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列车已进站[无限]》 1、01.惊魂乐园 “开往鹿瓯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请先下后上,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 北榆深夜的末班地铁站,站台里只剩没有温度的列车进站播报和一个等车的少女。 池尔靠着墙壁等着地铁进站,眼睛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手机界面停留在银行卡到账短信通知上,池尔看着卡上显示的余额粗略的估算了下,大二的暑假快要结束了,整个暑假打工攒下来的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勉强能凑够下学期的学费。 退出到账短信界面,池尔划拉手机的手指微顿,目光从底下几条未读的住院费催缴通知上一闪而过。 地铁在此时进站,缓缓停到她面前,车门应声开启。 池尔把手机屏幕摁灭揣进外套兜里上了车。 末班车的乘客少得可怜,她习惯性看了看前面的车厢,整趟车目之所及只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拖着一只行李箱,看上去似乎是个旅者。 池尔上车之后随便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侧倚在座位旁的扶手上闭着眼睛休息。 本来她只是想闭目养神,奇怪的是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眼皮上似有沉铁般,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池尔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她下意识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套。 榆城八月的天热得像火炉,池尔体质却比较特殊,从小就不怕暑,却很畏寒,所以她上车的时候特意选了节弱冷的车厢,此刻那股子凉意不减反增,池尔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整个人也瞬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无。 长时间侧头倚靠的动作让她脖子有些酸,她揉着脖子站起身来准备活动一下冷得有点发僵的四肢,就在此时原本平稳运行的地铁猛然紧急刹车! 地铁底部与轨道摩擦发出尖锐刺耳声的噪声,池尔眉头紧皱。 还好刚才她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根扶手杆才没有被刹车的惯性甩出去。 这是出事故了? 没等她搞清楚什么状况,原本明亮的车厢灯突然灭了,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见状,池尔决定去找地铁安保巡逻员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掏出手机准备当手电筒用,屏幕随着她手指轻点亮了起来,刺得她眼睛有些疼的同时却也让她看到屏幕中间的时间。 23:15。 开往鹿瓯的末班地铁是十一点发车,到北榆站需要十几分钟,池尔上车前恰好看了时间,那时候是十一点十三,也就是说从她上车后睡着后到现在地铁仅仅行驶了两分钟。 这怎么可能? 池尔的第一反应是手机坏掉了,要不然根本解释不通。 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最易滋生恐惧,平日里热闹拥挤的地铁车厢此时显得幽静可怖,池尔打开手机电筒功能,可亮度实在微不足道,不足以让她看清一节车厢外的地方。 她不算胆小的人,却因为没来由的心慌而迟迟迈不开步子。 池尔默默祈祷最好不要是什么太大的故障,希望不要耽误她明天打工。与此同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行李箱拖行的声音。 大概是上车时看到的拖着行李箱的女人? 她也还没下车? 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她身后停下,池尔转头借着电筒的光看见那个女人在她旁边坐下。 直到现在地铁安保巡逻员一直没有出现向乘客说明情况,池尔刚才甚至开始怀疑车里除了她到底有没有其他人,此时知道车厢里不止自己一个人,池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你好,麻烦问一下现在几点了?我手机可能坏了,时间不太准。” 池尔走到行李箱女士面前想问问时间,女人抬眼看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句:“快了。” “什么?” 女人的答非所问让池尔觉得莫名其妙,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池尔刚想开口再问一遍,地铁里的灯突然“唰”地一下全亮了起来。 池尔伸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 但是她很快又发现不对劲。 平时车厢里的灯光都是冷色调led照明灯,而现在车里的光却有些泛红,这红色不像是灯光发出来的,倒像是整个车厢弥散着一层红雾,与此同时,车里的播报提示音忽然响了,只不过后面跟着的不是池尔平时听到的温柔女声,而是断断续续的“滋……滋……”声。 池尔表面还算冷静,心里已经开始发毛。 接二连三的异常让池尔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刚才没睡醒还在做梦的时候,拖着行李箱的女人忽然站起身转头看她:“下车吧,到站了。” 话音刚落,地铁车门果真的在下一秒发出有些尖锐的“滴滴”声,随后应声而开。 池尔谨慎地探着脑袋往车门外一看,只见外面一片漆黑,地铁里的灯光好像照不亮外面的站台,车门和站台之间仿佛被一块黑色幕布割裂。 这诡异的景像让池尔完全没了下车的心思。 池尔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手机,指骨关节泛白。 冷静,千万要冷静。 “不用看了,就算你不下车这车也不会再开了。”行李箱女士看出她并不想下车,继续说:“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赶紧下车。” 池尔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头问道。 而女人却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站台仿佛和车有结界,女人一下车身影就被黑暗吞噬。 这车里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她的认知,池尔的思绪开始不自控地往灵异事件方面靠。 尤其是见女人已经下了车,秉着听人劝吃饱饭的想法,结合以往看过的恐怖片不听话的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池尔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朝那片黑暗走去。 跨出车门的那一刻,原本漆黑一片的站台在猛地在池尔眼前扭曲,面前的时空像是一面被打碎成无数碎片的镜子,不断在她眼前重新排列组合。 变故来得突然,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发生之后,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池尔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用疼痛来极力克制自己想尖叫的冲动。清晰的痛感提醒她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能自乱阵脚! 大约过了几十秒,满目碎片粘合,时空重组,池尔眼前已经是全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她咽了口唾沫,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了四个人,其中包括刚才拖着行李箱的女人,池尔又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她所处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在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外,附近哪有半点站台的影子? 明明她上的是深夜末班车,这个地方却还是白天。 “嚯,新来的?头一回见到小姑娘不哭不喊的,胆子还挺大。” 站在池尔正前方的一个中年男人边说着遍毫不掩饰地打量她,男人穿了身西装,头发上打的蜡油光发亮。 池尔不自觉就联想到了系里那位头发稀疏却要梳得油光锃亮的系主任。 她的目光从对面四个人身上一一掠过。 除去西装大叔和行李箱女士还有两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整洁的白衬衣,看上去文质彬彬,另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则是穿着t恤和短裤,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像个健身教练。 四个人的共同特点是看起来特淡定,好像对眼下的情景一点也不奇怪。 池尔小心地往前迈进一步,试探性开口:“请问……” “啊!” 池尔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闯入众人的耳朵。 “这里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声音从池尔后方传来,她转身,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凭空多出一个女生。 女生长得挺好看的,穿着条黑色辣妹裙,一头大波浪披散着,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女生也发现这边几人,她踉跄着小跑过来,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池尔肩膀边晃边歇斯底里:“我明明才下地铁!这是哪里?是你们在整蛊对吧?!” 池尔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快被女生摇匀,她一把挣开女生的手后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你问我没用,我也不知道。” “啧,这反应,对味儿了。” 说话的是那个肌肉男。 池尔瞥了他一眼,看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女生见没人搭理自己,卸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晕开眼线往下掉,讷讷地重复着:“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同为女生,池尔到底于心不忍。 她上前拉住女生的胳膊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拽起来站稳,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好了,别哭了。”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哭也没用。” 女生本来只是无声掉泪,听完池尔的话直接嚎啕起来。 池尔无奈地揉揉眉心,她在安慰人这方面从来就没什么天赋。 “哭什么哭?嚎丧呢没完没了的?给老子安静点!” 肌肉男被女生哭烦了,不耐烦地吼了声。 女生被他吓一跳,估计是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脾气又不好,怕自己吃亏,虽然还是抽噎着,但不敢再发出声音。 “行了行了东子少说两句,人家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害怕也正常,你忘了你第一次进站的时候?不也吓得不轻吗?” 西装男出来当和事佬,听他的话两人应该认识。 被叫做东子的肌肉男又骂骂咧咧两句,然后跟西装男聊了起来,不再看她们这边。 池尔敏锐地从西装男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们把这种超自然事件叫做“进站”。 而且看样子,这几个人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进站”。 池尔依旧一头雾水,她打算寻个时机找个看起来好相处些的人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时候停止哭泣的女生巡视周围一圈,估计是觉得几个人里池尔看起来最面善,所以站到了她旁边。 她脸上的妆哭花了,看上去有些滑稽。 池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包面巾纸扯了一张出来递给她。 “擦下脸吧。” 女生愣了下,从她手里接过纸巾,小声地跟她说:“谢谢,我叫冯钰钰。” “池尔。” 池尔从这个叫冯钰钰的女生表情中看出她和自己一样满腹疑惑,抢在她把问题问出来之前低声开口提醒:“别问我,我跟你是一样的。” 冯钰钰有点吃惊,她短暂地忘记了现在的处境,伸手悄悄拽了下池尔外套衣角:“你不害怕吗?” 怕? “当然怕。” 池尔不着痕迹地将衣角从冯钰钰手里抽出来。 见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被人触碰,冯钰钰有点尴尬地把手抽了回来。 池尔拍了拍被冯钰钰扯皱的衣角,抬眼,对上对面行李箱女士表情奇怪的脸。 池尔愣了下,对面的人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的脸看了大约两分钟。 任谁被陌生人肆无忌惮地打量都不会好受到哪儿去,更不用说是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 池尔皱起了眉,想礼貌出言提醒,行李箱女士却在此时转了个面儿,对着居民楼门口的方向。 “来了。” 听见她的话,刚才还在闲聊的西装男和肌肉男立刻闭嘴收声,两人默契地一起往外挪了一步彼此保持距离,一直蹲坐在花坛边的眼镜男也站了起来,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行李箱女士面朝的方向。 此前他们脸上或是戏谑或是探究的表情统统消失不见,紧绷的面部出卖他们紧张的内心。 池尔顺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她记得刚才环顾四周的时候那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居然出现一道大门。 从大门口缓缓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络腮胡,朝着他们几个这边走来。 冯钰钰也和池尔一起往门口看,她也顾不得池尔高兴不高兴,她害怕得要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冯钰钰死死握住池尔的衣角。 络腮胡走到几人面前,半眯着眼睛扫视了下,抬起手开始清点人数。 “1,2,3……” 他手指点一下,嘴里数一声。 “4,5……” 数到5,络腮胡停了下来。 “五位检修师傅,现在为你们安排住宿。” 络腮胡话音刚落,池尔看见对面几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难看。 她大概猜到了原因。 他们一共六个人,络腮胡却说“五位”。 被排除在外的那位会怎样?池尔不知道,不过从几人的表情来看,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几位,请跟我来。” 络腮胡说着转身朝其中一栋老式筒子楼的楼梯口走去,那几人争先恐后地跟上去,池尔没有犹豫抬脚就要跟上去。 “池尔,等等!” 冯钰钰放开了池尔的衣角,改为拉住她的手臂。 她实在是害怕,但池尔没心情继续安慰她。 恐怖片里最先领盒饭的有两种,一种不听劝的,一种擅离大部队的。 池尔一把甩开冯钰钰的手反客为主拉上她,学着之前在车上行李箱女士的口气威胁:“不想死的话赶紧跟上,刚刚你没听到吗?” 冯钰钰被她的语气唬住,腿肚子虽然发软,还是脚步虚浮地跟在她后头。 好在前面的人还没走远,池尔拉着冯钰钰追上几人。 筒子楼一共八层,老房子没有电梯,络腮胡带着几人在楼梯间七拐八拐,最后在七楼停下。 这楼房一层有八个房间,奇怪的是络腮胡上楼之后并没有将他们亲自领进房中,而是指着拐角处的两间房说:“前面就是五位的宿舍,这是钥匙。” 他摊开一只手,上面躺着两把钥匙,肌肉男眼疾手快把两把都抢在自己手中。 络腮胡见状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说:“每间房里一共两张上下床,各位可以自己分配床位。请记住,男女不能混住,十一点是宿舍的门禁时间,超过十一点不回宿舍后果自负。”他说着,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再次扫视过几人,“明天早上七点我会过来带几位去园区。” 交待完毕后,络腮胡转身下了楼。 肌肉男趁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两步跑到离楼梯口近的那间房门口试了试钥匙,把能开门的那把留下,另一把扔给了行李箱女士。 “这间归我们了。” 肌肉男语气有点得意。 没人反驳他。 西装男假模假样地说:“东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咱们该让女士优先的。” 话虽如此,他朝着房里走的脚步却没停下来。 眼镜男依然沉默,跟着两人进了房间。 房门“嘭”一声关上,将几个男人的声音隔绝在里头。 行李箱女士拖着她的箱子转身朝池尔和冯钰钰招呼:“走吧。” 池尔也不磨叽,拉着冯钰钰跟上她进了拐角尽头的另一间房。 她猜得到肌肉男为什么要抢离楼梯口近的那间房,毕竟平时住旅馆都要避着尽头的房间,何况是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进到房里,一股浓烈的霉味窜进池尔的鼻腔。 池尔不大自在地捏了捏鼻子。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 “这房间多久没住过人了?” 冯钰钰小声抱怨。 房里一共两张上下床,四个床位,青绿的床架和斑驳的锈皮昭示着这两张床有些岁数,窗口处摆了张木质桌子,上面堆放了些旧杂志和报纸。 行李箱女士随意挑选了一张床,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床头边靠着。 “能开窗吗?” 池尔走到窗边,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 冯钰钰皱着眉,精致的小女孩估计从来没在味道这么难闻的房间里待过,听到池尔要开窗她第一个支持。 “开吧开吧,这房间味道太重了,赶紧打开透透气。” 池尔看向行李箱女士。 “随你们。” 池尔去开窗,窗户边框也锈了,推起来很生涩,池尔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推开个小缝隙。 外头天色暗了些,微风从窗户缝里争先恐后地挤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池尔转身,行李箱女士和冯钰钰分别坐在两张床的下铺,都看着她这个方向。 “池尔。” “池尔?真好听。我叫付亭,付诸东流的付。” 池尔蹙了下眉。 冯钰钰见状,有些局促地把自己的大名也报了上来。 池尔忽然看见宿舍的门上方挂着一个老式的挂钟,上头的秒针运作着,应该不是个坏的。 她看了眼时间,八点。 池尔走到冯钰钰坐的那张床边,在她旁边也坐了下来,跟付亭面对面。 “付亭姐,你和隔壁那三个人认识?”池尔估摸付亭应该30多岁,叫她一声姐没什么问题。 “不认识。” 池尔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付亭好像的确也没跟那三个男人说过话,只是他们站在一块儿,是池尔下意识把他们当作是熟人。 池尔觉得眼下时机不错,虽然不确定付亭会不会如实相告。 她委婉地组织了下语言:“今天看你们的样子,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能麻烦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冯钰钰本来恹恹地靠着床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付亭环着胳膊看看池尔,又看看冯钰钰,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她笑了笑:“你是想问你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池尔点头:“刚才我听到那个西装男说什么……进站?”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池尔以为她不愿意跟自己多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真的说不清。” 付亭环在一起的双手垂下来摊开,一副无奈的表情。 “我们的确把来到这里叫做进站,可我们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选中进到这里。” 池尔立刻反问:“选中?” 付亭莞尔:“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生存游戏你玩过吧?” “没有。” 池尔老实回答。 “……” 看见付亭微微哽住的表情,池尔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回答。 可她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没钱也没时间玩游戏。 “不过曾经看我室友玩过。” 池尔找了个台阶。 付亭这才继续给她解释:“我们就好比被游戏内测选中的玩家,由媒介传送到这个异世界,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个媒介是什么。不同于原本的世界,这里很多东西会超出你的认知。” 池尔陷入沉默。 她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被“选中”,她只是个很平凡的大学生,非要说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格外的穷。 过了会儿,她点点头,示意付亭接着说。 “既然是游戏,就有任务,既然有任务,完成之后就会有奖励。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大家管他叫站台,异世列车一趟一共三站,每一站都会有不同的任务。完成关键npc发布的任务就会得到前往下一站的车票,完成所有任务成功从终点站出来的人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并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 “那如果完不成呢?”冯钰钰没忍住问道。 付亭笑了笑,池尔竟然从这笑容里感觉到一丝残忍。 “还记得大胡子今天说的,检修工有几位吗?” 池尔右眼皮跳了跳:“五个。” “触发了特殊任务,多余的人就会‘gameover’。”付亭说完停下来欣赏了片刻两人菜色的脸,补充道,“我说的结束可不仅仅是在站台里。” “他是关键npc吗?” 付亭微笑道:“当然不是。” 冯钰钰强忍着害怕,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池尔没心情哭更没闲工夫安慰她,她的眉毛拧成一团,问:“付亭姐,我想问问,这是你的第几站?” 付亭勾了下嘴角,没回答她。 见她不打算告诉自己,池尔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她真正想问清楚的是…… “付亭姐,到站的车票是有限的吧?” 付亭唇边的笑意淡去,看她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 良久,付亭幽幽叹了口气。 “你很聪明,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第一次进站。” 池尔不接话,固执等着她给出明确的答案。 “你猜得没错,就算完成了任务,拿不到车票结果也是一样的。” “所以下一站里我们遇到的人也不一定是现在这些了?” 付亭点头:“没错。” 付亭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和冯钰钰的哭声,偶尔夹杂着一丝从窗户缝里灌进来的风声。 池尔看着付亭平静的面容。 如果真如她所说,这个异世界里任务失败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那这里面的所有人大概都盼着对方先死,毕竟车票有限,人性的恶却是没有底线的。 对于付亭的话,池尔并没有尽信。 不是她觉得付亭有所保留,反之,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如此境况之下,如此细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池尔不怀疑所谓“进站”规则的完整度,只怀疑付亭的话里有多少真实度。 看着她越来越深的眸子,付亭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池尔回过神,看了眼窗外,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再看一眼门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9。 她回头,见付亭直接躺到了下铺和衣而卧,甚至连鞋都没脱。 冯钰钰可能是哭累了,看付亭已经躺下,她犹犹豫豫地拉了拉池尔的胳膊问:“池尔,晚上你能跟我睡一块儿吗?” 冯钰钰似乎对她没什么戒备心。 