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子,妻妾越多,发家越快》 第6章 当心招来祸事 等人一走,林月柔和许氏立刻慌了神。 “平儿啊!你怎么能答应他们这种事!青楼那种地方,是男子能去的吗?你快收拾东西,出去躲躲吧!”许氏急得直掉眼泪。 林月柔也拉着张平的衣袖,泪眼婆娑:“是啊相公,你快走,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张平看着两人焦急的模样,心中既感动又有些好笑。 “娘,月柔,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他胸有成竹地安抚两人,“你们昨晚都没睡好,先回屋歇着,一切有我。” 将忧心忡忡的两人劝回房后,张平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银子,他有!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心念一动,他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那片白雾茫茫的灵泉空间。 张平自灵泉空间出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估摸着空间内的时间流速,那几只被他扔进去的雏鸭,此刻怕是已经长成了肥硕的成鸭,而那把试验性撒下的稻种,也该到了收获的季节。 果然,心念沉入空间,只见原本空旷的土地上,一片金黄稻浪翻滚,稻穗沉甸甸地压弯了腰,饱满得仿佛随时会炸开。 几只体态丰腴的鸭子在田埂边的水洼里嘎嘎叫着,羽毛油光水滑,看起来就肉质鲜美。 “好家伙,这灵泉空间果然是宝地!”张平心中大喜。 他毫不耽搁,意识化为无形大手,意念到处,稻谷瞬间被收割、脱粒,化为一堆堆金灿灿的稻米,堆放在空间一角。 那几只肥鸭也被他利索地处理干净,只留下最精华的鸭肉。 借着空间内几乎静止的时间感,张平升起一堆火焰——他也不知这火焰如何凭空而来,只知心念一动便可生成。 他寻思着林月柔和母亲许氏的身子都虚,得好好补补。 于是,一只鸭子被他用最简单的方式烤得金黄流油,另一只则细细切块,与那新收的灵泉大米一同下锅,熬煮成一锅香浓软糯的鸭肉粥。 待一切准备妥当,张平将烤鸭、鸭肉粥,还有一小盆晶莹剔透、米香扑鼻的白米饭小心翼翼地端出空间,摆放在堂屋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推开里屋的门。 许氏和林月柔显然是累坏了,又担惊受怕了一夜,此刻睡得正沉。 张平不忍打扰,只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月柔悠悠转醒。 鼻尖萦绕着一股从未闻过的浓郁肉香和稻米清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张平含笑的脸。 “相公……”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醒了?饿坏了吧,快起来吃东西。”张平扶着她坐起身,语气温柔。 许氏也被这香味勾醒,揉着眼睛从另一张床上下来:“什么东西这么香……哎哟我的老天!” 当她和林月柔一同走到堂屋,看清桌上那金黄油亮的烤鸭、香气四溢的鸭肉粥,尤其是那盆如珍珠般圆润饱满的白米饭时,两人都惊得捂住了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要知道,这年头,别说肉,就是糙米黑面都金贵得很,像这样精细的白米,寻常地主家都未必能顿顿吃上! “相公,这……这些是哪里来的?”林月柔颤声问,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更多的却是对张平的担忧,生怕这些东西来路不正。 张平微微一笑,还是老借口:“昨夜我不是去筹钱了吗?顺道替县城王员外家抄了几卷书,这是他赏的。那王员外是个大善人,见我家里困难,特地多给了些吃食。” 他指着那盆白米饭,“尤其是这米,王员外说是什么贡米,让我带回来给娘和娘子尝尝鲜。” “贡米?”许氏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粒米,放在眼前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子清香让她精神一振。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米。 “月柔,快,快尝尝!”许氏催促道。 林月柔被张平扶着坐下,看着满桌佳肴,又看看一脸温和的张平,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就掉了下来:“相公……你对我们太好了……” 饥荒年月,一口饱饭便是天大的恩情,何况是这般珍馐。 许氏也是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好,好啊!我儿出息了,知道疼人了!” 然而,许氏毕竟多吃了几年盐,心思比林月柔细密。 她拉过张平,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平儿,你跟娘说实话,这米……当真是王员外给的?” 张平心中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娘,自然是真的。” 许氏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平儿,不管这米是怎么来的,你听娘一句劝。这种成色的好米市面上根本见不到,便是县太爷府上也未必能轻易拿出。你日后万万不可再轻易示人,财不露白,更何况是这种稀罕物,当心招来祸事!” 张平心中一暖,他知道母亲这是在担心自己。 原以为她会追问到底,没想到第一反应竟是保护他。 “娘,您放心,儿子晓得轻重。这些东西来路绝对正当,儿子不会做傻事的。” 他语气恳切,眼神真挚。 许氏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这才略微放下心,拍了拍他的手:“好,娘信你。快吃吧,都饿坏了。” 一家三口围坐桌前,吃得是热泪盈眶,满心感动。 那烤鸭外皮酥脆,肉质鲜嫩多汁;鸭肉粥香滑软糯,入口即化;尤其是那白米饭,每一粒都饱含着灵泉的精华,清香弹牙,让人齿颊留香。 林月柔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张平,眼中水波流转,是感激,是依赖,还有倾慕。 许氏更是将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仿佛要把这辈子没吃过的美味都补回来。 三人刚放下碗筷,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 “三弟!三弟在家吗?吃过饭了没啊?” 尖细的嗓门,一听就是二嫂钱氏。 张平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一声“晦气”。 果不其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二哥张耳领着婆娘钱氏,还有他们那个三岁大的鼻涕虫儿子张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家三口都是空着手,那副模样摆明了是来打秋风蹭饭的。 钱氏一进门,眼珠子就滴溜溜乱转。 第7章 平儿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当她看到桌上那啃得干干净净的鸭骨头和几只空碗时,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假惺惺地问:“哎哟,三弟妹,许家婶子,你们刚吃完啊?吃的啥好东西,这么香?” 她那三岁的儿子张韬却没那么多顾忌,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鸭骨头架子,闻着那残余的肉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肉!肉!”张韬尖叫一声,挣开钱氏的手,小短腿迈得飞快,直冲冲地扑向桌子,一把就抓起一个还沾着些许肉丝的鸭翅骨就要往嘴里塞。 林月柔下意识地想去护住,却被张韬那小身板猛地一撞,惊呼一声,身子晃了晃。 “月柔!”张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稳住她的身形。 张耳和钱氏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却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学儿子那般直接上手。 张平见那张韬如此无理,又撞了林月柔,眼中寒光一闪,冷笑。 他手臂一挥,桌上剩下的几根骨头连同那个被张韬抓在手里的鸭翅骨,尽数被他拂落在地。 “咔嚓!” 他抬脚,毫不留情地将那些骨头踩得粉碎。 “哇——!”张韬见骨头没了,顿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得震天响,“我的肉!我的肉!爹,娘,他踩我的肉!” 钱氏见状,心疼得直跺脚,指着张平的鼻子,尖声道:“张平!你这是做什么!有你这么当叔叔的吗?孩子想吃口肉怎么了?你就算不给,也不能这么浪费粮食啊!作孽哟!” 张平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他们一家三口:“浪费?这是我家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与你们何干?倒是二哥二嫂,一大早空着手上门,不会就是为了闻闻我家饭菜香吧?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张耳被他噎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到今日来的正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沉声道:“三弟,既然你这么说了,二哥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咱们爹娘虽然都去了,但这祖宅,当初可是说好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有份的。如今你既然成家了,是不是也该把属于我们那份给分出来?” 张平闻言,心中冷笑。 这祖宅,父亲在世时早已请了族长作证,明明白白留给了他这个三儿子,只因原主是个不成器的秀才,大哥二哥又都已分家另过,父亲是希望他能守住这份家业,将来光宗耀祖。 “二哥这话从何说起?”张平语气平淡。 “父亲临终前,族长亲临作证,这祖宅是留给我的。二哥若是不信,大可请族长前来对质。” 张耳脸色一僵,他自然知道自己理亏。 当初分家,他拿的好处可不少,如今见张平似乎转了性,日子过得不像从前那般潦倒,便又动了歪心思。 他眼珠一转,试图打感情牌:“三弟,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房子我们也不多要,你稍微匀一点出来,也算是全了兄弟情分嘛。” 张平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神色淡漠:“亲兄弟,明算账。族长面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二哥若是想讨个说法,便去请族长。” 张耳见软的不行,又不敢真的去请族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语气也阴沉下来:“好,好你个张平!真是翅膀硬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你今天能吃上肉,指不定明天就得喝西北风!别以为日子好过了几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德行!到时候,有你哭着把这宅子吐出来的时候!” 他又转向许氏,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娘,我劝您也早做打算,跟着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可没什么好下场!” 许氏本就因他们无理取闹而憋着火,此刻听张耳这般诅咒张平,还挑拨离间,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滚!都给我滚出去!”许氏抄起墙角的扫帚,劈头盖脸就往张耳和钱氏身上招呼。 “平儿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滚!再不滚我打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 张耳和钱氏被扫帚打得抱头鼠窜,钱氏还不忘拉扯着哭闹的张韬,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院子,临走前还留下几句不干不净的咒骂。 “娘,您消消气。”张平扶住气喘吁吁的许氏,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月柔也赶紧倒了杯水递给许氏,柔声安慰:“娘,别气坏了身子。相公会处理好的。” 许氏喝了口水,顺了顺气,看着一脸沉稳的张平,心中的担忧渐渐平复下来,用力点了点头:“嗯!娘信平儿!平儿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林月柔也望着张平,眼中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张平心中微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家才算真正有了凝聚力。 至于张耳那些跳梁小丑,他还没放在心上。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明日日落前,解决春风楼的债务。 夜色如墨,将黄龙村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张平自灵泉空间内出来,额角已微微沁汗。 方才,他将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金黄稻米,仔细分装进一个个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只待天明便寻个稳妥的买家出手。 这批米,可是他还清春风楼债务,让一家人彻底摆脱困境的希望。 他刚在床沿坐下,准备歇口气,门外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相公,你歇下了吗?我给你端了些热水。”林月柔的声音柔柔糯糯,带着几分试探。 张平心头一暖,起身拉开门。 月光下,林月柔端着一盆热水,发髻微湿,显然是刚梳洗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她穿着件素色的寝衣,更衬得身段玲珑有致,烛光摇曳间那张清丽的脸庞带着几分羞怯,看得张平心头一阵火热。 “娘子辛苦了。”张平接过水盆,目光却胶着在她身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林月柔被他看得脸颊绯红,低垂着头,小声道:“相公忙了一天,也该早些歇息。” 张平将水盆放到一旁,反手一带便将她拉入怀中,低头便要去寻那柔软的唇瓣。 “唔……相公……”林月柔惊呼一声,双手抵在他胸前,脸颊烫得能烙饼,“别……我,我有事想与相公商议。” 第8章 我对不起相公 张平动作一顿,怀中温香软玉,鼻息间满是她的馨香,哪里还听得进什么商议。 他含糊地在她耳边吐着热气:“有甚事明日再说不迟,春宵苦短……” 手臂一紧,已将她打横抱起,几步便到了床边,轻轻将她放下。 林月柔一颗心怦怦乱跳,如揣了只小鹿,推拒的力道也渐渐软了下去。 她知晓相公的心思,自那夜之后,两人虽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她心中总有些忐忑。 张平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与温柔,细密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唇角。 “相公……嗯……” 林月柔的申吟被吞没,只觉得浑身都软了,脑中一片空白,任由他引领着沉沦。 一番云雨过后,林月柔蜷在张平的怀里,浑身还带着情潮的余韵,脸颊红扑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张平心满意足,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慵懒:“娘子,现在可以说了,方才想与我商议何事?” 林月柔在他怀中蹭了蹭,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委屈与落寞:“相公……我们……我们成婚也有些时日了,圆房也……也有了,可我的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圈也红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如今这年景,多一张嘴便是多一分嚼用,可……可我身为张家媳,若不能为相公诞下子嗣,传宗接代,便是天大的不孝。我对不起相公,对不起张家列祖列宗……” 张平闻言一怔,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这才几天功夫,哪里就这么快能有动静。 他抬起她的下巴,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疼不已,柔声安慰:“傻丫头,这事哪里急得来?你身子本就虚,得先好好调养。再说了,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便好,莫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他本想说些现代的科学道理,可见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怕她更要胡思乱想。 林月柔却轻轻摇了摇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有些微烫。 “相公,我知道你疼我,不愿我多想。”她吸了吸鼻子,眼神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坚定。 “可我不能让相公无后。我……我想过了,我有个远房的堂妹,品貌性情都是极好的,再过几日,她约莫会从县城来看我。我想请相公将她纳入门中,也好……也好早日为张家开枝散叶。” “什么?!”张平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月柔。 让她给自己纳妾?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张平虽然继承了这穷酸秀才的身体,可灵魂却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一夫一妻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林月柔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一慌,以为他不愿,更是委屈:“相公若是不喜妹妹,那……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张平看着她那双真诚得没有杂质的眸子,里面写满了对他的愧疚和对家族责任的执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妻子主动为丈夫纳妾,是贤惠的表现,林月柔这般提议,完全是出自真心,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他若严词拒绝,怕是会伤了她的心,让她觉得自己嫌弃她。 张平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语气尽量温和:“娘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事不急,堂妹来了,咱们先见见再说,好不好?现在夜深了,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乖乖睡觉。” 林月柔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安抚,心中稍定,却仍有些不安。 张平见她眉宇间忧色未散,心念一转,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坏笑道:“既然娘子担心为夫无后,那咱们可得再加把劲才是……” “呀!相公……天都快亮了……”林月柔惊呼,随即又是一室旖旎。 翌日,张平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昨夜虽与林月柔闹腾了半宿,但灵泉空间的神奇之处便在于此,一夜酣眠,精力便已尽数恢复。 他照例从空间取出些吃食,简单做了早饭,又给母亲和林月柔留足了白米粥和几个白面馒头,这才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几个麻袋,准备往镇上去。 春风楼的债务,今日必须有个了断。 刚出院门,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吆喝声。 “张平兄弟!这是要上镇上去?” 不远处,村里的刘大壮正赶着一辆牛车缓缓行来,车上还坐着他七八岁的儿子刘兆,背着个小书箱,显然是要送去学堂。 刘大壮与原主张平曾是同窗,一同在村里的私塾读过几年书。 只是刘大壮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考了几次童生试都名落孙山,便早早回家务农,娶妻生子,靠着一身力气过活。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平日里见了面也会寒暄几句。 “是啊,大壮哥,送兆儿去学堂?”张平笑着回应。 刘大壮将牛车赶到近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憨厚的黄牙:“可不是嘛!这小子,一天不盯着就想偷懒。你这是背的什么?瞧着挺沉。” 他目光落在张平背上那鼓鼓囊囊的麻袋上。 张平心中一动,正愁这几石粮食如何不引人注目地运到镇上,刘大壮的牛车来得正是时候。 他拍了拍麻袋,故作轻松:“没什么,一点自家种的粮食,想拿到镇上换点家用。” “粮食?你家还有余粮?”刘大壮有些惊讶,随即热情地一挥手,“正好!我也要去镇上铁匠铺打两把锄头,顺路捎你一程!上来吧,省点力气。” 张平也不客气,感激道:“那可太谢谢大壮哥了。” 他将几个麻袋搬上牛车,为免太过惹眼,只装了五袋,估摸着每袋约莫一石的样子。 刘大壮见他搬得吃力,好奇地掂了掂其中一个麻袋,入手沉甸甸的,不由咋舌:“嘿!张平兄弟,你这麻袋里装的是沙子吧?这么沉!你家地里能打这么多粮食?” 他印象中的张平,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穷秀才,家里那几分薄田,怕是连自家糊口都难。 张平只是笑笑,也不多做解释:“自家瞎种的,收成还行。” 刘大壮哈哈一笑,只当他是吹牛,也不点破,扬起鞭子,“驾”的一声,牛车便晃晃悠悠地往镇子方向去了。 第9章 暴殄天物啊 一路闲聊,先将刘兆送到了镇上的启蒙私塾。 刘大壮这才问张平:“兄弟,你这粮食是打算卖到哪家米行?” 张平沉吟片刻:“我想去满香楼后门碰碰运气。” 满香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用粮需求大,若是能搭上线,价钱或许能好些。 牛车在满香楼后巷停下。 此时,正有一辆同样是牛拉的板车停在后门边上,一个尖嘴猴腮、穿着件半新不旧短打的汉子正与满香楼的管家模样的人交接。 那汉子是镇上有名的粮贩子马苟,此刻正点头哈腰地对着管家赵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赵管家,您瞧瞧,这批米虽然糙了些,但胜在量足,半两银子一石,小人这可是给您最低的价了。” 赵庆捻了捻胡须,抓起一把米看了看,成色确实不怎么样,夹杂着不少秕谷和沙石,不过眼下粮荒,有米就算不错了。 “行吧,五石,二两半银子,点清了,去账房支钱。”赵庆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马苟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谢赵管家!谢赵管家!” 他心满意足地赶着空牛车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张平和刘大壮也赶着牛车过来,车上也装着几个鼓囊囊的麻袋。 听见张平对刘大壮说也是来卖米的,马苟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微变,眼中闪过警惕和不悦,竟又折返了回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平,见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虽干净却也寒酸,不由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这不是张秀才吗?怎么,不好好在家读你的圣贤书,也学人做起这米粮买卖了?” 马苟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担心张平是来抢生意的,先声夺人地向赵庆挤眉弄眼:“赵管家,您可别被他骗了。就他这穷酸样,能有什么好米?别是拿些发霉的陈谷子来糊弄人,白白浪费您的宝贵时间!” 马苟尖利的嗓音在后巷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张平眉梢都未曾动一下,仿佛那聒噪的不是冲着自己。 他能清晰感觉到马苟话语中那股子几乎要溢出来的嫉妒,如同馊掉的猪食,令人作呕。 他不理会跳梁小丑般的马苟,目光平静地转向满香楼的赵庆管家:“赵管家,不知贵酒楼收米,是什么章程?” 赵庆原本因马苟的话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在听到张平这不卑不亢的问话后,稍稍舒展了些,打量着张平,心中暗忖这秀才倒有几分沉稳气度。 张平不等赵庆回应,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瞥了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马苟:“有些人自己没本事寻摸到好货色,便以为旁人也与他一般眼拙手笨。赵管家是敞开门做生意的,想来不会被这等浅见左右了判断。” “你!你个穷酸秀才,牙尖嘴利!”马苟被戳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平的鼻子嚷嚷,“老子的米,那可是从江南运来的精粮!你懂个屁!” 张平轻笑一声,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哦?江南米?若江南米都这般成色——”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马苟车上卸下的那些米糠瘪谷。 “那马老板,你这莫不是故意寻些次等货色来怠慢满香楼?还是说,你眼中,镇上这第一酒楼,只配用这样的米?” 这话一出,不仅马苟脸色大变,连赵庆的面皮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满香楼是什么地方?那是青石镇的脸面,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食材用料向来考究。 马苟这番话若是坐实了,岂不是打他满香楼的脸? 赵庆心中本就对马苟近来送的米越来越差有些不满,听张平这么一挑拨,脸色更是沉了下去,看向马苟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冷意。 这秀才看着文弱,一张嘴却厉害得很,三言两语便将马苟逼到了墙角,还顺带抬高了他满香楼。 “放你娘的屁!”马苟被张平几句话激得彻底失了理智,恼羞成怒,也顾不上赵庆在场,怒吼一声,挥着拳头便要朝张平脸上招呼。 “马苟!莫要放肆!” 刘大壮早在一旁看得分明,此刻见马苟要动手,大手一伸抓住了马苟的手腕。 刘大壮人如其名,身形魁梧,力气极大,马苟被他一抓,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大壮哥,谢了。”张平朝刘大壮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不再与马苟多费口舌,走到自家牛车旁,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锋利的短刀。 “嗤啦——”一声。 麻袋应声而开,一道金黄色的洪流瞬间倾泻而出少许。 霎时间,一股浓郁的米香弥漫开来,不同于寻常米粮的清淡,这股香气带着奇异的甘甜,沁人心脾。 阳光下,那米粒颗颗饱满圆润,晶莹剔透,宛若上好的珍珠玛瑙,与马苟那些夹杂沙石、色泽暗淡的米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你……你这……”被刘大壮钳制住的马苟还在不甘心地怒吼,可当他看到那米时,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赵庆的眼睛,在那米粒出现的刹那,便倏地瞪圆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勾住了魂魄。 他经营酒楼多年,经手过的米粮不计其数,可如此品相的稻米,他也是平生仅见! 那米香,那色泽,那饱满程度…… “这……这是……”赵庆几步上前,声音都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从张平手中捧过一把米,凑到鼻尖轻嗅,脸上瞬间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几粒米从他指缝间漏下,掉落在有些泥泞的地上。 “哎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赵庆猛地惊呼起来,像是心肝被剜了一块,急忙弯腰去捡,又连声对身后的小厮喊道,“快!快把这些都捡起来!一粒都不能少!这等好米,沾了泥也是宝!” 那几个小厮何曾见过自家管家这般失态,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捡拾。 赵庆再看向张平的眼神已然大不相同,先前的审视与矜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热切的惊喜。 “这位公子,你这米,当真是绝品!绝品啊!不知公子这米,打算什么价钱出手?若是不弃,小老儿做主,一石……一石二两银子,如何?” 第10章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刘大壮倒吸一口凉气,二两银子一石,这可比寻常市价高出太多了! 他原本还替张平捏把汗,没想到张平的米竟这般值钱。 张平却只是淡淡一笑,伸出四根手指:“赵管家,我这米,您也瞧见了。一石,四两银子。” “四两?!”赵庆眼角一跳,这价钱可着实不低。 但看着手中那几乎能掐出油来的米粒,他又觉得,这米值这个价!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公子,四两确实……太高了些。这样,小老儿再让一步,三两半,如何?这已是小老儿能给出的最高价了。” “三两半?”