……至少有一百艘。” 盖乌斯终于坐直了身体,眉头微皱。 “没有帆?”他嗤笑一声,“用什么驱动?用奴隶在船舱里划桨吗?什么样的蛮族会造这种蠢东西。” “他们的旗帜,我们从未见过。是黑底金龙。” “龙?”盖乌斯脸上的嘲弄更深了,“东方人的图腾。大概是某个丝绸国度的商船队,迷路了。” 他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派人去问问。告诉他们,这里是罗马的疆域,一切遵循罗马的法律。如果想贸易,就派一艘船进港,卸下武装。否则,就滚回他们的蛮荒之地。” “是,大人。” 旗舰“镇远号”舰桥。 韩破虏用单筒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港口内飘扬的,那面绘有“SPQR”和金色鹰徽的旗帜。 “将军,他们派来一艘小船。”副将报告道。 “说了什么?” “他们自称是罗马帝国的总督,允许我们派一艘船进港贸易,但必须卸下武装。”副将的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言辞……十分傲慢。” 韩破虏放下望远镜,脸上没什么表情。 “罗马。”他轻轻念出这个词,“陛下的名单上,排在最前面的那个。” 他沉默了片刻。 “让第三分队,护送‘信使船’一号,前往港口。” 副将一愣:“将军,我们真的只派一艘船?” “对。”韩破虏点头,“一艘就够了。” 他转过身,看着副将。 “告诉船上的人,我们是来‘访问’的,不是来乞讨的。我们需要淡水、食物,还有煤炭。让他们准备好。” “如果他们拒绝呢?” 韩破虏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就问问他们。” “他们的港口,能承受几轮炮击。” 港口码头。 总督盖乌斯站在最前方,身后是两个百人队的罗马士兵,他们手持塔盾,身披锁子甲,队列森严,充满了力量感。 他看着那艘缓缓靠近的,造型古怪的黑色小船,脸上满是轻蔑。 船靠岸了。 从船上走下来的,是十几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大炎士兵。他们没有穿戴任何盔甲,步伐整齐划一,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杆造型修长的黑色长枪。 为首的,正是韩破虏的副将。 “你就是这支舰队的头领?”盖乌斯居高临下地问,语气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副将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乃大炎远征舰队先遣使,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通告。” “通告?”盖乌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蛮族,要通告罗马?” “我舰队需在此地休整补给。”副将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们需要三万担淡水,一千头牛羊,以及五千吨……黑石。” 周围的罗马士兵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盖乌斯也笑了。 “你是在命令我?一个罗马的总督?”他向前一步,逼视着副将,“你们这些东方人,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不是命令,是陈述。” “放肆!”盖乌斯脸色一沉,“看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土地!来人!” 他指向副将和他身后的士兵。 “把他们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我要把他们的头,挂在港口的旗杆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冒犯罗马的下场!” “是!” 两个百人队的士兵,举起塔盾,抽出短剑,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压了上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充满了压迫感。 副将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他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猛地挥下。 “举枪。” 他身后的十二名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几乎在同一瞬间,将肩上的线膛枪取下,枪托抵肩。 “瞄准。”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最前排的罗马士兵。 盖乌斯脸上的狞笑更盛了。 “用这些烧火棍,来对抗罗马军团的盾阵?愚蠢!” 百夫长大吼一声:“举盾!前进!” 罗马士兵将塔盾护在身前,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继续逼近。在他们看来,这个距离,对方的任何弓箭,都将是徒劳。 副将的声音,冷得像冰。 “开火。” “砰!砰!砰!砰!砰!砰!” 不是弓弦的嗡鸣,不是弩机的弹射。 是清脆、短促,如同惊雷炸响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十二名罗马士兵,他们手中的塔盾,仿佛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洞穿! 紧接着,是他们覆盖着锁子甲的胸膛。 十二股血花,几乎同时从盾墙后爆出。 那十二名身经百战的罗马士兵,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错愕与不解之中,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压上的罗马军阵,猛地停滞了。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倒下的同伴,看着他们盾牌上那个光滑的圆孔,和胸口那个不断冒血的窟窿。 “这……这是什么?” “巫术!是东方的巫术!” 盖乌斯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大炎士兵手中的“烧火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副将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装弹。” 十二名士兵,如同机械般,重复着一套流畅的动作。从腰间的弹药包里取出纸壳子弹,用牙咬开,倒入枪管,用通条压实,装上火帽。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息。 “举枪。” “瞄准。” 这一次,罗马军阵中,传来了恐惧的骚动。他们看着那些再次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感觉像是被死神盯上了。 “不……不要过来!”一个年轻的士兵,扔掉了手里的短剑,转身就想跑。 “稳住!保持阵型!”百夫长色厉内荏地大吼,但他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副将看着脸色煞白的盖乌斯。 “总督阁下,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补给的事情了吗?” 盖乌斯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副将叹了口气。 “看来,诚意还是不够。” 他再次举起了手。 “自由射击。” “砰砰砰砰砰——!” 这一次,不再是整齐的齐射。 是错落有致,但连绵不绝的死亡点名! 每一次枪响,必然有一名罗马士兵应声倒地。无论是躲在坚固的塔盾后,还是穿着精良的锁子甲,都无法阻挡那颗小小的铅弹。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屠杀。 罗马士兵的阵线,彻底崩溃了。他们丢下盾牌和武器,哭喊着,尖叫着,向港口后方逃去。所谓的罗马军团的荣耀和勇气,在绝对的科技代差面前,被碾得粉碎。 盖乌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副将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够了吗?” “镇远号”舰桥。 韩破虏通过望远镜,看完了码头上发生的一切。 “将军。”一名参谋走来,“‘信使船’发来信号,已经控制住港口,当地罗马总督……表示愿意‘合作’。” 韩破虏放下望远镜。 “问他一件事。” “将军请讲。” “问他,有没有见过一支悬挂着蓝底金鹰旗的舰队。” 参谋一愣,随即通过旗语将命令传达了出去。 很快,对岸的信号传来。 “将军,对方回复……罗马的鹰,只有一种颜色。他们从未见过蓝底的鹰旗。” 韩破虏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不是罗马人。 那会是谁? 这片大海上,竟然还隐藏着另一股,拥有着与大炎相近技术的强大势力。 “陛下说得对。”韩破虏喃喃自语,“这片海,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副将的声音从传声筒里传来,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 “将军,我们是否接受补给,然后离开?” 韩破虏沉默了。 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目光从这座“东方之珠”,缓缓移动到更西方的,那片被标记为“红海”与“地中海”的水域。 陛下要的,是恐惧。 陛下要的,是让“大炎”这两个字,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仅仅是一场码头上的小型屠杀,还不够。 “传我命令。”韩破虏的声音,通过传声筒,传遍了整个舰队。 “第一、第二分队,进港。” “所有陆战队,准备登陆。” 传声筒那头的副将,呼吸猛地一滞。 “将军……您的意思是?” 韩破虏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那座港口城市的地图上。 “告诉那个罗马总督。” “补给,我们自己来取。” 他的声音,冰冷而残忍。 “从今天起,这座岛,这座港口……” “姓李。” 第127章 降维打击!盛开的钢铁之花 总督府,露台。 海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血腥气,却吹不散盖乌斯眼中的恐惧。 