池尔边站起身边“嗯”了声。 她在外头兼职偶尔会遇到路程太远必留宿员工宿舍的情况,池尔性子比较严谨,养成了在陌生的地方留宿必须巡视一圈排除安全隐患的习惯。 这房间挺小的,带一个洗手间,但不能洗澡。 池尔排查完洗手间又回到床边,她随手从桌上捡了张旧报纸垫在地上,俯身趴下检查两张床的床底。 她本意是想看看房间里有没有老鼠洞之类的东西,有的话堵上比较好。然而老鼠洞没发现,却在付亭睡的那张床床底恍然看见一节垂下来的像是纸条的东西。 房里开了灯,灯泡上覆了层灰尘,暖黄色的光让整个房间有些昏暗,池尔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伸到付亭床板底下往上一照,果然看见上面贴着一张残缺不全黄色符纸,上头似乎用朱砂画着什么,角度和光线原因,池尔看不太清。 池尔站起来拍掉裤腿上的灰,她牢记恐怖片生存小tips,看见不明物体不要乱碰。 她回到床边,虽然不知道那符纸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始终觉得付亭躺在贴了符纸的床板上有点不妥。 想了下,她出言提醒:“付亭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睡这张床吧。” 付亭假寐着,听她这么说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她:“怎么了?” 池尔把她床底下贴着符纸的事如实相告,付亭低头往坐着的床板下看了眼,话不多说立刻利索起身爬上了池尔她们的上铺。 冯钰钰搓着胳膊往里头挪了挪给池尔腾位置,池尔见状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冯钰钰也没说什么,比起感冒她宁愿闻点霉味儿。 不过她这一身短裙实在是不方便,冯钰钰伸手敲了敲上铺的床板。 “付亭姐姐,我看你拖着行李箱,能借我一套衣服吗?” 付亭淡淡声音隔着床板传来。 “抱歉,我的箱子里没装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池尔总觉得付亭对待她和冯钰钰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被付亭拒绝,冯钰钰也不能强求,床铺上有床单薄的夏凉被,她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一把扯过被子搭在身上。 没办法,这鬼地方入夜之后越来越冷,她一条短裙完全没办法御寒。 池尔关好窗后走到冯钰钰旁边躺下,冯钰钰把被子分出一半给她,怯怯问道:“池尔,能不能不关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池尔把被子搭在胸口,扭过头看她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无奈地问她:“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门口贴的的员工宿舍守则吗?11点宿舍自动断电熄灯。” …… 冯钰钰没再说话,房间里又变得掉针可闻。 池尔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脑子里一会儿是付亭刚才跟她讲规则的声音,一会儿是她奔波于各个兼职地点打工的模样。 没一会儿,池尔的眼前开始模糊,困意占据上风,她强撑了会尔,最后实在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2、02.惊魂乐园 凉飕飕的,有风往池尔脸上钻。 池尔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身旁冯钰钰睡得正熟,均匀的呼吸声落在池尔耳中。 她悄悄抬手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一片冰凉。 风还在不停从大开的窗户口往里灌,外头的月光白惨惨的,透过窗户照进房中,使房里并不会伸手不见五指。 池尔心快跳到嗓子眼儿。 她睡前明明把窗户关好了…… 她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仔细听着房里的动静。 冯钰钰是睡着的,她隐约能从上铺听到另一道呼吸声,那是付亭。 所以…… 左边床铺上像是衣服和床单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的是什么东西? 池尔感觉自己头皮发麻,汗毛竖起,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也不动。 无论多出来的那一个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都足够让人恐惧。 她很想悄悄侧过脑袋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但她是个惜命的人,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池尔一动不动,闭眼装睡,实则偷偷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呼……” 静谧的房中,沉重的呼气声格外清晰。 池尔心里暗骂一声妈的,因为她听到了隔壁床有什么东西下地的声音。 “啪嗒” “啪嗒” 听着很像人踩着拖鞋走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 池尔听到这声音先是往里头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消失了一阵儿。 没等池尔悬着的心落回去,“啪嗒”的脚步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这回,她听到这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床边。 池尔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死死攥着衣角,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想到此时床头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可能正盯着她,池尔整个人都快裂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池尔和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僵持着的时候,身边的冯钰钰忽然动了动。 耳畔均匀的呼吸声不再,她醒了! 好在两人同盖一床被子,在冯钰钰有什么动作之前,池尔借着被子掩护抓住了冯钰钰盖在被子里的手,在她手指上略为用力的捏了两下。 还好冯钰钰胆子不大但脑子转的快,池尔感觉到她的手僵了一下,应该是听见了动静,随后便没了动作。 冯钰钰跟她一样装睡起来。 呼气声又出现在床头,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池尔明显感觉到她颤抖了下。 那呼气声越来越沉重,似乎还伴随着什么黏腻的东西滴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 那东西似乎一直站在床头窥伺着她们,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池尔隐约有了猜测。 她闭着眼,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呼呼啦啦的风停了,池尔的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 终于,那“啪嗒”声再次响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隔壁床过去。 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爬上了床。 末了,房间里恢复寂静。 池尔松开捏着冯钰钰的手,慢慢将手缩了回来。 她不确定那玩意儿是不是真走了,也不想一探究竟。 她猜这东西应该有什么限制,暂时动不了她们,在她搞清楚这限制是什么之前,池尔没打算贸然行动。 冯钰钰也没动,估计被吓得不轻。 倒是上铺的付亭呼吸依旧均匀,睡得很好的样子。 池尔忽然想到,假如自己没有提醒付亭,她今晚就像她自己选择的那样睡在隔壁床的话会发生什么? 她没敢细想。 经历这么一出,池尔以为自己会失眠,到早上她被冯钰钰喊起来的时候池尔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池尔睁眼对上冯钰钰盯着黑眼圈的眼睛,看得出来她后来没休息好。 池尔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看了眼门上的挂钟,六点半。 付亭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房间里没有别的凳子能坐,她又坐到那张床上。 池尔看了眼床头的地板,上面除了灰尘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 付亭微微一笑:“昨晚睡得怎么样?” “昨晚……”池尔欲言又止,“还不错。” 付亭耸耸肩:“那就好,你们俩去洗漱吧,别忘了七点就要出门了。” 的确不能再耽搁。 池尔往卫生间走,冯钰钰跟在她后头寸步不离。 卫生间台面上摆了四套一次性洗漱用品,有一套已经被拆开,是付亭用过的。 至于为什么一共有四套,池尔猜测因为这间房是个四人间。 里面空间有点小,两个人在里面略为拥挤。 池尔退了一步谦让:“要不你先?” 冯钰钰赶忙摇头:“不不,池尔,你能不能陪着我,昨晚……我一个人有点怕。” 想到昨晚那“东西”,池尔表情沉了沉,没拒绝冯钰钰。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五十,付亭靠在门口,看样子在等她们。 付亭透过走廊往楼下瞧。 “大胡子来了,走吧。” 三人一齐下楼,时间掐得差不多。 池尔他们刚走到大胡子旁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 几人回头一看,是隔壁房间的西装男和眼镜男,奇怪的是那个叫东子的肌肉男居然没跟他们一起,西装男和眼镜男的表情也很奇怪。 池尔眼皮微微一跳,不知怎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分明还差一个人,络腮胡却咧开嘴一笑:“人到齐了,五位检修师,请跟我来。” 他长相有点狂野,咧嘴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骇人。 络腮胡在前面带路,几人跟在他后头出了居民楼大门。穿过一条歪曲扭八的小巷,络腮胡带着他们停在了一个乐园门口。 “云端乐园?”冯钰钰低声念着乐园大门招牌上的几个字。 池尔偏头问她:“怎么了?” 冯钰钰愣了下,随后摇头:“没什么。” 池尔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在乐园大门“云端”两个字上多停留了两秒。 络腮胡并没有带她们从大门进去,而是走一旁侧门的员工通道进到乐园里头。 现在时间尚早,乐园应该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但各个游乐设施附近已经有穿着员工装的工作人员在忙碌了。 大胡子把他们带到了员工管理中心的行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大胡子抬手敲了敲门。 “张主任,我把检修师傅们带过来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梳着油头穿着西装的“主任”出现在大家眼前。 池尔眉毛一挑。 是不是所有“主任”都爱这么打扮? 她看了眼西装男的表情,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跟人撞衫撞打扮的尴尬。 这位张主任热情地跟众人一一握手,见到她们好像见到了救星。 “总算把几位盼来了!” 池尔看他急迫的模样试探性问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她开口,前面的眼镜男和西装男装过头来看她,眼底都是探究的味道。 池尔装作看不到。 张主任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几位师傅跟我来!” 他把办公室的门锁好,带着众人往乐园深处去,边走边跟他们介绍情况。 原来乐园的摩天轮出现了故障,启动设备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燃,但是原来的检修工人一直找不出自燃的原因,维修排查了好几次,设备启动之后照样自燃,机器无法正常运作,乐园只能暂时关停了这个设备。 “既然修不好,只是少运作一个设备而已应该无伤大雅吧?” 池尔状若不经意地问。 张主任急得跺脚:“这不是以前一直也没去管,这次实在是不得已,园方被上头的人选中,三天后要和魅力城市一起举办一场嘉年华,所以请各位一定要在三天后的晚上七点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 付亭抱着胳膊扭头对池尔小声道:“关键任务来了啰,看来这一站的时限是三天。” 池尔点了点头。 张主任作为npc发布任务的目的达成,说了句“辛苦各位”便又匆匆离开。 现场几人相互打量一眼,气氛一时间有点诡异。 池尔脑子里想着刚才张主任的话。 原来的检修工人一直找不出故障的原因…… 他口中那些检修工人应该是正儿八经的检修工,既然他们都检测不出来什么,那被选中进站的她们几个就更不可能能查出什么问题。 若果不是科学的原因,那就只能考虑玄学。 池尔在心里有了大概方向。 “既然大家进了同一站那就是有缘,”西装男忽然发话,“我叫马靖忠,大家叫我老马就成。” 池尔狐疑地看着开始自我介绍起来的男人。 这是在演哪一出? 眼镜男很快接了他的茬:“徐瑾。” 见两人都报上自己的大名,冯钰钰大概觉得这两人不似昨天的肌肉男那么可怕,随即也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冯钰钰。” 池尔趁他们说话的时候看了眼付亭,付亭脸上表情很平淡,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也并未掩饰。 不知怎么,池尔不是太想让这两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在今天早上肌肉男不知所踪之后。 在场只剩她还没自我介绍,池尔硬着头皮开口:“叫我小池就行。” 付亭看了她一眼。 好在几人没在名字上过多纠结,老马在所有人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迫不及待地暴露了他的目的。 “咱们人多力量大,最好是检修到什么信息共享,方便大家找到摩天轮自燃的真正原因,大家觉得呢?” 徐瑾没说话,付亭不置可否,冯钰钰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单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池尔看了几人一眼,没说好或不好,径自转身朝摩天轮控制室走去。 3、03.惊魂乐园 控制室里有个年轻的女员工在吃早餐,见有人进来,忙擦了擦嘴起身,慌慌张张地把早餐包装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见来人不是巡视的督导,女员工松了口气。 “你是?” “新来的检修工。” 池尔上前一步,看见了这个女员工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的名字:黄燕玲。 黄燕玲恍然大悟:“张主任说今天过来的检修师傅就是您吧?” “不只我,”池尔指了指门口,“外面还有几个。” 按理说池尔和外头几人哪一个看起来都不像修理工的样子,但这里头所有人对此好像并不奇怪。 黄燕玲连连点头:“行,各位师傅需要什么工具尽管跟我说。”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池尔走到控制台前,上头开关停在“on”的位置,她透过玻璃窗口往外看了眼,发现摩天轮正正常运作着。 “没有,我同事还没过来。” 黄燕玲坐到控制台前,从显示器的监控画面注意着摩天轮的情况。 池尔坐到她旁边的座位上。 “这摩天轮这样运作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吗?”不是说会自燃? 黄燕玲头都没抬一下:“只要不在那个时间段就不会有问题的。” 那个时间? 池尔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恰好是八点整。 “什么时间段?” 黄燕玲抬起脑袋挪着凳子凑到池尔耳边神秘兮兮的:“主任没跟你们说吗?” “只说摩天轮自燃,之前来的检修师傅找不到原因。” 黄燕玲打量四周没人,悄悄对池尔说:“这摩天轮并不是一启动就会自燃,只有在下午六点之后运作的话它才会着火。” 池尔微微往后仰,跟黄燕玲拉开一定的距离,盯着她的脸:“这样啊,张主任怎么不跟我们说清楚呢?” 她佯装抱怨,埋怨着张主任,眼神却没从黄燕玲脸上挪开。 只见黄燕玲叹了口气,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开口道:“师傅,您就当我多嘴提醒您一下,我们觉得这摩天轮的事情有点玄乎。” “你们?” “员工们私下都在讨论这事儿,可人张主任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些。” 池尔好奇道:“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黄燕玲两手一摊:“咱就是这么说说,哪儿能讨论出什么结果,要真有结果张主任也不会再来请你们了。” 说得也是。 摩天轮两圈运作下来,果然如黄燕玲所说,什么事都没有。 设备测试完毕,黄燕玲去控制开关的时候池尔发现她动作有些慢,好像对控制台不太熟悉的样子。 “黄小姐,你看起来好像还不是很熟悉这儿?” 黄燕玲有些不好意思:“被您发现啦?我之前不是负责这台设备的,刚到摩天轮区不久。” 池尔若有所思,问她:“摩天轮不是关了吗?摩天轮区也需要人守着吗?” 黄燕玲叹了口气:“这不是过两天就要办嘉年华嘛,原本摩天轮区的员工又走了,总得有人顶上,所以主任让我最近先来熟悉一下设备。” 说完,黄燕玲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平时都是我同事赵楠带我教我。”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疑惑喃喃:“不对啊,这都八点多了他怎么还没来?” 黄燕玲刚说完,忽然有人从门口跑进来。 池尔转身看见撑在门边胸膛快速起伏的冯钰钰。 冯钰钰气都没喘匀,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地开口:“池尔,出,出事了……付亭姐姐让我来叫你过去……” 池尔站起身往门口走,边走边问她:“怎么回事?” 冯钰钰一口气捋顺了,面色却还是难看:“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设备室不能没人,池尔跟黄燕玲道了再见,跟在冯钰钰后头到了另一片设备区域。 从前面弯弯绕绕的轨道来看应该是过山车区。 这会儿正是乐园设备试运行的时间,然而不远处却密密麻麻的围了好些人,看衣服应该都是园区里的工作人员。 “这是怎么回事?” 冯钰钰说:“本来我跟着付亭姐姐准备去摩天轮那边,老马忽然提议说先找员工问问之前摩天轮自燃的具体经过,刚好过山车区就在旁边,工作人员也在里头,我们就进去问了。” “然后呢?” “我们找到控制台的工作人员聊了下,刚好那时候正在试运行设备,过山车才跑完一圈,第二圈刚刚启动,徐瑾眼尖,说车上好像有人。”冯钰钰喘了口气,“但设备运行前工作人员都是检查过的,况且监控里看着也的确没人,谁知道第二圈到中间的时候过山车竟然卡住了,付亭姐往上头看了一眼,还真有个人在上面!” “那……”池尔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轨道,“人呢?” 冯钰钰呼吸微滞,声音有点发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人群:“在里面。” 池尔眉目一凛,拨开围观群众往里头挤,等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 过山车的车体从高处坠落,残骸乱七八糟散落一地,可怖的是车体下面,一具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体躺在地上,大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有一条胳膊已经不翼而飞,这人的头颅似乎是被坠落的过山车体砸碎了,白红的液体炸开又散落一地。 周围的员工们议论纷纷,眼前的场面残忍又血腥。 池尔上次见到和这差不多的情形还是在她高考完那年,她的赌鬼老爸欠了一屁股巨债,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被人上门追债。 池尔记得那是个火炉一样的午后,她躲在狭小的储物间里,热出和吓出来的汗混杂在一起糊了她的眼。 她透过那条合不拢的缝亲眼看着她的赌鬼老爸的手指被一根根剁下,那人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卸下了他身上能卸的所有零部件,折磨了他许久,直到他最后像条死鱼一样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那人似乎过足了瘾,不再继续折腾,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最后吩咐手底下的人像装什么垃圾一样把他丢进了麻袋里扛着离开。 他最后死在哪儿池尔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她只庆幸自己在那天活了下来。 记忆中赌鬼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眼前的尸体重合,池尔回过神来,看到付亭和另外两个人在事故现场不远处。 池尔往付亭那边走。 这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好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池尔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里垂了垂眸。 再抬眼,她神色如常地询问付亭:“付亭姐,怎么回事?” 付亭见她过来,冲她招了招手。 池尔停在她身边。 “不知道,正说着话呢,过山车忽然就卡住了,还没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脱轨了。” 徐瑾和老马站在离她们两米开外的地方交谈着,徐瑾看见池尔来了,于是和老马一起也走了过来。 “这人怎么上去的?” 徐瑾摇了摇头:“不知道,本来以为是我看花了眼。” 池尔顿了顿,看向徐瑾。 徐瑾见她似乎想说什么,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池尔不再看他,视线又回到面前事故现场的尸体上,这死者的头被砸烂了,但从他身上的员工装可以判断这人应该是园区内的工作人员。 付亭抱着胳膊,手肘轻轻杵了下池尔,低声说:“刚刚我凑上去看了下,他胸前工作牌没砸烂,这人名字叫赵楠。” “赵楠?” 黄燕玲的话回响在她耳边。 “平时都是我同事赵楠带我。” “这都八点多了他怎么还没来?” 难怪…… 可是明明该在摩天轮区上工作的赵楠怎么会出现在过山车上?又为什么他一上车这过山车就脱轨了? “小池?在想什么?” 付亭的声音把池尔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轻轻咳嗽一声,悄悄道:“这个赵楠是摩天轮区的员工。” 闻言,付亭的眼睛亮了亮。 “一个摩天轮区的员工莫名出现在过山车上,这就怪了。” 话虽说着怪了,但池尔却从她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兴味。 见她们两说着悄悄话,旁边的老马有些不乐意,不过也不好直说,只好出言道:“咱们不是说好有什么信息第一时间分享吗?小池付亭,你们这样可不太地道啊。” 池尔不太想搭理老马,这老马估计以为自己和冯钰钰还什么都不知道。 受自小的生活环境影响,池尔向来习惯把人性往最恶毒的方面想,她总觉得这老马是想想想办法干掉她和冯钰钰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最后剩他和徐瑾付亭三人,他再跟徐瑾两个男人一联手。 三个人抢两张票,稳操胜券。 池尔眼神黯了些:“是听到些传闻。” “什么?” 池尔把黄燕玲关于摩天轮自燃时间段和员工私底下的猜测转述给几人听,老马竖着耳朵听完,假装不甚在意:“小池啊,有时候说话可以简略些,像后面那些没必要的话就不用说了。” 池尔勾起嘴角一笑:“你说得对。” 老马被人恭维之后心情颇好:“既然这样,我就和徐瑾先去摩天轮区看看。” “慢走。” 池尔目送两人朝摩天轮区过去,徐瑾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走出一段路后忽然转头,正巧对上池尔晦暗不明的一双眼。 没来由的,徐瑾心头一惊,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池尔已经偏着头和付亭说着什么。 好像刚才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4、04.惊魂乐园 无头尸体横陈在前面,有几个员工很迅速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白布将其遮住。 池尔扫视周遭,发现周围的员工已经四散开来,好像一起出了人命的事故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是这个所谓异世游戏的设定? 池尔没在这方面过多纠结,她抬头看了眼过山车轨道问付亭:“这算是正常现象吗?” 付亭顿了两秒,反应过来她说的“正常现象”指什么,莞尔道:“在这里,所有不正常才是正常。” 冯钰钰从人群的后面走过来,一张脸还白着,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她有些惊魂不定地说:“那位主任只说过摩天轮设备有问题,没想到先出事的居然是过山车。