一旁的马苟终于挣脱了刘大壮些许,虽然还被盯着,但听到这个价格,他失声尖叫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赵管家!您没看错吧?就他这来路不明的米,三两半一石?我的江南米才半两!您这不是拿满香楼的银子打水漂吗?” 赵庆本就因方才的事对马苟心生不满,此刻听他还在聒噪,脸色一寒,冷哼一声:“马苟!你懂什么?此等品相的米,只有我满香楼天字号雅间的贵客才配享用!你若是不信老夫的眼光,往后,你那‘江南米’我满香楼也不收了!省得污了贵客的口!” 这话一出,马苟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满香楼是他最大的主顾,若是断了这条线,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在赵庆冰冷的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庆不再理他,转而对张平堆起满脸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移步到后堂奉茶,我们细谈。” 进了满香楼的后堂,小厮很快奉上香茗。 赵庆亲自给张平斟茶,言语间更是客气了不少:“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府上何处?如此好米当真是稀罕之物,莫非是哪家大户秘传的稻种?” 他话里话外,都在不着痕迹地打探张平的底细和这批米的来历。 毕竟,这等品质的米,在这饥荒年景突然冒出来,实在令人起疑。 张平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应付:“赵管家客气了,在下张平,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偶得了一些好种子,自家种了些糊口罢了。至于来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他言辞含糊,滴水不漏,赵庆几番旁敲侧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糊弄了过去。 赵庆见问不出什么,心中虽有几分遗憾和疑虑,却也不好再追问。 毕竟,买卖讲究的是货真价实,只要米好,来路神秘些也无妨。 “既然张公子不愿多谈,老夫也就不多问了。”赵庆放下茶杯,眼神灼灼地望着张平。 “不知张公子这批米共有多少?往后,可还能有这等好米供应?” 张平估摸着自己带来的数量:“今日带来了五石。若是赵管家需要,往后隔三差五,或许还能有些。”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灵泉空间虽神奇,但也不能凭空变出太多,引人注目。 “五石……”赵庆略一盘算,五石虽然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尤其是供给那些挑剔的贵客,绝对能让他们满意。 他当即拍板:“好!五石,每石三两半,共计十七两五钱银子!老夫这就去给张公子取钱!也希望日后能与张公子长期合作!” “合作愉快。”张平微微颔首。 很快赵庆便取来了银子,足足十七两五钱,用一个小布袋装着,沉甸甸的。 张平收了银子,辞别了赵庆。 待张平的身影消失在后巷拐角,赵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精光。 他招来一个机灵的小厮,低声吩咐:“去,悄悄跟着那位张公子,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住在何处。切记,莫要被发现了。” 后巷里,刘大壮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看着张平手中的钱袋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平……平子,你那米……真,真卖了那么多钱?”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那几袋米,竟然换了这么多银子!这都够寻常人家过好几年了! 张平微微一笑,从钱袋里取出半两碎银,递给刘大壮:“大壮哥,今日多亏了你帮忙,这点银子,你拿着,就当是车马费和谢礼。” “哎,这……这可使不得!”刘大壮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 “我就是顺道捎你一程,哪能要你的钱!快收回去!”他为人憨厚,觉得帮这点小忙就要钱,实在不好意思。 张平却不容他拒绝,直接将银子塞进他手中:“大壮哥,若不是你,我今日少不得要费些手脚,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别跟我客气。” 见张平态度坚决,刘大壮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却热乎乎的,对张平更是高看了几分。 “走,大壮哥,我请你去吃碗面。”张平心情大好,债务即将还清,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吃完面,还得劳烦你陪我再去个地方。” “去哪?”刘大壮好奇。 张平眼中闪过冷意:“春风楼,还钱!” 刘大壮一听,立刻明白了,拍着胸脯应承:“好!兄弟你尽管开口,哥哥我陪你走这一趟!”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面摊,热腾腾的汤面下肚,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随后,张平在前,刘大壮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春风楼的方向走去。 春风楼位于镇子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此刻虽是白日,门口却依旧有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倚门招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脂粉香气。 张平刚走到春风楼门口,还未等他开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喊和男人的呵骂声。 “放开我!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臭娘们!还敢寻死觅活!进了我们春风楼,是你的福气!李哥看上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只见春风楼那描金的门槛内,几个五大三粗的龟奴,正簇拥着一个身形彪悍的汉子,那汉子正是前日上门讨债的李强。他们正粗暴地拉扯着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衣衫有些凌乱,发髻散乱,脸上挂满了泪痕,正拼命挣扎。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那姑娘眼中满是绝望和刚烈,趁着拉扯的间隙,猛地挣脱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口一根朱红色的廊柱狠狠撞去! 第11章 这姑娘,我买了 “不好!”李强等人惊呼,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 那姑娘存了死志,一头撞去,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哪知她慌不择路,身子一个踉跄,并未撞实廊柱,反而因为巨大的惯性整个人向前扑倒。 张平正站在门口,见状也是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臂。 只觉得一个温软馨香的身子,带着一股绝望的力道,直直撞入了他的怀中。 张平只觉怀中温香软玉,瞬间让他有些发懵。 他低头,怀中女子乌发散乱,泪水糊了满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煞白,唯有一双杏眼此刻却因惊魂未定而睁得溜圆,正怔怔地望着他。 “臭娘们,还敢跑!” “抓住她!别让她再寻死!” 身后,李强那帮龟奴的怒喝声已然逼近。 张平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目光齐齐钉在他身上。 李强拨开手下,一眼就认出了张平,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哟,这不是张秀才吗?怎么,欠咱们春风楼的银子还了,就敢来英雄救美了?” 怀中的女子似乎也认出了李强的声音,身子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般死死抓住张平的衣袖,带着哭腔哀求:“公子,救救我!我不是自愿的,我是来青石镇投奔亲戚的,谁知被人牙子拐了,卖到了这里!我若被他们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切,任谁听了都会心生不忍。 张平心中一动,想到了家中娇弱的林月柔,若是月柔遭此厄运……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 但眼下这浑水,他实在不想蹚。 春风楼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 他一个穷秀才,拿什么跟人家斗?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将怀中女子推开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阵冰冷的机械音。 【叮!检测到特殊剧情人物夏清荷,身负大气运,建议宿主介入,开启‘贤妻良妾’支线任务构建模块……构建进度10%……30%……】 张平一愣,又是这该死的系统! 他咬了咬牙,这系统每次出现都没好事,但往往又伴随着莫大的机缘。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姑娘瞧着也确实可怜。 他深吸一口气,将怀中女子往身后拉了拉,护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李管事,这位姑娘既然非自愿,强扭的瓜不甜,不如放她一条生路,日后也好积些阴德。” “积阴德?”李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张秀才,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老子打开门做生意,花钱买来的人,你说放就放?你欠老子的三两银子还没还清呢!还敢在这里充大头蒜,护着我们楼里买来的姑娘?” 他脸色一沉,朝手下使了个眼色:“给我上!把那小娘们抓回来!这秀才要是敢拦,一并教训了!” 几个龟奴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我看谁敢!”刘大壮怒吼一声,左右开弓,瞬间便撂倒了两个。 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有李强这个练家子在旁虎视眈眈,刘大壮虽勇,一时间也被缠住,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很快便挨了几下闷拳。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张平怀中的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张平心念电转,当此关头,讲道理已然无用,唯有出奇制胜! 他猛地大吼一声:“住手!这姑娘,我买了!” 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让正打得火热的双方都为之一滞。 李强动作一顿,眯着眼打量张平,满脸讥讽:“你买?张秀才,你莫不是睡糊涂了?你那三两银子的账还没还清呢!你拿什么买?拿你那秀才的酸腐文章吗?” 他身后的龟奴们也发出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一个珠光宝气,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扭着水蛇腰从楼里走了出来,正是春风楼的老鸨钱氏。 她一双精明的三角眼扫过张平,又落在张平身后的女子身上,娇媚一笑:“哎哟,是什么风把张秀才吹来了?还要买我们楼里的人?” “这位姑娘可是个水灵的雏儿,妈妈我可是花了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张秀才若是真心想要,不多不少,五两银子。哦,对了,还有你之前欠下的三两,一并还了吧。” 张平心中冷笑,这老鸨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张口就要八两。 他故作迟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从怀里摸出先前赵庆给的那个小布袋,解开,倒出几块碎银,约莫三两半的样子,摊在手心:“钱妈妈,我今日出门,只带了这点散碎银子。你看,这姑娘瘦瘦弱弱的,买回去还得好吃好喝养着,实在不划算。不如这样,这三两,是还妈妈您的账。至于这姑娘……我出半两,您看如何?” 他故意将那半两银子捏在指尖,作势要收回去,一副“你不卖我就不要了”的架势。 钱氏眼尖,一眼就看出张平手中那三两银子成色十足,心中早乐开了花。 这秀才不知从哪弄来的钱,先把欠账收回来再说。 至于那丫头,本就是意外之财,能多榨出一点是一点。 “哎哟,张秀才真是会说笑。”钱氏脸上堆着笑,手却快如闪电,一把将张平摊开手心的三两半银子全都抢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生怕他反悔似的。 “这三两是你欠的账,清了!这丫头嘛,半两就半两,卖给你了!省得留在楼里,寻死觅活的,晦气!” 她得了银子,也懒得再计较,挥挥手,示意手下放行。 张平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吃了大亏”的为难表情,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便多谢钱妈妈了。” 他拉着那惊魂未定的女子,在刘大壮的护持下,快步离开了春风楼。 直到走出老远,那女子才猛地回过神来,双膝一软,便要给张平跪下。 “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小女子夏清荷,无以为报!”她泪眼婆娑,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姑娘快快请起!”张平连忙将她扶起。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叫夏清荷?为何会流落至此?” 夏清荷哽咽着:“奴家本是邻县人士,因老家遭了旱灾和兵祸,实在活不下去了,爹娘让我来青石镇投奔远房堂姐……谁知半路遇上了人牙子,便被……便被卖到了那腌臢地方……若非公子搭救,清荷今日……今日只有一死以报清白了。” 她说着,又泣不成声:“公子放心,等我寻到堂姐,这银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公子!” 【叮!夏清荷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友善。】 第12章 想探我底细? 张平听着系统的提示音,心中盘算,这夏清荷既然是系统认定的“特殊剧情人物”,想必日后会有用处。 他正琢磨着如何将她暂时留下,却见夏清荷身子一晃,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姑娘!”张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入手一片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他略一沉吟,对一旁的刘大壮拱了拱手:“大壮哥,今日之事,还请你对村里人保密,尤其是……我带回一个姑娘这事。” 刘大壮为人仗义,拍着胸脯:“平子你放心,哥哥我嘴严得很,绝不多说半句!” 张平点点头,将夏清荷打横抱起,这姑娘瘦得几乎没什么分量。 回到黄龙村家中,林月柔正焦急地等在院门口,一见张平抱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回来,先是一愣,随即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不由惊呼出声。 “妹妹!清荷妹妹?!” 张平也是一怔,看向林月柔:“月柔,你认识她?” 林月柔快步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夏清荷,眼中满是担忧和惊喜:“相公,她……她便是我昨日与你提过的,我那位远房堂妹夏清荷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平与林月柔合力将夏清荷安顿在西厢的客房,又请村里的赤脚郎中来看了看,开了些退烧的草药。 忙活完一切,已是傍晚。 回到卧房,张平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子,取出五两,递给林月柔。 “月柔,这些你拿着,贴补家用。” 林月柔看着那沉甸甸的五两银子,吓了一跳,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一把拉住张平,手忙脚乱地去关门闩窗,声音都带着颤:“相公,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莫不是……” 她不敢想下去,生怕张平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 张平见她吓得不轻,心中一暖,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温言宽慰:“傻丫头,别怕。这是我今日去镇上卖米赚来的,清清白白的银子。” 他将白日里在满香楼卖米,以及后来赎买夏清荷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林月柔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听到张平竟用那神奇稻米换了十七两多的银子,又听说他仗义救下了自己的堂妹,一双美眸中水光潋滟,满是感动与崇拜。 她靠在张平怀里,声音软糯:“相公……你真好。” 张平心中一片柔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张平正与林月柔低声细语,感受着妻子温软的依赖,心中一片熨帖。 这乱世之中,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呜…呜呜…姐姐!” 西厢房内,一声凄厉的哭喊骤然划破了这份温馨。 林月柔娇躯一震,连忙起身:“是清荷妹妹醒了!” 两人赶到西厢,只见夏清荷已然坐起,正抱着被子痛哭,一双杏眼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见到林月柔,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姐姐!我……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夏清荷扑进林月柔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家里遭了灾,爹娘……爹娘他们狠心,要把我卖给镇上的大户做小妾,换几斗活命的粮食……我不愿意,我宁死也不愿意!这才……这才偷跑了出来,想来投奔姐姐你……呜呜呜……”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将家中的变故与自己的遭遇尽数道出。 原来,并非被人牙子直接拐卖,而是她不甘受辱逃家出走,结果半途盘缠用尽,又遇上歹人,这才落入了春风楼那般腌臢之地。 林月柔听得心如刀绞,抱着堂妹,眼泪也跟着簌簌直掉:“苦了你了,妹妹,都过去了,以后有姐姐在,再没人能欺负你!” 张平在一旁听着,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为了活下去多少家庭妻离子散,骨肉相残。 他默默退出房门,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厨房。 “月柔,你先陪陪清荷,我去准备些吃的。” 姐妹俩久别重逢,又有这番惊险,定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讲。 灶房里,张平熟练地淘米生火。望着锅中渐渐翻滚的米粒,他心思却飘远了。 这乱世,什么最重要?不是金银,不是权势,而是粮食!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自己这灵泉空间,能加速稻谷和肥鸭的生长,简直就是逆天作弊器。 只要运作得当,在这乱世中未尝不能闯出一片天地,至少能让家人过上安稳日子。 “咕噜噜……”米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他正准备再炒个小菜,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墙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一闪而过。 张平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锅铲,悄无声息地走到院门口。 那是个瘦小的汉子,穿着不合身的破旧短打,贼眉鼠眼地正扒着门缝往里瞧,神情专注,显然不是本村之人。 那汉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正对上张平冰冷的目光。 “!”汉子吓了一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跑。 只是他久饿之下,脚步虚浮,哪里跑得快? 张平如今身体被灵泉水滋养,早已非吴下阿蒙,他冷哼一声,脚下发力,几步便追了上去。 “站住!” 那汉子听见喝声,更是魂飞魄散,不仅没停,反而使出吃奶的力气,踉踉跄跄地往前冲。 张平眼中闪过不耐,这等货色,也敢来窥探自家? 他不再废话,一个箭步上前,照着那汉子腿弯便是一脚! “哎哟!”汉子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张平上前,一脚踩住他的后心,声音冷冽:“说!谁派你来的?来我家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那汉子趴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着,嘴里兀自狡辩:“大……大爷饶命!小的……小的就是路过,看……看这院子气派,好奇瞅瞅,没……没别的意思!” “路过?”张平冷笑,俯身在那汉子腰间一摸,果然摸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满香楼”三个字。 他将木牌在那汉子眼前晃了晃,语气森然:“满香楼的腰牌,你跟我说路过?是赵庆那老小子让你来的吧?想探我底细?” 第13章 请夫君收下清荷为妾 那汉子见到腰牌,脸色瞬间煞白,知道再也瞒不过去。 张平脚下微微用力:“老实交代,不然,我现在就喊人,说你偷东西,我们黄龙村的乡亲们,打死个贼人,官府都懒得管!” 这年头,私闯民宅,尤其还带着别家酒楼的腰牌,说是贼,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信! 那汉子闻言,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在这人命贱如狗的世道,被打死真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他连声哀求:“好汉饶命!我说!我都说!是……是赵管家让我来的,他让我跟着您,看看您住在哪里,还有……还有您那米是从何处运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赵狗蛋。”汉子带着哭腔。 “我和我姐姐赵翠花,都是赵管家早年收养的,求好汉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我姐姐……我姐姐翠花长大了,若是我回不去盯着点,赵庆那老东西……他肯定会把我姐姐送给那些达官贵人糟蹋的!我……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姐她……她就完了!” 赵狗蛋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好汉大恩大德,小的日后定结草衔环相报!” 张平闻言,心中倒是微微一动。 这赵狗蛋虽然瘦小猥琐,但对姐姐这份心意倒是真的。 他回想起白日里,自己从满香楼出来,又去春风楼折腾了半天,这赵狗蛋居然没跟丢,想来对青石镇的地形路况极为熟悉。 这样的人,若是能收为己用…… 他脚下松了松,沉吟片刻:“你回去,打算怎么跟赵庆交代?” 赵狗蛋一愣,随即苦着脸:“小的……小的就说跟丢了,实在找不到好汉的住处。” 张平冷笑:“算你识相。你回去就这么说。记住,若是让赵庆知道你找到了我,或者你敢再出现在我面前,”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下次,我就用一袋米,买你的命!” 一袋米,买一条人命! 在这饥荒年岁,这话绝非虚言! 赵狗蛋毫不怀疑,以赵庆的为人,以及这张秀才卖米时那份神秘,绝对做得出来! 赵狗蛋打了个寒颤,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多谢好汉!多谢好汉不杀之恩!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滚!绝不敢再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头也不敢回地跑了,那狼狈的模样,比兔子还快。 张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微眯。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他转身回了院子。 奇怪,院子里静悄悄的,林月柔和夏清荷呢? 他心中疑惑,推开卧房的门。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他刚迈进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柔软的身体便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唔!”张平下意识地搂住怀中人,只觉温香软玉,触感曼妙。 他以为是林月柔,不由失笑,低头在她耳边呵气,声音带着调侃:“娘子,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这般主动?” 手掌也不自觉地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嗯,娘子似乎清瘦了些。 然而,怀中人儿却只是浑身一僵,并未如往常一般娇羞回应,反而将头埋得更深,身体微微颤抖。 不对劲! 张平心中一凛,这触感,这反应……不是月柔! 他猛地低头,借着从门外透进的微光,看清了怀中女子的面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依旧,一双惊慌失措的杏眼,正带着三分羞怯七分茫然地望着他。 是夏清荷! 张平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怀里的夏清荷浑身发颤,却倔强得死死搂住他腰,脸埋在胸口不敢抬头。 那点幽香混着少女的体温,让人心神摇曳。 “清荷,你……”张平想抽身,可手刚动一下,那双纤细柔软的胳膊就更紧了几分。 她像是怕极了被推开,声音低到尘埃里,“姐夫……你别不要我……” 这句“姐夫”,带着哭腔,又带着某种决绝,把张平最后一点理智都烧没了。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之人,这会儿面对这样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还主动投怀送抱,再铁打的意志也顶不住。 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自己像是跌进了一团绵软云雾里。 衣衫滑落间,两具年轻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夏清荷咬唇忍耐,不肯出声,只把指甲深深掐进他肩头—— 直到最后关头,一丝鲜红悄然晕染雪白床单。 张平愣住了:“你还是第一次?” 夏清荷泪眼朦胧,却努力扬起笑容,“姐姐说……男人最看重这个。我不能让你嫌弃我。” 她话音未落,就又哽咽起来,小小年纪却硬撑着不掉泪。 “其实,我什么都不会,是姐姐教我的,她还让我今晚一定要等你回来……” 张平脑海中闪过林月柔临睡前那温婉一笑,还有厨房门外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敢情自家娘子早有安排! 正胡思乱想间,房门吱呀一响。 一缕灯光斜照进来,林月柔端着铜盆走进屋内,看见床上的两人,也不惊讶,只微微弯眸:“夫君累了吧?水烫好了,我帮你们擦洗。” 她动作娴熟,将帕子拧干递给夏清荷,又亲自替张平净面净手。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药草香和米粥味道,一切安静得仿佛世外桃源。 林月柔轻声劝慰:“妹妹如今已归我们张家,从此再不用担心受怕。” 说罢,她郑重其事跪坐榻前,对张平盈盈施礼,“妾身斗胆,请夫君收下清荷为妾,让姐妹二人共侍箪食,共度艰难。” 这一拜拜得恭敬至极,却没有半分卑微,全是对丈夫与堂妹未来的一片真心托付。 张平望向两个女子,一个羞涩低眉,一个明眸含情,都满眼希冀。 他忽然觉得,这乱世虽苦,但能有如此贤妻良妾相伴,也是上苍垂怜。 “好!”他答应得干脆利落,“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我的命!” 两女齐齐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夏清荷扑通跪倒磕头,泣不成声;林月柔则握住他的手掌,用力攥紧,好感值刷刷上涨——连系统提示音都差点冒出来! 夜色渐浓,本该温馨美满,可许氏却迟迟未归。 这才猛然察觉院中少了一份熟悉的唠叨与烟火气息。 “娘呢?”张平问出口时语气透出几分焦躁。“不是午后就在家吗?” 林月柔摇头,有些忧虑:“今日天亮时母亲便出了门,说去镇上寻旧识借粮,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14章 你是去找野男人了 姐妹俩互视一眼,各自默契起身穿戴整齐,下厨准备晚饭去了。 灶台边传来锅碗瓢盆碰撞声,还有女人压低嗓子的窃窃私语,把整个院子烘托得格外有人间烟火味儿。 趁此空当,张平步入灵泉空间。 一脚踏进去,他险些惊掉下巴:原本不过三亩大小,如今竟扩展到十余亩! 四周田畦井然有序,中间多了一座青砖小楼和仓库模样的新建筑。 而系统界面上,多出个商城选项,还跳跃显示积分余额五百点! 商城琳琅满目,各类物资应有尽有,其中最醒目的,就是【增强体质药剂】——服用后筋骨强健、精力倍增,再无虚劳之患,每瓶需三百积分。 他毫不犹豫买下一瓶,当场喝下,只觉全身暖流涌动,经络舒畅,比泡热汤还爽快数倍! 想到饥荒年代缺乏维生素,他又挑选蔬菜瓜果种籽,在空间角落开辟新田块,将番茄、辣椒、西蓝花、苹果树统统撒播下去。 有灵泉加持,不出三日便可采摘新鲜果蔬,为一家老小补足营养所需。 忙完这些回到现实世界,他试探性伸手搬起床板——居然轻飘飘如同纸糊一般!随便抓起石磨也是举重若轻,这股力量简直逆天! 