他像一滩烂泥,被两个大炎士兵架着,看着一队队黑色军服的士兵,如同沉默的潮水,从码头登陆,迅速接管了每一个街口。 韩破虏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他的副将。 “你的军团,在哪里?”韩破虏问。 盖乌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将军,”副将低声道,“探子回报,罗马第十四军团主力,约四千人,已经出城,正在五里外的平原上集结。” “集结?”韩破虏笑了,“他们还想反击?” “是的,将军。他们的指挥官,是军团长图利乌斯,一个顽固的老将。” 盖乌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吼起来:“图利乌斯!对,是图利乌斯!他的军团是常胜之师!你们的巫术,在军团的冲锋面前,毫无用处!你们都会死!” 韩破虏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副将。 “魏赫。” “末将在。”副将魏赫挺直身体。 “带两个陆战营,去城外。给图利乌斯将军,上一课。” “上什么课?”魏赫问。 韩破虏的目光,投向那片平原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战争的课。” 城外平原。 军团长图利乌斯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前方。 四千名罗马重步兵,已经组成了四个巨大的方阵。阳光下,他们的盔甲和鹰旗,熠熠生辉,充满了肃杀之气。 “长官,敌人出城了。”一个百夫长策马过来,“人数……不到一千。” “一千?”图利乌斯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一群送死的蠢货。” 他看着远处那条单薄的,由黑色身影组成的防线,他们甚至没有挖掘壕沟,没有布置拒马。 “他们以为这是什么?街头斗殴吗?”图利乌斯拔出自己的佩剑,向前一指。 “全军,缓步推进!”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罗马!”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 四千人的军团,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向前压去。大地,在他们的脚步下颤抖。 大炎陆战队阵地。 魏赫举着单筒望远镜,面无表情。 “距离,一千米。” 他身边的士兵,已经挖好了简易的射击坑,将线膛枪的支架架好,黑洞洞的枪口,遥遥指向那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距离,九百米。” 罗马军团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将军,下令吧?”一个年轻的连长,手心有些冒汗。 “急什么。”魏赫放下望远镜,“让他们再走近点。陛下的子弹,很贵。” 士兵们发出一阵低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距离,八百米。” “可以了。”魏赫的声音,陡然变冷。 “第一营,自由射击。优先照顾那些骑马的,还有拿旗的。” “是!” 命令下达。 没有惊天动地的战鼓,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 只有一声声清脆,而又致命的爆响。 “砰!” 八百米外,罗马军阵的最前方,军团长图利乌斯身边的旗手,身体猛地一晃,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了下去。那面金色的鹰旗,轰然倒地。 图利乌斯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情况?!”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他身边的两名百夫长,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惨叫着坠马。 整个罗马军团的指挥层,出现了刹那的混乱。 “敌人在哪?!” “是弓箭手!不可能!这个距离……” “稳住!保持阵型!”图利乌斯怒吼着,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了几声奇怪的脆响,他最精锐的军官,就像被神明点名一样,一个个倒下。 “砰!砰!砰!砰!砰!” 枪声,开始变得密集。 罗马军阵中,不断有士兵,发出短促的惨叫,然后倒地。他们的重盾,他们的盔甲,在那看不见的攻击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 “这是什么巫术……” “神啊,救救我们!” “稳住!!”图利乌斯目眦欲裂,“举盾!组成龟甲阵!冲锋!冲过去!只要冲到他们面前,他们就死定了!” 得到命令的罗马士兵,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迅速收缩阵型,前排和两侧的士兵将塔盾举在身前,头顶的士兵将塔盾高举过头,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钢铁堡垒。 这是罗马军团最引以为傲的战术——龟甲阵。 它能抵御箭雨,能顶着落石,是攻城拔寨的利器。 “前进!前进!碾碎他们!”图利乌斯疯狂地咆哮。 钢铁的乌龟,开始加速。 魏赫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还真是听话。” 他举起手,冷静地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全军,换弹。” 士兵们迅速从弹药包里,取出一枚与之前不同的,弹头带着红色标记的子弹。 “‘盛开’准备。” “目标,龟甲阵中心区域。” 魏赫挥下了手。 “开火。” “轰!轰!轰!” 这一次,枪声似乎沉闷了一些。 数十枚带着红色标记的子弹,划过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那座移动的钢铁堡垒顶上。 图利乌斯正期待着听到子弹被盾牌弹开的清脆声响。 然而,他听到的,是爆炸。 不是巨响,而是一连串沉闷的,如同西瓜被砸烂的爆裂声。 那些特制的铅弹,在击中坚硬的塔盾后,内部的结构被激发,瞬间炸裂开来。 无数细小的钢珠和铅片,以弹着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溅! 龟甲阵内,是另外一番地狱景象。 挤得密不透风的罗马士兵,成了最好的靶子。 一个士兵的脸,被十几片钢珠瞬间打成了筛子。 另一个士兵的脖子,被高速飞溅的铅片,直接切开了一半。 惨叫声,从钢铁的龟壳下,闷闷地传出。 鲜血,顺着盾牌的缝隙,汩汩流出,将地面染红。 “停下!停下!” “啊啊啊!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鬼东西!” 坚不可摧的龟甲阵,从内部,崩溃了。 士兵们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看不见敌人,只能在狭小空间里,被动等死的恐惧。他们扔掉盾牌,哭喊着,想要逃离这个钢铁棺材。 阵型,彻底乱了。 而这,正是魏赫等待的时刻。 “换回常规弹。” “自由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枪声,组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每一个试图逃跑的罗马士兵,都成了固定靶。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降维打击。 图利乌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常胜军团,在短短一刻钟内,就崩溃了,融化了。 他甚至,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 “不……” 他喃喃自语。 “砰。” 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他的思考。 总督府,露台。 盖乌斯从头到尾,通过一个大炎军官递给他的望远镜,看完了整场“战斗”。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望远镜,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魔鬼……” “你们是魔鬼……”他瘫在地上,语无伦次。 韩破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什么?”盖乌斯眼神空洞。 韩破虏拍了拍他的脸。 “明白,战争,已经变了。” 他站起身,不再看这个已经彻底崩溃的罗马总督。 “魏赫。” 传声筒里,传来魏赫沉稳的声音:“将军,战场已清理完毕。俘虏三百一十二人,其余……全歼。” “很好。” 韩破虏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在了这座被命名为“东方之珠”的岛屿上。 “传令下去。” “从今天起,这里改名叫‘镇远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另外,告诉魏赫,审一审那些俘虏。” “问问他们,除了我们,最近还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船。” “特别是那种,挂着蓝色鹰旗的。” 第128章 韩破虏的“武神”时刻 镇远港,总督府地牢。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和恐惧的味道。 魏赫站在一个被绑在木架上的罗马百夫长面前,后者是战场上被俘的最高军官。 “说。”魏赫的声音很平淡,“那支蓝色鹰旗的舰队,见过吗?” 百夫长啐出一口血沫,眼神里满是恨意。 “罗马的鹰,只有金色。你们这些蛮族,懂什么?” “嘴很硬。”魏赫对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 烙铁在火盆里烧得通红。 “等等!”百夫长终于怕了,“我说!我说!” “说。” “我……我没见过。我们第十四军团,驻扎在这里十年,从未见过蓝色的鹰旗。” 魏赫皱眉。 “你们的皇帝,你们的元老院,没有提过?” “没有!绝对没有!” 魏赫看着他惊恐的眼睛,知道问不出更多了。 “将军,”他通过传声筒向舰桥汇报,“俘虏嘴很硬,但应该没说谎。他们确实不知道蓝鹰舰队。” 韩破虏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陆战队哨长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将军!魏副将!城中……城中还有罗马军!” 魏赫眼神一凝:“说清楚,哪来的军?” “是总督的卫队!