他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闻言,池尔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见池尔看她,冯钰钰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池尔摇头,转而看向付亭,问:“付亭姐,这里的这些,”她停顿两秒,想起来付亭管这些人叫npc,“这些npc会撒谎吗?” “当然。” 付亭边说边往旁边转身退到一旁的小道上,池尔和冯钰钰一前一后跟上她,等三人一起走进过山车的设备控制室,才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 冯钰钰嘀咕一句。 池尔一进来目光便停留在设备室正中的监视器上,上头画面停留在过山车的起点,画质很清晰,如果过山车上有人的话不可能这么多人没一个人看到。 所以赵楠是怎么上去的? 为什么偏偏是摩天轮旁边的过山车?其他设备还会不会再出问题? 一个接一个的一问充斥在脑海里,在这空无一人的设备室找不到答案,池尔毫不犹豫调头:“我去趟隔壁。” 冯钰钰喊了声池尔跟上来:“我跟你一起!” 付亭站在设备室里没动,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池尔和冯钰钰来到摩天轮区的时候正巧徐瑾也在,正跟黄燕玲说着什么,黄燕玲的脸色不甚好看,跟徐瑾一起过来的老马却不见人影。 池尔敲了敲设备室的门,两人一齐看向她这边。 见是她,徐瑾眼眸动了动。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有些事想问黄小姐。” 听出池尔的弦外之音,徐瑾站起来对黄燕玲道了声再见,和池尔擦肩而过的时候略带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池尔假装没感觉到,径自坐到了黄燕玲面前。 冯钰钰紧随其后。 黄燕玲得知了赵楠的死讯,对于和自己友好相处的前辈同事的遭遇很是难过,见池尔过来,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她:“师傅您怎么又过来了?” 池尔特别注意了下控制台的开关,已经停在了“off”上。 “黄小姐知道赵楠的事了?” 池尔试探问道。 黄燕玲点点头,语气悲伤又惋惜:“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 “今天听你说你是新来摩天轮区的,之前一直是赵楠在带你?” “是啊,赵楠是个很好的同事。”黄燕叹了口气。 池尔了然:“赵楠以前就是负责摩天轮的吧?” “是的。” “你调来这边多久了?” “三个月。” “那他负责这个区域多久了?” “有好几年了吧,”黄燕玲说着停顿了下,“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大概是觉得一个检修工问这些有点奇怪,黄燕玲狐疑地抬眼看她。 “没什么,今天看到事故现场,觉得这么年轻一个人可惜了,就随便问问。” 池尔信口编出个理由,没想到尽然引起了黄燕玲的共鸣。 “您说得对啊!那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年纪轻轻就没了。”她说完感叹:“这上天真是不开眼啊。” 池尔立刻抓住关键线索:“该死的?” 黄燕玲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小的噎了下,随即转移话题:“出了事故各位师傅今天还要检修吗?” 池尔挑了挑眉并没有继续追问,不过既然张主任没有通知她们,那检修肯定是要继续的。 池尔点点头:“您先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池尔和冯钰钰离开了设备区,等走出些距离,她转身问冯钰钰:“你有什么看法?” 没想到池尔会问自己,冯钰钰愣了两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能有什么看法。池尔你不知道,我脑子一点都不灵光,在现实世界学习一点都不好。” “是吗?” 冯钰钰点头如捣蒜:“是啊!我早辍学了,平时跟朋友去玩个剧本杀他们都嫌我笨,所以看法什么的你就别问我了,我就是个来凑数的……” 她说得很无奈,池尔嗯了一声:“知道了。” “那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冯钰钰像条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池尔后头。 “去找员工档案室。” “这你都找得到?” 当然找不到,所以池尔领着她先到了上午的行政办公室。 张主任在里头喝茶,奇怪的是园区里发生了人命事故,他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看清来人,张主任放下茶杯:“两位师傅怎么过来了?” 池尔知道不能直接说明来意,否则这位张主任不知道会不会拒绝她们,所以她过来的路上编好了理由。 “张主任,我在摩天轮设备上发现点问题,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之前的维修师傅修理更换过零件的原因。” 听她说她发现了摩天轮上的问题,张主任兴奋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就像是久病的疑难杂症突然有大夫告诉你,他能治得了。 张主任忙道:“您放心!之前维修记录都有记录在册,我这就去取!” 正中下怀。 池尔笑了笑:“就不要这么浪费时间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张主任不疑有他,领着两人在园区办公区又绕了一阵,这才来到档案室。 池尔默默把路线记在心里。 档案室的门上落了把老式的锁,张主任从裤腰带上取了一把钥匙串下来,精准地从里面找到员工档案室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池尔默默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说是档案室,其实就是一个很小的储物间改的,里面放了两排置物架,蓝色的文件夹整齐地陈列在上面。 有几排文件夹看起来是新存放进来的,因为它旁边的都积灰了,但那几排却没有。 文件夹上详细地贴着标签,张主任没怎么费力地从里面找到了之前的维修记录档案,转头交给池尔。 池尔接过文档看了两眼,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张主任高兴极了,连忙问:“师傅,找到问题了吗?” “差不多,不过具体的我们还得再研究研究。” 池尔装模作样的说。 冯钰钰在旁边配合搭腔:“是啊!” 张主任高兴得拍了拍手:“几位师傅看起来就和以前的不一样,我相信各位这次一定能把摩天轮的问题解决。” 看着张主任给她们戴高帽子的样子池尔在心里冷笑一声。 废话,解决不了小命都得丢,可不得给你解决了吗? 等池尔在档案室假装研究了一会儿,她基本摸清之前的员工名册放在哪里。 池尔正想着是现在行动还是再稳一手的时候张主任忽然“哎呀”一声。 池尔按下蠢蠢欲动的手转头看他。 “怎么了?” 张主任抬起左手敲了敲手腕上的表笑得有点抱歉:“你看看我,光顾着让各位工作,没注意到都饭点儿了!师傅先别忙了,走走走先吃饭去。” …… 池尔深切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犹豫就会败北”。 张主任在前头带路,说这几天她们既然是帮乐园做事那乐园就该承包她们的伙食,又说园区伙食如何如何好,于是两人就这么跟着他到了员工食堂。 食堂里员工们正排着队打饭,看见队伍里的熟面孔,池尔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付亭身后。 她们进门的时候付亭就看见了,她冲身后的人笑笑:“你们也过来了。” 池尔问她:“谁带你来的?” 付亭朝着前面扬扬下巴:“就前头那个,摩天轮区那个女员工。” “有问到什么吗?” 付亭啧了声:“等你出来了我再进去还能问到什么?” 池尔偏着脑袋看她,不懂她怎么能这么看得起自己。 “你呢,问到了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黄燕玲是三个月前新到摩天轮区的,我看维修档案,第一次维修记录就是三个月前。” “所以?” “所以我要找到摩天轮区在黄燕玲之前的那个工作人员是谁。” 付亭点点头,提醒她:“调查归调查,但还是小心点,这里跟我们的世界不一样,想想早上那个赵楠。” 池尔面色微寒了一瞬,低声说:“我知道了,对了……” “嗯?” 池尔犹豫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这里的饭……能吃吗?” “噗哈哈哈,”付亭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咳咳,不好意思。当然能吃,不然你要饿死吗?” 池尔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智障,不过不得到准确的答案她又不能安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吃,自己注意侦辨。”付亭又补充,“毕竟在全是人的世界里有的人给的东西也不能吃,更别说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知道了。” 如张主任所说,园区里的伙食还不错。 池尔从昨天中午兼职打工之后就没来得及吃饭,到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狠狠干掉两碗大米饭饥饿感才得到缓解。 付亭也吃得差不多,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冯钰钰坐在她俩对面,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看着池尔的表情像是很不解她怎么还能吃得下饭,还吃这么多。 池尔抬头对上冯钰钰的忧虑的双眼咽下最后一口饭:“冯钰钰,下午不要跟着我了,咱们分头行动分头问效率会更高。” 话音落下,冯钰钰看起来更忧虑了。 5、05.惊魂乐园 吃完饭,没有冯钰钰跟着,池尔一个人在园区里逛了会儿,她选择去了离摩天轮区有点距离的跳楼机附近。 乐园早上出了事故,园方紧急闭园封锁了消息,此时乐园里一个游客都没有,但设备隔一段时间就运作一次,园方大概是怕哪一个设备再掉链子。 池尔看着从高空中极速下坠的跳楼机,不免就联想到摩天轮都还没修好,又搭上一趟过山车,这下园方要怎么在两天多的时间来填这个空子? 还好她们的任务里没有这一项。 池尔走到跳楼机的设备室附近,里面的两个员工正专心地测试着设备,池尔敲了敲门,里面两人这才抬起脑袋看她。 “你是?” 池尔笑笑:“两位好,我是新来的检修师。” “检修师不是修摩天轮的吗?你走错了,我们这儿是跳楼机的设备室。” 瘦瘦高高的女员工好心提醒道。 池尔捂着嘴故作惊讶:“走错了吗?哎呀,这云端乐园太大了,路又弯弯绕绕的,我实在是找不到,能麻烦你送我过去一趟吗?” 热心的女员工立刻应下,嘱咐完自己同事盯着点就起身过来准备送池尔过去。 走在路上,池尔装作毫不知情地问:“今天乐园没营业吗?怎么没有游客?” 有热心肠特质的人不说全部,但十之八九伴随着八卦的特质,例如眼前这个女员工。 她放慢脚步,低声跟池尔解释:“上午过山车区出了点儿事故,所以暂时闭园了。” 这女员工应该是觉得池尔既然是检修师,后续过山车区的问题说不定还得她出马,也就没打算瞒她。 池尔“哦”了声。 “对了师傅,你要去的摩天轮区就在那隔壁。”女员工叹了口气,“要不说那片区不吉利呢,这才多久就又出事了。” 池尔好奇:“又?” “害,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就跟那摩天轮,同一天的事儿。”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池尔凝眸,假装不经意地问:“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怎么两个设备都出问题了?” “谁知道呢,我们这儿离那边远,具体怎么回事儿也没看见。听说当时着火的时候有个女乘客在里头,不过那时候摩天轮正好在最高点,救都不好救,好不容易把人弄下来,啧啧,都焦了。”女员工说着说着“嘶”了声,似乎心有余悸的样子。 “而且听说摩天轮设备区之前那个女员工都有心理阴影了,出事儿之后就一直没来上过班。” “这样啊,那过山车又是怎么回事?” 女员工打量四下无人,悄悄说:“你说巧不巧,就那女乘客坐的摩天轮刚着火的时候,过山车这边脱轨了,当时上头一共两个乘客,都没了。” 那过山车的事故不就跟今早这场事故差不多? 果然道听途说这种事情得越有距离的人才越敢说。 池尔消化完女员工的话,不再细问事故,反而对别的细节感兴趣起来。 “你知道那员工叫什么名字吗”知道自己这么一问有点突兀,池尔找了个借口,“我表舅的女儿就在这里边儿上班,好久没回过家了,我担心会不会那么不巧就是她。” 热心肠的女员工一听立刻开始回忆,不过这园区里的员工着实太多,她想了半天,也只能模糊的记起:“好像是姓秦,是你表舅的女儿吗?” 池尔装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应该不是,她不姓秦。”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摩天轮区附近,女员工伸手为她指出设备室的方向说:“师傅,这就是摩天轮的设备控制室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我还得回去盯着设备呢,不然被督导看到我脱岗会扣我工资的。” 池尔连连道谢,目送女员工离开。 她当然不会再去设备控制室,从早上黄燕玲的反应来看,池尔觉得很难从她嘴里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估计是园方给了员工什么压力,池尔猜测附近设备区的员工应该都问不出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来这么一出。 这离得近的不能说离得远的不知道,好在她不算没有收获。 池尔要找到摩天轮区之前的女员工。 做好决定,池尔转身欲离开,没想到赫然对上身后那棵树荫下的人一双烈烈探究的眼。 徐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后头,还是说这人一直在跟着她? 池尔眉头蹙起,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悦。 徐瑾阴影中走出来,池尔觉得这人和昨天看起来不太一样,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她说不太上来。 “池尔,对吧?” 池尔没说话。 徐瑾不在意地继续说:“你看上去不太高兴?你的名字是昨天你跟另一个女生说话的时候我听见的。” 回想下,昨天她和冯钰钰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徐瑾离她的确挺近,听到了也不是没可能。 她在意的可不是这个。 “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瑾的看着面前这个提防着他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白色防晒外套内搭一件t恤,下半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长直的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即便这样也掩盖不了一张瑰丽的面容,一双狐狸眼没有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奇异的美感。 明明年纪不大,却有着超乎年龄的谨慎和沉着冷静,徐瑾从她昨天进站之后就一直不动神色的观察着她。 见对方一直不言,池尔没什么耐心,正欲调头离开,徐瑾却忽然开口。 “池尔,要不要考虑和我联手?” “什么?” 池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瑾却又向她靠近两步,抛出橄榄枝。 “我说,你我,我们联手,拿到前往下一站的车票。” “抱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池尔觉得这人脑子可能不太好使:“要联手你也不该找我这样一个初次进站的人。” “不,”徐瑾轻笑了一声,“这一站里如果说谁是最适合做合作伙伴的话,那一定是你。” “是吗?”池尔很奇怪,这人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愿意跟我谈一谈吗?” 池尔防备心重,就算答应跟他聊聊也要自己选地方。 五分钟之后,乐园满座的冰饮小店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说吧,你看上我什么了?” 池尔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 徐瑾端起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口:“作为第一次进站的人,你是个很有潜力的苗子。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你,遇事冷静隐忍,做事有法度,还很聪明。” 池尔挑了挑眉:“多谢夸奖。”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你都是一个很适合当合作伙伴的人。” 徐瑾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过就算再聪明,你一个女孩在到底能力有限,站台里潜伏的魑魅魍魉你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我很欣赏你,所以想拉你一把。” 池尔靠在椅背上,朝他扬起一抹笑:“拉我一把?” 徐瑾自信地点头:“没错。” 池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无语,她嘬了一口杯子里的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进入腹中。 “你怎么能肯定陷进泥里的是我还是你呢?” 池尔感觉自己说话还是委婉了,如果在她高中时期遇到这么自负的人,她能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亏她昨天还觉得这人是个有文化的斯文人。 “徐先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合作是要互相让对方获利的,可是我从你身上完全看不出诚意和利用价值。” 徐瑾的脸不自然僵了一瞬,紧接着又听到池尔问:“而且我想,我应该不是你第一个提出联手的人了吧?让我猜猜第一个是谁,是昨天那个肌肉男?还是从上开始也不知所踪的老马?” 徐瑾隐匿在镜片下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池尔,这都只是你的猜测。” “是啊。”池尔食指和大拇指互相搓磨着,“我没有证据,更不会让自己冒险。” “这么说,你是想和那个叫付亭的女人联手了?” 徐瑾试探性问道。 “徐先生,我一定要和谁联手才能活吗?” 池尔一句话问得颇有深意,她觉得徐瑾应该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因为她看见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暗了一瞬。 徐瑾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成那副淡然的,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既然你无意,我也不会强求。不过池尔,我真的很欣赏你,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可能这话你听了会不那么痛快,”徐瑾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说这里头所有人就算表面看起来是纯善之辈,但里子可不一定,假如你真的和付亭合作,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池尔微笑点头:“谢谢提醒。” 估计是没想到池尔会是这个反应,徐瑾后面想说的话都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噎了回去。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沉默半晌,徐瑾缓缓起身。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告诉我。” “慢走。” 等徐瑾的背影在冰饮店门口消失,池尔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徐瑾不简单。 她刚才不过是乍一乍他,可从他反应来看,池尔猜,肌肉男和老马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池尔看似冷静,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她庆幸自己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和他“聊天”,否则如果她不答应徐瑾的合作,会不会也和肌肉男他们一样的下场? 6、06.惊魂乐园 她得抓紧时间。 暮色渐浓,闭园的缘故,本来应该灯火通明的云端乐园里漆黑一片。 池尔手机上的时间没有变过,异世和原来世界的时空有壁,二者时间不对等,池尔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想到昨天络腮胡的提醒,虽然池尔还有事想做,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先回宿舍。 想到宿舍,池尔又想起昨晚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夜风穿过她的后背,池尔打了个寒战。 该不会今晚还会再见到这东西吧? 虽然有点儿怵,池尔还是决定按照早上络腮胡带她们过来的路线原路返回。 到园区门口的时候,池尔碰到了付亭。 付亭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着像是在等人。 池尔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在这种地方这种处境,她能等谁? 结果池尔刚迈出一步,付亭恰好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见付亭的双眼好似亮了一瞬,也可能只是她眼花了。 付亭几步走到她旁边,很自然地同她打招呼。 “总算出来了,还以为你要单独行动了,在这里晚上一个人行动可是很危险的。” 说着,她示意池尔跟她一起:“走吧,回宿舍了。” 池尔有点懵地跟上她的脚步。 “你在等我?” 听她这么问,付亭笑了声:“觉得很奇怪?” 这还不奇怪? 池尔没做声,付亭也没下文。 两人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付亭不作答,她也不追问。 脑子里忽然响起徐瑾下午的话。 “假如你真的和付亭合作,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虽说在这里头她秉承着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的原则小心提防着所有人,但实际上她并不讨厌付亭。 大概是,第六感? 察觉到她的视线,付亭回头看她。 “怎么了?” 沉默片刻,池尔问:“付亭姐,你从前见过我吗?” 付亭停下脚步,定睛看着她:“怎么这么问?” “没有,就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话是胡诌的,但池尔却看见付亭的神色明显有一瞬的动容。 街边的路灯并不怎么亮,偶尔一两盏昏黄得可怜,池尔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走吧。” 付亭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宿舍方向而去。 两人上了楼,走廊上的声控灯忽明忽灭的,两人的脚步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路过徐瑾他们那间房的时候,恰好起了阵夜风。 一丝怪异的味道被风送进她的鼻腔,池尔皱眉,停下脚步。 “付亭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显然她闻到了,因为池尔在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的同款表情。 忽然,付亭拽住她胳膊加快脚步拽着她往她们的房间走去、 池尔心头一跳,来不及问原因,但还是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跟付亭一块儿进了房间。 付亭转身“砰”一声将门关上,将风和气味都隔绝在门外。 没想到房间里的灯亮着,冯钰钰正坐在床边,见她俩慌里慌张的模样她有点惊愕。 “怎么了这是?” 她压低声音问池尔,池尔背贴着门,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先别出声。 冯钰钰心领神会地闭了嘴,池尔清楚地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由远及近,很轻,池尔却从里面听出些别的动静。 她仔细听,感觉像是那人或是其它什么东西的鞋上沾上了什么粘稠的东西,每走一步,粘浊物和地面互相黏连,抬脚的时候发出混浊的“呲啦”声。 老式筒子楼的房间不大,走廊也不长,那脚步声没一会儿就已经近在咫尺。 池尔和付亭对视一眼,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付亭,付亭眼中的安抚之意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 好在,外面那不知什么东西的脚步声只是在走廊徘徊了一阵,像是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最后又“呲啦“”呲啦”地渐行渐远。 