正暗自欣喜时,大门外忽然传来急促呼喊: “小三儿!人在家没?快出来!” 声音粗犷洪亮,是族中的福二叔和表兄弟张泉。 他们大步闯进院中,一见面就拉长脸训斥:“臭小子,你惹祸啦!连累亲娘,现在全村的人都堵在祠堂,要你过去认错领罚!” 听见“祠堂”二字,哪怕换作前世大学教授,此刻也知道事情严重非同小可。 乡村族法森严,被叫去宗祠问罪,多半不是闹着玩的…… 屋内两女闻言变色,夏清荷慌乱扯住衣袖结巴:“姐夫,会不会……会不会打死啊?” 林月柔也紧蹙柳眉,上前安抚道:“莫怕,有我陪你,无论如何我们是一条心。” 时间紧迫,不容多言。 安慰完二女后,张平特意叮嘱厨房守好门户,然后跟随福二叔疾步赶往宗祠所在的大槐树下广场。 远远望去,人山人海围成圆圈,中间摆放供桌香案,两旁坐满耆老族长。 其中许氏蓬首垢面,与一个陌生汉子并排跪于正中央;左右还有几个尖嘴猴腮的妇人交头接耳,一副幸灾乐祸模样…… 福二叔推搡他站定位置,小声提醒一句:“待会记牢,该认错就认错,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空气凝滞如铅水压顶,每个人神情肃穆冷峻,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主位上的族长名叫张青山,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此刻阴沉脸色宛如暴风雨将至: “许氏勾搭外男,引狼入室,有辱祖宗颜面!今日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那几个婆娘争先恐后跳出来添油加醋: “大伙评评理啊,这许氏昨夜鬼鬼祟祟溜出去,被王屠户家的狗追一路!” “还有呢,我可是瞧见她跟镇上那个卖布匹的李麻杆说悄悄话!” “呸,也不知道肚皮是不是又大起来啦……” 每一句都是刀,每个字都扎在人心窝上。 张平大步冲到供桌前盯住张青山:“凭什么污蔑我母亲?谁看见她做亏心事?拿证据来!” 现场鸦雀无声,只剩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跪在地上的许氏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尘土,糊了满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尖锐:“我没有!青山族长,我许岚芝虽然命苦,却也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她转向众人,悲愤交加:“我家平儿欠了春风楼的债,我是想去借钱替他还债!我问遍了村里相熟的人家,可这年头,谁家还有余粮?谁家还有闲钱?” 许氏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绝望:“是孙岩,是他自己说手头宽裕,能借我一些!我才……我才跟他去了他家!我若有半分不堪的心思,天打雷劈!” 张平心头一暖,母亲这是为了他才受这般屈辱。 他顺着许氏的目光看向人群中一个缩头缩脑的汉子,那汉子约莫三十来岁,贼眉鼠眼,正是孙岩。 此人是几年前流落到黄龙村的,无亲无族,平日里游手好闲,村里人多有不屑。 此刻,孙岩那双小眼睛正滴溜溜地在许氏身上打转,眼神中毫不掩饰的猥琐与贪婪,让张平胃里一阵翻腾。 “孙岩!”许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凄厉地喊道,“你跟大家说清楚!我是不是去你家借钱?你是不是说有钱借给我?” 孙岩被点名,先是一哆嗦,随即却挤出一个油滑的笑容,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踱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那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刺耳难听:“许家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讲。你说你来借钱,可谁家借钱是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进屋的?” “你分明是……嘿嘿,是自个儿心里头寂寞,瞧我孙岩还是个壮劳力,想跟我搭伙过日子,才主动跟我进屋的嘛!” “你……你放屁!”许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岩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这天杀的,你颠倒黑白!你不得好死!” 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栽倒。 张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母亲,心中怒火已然滔天。 这孙岩,分明是看穿了母亲救子心切,又无依无靠,才敢如此信口雌黄,趁火打劫! 他扶稳许氏,声音冷冽如冰:“娘,您别急。您再想想,去孙岩家之前,您还找过谁家借钱?总有人能为您作证!” 许氏被孙岩气得头晕眼花,努力回想着,忽然眼睛一亮,指向人群一侧:“福二哥!我找过福二哥!他家就在孙岩家隔壁,我去孙岩家之前,先问的他家!” 被点到的张福,正是先前带张平来祠堂的福二叔。 他闻言,与主位上的张青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深邃,张平看得分明。 随即,张福板起脸一脸正气凛然:“许氏,你这话从何说起?你昨儿是来过我家,可你是问我家婆娘在不在,我说不在,便赶你走了。” “我张福为人正直,岂会容你一个寡妇深更半夜在我家逗留?我当时还纳闷呢,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没想到……唉,真是没想到你是去找野男人了!” 第15章 价高者得 “你……你胡说!”许氏气得眼前发黑,一口老血几欲喷出,“我明明是问你能不能借点粮食……” “住口!” “娘,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两声暴喝同时响起,却是张平的两个哥哥,张耳和张山,不知何时也挤进了人群,一上来便对着许氏劈头盖脸地指责。 张耳一脸痛心疾首:“娘啊娘!您怎么这么糊涂!爹死得早,您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弟三个不容易,可您也不能自甘堕落,给我们张家丢脸啊!” 张山更是捶胸顿足:“我们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这脸都被您丢尽了!” 张平看着这两个刚刚赶到的兄长,他们对事情的细节倒是清楚得很,再瞧他们眉宇间那若有若无的得意,心中顿时雪亮——这分明是早就串通好了,演双簧呢! “闭嘴!”张平一声怒喝。 他猛地踏前一步,挡在许氏身前,双目赤红,扫视着两个所谓的兄长。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敢污蔑亲娘?我看你们才是张家的败类!”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 “砰!”“砰!” 两声闷响,快如闪电!张平左右开弓,一人一拳,结结实实砸在张耳和张山的脸上。 他自饮下那【增强体质药剂】后,力气何止倍增? 这一拳下去,张耳和张山立时惨叫着跌飞出去,重重摔在三尺开外,捂着脸在地上哀嚎翻滚,半天爬不起来。 周遭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张平这突如其来的凶悍吓住了,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今日竟变得如此孔武有力,判若两人! “还有谁敢胡说八道?”张平双拳紧握,骨节“咔咔”作响,眼神凌厉如刀,扫过那些先前还在煽风点火的妇人,她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震慑住场面,张平这才缓缓转向面色铁青的族长张青山,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族长,这出戏,演得差不多了吧?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不妨直说。” 张青山被张平那骇人的气势所慑,心头也是一凛,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族长的威严,重重一哼:“张平!你休得放肆!许氏行为不端,败坏门风,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按照族规,理应将其逐出张家!” 他顿了顿,眼神瞟过地上哀嚎的张耳张山,又看向孙岩,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不过,念在她毕竟为张家生养了你们兄弟三人,族里也不是不通情理。只要她肯改嫁给孙岩,也算有个归宿。至于你爹留下的那座老宅……” 张青山眼中闪过贪婪,声音陡然拔高:“那老宅,本就是张家产业,理应分给你们兄弟三人,由族里代为保管!如此,大家也能对许氏网开一面!” 张平冷笑一声,目光掠过他那两个还在地上哼唧的“好哥哥”,只见他们虽然脸上痛苦,眼神中却分明藏着心虚与期盼。 图穷匕见,原来症结在此! “哦?”张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平静得可怕,“若是我这两样,都不肯呢?” 此言一出,整个宗祠广场的气氛刹那间降至冰点。 张青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张平,你待如何?” 张平的目光在祠堂外那座孤零零的青瓦房上扫过,不过是三间正房带个小院,在这黄龙村,算是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他如今身怀灵泉空间,钱粮不缺,日后去了镇上,这破房子他根本瞧不上眼。 但,就这么便宜了这群饿狼?休想! 许氏闻言,以为张平要硬抗到底,只怕会惹来更大祸事,她猛地挣脱张平的手,嘶声道:“平儿,这房子是你的!是留给你娶媳妇的!娘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抢走!” 说着,她竟真的朝着旁边一根粗大的廊柱一头撞去! “娘!”张平心头一震,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堪堪在许氏额头离柱子不足三寸时,将她死死抱住。 母亲瘦弱的身体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那股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烫得他心口发热。“娘,您放心,儿子有分寸。” 他扶着母亲站稳,转向张青山,嘴角那抹嘲讽愈发明显:“族长,这房子,也不是不能给你们。” 张青山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不迭接话:“如此甚好!平哥儿深明大义,族里会酌情补偿……” “补偿?”张平挑眉,打断他,“族里出钱?那这房子,归谁呢?” 张青山面色微微一僵,眼神有些闪烁:“自然是……是族里统一分配,谁家有需要,就给谁家……” “哦?谁家有需要?”张平嗤笑一声,目光锐利直刺张青山心底。 “我看,是族长您老人家自己需要吧?或者,是福二叔家需要?还是我那两位‘好哥哥’眼巴巴盼着呢?” 他环视一圈,朗声道,“既然大家都想要,也别争了,伤了和气。咱们就按最公平的法子来——价高者得!” 他话锋一转,看向地上还在哼唧的张耳张山,故作惋惜:“大哥,二哥,本来小弟是想把这房子让给你们的,毕竟你们也算张家子孙。” “可族长非要说族里统一安排,还要竞价。唉,小弟也没办法。这样吧,起拍价也不高,十文钱!谁出得高,这房子就是谁的!” 张耳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神怨毒。 张山却是个机灵的,他眼珠一转,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抢先喊道:“十文!我出十文!” 张平心中冷笑,这老宅再不济,收拾收拾也能值个十两八两银子。 不过,价钱高低无所谓,能让这帮人狗咬狗,他就痛快! “十文?老张家的宅子,才十文?”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我出十五文!”“二十文!我家二小子明年也要娶媳妇了!”“我出五十文!”…… 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邻,此刻为了这唾手可得的便宜,纷纷红了眼,撕破了脸皮,叫价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那一张张脸孔上,贪婪与算计显露无遗。 第16章 你想尝尝沉塘的滋味? 张青山也没想到张平会来这么一手,眼看价格节节攀升,远超他的心理预期,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猛地一拍桌子。 “够了!这成何体统!老夫出七两!这宅子,族里收了,日后再做分配!”他试图用族长的威严强行结束这场闹剧。 “七两就想拿?族长,您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人群中,张泉挤了出来,他爹张福在他身后给他使了个眼色。 张泉梗着脖子高声道:“我爹说了,这宅子我们家也要!我出八两!” 此言一出,等于是当众拂了张青山的面子。 张青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福:“你……你们……” “九两!”另一个族人喊道。 “十两!” “我出十二两!”张泉再次高喊,一脸志在必得。 他今年要娶媳妇,正缺个像样的房子。 十二两,虽然肉痛,但能拿下张家老宅,值了! 这价格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十二两银子,对村里人来说,已是天价。 张平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房契:“恭喜泉表兄了!十二两,这老宅就是你的了!” 张福父子俩脸上堆着笑,张福搓着手,有些尴尬:“那个……平哥儿,你看,我们眼下只有五两现银……剩下的七两,能不能先……” “好说。”张平笑容不减,从袖子里又摸出纸笔,“既然是亲戚,自然好商量。福二叔,泉表兄,写个欠条画个押,合情合理吧?” 张福父子俩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写下欠条,按了手印。 张耳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忍不住低声咒骂:“张平你个小畜生!胳膊肘往外拐!把咱家的房子卖给外人!” “外人?”张平斜睨他一眼,语气冰冷,“泉表兄好歹拿出了真金白银,不像某些人,除了会张嘴要,还会干什么?哦,对了,还会演戏污蔑亲娘。怎么,没钱买,眼红了?” 张耳被噎得满脸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解决了房子的事,张平目光一转,锁定了人群中一个正想趁乱溜走的猥琐身影——孙岩! “孙岩!”张平一声冷喝,身形一晃便到了孙岩面前,一把揪住了孙岩的衣襟,将他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 他如今力气何等之大,提个孙岩如同提只小鸡。 “啊!!”孙岩吓得魂飞魄散,手舞足蹈,尖叫道:“族长救我!张青山族长,救命啊!” 张青山脸色骤变,眼中闪过慌乱。 张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就凭他那两个蠢笨如猪的哥哥,怎么可能想出如此周密的栽赃计策? 背后若没有这张青山和张福等人推波助澜,借孙岩这把刀,才真是见了鬼! “孙岩,别急着走啊,咱们还有一笔账,没算清楚呢!”张平的声音冰冷,让孙岩通体冰凉。 话音未落,张平根本不给孙岩任何辩驳的机会!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张平右腿如钢鞭般猛然抽出,狠狠踹在孙岩的膝弯处! “咔嚓!”骨头错位的声音清晰可闻。 孙岩“嗷”的一声凄厉惨叫,双腿骤然失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那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咚”的一声,听得周围众人心头一颤。 不等他发出第二声痛呼,张平拎着他衣襟的左手猛地一抖,只听“喀拉”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孙岩的左臂以一个极端扭曲的角度无力地垂落下来。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孙岩的脸孔瞬间惨白如死人,豆大的冷汗从额角、鼻尖疯狂滚落,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痛晕过去。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张平居高临下,俯视着瘫软如一滩烂泥的孙岩,字字如冰锥:“孙岩,你好大的狗胆!为何要平白无故污蔑我娘清白?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今天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就别想囫囵着走出这个祠堂!” “还是说,”张平的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可怖。 “你想尝尝沉塘的滋味?黄龙村外那条河,虽然水浅,但淹死你这么个腌臜货色,想必连几朵水花都溅不起来!” “沉塘”二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孙岩的心上。 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鼠辈,此刻剧痛与死亡的恐惧双重夹击,他的心理防线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瞬间崩溃。 他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猥琐与嚣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尖声叫嚷起来:“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是族长!是张青山那个老不死的让我这么做的!是他!是他让我污蔑许氏,说只要事情办成了,就、就分我粮食,还给我银子!” 为了活命,他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求能减轻张平的怒火。 “你——你血口喷人!”张青山闻言,本就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老脸更是黑如锅底。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八仙桌,桌案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桌上的粗瓷茶碗都被震得跳起老高,茶水四溅。 “张平!你这是屈打成招!孙岩,你休要含血喷人,污蔑老夫!” 他声色俱厉,试图用族长的威严压制场面,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一闪而逝的慌乱与心虚,却没能逃过张平锐利的双眼。 果然是这老家伙! 张平手上拎着孙岩的力道似乎微微一松,仿佛是被张青山的气势所震慑。 孙岩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求生的本能让他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他哪里还敢指望张青山救他,此刻只想着逃离这个煞星的魔爪。 他强忍着断臂的剧痛,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竟是想趁机往人群外手脚并用地爬去。 “想跑?”张平手臂猛然再次发力,竟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一百三四十斤的孙岩整个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 第17章 张平!你这个不孝子! 孙岩吓得魂飞魄散,手舞足蹈。 在祠堂内所有张氏族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张平手臂一振,将孙岩朝着张青山的方向猛地一甩,口中低喝一声:“族长,接着你的人!” 孙岩像一个破麻袋,直直朝着惊慌失措的张青山飞了过去! 张青山哪里料到张平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他年纪老迈,反应迟钝,眼看孙岩砸来,想躲已然不及。 “哎哟我的老腰!”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孙岩沉甸甸的身子砸了个结结实实,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齐齐向后摔倒。 只听“噼里啪啦——哗啦啦——”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碎裂声响起。 祠堂正中供案上,那些密密麻麻、写着张氏列祖列宗名讳的灵牌,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带倒,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纷纷坠落,摔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孙岩本就被张平折磨得去了半条命,此刻再被这么狠狠一摔,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两眼一翻,肚皮一挺,直接晕死过去,人事不省。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如同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彻底炸开了! “反了!反了!张平你这个孽障!畜生!” “你竟敢、竟敢打翻祖宗牌位!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大罪啊!”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快!快把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抓起来!沉塘!必须沉塘!” 一众张氏族人,无论老少,此刻全都面红耳赤,捶胸顿足,指着张平破口大骂,仿佛他刨了他们祖坟一般。 那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比刚才争抢许氏老宅时还要激动百倍,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身材略显壮实、面色黝黑的年轻人从张青山身旁狼狈地爬了起来,正是张青山的独子张成才。 他手忙脚乱地扶起被砸得七荤八素、哎哟连连的张青山,转头怒视张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平!你目无尊长,殴打族人,如今还敢亵渎祖宗牌位!我们张家,容不下你这种败类!我提议,立刻将张平逐出张氏宗族!让他滚出黄龙村,从此不许他再踏入黄龙村半步!否则,天理不容!” 张平冷眼看着这群义愤填膺、捶胸顿足的“亲人”,心中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方才为了那三间破屋争得头破血流、丑态百出的是他们,此刻摆出一副捍卫家族荣誉、孝子贤孙模样的也是他们。 这变脸的速度,比戏台上的名角儿还要快上三分。 他嗤笑一声:“逐我出张家?呵,正合我意!” 他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脸,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你们这群道貌岸然、贪得无厌、为了蝇头小利便可出卖良知、构陷亲人的东西同族,我都嫌脏了我的名声,污了我的耳朵!” “这破落户的宗族,我不待也罢!今日,我张平,当着列祖列宗……哦不,当着这满地碎裂的牌位,自愿脱离这张氏宗族!从此以后,我张平与黄龙村张家,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自愿脱族?! 这……这比被强行逐出宗族,还要让张家颜面扫地!这简直是狠狠一巴掌抽在所有张氏族人的脸上! 张耳和张山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慌乱和算计。 他们倒不是真心担忧张平这个三弟的前程,而是怕张平真的脱了族,那许氏这个累赘怎么办? 张平若是一走了之,他们还怎么从许氏那里捞好处? 而且,三弟自请出族,这事传扬出去,他们做兄长的脸上也无光彩。 张耳眼珠一转,强挤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解:“三弟,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别冲动!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你这要是脱了族,娘……娘她老人家可怎么办啊?” 张山也连忙在一旁帮腔,脸上堆着虚伪的关切:“是啊是啊,三弟,族长和各位叔伯长辈方才也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你快给族长和各位长辈磕个头,认个错,这事儿兴许就过去了。何必闹到如此地步,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他们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为张平着想,实则句句不离许氏,生怕张平真的撂挑子走人,把许氏这个“包袱”甩给他们。 张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这两个所谓的“好哥哥”一眼,他径直走到依旧呆立在原地、泪流满面的许氏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扶住她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冰冷与戾气,变得异常温柔:“娘,儿子不孝,今日之事怕是要让您跟着儿子一起受些委屈,颠沛流离了。您可愿随儿子一同离开这张家,离开这乌烟瘴气的黄龙村?” 他的目光清澈而明亮,带着对母亲的歉疚,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心。 许氏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短短数日,儿子仿佛脱胎换骨,从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穷酸秀才,变成了一个有担当、有手段、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子汉。 他身上那股沉稳的气度和坚毅的眼神,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知道,儿子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的心却异常清明。 这张家,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平儿,娘……娘跟你走!无论去哪里,是刀山还是火海,娘都跟你走!” 有子如此,她还有何求? 这冷漠无情的张家,这令人窒息的黄龙村,她也早已不愿再待下去了。 “不可!许氏是我们张家的人,她不能走!” “张平!你这个不孝子!就算你脱族,你娘也得留下!” 立刻有几个自诩辈分高的族老按捺不住,想要上前阻拦。 在他们看来,许氏即便没了丈夫,也还是张家的寡妇,张平更是张家的血脉,哪能说走就走,说脱族就脱族? 但他们刚迈出一步,便迎上了张平那双骤然转厉、冰冷锐利的眸子。 那眼神带着森森寒意。 第18章 张大哥竟然这般有本事 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才张平暴打张耳张山时的狠辣,想起了他将一百多斤的孙岩像小鸡崽子一样拎起来扔飞的恐怖力气,还有那满地碎裂的祖宗牌位……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伸出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竟无一人敢真的上前触其锋芒。 张平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不再理会祠堂内那些色厉内荏的鼓噪和咒骂。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心俱疲的许氏,转身便向祠堂外走去。 原本拥挤的人群,此刻竟自动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这对母子决绝离去的背影上。 回到那座刚刚被张泉以十二两银子买下的老宅,还未进门,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夏清荷那张带着几分苍白和担忧的小脸探了出来。 当她看到张平搀扶着面带泪痕、神情憔悴的许氏从外面回来,身后并无其他张家族人跟随,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略略放下,但眉宇间的疑惑却更深了。 张平见她出来,先是对许氏温声介绍:“娘,这是林月柔的远房堂妹,名叫夏清荷。前些日子她家里遭了难,无处可去,我便将她接来家中住。” 他又转向夏清荷,指了指许氏,语气柔和了几分:“清荷,这位便是我娘。” 夏清荷连忙从门内走出,来到许氏面前,怯生生地敛衽一礼,声音细弱蚊蚋:“伯母安好。” 她看得出许氏心情不佳,心中愈发忐忑。 许氏此刻心绪万千,悲喜交加,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张平扶着许氏在堂屋的旧椅子上坐下,林月柔也从内屋闻声出来,默默地倒了杯温水递给许氏。 随后,张平将方才在祠堂发生的事情,包括孙岩的攀诬、自己的反击、打翻牌位以及最终决定自愿脱族、离开黄龙村的打算,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他也提到了夏清荷的处境——他一旦带着母亲和妻子离开,夏清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留在这黄龙村,恐怕会面临比之前更凄惨的境地。 最后,他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林月柔和夏清荷,目光郑重而温和:“娘子,清荷,我意已决,明日便开始收拾行囊,筹备盘缠,过几日我们就离开此地,去往他乡。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去过那前途未卜的日子?” 林月柔早已在内屋将外面的争吵和动静听了个大概,此刻见张平正式问询,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清丽的脸庞,温柔而坚定地迎上张平的目光。 “夫君去哪里,月柔便跟到哪里。无论富贵贫贱,月柔此生不离不弃。” 她聪慧过人,早已看出丈夫今非昔比,也全然信任他的每一个决定。 夏清荷一直低垂着头,白皙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 听完张平的话,她沉默了片刻,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清澈的杏眼中虽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却也带着一股令人动容的决然与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张大哥是清荷的救命恩人,又收留清荷免遭凌辱。清荷无以为报,唯愿追随张大哥、月柔姐姐和伯母,便是做牛做马,清荷也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在这乱世之中,张平便是她唯一的浮木,唯一的依靠。 他要去哪里,她自然就要跟到哪里。 听着两位女子真挚的表态,张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好!我们一家人,同甘共苦!” 他早就有离开黄龙村的打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身怀灵泉空间这等逆天奇宝,留在这穷山恶水、人多嘴杂的黄龙村,熟人太多,难保哪天不被人察觉端倪,引来天大的祸事。 如今借着与张氏宗族决裂之事顺势离开,倒是省去了不少日后可能发生的麻烦。 许氏虽然因为脱离宗族、背井离乡而心中伤感,但见儿子主意已定,林月柔和夏清荷又如此贴心懂事,愿意生死相随,她那颗饱受创伤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不少。 当晚,张平从灵泉空间中取出新打的、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稻米,又从仓库里取出一只早已宰杀处理干净的肥鸭,用空间的灵泉水细细炖煮,配上几样空间出品、水灵灵的新鲜蔬菜。 不多时,饭菜的香气便飘满了整个简陋的院落。 一家四口——张平、许氏、林月柔、夏清荷,围坐在堂屋那张略显破旧的方桌旁。 桌上,雪白的米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金黄流油的炖鸭肉香气扑鼻,几样翠绿的炒青菜更是令人食指大动。 张平给母亲和两位女子都夹了块鸭肉,温声开口,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这几日我们便仔细收拾一下家里的细软,明日我再出去一趟,多换些盘缠。” “等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就启程先去附近的青石镇看看,如果不行,就去更远一些的府城,总能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夏清荷看着满桌喷香的白米饭和油汪汪、炖得酥烂的鸭肉,还有那鲜嫩欲滴的青菜,一双杏眼都瞪圆了,小嘴微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等丰盛奢侈的饭菜,她长这么大,即便是在家境尚可的时候,也未曾见过几次,尤其是在这饥荒连年、饿殍遍地的年岁,简直是天方夜谭,想都不敢想! 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鸭肉放入口中,那鲜美的滋味瞬间在味蕾上炸开,让她幸福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她心中对张平的敬畏、感激与依赖,又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几分。 原来,张大哥竟然这般有本事! 跟着他,或许真的能过上好日子。 就在一家人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一边吃着饭,一边轻声商议着未来的去向,气氛渐渐变得温馨而和缓之时,院门突然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 张平眉头微微一蹙,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同村的刘大壮,他此刻满脸焦急之色,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匆赶来。 第19章 三弟在这里接济外人呢 “张平兄弟!”刘大壮一进院子,便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开口,神情颇为凝重。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堂屋饭桌,当闻到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肉香和米饭香气,看到桌上那丰盛的菜肴时,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瞬间闪过难以掩饰的艳羡与渴望。 但他也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便强行移开目光,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张平看出他的局促和眼底的馋意,心中了然,笑着将他拉进屋里:“大壮哥,来得正好,还没吃饭吧?一起坐下吃点?” 刘大壮黝黑的脸膛微微一红,连连摆手,声音有些干涩:“不了不了,张平兄弟,我……我吃过了。” 话虽如此,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在这时“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张平和许氏的再三热情邀请下,刘大壮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桌边坐下。 他局促地搓着手,只盛了小半碗米饭,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夹了几筷子青菜,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那锅香气四溢的炖鸭肉,显然是馋得紧,却又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张平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暗暗记下这份情谊。 刘大壮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立刻放下碗筷,面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他凑近张平,压低了声音:“张平兄弟,我刚从村头过来,听到一个消息……张家族里,那些老家伙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周边的几个村子送信了!” 张平眉毛一挑,眼神微冷:“哦?送信?送的什么信?” 刘大壮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愤懑与担忧:“还能是什么信?肯定是没安好心!他们四处宣扬,说你大逆不道,忤逆不孝,自愿脱离宗族,变成了无根的野鬼!” “还警告各村,都不准接纳你们一家老小,谁要是敢收留你们,就是与整个黄龙村张家为敌!他们这是要把你们往死路上逼啊!张平兄弟,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这附近怕是都……” 张平闻言,讥讽微笑:“呵,张家?他们还真是不遗余力,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啊!” 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真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困住他张平,让他走投无路吗? 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他确实也在犹豫。 这附近村落的路被堵死,去镇上? 他身怀灵泉空间,米粮鸭肉蔬菜源源不断,若是在人烟稠密的镇上落脚,没有田地遮掩,凭空取物,迟早会引人注目,招来祸端。 最好的去处,还是寻一片能耕种的土地,哪怕偏僻些也好。 他沉吟片刻,对着刘大壮歉然一笑:“大壮哥,实不相瞒,接下来去何处,我心中也还没个准数。这世道,想寻个安稳的落脚地,难啊。” 刘大壮闻言,黝黑的脸膛上露出急切,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紧要事情:“张平兄弟,你先别急!我……我倒是有个去处,不知你愿不愿意听听?” 张平心中一动,看向刘大壮:“大壮哥但说无妨。” 刘大壮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兄弟,我常年在码头扛活,消息灵通些。你可曾听说过青牙山?” 见张平摇头,他继续解释,“那青牙山,离咱们这儿约莫百十里路,原本是片荒无人烟的野山。可近来我听人说,县里头来了旨意,说有一批从京城犯了事的贵人,要流放到青牙山做苦役,开荒拓土!” “贵人流放?”张平挑眉,这倒是新鲜事。 “可不是嘛!”刘大壮点头如捣蒜,“你想啊,那青牙山一片荒芜,连个鬼影子都少见,那些贵人去了,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所以县里正贴出告示,广招周边的良善百姓迁徙过去,只要愿意去开荒的,报名登记后就能分到田地,自己种的粮食蔬菜都归自己!官府还会提供一些基础的农具和种子呢!” 刘大壮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无限希望:“张平兄弟,你如今这情况,被张家这么一逼,正好可以去那青牙山!” “那里人生地不熟,没人知道你的过往,从头开始,岂不正好?而且,官府招人,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张平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青牙山?开荒分地?这听起来倒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荒山意味着人少,便于他掩饰空间的秘密;官府招募,则意味着安全和名分。 他深深看了刘大壮一眼,此人虽是粗人,却心肠火热,这份情谊他张平记下了。 刘大壮似乎看出了张平的疑虑,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张平兄弟,你莫多想。上次你给我的那半两银子,够俺家老小吃用大半年了,这份恩情,俺大壮一直记在心里。” “再说了,兄弟你是读书人,有学问,不像俺们这些粗人,日后定然是有大出息的!俺能帮上一点小忙,心里也高兴!” 这番话朴实无华,却透着一股真诚。 张平心中微暖,不再多言,只重重拍了拍刘大壮的肩膀,转身便进了内屋。 片刻之后,他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走了出来,那麻袋中,赫然是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上等白米! “大壮哥,这份心意,兄弟我领了。这点米,你务必收下,莫要推辞!”张平将米袋往刘大壮身前一递。 刘大壮只看了一眼那米袋缝隙中露出的雪白米粒,眼睛都直了! 这般成色的大米,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米都要好上百倍! 在这饥荒年景,这简直是救命的宝贝! 他慌忙摆手,脸涨得通红:“使不得,使不得!张平兄弟,你给的已经够多了,这……这如何使得!” “拿着!大壮哥若还当我是兄弟,就莫要再推三阻四!”张平语气不容置疑,硬是将米袋塞进了刘大壮怀里。 刘大壮抱着沉甸甸的米袋,感受着那实在的分量,心中百感交集,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哪知,这感人的一幕,却被不速之客瞧了个正着! “哟!我说这大晚上的,怎么院子里还飘着肉香呢!原来是三弟在这里接济外人呢!”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从院门口传来。 第20章 不是想要吗?去捡啊 张平眉头猛地一拧,转头望去。 只见张耳和张山两兄弟,领着他们的婆娘吴氏和钱氏,四个人正站在院门口,贼眉鼠眼地朝着院内张望。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刘大壮怀里那袋白米,以及堂屋桌上那尚未收拾干净、依稀可见肉块和青菜的残羹剩饭时,四双眼睛齐齐迸射出饿狼般的绿光,贪婪与嫉妒交织,几乎要将那米袋和饭菜吞噬殆尽! 尤其是张耳和张山,他们白天在祠堂受了张平的羞辱,又眼睁睁看着老宅被拍卖,心中本就憋着一股邪火。 此刻见到张平宁可将如此精贵的白米送给外人,也不给他们这些“亲哥哥”留一口,桌上还有他们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肉菜,那股邪火“腾”地一下就窜上了脑门! “好你个张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这等好米,宁愿给一个外人,也不顾念我们这些亲兄弟的死活!” 张山首先按捺不住,唾沫横飞地指着张平破口大骂,一边骂着,一边就想冲上来抢夺刘大壮怀里的米袋。 “就是!还有这肉!这菜!你从哪里弄来的?定然是偷了抢了,不然你一个穷秀才,哪来这等好东西!” 张耳也红着眼睛,配合着张山,与其婆娘吴氏和钱氏一起朝着刘大壮和桌上的剩菜扑去! 刘大壮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连连后退,死死抱住怀里的米袋。 张平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微动挡在了刘大壮身前。 “滚!”一声低喝! 张山和张耳冲得最快,刹不住脚,眼看就要撞上张平。 张平不闪不避,只是随意地一抬手,一拨一送。 “哎哟!” “啊——!” 只听两声惨叫,张山和张耳如同两个破沙袋一般甩飞出去,一个撞在院墙上,滑落在地,抱着肚子哼哼唧唧;另一个则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来。 吴氏和钱氏两个妇人见状,吓得尖叫一声,脚步顿止,再也不敢上前分毫。 她们惊恐地看着张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张平吗? 这力气,这身手,简直比村里最壮的汉子还要骇人! 张平冷冷地扫了地上哀嚎的两人一眼,语气冰寒刺骨:“怎么?我的东西,我想给谁便给谁,轮得到你们这两个废物来指手画脚?”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烂泥般瘫软的张耳和张山,“不是已经恩断义绝,脱离宗族了吗?还眼巴巴地凑上来作甚?莫不是以为我张平还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欺凌的软柿子?” 张耳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又惊又怒,却不敢再放肆,只敢叫嚷:“张平!你……你别得意!就算脱了族,我们也是你亲哥哥!你把好东西都给了外人,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不孝!” “亲哥哥?”张平嗤笑一声。 “你们也配?为了几间破屋,连亲娘都能构陷,连兄弟都能出卖,如今倒有脸跟我提‘亲哥哥’三个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吴氏和钱氏眼见自家男人吃了大亏,又见张平如今这般强横,绝非善茬,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吴氏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声音也变得谄媚起来:“三……三叔,您别生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也是一时糊涂,被饿昏了头,才口不择言的。” 钱氏也赶紧拉住还想挣扎起身的张山,陪着笑脸:“是啊是啊,三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咱们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看,你们这就要走了,这老宅里的东西,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的,你们也带不走,不如……不如就留给我们吧?也算是全了这份兄弟情谊,免得便宜了外人,您说是不是?” 她们算盘打得精,知道硬抢是抢不过了,便想着用软话来讨要些好处。 张平看着这两个瞬间变脸的妇人,心中只觉得阵阵恶寒。 这变脸的本事,当真是一脉相承。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破旧的家什,嘴角勾起笑容:“哦?你们想要这些东西?” 吴氏和钱氏一听有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三叔高抬贵手,我们感激不尽!” “好啊。”张平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这些破烂玩意儿,我本也不打算带走。你们若想要,明日一早,便过来搬吧。” “真的?!”张耳和张山闻言,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自然是真的。”张平淡淡地应了一声。 四人闻言大喜过望,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们贪婪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堂屋桌上,那锅里似乎还剩下一些炖鸭肉的汤汁,盘子里也还有几根碧绿的青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们喉结滚动,肚子里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张平将他们那副馋相尽收眼底,眼中闪过极深的厌恶。 他缓步走到堂屋门口,端起那盛着残羹剩菜的盘子,以及那锅尚有余温的鸭汤。 张耳、张山、吴氏、钱氏四人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脸上充满了渴望。 就在他们以为张平会“发善心”将这些剩菜赏给他们之时,却见张平手腕一翻—— “哗啦——” 盘子里的剩菜,锅里的鸭汤,尽数被他毫不犹豫地倒在了布满尘土的院子地上!油腻的汤汁混合着菜叶肉末,瞬间在地上形成一滩污秽。 “你……你做什么!”张耳失声尖叫,眼睛都红了,仿佛被倒掉的不是剩菜,而是他的心头肉。 张平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带着快意的冷笑,瞥了那目瞪口呆、如遭雷击的四人一眼:“怎么?不是想要吗?去捡啊。”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张耳四人的脸上! 吴氏和钱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欲绝。 张耳和张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然而,腹中的饥饿感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那混杂着泥土的肉末菜叶,在此刻的他们眼中,依旧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沉默了片刻,在张平冰冷而戏谑的注视下,张山第一个没能忍住,他咬了咬牙,竟真的俯下身子,不顾一切地用手去扒拉地上那些沾满泥土的食物。 第21章 傻丫头,怕什么?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张耳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进去。 吴氏和钱氏对视一眼,最终也放下了所剩无几的廉耻,蹲下身子,与自家男人一起,在地上狼狈地捡拾着那些被张平弃如敝履的残羹冷炙。 那副卑微而贪婪的模样,比街边的乞丐还要不堪。 张平冷眼看着他们如同猪狗般在地上争抢,心中再无半分波澜,只剩下一片漠然。 他转头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刘大壮温和一笑:“大壮哥,让你见笑了。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刘大壮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那四道卑微的身影,再看看张平那平静无波的脸庞,心中对张平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紧了怀里的米袋,压低声音:“张平兄弟,大恩不言谢!青牙山之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言罢,他不再多留,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张平目送刘大壮离去,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院中那四个依旧在地上忙碌的身影。 几人捡够了残羹剩菜,才狼狈离去。 他转身回到屋中,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将所有的喧嚣与丑陋,都隔绝在了门外。 夜长梦多! 这张家宗族,尤其是张青山那老狐狸,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黄龙村,是断然不能再待下去了。 “月柔,清荷,娘,”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收拾细软,我们马上走!” 林月柔与夏清荷早已被方才张平的雷霆手段震慑,此刻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进屋,只捡了些换洗衣物和贴身的小物件。 许氏则被张平扶着,老人家脸上尚有惊魂未定之色,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的依赖。 “大壮哥!”张平又快步来到院门,打开一条缝隙,见刘大壮果然还未走远,正担忧地等在不远处。 “还得再麻烦你一趟,把你家牛车赶过来。我这里有些米,你先送回家去。” 刘大壮二话不说,接过张平递来的另一小袋米,憨厚地应了声,便匆匆去了。 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物包裹,便是张平从空间中取出的剩余米粮和一些备用的干粮清水。 至于老宅里那些破旧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张平连看都未多看一眼。 待刘大壮赶着牛车回来,众人将简陋的行李搬上车。 张平站在院中,目光扫过这承载了原主二十年记忆的破败老宅,眼中没有丝毫留恋。 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亮了,随手便扔进了屋内的柴草堆。 “呼——” 火苗借着干燥的茅草与木料,瞬间窜起,火光映红了张平坚毅的脸庞。 “平儿,你这是……”许氏惊呼,眼中满是不解与惶恐。 张平扶住母亲的胳膊,声音温和却坚定:“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破地方,烧了干净!儿子带你们去过好日子!” 熊熊烈火吞噬着老宅,也仿佛吞噬了过往的一切屈辱与不堪。 火光冲天,噼啪作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眼。 “快走!”张平催促一声,扶着许氏上了牛车,林月柔与夏清荷也紧随其后。 牛车刚驶出村口不远,张平便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隐约有火把的光亮在晃动。 “张平那小畜生放火烧房了!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沉塘!” 是张青山和那些族人的声音! 刘大壮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紧张:“张平兄弟,他们追上来了!” “大壮哥,莫慌,只管赶车!”张平神色不变,眼神冷厉。 刘大壮闷哼一声,扬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鞭,口中吆喝着,那老牛竟也通人性似的,四蹄翻飞,拉着牛车在崎岖的乡间小道上颠簸却不失迅捷,竟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追赶的声音渐渐被抛在了身后,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 趁着夜色深沉,城门尚未关闭,牛车在宵禁的鼓声敲响前,堪堪停在了永安县城门口。 守城的兵丁见是寻常百姓,也未多加盘查,便放行了。 进城后,张平让刘大壮寻了个僻静处停下,从怀中又摸出几块碎银,塞到刘大壮手中:“大壮哥,今日多亏了你,这份恩情,我张平记下了。这点银子,你务必收好,给嫂子和孩子们添些用度。” 刘大壮一见银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张平兄弟,你这是打俺的脸!那袋米,俺已经受之有愧了!这银子,说啥也不能要!” 他将银子硬塞回张平手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兄弟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俺能帮上这点忙,心里舒坦!俺……俺先回去了,你多保重!” 言罢,他竟是跳上牛车,不等张平再言语,便赶着牛车,一溜烟地跑了,眨眼便消失在街角。 张平握着被退回的银子,看着刘大壮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汉子,当真是个实在人。 他收敛心神,带着许氏、林月柔和夏清荷,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安顿好母亲,林月柔拉了拉张平的衣袖,柔声道:“夫君,今夜我陪娘亲睡,也好照应一二。清荷妹妹……初来乍到,就劳烦夫君多费心了。” 她说话时,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旁边俏脸微红,低垂着臻首的夏清荷。 许氏已是疲惫不堪,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张平心中了然,林月柔这是在主动为他创造机会,也是在向夏清荷示好,更是以此巩固她主母的地位。 他温和一笑:“也好,月柔辛苦了。” 回到另一间房,夏清荷局促不安地站在屋子中央,烛光摇曳,映照着少女娇羞的容颜,更添几分动人。 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那如小鹿般惴惴不安的眼神,让人心生怜惜。 张平走到她身前,柔声开口:“傻丫头,怕什么?” 他轻轻执起她冰凉的小手,那柔若无骨的触感,让他心神微荡。 第22章 张平打杀人了啊! 夏清荷身子微微一颤,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却并未挣脱。 “清荷,往后都是一家人了,莫要这般拘谨。”张平引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感受着她肌肤的滑嫩与微颤。 少女的青涩与柔顺,如同初绽的花苞,带着令人迷醉的芬芳。 他凑近她,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惹得她一阵轻颤。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一丝引导,在她心湖投下阵阵涟漪。 夏清荷本就对张平芳心暗许,此刻在他温柔的攻势下,那点点羞涩与紧张,如同春日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 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怯生生地望了张平一眼,那眼神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迷离与迎合。 张平心中微动,俯身吻上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起初的生涩很快便被浓情蜜意所取代,夏清荷渐渐放开了自己,笨拙地回应着。 在张平的引导下,她很快便如鱼得水。 这一夜,满室旖旎,春色无边。 次日清晨,张平神清气爽。 夏清荷仍在熟睡,眼角犹带着满足的笑意。 他在桌上留下足额的房钱和饭钱,又细心地为夏清荷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要去衙门打探一下青牙山开荒的具体事宜。 衙门口人来人往,多是些面带菜色的百姓,告示栏前更是围了不少人。 张平挤进去一看,果然如刘大壮所言,青牙山开荒,官府确有招募。 登记报名,每人可得安家费一百文,但须七日内抵达青牙山指定地点,逾期者,按逃奴论处,下狱问罪! “一百文虽不多,但在这乱世,也算是一笔小小的启动资金了。七日时限,倒也充裕。”张平暗自盘算,这条件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他当即走到负责登记的书吏面前,报上了自己和许氏、林月柔、夏清荷的名字,以及原籍。 书吏草草记录,递给他一张凭证。 张平刚收好凭证,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略带几分惊讶和轻浮的声音。 “张平?!可是黄龙村的张平贤弟?” 张平眉头微蹙,转过身来。 只见一个身着半旧绸衫,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出头,面带几分自得之色的青年,正眯着眼打量他,语气中带着优越感。 此人名叫王学才,与张平曾是同窗。 仗着与县衙王主簿有些沾亲带故,考中秀才后便在县里一家米铺当了账房先生,平日里便自视甚高,总觉得高出张平一等,以前没少明里暗里讥讽他。 张平淡淡瞥了他一眼:“王兄,有何指教?” 王学才上下打量着张平略显风尘仆仆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哟,这不是张平贤弟吗?多日不见,怎地混到这般田地了?看你这方向,莫非……是打算去青牙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 他这话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一些人侧目。 张平眼中寒光一闪,这王学才还是如以往一般狗眼看人低。 他唇角微扬:“王兄倒是清闲,不去伺候你那米铺掌柜,跑来衙门作甚?莫不是又把你家婆娘老娘送到哪位贵人府上,换来了今日这身行头和这清闲差事,好让你有空在此对旁人品头论足?” 张平这话,可谓是恶毒至极! 王学才当初能进米铺当账房,坊间确有传闻,说他为了巴结米铺东家,曾将其新婚妻子送与东家享用,这才得了那份差事。 此事虽未证实,却也传得有鼻子有眼。 