还有退守城内堡垒的第三大队!他们打开了堡垒大门,正在街上集结!看样子,是要做困兽之斗!” 魏赫一把抢过传声筒。 “将军!城内还有残敌,约一千人,是他们的精锐!他们出堡垒了!” 韩破虏的声音依旧平静:“火炮营呢?” “已经就位!随时可以覆盖那片区域!” “不必。” “将军?”魏赫愣住了。 “让他们集结。”韩破虏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在中央广场,给他们留出一片空地。” “将军,这是为何?我们能轻易……” “执行命令。” “……是!”魏赫挂断传声筒,眼中满是困惑。 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放任敌人集结?为什么要放弃火炮优势? 这不是战争,这是……送死。 中央广场。 近千名身披精良锁子甲、手持塔盾的罗马士兵,组成了最后的方阵。他们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们的指挥官,是军团首席百夫长,普里姆斯·马库斯。一个身经百战,胡子花白的老兵。 “罗马的勇士们!”马库斯的声音沙哑而洪亮,“我们身后,再无罗马!我们面前,只有魔鬼!” 他拔出短剑,指向广场的另一头。 “为了帝国!为了荣耀!随我冲锋!” “为了罗马!” 千人怒吼,地动山摇。 他们迈开脚步,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 然而,他们预想中的枪林弹雨,没有出现。 广场的尽头,大炎的军队,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罗马军阵的冲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羞辱吗? 接着,他们看到了。 一个人。 一匹马。 一个身穿黑色军服,未戴盔甲的东方将领,独自一人,一骑,缓缓从那条通道中走出。 正是韩破虏。 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疯子……”马库斯喃喃自语,“他想干什么?” “杀了他!”一名罗马士兵怒吼着,将手中的重型标枪奋力掷出。 标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射向韩破虏的胸膛。 这是足以洞穿任何皮甲,甚至撕裂锁子甲的致命一击。 韩破虏没有躲。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 那支重型标枪,就像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枪头瞬间弯折,无力地弹开,掉落在地。 韩破虏的军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整个罗马军阵,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再来!”马库斯不信邪地嘶吼。 “投枪!” 嗖!嗖!嗖! 数十支标枪,如同一片小型的死亡丛林,铺天盖地地罩向韩破虏。 “铛!铛!铛!铛!铛!” 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标枪,无一例外,全都在靠近他身体前一寸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折断。 韩破虏的周身,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气流在涌动。 那是……陛下赐予的龙气护体。 “神啊……”一个年轻的罗马士兵扔掉了手里的盾牌,跪倒在地,“这是……这是神罚……” 恐慌,比刚才在平原上时,更加猛烈地爆发了。 如果说线膛枪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巫术”,那眼前这一幕,就是彻底颠覆他们世界观的“神迹”。 不,是“魔迹”。 “怪物!他是怪物!” “我们打不过他!我们打不过魔鬼!” 军阵,开始骚动,崩溃的迹象已经显现。 “稳住!”马库斯目眦欲裂,他知道,一旦气势泄了,就彻底完了。 他指着韩破虏,发出了最后的咆哮:“他只有一个人!冲过去!用剑砍!用身体撞!碾碎他!!” 他一夹马腹,第一个发起了冲锋。 残存的罗马士兵,被最后的疯狂所驱使,怒吼着,跟在他身后,汇成一股钢铁的洪流。 韩破虏看着冲来的敌军,眼神依旧平静。 他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刀身在阳光下,没有反射出一丝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 “陛下说,”他轻声自语,“要让他们……恐惧。”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简单的,一夹马腹,迎着那千军万马,冲了过去。 一个人,对一千人。 双方交错的瞬间。 时间,仿佛变慢了。 冲在最前面的马库斯,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身边掠过。 他感觉脖子一凉。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还骑在马上。 看到了自己的军团,还在冲锋。 看到了那个黑色的魔神,已经冲进了军阵的中央。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下一秒,他的头颅,冲天而起。 无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了十几步,才轰然倒下。 韩破虏,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切入了黄油。 他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是简单的,挥刀。 前劈,横斩。 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片血雾。 每一次挥刀,都有数名罗马士兵,连同他们手中的塔盾和身上的盔甲,被整齐地切成两段。 那不是凡人的力量。 刀锋过处,摧枯拉朽。 罗马士兵惊骇地发现,他们的短剑,砍在对方身上,发出的,是砍在花岗岩上的声音,火星四溅,虎口震裂。 而对方的刀,却能轻易地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他们的一切防御。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神明对凡人的屠杀。 “魔神!东方的魔神!” “快跑啊!” 罗马军团最后的勇气,被这非人的一幕,彻底碾碎。 他们崩溃了。 他们扔掉武器,哭喊着,尖叫着,四散奔逃。 韩破虏没有追。 他勒住战马,停在军阵被凿穿的另一端。 他身后,是一条由尸体和鲜血铺就的,笔直的通道。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横刀,刀尖上,挑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正是首席百夫长,马库斯。 所有还在奔逃的,或是犹豫的罗马士兵,看到这一幕,全都停下了脚步。 扑通。 扑通。 扑通。 他们一个接一个,扔掉了武器,跪伏在地,身体抖如筛糠,对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不停地叩首。 嘴里,用着生涩的音调,反复念叨着一个词。 “魔神……” “魔神……” 远处,观战的大炎士兵,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狂热。 他们的将军,不是凡人。 他们的将军,是武神。 魏赫站在最前面,嘴巴微张,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原来……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底气。” 不只是武器。 更是执掌武器的人。 韩破虏扔掉头颅,调转马头,缓缓回到阵前。 他翻身下马,将横刀归鞘。 “魏赫。” “……末将在!”魏赫猛地回神,声音都有些颤抖。 韩破虏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那个被俘虏的总督盖乌斯,后者早已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把他带过来。” 两个士兵架着盖乌斯,拖到了韩破虏面前。 “我再问一遍。”韩破虏看着他,声音冰冷,“那支蓝色鹰旗的舰队,到底是谁。”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盖乌斯已经彻底崩溃。 “是吗?”韩破虏笑了笑。 他转头看向魏赫。 “告诉他,如果他想不起来,镇远港里所有的罗马人,都需要为他的遗忘,付出代价。” “从他的家人开始。” 盖乌斯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和挣扎。 “不……不要……”他嘶声道,“我说!我想起来了!” 韩破虏和魏赫的目光,同时锁定在他身上。 “他们……他们不是罗马人。”盖乌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自称……‘神圣帝国’的使者。” “神圣帝国?”魏赫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一片空白。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韩破虏问。 “半年前。”盖乌斯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们来找我们,想和罗马结盟。” “结盟?对付谁?” 盖乌斯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恐惧。 “对付……对付一个从东方崛起的,‘恶魔的国度’。” 他看着韩破虏,一字一句。 “他们说,那个国度的旗帜……” “是黑底金龙。” 第129章 不止一个钓鱼人 黑底金龙。 当这四个字从盖乌斯嘴里吐出时,中央广场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似乎都凝固了。 魏赫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韩破虏。 然而,韩破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仿佛盖乌斯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这种平静,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盖乌斯感到恐惧。 “神圣帝国。”韩破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继续说。” 盖乌斯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咯咯作响:“他们……他们的人,和我们长得不太一样。头发是金色的,像太阳。眼睛是蓝色的,像没有底的深海。” “金发碧眼?”魏赫忍不住低声插话,“将军,大炎的史料中,从未记载过这样的人种。” 韩破虏没有理会他,目光依然锁定在盖乌斯脸上。 “他们的船呢?” “铁做的!和你们的一样是铁甲舰!”盖乌斯急切地回答,像是在争取宽恕,“但……不一样。更瘦,更快!而且……而且没有烟囱!” “没有烟囱?”魏赫一愣。 没有烟囱,意味着没有蒸汽机。没有蒸汽机,却能像你们的铁甲舰一样,甚至更快? 这不可能! “它航行起来,没有声音。”盖乌斯的回忆里充满了恐惧,“就像一头滑过水面的海怪,安静,致命。他们只来了一艘船,就封锁了我们整个港口,没人敢出海。” 韩破虏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那是一种猎人发现更强大猎物时,才会有的,冰冷的兴奋。 “他们给了你们罗马什么好处?让你们愿意与‘恶魔’为敌。”韩破虏问。 “承诺……还有武器。” “什么武器?” 盖乌斯喉结滚动,声音变得极度沙哑:“一种……一种短杖。金属的,能……能发射雷电。” “什么?!”这次,连魏赫都失声叫了出来。 “我们试过!”盖乌斯尖叫道,“军团长亲眼看着!那雷电能轻易打穿我们最厚的城墙!就像……就像神话里朱庇特的武器!他们给了我们三根,说是……结盟的信物!”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所有听到这话的大炎士兵,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能发射雷电的武器?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以为自己的线膛枪和开花弹,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极致。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东西。 “东西在哪?”韩破虏的声音,将所有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在……在总督府的宝库密室里……” “魏赫。” “末将在!” “去取来。” “是!” 魏赫领命,带着一队亲兵,快步冲向总督府。 韩破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蹲下身,与盖乌斯平视。 “他们,还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关于那个……‘恶魔的国度’。” 盖乌斯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彻底崩溃了。 “他们说……说那个恶魔国度的皇帝,是一个窃取了神明力量的伪神!” “他用邪术改造他的子民和士兵,让他们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他们说,你们的旗帜所到之处,带来的不是秩序,而是世界的末日!所有信奉神明的人,都将被你们奴役和屠杀!” 说到“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时,盖乌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韩破虏身后那条血肉模糊的通道。 他亲眼见证了那个“邪术”。 韩破虏笑了。 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温度的,纯粹的讥讽。 “说得不错。”他轻声道,“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盖乌斯愣住了,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魏赫回来了。他的脸色异常凝重,手里捧着一个由天鹅绒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他走到韩破虏面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天鹅绒。 三根大约一臂长的金属短杖,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们通体由一种未知的银白色金属打造,表面布满了精密而又诡异的蓝色纹路,杖头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透明晶石。 这东西,不像是武器,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但所有人都知道,它蕴含着怎样的恐怖力量。 “将军……”魏赫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就是他们说的东西。” 韩破虏伸出手,拿起其中一根。 入手冰凉,但并不沉重。他能感觉到,那金属的内部,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缓缓流动。 “将军,小心!”魏赫紧张道。 韩破虏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杖身上的蓝色纹路。 陛下曾说过,世界很大,天外有天。 今日,他亲眼见到了。 “魏赫。” “末将在!” “清点所有战俘,尤其是那些军官。”韩破虏放下短杖,站起身,“分开审讯,我要知道关于这个‘神圣帝国’的一切。他们的样貌,他们的语言,他们的习惯,他们喝水是用左手还是右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魏赫立刻应道,“将军,情报搜集完毕后,我们是否立刻拔营,返回本土?此事……必须尽快禀报陛下!” 韩破虏摇了摇头。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已经被他据为己有的海图前,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羊皮纸,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我们不走了。” 魏赫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将军?!” “这里。”韩破虏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镇远港”的位置上,“将是大炎在西方,钉下的第一颗钉子。”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舰队,解除远航补给状态,立刻进入一级战备防御姿态!以‘镇远号’为核心,构建港口防御圈!” “所有陆战营,工程营,即刻对全岛进行勘探!我要在半个月内,看到一座永久性军事要塞的雏形!” 魏赫的呼吸都停滞了。 “将军!我们只有不到三千人!这是孤军深入!一旦罗马人的主力军团,或者那个神秘的‘神圣帝国’舰队前来……” 韩破虏缓缓转过身,打断了他。 “他们说我们是恶魔。” 他看着魏赫,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那恶魔,总得有个像样的巢穴,对吗?” 魏赫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的将军,那股一人一骑凿穿千军的“武神”形象,与此刻运筹帷幄,决胜于万里之外的统帅身影,渐渐重合。 原来,陛下的底气,不仅仅是武器,也不仅仅是龙气护体的将军。 更是这种,敢于在任何地方,将敌人的土地,变成自己主场的霸气。 “明白了……”魏赫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末将,即刻去办!” “等等。”韩破虏叫住了他。 “将军还有何吩咐?” 韩破虏走到露台边,眺望着那片蔚蓝色的,陌生的海洋。 “准备信使船,用最高等级的加密信道,给陛下发一份讯息。” 魏赫神情一凛:“内容是?” 韩破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说……” “鱼已上钩。”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 “但钓鱼人,不止我们一个。” 第130章 你们的神,也归朕管! 大炎,紫禁城,太极殿。 与万里之外的镇远港不同,这里是帝国的绝对心脏。没有血腥味,只有淡雅的龙涎香,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一名信使,身披印有黑色龙鳞纹的甲胄,冲入殿前广场,翻身下马的瞬间,整个人便力竭跪倒,但他依然用尽最后力气,高举手中一个黑金色的金属圆筒。 “西征舰队,八百里加急!” 片刻后,太极殿内。 身穿黑色龙袍的皇帝李彻,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这沙盘上,没有山川河流,而是一片漆黑,点缀着无数大小不一,散发着微光的玉石,仿佛一片浓缩的星空。 他手中正把玩着一颗通体蔚蓝的琉璃珠,正是韩破虏出发前,他所看到的那颗“世界”。 “陛下。” 须发皆白,身着紫色官服的宰相房玄,与一身戎装,面容刚毅的大元帅秦武,快步走入殿内,神色凝重。 “韩将军的密信到了。” 李彻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用秘法解开圆筒,将里面的信纸呈上。李彻接过,扫了一眼。 那张足以让任何将领心惊肉跳的军报,在他眼中,却仿佛只是一张寻常的请安奏折。 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 他随手将信纸递给旁边的房玄。 房玄和秦武凑上前,只看了一眼,两位帝国支柱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神圣帝国?”房玄的声音透着惊疑,“金发碧眼?史籍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 “关键是这个!”大元帅秦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能发射雷电的短杖”那一行字上,声音都有些发涩,“陛下,这不是凡人的武器!这……这是神话!” “神话?”李彻终于转过身,他将那颗蔚蓝的琉“世界”随手抛起,又接住,“秦爱卿,你觉得,韩破虏一人一骑,凿穿千人军阵,算不算神话?” 秦武一窒,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那是陛下天威,龙气护体,岂是外夷的妖术可比?” “没什么不同。”