池尔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等到外面完全没了动静,池尔这才敢抬头看门上的挂钟。 明明才九点多,还没到门禁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 付亭听懂她的疑惑,无奈道:“这个地方就是这样,规则不一定是规则。就像你现在出门不一定安全,门禁之后出门不一定不安全。” ……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池尔走到床边,冯钰钰迅速挪到一边给她腾位置,一边动作一边问她:“怎么样池尔,下午有问到什么吗?” 池尔转头看着冯钰钰亮晶晶的大眼睛,池尔见过这种渴求的眼神,在她小学的课本,那篇“我想读书”的课文里配图的小女孩,就是这么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 冯钰钰此时看起来就好像有那么天真烂漫。 “没,”池尔撇开眼,语气遗憾,“只打听到一些没营养的八卦。” “啊,这样啊……” 冯钰钰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咱们还有两天时间。” 池尔不置可否,反问她:“你呢,有打听到什么吗?” “哎,我这人胆子又小,社交能力又差,你都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更别说我了。” “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说完这话,池尔没有再去看她,而是细细在脑子里盘算起来。 今天从张主任口中套出的消息表明员工档案都在档案室,就连在职人员的花名册都放在里头,这就很不正常了。 这只能说明这员工里有人有问题。 池尔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搞到员工档案,搞清楚之前摩天轮区的女员工是谁。 追本溯源才能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但现实又很骨感,她到底要怎样得到张主任的钥匙? 暴力拆锁肯定是行不通的,档案室隔壁还有办公室,被人听到估计差不多可以直接gameover了。 她倒是还有个方法,就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行不行得通。 “池尔?池尔!” 付亭的声音把她从想象中拉回现实,池尔有些迷茫地抬眼:“怎么了?” “你怎么了?走什么神发什么呆呢?” …… “没有,想到点事情。” “先别想了,你过来。” 池尔这才看见付亭正站在隔壁床边,手里还拿着本什么书。 池尔起身走到她旁边,不免有些疑惑。 “你哪儿来的书?” 付亭伸手指了指靠在角落的行李箱。 池尔了然。 池尔看了眼书名,付亭拿的居然是一本《符文大全》 …… 池尔火速头脑风暴:如果这是一场游戏,这样算不算开挂? “这书在这个世界也通用?” “东方世界,凭什么不能用。” 付亭扯了两本杂志垫在地上:“把你手机借我用用,我的没电了。” 池尔把手机解锁递给了付亭。 付亭打开录像功能又打开闪光灯,利落地跪在地上弯腰把手里的手机伸到床板底下缓慢地来回晃荡了几圈。 等她感觉差不多拍完了才站起身子,随手掸了掸膝盖处不存在的灰尘停止了录像。 付亭滑动视屏,找到拍下符纸全貌的那一帧暂停截图。 这符纸看上去并不是很破旧,上头的朱砂颜色也挺新的。 池尔不知怎么联想到女员工说的三个月前的两起事故。 坐在隔壁的冯钰钰也有点好奇,起身凑了过来,问付亭这是要做什么。 付亭没搭理她,顾自开始翻阅起了《符文大全》。 翻了大概十多分钟,付亭低呼一声:“找到了。” 她的目光牢牢定格在树上,从上往下一字不落地将信息收入眼中。 “恶煞去千里……厉鬼伏藏……敕令镇之……” 她边看,边喃喃。 没消多久,付亭“啪”地一下合上手里的书,神色有点严肃。 冯钰钰被她脸色吓到,万分小心地问她:“这是怎么了付亭姐姐?” 池尔抿了抿唇,问她:“这玩意儿镇着东西呢?” “这符纸的效力并不能管太久,昨晚拿东西已经可以下地了,我猜大概明晚,这符纸可就要彻底失效了。” “原来昨晚你听到了?我还以为你一直睡着。” 见她还有心思关注其他的,付亭的表情松动了些。 冯钰钰却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昨晚那玩意儿光是听到声音就差点把她送走,如果这符纸失效了后果会怎样不言而喻。 “怎么办啊!池尔,付亭姐!你们想想办法吧!” 说完,冯钰钰又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女人是水做的,冯钰钰是眼泪做的。 池尔没接她的话,付亭看了她一眼,也是一言不发。 池尔觉得真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是同样第一次进站,付亭对她的态度明显比对冯钰钰的态度好,虽说不上亲热,但比起冯钰钰又绰绰有余。 “小姑娘,大家都是在这里讨生存的,有些事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才行,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付亭话里有话地点了点冯钰钰。 冯钰钰闻言抽泣得更大声了点。 “对不起付亭姐姐,我知道我特别没用,就是大家的拖油瓶,但是我只是想活下去。”她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人,语气诚挚又悲伤。 付亭似乎听见什么笑话,喉头没控制住溢出一声哂笑。 “小姑娘,在这里谁不想活下去?” 冯钰钰脸色登时有点尴尬,大概是她把自己放在弱者处境的时候忘记了她面前的所有人其实本质上跟她没有任何区别。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池尔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东西,揉揉发胀的眉心。 “付亭姐,你刚才说规则不一定是规则,对吧?” 付亭顿了顿。 “对。” 与其在这个地方等着这个不知名的东西把他们弄死,还不如自己出去找死。 “明晚咱们都别留在这儿了。” 冯钰钰瞪大了眼睛。 付亭欣然接受了池尔的建议:“就听你的。” 7、07.惊魂乐园 三人还是和昨晚一样,在断电熄灯前躺到了床上。 付亭说那“东西”现在被符咒镇着,尽管符纸的效力快消散了,但能勉强禁锢住那东西,它行动受限,今晚应该是暂时动不了她们的。 她们三个默契地谁也不讲话,房里寂静无声,池尔毫无困意,看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直到11点。 池尔听到很轻很轻的“啪”一声,伴随着细小电流声,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旁边冯钰钰的呼吸声略为沉重,听起来好像有点紧张。 池尔把盖在胸口的夏凉被一角紧紧攥在手里,尽管她表面淡定如斯,可其实她也是害怕的。 她胆子虽不算小,但也是个正常人,前一晚刚在这儿见识到不干净的东西,今晚更是守株待兔一样等它出现,池尔又不是钢铁心脏,这事儿搁谁能不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门上挂钟秒针“嘀嗒”旋转着,从窗户里洒进来的月光成为黑暗中唯一一点光源,被月光投射在桌面的阴影张牙舞爪。 夜色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动静都能被人很敏锐的捕捉。 池尔的心跳加速,竖起耳朵仔细听,想确认到底是不是她听错了。 那是一种类似于指甲抓挠在玻璃上的声音,又像是掺了杂质的粉笔恰好与黑板摩擦。 “咯吱”……“咯吱”…… 尖锐的声音让池尔后背发毛,好似挠在她心坎儿,池尔顾不得不适感,集中精神辨认这声音从何而来。 最后她惊讶地发现这声音似乎来自于隔壁房间。 池尔睡在外侧,冯钰钰靠墙,此时想调换位置难免会发出声音。 池尔不确定这时候发出动静会不会吸引什么东西的注意力,她不敢妄动,只好悄悄往冯钰钰那一边慢慢地挪了点。 靠近墙侧一些,那“咯吱”的抓挠声又清晰了几分。 池尔脸色微寒。 这么听起来…该不会是在挠墙吧? 池尔慢慢挪回自己一开始躺的地方。 这挠墙的东西却好像越发起劲,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大,墙那边不知什么东西的动作频率好像也越来越快。 靠,这墙不会被这玩意儿挖穿吧? 在池尔担心墙的问题时,冯钰钰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她离墙边近,能比池尔更清晰地听见那玩意儿的声音。 近在咫尺。 冯钰钰也不管动静大不大了,状着胆子往池尔这外头挪了几寸,没成想她这一动作,隔壁墙里的声音先是一顿,紧接着便又响了起来,动作还越来越快。 冯钰钰挪着挪着都快贴到池尔身上了。 就这样在恐惧煎熬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尖锐的抓挠声终于渐歇低沉,直到消失不见。 池尔微微松了口气。 良久,房中再无其他动静,冯钰钰也从她身侧又挪开。 池尔竟然渐渐生出些困意,不知不觉还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池尔被付亭叫醒。 池尔揉了下眼睛,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后又回头看了眼门上的时间。 居然已经七点了,池尔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气呵成地洗漱完,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越来越暗,不远处有一大片积雨云。 “这天好像要下雨了。” 池尔皱眉看着乌云。 她不怎么喜欢下雨天,一下雨做什么都会变得不方便。 “嗯,走吧。” 三人出了房门,路过徐瑾他们房间的时候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包含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深意。 下楼之后她们径自往乐园的方向过去,络腮胡应该只是昨天的一个带路npc,现在她们知道路了,这人大概后面都不会再出现了。 三人依然是分头行动。 池尔先去了工具间,里面有齐全的维修工具,池尔借口自己要开始修理摩天轮,在工作人员处登记领了个工具箱。 她走出工具间打开箱子一看,什么扳手钳子都有,池尔翻找了下,在角落里找到一小团铁丝。 寻摸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池尔半点没耽搁朝档案室过去。 档案室隔壁是财务办公室,这里头的人要九点才上班。 池尔有了充沛的时间,她蹲在档案室门口,打量四下无人,她取出工具箱里那团小铁丝,研究完那道陈旧的锁,池尔摆弄摆弄手里的铁丝,将其探进了锁眼。 没费吹灰之力,池尔转动手腕,听见小锁“咔哒”一声,开了。 看来现代世界的开锁方法在这个世界也依然适用。 池尔起身推门正要进去,忽然有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一把按在把手处。 池尔心头一跳,她转头,对上徐瑾意味深长的一双眼。 池尔有点震惊:“是你!你居然……”没死? 觉得后面两个字有点唐突,池尔自动将其咽进肚子里。 “居然什么?” 徐瑾嗓音微沉,眸子里似乎有笑意,还有些戏谑。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池尔的视线又落在徐瑾修长的,握着门把的手上。 见她目光不善,徐瑾把手抽了回来,将双手举在胸前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所以我说你聪明。英雄所见略同,你能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奇怪吧?” 徐瑾语气轻松道。 池尔起先是震惊于他居然没死,后来回过味儿来一想,两间房里的不一定是同一个东西,再说第一个晚上她们也遇见了“东西”,但还是活得好好的,这样一想倒也不奇怪了。 只是他现在出现在档案室,池尔有点不爽。 总觉得像是被捡漏了。 不过她面上不发,神色淡淡:“好像是我先来的。” 徐瑾微微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池尔推门进了档案室,徐瑾紧随其后,动作飞快地将门合上。 她皱了皱眉,潜意识不大想和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是个定时炸弹的危险人物共处一室。 不过人进都进了,池尔也不能去赶他走,就像他说的,既然她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这里谁都来得,她没有资格把谁轰走。 好在档案室不大东西也不多,看得出员工还做了细致的分类管理,这就便宜了来偷偷找员工名册的池尔。 她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完整的员工档案和名单。 “愿意让我一起看看吗?” …… 她说不愿意这人就会不看吗? 池尔很烦这种道貌岸然的人,要看就看,非得假模假样地问她愿不愿意。 两人一齐翻找着此前员工的名单,没过一会儿,徐瑾就找到了之前负责摩天轮区的另一个女员工的信息。 池尔从他手里接过这个叫秦美湘的女员工的档案。 上头贴着照片,这员工25岁,哪怕是陈旧的一寸证件照也能看出这女子长得温婉甜美。 从员工信息栏分析,这个秦美湘是从外地过来乐园上班的,她住在员工宿舍,摩天轮区出事以后她从老宿舍搬到了新宿舍那边。 因为住址栏的信息有所变更,第二行变更住址的笔记明显新一些,是后来加上去的。 池尔的注意力落在了她原本的住址栏上。 云端乐园员工宿舍705号。 池尔目光黯了下。 这秦美湘原本住的居然是她们三人现在住的那间房。 徐瑾见她神色有异,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说罢她将档案合上塞回原处,转身往档案室外走。 徐瑾跟在她后面出了档案室,池尔把门锁好,档案室大门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来没人进出过。 两人朝办公楼外走去。 “看不出来。” “什么?” 池尔莫名其妙,抬头看他一眼。 “你怎么会开锁?” 池尔不是很想跟这个人讨论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她现在只想立马找到秦美湘搞清楚摩天轮事故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胡说八道:“兴趣爱好。” …… 据昨天的热心女员工说秦美湘自从摩天轮事故之后有了心理阴影一直请假没来上班,池尔猜她现在应该是在住址栏上那个新宿舍楼里。 她随便抓了个乐园里的员工,向他们打听新的宿舍楼的位置。 员工告诉她,新宿舍楼就在老宿舍楼隔壁,只隔着一堵墙和一片绿化带。 池尔说走就走,立刻朝新宿舍楼去。 烦就烦在身后一直跟着个人。 但人家一早就说明了,她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池尔实在没理由让他走人。 她只好加快脚步,尽量把这人甩到后头。 “你很着急?” 池尔脚步不停:“很急。” 徐瑾喉头一哽,约莫是没想到池尔连客气都不跟他客气了。 不过他话锋又是一转:“或许你可以考虑我昨天说的,这样你就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被人截胡了。” 池尔回头看他一眼。 徐瑾又是那种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表情。 池尔弯唇,笑不及眼底:“这么好的机会,徐先生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见她冥顽不灵,徐瑾挑眉收敛表情。 “还是那句话,想通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池尔懒得跟他废话,转身朝前走去。 两人刚到新宿舍楼外,在天上积攒多时的乌云终于化成颗颗豆大的雨滴坠落。 一场大雨来势汹汹,天色黑得不成样子。 池尔伸手挡在眼前,一阵小跑进了新宿舍楼的单元门,徐瑾学着她的样子紧随其后。 两人跑得还算快,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 池尔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神色不是很好看。不知怎么的,刚进到这栋楼里她就莫名有些胸闷心悸。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找到秦美湘才是关键。 池尔稳了稳心神,和徐瑾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按照档案上的地址按下4楼的按钮。 8、08.惊魂乐园 电梯稳稳停在四楼。 比起隔壁的老式筒子楼,新的宿舍楼宽敞许多,这栋楼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投入使用,电梯只有一部在运作中。 两人下了电梯,漆黑的楼道里亮起了声控灯。凭借员工档案上登记的信息,池尔和徐瑾找到了秦美湘现在居住的404号。 池尔抬手要敲门。 “等等。” 徐瑾出言打断她的动作。 “怎么?” “仔细听。” 徐瑾压低了声音,池尔暗觉不妙,屏住呼吸聆听楼道里的动静。 “哒哒啦……” 像是女人凄哀地吟唱幽幽透过面前紧闭的防盗门穿出来,这声音很小,若不是静下来听很发现。 池尔刚才满心都是快点找到秦美湘,竟然没注意到。 她背后浮起一丝凉意。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这门到底还要不要敲,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找到秦美湘了解到事情经过,那她大概率是出不去的。 横竖都是死,一半一半。 于是她顶着徐瑾复杂的目光,果断抬手敲响了面前的防盗门。 防盗门发出“砰砰”两声,伴着池尔的声音:“请问有人吗?” 哀怨的吟唱声戛然而止,池尔加重手上的力道继续拍门:“有人在吗!” 徐瑾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落在池尔身上的目光兴味也越来越浓,池尔刻意忽略旁边人的眼神,专注地拍门。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池尔甚至开始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的时候,厚重的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吱呀”一声。 来人长发披散,穿一条白色居家裙,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来人,眼框下有层青灰的黑眼圈,明晃晃的戒备之色浮于开门人的眸中。 池尔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五官和证件照中大差不差,就算没怎么收拾看起来也挺漂亮的,就是这幅尊容给人一种精神状态奇差的样子,果然如那热心女员工说的一样。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是谁!” 女人尖细的声音有些刺耳。 “秦美湘?” 池尔试探问道。 “你是谁?” “我们是乐园雇来的检修工人。” 听到检修工人几个字,秦美湘脸上的神情顿时垮了些,池尔看她强作镇定开口问他们:“两位师傅不应该在乐园里维修设备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秦美湘的身子抵在门缝的位置,不着痕迹地做出防备架势,似乎很怕有人闯进去。 池尔把胸前的工作牌提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别担心秦小姐,只是维修遇到些麻烦,有些东西,必须要第一事故现场的目击者告诉我才能解决。” 池尔觉得秦美湘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否则她应该不会在表情僵了僵后侧开身子为两人让了一条路。 “进来说吧。” 徐瑾略为惊诧地看了眼池尔走在前面的背影。 他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秦美湘关上了门。 池尔一进门就发现有点奇怪。 按理说这是员工宿舍楼不是居民楼,而秦美湘这间房子的装修却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员工宿舍,反倒是像她自己的房子。 路过卧室的时候池尔探头往里瞅了瞅,里头只有一张宽敞的双人床。 显然这一个宿舍里住的只有她一个人。 难不成秦美湘有什么背景,动用人脉给自己谋了套员工宿舍当私人住宅? 但池尔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清楚的记得秦美湘的档案显示她老家是这个异世界某个农村的,只身前往这里打工。 来到客厅,秦美湘拿一次性纸杯给两人接了杯水。 池尔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徐瑾坐在一边,学着她的样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秦美湘坐到两人对面。 她的视线在池尔和徐瑾身上来回扫视。 她不说话,池尔也不着急,她知道秦美湘会按耐不住。 果然没过两分钟秦美湘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真的能帮我?” 池尔把手里的纸杯放回茶几上,平淡地看她一眼:“那就要看秦小姐能不能做到知无不言了。” 秦美湘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两分。 池尔趁机发问:“摩天轮出事那天,秦小姐在哪儿?” 秦美湘修长的手指攥起来握成拳,声音有些发紧:“设备控制室。” “我听人说这件事对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发生这件事之后你连班都没去上了?” 秦美湘抬眼对上池尔的目光灼灼,她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低声道:“我胆子比较小。” 一旁的徐瑾忽然开口:“秦小姐,你知道赵楠的事吗?” 此言一出,秦美湘眼中瞬间被恐惧占满,池尔感觉她呼吸都有些发抖。 “知…知道,听说他走得……不太体面。” 想到那具扭曲的无头尸体,池尔眉心开始发胀。 何止是不太体面。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说明你和外界并没有断掉联系,那么关于赵楠的死有许多离奇之处,这点,你应该也是知情的吧?” 池尔转过头看了徐瑾一眼,这人是知道怎么问问题最戳人心窝子的。她还想铺垫铺垫拐个弯抹个角,这人倒好,上来直接贴脸开大。 她看见秦美湘握拳的手骨节泛白,似是隐忍克制着恐惧之意。 “是,我知道。” 既然都是明白人,池尔也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秦小姐,能跟我说说摩天轮事故的具体情况吗?你也知道赵楠非自然死亡,现在知情的只有你了。” 秦美湘深深看了池尔一眼。 池尔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 “你们来的这么多检修人员里第一批来找我的人,”秦美湘神色有些疲惫,“我想我应该能够信任你们。” 池尔点点头,猜测她口中“这么多检修人员”估计是之前跟她们一样进站的人,她没有多问,示意秦美湘继续说。 秦美湘微仰着头,回忆摩天轮出事那晚的具体经过。 “那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末,我和赵楠两个人在设备室值班,因为是休息日,来乐园的人比较多。” 池尔抱着胳膊细听起来。 “下午六点,那位乘客来了。她买的畅玩票,她和检票的工作人员说她在等她的老公儿子,但是一个人干等太无聊,所以上去坐一圈。到时候她老公儿子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再一起坐一圈。” 池尔点点头:“听上去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意外在她乘坐的那节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发生了,我和赵楠正控制着设备,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着火了。”秦美湘喝了口水润嗓子,“赵楠第一个冲出去,看见后就不停念叨’完了完了‘,我跟在他后头出去,才知道他为什么说完了。” “火势实在是太大了,摩天轮的速度又快不起来,位置太高,消防员必须启用云梯,但这些都是要耗费时间的。” “消防员的云梯还没搭上去,那节厢体已经烧成一团火球了。” “没办法,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下这个乘客。” 秦美湘一口气将事情描述给两人听,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仿佛有点脱力,整个人身子猛地往后倒了倒。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秦美湘点头,表情凄戚:“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池尔看着她的脸,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既然是这样,秦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恐惧呢?” 秦美湘脸上闪过些不自在,解释道:“那位女士的尸体被解救下来的时候我无意间瞥到,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景象,我这个人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差,所以被吓得不轻。” “原来是这样。” 池尔相信就算她不问,也有人呢按耐不住替她问。 徐瑾果然没让她失望,他目光如炬盯着秦美湘,口中的话直白又杀人诛心:“秦小姐,意外事故养不出这么凶的鬼厉。” 秦美湘的神色骤然变得惊惧,她一双眼惶恐不已:“你,你说什么?她变成鬼了?!” 不止是她,就连池尔听了这话也皱着眉朝他看去。 徐瑾慢条斯理地说:“我祖上以风水玄学发家,所以我略懂一些。赵楠的死不是意外,是厉鬼作祟。” 