王学才闻言,脸色骤然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手指着张平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周围本就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百姓,闻言顿时发出一阵窃笑和低低的议论声,对着王学才指指点点。 显然,那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我胡说?”张平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着他,“若非如此,王兄何必如此激动?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 “你……你给我住口!” 王学才又急又怒,见周围人越聚越多,那些异样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来抓张平的衣领。 “张平!你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休想离开!” 张平眼中寒芒一闪,这王学才还敢动手? 他懒得与这种跳梁小丑废话,身形一错,轻易避开王学才抓来的手,随即抓住他伸来的胳膊,内劲微吐,顺势一拉一带,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嘭!” “哎哟!” 王学才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狠狠摔在地上,疼得他眼泪鼻涕一齐涌出,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哎哟喂!杀人了!张平打杀人了啊!” 衙门重地,这一声“杀人了”非同小可,本就围观的百姓“呼啦”一下散开一些,空出一片地方。 同时又有不明真相的人被吸引过来,瞬间便有衙役闻声而至,将张平团团围住,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张平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如狼似虎的衙役。 他如今力气大增,寻常三五个壮汉近不得身,但衙门毕竟是官府之地,硬闯绝非上策。 “何事喧哗!成何体统!” 一声中气十足的沉喝自衙门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衙役们闻声,纷纷收敛了凶相,垂手肃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一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官员,在一众胥吏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永安县令,钱获。 王学才一见县令亲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钱获脚边,哭天抢地。 “大人!大人您可要为小生做主啊!这刁民张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衙门口行凶伤人!视王法如无物啊!” 他指着自己被摔疼的腰背,脸上涕泪横流,好不凄惨。 钱获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张平身上:“哦?你便是张平?为何当街动手?” 王学才不等张平开口,抢先一步,添油加醋地哭诉:“大人明鉴!此人与小生曾是同窗,在书院时便处处嫉妒小生才学!” “今日在此偶遇,小生不过是与他寒暄两句,他便恶语相向,继而拳脚相加!此等暴戾之徒,若不严惩,日后必成祸害!” 他还不忘隐晦地提及,“小生与县衙王主簿乃是远亲,素来安分守己,岂会无故与人争执?” 第23章 这不是送上门的肥肉么 这话看似诉苦,实则是在暗示自己的背景,想借王主簿之势压人。 钱获听罢面色不改,又转向张平:“他所言可属实?” 他为官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王学才那点小心思,他岂会看不穿? 但这程序,却还是要走的。 张平心中冷笑,这王学才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 他从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禀大人,此人所言,多有不实之处。” “哦?讲来听听。”钱获语气平淡,让人摸不清他的喜怒。 “大人,” 张平朗声道,“此人与在下曾是同窗不假,但他素来嫉妒在下才学,今日狭路相逢,便口出恶言,极尽羞辱之能事,污蔑在下去青牙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更对我家人出言不逊!在下气愤不过,才略施薄惩!” 顿了顿,张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至于他为何对我百般刁难,恐怕与他当年为了米铺账房的差事,将自家婆娘老娘送人之事脱不了干系!这种卖妻求荣、弃母攀附之徒,其心可诛!其言可信乎?” “哗——!”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看向王学才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这种腌臜事,最是为人不齿! 王学才本就涨红的脸,此刻更是变成了猪肝色,他气急败坏地跳脚:“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大人,他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啊!” 可他越是激动,众人便越是觉得张平所言非虚。 毕竟,若非心虚,何至于此?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钻了出来,正是那机灵的狗蛋。 他鼓足勇气,大声道:“大人!小人可以作证!是王秀才先骂人的!” 钱获目光转向他:“你又是何人?将你所闻所见,如实道来。” 狗蛋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了小身板:“小人狗蛋,是城西脚行的。方才我亲耳听见,是这位王秀才先出言不逊,他骂张平兄弟是‘去青牙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的穷酸’!还说张平兄弟……” 他惟妙惟肖地学着王学才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和神态,将他讥讽张平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引得周围百姓一阵哄笑。 “对对对,我们都听见了!” “就是这姓王的先挑事!” “人家去开荒,碍着他什么事了?嘴巴这么臭!” 有了狗蛋带头,先前一些有所顾忌的旁观者也纷纷出言,证实是王学才挑衅在先。民心向背,一目了然。 王学才见状,面如死灰,知道今日这脸是丢尽了。 钱获面沉似水,他自然看得分明。 这张平虽出手,却也未下重手,反倒是王学才,言语恶毒,品行不端。 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衙门重地,岂容尔等喧哗滋事!王学才,念你言语失当,挑衅在先,罚你禁足三日,闭门思过!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随即,他转向张平,语气稍缓:“张平,你虽是自卫,但衙门之前动手亦有不妥,下不为例。此事就此作罢,你且去吧。” “谢大人明断。”张平拱手一礼,从容转身。 “张平!”王学才从地上爬起,眼中淬满怨毒,“你给小爷等着!此事没完!” 张平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留给他一个不屑的背影。 对这种跳梁小丑的威胁,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待张平走出一段路,拐进一条僻静些的巷子,狗蛋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歉意。 “平哥!平哥你等等!” 张平停下脚步,见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不由问道:“狗蛋,方才多谢了。你这腿是怎么了?” 狗蛋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平哥你客气啥。方才人多眼杂,我怕他们看出我们相识,给你添麻烦,就没敢立刻站出来。” 张平了然,这孩子心思剔透,知道避嫌。 “你也是来登记去青牙山的?”张平看他腿似乎受了伤。 狗蛋用力点头,眼中闪过兴奋:“是啊平哥!没想到你也登记了!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答你呢!你不知道,那天我跟丢了你,回去挨了赵爷一顿好罚,腿都打瘸了。” 他苦笑一声,又压低了声音,“听说青牙山那边是县衙直管,不归那些大户豪绅插手,我想带我姐去那边,好歹能活条命。没想到你也离开了黄龙村,这下好了,我若能帮上平哥的忙,也算还了你当日的恩情!” 张平心中微动,这赵庆手段倒也狠辣,不过对狗蛋这孩子,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他沉吟片刻,想到自己眼下确实需要尽快将空间里的存货变现,也好在青牙山安顿下来,便有了主意。 “狗蛋,你回去替我给赵庆捎个话。” 狗蛋眼睛一亮:“平哥你说!” “你就说在永安县城碰见我了,我手头有十几袋上好的精米,问他要不要。若是要,让他带足银子,明日午时来城南悦来客栈寻我便是。” 狗蛋何等机灵,一听便明白了。 这既是张平要卖米,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在赵庆面前将功补过,还能从中得些好处。 他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用力点头:“平哥你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话带到!赵爷最缺的就是好米,他肯定会来的!” 言罢,他对着张平深深一揖,便强忍着腿痛,一瘸一拐地匆匆去了。 张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 这乱世之中,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眼下,还是先回客栈,将此事告知母亲和月柔她们,也好早做准备。 另一头,满香楼后院。 狗蛋一瘸一拐地赶回,将张平的话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赵庆。 赵庆听闻张平竟主动寻他,还手握十几袋精米,顿时喜上眉梢,一拍大腿:“好小子!总算还知道找上门来!” 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可当他细问之下,得知张平如今不过孤身一人带着家眷初到永安县城,连个落脚的院子都没有,那点喜色便迅速被一抹贪婪取代。 一个无根无凭的外乡人,还带着累赘,这不是送上门的肥肉么? 他眼珠一转,阴恻恻地吩咐左右:“去,抄家伙!多带几根棍棒!” 狗蛋见状,心头咯噔一下,急忙上前,脸上带着焦急:“赵爷,您这是……张平兄弟是诚心来卖米的,您何必……” 第24章 小子,你给我等着! 赵庆哪里会跟他废话,直接一挥手,脸上横肉一抖:“拉开!不识抬举的东西!” 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立时上前,将狗蛋拖到一旁,拳脚相加。 狗蛋被打得蜷缩在地,痛呼出声。 赵庆啐了一口唾沫,朝着地上痛吟的狗蛋狞笑:“那张平既然有米,又是个外乡人,我不去取,岂非白白便宜了他?弟兄们,跟我走,今日咱们发笔小财!” 他心里盘算着,就算张平真有些好米,自己先抢了再说。 大不了事后给几个小钱打发,谅他一个外地来的穷秀才也不敢怎样。 悦来客栈二楼雅间,张平临窗而坐,悠然品茗。 母亲许氏和林月柔、夏清荷正在内间低声说着话,不时传来几声轻笑。 不多时,楼下街道便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纷乱,夹杂着呵斥。 张平循声望去。 只见黑压压一群人,至少二三十号,个个手持棍棒,面带凶相,气势汹汹地朝着客栈涌来,为首的正是满香楼的管事赵庆,一脸的志得意满。 张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赵庆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故意让狗蛋透露行踪,就是在等他这出戏。 客栈掌柜的眼尖,见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堆着笑脸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哎哟,赵管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楼上请!” 赵庆一把推开掌柜,险些将他推了个趔趄,眼睛在店堂里梭巡,瓮声瓮气地嚷嚷:“少废话!我满香楼前几日失窃了几袋上等精米,听闻那小偷就藏匿在你们店里!” 这话一出,客栈里吃饭的几个客人纷纷侧目,连掌柜的也变了脸色。 话音未落,楼梯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赵管事,别来无恙啊。不知你说的那个小偷,可是在下?” 张平缓步走下楼梯,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看着赵庆。 赵庆一见张平,眼中贪婪之色更盛,伸手一指厉声断喝:“就是他!弟兄们,给我围起来!” 呼啦啦一群打手瞬间将张平团团围住,手中棍棒有意无意地晃动着,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张平环视一周,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打手,面不改色,反而冷笑一声:“赵管事好大的威风。空口白牙,便说我是小偷,证据呢?” 赵庆一脸笃定,贪婪的目光几乎要黏在张平身上,仿佛已经看到了张平房中堆积如山的米袋。 “证据?哼,你一个穷酸秀才,哪来那么多精米?定然就藏在你房中!搜出来,便是证据!” 他心中暗喜,这小子果然年轻,三言两语就露了怯。 张平故作沉吟,眉头微蹙,仿佛有些为难:“即便我房中有米,赵管事又凭什么认定,那就是你满香楼失窃之物?天下米粮,难道都姓赵不成?” 赵庆被他一噎,随即嗤笑起来,声音尖利:“就凭你?你这穷酸样,能有什么好米?我满香楼的米,可是永安县独一份的香糯!搜出来一验便知!谅你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张平面上慌乱,眼神躲闪,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支吾着:“这……这如何使得……我……我那米……” 他这副笨拙的模样,落在赵庆眼中,更是坐实了他心虚的猜想。 赵庆越发得意,觉得自己今日这趟是来对了,不仅能白得一批好米,还能在这永安县城立个威。 张平见火候差不多了,猛地抬高声音,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好!既然赵管事如此笃定,那我们便打个赌!若是在我房中搜出你满香楼的米,我张平任凭你处置!若是搜不出来,你又当如何?” 赵庆已然上头,被张平这么一激,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若搜不出来,我赵庆给你磕头赔罪!” “好!一言为定!” 张平朗声道,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众人,“掌柜的和在场的诸位,可都是见证!” 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上楼,将张平的客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底、柜子都搜遍了,莫说十几袋精米,连一粒米星子都没找到。 赵庆顿时傻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惊疑不定:怎么会这样?狗蛋明明说他有米……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他眼珠一转,便想抵赖,强撑着面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把米藏到别处去了!反正……” 张平冷笑一声,打断他:“赵管事,莫非想赖账?我张平虽是一介穷酸秀才,但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你今日当众污我清白,若是不给个说法,明日我便去县衙击鼓鸣冤,告你一个诬告诽谤之罪!钱县令想来会给我这个读书人一个公道!” “秀才”二字一出,赵庆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这年头,民不与官斗。 而秀才,某种程度上也算半个官家人,真要闹到公堂上,他一个商铺管事,对上一个有功名的秀才,天然就落了下风,更何况自己理亏在先。 赵庆一听这话,顿时蔫了,额头渗出冷汗。 他咬了咬牙,涨红着脸,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张平一躬到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了!” 那“对不住了”四个字,说得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 说罢,带着人灰溜溜地便要走。 经过张平身边时,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留下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张平不以为意,淡然一笑。 “赵管事慢走。下次若还想要我这等好米,记得让你家满香楼的东家亲自来谈。你,还不够格。” 赵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头也不回地带着人狼狈而去。 待赵庆一伙人前脚刚走,客栈内外的看客们还未散去,依旧议论纷纷。 张平并没歇着,转身出了客栈,到街角一个卖零嘴的小摊上,买了几块麦芽糖。 他唤过几个方才在客栈门口探头探脑、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这些孩子眼神机灵,正是最好的传声筒。 张平一人分了一块糖,笑眯眯地。 “去吧,把刚才悦来客栈发生的事情,好好给街坊邻里说道说道,尤其是满香楼赵管事如何威风,又如何想仗势欺人,最后又是如何给张秀才赔礼道歉的,说得越详细越好。谁说得好,待会儿还有赏。” 第25章 敢管本少爷的闲事? 小乞丐们得了糖,又得了趣事,一个个眉开眼笑,得了令便一哄而散,如同撒豆子一般融入了永安县城的大街小巷。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永安县城几乎都知道了:满香楼的赵管事,想讹一个外乡秀才的米,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当众栽了个大跟头,给人家秀才公磕头赔罪! 这事儿,成了永安县最新的谈资,满香楼和赵庆,算是狠狠地出名了一把。 而故事的主角张平,此刻已回到了悦来客栈。 “平儿!” “夫君!” “姐夫!” 房门刚一推开,许氏、林月柔和夏清荷便齐齐围了上来,三双美眸里盛满了深深的忧虑与关切。 方才楼下的喧嚣和赵庆那帮人的汹汹气势,即便隔着门板,也足以让她们心惊肉跳。 张平早有交代,让她们安心待在房中,莫要露面,可这悬着的心,又岂是轻易能放下的。 许氏拉着张平的胳膊,上下打量,声音都带着颤:“那些人……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 林月柔眼圈微红,贝齿轻咬着下唇,柔声道:“夫君,以后莫要再如此行险了,妾身……妾身实在担心。” 夏清荷站在一旁,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怯生生地望着张平,声音细弱蚊蚋:“姐夫,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平心中一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又安抚地看了看两位娇妻美妾。 “娘,月柔,清荷,你们放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已经被我打发了。区区一个满香楼管事,还奈何不了我。”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驱赶了几只恼人的苍蝇。 他也知道,这赵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张平也从不是怕事之人。 风波暂息,腹中却传来一阵饥饿的抗议。 客栈送来的饭食早已摆在桌上,几样寡淡的小菜,一盆看不出米粒形状的稀粥,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半点食欲。 张平瞥了一眼那饭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这等吃食,如何能让母亲和妻妾填饱肚子,更别说滋补身体了。 他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娘,这客栈的饭菜着实难以下咽。我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买些可口的吃食回来。你们在房中好生歇息,莫要外出。” “平儿,你又要出去?”许氏有些不放心。 林月柔也蹙眉:“夫君,天色不早了,外面……” 张平温言宽慰:“无妨,我只是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你们安心等我便是。” 见他坚持,三人也不好再多劝,只得叮嘱他小心。 张平出了客栈,并未急着从灵泉空间中取出食物。 毕竟,凭空变出大量精米肥鸭已是惹眼,若是再顿顿山珍海味,难免不引人怀疑。 他打算先在街上买些寻常的糕点肉菜作为遮掩。 永安县城虽然比不上州府繁华,却也算热闹。 张平随意走进一家点心铺,买了几样当地的糕点,又到隔壁的肉铺称了些卤肉。 提着这些东西,他信步而行,不经意间路过了一间书坊。 “翰墨斋”,牌匾古朴,透着几分书香气息。 张平脚步一顿。 原身是个秀才,自己如今也顶着这个名头。 更重要的是,母亲许氏和两位妻子都不识字。 在这乱世,女子不识字是常态,但张平却希望她们能多些见识,至少能自己看看书解解闷。 思及此,他便提着东西,迈步走进了翰墨斋。 书坊内光线略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几排书架上放满了各类书籍,几个穿着长衫的学子正在低头挑选。 张平本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想速速买了纸笔便离开。 然而,一阵刺耳的哄笑声却从书坊一角传来,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兆!你那支破笔又秃了吧?哈哈!瞧你那穷酸样!”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就是!先生今日又罚你抄书了吧?没笔怎么抄啊?” “刘兆,不如你跪下来,学几声狗叫给王哥听听!王哥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你一支新毛笔了!哈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嘲讽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戏谑与欺凌。 张平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童被三四个半大少年围在中间。 那男童约莫七八岁的光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衫,脸上脏兮兮的,眼眶通红,死死地攥着一支笔杆已经开裂、笔锋也磨秃了的毛笔。 他那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锦衣华服,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倨傲与狠戾,正用脚尖一下下地踢着那瘦小男童的小腿,显然便是他们口中的“王哥”王魁。 其余几个,皆是些趋炎附势的跟班。 那被称为刘兆的男童,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手里那支破笔是他唯一的宝贝,也不知怎的就弄坏了,今日在学堂上被先生狠狠训斥了一番,罚他将昨日的课文抄写十遍。 他这才央求了父亲许久,得了几个铜板,想来书坊买支最便宜的毛笔,却不想又遇上了这群平日里就经常戏弄他的恶少。 他隐约猜到自己的笔或许就是王魁偷偷弄坏的,只是苦无证据。 此刻被这般当众羞辱,稚嫩的心灵充满了屈辱和愤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可一想到家中拮据的父亲,想到若是再要钱买笔,父亲又要如何辛劳,他竟真的咬了咬牙,膝盖微微弯曲,似乎真的要…… “住手!” 一声清朗的断喝,骤然打断了这不堪的一幕。 张平缓步走了过来,目光冷冽地扫过王魁和他那几个狗腿子。 他心中已是怒火中烧,这王魁小小年纪便如此嚣张跋扈,以欺凌弱小为乐,长大后还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尔等同为读书之人,却在此以众凌寡,欺辱同窗,与市井泼皮何异?!” 王魁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一愣,待看清张平一身寻常布衣,年纪也不过弱冠,脸上的倨傲之色又浮了上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本少爷的闲事?”王魁一脸不屑。 第26章 我要告诉我爹去 张平却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刘兆面前,温声道:“孩子,莫怕。” 随即他转向柜台后的老掌柜,扬声道:“店家,取一套初级蒙学的文房四宝来。” 老掌柜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取出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 张平接过,直接递到刘兆面前:“这个你拿着,好好读书,莫要被这些腌臜之辈扰了心境。” 这套文房四宝,不过一两银子,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对刘兆这样的贫寒学子,却已是难得的珍品。 刘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张平,又看了看那套崭新的文房四宝,鼻子一酸,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惊喜地辨认着张平的面容。 永安县城不大,张秀才怒斥满香楼管事,逼其当众赔罪的事情,早已通过那些小乞丐的嘴传遍了街头巷尾。 “您……您是……张秀才?”刘兆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张平微微颔首,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吧,莫要耽误了功课。记住,读书人要有风骨,不可轻易向恶势力低头。” “多谢张秀才!多谢张秀才!” 刘兆紧紧抱住那套文房四宝,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对着张平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抹了抹眼泪,转身飞快地跑出了翰墨斋。 张平也为母亲和妻妾选了几本浅显的启蒙读物,以及上好的笔墨纸砚,付了银钱,正欲提着东西离开。 “你给我站住!” 王魁见自己的好戏被搅黄,还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穷酸秀才教训了一顿,恼羞成怒。 他给身旁的几个狗腿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少年立刻会意,呼啦一下将张平围在了中间,堵住了去路。 王魁双手抱胸,上前一步,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张平,然后猛地伸手狠狠推了张平一把。 张平纹丝未动,只是目光一寒。 “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 王魁见张平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气焰更加嚣张,“我爹乃是王福禄!这永安县的首富!你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是不想在这永安县待下去了吧!” 他以为报出父亲的名号,眼前这个穷酸秀才定会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然而,张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丝毫不以为意。 “王福禄?没听过。”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王魁的脸上。 王魁脸上的得意与嚣张瞬间凝固,随即转为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在这永安县城横行霸道惯了,何曾受过这等轻视与羞辱! “你……你找死!” 王魁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暴怒的情绪已然充斥了他那张扭曲的小脸。 王魁那张扭曲的小脸涨得通红,眼中凶光毕露,平日里在永安县城,谁敢这般不给他面子?他爹王福禄的名号一亮出来,哪个不是点头哈腰,赔尽笑脸? 今日竟被一个穷酸秀才如此轻慢,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反了你了!” 王魁嘶吼一声,仗着自己比寻常孩童高壮几分,平日里打架也从未吃过亏,便不管不顾地朝张平猛扑过来,拳头胡乱挥舞。 他身后那几个跟班见状,也纷纷鼓噪着,想要一拥而上。 张平冷笑。 这些半大孩子,在他眼中与稚童无异。 眼看王魁那带着风声的拳头就要砸到面门,张平身形只是微微一侧,便轻松躲过。 紧接着,他不待王魁反应,已抓住其手腕,左脚轻轻一绊。 “哎哟!” 王魁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 随即重重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磕在地上,疼得他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竟是“哇”的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凄厉,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其余几个狗腿子刚要冲上来,见自家老大一招便被放倒,还哭得如此狼狈,顿时都吓得腿肚子发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张平看都未看地上撒泼打滚的王魁,目光冷冷扫过那几个少年:“怎么?