李彻的回答,轻描淡写得让两位重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 “他们的‘雷电’,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火药。他们的‘神’,不过是另一个占山为王的土财主罢了。”李彻走到皇座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上的龙头。 “可……他们拥有无烟的铁甲舰,来去无声。”房玄的眉头紧锁,“这说明,他们的技艺,在某些方面,或许……或许不弱于我们。” “那又如何?”李彻反问。 “这……”房玄和秦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大炎的崛起,靠的就是陛下的神威,和领先时代的武器。可现在,出现了一个同样掌握着“神力”和“利器”的未知对手。 这意味着,战争的代价,可能会超出现有的所有预估。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令韩将军固守镇远港,暂缓攻势。”房玄躬身道,“我们必须先弄清楚这个‘神圣帝国’的底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臣附议!”秦武也立刻说道,“韩将军只有三千将士,孤悬海外,一旦遭遇罗马军团和神圣帝国的联合绞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应该立刻调集东海、南海舰队,准备增援!” 李彻没有说话。 大殿里,只剩下他指尖敲击龙头,发出的“嗒、嗒、嗒”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两位臣子的心上。 许久,他笑了。 “你们说,鱼已经上钩了,钓鱼人也看到了另一伙钓鱼人。”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人。 “那接下来,是该收杆回家,还是该把另一伙钓鱼人,连人带船,一起拖上岸?” 房玄和秦武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听懂了皇帝的意思。 那不是自信。 那是……神明对凡人,不,是对另一个“伪神”的,绝对的蔑视。 “陛下圣明。”房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劝谏。 他知道,帝国的航向,从不是由他们这些臣子决定的。 “传朕的旨意。”李彻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韩破虏。” “朕,准了他在西方的所有行动。” “但是,朕有一个新的要求。” 房玄和秦武立刻躬身,洗耳恭听。 “自镇远港始,大炎兵锋所指之处,”李彻站起身,走到那片星空沙盘前,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看到了万里之外的土地,“不仅要占领他们的土地,丈量他们的田产。” “更要……”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 “捣毁他们所有的神庙,焚烧他们所有的神像,将他们的经文典籍,付之一炬!” “朕要让他们,和他们的神都看清楚,听明白。” 李彻伸出手,在那颗蔚蓝的“世界”上,轻轻一握。 “这片天下,唯一的真神,只能是朕!” “他们的神,从今天起,也归朕管!” 三日后,镇远港。 总督府,已然变成了大炎西征军的指挥部。 海图室里,魏赫正带着一群参谋,紧张地规划着要塞的防御工事和火力覆盖范围。 “将军,”魏赫看到韩破虏走进来,立刻起身汇报,“按照您的吩咐,全岛的勘探已经初步完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处制高点,可以建立炮兵阵地,足以封锁整个港湾。” 他指着海图,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只要我们建立起永固工事,别说是罗马人的舰队,就算是那个‘神圣帝国’的铁甲舰来了,也休想轻易靠近!” 韩破虏没有看海图。 他只是将一份刚刚通过加密信道接收的,来自京城的最高指令,放在了桌上。 魏赫有些疑惑。 “将军,是陛下的命令吗?是不是要派援军了?” 韩破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很奇怪。 魏赫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拿起了那份指令。 只看了一眼,魏赫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指令上的字,不多。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眼睛,也点燃了他脑海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 “……捣毁神庙……焚烧神像……” 魏赫喃喃自语,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韩破虏。 “将军……这……这是要我们……向他们的神明开战?” “不是我们。”韩破虏纠正道,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陛下。” 魏赫感觉喉咙发干。 向一个未知的,强大的文明宣战,他可以理解。 可向一个文明所信仰的,存在了千百年的神明宣战……这是何等的疯狂?! 这会激起所有罗马人,以及那些潜在的,信仰同样神明的民族,不死不休的仇恨!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在掘一个文明的根! “将军,请恕末将直言!此举……此举无异于与整个西方世界为敌!我军孤立无援,万万不可啊!”魏赫激动地说道。 “魏赫。”韩破虏叫了他的名字。 “末将在!” “你觉得,陛下疯了吗?”韩破虏问。 “末将不敢!”魏赫立刻单膝跪地。 “那就执行命令。”韩破虏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他走到海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笔。 在距离镇远港不远处,一个标注着“朱庇特神殿”的地点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那是这座岛上,最大,也最受本地罗马人信奉的神庙。 “传令下去。” 韩破虏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部里,如同惊雷。 “火炮营,校正诸元。” “目标,朱庇特神殿。”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告诉士兵们,瞄准点。” “就从那个叫‘朱庇特’的石像脑袋开始。” 第131章 罗马元老院的震动 山岗上,风声呜咽。 魏赫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将军……三思!” 韩破虏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山顶那座宏伟的白色神殿。 “魏赫。” “末将在!” “执行命令。” 冰冷的四个字,砸碎了魏赫最后的一丝犹豫。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传令兵嘶吼道:“传令!火炮营!目标,朱庇特神殿!开火!” 命令,如同一道看不见的电流,瞬间传遍了整个炮兵阵地。 炮手们沉默地转动着沉重的绞盘,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抬起,对准了那座岛上所有罗马人心中的圣地。 “开火——!” 轰!!!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数十门重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火光,在炮口喷吐而出,浓密的白烟,瞬间笼罩了整个山头。 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划破长空。 城中,所有被俘的罗马人,无论士兵还是平民,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他们看到了那数十个呼啸而来的小黑点。 他们不明白那是什么。 直到…… 第一个黑点,精准地,砸在了朱庇T特神殿那尊巨大石像的头顶。 没有声音。 或者说,在撞击的瞬间,声音被一种更纯粹的毁灭之力吞噬了。 那颗被无数工匠耗费数十年心血雕琢而成,被无数信徒跪拜了数百年的,威严而又神圣的头颅,像一个被铁锤砸中的西瓜,无声地,爆成了一蓬漫天飞舞的碎石。 紧接着,更多的炮弹,落在了神殿的穹顶,梁柱,祭坛之上。 轰!轰隆隆——! 迟来的爆炸声,如同天神的怒吼,终于降临人间。 那座象征着罗马荣光与神明威严的殿宇,在一片火光与浓烟中,开始分崩离析。巨大的石柱轰然断裂,华美的穹顶坍塌陷落。 “不……” 一个被俘的罗马百夫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朱庇特……” “神……死了……” 恐慌,比任何一次屠杀都来得彻底。 他们可以接受战败,可以接受死亡,但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神,在他们面前,被凡人的武器,如此轻易地……轰成碎片。 信仰,在这一刻,崩塌了。 魏赫看着那片化为废墟的圣地,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罗马人,喉咙发干。 “将军……我们……我们这是在向他们的灵魂宣战。” “不。”韩破虏的声音平静如水,“是陛下在告诉他们。”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他们的灵魂,从今天起,换主人了。” 消息,比最快的船,跑得更快。 它乘着恐惧的翅膀,跨越海洋,掠过大陆,最终,撞进了永恒之城——罗马。 元老院。 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着恢弘的穹顶。数百名身穿白色托加长袍的元老,正襟危坐,整个大厅庄严肃穆。 “……关于高卢地区粮食价格上涨的问题,我认为……” 一位年长的元老,正慢条斯理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身上的盔甲破碎不堪,脸上布满了血污和惊恐,仿佛刚从地狱逃回来。 “报——!”他嘶哑的吼声,划破了元老院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执政官,法比乌斯,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皱起了眉头:“你是谁的传令兵?