他每说一句,秦美湘的眼色就黯淡一寸,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要昏倒的感觉。 “枉死者化鬼,怨气越深,则鬼越厉。如果真是意外死亡,她没理由会这么凶。” “怎么会这样……”秦美湘喃喃,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难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徐瑾摇头:“只是推测。” 池尔倒是没想到徐瑾懂这些,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宿舍里床底下那张符纸。 那间宿舍又恰好是秦美湘之前住的地方,如果她真的对此一概不知,那床底下那张镇鬼的符要怎么解释? 池尔目光落在面前一副弱柳扶风,病恹恹模样的女人身上。 “秦小姐,不好意思,能借用你家洗手间吗?” 秦美湘从恐惧中回过神,点点头给她指了方向。 这套房子说大不大,但也不算小,毕竟是开发出来做员工宿舍的。 卫生间在次卧旁边,池尔路过次卧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门没关严实。 趁着徐瑾在跟秦美湘说什么,池尔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堪堪朝里头看了一眼。 池尔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挪开目光,加快脚步进了洗手间。 她捧了把水浇在自己脸上,看着镜中自己惊诧的神色。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秦美湘在自己的次卧里放了一口棺材?! 9、09.惊魂乐园 从卫生间出来,徐瑾正和秦美湘说着什么,秦美湘憔悴苍白的脸色竟然缓和了几分。 池尔透过阳台玻璃窗往外一看,外面的雨势丝毫不减,甚至有越来越猛的趋势。 正常人会在自己的家里摆一口棺材吗?那棺材里面装的又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一团迷雾萦绕在心间,池尔还在想着,就听见秦美湘问徐瑾:“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池尔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客厅里两人身上。 徐瑾站起来看看腕上的表,装模作样地说:“这个我们稍后再说,现在是午餐时间,秦女士要一起吗?” 池尔知道这是他离开的借口,那表估计从进来开始就没转过了。 秦美湘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徐瑾笑了笑:“放心,我们还会再来。” 秦美湘神色松动了一瞬,说了句稍等之后起身进了次卧,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把伞。 池尔看着她手里的伞,脸色不大自然。 想到次卧里摆的那口棺材,她默念: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徐瑾对此不知情,坦然从秦美湘手里接过伞并道了谢,秦美湘把两人送到门口,关门之前不放心地再三嘱托徐瑾一定不要忘了答应她的事。 徐瑾应下之后秦美湘才缓缓关上了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关门声亮起来,随后在两人沉默对视中又灭了。 “她……” “嘘。” 徐瑾看了一眼紧闭的防盗门,拽着池尔往电梯走去。 “下楼再说。” 池尔闭上嘴,任由徐瑾拉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下降,徐瑾把手里的伞递给她一把。 池尔接过伞问徐瑾:“你答应她什么了?” 徐瑾莞尔一笑:“想知道?” 这人不会又要说什么联手的话吧? 出乎池尔意料的是徐瑾这次居然没卖关子:“听说我祖上是风水先生,她请我帮她化劫。” “她这么确定自己会有劫?”池尔故作疑惑。 电梯停稳后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下去。 徐瑾睨了她一眼:“你就不要装了。” “啊?” 他说不装就不装?池尔偏要继续装傻。 两人撑开伞迈入雨幕里并肩行进着。 “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她在撒谎?” 她的确看出来了。 不过她对徐瑾实在是没什么信任度,自然也不会跟他推心置腹。 池尔不置可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住的房间就是705号吧?有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 池尔答非所问:“你真懂风水?” “略懂。” 这个略字就很微妙。 见她不说话,徐瑾偏头看她,眼中依旧是那种令池尔有点讨厌的探究。 “你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什么,对吧?” 被他看穿,池尔索性决定借一阵东风。 “的确发现了一张符纸。” 徐瑾问她:“什么样的?” 池尔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把截图给徐瑾看。 徐瑾眼神一黯,低声喃喃:“镇鬼驱邪,五雷符。” 池尔抬头看他一眼,本以为他只是吹牛,没想到竟然还真懂。 察觉到池尔的眼神,徐瑾冲着她咧嘴一笑:“怎么?以为我刚才是胡说的?” “没有。” 池尔面不改色地否认。 徐瑾又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轻摇了摇头:“画符之人道行太浅,这东西恐怕没什么用了。” “隔着屏幕你还能看出道行?” 徐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拙见而已,信或不信都随你。” 池尔没有这茬,转移话题道:“因为这个,我才确定她在撒谎。” 刚刚秦美湘听见那女游客化鬼之后似乎很惊讶,却早早就在宿舍里备下了镇鬼符,要说她不知情,傻子都不信。 徐瑾“嗯”了声,没说其他的。 池尔神色不变,却在心里盘算。 “徐先生。” 徐瑾侧过头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枉死的人化鬼之后寻仇是无差别的吗?” “这就要看这鬼讲不讲道理了。” 毕竟连人都不一定讲道理,更何况是厉鬼。 说了跟没说一样。 池尔沉默片刻,正欲再问,就听见旁边的人又开口。 “不过首要报复对象肯定是她最恨的那一个。” 池尔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这是不是说明秦美湘默认自己是这厉鬼最恨的那个人? 可若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出事的却是赵楠? 谜团越来越多,池尔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还没等她细想,两人已经走到了乐园的员工食堂。 食堂里如昨日一样人多。 徐瑾和池尔收了伞,排在队伍后头。 池尔环视一周没发现付亭和冯钰钰的身影。 徐瑾站在她后头,又开始给她洗脑。 他声音循循,像是在蛊惑她:“池尔,我感觉我和你很合拍,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做队友吗?” 队友? 池尔到底还是决定把话跟他说清楚。 对于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打直球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徐先生,那你能告诉我你前两位队友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徐瑾面色一凛,但旋即恢复正常。 “就像你昨天猜的,他们的确死了。”徐瑾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能明确地告诉你,他们的死不是我动的手。” 那背后有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呢? 池尔没问,只挑挑眉,道:“徐先生,如果我和你联手,咱们成了队友,当咱们到了不死一个人不能脱险的境地,你会怎么样?” 徐瑾沉默了。 池尔笑了笑:“本质上来说,咱们应该是一类人。” “分享情报就罢了,麻烦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联不联手的话了。” 他不会为了救所谓的队友放弃自己的性命,池尔亦然。 大约是震惊于她的直白,徐瑾高深莫测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裂缝。 良久,他才又有了表情管理。 “池尔,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真的对你很感兴趣。” 池尔瞪了他一眼:“抱歉徐先生,你这款不是我的菜。” 恶心人的话谁不会说。 见他脚步一顿,池尔勾勾唇角,自顾自打饭去了。 两人最后还是坐在了一处。 没别的原因,食堂里没位置了。 池尔津津有味地吃完餐盘里的食物,一点不带浪费的。 徐瑾调侃她:“你倒是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 池尔不懂,饿着自己就能出站了? 徐瑾用筷子戳了戳餐盘里剩下的米饭,问她:“可能你刚才没有注意到,不过考虑到你很对我胃口我还是决定告诉你,刚才在秦美湘家里我发现了一些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婴儿用品。” 池尔一口水堵在嗓子眼儿,险些呛到。 “什么?” 池尔有点讶异,秦美湘家里也没见到有婴儿啊? “她子女宫低陷无光,是丧子之相,我猜大概率她的孩子已经没了,所以我说是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婴儿用品。” 这人还会看相? 池尔蹙着眉:“可秦美湘的档案上明明是未婚,而且家里看起来也不像有别人住的样子……” 等等! 池尔脑子里骤然闪过什么。 她装作恍然想起来的样子:“咳,既然徐先生这么坦诚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刚才我去洗手间路过秦美湘家次卧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口棺材,会不会里面装的就是她的孩子?” “不会。” “为什么?” “从她没处理掉的婴儿用品看她孩子应该是夭折,亲美湘是个迷信的人,早夭多忌讳,她应该不会把小孩儿留在自己家里。” 两人一时间沉默无言。 “那……” 徐瑾耸耸肩膀:“所以在她家的时候我说我们还会再去,毕竟有些东西不弄清楚的话我不好下定论。” “池尔!” 冯钰钰的声音从徐瑾身后传来,池尔把话咽回肚里,一抬眼就看见被淋成落汤鸡的冯钰钰。 冯钰钰快步走到两人这里,见徐瑾也在,冯钰钰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绽开一个笑冲着徐瑾打招呼。 徐瑾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 “你一个人?付亭姐呢?” 冯钰钰很是自然地在徐瑾旁边坐下,跟池尔面对面。 “付亭姐说想再去昨天的事故现场看看,我胆子小你知道,所以没跟她一起,就在附近找一些工作人员打听打听。” 池尔扯了两张纸给她:“有打听到什么吗?” 冯钰钰点头,接过池尔手里的纸边擦头发边说:“还真给我问到了。” 她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听那员工说摩天轮出事故那天旁边的过山车也出了事故,搭乘那趟的两个乘客当场就没了。” 这个池尔昨天就知道了。 她点点头,听冯钰钰继续说:“两个地方同时出事故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后来调查发现,三个死者竟然是一家三口!” 池尔握着水杯的手顿住。 徐瑾好像听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看向冯钰钰问她:“你确定?” 冯钰钰跟徐瑾说话的时候似乎有点紧张,但还是点点头:“我不知道内容是否属实,但的确是那个员工亲口说的。” 徐瑾环着胳膊身子后仰,和池尔隔空眼神交汇。 池尔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冯钰钰不傻,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互动,她看看徐瑾又看看池尔,小心翼翼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见两人不说话,冯钰钰又问:“池尔,下午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吗?我一个人总是有些害怕。” 她说完又谨慎地看了徐瑾一眼,似乎是怕他不同意。 徐瑾没说话,池尔对此表示无所谓:“你想一起就一起吧。” 见她答应下来,冯钰钰舒了口气。 池尔决定再去事故区逛一圈,另外两人则在员工食堂等她。 当池尔把付亭领着一块儿过来的时候,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不自然。 池尔假装没看见:“刚刚在里面遇到了付亭姐,她跟我们一块儿,两位没意见吧?” 没人说话。 池尔嘴角噙笑,就当他们没意见了。 10、10.惊魂乐园 雨还没停,一共又只有两把伞,池尔自然而然地跟付亭同撑一把,冯钰钰和徐瑾走在前头,瓢泼大雨下两人的背影像是虚焦一样,让后面的人有点看不清。 池尔把秦美湘的事告诉了付亭,关于徐瑾懂风水这事她也一并告之,并问付亭有没有什么想法。 付亭默了默,说:“早上我去了趟行政办公室,在张主任那儿套了点消息,等会儿先让我会会这个秦美湘。” 池尔说:“好。” 付亭扭头看她一眼,借着雨声作掩护悄悄叮嘱她:“你尽量离徐瑾远点,这人可不简单。” 不简单的又何止他一个。 池尔还是点头,说:“好。”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付亭拖着的行李箱吸引。 “你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拖着会不会不太方便?” “这不是想着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总不能留它一个在那里头吧。” 池尔好奇地瞅了瞅:“你这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啊,全是书吗?” 付亭哈哈一笑:“当然不是,是很重要的东西。” 听她这么说池尔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她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习惯,只是手里的伞不着痕迹地朝付亭那边偏了些,尽量让行李箱淋不到雨。 早上才来过一趟,第二趟过来就轻车熟路了。 走进单元门里,池尔和徐瑾把伞收起来,抖落上头的雨水。 “就是这儿了。” 冯钰钰好奇地四下观望,感叹:“这和筒子楼简直像两个年代的产物。” 电梯刚好停在一楼,付亭上前按下上楼按钮,电梯门开启,她率先进去,其他几人跟在她后头也上了电梯。 电梯停在四楼,进入楼道中,池尔忽觉有些异样。 “等一下。” 池尔喊着正要向秦美湘家走去的几人。 冯钰钰不明所以回头:“怎么了?” 她话音才落,池尔忽然看到她的脸色猛然变得惊恐,并迅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是防止自己尖叫出声。 另外两人见状,纷纷朝池尔的方向看过来,不出意外的一齐变得惶恐。 她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早上来的时候只有一部电梯投入了使用,刚才上来的时候因为电梯停在一楼所以她没在意,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另一部没启用的电梯赫然停在四楼。 池尔顿在原地几秒,直到感受到电梯门在她身后合上,池尔顾不得许多,两步并一步立刻冲到几人旁边,这才敢回头。 她回头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合上,但令人惊恐的是屏幕上显示的楼层竟然在下降,最后电梯停在了一楼,没再动过。 冯钰钰脱力一样垂下了捂嘴的手,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付亭和徐瑾也长长松了口气。 “你们看见了什么?” 冯钰钰搓了下胳膊上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泪眼婆娑,声音也染上惊恐带着哭腔,说话磕磕绊绊的:“是……是一个被烧焦的人,啊不!根本不能算是人,她……” 冯钰钰断断续续的三言两语,足以让池尔猜到那是什么了。 徐瑾脸色严肃,和池尔对视的双眼发寒。 “她找上来了。” 来不及多问,四人快速来到秦美湘的门口,没想到本该紧闭的防盗门此时却是虚掩着。 池尔顿觉不妙,几人一阵风似的冲进秦美湘房里。 客厅里没看到秦美湘的身影,几人分头行动,池尔来到主卧寻人。 主卧床头柜上放着两包婴儿尿不湿,房里没人,卧室里的梳妆台上有本日记本翻开反盖在桌上。 “啊!” 冯钰钰的尖叫声在次卧方向响起,应该是看见那口棺材了。 池尔面不改色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那本日记本。 翻看别人的隐私不好,但因为计较这个错过真相找不到下一站的车票丢了性命就更不好了 池尔半点没犹豫,直接查阅起来。 意外的是日记本上并没写什么,只有几张看上去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新闻报道贴在上头。 池尔没来得及细看,忽然听见付亭的声音:“找到了。” 池尔把笔记本带着,疾步走到次卧。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睁大了眼。 “你们怎么……”把别人棺材板掀开了? 池尔探头往里一看,棺材里面色苍白躺着的不是秦美湘是谁。 冯钰钰胆子小,不敢往里看,怯生生问几人:“她……她是不是死了?” 池尔看着里面人还在起伏的胸膛:“没死。” 待徐瑾把人从棺材里捞出来,众人这才发现秦美湘刚才躺的地方下面还有个小小透明的罐子,里头装着白色的粉末。 池尔脑子里冒出骨灰两个字。 秦美湘在棺材里缺氧昏迷,此时还未转醒,几人把她转移到客厅里的沙发上。 “这里会不会不太安全啊?刚刚那个……” 冯钰钰忧心忡忡,稍有点风吹草动的立刻神经紧绷。 池尔坐在另一侧沙发,开始翻看手里的日记本。 第一张裁剪的新闻标题:天使投资人紧跟创业风口,年少有为的钻石王老五。 黑白色的报纸上刊登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照片,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头发打理得一丝不够,只是黑白色的报纸让这张照片看起来有种不祥的意味。 池尔眼尖,在他投资的一大串项目里一眼看见了云端乐园几个大字。 池尔视线下移,紧接着看第二则裁剪的新闻。 豪门夫妇疑似情变,陈粤恒夜会秘密情人。 看似不相干的两则新闻实则主角是同一人。 云端乐园项目的投资人就是陈粤恒。 第二则像是从什么杂质上裁剪下来的,配图是彩色的,不过很模糊,只依稀有两个搂抱在一起的人影,长头发那个被媒体用“不知名美女”几个字标注出来。 池尔继续往下看。 第三则更有意思了。 没有具体的新闻报道,只有一排加粗加黑的标题。 《情场浪子洗心革面回归家庭》 看起来剪裁的人应该不是很想看到下面的内容,就这一串标题还剪得有些碎。 第四则也是最后一则,池尔看了一眼,双眼放光。 同样是加黑加粗的标题,几个字却触目惊心:《云端乐园设备故障,一家三口殒命》 下面跟了一行小字:据了解,此次事故死者为云端乐园投资人一家三口。 这则新闻附带了遇难者的照片。 一个是熟悉的黑白色,西装革履的男人,另一张是母子俩人,温婉的女人和天真可爱的小男孩。 而女人和小孩的照片被人用红色记号笔画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叉。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日记本的主人干的。 池尔把日记本交给她身侧的付亭,付亭垂眸看完上头的内容。 再抬头时,付亭看秦美湘的眼神或多或少有些不齿。 “果然和张主任说的差不多。”她低声对池尔说。 破坏旁人家庭的第三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存在,也难怪付亭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池尔把日记本丢给徐瑾。 “这就解释得通了,难怪能让乐园把一间房辟出来给她一个人住,原来是金主的情妇。” 池尔点点头:“没猜错的话,那个孩子估计也是这个陈粤恒的。” 池尔话音刚落,躺在沙发上的秦美湘悠悠转醒。 她捂着发胀的脑袋从沙发上坐起来,大概是不相信自己还活着,她满眼惊恐地打量四周,确认自己的确活着,且附近的人都是活人之后她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她转头对上徐瑾的目光,一眼看见他手里的日记本。 秦美湘一愣,随后疯了似的扑上来,嘴里叫喊着:“谁允许你碰的!谁允许你碰的!” 徐瑾将日记本还她,秦美湘把本子圈入怀里死死抱着,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颓然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池尔怀疑她精神是否还好。 “秦小姐。” 池尔出声喊她。 秦美湘戒备抬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你是陈粤恒的情妇,对吧?” 秦美湘一愣,似乎才想起池尔和徐瑾再次前来的目的。 她神色一僵,池尔能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挣扎。 “她们是谁?” 池尔看看付亭又看看冯钰钰,最后把目光移回秦美湘脸上:“我们都是来帮你的人,但前提是你必须实话实说。” 秦美湘神色更颓废了几分。 池尔问她:“她来过了,对吧?” 秦美湘呼吸一滞,眼里又攀上了惊恐。 池尔又说:“如果我们没来,你现在估计已经死在那口棺材里了。” 付亭适时搭腔:“我们来的时候遇到她了,就在你家门外,你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吗?” 秦美湘的精神防线濒临崩溃,她抓了把头发,不停喃喃:“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此言一出,几人眼前一亮。 徐瑾走到她旁边坐下,半是安抚半是利诱:“说吧秦小姐,把真相告诉我,难道你不想度化厉鬼让她不再为祸吗?” 秦美湘终于顶不住几人的轮番轰炸,她双目微红,声音哽咽。 “我也不想的,这都不是我要做的,可陈粤恒答应我,只要陆丹死了就会娶我!” 陆丹是陈粤恒的妻子。 她看起来有些疯癫了,说到娶她两个字的时候,池尔竟然看到她眼中还流露出欣喜和期待。 付亭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所以你把陆丹杀了?” 秦美湘一顿,惶然抬头对上付亭不屑的眼神,呢喃道:“不是我,是我们,是我和他一起……” 11、11.惊魂乐园 无非是一个烂俗故事。 秦美湘说她和陈粤恒的相遇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那时候她刚从老家来到这里,她没想到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在这里安身立足如此困难,她每天麻木地工作,生活,直到陈粤恒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陈粤恒在乐园视察工作的时候遇到了秦美湘,秦美湘的长相无疑是出众的,否则陈粤恒也不会看上她。 陈粤恒这样成熟多金,长得还不错的男人的吸引力是秦美湘抵抗不了的,陈粤恒看上了她,很是舍得在她身上砸钱追她,秦美湘就这样一点一点沦陷在陈粤恒的糖衣炮弹里。 “陈粤恒已婚的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付亭话里的鄙夷不加掩饰,秦美湘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那又怎么样,没有感情维系的婚姻怎么可能长久。” 她意味深长地目光在房间里众人脸上流转:“你们不懂,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不被爱的——” “秦小姐。”池尔打断她,“不用给我们灌输你的感情观,叙事就行。” 她能耐着性子在这里听她说话全因为这事与她性命攸关,否则像秦美湘这种知三当三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秦美湘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日子无非也就这么过下去,就算我得不到名分,但我能得粤恒的爱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偏偏事事都有不如意。 陈粤恒的妻子陆丹和他是商业联姻,陈粤恒对她没什么感情,但陆丹却真心实意地爱着陈粤恒,陈粤恒虽不喜陆丹,但对陆丹和他的儿子陈锦也是真心疼爱的。 陆丹意外发现了秦美湘的存在,顺藤摸瓜一查才发现陈粤恒养秦美湘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陆丹被陈粤恒伤透了心,跟陈粤恒提了离婚,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陈粤恒这下慌了。 他从前的家世的确不错,可到他成年之后其实家道已经中落,之所以跟陆丹结婚就是因为她不光喜欢自己,家世还好,可以帮衬他一二。 他许多投资项目名义上是他,实则全靠陆丹帮衬,如果陆丹真的跟他离婚,后果陈粤恒承受不起。 权衡之下,陈粤恒把秦美湘约出来,跟她提了分手。 “但是你不愿意?” 秦美湘瞪了徐瑾一眼,满眼的怨愤不似作假。 “只有你们男人才能随意割舍下一段感情!不论她为你付出了什么,陪了你多久!” …… 徐瑾欲言又止,但看秦美湘有些癫狂的表情,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秦美湘说,她才刚刚失去和陈粤恒的孩子,陈粤恒也要抛下她了。 