还想试试?” 几个少年被他眼神一慑,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张平这才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地上哭闹的王魁,语气中带着鄙夷。 “堂堂男子汉,不过是摔了一跤,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爹王福禄若知道你这般出息,怕是也要气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吧?” 王魁被他这话一激,哭声戛然而止,只是兀自抽噎着,满脸的羞愤。 “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们计较。” 张平站起身,语气严肃。 “但若再让我看到你们仗势欺人,尤其是欺负刘兆,我见一次,便打你们一次!听清楚了没有?” 王魁和那几个少年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顾着点头如捣蒜,心中早已将这张秀才列为头号不可招惹的人物。 “滚!”张平一声低喝。 王魁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尘土和疼痛,带着那几个同样魂不附体的跟班,如同丧家之犬般,慌不择路地逃出了翰墨斋。 跑出老远,王魁才敢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翰墨斋的牌匾。 咬牙切齿地低吼:“你给我等着!我爹……我爹绝不会放过你的!” 旁边一个跟班哆哆嗦嗦地附和:“是、是啊,王哥,你爹可是王首富……” 话虽如此,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张平那轻描淡写便将王魁掀翻的场景,心中对张平的畏惧又深了几分。 另一个跟班更是小声嘀咕:“可……可那张秀才也太厉害了,咱们这么多人,都不是他对手……” “闭嘴!” 王魁听了更是火冒三丈,狠狠瞪了那多嘴的跟班一眼,气呼呼地一甩袖子。 “回家!我要告诉我爹去!” 说罢,便气冲冲地朝着自家方向跑去。 张平提着买好的笔墨纸砚和几本启蒙读物,悠然自得地回了悦来客栈。 刚踏进客栈大堂,眼角余光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满香楼的管事赵庆。 此刻的赵庆,再无半分先前的嚣张跋扈,反倒是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地站在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身旁。 那中年男子约莫四旬年纪,体态微福,面容精明,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商人的气度。 张平注意到,赵庆的左边脸颊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微微泛红,显然是刚挨过不久。 他心中冷笑一声,这世道果然是现实得很。 他目不斜视,提着东西便准备上楼。 “张……张公子!张秀才!” 赵庆眼尖,一见张平,连忙小跑着过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讨好的笑容,那姿态比之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第27章 七两银子一袋 “张秀才,您回来了。”赵庆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生怕张平不搭理他。 张平脚步一顿,淡淡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赵庆赶忙侧过身,指着那锦衣男子,满脸堆笑道:“张秀才,这位是我们福满楼的东家,王福林王掌柜。王掌柜,这位便是我跟您提过的张平张秀才。” 那王福林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和气的笑容,主动朝张平拱了拱手。 “张公子,久仰大名。方才听赵庆说起白日里的一些误会,是在下管教不严,给张公子添麻烦了,还望张公子海涵。”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和张公子谈一笔生意。” 张平眉梢微挑,静待下文。 王福林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心中稍安,继续道:“张公子先前卖给满香楼的那几袋精米,品质之高,实乃小老儿生平仅见。” “不瞒您说,县里几位贵客尝过您那精米面之后,便再也瞧不上寻常米粮了。这几日,天天到楼里点名要吃那种米,若是没有,便要掀桌子。那些贵客,小老儿也得罪不起啊。” “这不,赵庆这个不长眼的,还把您给得罪了。无奈之下,小老儿只好亲自登门,一是赔罪,二是想向张公子求购此等精米。” 张平心中了然,商人逐利,果然不假。 这王福林怕是早就知道赵庆那些龌龊事,只是之前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见识到自家精米的厉害,这才换了副嘴脸。 他故作沉吟,面露难色:“王掌柜言重了。只是,我这米粮得来不易,数量也不多。而且……”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之前那五袋米,险些就被人当成赃物给昧下了,这生意,风险不小啊。” 王福林闻言,额角渗出细汗,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 他自然听得出张平话中的敲打之意。 他连忙拱手,姿态放得更低:“张公子说的是,此事确是赵庆混账!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只要张公子肯将精米卖给福满楼,一切条件都好商量。张公子但有吩咐,小老儿无有不从!” 张平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伸出七根手指,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七两银子一袋。” “七……七两?” 王福林倒吸一口凉气,这价格,比之前赵庆收的直接翻了一倍还不止! 要知道,寻常的上等精米,也不过二三两一袋。 张平神色不变:“王掌柜,我这米,值这个价。之前那五袋,不过是想看看销路如何,算是给各位尝个鲜。如今既然供不应求,自然不能再是那个价钱了。” 这米是灵泉空间出品,独一无二,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七两一袋,张平还觉得自己要少了。 王福林脸上阴晴不定,心中飞快盘算。 这米虽然贵,但那些贵客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若是能垄断这等奇货,福满楼的声誉和生意定能更上一层楼。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七两就七两!不知张公子明日可否先送十袋过来?银货两讫!” 张平满意地点点头:“十袋可以。看在王掌柜如此爽快的份上,明日我多送一袋,算是我张平的一点心意。” “十……十一袋?” 王福林眼睛蓦地瞪大,他原以为张平能拿出十袋已是极限,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轻易地再添一袋。 这等大手笔,让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的秀才。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拿出如此之多的顶级米粮? 他心中震惊之余,对张平的敬畏又深了一层,连忙拱手,语气越发恭敬:“多谢张公子!不知……张公子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 他心中暗忖,这位张秀才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今日这般让利,恐怕还有后话。 张平的目光缓缓从王福林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噤若寒蝉的赵庆身上,嘴角微微一笑。 “王掌柜快人快语,张某佩服。只是,还有一桩不足挂齿的小事,需得王掌柜行个方便。” 王福林心中一凛,暗道果然,面上却依旧堆着笑。 “张公子但讲无妨,只要王某能办到,绝不推辞!” 张平的视线在赵庆身上溜了一圈,那眼神看得赵庆心头发毛。 只听张平悠悠然开口:“我瞧着赵管事身边那两个小厮,叫做狗蛋和翠花的,倒有几分伶俐。王掌柜能否割爱,将他们的身契转让与我?” 此言一出,赵庆的脸色一下惨白,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 “张……张秀才,您……您这是何意?” 那两个小崽子是他花钱买来的,平日里打骂随意,若是落到这张秀才手里,自己岂不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王福林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赵庆,转向张平,眼神中带着探究。 “哦?张公子竟看上了那两个孩子?” “谈不上看上,” 张平语气平淡,“只是觉得与他们有些缘分。再者,我初来永安县,人生地不熟,身边也确实缺两个跑腿打杂的。我看他们跟着赵管事,日子过得似乎也不怎么舒坦。” 他话里有话,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赵庆心上。 赵庆被张平那意有所指的话吓得魂飞魄散,他平日里苛待狗蛋翠花之事,难道这秀才一清二楚? 他慌忙想要辩解,声音发颤,眼神躲闪:“没……没有的事!张秀才明鉴,那两个小崽子是小人早年收养的,名义上是养子养女,怎会有身契挂在王家?” 他试图狡辩,却越说越心虚。 王福林的脸色沉了下来,凌厉的目光扫向赵庆:“赵庆,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当初报备,说那是你老家过来的远房亲戚?” “东……东家,我……我那是……”赵庆支支吾吾,汗珠从额角滚落。 “呵,”张平一声轻笑。 打破了赵庆的窘境,却将他推向更深的绝望。 “王掌柜莫要被他蒙骗了。据我所知,狗蛋和翠花二人,身契虽未直接写在福满楼的名下,却是挂靠在王家某位远房管事的名下,由王家出了银钱买下,再拨给赵管事使唤的,对也不对?” “说是养子养女,不过是赵管事为了脸上好看,对外粉饰罢了。” 第28章 要不要再给相公纳一房妾室 赵庆闻言,浑身剧烈一抖,他万万没想到张平连这等隐秘之事都查探得一清二楚! 这……这秀才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王福林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他最恨的便是底下人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他看向赵庆的眼神充满了怒火与毫不掩饰的厌恶,声音冰冷:“赵庆!你好大的胆子!” “噗通!” 赵庆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连声求饶:“东家饶命!东家饶命啊!小的……小的一时糊涂!小的再也不敢了!” 王福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转向张平,脸上重新挤出笑容。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让张公子见笑了,是在下管教不严,府中出了这等刁奴。既然张公子开口,那两个孩子的身契,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寻出来,亲自给张公子送过去,双手奉上。” 张平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却依旧不疾不徐:“如此甚好。不过,王掌柜也知道,我这人胆子小,怕麻烦。口说无凭,还是立个字据为好,白纸黑字写清楚,免得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变故,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不给对方任何反悔的机会。 王福林心中对张平的评价又拔高了几分,此子心思缜密,行事老练,绝非寻常秀才能比。 他当即爽快应承:“张公子思虑周全,是在下疏忽了。笔墨伺候!” 他立刻扬声吩咐客栈的小二取来笔墨纸砚。 片刻之后,字据拟好。 王福林亲自提笔,写明将狗蛋、翠花二人身契无偿转予张平,并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鲜红的指印。 张平接过字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满意地将其收入怀中。 临了,他还不忘瞥了一眼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赵庆,慢悠悠地补上一句。 “赵管事,以后采买食材可要擦亮眼睛,莫再将鱼目当珍珠,更不要把别人的善意当成可欺的软弱。否则,下次丢的,可能就不止是脸面和差事了。” 赵庆闻言,更是抖如筛糠,连连叩首称是,心中对张平的恐惧已然深入骨髓,只盼着这位煞星赶紧离开。 王福林带着失魂落魄、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赵庆匆匆离去。 客栈房间内,许氏早已歇下。 林月柔和夏清荷将方才大堂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此刻看着施施然走进来的张平,两双美丽的眸子里都充满了异样的光彩,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相公一般。 林月柔樱唇微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相公,你方才真是太威风了!那福满楼的王掌柜,在永安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你面前竟是那般恭敬!”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原以为自家相公只是个会读书写字的文弱秀才,谁曾想竟有这般翻云覆覆雨的手段,谈笑之间便让那不可一世的酒楼东家俯首帖耳,还轻轻松松谈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 夏清荷也是一脸钦佩地看着张平,小声附和。 “是啊姐夫,你三言两语,就让那福满楼东家又赔礼又许诺的!那赵管事,更是吓得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张平看着妻妾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拜目光,心中也是一阵快意。 他笑着从桌上拿起方才顺带买的桂花糕和卤牛肉,分别递给她们:“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说。” 他自己也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我不过是看准了他们急需我的精米,又恰好拿捏住了那赵庆的一些把柄,这才占据了主动权。”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说到底,我如今也算半个商人了。做的就是些转手倒卖的营生,低买高卖,赚些差价糊口罢了。” “以前总觉得商人重利轻别离,满身铜臭,不入流品。可如今这世道,若没有银钱傍身,咱们一家老小如何能安稳度日?如何能在这乱世中挺直腰杆?” 林月柔闻言,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担忧,她轻咬下唇:“相公,你……你会不会因此就……就荒废了学业?我总觉得,读书人的身份才是最清贵的。” 在她心中,相公金榜题名,才是最大的荣耀。 张平放下手中的糕点,伸手轻轻握住林月柔微凉的柔荑,眼神温柔而坚定:“娘子放心,书,是一定要读的,功名,也迟早是要考取的。” “圣人书中的道理,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岂会舍本逐末?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让咱们一家人吃饱穿暖,不再受人欺凌,能在这永安县站稳脚跟。” “等咱们的日子安稳下来,有了足够的余钱,我自然会潜心攻读,考取功名,将来给我的娘子挣一个真正的诰命夫人当当!” 他的话语真挚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林月柔和夏清荷的心坎上。 两女心中都是一暖,眼眶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夏清荷小声道:“姐夫,我们都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林月柔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反手紧紧握住张平宽厚的手掌,眼波流转间满是情意:“相公,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好!” 张平心中一荡,看着眼前娇妻美妾信任的目光,“有你们这句话,我张平定不负所托,必将为我们一家人撑起一片天!” 夜深人静,张平处理完一些杂事,准备歇息。 林月柔端来一盆温热的洗脚水,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身前。 细心地为他脱去鞋袜,将他的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纤纤玉指轻柔地揉捏着他的脚踝和小腿,舒缓着他一日的疲惫。 昏黄的灯光下,林月柔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的轮廓柔美温婉,散发着为人妻的娴静气息。 她一边替张平洗脚,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期盼与忐忑。 “相公,你说……清荷妹妹进门也有些时日了,怎么……怎么这肚子还不见有什么动静呢?” 张平正闭目享受着娘子温柔的服务,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好娘子,这才多久的光景?哪有这么快的?” 林月柔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美眸中带着忧虑和几分困惑。 “可是……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有些女子身子好,底子厚,一两个月便能有喜信传出来。相公,是不是因为清荷妹妹身子还没调理好?” “或者还要再给相公纳一房妾室,也好为我们张家早日开枝散叶?” 她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张家的子嗣,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第29章 你和你姐姐便是自由身 张平听得是头皮发麻,连忙摆手,脚都差点从水盆里猛地抬起来,惊得水花四溅。 “打住!打住!娘子,你这都想到哪里去了!万万不可再提纳妾之事!” 他可不想再添人口了,灵泉空间虽好,但养活太多人压力也大,更重要的是,感情上他也实在应付不过来。 此时,夏清荷正好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从里间的屏风后走出,将林月柔的话听了个真切,巴掌大的俏脸一下红透了,娇艳欲滴。 端着茶杯的纤手微微一颤,杯中的茶水差点漾了出来。 她连忙将茶杯稳稳放在桌上,羞赧地垂下臻首,带着几分窘迫:“表姐,你莫要取笑我了。怀胎需得十月,显怀也要些时日,哪有那么快的……” 她只觉得脸颊滚烫,心如小鹿乱撞。 林月柔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想起自己似乎是太过心急,也太过缺乏这方面的常识,竟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一张俏脸顿时也涨得通红,比夏清荷还要红上几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我……我……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 她羞窘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张平看着两个因羞涩而更显娇艳的妻妾,心中暗笑不已。 他拉过林月柔的手,在她光洁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暧昧地低语:“娘子莫急,为夫会加倍努力的。这一个月内,定要让娘子如愿以偿,听见好消息。” 他温热的呼吸轻柔地喷在林月柔敏感的耳廓上,惹得她身子微微一颤,脸颊更是火烧火燎一般,心尖都麻酥酥的。 夏清荷见此情景,更是羞得不敢抬头,只觉得这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她声音带着慌乱:“姐夫,表姐,我……我先出去看看水开了没有。” 说罢,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她心中隐约闪过黯然与嫉妒。 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她很快便将这丝不该有的念头压了下去,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表姐待自己恩重如山,救自己于水火,自己绝不能恩将仇报,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房内,灯光摇曳,气氛变得旖旎起来。 次日,天还未透亮,张平便悄然起身。 他打算趁着夜色未尽,赶回黄家坳一趟,将空间里早已准备好的粮食“运送”出来,再雇佣刘大壮的牛车运到县城,完成与王福林的交易。 此事需得隐秘,不能让外人知晓他凭空变出粮食的秘密。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生怕吵醒了尚在熟睡的林月柔。 哪知他刚刚打开房门,便觉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张平心中一惊,连忙稳住身形看去。 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自己冰冷的房门口。借着客栈廊檐下那盏摇曳的旧灯笼光芒,他认出那是狗蛋。 “狗蛋?你怎么在这里?”张平压低了声音。 狗蛋听到张平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笑容,纯粹而热烈。 “张……张大哥!” 他挣扎着想要立刻站起来,却因为在冰冷的石阶上蹲了一整夜,双腿早已麻木不堪,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张平连忙伸手扶住他,这才发现狗蛋的一条腿似乎比昨日瘸得更厉害了些。 裤腿上还沾着些许凝结的泥泞和清晨的寒露,显然是在外面待了许久。 “你……你这是在门口守了一夜?” 张平眉头微蹙,心中不忍。 狗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格外洁白的牙齿,只是那笑容中带着疲惫和一路奔波的风霜。 “嗯!张大哥,我……我把姐姐安顿好了。” 他顿了顿,声音也带着几分激动与急切。 “就在城外一处荒废的破庙里,暂时还算安全。我还用您昨天给的赏钱,给她买了些干粮。”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仰视着张平:“张大哥,我……我想过了,我和姐姐无以为报。” “从今往后,我和姐姐就跟您姓张!您救了我们姐弟的性命,就是我们再生父母,我们的大恩人!”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折叠得有些破旧、边缘都起了毛的纸张,用微微颤抖的双手,郑重地递给张平。 “张大哥,这是我和姐姐的身契。您收下吧!” 张平接过那张承载着两条鲜活性命归属的纸张,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他看着狗蛋那双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知道这孩子是彻底将自己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与信仰。 他没有多言,只是当着狗蛋的面,将那张决定了两个孩子命运的身契,干净利落地撕成了两半。 再撕,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任由那些碎片在清晨微凉的寒风中四散飘落,如同获得自由的蝴蝶。 狗蛋看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平会直接撕掉身契。 在他贫瘠的认知里,这张身契便是他们姐弟归属的凭证,也是张平掌控他们命运的唯一手段。 “张大哥,您……您这是……” 狗蛋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不解与震惊。 张平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语气温和:“狗蛋,从今往后,你和你姐姐便是自由身,不再是谁的奴仆。你们愿意跟着我张平,我欢迎。” “若有一日你们想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也绝不阻拦。我张平身边,从不需要用一张纸来束缚谁的忠诚。” 狗蛋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重重跪倒在张平面前,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或胁迫,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感激,额头用力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张大哥!不!主公!从今往后,我狗蛋的这条贱命就是您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一刻,少年沙哑却无比坚定的誓言,在清冷的晨风中回荡。 张平拍了拍狗蛋的肩膀:“好孩子,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了。我出去一趟,你也一起来吧。” 嘱咐一句,张平转身便朝着客栈外走去,他得先去找刘大壮。 不多时,张平便来到了刘大壮常住的那个破败院落。 “大壮哥!大壮哥在家吗?”张平站在院门外,扬声喊道。 第30章 我自罚三杯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大壮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草屑。 当他看清来人是张平,身后还跟着个眼生的瘦小少年时,脸上的困倦瞬间被惊讶取代。 “张……张秀才?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位是……”刘大壮的目光在狗蛋身上扫了扫。 张平微微一笑:“说来话长。大壮哥,我昨日与福满楼的王掌柜谈妥了一笔生意,要送一批精米过去。只是我那老宅……唉,你也知道,前些日子被一把火烧了,如今只剩些断壁残垣。” 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编排:“幸好当初在地窖里藏了些粮食,这才没被烧光。只是数量不少,我一人怕是搬不动,还得劳烦大壮哥你的牛车帮忙运一趟。” 刘大壮闻言恍然大悟,又有些担忧:“地窖?张秀才,您那宅子都烧成那样了,地窖还能存东西?没被熏坏?” “放心,那地窖挖得深,上面盖得也严实,里面的米粮还好好的。” 张平语气笃定,不给刘大壮细想的机会,“时辰不早,咱们得趁着街上人少,赶紧把米运出来,免得人多眼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大壮一听也是这个理,如今这世道,粮食就是命根子,确实不能大意。 他立刻精神起来:“成!张秀才您稍等,我这就去套车!” 天色尚早,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 张平领着刘大壮和狗蛋,轻车熟路地来到自家那片被烧毁的老宅废墟。 看着眼前一片焦黑、满目疮痍的景象,刘大壮和狗蛋眼中都闪过唏嘘。 张平却径直走到一处尚算完整的残壁后,那里原是厨房的位置,他指着一片瓦砾堆:“就是这里,地窖口应该就在这下面。” 他装模作样地搬开几块烧焦的木头和碎瓦,然后对刘大壮和狗蛋言语:“你们在此稍候,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残壁之后。 刘大壮和狗蛋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犯嘀咕,这黑灯瞎火的,地窖里能安全吗? 没过多久,张平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只是他肩上赫然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米袋! “大壮哥,狗蛋,搭把手!” 他将米袋往地上一放,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张平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一次又一次地从那残壁后变出米袋。 十一只沉甸甸的麻袋,很快便堆在了刘大壮和狗蛋面前,每一袋都扎得严严实实,隐约还能闻到米粮特有的清香。 刘大壮和狗蛋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这么多?” 刘大壮结结巴巴,他原以为张平说藏了些粮食,顶多也就一两袋,谁曾想竟有这么多! 而且看这米袋的饱满程度,里面的米绝对是上等的好米! 狗蛋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精米,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位张大哥,究竟还有多少惊人的本事? 张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微微喘息,脸上却带着笑意:“都是些过日子的存粮。好了,别愣着了,赶紧装车,咱们得尽快赶去满香楼。” 刘大壮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张平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这位张秀才,真是深藏不露啊! 三人合力,将十一袋精米悉数搬上了牛车。 牛车被压得微微下沉,发出“嘎吱”的轻响。 “驾!”刘大壮扬起鞭子,牛车缓缓启动,载着一车希望,朝着永安县城最繁华的满香楼驶去。 到了满香楼门口,天光已经大亮。 王福林果然早早地等在了那里,红光满面,一双精明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昨日灰头土脸的赵庆。 