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第……第十三军团!”传令兵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子,“执政官大人!出大事了!” “第十三军团?”一个身形魁梧,有着鹰钩鼻的元老站了起来,他是名将之后,斯科拉。“是不是那些该死的日耳曼人又不安分了?” “不……不是日耳曼人……”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是谁?” “是……是东方的蛮族!” 元老院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东方?”斯科拉嗤笑一声,“一群只会放羊的帕提亚人?他们能做什么?” “不是帕提亚人!”传令兵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恐惧,“他们……他们自称……大炎!” “大炎?” 元老们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和“石头”、“树木”一样,毫无意义。 法比乌斯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说重点!第十三军团到底发生了什么?总督盖乌斯呢?” 传令兵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总督大人……被俘了。” “第十三军团……全军覆没。” “镇远港……陷落了。” 轰! 整个元老院,炸开了锅。 “什么?!” “不可能!” “一个满编军团!怎么可能全军覆没?!” “盖乌斯那个蠢货!他到底在做什么!” 斯科拉一把冲过去,将传令兵揪了起来:“敌人有多少人?十万?还是二十万?” “不……不是……”传令兵快要窒息了,“他们……他们的陆战队……只有三千人。” “三千?”斯科拉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你在侮辱罗马的军团吗?!三千蛮族,击溃了一万两千名罗马士兵?!” “是真的!”传令兵尖叫起来,“他们的武器……是巫术!能喷出火焰和钢铁的巫术!” “他们有一个魔神!一个黑甲魔神!他一个人……一个人就凿穿了我们的军阵!” “马库斯百夫长……被他一刀……一刀就砍下了头颅!” 元老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传令兵话语里那份真实的恐惧震慑住了。 “够了!”执政官法比乌斯喝止了骚动。他看着传令兵,声音冰冷:“最后一个问题。神殿呢?岛上的朱庇特神殿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仿佛抽干了传令兵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瘫倒在地,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没了……” “什么没了?” “神殿……没了……” “他们的‘炮’……把神像的头……打碎了……” 如果说军团覆没是耻辱,那摧毁神殿,就是对罗马最彻底的宣战和羞辱。 元老院里的空气,凝固了。 许久,一位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元老,加图,缓缓站起。 “这是……神罚。”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是诸神对我们的惩罚!” “我们沉迷于享乐,忘记了敬畏!我们派出军团,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黄金和奴隶!” “现在,诸神降下了他们的怒火!派来了东方的恶魔,来惩戒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斯科拉怒吼道:“加图!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应该立刻派出十个军团!找到那个叫‘大炎’的地方,把他们连同他们的魔神一起,烧成灰烬!” “然后呢?”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是素以雄辩和谨慎著称的西塞罗,“我们对这个‘大炎’一无所知。他们的国家在哪?他们的军队有多少?他们的‘巫术’到底是什么?像头发情的公牛一样冲过去,再赔上十个军团吗?” “那你说怎么办?!”斯科拉怒视着他。 “加图元老说对了一半。”西塞罗转向执政官,“这不是军事问题,是信仰问题。” 法比乌斯抬起头。 西塞罗一字一句道:“我们必须先平息神的愤怒。向全罗马,向全世界,展示我们的虔诚。证明我们依然是诸神最忠诚的信徒。” 加图立刻明白了过来:“对! supplicatio!一场盛大的祈神仪式!用一百头最纯洁的白色公牛献祭给朱庇特!请求他的宽恕和指引!”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在未知的恐惧面前,向神明求助,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我同意!” “附议!” “必须让神明看到我们的决心!” 执政官法比乌斯站起身,一锤定音。 “传我命令!三日后,在卡比托利欧山,举行最高等级的祈神仪式!” “罗马,需要神明的庇佑!” 三日后,夜。 罗马城,卡比托利欧山,朱庇特神殿。 作为罗马最重要的神殿,这里灯火通明,无数祭司正在为明日的盛大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 大祭司,马西姆斯,一个神情肃穆的老人,独自一人,走到了神殿的最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尊用黄金和象牙打造的,巨大无比的朱庇特神像。神像面容威严,手持权杖和雷霆,俯瞰着整个罗马。 马西姆斯跪在神像前,虔诚地祈祷着。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 神殿内,那盏燃烧了数百年的,永不熄灭的圣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火光骤然暗淡,几乎熄灭。 马西姆斯心中一紧,猛地抬起头。 他看向那尊威严的神像。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不。 马西姆斯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在神像那光洁的,由象牙雕琢而成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那道裂痕,像一根黑色的头发丝,从眉心延伸而下,穿过了神像威严的右眼。 马西姆斯踉跄着后退一步,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祭袍。 这尊神像,由帝国最顶级的工匠维护,每天都要擦拭三次,绝不可能有任何瑕疵。 这道裂痕……是凭空出现的。 仿佛在万里之外,另一尊神像的破碎,跨越了时空,映照在了这里。 马西姆斯张开嘴,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听到自己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尖叫。 “神……” “流血了。” 第132章 伪神的回应 罗马,卡比托利欧山。 百牛献祭的浓郁血腥气,混合着焚烧的香料,笼罩着整个山顶。数以万计的罗马公民,黑压压地跪在神殿外的广场上,脸上写满了虔诚与恐慌。 元老院的成员们,站在最前方。执政官法比乌斯神情肃穆,名将斯科拉紧握着剑柄,而西塞罗,则眯着眼,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神殿内,大祭司马西姆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而显得有些飘忽。 “全能的朱庇特……伟大的战神玛尔斯……” 他的祈祷词,已经重复了上百遍。 突然,那盏本已暗淡的圣火,毫无征兆地,“呼”地一声,蹿起数米之高!金色的火焰,瞬间变成了诡异的深红色,仿佛浸透了鲜血。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神殿最深处扩散开来。 “看!”广场上有人惊呼。 “神迹!是神迹!” 法比乌斯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斯科拉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神殿内,大祭司马西姆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呻吟,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倒,四肢抽搐,双眼翻白。 “大祭司!”旁边的祭司们惊慌地上前。 “退下!”法比乌斯厉声喝道,他往前一步,声音激动得发抖,“神……降临了!” 马西姆斯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头颅低垂着,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一个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那声音,低沉,宏大,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像是来自地狱深渊。 “罗马的……子民们。” 整个卡比托利欧山,瞬间死寂。 数万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吾乃……玛尔斯!” 轰! 人群炸开了锅。狂喜、敬畏、泪水,瞬间淹没了一切。 “是战神!” “玛尔斯!我们的庇护神!” 斯科拉“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单膝跪地,高举过顶:“恭迎吾主!” 所有元老,所有士兵,齐刷刷地跪下。 只有西塞罗,依旧站着,眉头紧锁。 那“神”的声音,继续回荡。 “东方的……恶魔……亵渎了神明!” “他们用污秽的钢铁,玷污了吾兄朱庇特的荣光!” “耻辱!” “必须用鲜血……来洗刷!” 斯科拉激动得满脸通红:“遵从您的意志,吾主!罗马的军团,将踏平东方!” “集结……所有的军团。” “唤醒……沉睡的雄鹰。” “向东!毁灭一切!焚烧一切!” 神谕,清晰而直接。充满了战争的狂热。 法比乌斯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这正是他想要的。