她怎么能让他如愿。 于是在陈粤恒约她出来说分开的那个下午,她听着陈粤恒说完他的“身不由己”,不吵不闹,平淡地问他:“你甘心被她束缚一辈子吗?” “我记得他当时一下子就沉默了,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陈粤恒当然不甘心处处被人压一头,即便是帮衬了自己事业,为自己生了孩子,全心全意爱他的贤惠妻子也不行。 陈粤恒的沉默让秦美湘心中罪恶的念头疯长,她蛊惑道:“如果她是意外去世,你猜陆家会不会继续帮衬他们唯一的外孙和外孙的父亲?” 心里邪恶的想法一旦萌芽,就再也回不去了。 秦美湘记得陈粤恒那天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只要她死了,你再忍一忍,只要她死了我就能娶你了。” 两人之后便开始筹谋如何让陈丹出一场“意外”。 在秦美湘的筹划之下,两人最后把“意外事故”的场地定在了云端乐园里。 “怪不得。” 几人纷纷偏头看池尔。 池尔盯着秦美湘:“高处起火,双重保险,火能吞噬许多东西,的确是出意外的绝佳场地。” 她看着秦美湘神色复杂的脸:“可你为什么还要在过山车上动手脚呢?你这么爱陈粤恒,居然舍得把他也杀了?” 秦美湘的表情迅速扭曲起来,美丽的面庞看上去狰狞骇人,她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有!我只是想除掉那个小杂种!” 池尔环着胳膊静静听着她将陆丹和陈粤恒的孩子形容做“小杂种”。 “凭什么我的孩子没了陆丹的孩子却能得到粤恒的宠爱?他就该和他妈一起下地狱!” “这不在陈粤恒的计划中吧?” 秦美湘痛苦地揪着一把头发,哀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陪那个小杂种一起上去!他明明恐高的!” …… 池尔和付亭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秦美湘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带着希冀的眼神投降徐瑾。 她快步上前抓住徐瑾的双臂摇晃他:“这些我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一定能救我的对吧!” 没等徐瑾说什么,她后退一步惶然地搓搓手心:“我不要再看到她,我不想再看到她!” “老宿舍楼床板底下那道符是你贴的吧?” 秦美湘一张脸又白了几分:“她早就来过了,她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找不到我,我就找人画了张符,尝试把她镇住。” 徐瑾长叹一口气:“你没镇住她,反而将她怨气激化了。” 秦美湘浑身颤栗:“那怎么办?” 她声音都在发抖。 “没猜错的话她今晚还会来找你。” 秦美湘整个人摇摇欲坠,抓救命稻草似的又上前抓住徐瑾:“大师!您救救我!” 徐瑾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倒也不是无解。” 秦美湘脸上顿时燃起希望:“您说!” 徐瑾手一抬,朝着次卧的方向一指:“就看你舍不舍得你深爱的男人的骨灰了。” 池尔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免浑身恶寒。 刚才听她说完这些的时候池尔也猜到那棺材里的骨灰可能是陈粤恒的。 秦美湘不过犹豫片刻,斩钉截铁点点头:“我舍得的!请大师一定帮帮我。” 池尔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刚才还口口声声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关系到自己性命了舍弃爱人的骨灰丝毫不拖泥带水。 池尔顶了顶腮帮子,玩味的想:多么感天动地的婚外情。 秦美湘动作迅速地从次卧里取来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瓶子交给徐瑾,徐瑾接过瓶子看了眼,顺手将其放到了客厅里的茶几上。 “现在不用吗?” 秦美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徐瑾的神色。 只见他泰然自若:“现在不用。” 外面的天好像被捅破一个窟窿,天色更黑了,雨势依旧。 几人坐在沙发上,排成一排,秦美湘坐在旁边单独的一个单人沙发,看着外头的天走神。 冯钰钰在池尔左边拉了下她的袖子问:“咱们今天是不是不走了?” 一些看似单纯的问题问多了就变成卖蠢。 池尔睨她一眼:“你要是想回的话也没人会拦着你。” 冯钰钰顿了下,好像不明白池尔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她眼神黯淡了下,看起来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问问而已。” 池尔没说话,右边的徐瑾反而开起了她的玩笑:“怎么了这是?” 池尔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趁现在还早睡会儿吧,今晚指不定还有没有机会睡觉呢。” 付亭在最左侧开口,语气淡淡的。 冯钰钰闻言连忙调整姿势也学着池尔一样开始闭目养神。 屋里一时寂静无两。 池尔的睡眠是真不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睡着了,还做起了梦。 梦里她穿着初中时候的校服,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地拿着自己考了120的数学卷子从学校回到家里。 那时候她的赌鬼老爸还没染上这恶习,妈妈也还没生病,她的哥哥池耀也还没人间蒸发。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爸妈在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在她推门进房间的那一刻笑眯眯地看着她,柔声道:“尔尔回来了。” 池尔兴奋的在爸妈眼前把试卷摊开,像个开屏的小孔雀:“爸妈,这次期末我考了120!” 妈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尔尔真了不起。” 爸爸也在一旁搭腔:“尔尔真棒。” 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池耀也出来,看似嫌弃地将一瓶冻好的可乐丢到她怀里,臭屁地开始吹牛:“120很了不起吗?我上初中那会儿……” “就没几次没拿到满分过,耳朵都听出茧了,哥,你能不能少吹点牛?” 池耀炸了:“不信你问爸妈,我哪次考差过?” 妈妈就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两人斗嘴,末了温柔地叮嘱:“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斗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池尔掰着眼皮冲哥哥做了个鬼脸,迅速冲到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她兴致勃勃地打开洗手间的门,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 美好的假象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家徒四壁的破出租屋,卧病在床需要高昂医药费续命的妈妈,和茶几上一封泛黄的,池耀留下来的信。 池尔走近茶几旁边想拿起信看看,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信上的内容。 她揉揉眼睛准备再尝试尝试,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池尔!” “池尔!” 池尔一个激灵睁开眼,徐瑾的脸骤然在她眼前放大。 她一下清醒过来。 “别睡了,她来了。” 12、12.惊魂乐园 她…… 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池尔脑瓜一下清醒,条件反射从坐的地方腾地弹起。 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漆黑一片,除却徐瑾那只能照明的手表发出的一点微光,其余地方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她们人——”池尔压着嗓子,本想问付亭和冯钰钰在哪儿,话还没问完,整个人忽然僵在原地。 “啪嗒” “啪嗒” 又是那种被粘浊物混杂包裹落在地面的脚步声。 黑暗中,池尔感觉到这脚步的主人离她越来越近。 五米,四米,三米…… 脚步声在距离池尔和徐瑾不足两米的地方停下,一股难言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汽油夹杂着焦味,和人体组织被火炙烤后发出的诡异烤肉味道充斥鼻腔,池尔死死咬紧牙关,呼吸变得急促。 房中安静了一会儿。 池尔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一只手悄悄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里面有一把折叠弹簧小刀,她今天吃午饭的时候在员工食堂水果区顺的。 “哈……” 贴在池尔脖颈后方的喘气声差点将她送走,那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 “滚开!” 池尔展开□□朝着身后顺势一踢,然而并没踢到什么东西。 她这一声怒喝在黑暗中尤为震耳。 徐瑾借着微弱的手表照明光亮超她这边走过来:“冷静点池尔!” 池尔紧握着刀把,胸膛微微起伏。 然后两人就发现周围环境的异样。 眼前浓郁的黑色好像忽然开始慢慢消散,池尔惊讶地发现她能看清徐瑾的脸了。 接下来就是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面前一片清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完全没有秦美湘家的影子了。 “你还好吗?” 难为徐瑾还有心情关心她,池尔转身想说自己没事,却在抬脚的一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鞋底粘连在地板上,竟已经融化了许多,一抬脚,被融化的胶与地面拉出了长长的胶丝。 池尔心一沉,往周围一看。 “这是!” 徐瑾低呼一声,看来他也发现这是哪里了。 “摩天轮里,她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池尔看了一眼脚底已经有点发红的地板,按照这速度,这个车厢再过不久就会变成蒸笼,又或者是烤箱。 “别急。” 徐瑾说着,从衬衣口袋里掏出里一张黄符和朱砂。 他用手指蘸着朱砂在符纸上写写画画,末了打开秦美湘给他的陈粤恒的骨灰随意撒了些在上头。 他念了两句什么把符纸朝空荡荡的车厢里一扔,符纸掉在地上,被朱砂染红的地方瞬间着火,纸灰从地上飞起,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还未再落到地上,面前已经又是另一副景象。 这人,好像还真有些本事。 灼热车厢在眼前极速一变,恢复成正常的模样,池尔和徐瑾好像变成了旁观者,静立在一旁注视着坐在摩天轮里的女人。 车厢里,面容姣好妆容精致打扮得体的女人翻看着手机里刚拍下的一家三口的照片,笑得很是欣慰。 摩天轮缓缓上升,女人关掉手机,准备专心欣赏高出的风景。 从摩天轮往下看视野很好,能将整个乐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美中不足的是这节车厢里有些异味,她刚才跟那个男员工反应,但男员工说是因为车厢刚消毒,每一节都有这味道,让她不用担心。 下面的风景越来越漂亮,女人忍不住掏出手机准备录个视频拍个照。 忽然镜头里拍到一个极速坠落的东西,像是什么零件。 女人举着手机疑惑地抬眼,忽而眼中的疑惑瞬间变为惊恐! 那团跃然跳动的火,昭示一场悲剧,宣告陆丹的死亡。 池尔和徐瑾作为旁观者,直视了陆丹的死亡过程,亲眼看着她挣扎无果,大火席卷了整个摩天轮车厢,将她的皮肤一寸寸灼烧,她嘶吼哀叫,浓烟使她窒息,最后她痛苦地倒在地上,无助且绝望地被大火吞噬。 池尔沉默片刻,看着倒在地上最后难以分辨形容的人,心情复杂,胃里一阵翻涌。 她按耐住想吐的冲动,谁料地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忽然睁开眼,满目充血,猩红的双眼与池尔对视。 太诡异了! 这眼神这场景都太诡异了! 池尔的指甲差点把手心抠破,徐瑾片刻没耽误,立刻念起了什么咒,前面念的什么听不懂,池尔就听清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 池尔眼前一黑,周遭重归黑暗寂静。 但不同于刚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回的黑暗明显要正常许多。 池尔掏出手机借着光一看,应该是回到秦美湘的卧室里了。 她敏捷地摸到客厅灯光开关处,“啪”一下按下开关,冷白的灯光将客厅彻底照亮。 “啊!疼!疼!” 主卧里传来秦美湘的尖叫声,池尔和徐瑾对视一眼,一齐缓步走到卧室门口。 秦美湘听见脚步,努力睁眼看清来人,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表情扭曲的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师傅!师傅!你们说了你们会救我的!” 目睹了陆丹的死亡过程,秦美湘柔弱的小白花面容此时就格外可憎。 池尔冷冰冰地瞥她一眼,转头看到徐瑾掏出了陈粤恒的骨灰笑得莫测:“放心吧,怎么会忘了你呢。” 他如法炮制,像是刚才那样又画了一张符纸,口里嘟嘟囔囔了会儿,最后将符打到了秦美湘身上。 秦美湘腹中撕扯般的痛奇迹消失,她从床上坐起来,感激涕零地朝两人道谢。 “师傅,你们是不是把那个贱人给除了!我安全了对吗!” 人一旦达成某种目的,就连装都懒得再装。 贱人两个字从秦美湘嘴里说出来,池尔感觉没什么比这更讽刺的场景了。 池尔嫌恶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见池尔这幅模样,秦美湘也不在意,好像心头大患消失了,她的命保住了,周遭人再怎么看她都与她无关了。 她刚刚莫名腹痛一阵,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此时以为两人驱除了陆丹,她竟然有心思爬到床上补觉。 池尔懒得再看她一眼,回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徐瑾坐到她旁边。 池尔挑眉看他:“你给她用的什么?” “追踪符,我怕陆丹找不到她,更怕她认错人。” 池尔绷着的表情这才松弛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听到次卧也传来一阵哀嚎。 听着是冯钰钰的声音。 紧接着,付亭和冯钰钰一块儿从次卧出来,出来的时候池尔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她们。 狼狈。 付亭的衣服被火烧破了,冯钰钰光洁的手臂红了一大片,头发还被燎了一半,看上去有些滑稽。 看来是跟她和徐瑾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想来是徐瑾那张符镇住了陆丹,如果没有徐瑾,她估计和付亭冯钰钰的形状差不到哪儿去。 池尔在秦美湘家里找了一圈,找到一支烫伤膏。 给冯钰钰的手臂上了药,池尔这才注意到付亭后背也红了一片,刚才她没背对自己所以池尔没看到。 “付亭姐,我给你上点药。” 付亭欣然接受,转过去背对池尔。 池尔轻轻将烫伤膏在她后背涂抹开,试探问道:“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看见了你们。” 池尔手一顿:“我们?” 付亭点头:“你们在我们前面那节车厢,我们试着叫你们,发现你们根本听不见,再后来就起火了,你和徐瑾忽然消失了。” 居然跟她们不一样? “你们呢?” 池尔顿了顿,回答道:“和你们差不多。” 付亭没再多问,池尔给她上完药,在卫生间把手洗了,顺带掬了捧水洗了把脸。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几人各自坐在一处,谁也没有说话。 池尔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整。 她坐到了徐瑾和付亭中间的位置。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一场夜幕中的审判。 正在主卧休息的秦美湘难得好眠。 自从陆丹死了她就经常做噩梦,如今她的心腹大患被除掉了,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胆。 她以为该是这样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着睡着,她感觉越发冷了。 秦美湘被冻得不行,伸手去摸床边的被子,胡乱摸索的时候,突然摸到什么黏稠的东西。 她睁开困倦的双眼一看,一团黑色的,黏稠似痰状的液体躺在她床上。 她一阵恶心,瞌睡都醒了大半。 那东西不仅恶心,还一股恶臭,秦美湘忍不了,正想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就发现那玩意儿好像是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的。 啪嗒啪嗒的,越积越多。 秦美湘疑惑抬头,对上一个漆黑的,碳状的,不能说是人,只能用物体形态容,那东西张着血盆大口,黏稠的黑痰从她的嘴里不停往下淌,还未碳化的皮肤组织粘连在一起,血与肉绽开,呈一种血腥骇人的模样。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错了陆丹!我错了!” 天花板上那漆黑的,扭曲的,喉咙里发出“嗬嗬”怪音的东西见她这幅模样似乎很开心,“嗬嗬”的频率加快,秦美湘濒临崩溃,房里的灯不知被什么东西“啪”关掉。 秦美湘往床头死命退,直到退无可退。 “别杀我!求你!别杀我!都是陈粤恒的错!” “求你!” 秦美湘腿间涌出一股热流,竟然被吓尿了。 “嗬…嗬…” 陆丹不知道什么时候攀到她后头,撕咬着从她后背撕扯下一块皮头。 秦美湘痛得声嘶力竭惨叫:“啊!!” 陆丹是厉鬼,厉鬼对待杀害自己的凶手,一定要先好好折磨一番的。 她拧断了秦美湘的所有指骨,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开始拆卸她的四肢。 “救命!救命!”秦美湘的惨叫在卧室里响起,由一开始的激烈,渐渐微弱下来,“救命…救命……” 直到最后终于没了声响。 确认秦美湘死透了,徐瑾立刻起身,众人见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站了起来。 “走!” 说着他速度飞快地往楼下跑,其余几人跟在他身后,路过电梯的时候徐瑾提醒后面的人:“别坐电梯!” 好在几人都是听劝的,一路从安全通道飞驰。 刚到楼下,几人就看见四楼乍开一片火光,火苗一路往上下侵蚀,估计过不了多久整栋楼都会被火海吞噬。 几人退到了安全距离外,遥望这场暴雨中的大火。 火光倒映在几人眼里,衬得她们每个人都目光灼灼。 池尔慢悠悠退了一步,与几人拉开一小段距离。 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摩天轮的隐患算是解决了。 那前往下一站的车票会在哪里,池尔大概猜到了。 13、13.女高怪谈 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池尔调头拔腿朝着乐园的方向跑去。 众人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懵,而后才纷纷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池尔犹如感知不到,脚下生风朝着摩天轮区跑,等眼前实在是模糊不清的时候再胡乱抹一把脸。 她用最快的速度奔到了摩天轮区。 果然如她所料,本该是停运状态的摩天轮区此时灯火通明,设备控制室的门开着,理由的开关灯亮着“on”,她抬头看着缓缓转动的摩天轮,没猜错的话车票应该就在某一节厢体之中。 池尔迅速扫视这些转动的厢体,虽然夜深雨大有点影响视线,但那节发黑的,似被火烧过的厢体还是很明显。 趁着被烧过的厢体离候乘区还有一段距离,池尔没有犹豫,疾步往候乘区跑,她飞速“噔噔”往楼梯上爬,眼看还有最后两节,却猛然被人攥住了后背的衣角。 始作俑者力气挺大的,池尔被拽得踉跄了下,好在她平衡能力不错,稳住了重心没摔倒。 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池尔转身,与冯钰钰四目相对。 冯钰钰收回手十指朝外摊开,笑得人畜无害:“抱歉啊池尔,差点让你摔倒了。” 第一个追上来是她啊…… 池尔神情不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静候她的下文。 候乘区的楼梯通道并不宽敞,正常体型的成年人通行是有余量的,但如果两个人并排就会拥挤,池尔一言不发地抬手撑在扶手上以防备冯钰钰越过自己。 冯钰钰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天真无辜的味道:“别这么看着我嘛,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她语气里甚至夹杂着些失望,似乎觉得池尔的反应太平淡了,没达到她的预期。 她上前两步,靠近池尔了些,柔声问:“我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池尔盯着她的眼睛,倏而勾唇一笑:“你的演技太烂了。” 池尔一开始就发现冯钰钰有问题。 尽管她费尽心思伪装成心无城府的小白,但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她进站的时候表面哭哭啼啼,实则目光在其余几人身上巡了个来回,那种眼神实在不像一个初次进站的人该有的,更像是一个搜寻目标的猎人。 好几次她看似寻求池尔的意见,却不经意间流露出急不可耐的试探。 洞悉她伪装之下的本质,在威胁不到自身的情况下,池尔乐于陪她演戏。 不过她想当黄雀,可池尔却不是任人宰割的螳螂。 冯钰钰面色滞了一瞬,不过不想跟池尔计较:“票虽然是限量的,但不一定只有一张,池尔,你现在让开的话我可以不伤你。” 眼看漆黑的厢体越发靠近,池尔纹丝不动,表情淡漠,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 冯钰钰有些着急,褪下了先前的伪装,天真烂漫表情不在,明明是同一张脸,此时看起来却满是狠戾。 “这是你逼我的。” 冯钰钰忽然发难,一只手攥住池尔撑在护栏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掌直奔池尔面门。 池尔身形灵巧地偏头躲过冯钰钰的攻击,冯钰钰掣住她的手暗暗发力,池尔能感觉出来她身手不错。 但池尔别的没有,早在积年累月的打工里累积了一身怪力。 她胳膊迸发巨大的力气甩掉了冯钰钰的桎梏,抬脚踹她,冯钰钰躲开池一脚正欲奋起反击,池尔却先她一步掏出了弹簧小刀抵在她喉咙前。 锋利的刀/尖与她的喉咙几乎零距离接触,冯钰钰高悬在空中的拳头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她神色复杂地瞪了池尔一眼,没算到她竟然有武器。 池尔冲她挑眉一笑:“冯钰钰,你输了。” 冯钰钰气急反笑,料她是只纸老虎:“是吗?你敢杀我……”吗。 话音未落,她的脖颈间传来皮肤割裂的疼,几滴红色液体顺着她的脖子滑落。 冯钰钰大惊失色捂住脖子连连后退几步,似是没想到池尔真的敢刺她。 池尔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刀,笑着说:“你可以试试。” 冯钰钰喉头一哽,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怪物:“……疯子!” 池尔无所谓地耸耸肩,人设嘛,冯钰钰可以装傻白甜,她池尔怎么就不能伪装不谙世事的正义呆头鹅了? 况且说她是疯子…… 倒也没说错。 “温馨提示,票虽然是限量的,但不一定只有一张。这张归我了,你要不再去别处找找?” 池尔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将冯钰钰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冯钰钰深深凝望她一眼,终是心不甘情不愿捂着脖子离开。 看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池尔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面巾纸擦拭干净小刀上的血迹,把它折叠起来放回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被大火烧成漆黑框架的车厢也在这时候适时停在了候乘区。 座椅上,一张白色卡片显得格外违和。 池尔眼前一亮,一脚迈进车厢,片刻不敢耽误地拿起了空白卡片。 就在她触碰到卡片的刹那,原本空空如也的卡片上却慢慢出现了文字和图案,最后俨然进化成了一张火车票的模样。 池尔看着票上的文字:云端乐园——松江女高 看来下一站是这个松江女高。 没来得及多想,池尔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这熟悉的感觉。 跟她迈出地铁门那一刻的感觉一模一样。 面前的景象又是一阵割裂重组,池尔眼前一黑,复又渐渐明朗起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月台上,面前停靠着一辆绿皮火车,车门尚未开启。 是人还没到齐? 池尔感觉自己胆子大了许多,在无一人指引的状态下竟然敢靠近绿皮火车的窗口往里看。 可车窗好像一团混沌,大概是人没到齐条件限制不让她看。 真够抠搜的。 池尔意兴阑珊地抱着胳膊打了个哈欠,靠在月台的柱子上百无聊赖地等。 忽然,刚才她站的地方凭空闪现几道身影,池尔定睛一看,两男一女,皆是生面孔。 不过这几人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好,尤其是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腹部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过,血肉模糊的,看着命不久矣的样子。 