此刻的赵庆,再见张平,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腰都比昨日弯了几分,态度何止和善了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是谄媚。 “张公子,您可算来了!王某在此恭候多时了!”王福林一见张平,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牛车上那堆积如山的米袋时,脸上的笑容更盛,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与肃然起敬:“这……这些都是张公子带来的精米?” 他原以为张平能拿出三五袋已是极限,万万没想到竟有如此之多! 张平淡然颔首:“正是。十一袋,一袋不少。王掌柜可要当场验货?” “不必!不必!” 王福林连连摆手,笑得合不拢嘴,“张公子的信誉,王某信得过!快,快请楼上用茶!赵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招呼伙计们把米卸下来,小心着点,莫要磕碰了!” 赵庆迭声应是,忙不迭地指挥着几个伙计七手八脚地开始卸货。 王福林则亲自引着张平、刘大壮和狗蛋往楼上雅间而去,一边走一边客气地开口:“张公子,米款我已经备好。只是数目不小,还需片刻清点。楼上备了些粗茶淡饭,还请张公子与两位朋友先歇歇脚,润润喉。” 张平心中了然,这王福林哪里是去取钱,分明是早就设好了宴席,另有图谋。 进了雅间,果不其然。 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菜,鸡鸭鱼肉,山珍河鲜,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张平也不客气,招呼着刘大壮和狗蛋:“大壮哥,狗蛋,忙活了一早上,都饿了吧?王掌柜盛情,咱们也别拘束,坐下吃!” 刘大壮和狗蛋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但见张平如此镇定自若,他们也依言坐下。 王福林亲自为张平斟满一杯上好的女儿红,笑容可掬:“张公子一路辛苦,先用些酒菜暖暖身子。这点薄礼,不成敬意。” 张平举杯示意,浅酌一口,心中雪亮。 这王家看来是有求于己,否则断不会如此殷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福林眼见气氛融洽,便小心翼翼地试探:“张公子,实不相瞒,您这批精米,品质上佳,远非市面上那些凡品可比。不知张公子这米,是从何处得来?若是方便,王某也想……” 话未说完,却见张平原本带笑的脸庞倏然一沉。 虽然没有开口,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王福林心头一跳。 王福林暗道一声“不好”,知道自己触及了对方的隐秘,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连忙改口。 “哎呀,瞧我这张嘴,真是糊涂了!各家都有各家的门路,王某岂能打探张公子的秘事?该罚!该罚!我自罚三杯!” 说着,他便举起酒杯,连饮三杯,姿态放得极低。 第31章 你为什么这么能打? 张平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知道王福林是在试探,却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昨天那小子……”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是满香楼的东家王福林的弟弟,王福禄。 张平见状,正要起身客套几句。 谁知他刚有动作,一道身影猛地从王福禄身后窜了出来,不由分说,恶狠狠地便朝着张平撞了过来! “爹!就是他!就是这个混蛋昨天在翰墨斋打了我!” 那身影正是昨日在翰墨斋被张平教训过的王魁! 他满脸怒容,对着王福禄大声控诉,声音尖利刺耳。 张平被他这么一撞,虽然早有防备,身形只是微微晃了晃,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这王魁,可不就是王福禄的宝贝儿子么? 真是冤家路窄。 坐在旁边的刘大壮却是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隐有怒意,随即又是一阵了然。 他昨日听儿子刘兆说过在翰墨斋发生的事情,知道是张平出手相助,才免了儿子被欺辱。 此刻见王魁如此嚣张,心中对张平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王福禄本是兴冲冲地进来想与大哥分享些事情,却被眼前这一幕搞得一愣。 待看清被儿子指着鼻子骂的人是张平,再联想到自家大哥对张平那客气恭敬的态度,他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混账东西!胡闹什么!” 王福禄脸色一沉,厉声呵斥王魁,“这位是张公子,是你大伯的贵客!还不快给张公子赔礼道歉!” 他可不想因为儿子的这点破事,得罪了这位能拿出如此多精米的人物。 王魁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平日里在家里都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此刻见父亲不帮自己出头反而呵斥自己,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眶都红了。 “我不!凭什么要我道歉!明明是他先动手的!”王魁梗着脖子犟嘴,一脸的不服气。 “你……” 王福禄气得扬起了手,却终究没舍得打下去。 王魁见状更是委屈愤怒,猛地一跺脚,“你们都向着外人!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说罢,他狠狠瞪了张平一眼,扭头便跑出了雅间。 王福禄气得直抚胸口,脸上满是尴尬与歉意,转向张平:“张公子,实在抱歉,是在下教子无方,让这孽子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平摆了摆手,神色淡然:“无妨,童言无忌罢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心中自有计较,这王魁不过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不足为虑。 眼下更重要的是与王家打好关系。 王福禄见张平并未追究,心中稍安,连忙岔开话题,热情地招呼:“张公子快请坐,快请坐。来,我敬张公子一杯,就当是替那不成器的孽子赔罪了。” 一番寒暄之后,王福禄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张公子近日在衙门报备,要去青牙山开荒?” 张平眉梢一挑:“王二当家消息灵通。” 王福禄哈哈一笑:“张公子说笑了。实不相瞒,兄弟我在县衙里还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青牙山那边虽然荒僻,但近来也不太平,山匪流寇时有出没。” “张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能帮上忙的地方,王某绝不推辞。也好让衙门里的人平日里多关照关照,免得有些不长眼的胥吏寻麻烦。” 这话语中既有示好,也有几分试探。 张平心中雪亮,这王福禄是在向自己展现王家的实力和人脉。 他从容应对,拱手笑道:“那便多谢王二当家美意了。若真遇到难处,少不得要叨扰一二。” 他这一番应对,不卑不亢,游刃有余,让王福林和王福禄兄弟二人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越发觉得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不敢有丝毫轻视。 酒足饭饱,生意谈妥,张平便起身告辞。 王福禄亲自将张平送到楼下,临别之际,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张平,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 “张公子,这是区区一百两的银票,算是……算是给昨日王魁那小畜生冲撞您的一点赔礼。还望张公子务必收下,否则王某心中难安。” 张平目光在那银票上一扫,见是本地最大的钱庄“通汇源”的票子,知其真实不虚。 他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收入怀中。 “既然是王二当家的一片心意,张某便却之不恭了。”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何况,这也是王家示好的一种方式。 王福禄见张平收下银票,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了几分,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在他看来,张平肯收钱,便意味着此事揭过,日后还有合作的余地。 张平与王福禄又客套几句,便转身准备离去。 他记挂着家中的许氏三人,便向王福林开口:“王掌柜,劳烦楼里的大厨,帮我打包几样可口的饭菜,再来些点心,我带回去给家中女眷尝尝。” 王福林满口应承,立刻吩咐赵庆去办,不多时,便有伙计提着几个食盒出来,里面装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糕点。 张平道了谢,与刘大壮、狗蛋一同走出满香楼。 阳光已有些热烈,街上人流渐多。 三人刚走出没多远,拐过一个街角,一道身影却猛地从旁边窜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住!” 张平定睛一看,嗬,这不是方才在雅间里撒泼的王魁小子么? 他眉头一挑,戏谑一笑:“怎么,王小少爷,莫非是方才在楼上没挨够打,特意追下来再讨几下?”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却也暗藏锋芒。 刘大壮和狗蛋见状,都有些紧张,生怕这小少爷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哪知王魁涨红了脸,眼神躲闪,不复方才的嚣张,反而显得格外别扭。 他盯着张平,憋了半天,才闷声闷气地挤出一句:“你……你为什么这么能打?” 声音不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甘和好奇。 张平微微一怔,旋即了然。 这小子,典型的口是心非,自尊心强得厉害。 看他这模样,不像是来寻仇的。 第32章 这空间竟然还能保鲜 他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魁:“哦?那王小少爷拦住我,究竟想干嘛?” 王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从怀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往前一递。 “这个给你!你……你把你那什么武功秘籍卖给我!我也要学!” 他今天在酒楼上,本是憋着一肚子火,想让父亲和伯父用王家的权势,逼这张平给自己当陪练,甚至拜师学艺。 可后来听父亲和伯父对张平那般客气,又隐约听他们谈及生意,才知道这张平并非寻常穷酸秀才,而是个有本事、有门路的生意人。 他虽纨绔,却也不傻,知道有些硬茬子不能轻易招惹。 张平看着那锭银子,又看看王魁那一脸“我很不情愿但又很想要”的别扭表情,心中暗笑。这小子,心思倒也不算太坏,就是被宠坏了,缺了点社会的毒打。 他故意板起脸,摆了摆手:“秘籍?我哪有什么秘籍。再说了,就算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本秀才没空搭理你这小屁孩。” 言罢,他转身便走,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你……” 王魁见他这般轻慢,气得脸颊鼓鼓,银牙暗咬,却又不敢真的发作,只能狠狠跺了跺脚,对着张平的背影咬牙切齿。 这混蛋,太可恶了!竟然敢小瞧本少爷! 张平嘴角噙着笑意,并未回头。 走远了些,他从怀中摸出二两碎银,分别递给刘大壮和狗蛋:“大壮哥,狗蛋,今儿辛苦你们了。这一两银子,你们拿去,给家里添置些东西,或者买点吃的。” 刘大壮憨厚一笑,连连摆手:“张秀才,这可使不得!我们就是出点力气,哪能要您的钱。” 狗蛋也跟着摇头,他觉得能跟着张平,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张平却是不容分说,将银子塞进他们手中:“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跟我,亏待不了你们。” 他语气坚定,刘大壮和狗蛋对视一眼,感受到张平的真诚,眼眶都有些湿润。 “多谢张秀才!” “谢谢张大哥!” 两人郑重地将银子收好,心中对张平的敬佩和感激又深了几分。 回到悦来客栈,张平先将打包的饭菜食盒交给夏清荷,让她拿去给许氏和林月柔。 当许氏看到张平从怀中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通汇源银票时,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 “平儿,这……这真是……一百两?” 她声音都有些颤抖,在这饥荒年岁,一百两银子,简直是天文数字,足够寻常人家过上好几年安稳日子了。 林月柔和夏清荷也是美眸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们的夫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仅能凭空变出粮食,还能在短短时间内赚到如此巨款! 林月柔看向张平的目光中,温柔似水,满溢着崇拜与爱慕;夏清荷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对张平的依赖与敬仰,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跟着张平,未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再挨饿受冻。 张平感受到妻子和妾室那灼热的目光,心中也是一阵舒畅。 他笑着安抚许氏:“娘,您放心,这是儿子凭本事赚来的干净钱。以后,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随即,他让许氏她们先用饭,自己则寻了个借口,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张平心念一动,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进入了灵泉空间。 甫一进入,他便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空间内的灵气似乎比以往浓郁了数倍。 他清晰地察觉到,整个空间的范围,比之前又扩大了近一倍! 原本的良田沃土,如今更显广袤。 “果然,她们的好感度提升,空间也会跟着升级!”张平心中一喜。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原本只有水稻和肥鸭的区域之外,赫然多出了一片片规划整齐的畜栏和菜地。 几头膘肥体壮的黄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几只雪白的绵羊正低头啃食着鲜嫩的青草,还有一群憨态可掬的小猪仔在泥地里打滚嬉戏。 鸡鸭鹅更是随处可见,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张平惊喜交加,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财富啊! 而且,他发现这些动物似乎并不需要他特意喂养,便能自行生长,肥硕健康。 他走到菜地区,更是眼前一亮。 绿油油的青菜,饱满的番茄,水灵灵的黄瓜,紫莹莹的茄子……各种各样的蔬菜长势喜人,每一株都仿佛凝聚了天地的精华,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更奇妙的是,张平发现这些已经成熟的蔬菜,并没有丝毫腐烂败坏的迹象,依旧保持着最新鲜、最饱满的状态。 “这空间,竟然还能保鲜!” 张平心中狂喜,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吃到最新鲜的食材,而不必担心储存问题。 他在空间里巡视了一圈,将那些散养的牛羊猪大致规划了一下区域,心中对未来的规划也愈发清晰。 正当他沉浸在喜悦中时,忽然感觉到有人在门外轻唤。 张平心念一动,出了空间,打开房门,只见林月柔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色手帕。 她俏脸微红,眸光潋滟,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心尖:“夫君,你……你看看这个。” 她将手帕递给张平,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张平接过手帕,入手柔软,触感极佳。 展开一看,只见素色的帕面上用浅青色的丝线,绣着几竿清雅的竹叶,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柔”字,娟秀雅致。 “这是……月柔你绣的?” 张平心中一暖,这手帕,他认得,是林月柔在家中时便开始绣的,说是要给他做一方随身携带的帕子。 林月柔螓首微点,声音细若蚊蚋:“嗯,在家时就想给夫君做的,一直没绣好。今日……总算完成了。” 灯光下,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那份娇羞与专注,让张平心中一荡。 他握住林月柔柔若无骨的小手,将手帕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柔声道:“很美,我很喜欢。月柔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林月柔被他握着手,脸颊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心中却甜如蜜浸。 这时,夏清荷也端着洗漱水走了过来,见到两人亲昵的模样,抿嘴一笑。 张平看着林月柔和夏清荷身上依旧朴素的衣衫,虽然干净整洁,却不免有些单薄。 如今手头宽裕了,也该给她们添置些像样的衣物首饰了。 “月柔,清荷,明日我们去城里逛逛,给你们买些新衣服和首饰。”张平开口。 两女闻言,都是眼睛一亮,哪个女子不爱俏丽? 第33章 如今晚先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林月柔有些迟疑:“夫君,这……会不会太破费了?” 夏清荷也小声道:“是啊郎君,我们有衣服穿就好。” 张平哈哈一笑:“如今咱们不缺这点银子。你们是我的妻妾,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他看向许氏的房间,又道:“也给娘买几身舒适的衣裳。” 许氏在房内听到了,扬声道:“我这老婆子就不用了,你们年轻人去逛逛就好。若是有心,给我买块素净些的布料做身换洗的就行。” 张平知晓许氏节俭惯了,也不勉强,心想自己看着给她买些合适的便是。 林月柔和夏清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与期待。 她们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只是之前家贫,无心打扮。 如今吃得好,休息得好,气色红润,肌肤细腻,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风韵。 翌日一早,张平便带着林月柔和夏清荷出了客栈。 两女稍作打扮,虽然衣着依旧简单,却难掩天生丽质。 林月柔温婉娴静,夏清荷娇俏活泼,两人并肩走在张平身后半步的距离,叽叽喳喳地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这般出色的容貌,引得街上不少行人纷纷侧目,有惊艳,有羡慕,亦有不怀好意的觊觎。 张平泰然自若地走在前面。 他如今身怀空间,武力也非吴下阿蒙,自然有自信护得住自己的女人。 正走着,街角处,一道佝偻的身影猛地吸引了林月柔的注意。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孩子一动不动。 她面色蜡黄地跪在路边,身前放着一只破碗,碗里零星几文铜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张平只瞥了一眼,目光便平静移开。 这乱世之中,饿殍遍地,他早已司空见惯,也无意多管闲事。 他不是什么滥好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林月柔心头却是一紧,那老妇人枯槁的面容,还有怀中那孩子毫无生气的模样,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怜悯。 她轻轻扯了扯张平的衣袖,声音带着不忍:“夫君……” 张平侧目,见她眼中的祈求,心中微动,却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娘子心善。 林月柔得了默许,从袖中摸出两文钱,快步上前,轻轻放入老妇人的碗中。 “老人家,这些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老妇人浑浊的眼神一动,连忙磕头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话音刚落,她身子猛地一晃,竟直挺挺地朝着一旁倒去! “哎呀!”林月柔和夏清荷惊呼一声。 张平眉头却微不可察地一蹙。 不对劲! 那老妇人怀里的孩子,自始至终,纹丝不动,包裹得那般严实,竟看不清面目,只露出一小片蜡黄的皮肤。 这天虽不算酷热,但如此包裹,寻常孩童怕是早就哭闹不休了。 林月柔和夏清荷已是善良心起,不及多想,连忙上前。 “老人家,您怎么了?” 夏清荷焦急地扶起老妇人,林月柔则轻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她缓过气来。 两人手忙脚乱,并未指望张平插手,在她们看来,这等妇孺之事,夫君在一旁看着便是。 张平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深邃的目光在老妇人和那“孩子”身上一扫而过。 片刻,老妇人悠悠转醒,气息奄奄,一脸虚弱与无助。 “姑娘……老婆子我……怕是饿过了头,一时头晕。如今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能不能请三位好心人,送我老婆子回家?我那可怜的小孙孙……还等着我……” 她说着,眼角挤出几滴浑浊的泪,声音沙哑,听着着实可怜。 张平冷笑。 这老虔婆,演技倒是不错。 他目光掠过林月柔和夏清荷那未经世事的焦急面庞,心中一动。 这两个丫头,温室里的花朵,是该让她们亲眼见识一下这世道的险恶,也好长长记性。 他不动声色,任由两女应承下来。 “老人家您放心,我们送您回去!” 林月柔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脸上满是关切。 夏清荷也连连点头,扶着老妇人的手臂:“是啊老奶奶,我们送您。” 于是,三人便搀扶着那老妇人,抱着那“小孙孙”,朝着老妇人所指的方向行去。 路径越走越是偏僻,行人渐渐稀少,两侧的房屋也变得破败不堪,最后竟隐隐有出城的迹象。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林月柔心细,即便有张平在侧,也察觉到了不对。 她秀眉微蹙,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口:“老人家,您家还有多远啊?这里……好像快到城外了。” 她声音中带着警惕,眼神也开始游移。 夏清荷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去,有些不安地抓紧了林月柔的衣袖。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嘿嘿嘿……”路旁低矮的破屋后,突然窜出四条彪形大汉! 他们手中各执明晃晃的钢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淫笑,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在林月柔和夏清荷凹凸有致的曲线上来回刮过,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与贪婪。 “哟,又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送上门了!今儿个运气不错!”为首的刀疤脸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粗嘎难听。 与此同时,那原本还虚弱不堪的老妇人,猛地挣脱开林月柔和夏清荷的搀扶,脸上哪还有半分病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狠与得意。 她一把扯开怀中“孩子”身上的破布——哪里是什么孩童,分明是一截用布包裹的木头桩子! “两个小贱人,还真以为老娘是好糊弄的?”老妇人尖声怪笑,眼神怨毒。 “啊!” 林月柔和夏清荷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紧紧靠向张平,娇躯不住地颤抖。 她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手脚冰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人贩子!她们竟然遇到了人贩子! 那刀疤脸汉子打量着惊慌失措的二女,眼中贪婪之色更甚:“啧啧,这两个货色不错,身段也好,定能卖个好价钱!至于这男的……” 他凶光一闪,看向张平,“直接剁了喂狗!” 另一个瘦高个淫笑道:“老大,这两个小娘子,瞧着还是雏儿,不如今晚先让兄弟们快活快活,再出手也不迟?” 第34章 祸害了多少姑娘? 几人污言秽语,肆无忌惮地讨论着两女的“价值”,仿佛她们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林月柔和夏清荷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涌上屈辱的泪水,却又被恐惧死死压制。 “几位,说完了吗?” 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龌龊念头。 张平缓步上前,将林月柔和夏清荷护在身后。 “我这两位娘子,怕是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哟呵?小子还挺横!” 刀疤脸不屑地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钢刀。 “就凭你?不知死活的东西!兄弟们,给我上!先废了他!” 老妇人也尖叫道:“把他给我砍了!这两个小蹄子,老娘今天要定了!卖去窑子里,让她们日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五个人,包括那老妇人,仗着人多势众,将张平三人团团围住,脸上满是狰狞与嗜血的光芒。 “找死!” 一名离得最近的汉子怒喝一声,举刀便朝着张平当头劈下! 刀风凌厉,带着一股腥气,势要将他劈成两半。 张平身形不动,眼神一凛。 下一秒! 那汉子只觉眼前一花,腕骨欲裂,“咔嚓”一声脆响,手中的钢刀已然易主!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小腹传来! 砰!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墙壁上,滑落在地,口喷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什么?!”刀疤脸双目圆睁,心中一突。 这小子,好快的身手! 他厉声喝道:“一起上!砍死他!” 另外两个汉子怪叫着,挥刀从两侧夹击而来,刀光森然,封死了张平的退路。 张平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正面一刀,手中夺来的钢刀顺势一撩! “啊!” 左侧那汉子捂着飙血的手臂,惨叫着踉跄后退,钢刀“当啷”落地。 未等右侧汉子的刀锋落下,张平手腕一翻,刀背已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啪!”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汉子满口牙齿混着血沫喷出,眼冒金星,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转瞬间,三个持刀大汉便已躺在地上,或死或残,哀嚎声都弱了下去。 那老妇人见势不妙,眼中闪过极致的惊恐,哪还顾得上林月柔和夏清荷,尖叫一声,转身便想逃跑! 她那干瘦的身影,此刻竟也爆发出了不俗的潜力,一溜烟便窜出数丈。 张平眼神一寒。 “想走?” 他手腕一抖,手中钢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疾射而去! “噗——” 寒光精准无比地从老妇人后心穿过,带着一蓬血雨,将她死死钉在了地上! 老妇人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透出的刀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便重重栽倒,气绝当场。 鲜血,迅速染红了她身下的泥土。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林月柔和夏清荷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吓得俏脸煞白如纸,紧紧捂住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出,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那几个原本还在地上呻吟的汉子,此刻也如同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这哪里是什么穷酸秀才,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噗通!” “噗通!” 接连几声闷响,那三个尚能动弹的汉子,包括那个捂着飙血手臂的,和那个被打掉满口牙的,竟是挣扎着,齐刷刷跪倒在张平面前。 便是那刀疤脸,也强撑着一口气,从地上蠕动着,试图做出跪拜的姿态。 “好汉饶命!大爷饶命啊!”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爷和两位夫人,求大爷发发慈悲,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哭喊声、求饶声、牙齿漏风的含糊声交织在一起,涕泪横流,狼狈到了极点。 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与淫邪,只剩下摇尾乞怜的卑微。 林月柔和夏清荷紧紧依偎在张平身后,小脸依旧煞白。 先前那血腥的一幕给她们的冲击太大。 此刻见到这几个凶神恶煞的恶徒如此卑微,心中既有解气,更多的却是对这世道险恶的后怕,以及对自家夫君那陌生而强大一面的震撼。 她们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散漫的夫君,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张平眼神冰冷,扫过跪在地上的四个男人,声音听不出喜怒:“做这行多久了?” 