一场由神明亲自背书的战争,足以将整个罗马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您的光辉,将指引我们!”法比乌斯高呼。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神谕即将结束时,那个宏大的声音,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 “但……” 这一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东方的……那条龙……” “它的鳞片……并非凡铁。” “它的吐息……”那个声音停顿了许久,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是另一种……天命。” “要警惕……那片土地上的……皇。” 话音落下,大祭司马西姆斯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深红色的圣火,也瞬间恢复了正常的金色。 那股无形的压力,烟消云散。 神,走了。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为罗马而战!” “为诸神复仇!” “毁灭东方!” 斯科拉站起身,意气风发:“执政官!听到了吗?这是命令!是战神的命令!我们必须立刻增兵!十个军团不够,要二十个!” “不错。”法比乌斯转向所有元老,高声道,“神谕已经降下!罗马的命运,在此一战!所有反对出兵的言论,都将视为对神明的背叛!”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西塞罗。 西塞罗没有理他,而是快步走进神殿,扶起了昏迷的马西姆斯。 他探了探马西姆斯的鼻息,又看了看他冰冷的额头,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夜,执政官邸。 法比乌斯正在和斯科拉,对着一张巨大的地图,规划着东征的路线。 “高卢军团,日耳曼军团,还有我们在埃及的部队,必须全部调动起来。”斯科拉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划过,“我们甚至可以雇佣帕提亚人,让他们从陆路骚扰那个‘大炎’的侧翼!” “钱不是问题。”法比乌斯端着一杯葡萄酒,“元老院会批准所有的战争预算。人民也会为了神明,献出他们的一切。” 斯科拉冷笑一声:“我还是不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今天,那个大祭司……演得不错。” “演?”法比乌斯摇了摇头,“不,斯科拉。那不是演戏。” 斯科拉一愣:“你真相信是战神附体了?” “我信不信不重要。”法比乌斯走到窗边,看着月光下的罗马城,“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信了。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神谕的后半段……很有意思。” “什么龙,什么皇,一派胡言!”斯科拉不屑道,“不过是故弄玄虚,让我们更加敬畏罢了。” “或许吧。”法比乌斯喝了一口酒,“但至少,它给了我们一个出兵的,最完美的理由。” 另一边,西塞罗的府邸。 大祭司马西姆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喝点水吧。”西塞罗递过一杯水。 马西姆斯颤抖着手,接了过来,却没喝。 “西塞罗……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嘶哑。 “听到了。”西塞罗坐到他对面,“战神玛尔斯,命令我们去送死。” 马西姆斯猛地抬头:“你……你怎么敢……” “因为那不是玛尔斯。”西塞罗平静地说。 马西姆斯瞳孔一缩。 “我研究过几百年来所有的神谕记录。”西塞罗缓缓道,“诸神,从不使用‘兄’、‘弟’这种词汇。他们只会用‘神王’、‘天空之主’来称呼朱庇特。那是凡人才会用的,充满情感的称谓。” 马西姆斯的嘴唇开始发白。 西塞罗继续说道:“还有‘天命’。那是东方帝王才用的词。我们罗马,讲的是‘共和’与‘荣耀’。我们的神,怎么会说出敌人的词汇?” “别说了……”马西姆斯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最后一个问题。”西塞罗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那声音,在提到‘龙’和‘皇’的时候,你听出来了吗?” “听出……什么?” “恐惧。”西塞罗一字一句道,“那不是警告,不是提醒。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一个自称是‘战神’的存在,在描述敌人时,流露出了恐惧。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马西姆斯猛地抓住西塞罗的袍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几乎是在尖叫,“我感觉……我的身体被另一个东西占据了!那个东西……很冷……很怕……” “怕?” “对!它在害怕!它通过我,向整个罗马下达了战争的命令,但它自己……却在害怕那条龙!” 西塞罗的脸色,彻底变了。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形成。 “马西姆斯。”他按住大祭司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有没有想过……” “那个‘回应’,是真的。” “但回应我们的……” 西塞罗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整个罗马信仰的结论。 “不是我们的神。” “而是那个……来自神圣帝国的,能发射雷电的……伪神!” 马西姆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他想起来了。 那个冰冷的声音,在提到“龙”和“皇”时,所流露出的,那种被天敌盯上一般的,刻骨铭心的恐惧。 西塞罗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他们自己的神,被东方的皇帝吓破了胆。” “于是,它伪装成我们的神,降下神谕,欺骗罗马的军团……”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马西姆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说完了最后半句话。 “……去给它当炮灰。” 第133章 朕,御驾亲征! 罗马,西塞罗的府邸。 烛火突然晃动了一下。 马西姆斯惊恐地抬起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去给它当炮灰。” 西塞罗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像是敲响了帝国的丧钟。 马西姆斯瘫软在地,眼神空洞。“我们……我们告诉了全罗马人,神降临了。” “对。”西塞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狂热的人群,“我们给了他们信仰。” “可那是假的!”马西姆斯的声音在发抖。 “但战争,是真的。”西塞罗转过身,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法比乌斯要他的战争,斯科拉要他的军功,人民要他们的神迹。现在,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你呢?”马西姆斯问,“你想要什么?” “我?”西塞罗的嘴角,勾起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弧度。“我想要罗马,活下去。” 他俯下身,对着马西姆斯耳语。 “所以,大祭司。从现在起,你要不停地做梦。” “梦到神谕,梦到警告,梦到东方恶魔的强大。” “你要让元老院,让执政官,相信这场战争的艰难。让他们派出更多的军团,准备更多的物资。” 马西姆斯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正中那个伪神的下怀吗?” “不。”西塞罗站直身体,声音恢复了冷静。“因为炮灰再多,也只是炮灰。”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要让那个伪神看清楚,罗马流的血,很贵。” “贵到……它付不起。” 半月后。 大炎,天津,皇家海军基地。 一艘从未有外人见过的庞然大物,静静地停泊在最深处的军用港口。它通体覆盖着一种近乎黑色的金属,舰身修长而狰狞,没有一根桅杆,只有三座巨大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炮塔,呈品字形排列。 和它相比,旁边那些令四海降服的铁甲舰,简直像是孩童的玩具。 无畏号。 帝国的最高机密,皇帝的移动堡垒。 “吱嘎——” 一辆机关马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到码头边,车门还没停稳,房玄和秦武就几乎是滚了下来。 两人官帽歪斜,朝服上满是褶皱,气喘吁吁地冲向那艘巨舰的舷梯。 “陛下!陛下!” “万万不可啊!” 舰桥上。 李彻正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劲装,背着手,看着面前巨大的海图。 听到声音,他没有回头。 “来了?” 房玄和秦武冲进宽阔的舰桥,看着眼前那些闪烁着微光的复杂仪器和穿着崭新蓝色军服的年轻军官,一时有些失神。 “陛下!”房玄抢上一步,声音嘶哑,“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出海。”李彻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调动‘无畏号’,为何不经内阁,不经军机处?”秦武扶着旁边的金属台面,强撑着身体。 李彻终于转过身,笑了笑。“朕的船,朕想开出去转转,还要跟谁报备?” “这不是转转!”房玄急得跺脚,“这是御驾亲征!自古以来,君王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这是拿国本在冒险啊!” “危墙?”李彻环视了一圈这间充满未来感的舰桥,“房爱卿,你看看这里,哪里像危墙了?” 秦武深吸一口气:“陛下,臣知道您神威盖世。可……那是万里之外的异域,有未知的敌人,甚至有……有会降下神谕的‘神’!万一有任何差池,我大炎……” “不会有差池。”李彻打断了他。 他走到海图前,指着一个被红圈标注出的,位于地中海的位置。 “你们担心的,是那个‘神’,对吗?” 两人点头。 “一个会害怕的‘神’,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彻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房玄和秦武猛地愣住。 “害怕?”房玄难以置信,“陛下……您是如何得知的?” “罗马有个元老,叫西塞罗。”李彻淡淡道,“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都喜欢给自己留后路。” “他把‘神谕’的完整内容,包括那个‘神’的恐惧,通过我们的人,卖了个好价钱。” 房玄和秦武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帝国的触角,竟然已经渗透到了罗马元老院的内部!他们这些中枢重臣,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秦武的喉咙发干,“罗马的神谕,也是您计划的一部分?” “朕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李彻拿起一支笔,在海图上画了一条从天津直指地中海的航线,“是跪下,还是去死。那个‘神’,替他们选了后者。” 他看向两位面如土色的臣子。 “现在,鱼饵已经撒下,鱼群也被驱赶到了屠宰场。” “朕这个渔夫,总该亲自去收个网。” “朕还要去见见那个同行。”李彻笑了起来,“问问它,是谁给它的胆子,敢动朕要钓的鱼。”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让房玄和秦武如坠冰窟。 原来,从一开始,皇帝的目标就不是罗马。 而是罗马背后那个,所谓的“神”! 这已经不是国战了。 这是……屠神。 “国事,就交给内阁了。”李彻将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递给房玄,“太子监国,你们辅政。” 房玄颤抖着手接过,那薄薄的纸张,重如泰山。 “陛下……” “呜——” 一声低沉悠远的汽笛,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整个庞然大物,轻微地一震,开始缓缓驶离港口。 一名肩上扛着崭新将星的年轻军官,走到李彻身后,立正敬礼。 “陛下,‘无畏号’动力系统启动正常,所有武备自检完毕。” “航速多少?” “巡航速度三十节,极限速度三十五节。预计二十日内,可抵达镇远港外海。” 李彻点了点头,很满意。 他走到舰桥最前方,巨大的玻璃窗外,是越来越开阔的海面。 “传令给韩破虏。” “是!” “告诉他,把我们送过去的那些‘新玩具’,都擦干净了摆出来。” 李彻看着远方的天际线,嘴角上扬。 “戏台,朕亲自来搭。” “让他告诉罗马人,还有那个藏在后面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在安静的舰桥内,清晰无比。 “神,要来了。” 第134章 兵临城下,兵临神下! 地中海东岸,奥古斯塔港。 作为罗马在东方最重要的行省首府,这座城市以坚固著称。 此刻,城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罗马士兵,他们的眼中,不再是面对大炎舰队时的恐惧,而是一种狂热的,混杂着仇恨的信仰。 城邦的中心广场,一座崭新的,高达百尺的战神玛尔斯雕像拔地而起。它手持长矛与巨盾,怒视着东方的海面,仿佛是这座城市真正的守护者。 港口的水面,突然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涟漪。 海天相接之处,一个巨大而漆黑的影子,撕裂了晨雾。 “来了。” 城墙上,行省总督卡西乌斯,紧张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他身旁的第七军团指挥官,卢西乌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瞳孔猛地一缩。 “那……那是什么?” 来的不是一支舰队。 只有一艘船。 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钢铁巨兽。它没有帆,没有桨,通体漆黑,像一座移动的山脉,无声地,压迫而来。 “是东方恶魔的旗舰!”一个祭司高声叫喊,“不用怕!战神与我们同在!” 士兵们跟着发出一阵嘶吼,声音却掩盖不住那份源自灵魂的战栗。 卢西乌斯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那艘船。 “它停下了。” 那艘巨舰在离港口足有五里之外的海面,停住了。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只是静静地,像一头远古巨兽,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无畏号,舰桥。 韩破虏快步走入,对着那个背影立正行礼。 “陛下,已抵达预定海域。” “嗯。”李彻正举着一具造型奇特的黄铜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城市。 “罗马人很有精神嘛。”他放下了望远镜,笑了笑。 韩破虏一脸严肃:“陛下,根据情报,自从上次‘神谕’之后,整个东部行省都陷入了狂热。他们坚信战神玛尔斯会庇佑他们,主动出击的呼声很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城里那座神像,是他们用十天时间,融化了上万户人家的金属器皿赶制出来的。” “手艺比上次那个强多了。”李彻评价道,“至少五官端正。” 韩破虏:“……” 他实在跟不上皇帝的思路。 “陛下,我们……何时开始攻城?” “攻城?”李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谁说朕要攻城了?” 韩破虏一愣。 罗马,奥古斯塔港,城墙。 “他们在干什么?”指挥官卢西乌斯眉头紧锁。 那艘黑色的怪船,已经停泊了半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在害怕!”祭司狂热地高喊,“他们在战神的光辉下颤抖!玛尔斯的力量让他们不敢前进一步!” 总督卡西乌斯也觉得有些奇怪。 “卢西乌斯,你怎么看?” “反常。”卢西乌斯的声音很低沉,“一支军队,兵临城下,却不摆出攻城器械,不派遣小股部队骚扰,只是看着……这不合常理。” “或许,他们是想招降我们?”卡西乌斯猜测。 “招降?”卢西乌斯冷笑,“您看它像来招降的样子吗?” 突然,他看到那艘巨舰的甲板上,升起了一面旗帜。 不是军旗。 而是一面巨大的,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的……皇旗。 “那是什么?”卡西乌斯也看到了。 “龙……”卢西乌斯喃喃自语,他想起了那个从镇远港逃回来的传令兵,口中那个关于“龙”的,含糊不清的神谕。 一种不祥的预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无畏号,舰桥。 “陛下,皇旗已升起。” “好。”李彻点了点头。 他拿起通话器,声音平静。 “接通全舰广播。” “滋……”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后,李彻的声音传遍了这艘巨兽的每一个角落。 “朕,大炎皇帝,李彻。” 简单的七个字,让所有船员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今日,不为攻城,不为屠杀。” “只为一事。”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了数里的空间,仿佛落在了那座巨大的玛尔斯神像之上。 “兵临城下。” “兵临,神下。” 他放下通话器,对身边的韩破虏淡淡道:“韩破虏。” “臣在!” “上次打朱庇特,用的是炮兵营。” “是!” “这次,朕亲至。”李彻指了指脚下的甲板,“总得给这个‘战神’一点面子。” 他转向主炮控制台的军官。 “目标。” “玛尔斯神像。” 李彻微微一笑,补充了最后三个字。 “一发,就够了。” 军官的手,放在了红色的发射钮上,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李彻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远方。 他知道,在罗马,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那个所谓的“神”,也一定在看着这里。 他在等它的回应。 城墙上。 “看!他们在升旗!” “那条龙……好……好吓人……” 就在所有人都在议论那面陌生的皇旗时,指挥官卢西乌斯,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那艘黑色巨舰的舰首,一座如同山丘般的钢铁炮塔,正在无声地,缓缓转动。 黑洞洞的炮口,越过城墙,越过广场,精准地……对准了战神玛尔斯。 “不好!”卢西乌斯发出一声嘶吼。 “隐蔽——!” 他的声音,被一声他从未听过的,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空的巨响,彻底吞噬。 轰——!!! 那不是炮声。 那是雷鸣。 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明的咆哮。 一道肉眼可见的火光,从那个黑洞洞的炮口喷出。 紧接着,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一个他们永生难忘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小黑点,以一种超越了所有认知的速度,划破长空。 它没有砸向神像的头部,也没有砸向它的身躯。 它精准地,击中了神像手中那杆象征着战争与勇气的……长矛。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那杆由无数金属熔铸而成,被全城人寄予希望的长矛,在那颗小黑点的撞击下,从矛尖开始,无声地,一寸一寸地……化为了粉末。 不是碎裂,是粉末。 像被烈日暴晒了千年的沙雕,在微风中,彻底湮灭。 紧接着,那股湮灭的力量,顺着长矛,蔓延到了神像的手臂,肩膀,胸膛…… 在数万罗马人呆滞的目光中,那尊顶天立地的战神玛尔斯,连同他脚下的基座,如同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影,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烟尘,消散在了空气里。 广场上,空了。 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许久之后,一个年轻的士兵,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神……” 他张开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被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