另一个年轻的男孩儿脸上青一片紫一片,像是被揍的。 女孩子年纪看着跟池尔差不多的,小心翼翼地扶着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后满面焦急地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翻找有没有能用的物品。 似乎是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女孩儿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绑在了中年男血肉模糊的腹部,中年男脸上的血色都快褪光,不止住血的话估计撑不到上车。 但女孩儿的衣服显然是不顶什么用的。 池尔就靠着柱子,静静地看着她们,不说话,也不帮忙。 鼻青脸肿的年轻男生率先注意到了她,他在打量四周的时候发现了池尔,眼底闪过惊讶,随后走到女孩儿身边说了句什么,女孩儿抬眼朝她看了眼,眼底抱着希冀,可大约是看她既没带包手上也空空如也,眼底的光瞬间黯淡。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呼吸也十分微弱,是失血过多。 没救了。 池尔撇开眼睛眺望远方,正在此时月台又出现两个人。 这回倒是熟人。 徐瑾一眼看见靠着柱子的池尔,他步履匆匆朝她走过来。 池尔却视若无睹,定定地看着另一人的方向。 察觉到她的视线,脖子缠着绷带的冯钰钰与她对视一眼,匆匆移开视线。 池尔皱起眉。 “怎么了?” 她抬头,下巴朝着冯钰钰的方向扬了扬:“怎么是她?” 徐瑾被她问得一愣:“什么?” 池尔的眉头拧得更紧,徐瑾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脸色不太自然:“没办法,你也知道票是有限的。” 她知道,所以她更希望活下来的人是付亭。 “她明明想先过来跟我抢票,付亭姐和你去了摩天轮区,怎么会是她活了下来?” 徐瑾没想到池尔竟然猜到另外两张票的在哪儿,他正想说什么,池尔看着冯钰钰的方向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是付亭姐帮她包扎的吧?” “是。” “不知道付亭姐的行李箱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怎么什么都有?” 她转过脸看徐瑾,问:“是站台还是冯钰钰?” 徐瑾什么都没说,池尔心中有了答案。 在乐园里付亭对她的好的原因池尔不知道,不过她能感觉到付亭对她没有恶意,不似徐瑾和冯钰钰这两个人,都是想从她身上榨取什么价值。 她的视线又落到了冯钰钰的脖颈上,对上冯钰钰满是敌意的双眼,一只手壮似无意攀上脖颈摸索了下。 冯钰钰愣了下神,狠狠剜她一眼,随后移开了视线。 啧。 怎么就没把她的喉咙一刀割断呢? 池尔有点后悔了。 付亭姐,你的恻隐之心把你害惨了。 绿皮火车忽然发出长长的鸣笛声,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站台。 池尔看见刚才关闭的车门此时已经打开。 冯钰钰离车最近,门一开她就一溜烟上了车。 旁边两人合力将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也抬上了车。 “走吧。” 池尔没搭理他,径自加快脚步朝车门处走去,徐瑾则是跟在她身后也上了车。 上车之后池尔发现其余车厢和开门这节车厢不连通,六个人的活动范围就被迫缩减在这一节车厢上。 这是一节硬座车厢,车座太窄,刚刚那女孩儿和鼻青脸肿男只能无奈将重伤的中年男抬到了过道上,女孩儿把自己的挎包卷了卷,垫在中年男的脑袋下面。 池尔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冯钰钰则是选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 徐瑾脸皮比较厚,不请自来坐在了池尔对面,池尔懒得搭理他也就随他去。 车上很安静,没一个人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车上不怎么清晰的列车员播报:“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终点站为松江女高,预计12小时后抵达,祝您旅途愉快。” 14、14.女高怪谈 陈旧且富有年代感的绿皮火车不怎么稳定地行驶着,池尔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层虚影,外面的场景像被高斯平滑处理过一样。 池尔放弃看风景,回正脑袋倚靠在座位上。 她习惯性双手揣进外套兜里,指尖忽然触碰到什么东西。 池尔把手往外抽,一张纸条顺着她抽出来的手背轻飘飘落在旁边的座椅上。 池尔垂眼,看见上面似乎写了什么。 她保持着垂眸低头的姿势捡起纸条,查看上面的内容。 只见上头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池尔,是这两个字我没写错吧?不知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们是否在一起前往下一站的路上,如果是的话你就当作没看见吧~不过听说人对自己生死的预感很强烈,如果传言属实的话,我感觉我应该到不了下一站了。 不必怀疑,这是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塞进你衣服口袋的,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好像对你很亲切的样子,其实很简单,我有一个妹妹,曾经。 她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我猜的,但如果你今年20岁的话我就猜对了。 她和你一样不爱笑,明明青春正茂的年纪却整天老气横秋,在地铁上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俩像极了。 进站之后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时常怀疑你真的是第一次进站吗?不过后来我不想了,因为我觉得也不重要。 我很高兴能在这一站遇到你,你曾经好奇我的行李箱里装着什么,其实没什么,里面全是我妹妹为我准备的东西,有些年头了,但我一直舍不得扔,放心,不用觉得太膈应,我不是那种会把人骨灰随身携带的人。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儿。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过还是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了,别被冯钰钰单纯的外表蛊惑了,她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该说的说完了。 再次强调,能在这一站遇见你我很高兴,还有,再会。 …… 这东西大概是在秦美湘家那晚付亭趁她睡着塞进来的。 池尔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字条,半晌无言。 她很想不通。 付亭明知道冯钰钰有问题,最后怎么还会栽在她手上? 思绪有点恍惚,她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 “你在看什么?” 对面的人大约是见她突然动作,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池尔回过神,迅速把纸条叠成四方的小方块儿揣回口袋里:“没什么。” 看出她不太想搭理自己,徐瑾也不介意,欲开口再说什么,就见池尔往座位靠背上倒头一靠,闭上了眼睛。 就差在脸上写上“勿扰”两个字了。 徐瑾很是识趣地闭了嘴。 “你好。” 女孩子的温声细语打断了她的假寐,池尔睁眼,看向立在过道边的女生。 “抱歉打扰各位,我确实没办法了……”她语气急迫神色悲伤,“请问大家谁有止血或者止痛消炎的药吗?” 女孩诚恳的目光随着她不断转头的动作落在车厢里众人的身上。 冯钰钰扭头看着车窗外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大约是在池尔面前暴露了真正的德性,她也不装了,再回想第一次在站台前见到她那副样子,池尔莫名觉得好笑。 女孩见在冯钰钰那儿寻求帮助无望,立刻转头迫切地看向池尔和徐瑾,池尔看了看地上的男人,此时明显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她摇头:“抱歉。” 女孩的眼里的希望又消减三分,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徐瑾身上。 徐瑾往男人躺的地方看了一眼,便淡淡道:“他伤得太重了,这种程度的伤口不赶紧手术缝合吃什么药都没用。” 女孩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低声说:“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那么难受。” 男人的伤的确太重,他这会儿陷入了昏迷,但从他脸色看得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算了……打扰了。” 女孩说完便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从包里掏出纸巾和一小瓶纯净水,她把纸巾用纯净水润湿,然后在男人干涸开裂的嘴唇上擦拭了下。 “伤成这样还把他带出来做什么,活受罪又累赘,还不如留在上一站里自生自灭。” 脸上带伤的男孩腾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说什么!” 冯钰钰淡定地看着他:“我说错了么?” 池尔看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看了她一眼,被她恶狠狠瞪了回来。 池尔莞尔。 这人如今一改之前装出的柔弱小白嘴脸,池尔推测她从前应该惯用这样的手段,在最后关头捡漏,见过她真面目的可能多如付亭一样折在她手里了,池尔和徐瑾两人现在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装不下去,索性就不装了。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女孩连忙去拉脸上带伤的男生:“阎磊,冷静点。” 叫阎磊的男生看起来估计是想骂冯钰钰两句的,但在女孩的劝说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原处。 冯钰钰环着胳膊从鼻子里发出冷嗤声,低骂一句:“晦气。” 才坐下的阎磊又将桌子一拍:“你他妈再嘴贱一下试试?!” 冯钰钰有些拳脚功夫傍身,趁人不备的偷袭不成问题,但正面对上身强体壮的男人估计还是略逊一筹,怕吃亏,她横眉竖眼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几人。 女生叹了口气,蹲在地上调整了一下受伤男人的头部位置,让他睡得稍微舒服些。 她正要起身,有人忽然蹲到了她旁边。 她诧异地看着池尔递过来的两片白色药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将药接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礼貌,女孩赶忙道谢:“谢谢,这……” 冯钰钰暗自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见状有些坐不住,她刚和人吵了池尔就来送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什么意思?拉拢这两人?这要让她得逞了下一站可就有自己罪受了! 冯钰钰咬咬牙,阴阳怪气:“好心奉劝你们,别什么药都乱吃。” 池尔没给她眼神,对面的女生也没搭理她,就连刚才看她极其不顺眼的阎磊都不再接她的话。 见根本没人理他,冯钰钰自讨没趣,上齿咬住下唇尴尬地闭了嘴。 “安定。”池尔擦了下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放低了声音,“随身带的,刚想起来还剩几片,应该有点儿用,不过我不敢打包票。” 女孩儿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立刻把阎磊喊了过来,两人合力掰开了男人的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药给他喂下去。 池尔事了拂衣去,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徐瑾好奇地盯着她:“你给了她什么?” “奶片。” ……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躺在地上的男人肉眼可见地呼吸缓和了些,女生又用湿纸巾给他润了润唇,然后拉着那个叫阎磊的男生一起过来跟池尔道谢。 “小姐姐,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叫舒情,这是阎磊,”她指了下身边的男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不客气,顺手的事而已,”池尔顿了顿,看了眼对面的徐瑾,最后还是如实相告,“池尔。” 舒情和阎磊又向她道了几声谢,池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给了他们两片安定,两人这架势搞得好像自己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一样。 “看你们这样,之前是认识?” 对面的徐瑾忽然开口问。 如果只是上一站里认识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担忧还要竭尽全力救他吧? 没料舒情摇摇头:“不是的,我和阎磊认识,但震海哥是在上一个站里遇见的。” 据舒情说,她和阎磊既是同校校友也是一对情侣,跟孙震海在上一站里相识,孙震海对所有人都颇为照顾,不过还是有些心术不正的折在了里头,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仨。 “这样啊,”池尔点点头,“别站着,坐下说。” 舒情和阎磊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阎磊拉着舒情走到池尔对面,徐瑾的位置旁:“哥们儿往里捎捎,咱挤一挤?” 徐瑾一直温文的表情有些碎裂,不过只有一瞬间。 池尔觉得挺有意思。 徐瑾最终什么都没说,往里挪了挪。 屁股刚沾上座位,阎磊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我以前就听说过震海哥的名字。”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估计是不想让冯钰钰听见。 “听说过?”池尔好奇起来。 “他说,震海哥曾经在只有一张车票的情况下把两个人给带了出来。” “这也能行?” 舒情点头:“本来我们也是不怎么信的,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这么巧在上一站里遇见了他。” “所以,你们上一站有几张票?” 一旁默不作声的徐瑾忽然发问。 阎磊不疑有他:“两张,我和阿情本来有一个应该留在站台里,但震海哥把我们两都带出来了。” “他的伤是带你们出来的时候受的?” 提到这个,两人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歉疚,舒情垂下眼睫,语气听上去很难过:“怪我,没有票的人是我,最后却让震海哥承受了后果。” 阎磊揽着舒情的肩上下摩挲安慰着她,池尔的眼神却定定落在徐瑾身上。 她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个站台规则其实是可以被破坏的?” 徐瑾抬眼看她,没说话。 舒情和阎磊点点头:“不过很难,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震海哥是怎么做到的。” 也是,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场游戏不就崩盘了? “对了,你们呢?”阎磊把目光转向靠里头的徐瑾,“哥们儿怎么称呼?” 徐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池尔微微侧目,注意到她的目光,阎磊立刻小声跟池尔解释:“不包括她。” 池尔没忍住,微勾唇角:“也是进站才认识的。” 阎磊边点头边“哦”了两声。 独自一人坐在一边的冯钰钰见这几个人凑到一块儿还相谈甚欢,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她目光阴鸷地盯着池尔的后脑勺,暗恨自己看走了眼。 不过池尔,下一站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冯钰钰嘴角噙上一抹怪异的笑。 15、15.女高怪谈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阎磊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众人目光看向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一站的食物太可怕了,我实在是下不去嘴。” “这火车要开12个小时,到站了还不一定有吃的,我说让你将就吃点你非不听!”舒情这会儿心情好些,有心思责备阎磊。 池尔看了看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车厢,除了座椅之外空空如也,更别提食物了。 “都进到这里了,还是将就下吧。” 阎磊这个自来熟一脸苦相:“真不是我挑食,但凡它是个正常点的食物我都能吃,可那些长得像变异的蟑螂恶霸的虫子我是真下不了嘴……” “蟑螂恶霸是什么?”池尔好奇。 阎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居然没看过铁甲小宝?” 池尔摇头,同时庆幸自己第一站吃的食物很正常:“你们是去上一站里当野人了?” 舒情甜美的小脸上表情有点狰狞,看得出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是一个像苗寨的地方,遍地是蛊虫,每次睁眼就能跟千奇百怪的虫子对视。” 池尔脑补了一下,直觉画面太美。 “还是只能怪我们倒霉,这趟居然是绿皮火车。” 从舒情口中池尔得知,中转前往下一站的列车是不固定的,他们以前运气好遇到过高铁,上头有无人看顾的餐车,还能接热水泡面。 眼下吃的是没有了,池尔建议大家就地闭上眼睡觉,理由是:“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方法粗暴,但是有效。 舒情和阎磊说好轮流照看孙震海,其余人,包括冯钰钰都各自占了个位置,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或趴或躺下,开始休息。 池尔躺在座椅上,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暗,车上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忽然,池尔的太阳穴毫无征兆突突跳了两下,她抬手揉揉发痛的额角,顿感不妙。 池尔把自己蜷起来,试图快速进入睡眠模式,可前两天觉好得能秒睡的人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颅内神经像是被人攥住拉扯,揉成一团再展开,如此往复循环。 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总显得格外漫长,池尔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耳朵里似被不明物体堵塞,听力锐减,列车“哐啷”行驶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跟全损音质的交响乐一样。 就这么在听觉和神经痛觉双重折磨之下,池尔竟然顽强地…… 睡着了。 意识再次回笼是在强烈的惯性之下。 池尔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摔倒到了地上。 “嘶……” □□与前方桌脚结实碰撞,钝痛感从身上袭来。 池尔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发现其他人的状况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车厢里的灯光闪烁两下,列车广播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等灯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熟悉的类似于罩着雾的红色。 池尔揉一下被撞痛的胳膊心想自己睡了有那么久? 不出所料,车门在灯又亮起来的时候打开了。 “你们不会要把这个累赘带上吧?” 冯钰钰一说话就让阎磊想把她的嘴缝起来。 “这位大姐,我们带不带都是我们的事,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阎磊学聪明了,他发现对付冯钰钰这样的人还是阴阳有用。 果然,花季少女被叫大姐,她忍不住了,叉着腰声音拔高一截:“当然有关系!进站之后如果需要几个人合作你们把他带着岂不是拖累大家!” 说到后面,她声音又低了下去,估计是有点心虚。 阎磊冷笑一声:“哼,不劳你费心,谁跟你合作啊。” “你!” “好了阎磊。” 舒情挽住阎磊的胳膊给他使了个眼色,阎磊不再搭理冯钰钰,和舒情一起合力把孙震海抬下了车。 冯钰钰面色不佳地跟在后头,池尔和徐瑾走在最后。 池尔打量着徐瑾的神色。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让她想想,大概是从知道孙震海把舒情带出来之后这人就格外的沉默。 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们眼前又是一阵割裂,天旋地转的场景重组,不过刹那,刚才的月台不见了,几人站在一片塑胶跑道上。 池尔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好像是所学校。 应该是列车播报的终点站松江女高。 池尔帮着舒情一块儿把孙震海抬到阎磊背上让他背着。 要池尔说这人的命也是真大,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挺过12小时的车程,到现在仍有一息尚存。 但也能看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舒情和阎磊两人对救命恩人也算有情有义,没把他一个人扔在火车上等死。 “在想什么?” 徐瑾忽然靠近,脸上又带上他标志性的假笑,与刚刚在车上沉默的他判若两人。 池尔往后退了点:“什么都没想。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不要这样突然凑上来。” 徐瑾喉头溢出一声轻笑,眼镜下双眼半眯起来:“为什么?” “因为很没礼貌。” “……”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他说他不礼貌。 徐瑾嘴角抽了抽:“好歹咱们也是一起过了一站的人了,也算熟人了,你这么说我可就太伤心了。” 池尔环着胳膊看他像看神经病:“一起过站就是熟人了?那你熟人应该挺多的。” 徐瑾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好在npc及时出现。 “那个人……” 随着npc缓缓走近,舒情低呼出声。 池尔的目光落在来人的脸上,忍不住皱眉。 只见这女人并不怎么大的一张脸上盘布着各种狰狞的疤,或深或浅,最醒目的是那道横亘在她面中的疤痕,生硬地从视觉上将她的脸劈成两半。 她头发披散,穿一身黑色长裙,唇角微微上扬,仔细看她嘴唇旁边还有缝合的痕迹,看上去有点像恐怖片里的裂口女。 女人看了看几人。 池尔注意到她看人的时候只有一只眼珠在转动,另一只不转动的眼珠颜色也不太对。 是义眼。 “久等了,几位老师。” 女人的脸虽然有些骇人,声音倒是悦耳。 “我是负责接待几位的生活老师,我叫许茹,大家叫我许老师就好。” 许茹说着扯开一个微笑,站在前面的舒情和阎磊视觉受到冲击,要不怎么说当代大学生素质极高,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回以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道谢:“谢谢许老师。” “不必客气,请跟我来。” 许茹把几人带到了学生寝室楼。 冯钰钰皱眉,问:“怎么是学生寝室?” 许茹转过头看着她:“生活老师当然要和学生同吃同住,有什么问题吗?”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毛。 “没问题,我们住哪儿?” 池尔接过话头。 许茹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池尔:“生活老师都住一楼,这是你们的房间钥匙,101,六人寝,你们六个人刚好。” 冯钰钰想都没想就开口问:“怎么会刚好,你没看到有……唔!” 池尔眼疾手快地把她嘴巴捂住,许茹阴恻恻地盯着她:“有什么?” 池尔一只手捂着冯钰钰的嘴,另一只虎口卡在她被纱布缠绕的喉咙上,大有一副她敢乱说话就掐死她的架势,她冲着许茹笑笑:“没什么,谢谢许老师。” 舒情适时上前从许茹手里接过钥匙:“谢谢许老师!” “不客气。” 等到许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寝室楼里,池尔才松开了冯钰钰。 她有点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妈的,沾到了她口水。 “池尔,你发什么疯,你看不见这里有男人吗?” 池尔懒得理她,径直朝房间走。 她要洗手。 几人跟在她后头一块儿进了房间,包括骂骂咧咧的冯钰钰。 池尔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舒情和阎磊已经把孙震海搬到了靠门那张下铺的床上。 冯钰钰有了上一站的经验,先把所有床底看了一边,然后火速霸另一边靠门的上铺。 她坐在上铺还不安分,继续嘟囔:“不知道怎么想的,男女混住,疯了吧?缺男人了——” 她没注意池尔已经走到了她床边,话没说完,冯钰钰整个人被池尔拽住耷拉在床边的双腿,她感觉不妙,一把抓住床沿围栏,这才没有完全摔下去。 “池尔!!” 池尔淡淡扫她一眼:“冯钰钰,你是不是没读过书?”说着,她凑近冯钰钰一些,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再发疯,把你拎到天台上丢下去。” 冯钰钰大脑还盘旋着池尔那句“你是不是没读过书”,就听到她又要把自己从天台丢下去。 脖子上那道不浅的伤口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冯钰钰池尔刚才那句话不像是玩笑。 聒噪的人闭上了嘴,寝室里顿时安静许多。 本来打算过来当和事佬的舒情惊奇地看着冯钰钰默默爬回床上,好奇地小声问池尔:“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提醒她这是所女高。” 她把女字咬得有点重。 舒情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你们关系看起来好像很差?” 没等池尔回答,她又悄悄说:“其实我和阎磊也不怎么喜欢她。” 舒情是觉得,大家进站之后四舍五入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偏偏冯钰钰蹦得欢腾,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行差踏错还不是得死? 池尔笑了笑。 挺好的,至少这一站没有人被冯钰钰迷惑,她最后再想搞背刺捡漏那一套就难了。 16、16.女高怪谈 除开冯钰钰和孙震海,其余几人很快也分好床位。 阎磊睡孙震海上铺方便照顾他,舒情和池尔睡一张床,最后剩徐瑾没得选,只能睡冯钰钰的下铺。 冯钰钰乐意之至,还主动跟徐瑾搭话,不过徐瑾对她始终爱答不理,她倒不觉得尴尬,锲而不舍找着话题。 几人屁股刚沾着床还没两分钟,寝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敲响,咚咚两声。 徐瑾离门近,起身去打开了门。 披散着头发的黑衣女人站在门口微微抬头,与徐瑾四目,啊不,三目相对。 她比徐瑾矮,从徐瑾的视角看下去,这张疤痕盘布的脸呈一个向上的怪异弧度瞪着眼睛瞧他,本来就有点骇人的脸还表情不善。 她转动着一只眼珠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着他,另一只义眼又一动不动,画面着实不太美丽。 她不动,徐瑾也不动,她不说话,徐瑾也沉默。 半分钟后,许茹动作僵硬地从徐瑾身上移开视线,把目光转向寝室里,用跟她相貌极其不搭调的悦耳嗓音说:“各位老师,现在是午餐时间,请大家一起跟我来。” 听到有饭吃了,阎磊第一个跳下床,但又止住脚步。 “我们去吃饭的话震海哥怎么办啊?” 他小声哔哔,陷入纠结,从池尔上铺缓缓爬下来的舒情脸上带着同款纠结。 他们都长时间没进食了,现在急需补充能量,但留孙震海一个人在这儿他们又不放心。 池尔正抬脚往门外走,发现自己帆布鞋的鞋带儿开了,她蹲下系鞋带,边系边漫不经心地说:“咱们几个都不是医生,他这样的状况,即使是24小时守着,一旦出现并发症或者恶化你们还是没办法的。 如果是冯钰钰说这话,阎磊估计又得炸毛,但经由池尔的嘴里说出来,阎磊沉默了。 因为知道池尔是实话实说且不无道理。 池尔心想有时候道德感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系完鞋带直起身子跺跺脚,确认系好了,目光在阎磊和舒情身上各扫一眼:“走吧?” 阎磊还想说什么,被舒情拉住胳膊,阎磊不解地看她一眼,舒情咬咬牙:“池尔说得对,先去吃饭。” 阎磊放弃了挣扎,女朋友都发话了,他也没再坚持。 池尔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总得有人把这层道德感打破,否则在这一站里很难行事。 几人来到门前,许茹一只眼珠子在众人身上转了个来回,用不怎么和善的语气提醒:“请所有老师跟我一起来。” 池尔一把将门带上,砰一声,随后状似随意地抵在门口:“里面那位说他不吃,减肥。” 许茹听后目光变得晦涩,竟然真的不再说什么,转身给她们带路。 舒情和她并排走着,小声贴着她耳朵问:“她怎么好像……” 她没说完,池尔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压低声音回答道:“既然是女高,生活老师当然都得是‘女人’。” 大概也是这站台的设定。 尽管可能在许茹眼中徐瑾他们这几个“女人”很怪,但依然会潜意识将他们当做女的。 舒情恍然大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池尔:“池尔,你真聪明,以前是不是遇到过差不多的站台?” 池尔如实回答:“这是我第二站。” 舒情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些,完全不敢相信。 “还真有点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来刷分的大佬。” “刷分?” 池尔眼皮一抬,被这个词吸引,转过脑袋看她:“什么意思?” 舒情莞尔:“就是咱们脑子里那个百分比进度条,等你把第一个三站成功通过,进度就会增加,不过这数值不固定,应该是根据站台的困难程度增加的。” 池尔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所以有人进站刷分?为什么?” 舒情看她的眼神有些无奈,好像觉得她的问题很怪:“一看你进第一站的时候就分心了,因为刷到百分之九十九才能解锁终点站啊。” “这样啊。”池尔垂眸,看着发白的帆布鞋尖。 “怎么了?”敏锐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改变,舒情试探性问道。 不过片刻池尔抬头,表情毫无波澜,就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只是舒情的错觉。 “没事。” 学校食堂在寝室右边,一行人出了寝室,正好是下课时间,操场上攒动熙熙攘攘的人,都是朝食堂方向来的,一眼望去,全是穿红衣白条筒子校服的女高中生。 池尔看着女生们身上肥大的校服,瞬间梦回高中时代。 许茹把几人带到了食堂,给了她们一人一张教师卡后人就不见了。 揣着饭卡,池尔走到食堂窗口看了看菜色,选了两样看起来还不错的。 打完饭,她端上餐盘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 舒情和阎磊坐到了她对面。 池尔抬眼就看见阎磊餐盘里堆成小山似的食物,再看一边的舒情,竟然也不遑多让。 小情侣估计在上一站被饿狠了。 没一会儿徐瑾也端着盘子过来了。 食堂里其他的桌子都是长长一排,唯独池尔她们这张在角落,是一张单独的四人桌。 徐瑾一来就刚好坐满,兴冲冲端着餐盘过来的冯钰钰只能灰溜溜地找了张离得近的桌子愤愤坐下。 对面小情侣很讲传统美德地光盘了,池尔也把餐盘里最后一根青菜咽下,她目光不经意瞥到旁边人的盘子,估计是食物不怎么合他口味,徐瑾的饭还剩一半。 见池尔吃完,徐瑾从包里扯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池尔没跟他客气,接过来擦了擦嘴:“谢谢。” 她手上是擦嘴的动作,心里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很奇怪,上一站的大胡子一把她们带到地方就交待了第二天的任务,可是这个许茹却什么都没说。 是还不到时间吗? 池尔顺手把纸巾团了团丢到面前的餐盘里,起身端着盘子去回收处。 徐瑾立刻起身端起盘子跟在她后面。 池尔将餐盘放在传送带上,转身看后面的人:“跟着我干什么?” “觉得你好像要去做有趣的事情,所以能带我一个吗?”徐瑾微笑着看着她。 池尔觉得徐瑾这人真是捡漏捡惯了,她懒得说他,抬脚往食堂外走:“很遗憾你的感觉出了错,我只是要回去补个觉而已。” 毕竟npc还没给她们发布任务,池尔还没莽撞到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能窥破这一站规则的程度。 睡觉,才是这个时候最佳的选择。 在硬座火车上被头疼折磨,睡久了还被那硬邦邦的座椅折磨,池尔真的很需要一张比较正常的床给她睡一觉。 迈进寝室大门,门口有一张长桌子,上面立着一块牌子,写着“值班”二字。 不过后面的凳子上空空如也,值班的老师不在。 有学生七七八八地往寝室走,这会儿正直晌午,毒辣的太阳悬在天上,是那种不午休的话下午上课一定会昏昏欲睡的天气。 池尔推开101的大门,检查了下孙震海的情况,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越发微弱。 池尔没别的能做的,只能学着舒情的样子用卫生纸浸水给他润了润干裂的唇。 完事后回到自己的床边躺下,腿弯搭在床沿边上,为了方便连鞋子都没脱,真的就开始补觉。 …… 徐瑾看着安详地躺在床上的人,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第六感。 另外几人吃完饭也都陆陆续续地回了寝室,估计都被绿皮火车的硬座折磨得够呛,小情侣也开始躺下养精蓄锐。 冯钰钰一开始在上铺还有些动静,后来也安静了。 npc没发布任务,大家还是很乐得在寝室里当一条咸鱼。 池尔闭着眼睛半晌,其实没什么睡意,就是身上有些疲惫。 脑子里又开始回想刚才舒情说的话。 “就是咱们脑子里那个百分比进度。” “刷到百分之九十九才能解锁终点站啊。”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睁开眼睛。 如果被选中进站的人脑子里都会自动植入一条进度条,那为什么…… 她没有? 是只有她没有? 池尔看着面前的白墙,思绪有些恍惚。 这里的天气应该正值盛夏,窗外的日头越来越盛,寝室里的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燥热使得补觉的人也睡得不大安稳。 池尔却好像感受不到这股热意,她弯着身子环着胳膊,呈一种将自己环抱起来姿势,腿蜷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墙壁发呆。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戳了戳,池尔吓一跳,猛地转身,发现上铺的舒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站在了她床边,似乎是不想吵醒其他人才直接上了手。 只是她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 池尔用口型问她。 舒情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到上铺去。 她先爬了上去,池尔起身,紧接着也爬到了上铺。 好在两个纤瘦的女生趴在单人上下床上还不算拥挤。 舒情指了指靠墙处的床板和栏杆,贴到池尔耳朵边:“那上头刻了东西。” 闻言池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离得远看,只能看见栏杆上麻麻赖赖的一些划痕。 舒情往后挪了挪让池尔凑近看。 池尔凑上前仔细一看,上头不知道是用什么锐器一笔一划地刻了许多字,池尔细看,发现全是重复的两个字。 去死。 从栏杆头刻到栏杆尾,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去死”两个字,痕迹很深,看得出刻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还有这个,刚才睡下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我就掀开看了一眼。” 舒情指了指没被棉絮覆盖到的床板边缘,小声地跟池尔说。 池尔掀开棉絮一角,露出床板边缘。 床板上浸润着大量黄褐色污渍,在池尔掀开的一瞬间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虽然不能确定,但八九不离十是滩干涸的血迹。 池尔立刻把棉絮盖回原处。 舒情见状,也猜到下头是什么东西,就是不知道留下这滩东西的人是死是活。 睡在这样一滩东西上实在膈应,池尔觉得舒情大概率是睡不下去了。 果然,她一抬眼就对上舒情诚恳的星星眼:“池尔,我能不能……” 她为什么不跟阎磊一起主要是因为阎磊一米八的大个睡这床本来就挤,自己跟他睡估计要被挤扁。 池尔有点头疼,她是看起来很像个床搭子吗? 17、17.女高怪谈 池尔还是答应了舒情的请求,毕竟冯钰钰那样的都和她一起睡过了,换成舒情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两人从上铺下来,并排躺在下铺,舒情睡里头,她虽然只穿了件t恤,还是热得冒汗。 池尔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两个小吊扇,扇叶没有积灰,看起来尚算干净。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扭动风扇的开关。 吊扇吱呀吱呀地转起来,有点吵,但风挺大。 池尔刚想回床上继续咸鱼瘫,忽然有人敲门。 池尔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戴一副黑框眼镜。 女人见是陌生面孔,狐疑抬头看了看门牌,嘴里喃喃自语:“是101没走错啊?” 池尔礼貌地朝她点点头:“您好,我们是新来的生活老师,请问您是?” 女人听后表情更加迷惑:“老师?之前住这里的不是学生吗?” 池尔眸子动了动,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新来的,您还是问一下门口的值班老师比较好。” 女人见她不像在骗自己,脸上浮现不悦,她转身欲离开,边走边低骂:“宿舍调配居然不上报,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回事了。”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谁,她声音很小,奈何池尔耳力好。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池尔合上门,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位。 所有人都闭着眼不知是在假寐还是补觉,旁边的舒情开始还翻两下身,渐渐呼吸就变得均匀轻缓,看起来已经睡着。 池尔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的时间还是不变,电量已经快要告罄。 她打开备忘录新建了一条,简短地敲了几个字:进度条,99%解锁终点站。 关了手机,池尔将一只手臂枕在头下,望着床板听着吊扇“咯吱咯吱”的声音脑子里响起摇篮曲开始数羊。 也不知道数到第几只,池尔的眼皮沉沉,意识开始混沌,成功把自己哄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个房间里没有钟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她动作缓慢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床,依稀记得大厅那个放着值班牌子的桌子后面led显示屏上有时间。 房里的吊扇还在不停运作,晚上不像白天那么燥热,屋子里的温度降了许多,池尔出门的时候顺手把电扇开关关掉。 来到大厅,那个值班的位置还是没人,led屏幕上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 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久,池尔看完时间准备回去,刚一转身,许茹那张可怖的脸无限放大在眼前。 这种近在咫尺的视觉冲击吓得池尔猛地后退一步,差点爆粗口。 她咽了咽唾沫皱起眉,这人什么时候站在她后面的,她竟然完全没感觉到。 许茹对池尔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她咧嘴绽开一个不如不笑的笑脸迈着步子靠近池尔。 “这位老师,教学楼有学生上晚自习后没有按时回到寝室,请你和我一起去找人,好吗?” 她能拒绝吗? 这是不是也算是npc发布的任务? 池尔回她一个极不自然的僵笑:“当然没问题。” 许茹走到值班桌下翻出来两个手电筒,她拿一个,另一个递给池尔。 “教学楼十一点就断电了,只能用这个了。” 池尔从她手里接过手电筒按下开关试了试,能正常照明。 教学楼和寝室中间隔着个操场,池尔和许茹一前一后拎着手电筒走在操场上。 “我们是重点高中,经常有学生上晚自习忘记时间。” 徐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温柔甜美。 从背后看,她身材曼妙,长发及腰,再加上声音又婉转动听,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大美女。 池尔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察觉她的脚步慢下来,许茹转过头咧着嘴问她:“怎么越走越慢了。” 夜风很是配合的在这时候卷起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在她脸上,她的脸顶着池尔手电的光,在黑漆漆的操场上尤为醒目。 池尔立刻加快脚步越过她:“快走吧,学生该着急了。” 她能感觉到许茹立在后头静静地注视了她几秒钟,不过很快她就追上了池尔的脚步。 不多时两人穿过操场来到教学楼下。 从下往上看,教学楼里一片漆黑。 池尔不禁疑惑,既然都知道十一点断电,就算忘记时间一断电也该想起来了吧? 许茹说为了方便找到人两人分头行动,池尔很乐意,不知道为什么,跟许茹待在一块儿她心里有点毛毛的。 教学楼不太高,一共就五层,两人分开,一个从上面往下找,一个从下面往上。 教学楼是封闭的那种,中间一条过道,两边都是教室。 池尔从过道尽头的的楼梯爬上五楼,说真的,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她还蛮想怀念一下自己的高中时代。 五楼全是高三的教室,每间教室的门都紧闭着,池尔只能打着手电从门上那个小窗口往里看。 第一间没人。 第二间,还是没人。 第三间,依然没人。 第四间,池尔举着手电贴上前,还没来得及看,手电忽然闪了两下,灭了。 池尔拍了两下,手电筒毫无反应。 这什么破东西?也太不靠谱了。 没了手电照明,走廊上只剩下安全通道标志的幽幽绿光,看着慎得慌。 池尔掏出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五,但实在没办法,她开了个省电模式,打开照明功能。 手机的照明和电筒比起来差远了,池尔举着手机凑近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只能看见个大概。 里面看起来空荡荡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池尔转身欲前往下一间教室查看,她手机电不多,必须加快速度。 刚走出去两步,身后的教室里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声,池尔脚步一顿,停下来仔细听,好像是一个女孩子在唱歌,唱的内容听不清,声音隔着门和墙壁也很微弱。 老话说得好,遇到怪事儿赶紧跑。 池尔立刻调头往楼梯方向拔腿就跑。 跑了两步,池尔发现问题。 教学楼左右尽头都有楼梯,她是从右边楼梯上来的,一共检查了四间教室,楼梯口的位置并不远,但此时她环顾左右,两处楼梯与她之间的距离居然差不多。 也就是说神不知鬼不觉的,她现在已经处在教学楼中间的位置。 池尔倒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有人吗?是有人在吗?!” 这时候教学楼里任何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女孩子稍显稚嫩的声音从左侧尽头的厕所传来,带着哭腔,听上去有种喜出望外的激动。 池尔小心翼翼地看向厕所方向,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还是什么东西在蛊惑她。 没听到回应,厕所里的女孩子似乎急了:“老师!是老师吗?!” 忽然,她声音又戛然而止。 池尔缓缓移步到了厕所附近,她竖起耳朵细细分辨,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似乎是有人在极其惊恐的状态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呼吸声还是从指缝里溢出来暴露了她。 池尔松了口气,走进去敲了敲隔间的门:“你在哪儿?” 听见池尔的声音,里面的女生依然没出声。 池尔只好解释:“我是新来的生活老师,许老师说有学生没按时到寝,所以来找你了。” 隔间里的女生闻言终于出声:“老师,我在倒数第二个隔间!有人从外面把门扣住了,我出不去!” 池尔依她所说走到倒数第二间隔间前,门前被人别了一根木棍,这厕所隔间的门是朝外开的,难怪这个女生出不来。 原来不是忘记时间,是被人困在这儿了。 池尔拿掉木棍打开隔间门,一个穿着校服绑着马尾戴眼镜的女孩出现在池尔眼前,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下水道污水的味道。 女生见到池尔,双腿一软,整个人情绪茬点崩溃,池尔赶紧扶住她把她带出来。 “抱歉老师,麻烦你们了。” 女生边说边流眼泪,池尔这会儿也没功夫安慰她,她手机快没电了。 “还能走吗?” 女生尝试着动了动脚,发现自己腿还是发软,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池尔直接半蹲在她面前:“上来。” “这,这不好吧老师……” 女生有点犹豫,池尔虽然高挑,但看着瘦瘦的,女生担心她背不动自己。 池尔没心情跟她废话:“快上来!” 听她语气变得严肃,女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趴到池尔背上。 池尔把手机递给女生:“拿着。” 女生乖乖接过手机照着前面,池尔两手挽在女生腿弯,一下将她背了起来,脚下生风地往楼梯口走。 这回倒是很顺利的开始下楼,可是下了好几层之后,这楼梯又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妈的,点儿真背! 池尔背着女生又下了两层还是没看到一楼的出口。 女生胆战心惊地趴在池尔背上,颤抖着声音问她:“老师,我们是不是遇到了鬼打——” “嘘!别说话!” 有些东西遇到了不算太糟,但很忌讳说出来。 女生赶紧捂住嘴,随后又忍不住小声问池尔:“那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 池尔倒是有一个办法。 她扭头跟背上的人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自己屏蔽一下。” 女生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就听见池尔破口大骂起来,怎么脏怎么骂,骂声如雷贯耳,听得背后的女孩子目瞪口呆。 她边骂边背着女生脚步不停噌噌往楼下跑,以前看恐怖小说里写遇到脏东西鬼打墙就要比它更脏才能镇住它,看来这法子还真管用,刚刚怎么走都走不完的楼梯终于看到了尽头,池尔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到背着女孩子站在了教学楼外才收声。 背上呆若木鸡的女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师,您放我下来吧…我应该能走了。” 池尔刚把女生放下来,女生手上的手机闪光灯就灭了。 她赶紧把手机递给池尔:“老师,手机好像没电了。” 池尔接过手机塞回兜里,手上的手电筒又闪了两下,竟然又亮了起来。 池尔有种想把它扔在地上砸碎再补两脚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见池尔原地不动,女孩子试探问道:“老师,我们不回寝室吗?” 池尔看了眼依然漆黑的教学楼,说:“许老师还没下来,等等她吧。” 女生闻言脸色微变,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老师,许老师应该已经回去了。” 池尔眉毛一挑:“什么?” “她以前带别的老师过来,都会自己先离开。” …… 合着这还不是第一次。 池尔眸光微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经过刚才骂街那遭面前的女生似乎有点怕她,她绞着自己的校服时不时抬眼悄悄看池尔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局促。 池尔放缓神情:“算了,先回寝室吧。” 女生乖顺地应了一声,和池尔一起往寝室方向走。 “你叫什么名字?” “姜娜。” “是谁把你关在厕所里的?” 这个问题姜娜没有很快回答,池尔扭头看了眼她,发现她神情十分纠结。 “不能回答?还是不好回答?” 话音落下,只剩姜娜的沉默回应她。 操场并不大,没走多久两人就到了寝室楼下。 池尔一眼就看见坐在值班台前的许茹。 这女人还真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真狗啊。 池尔和她对视一眼,发现许茹看她的眼神很怪,似乎是惊讶又略带后悔。 池尔冲她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转头问姜娜:“你住哪间寝室?我送你回去。” 姜娜垂着头嗫嚅:“201。” 就在自己楼上。 “走吧。” 池尔没再看值班台前的许茹,带着姜娜上了楼。 201寝室大门紧闭,姜娜抬手敲了敲门。 池尔有点奇怪地看着她问:“你钥匙呢?” …… 沉默一会儿,姜娜才答道:“丢了。” 说着,她又敲了敲门,等了半晌,还是无人来开。 池尔把姜娜推开,用了点力拍门:“开门!我是生活老师。” 房间里终于有了点动静,一阵儿兵荒马乱的声音之后,门被人打开。 穿着睡衣的女生揉揉眼睛看着她:“怎么了老师?” 池尔把姜娜拉过来,睡衣女生看见姜娜之后表情僵了一瞬,没想到片刻后眉开眼笑地冲池尔道谢:“谢谢老师送姜娜回来,我们还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呢。” 说罢把姜娜一把拽进寝室。 姜娜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池尔动作快扶住了她她才站稳。 睡衣女的行为让池尔有些不悦,姜娜见状连忙站在两人中间隔绝开池尔看睡衣女生的目光,又向她道谢:“谢谢老师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老师您早点休息吧,晚安!” 说完,201寝室大门在她面前砰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