那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刀疤脸挣扎着第一个开口,声音嘶哑:“回…回大爷,的们也是被逼无奈,这世道…活不下去啊!也就干了三…三个月……” 他话未说完,张平脚尖轻轻一点,一块碎石激射而出,正中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颊。 “啊!”刀疤脸惨叫一声,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说实话。”张平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股寒意却更甚。 另一个断臂的汉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如捣蒜:“大爷饶命!他说谎!我们干这勾当快两年了!都是他!都是他逼我们干的!” 他指着刀疤脸,试图将罪责推卸。 “两年?” 张平的目光转向他,“祸害了多少姑娘?” 那汉子身子一抖,嗫嚅着不敢言语。 张平眼神一厉:“不说,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我说!我说!” 那汉子彻底崩溃了,竹筒倒豆子般喊了出来,“前前后后…总有十…十五六个了!有…有几个不听话的…还…还被老大他们给……” 他没敢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已让林月柔和夏清荷俏脸再度失色,眼中满是惊骇与愤怒。 十五六个!还有被灭口的! 原来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腌臜的罪恶! 张平的目光扫过林月柔和夏清荷,见她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后怕,心中暗自点头。 他的目的,达到了。 这两个丫头,未经风雨,今日这一遭,足以让她们明白,这世道远非她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善良要有,但防人之心,更不可无。 第35章 大胆狂徒!为何当街行凶 他收回目光,对着那四个抖作一团的恶徒冷声道:“现在,跟我去衙门。若有谁敢耍花样……”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数九寒冬的冰凌,“方才那老虔婆,就是你们的榜样。” 四人闻言,哪敢有半分违抗,连滚带爬地应承下来:“是是是,大爷,我们跟您去衙门,我们一定老实交代,求大爷给我们一条活路!” 他们惜命得很,只要能活,去衙门总好过现在就被结果了性命。 张平一手提着那柄尚在滴血的钢刀,押着四个狼狈不堪的恶徒,朝着永安县衙门的方向走去。 林月柔和夏清荷定了定神,也连忙跟上。 出了偏僻小巷,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行人见到张平这副模样,以及他身后那四个鼻青脸肿、血迹斑斑,被绳索草草捆在一起的汉子,无不纷纷侧目,惊疑不定地指指点点。 走到一处人流颇为密集的路口,那被打掉满口牙的汉子,许是觉得机会来了,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个矮身,便想趁乱钻入人群逃遁! “哼!” 张平早有防备,几乎在那汉子有所动作的瞬间,手中钢刀看也不看,反手便是一刀! “噗嗤!” 寒光过处,血光迸现! 那汉子惨叫一声都未能发出,后心便被钢刀整个贯穿,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透出的刀尖,身子晃了晃,便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鲜血,迅速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 “啊——杀人啦!” 街上顿时一片大乱,尖叫声四起,人群四散奔逃,生怕被殃及池鱼。 张平面不改色,拔出钢刀,在那死不瞑目的汉子身上擦了擦血迹,目光冷冷扫过剩下的三个魂飞魄散的恶徒。 那三人本就吓破了胆,此刻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继续走。”张平的声音依旧平静。 三人哪敢不从,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前。 这当街杀人的一幕,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胆大些的远远缀着,也有那义愤填膺的,悄悄便往衙门方向跑去,要报官说有人当街行凶,草菅人命! 永安县衙。 县令钱获正处理着一桩鸡毛蒜皮的田产纠纷,忽闻堂外衙役急匆匆来报,说有人在长乐坊当街杀人,如今正押着另外三人往衙门而来,行凶者手持凶器,凶悍无比! “什么?!” 钱获大惊失色,一拍惊堂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狂徒!点齐衙役,随本官前去看看!” 他心中也是又惊又怒,永安县虽不算什么大地方,但在他治下,也算平静,何曾出过这等恶性事件? 当下一面吩咐人去查探具体情况,一面带着十数名衙役,急匆匆便迎到了衙门口。 不多时,便见一行人出现在街角。 为首一人,青衫染血,手提钢刀,正是张平。 其后,林月柔和夏清荷紧紧跟随,俏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再后面,则是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汉子。 街面上,远远近近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张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就是他!就是他当街杀人!我亲眼看见的!” “啧啧,看他斯斯文文一个读书人,下手恁地狠辣!” “怕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钱获见张平这副模样,心中怒气更盛,但见他手中那柄明晃晃的钢刀,以及那一身凛然的煞气,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 他沉声喝问:“大胆狂徒!为何当街行凶,滥杀无辜!还不速速放下凶器,束手就擒!” 张平却是不理他,径直走到衙门前的空地上,一脚将那三个恶徒踹得跪倒在地。 “将你们的罪行,一五一十,当众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用刀尖指了指街口那具尚未来得及被衙役处理的尸体。 那三个恶徒哪里还敢隐瞒,争先恐后地哀嚎起来。 “青天大老爷饶命啊!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畜生!” “我们是拐子!我们拐了好人家的姑娘!都是我们做的!” “城西李屠户家的三丫头,是我们拐走卖到黑风寨的!” “东街王铁匠家的小儿子,不肯跟我们走,被…被我们打死埋在城外乱葬岗了!” “还有刘秀才家的闺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一桩桩骇人听闻的罪行当众抖落出来。 每说出一件,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惊呼与怒骂。 更有那家中曾丢失过孩童的百姓,听到相关的描述,顿时如同疯了一般,哭喊着便要冲上来撕打那几个恶徒。 “我的儿啊!原来是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害死的!”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命来!” 衙役们连忙上前阻拦,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钱获听得是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他万万没想到,这张平带来的,竟是这般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团伙! 而那些看似是受害者的,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当即厉喝一声:“肃静!升堂!” 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还在哭嚎的恶徒,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 这哪里是张平滥杀无辜,分明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 待公堂之上,钱获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听了林月柔和夏清荷带着余悸的陈述,以及那几个恶徒带着哭腔的详细供述,案情已是水落石出。 先前那些指责张平的声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获当即命人取来那几个恶徒所供述的受害者名录,一一核对,又派人去起获赃物、寻找被害者尸骨。 他看着堂下负手而立,神色平静的张平,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年轻人,看似文弱,却有如此胆魄与手段,实非常人。 他脸上露出歉意与敬佩,竟是主动开口:“张公子高义,本县险些错怪了好人。来人,给张公子看座!” 张平却微微摇头,声音平淡:“不必了,钱大人。草民站着便是。” 他将林月柔和夏清荷轻轻拉到自己身侧,示意她们安心。 第36章 这种人也配称读书人? 钱获见他如此,也不再坚持,当堂宣布:“人贩孙大、赵四、王二,伙同李麻子、刁婆,长期拐卖人口,伤天害理,证据确凿,罪不容诛!张平乃是遭遇歹人,奋起反抗,并协助官府擒获凶徒,实属义举,当赏!其自卫杀人,及追凶途中格杀逃犯,皆无罪!” “威武——”堂下衙役齐声呼喝。 围观百姓也是一片叫好之声。 张平微微颔首,正欲带着林月柔和夏清荷离开这喧嚣之地。 就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 “慢着!钱大人!学生有话要讲!” 只见人群外,一个身着儒衫,面带傲气的年轻书生,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 正是那翰墨斋的王学才。 他显然是刚刚闻讯赶来,只听了个尾巴,说是张平当街杀人却被判了无罪,具体前因后果,却是一概不知。 前两日在翰墨斋,他本就因刘兆之事被张平落了面子,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此刻见张平又成了焦点,他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自以为抓住了张平的把柄,跳了出来。 “钱大人!这张平当街行凶,视人命如草芥,就算那些人真有罪过,也该由官府审判,岂容他私自动用酷刑,随意打杀?如此滥杀无辜,与暴徒何异?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何以平民愤?!” 王学才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自认占尽了道德与法理的制高点。 此话一出,整个公堂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王学才身上。 那眼神,古怪至极。 王学才却丝毫没有察觉,见众人目光汇聚,还以为是自己的仗义执言引来了共鸣,腰杆不由挺得更直,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洋洋得意的神色。 他轻蔑地瞥了张平一眼,心中冷笑。 任你有些拳脚,在煌煌律法,悠悠众口面前,我看你如何收场! 张平见这王学才还在那儿自我感觉良好地蹦跶,冷冷一笑。 这人,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哦?” 张平的声音带着戏谑,“那依王秀才之见,此事当如何了结?” 王学才闻言,精神更振,他往前一步,声音拔高,掷地有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 “张平,你当街行凶,视人命如草芥,即便那些人罪有应得,也该由朝廷明正典刑!你擅用私刑,与暴徒何异?今日钱大人在此,当将你绳之以法,以儆效尤,方能平息民愤,彰显大周律法之威严!” 他这话一出,简直是把张平往死路上推。 林月柔本就因自己和清荷惹出这场祸事而心怀愧疚,此刻见王学才竟要置夫君于死地,一股热血涌上心口。 她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牙关都在打颤,却还是猛地从张平身后站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不!不是这样的!王秀才,你…你不能这么说我夫君!若不是夫君及时赶到,我和清荷妹妹,早就被那些天杀的畜生给糟蹋了!夫君是为了救我们啊!” 她一想到方才那几个恶徒狰狞的面孔和污秽的言语,便不寒而栗,若非夫君,她们的下场……不堪设想! 周围的百姓本就对王学才的言论心生不满,此刻听林月柔泣不成声的辩解,更是议论纷纷。 “这王秀才莫不是疯了?没看见张公子那两位娘子吓成什么样了吗?” “就是!人家张公子那是正当防卫,还为民除害!这王秀才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人偿命!” “我看他是嫉妒张公子吧?前几天就听说他想找张公子麻烦,没得逞!” “读死书,食古不化!这种人也配称读书人?” 钱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铁青一片。 他刚刚才判定张平无罪,这王学才跳出来横加指责,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是什么? 而且,这王学才的声音,他听着有些耳熟。 王学才听着周围越来越响亮的议论声,那些话语像一盆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鄙夷、愤怒的脸孔。 再看看那几个被张平一脚踹跪在地,至今还在瑟瑟发抖的恶徒,以及林月柔和夏清荷那梨花带雨、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张平并非滥杀无辜,而是……英雄救美,为民除害! 王学才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张平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学才身上:“王秀才,你我皆读圣贤之书,当知‘春秋决狱,原心定罪’。张某确实杀人了,这一点,我不否认。”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但我杀的是穷凶极恶、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人贩子!是在他们试图掳掠我妻妾,并在我追捕过程中暴力反抗、意图逃窜之时!” “我出手,一为自保,二为护我家人,三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大周律》有云,‘民抗暴而杀之,无罪!’‘捕盗格杀,有功!’敢问王秀才,我何罪之有?!” “再者,若今日之事发生在你身上,你的妻女姐妹被人贩子掳掠,你是会袖手旁观,还是会像个男人一样,奋起反抗,血战到底?!” 张平一番话,引经据典,掷地有声。 王学才被问得哑口无言,张口结舌,脸色由白转青,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钱获此时也想起来了,前几日翰墨斋刘兆那件事,似乎就是这个王学才在其中挑拨离间,意图陷害张平!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钱获猛地一拍惊堂木:“王学才!你身为读书人,不思进取,不明事理,反而在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扰乱公堂!” “前几日你诬陷张公子之事,本县尚未与你计较,今日你又故技重施!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本县这惊堂木是做什么用的了!” “来人!” 钱获怒喝,“将这狂悖无状的王学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王学才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学生知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学生一时糊涂,求大人开恩啊!” 然而衙役们可不管这些,将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第37章 我儿长大了,有担当了! 钱获看着王学才被拖走,犹不解气,又补了一句:“本县听闻青牙山匪患初平,百废待兴,正需人手开垦。我看这王学才精力旺盛,口舌便给,不如就将他的名字也报上去,去那青牙山磨砺磨砺心性,也算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造福了!” 青牙山! 那可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听说官府去剿匪都死了不少人,现在要去那里开发,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王学才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张平见钱获如此处置,心中暗道一声“痛快”,也对这位县令多了几分好感。 这钱获虽有官场习气,却也算是个能吏,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 风波平息,张平带着林月柔和夏清荷离开了喧嚣的衙门。 “夫君,我们还去买些东西吗?”林月柔怯怯地拉着张平的衣袖,小声问道,方才的惊吓让她心有余悸。 张平温和一笑,揉了揉她的头:“自然要去。今日让你们受惊了,定要买些好东西补偿你们。” 然而,他们刚走出没多远,就发现街上的气氛有些不同。 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快看!那就是张公子!当街格杀人贩的那个!”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 “听说他娘子差点被拐走,他一怒之下,把那些天杀的拐子全给收拾了!” 张平的名声,竟已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永安县的大街小巷。 他们走进一家成衣铺,想给林月柔和夏清荷添置些新衣。 铺子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一见张平进来,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地冲上前来:“可是……可是张平张公子?” 张平点了点头。 那老板“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张公子!您可真是我们永安县的活菩萨啊!小老儿……小老儿给您磕头了!” 张平连忙将他扶起:“老丈这是何故?” 老板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公子有所不知啊!我那苦命的小女儿,三年前也是被那些天杀的拐子给拐走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方才听闻公子当街击毙恶徒,又将一伙人贩扭送官府,小老儿就知道,您是为我们这些苦主出了口恶气啊!” 他指着店里的衣物:“张公子,还有两位夫人,看上什么尽管拿!算是小老儿的一点心意,万万不能收钱!” 张平心中也是一阵唏嘘,这世道,苦命人太多了。 他温言劝慰了老板几句,然后挑选了几件合身的衣裳,却坚持要付钱。 “老丈,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银子,您必须收下。如今世道艰难,您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张某了。” 老板推辞不过,只得含泪收下,口中连道“高义”。 夏清荷在一旁看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对张平的崇拜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的夫君,不仅武勇过人,还有情有义,更有如此高洁的品行,简直是……完美无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脸颊也有些发烫。 【叮!夏清荷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倾心(85/100)】 张平听到脑海中系统悦耳的提示音,心中也是一乐。 果然,小丫头都喜欢大英雄。 三人满载而归,不仅买了衣物布匹,还买了不少米面粮油和一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糕点肉干。 回到客栈,许氏早已等得焦急万分。 一见到他们,便拉着张平上下打量,嘴里嗔怪着他不该如此冒险,眼圈却早已红透。 “平儿,你这孩子!吓死娘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鲁莽了!”许 氏拍着张平的胳膊,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却又忍不住骄傲,“不过,我儿做得对!那些天杀的畜生,就该这么对付!我儿长大了,有担当了!” 张平将买来的新衣和糕点递给许氏,许氏嘴上说着浪费,脸上却笑开了花,直夸张平懂事孝顺。 即便张平并非原主,此刻也被这份浓浓的母爱包裹着,心中暖洋洋的。 晚些时候,客栈老板亲自端着一壶好酒和几样精致小菜找上门来,说是听闻了张公子今日的义举,特来表达敬意,并要免去他们这几日的房钱。 张平自然是婉言谢绝了。 他这番举动,反而更让客栈老板和周围的住客们觉得他品行高尚,不图虚名,一时间,张平在永安县的人气,竟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夜色渐浓,永安县的喧嚣也渐渐沉寂下来。 这几日,张平的名声在永安县可谓是如日中天。 出门采买,无论是菜市场的摊贩,还是路边的小贩,十有八九都会热情地跟他打个招呼,更有甚者,还会硬塞些葱姜瓜果,说是敬佩他的义举。 张平倒不是怕了这些善意,只是想着青牙山之行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再蹦出个不开眼的王学才第二,岂不是又惹麻烦? 于是乎,张平索性带着许氏、林月柔和夏清荷,在客栈里闭门不出。 温香软玉在怀,张平这两日过得倒是颇为惬意。 林月柔愈发温柔体贴,眉眼间皆是浓情蜜意,偶尔被张平逗弄得紧了,便会红着脸轻捶他的胸膛,那娇嗔的模样,看得张平心头火热。 夏清荷这小妮子,自那日之后,对张平的崇拜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不像林月柔那般内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黏在张平身上,充满了孺慕与爱恋。 张平偶尔与她有些亲昵的举动,她虽羞红了脸,却会大胆地依偎得更近,那吐气如兰的芬芳,以及少女特有的馨香,让张平食髓知味。 【叮!夏清荷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倾心(90/100)】 【叮!林月柔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情深(93/100)】 听着脑海中接连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张平心中暗笑,这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啊。 这日午后,张平正拥着林月柔,指尖轻柔地划过她光洁的脸颊,夏清荷则在一旁为两人沏茶,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温馨的气息。 “砰!” 一声巨响,房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第38章 打死他我重重有赏! 木屑纷飞中,客栈小二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张……张公子,拦不住啊!” 紧接着,五六个身着短打劲装的汉子鱼贯而入,个个凶神恶煞,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带着家伙。 张平眉头一皱,将林月柔和夏清荷护在身后,目光冷冽地扫向来人。 那几个汉子左右一分,一个身形略显富态,约莫四十出头,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张平定睛一看,不由冷笑。 那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他当众揭穿,又被钱获判了充军的王学才! 此刻的王学才,哪还有半分秀才的斯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神怨毒,活像一条被人踩了尾巴的毒蛇。 “哟,这不是王秀才吗?怎么,青牙山的路不好走,走到我这儿来了?”张平语气中带着戏谑。 那带头的中年男子闻言,眉头一挑,打量了张平几眼,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就是张平?” 他声音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慢,“在下王福堂,王家布庄的三老板。我身后这位,是我不成器的侄儿王学才。” 王福堂? 张平心中一动,想起王福林曾提过,他有个三弟去江南贩货,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莫非就是此人? 看样子,这王福堂刚回城,就被王学才这小子给忽悠瘸了,连自家大哥跟自己有生意往来都不知道。 王学才一见王福堂开口,顿时来了精神,指着张平尖声道:“三叔!就是他!就是这个张平,仗着与那钱县令勾结,当街行凶,还诬陷于我,害得我被判充军!您可要为侄儿做主啊!” 王福堂听着王学才添油加醋的哭诉,脸色越发阴沉。 他素来疼爱这个侄儿,觉得他读书聪明,将来必有大出息。 如今见他这般凄惨,心中怒火早已烧了起来。 “张平是吧?” 王福堂斜睨着张平,下巴微抬,“我不管你跟钱获是什么关系。今日,你必须跟我这侄儿去县衙,向钱大人求情,撤销对他的判罚,再赔礼道歉,此事便可揭过。否则……” 他眼神狠厉:“休怪我王家不给你脸面!” 张平闻言,气乐了。 这王家人,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傲慢。 “王三老板,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张平声音平静。 “王学才颠倒黑白,诬我清白,扰乱公堂,被钱大人判罚,乃是罪有应得。你让我去替他求情?莫不是在说笑?”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转冷:“我劝你一句,王三老板,有些人,你惹不起。有些事,你最好别掺和。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话在王福堂听来,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 “好大的口气!” 王福堂怒极反笑,“区区一个穷秀才,也敢在我王福堂面前拿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把自己搭进去!”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给我上!打!打出个好歹,我王家赔得起!” 那五六个汉子闻言,狞笑着便要扑上来。 张平眼中一冷,正欲动手,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打发了。 “住手!” 一声焦急的暴喝从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正是王福林的儿子,王魁! 王魁平日里常在翰墨斋附近转悠,今日恰巧听闻有人气势汹汹地来客栈找张平麻烦,一打听,竟然是自家三叔带着王学才! 他当即吓了一跳,深知张平的武勇和手段,更知道自家父亲与张平还有大生意要做。 这要是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路飞奔而来,总算在动手前赶到了。 “三叔!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王魁冲到王福堂面前,张开双臂拦住。 王福堂一见是自己的大侄子,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王魁?你来做什么!给我让开!这小子如此张狂,今日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他心中愈发认定张平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侄子都被他蛊惑了! 王魁急得满头大汗:“三叔!您有所不知!张公子他……他不是您想的那样!爹爹还跟张公子有生意往来,您可千万不能动手啊!” 他想说张平武功高强,连人贩子都能当街格杀,又怕说出来刺激到自家三叔,一时间急得语无伦次。 “生意?” 王福堂冷笑一声,“我王家做什么生意,需要看他一个穷酸秀才的脸色?王魁,我看你是被这小子灌了迷魂汤了!给我把他拉开!” 旁边两个汉子上前,便要强行拉开王魁。 王魁死死抱住王福堂的胳膊,哀求道:“三叔!算我求您了!您真不能动手!会出大事的!” “反了你了!” 王福堂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一脚踹在王魁腿弯。 王魁一个踉跄,被那两个汉子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张平。 三叔这是要害死王家啊! 张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王福堂! 王福堂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他心中大骇,想要后退,却已然不及! “砰!” 一声闷响,王福堂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整个人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惨叫,滑落在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他带来的那几个汉子见状,这才意识到踢到了铁板! “你……你敢打我?!” 王福堂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又惊又怒地指着张平。 他自恃有些拳脚功夫,平日里在永安县也算横行无忌,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张平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反了!反了!都给我上!打死他!打死他我重重有赏!”王福堂状若疯狂地咆哮着。 那几个汉子面面相觑,虽然畏惧张平的身手,但王福堂的命令也不敢不从,硬着头皮便要围攻上来。 就在这时—— “住手!都给我住手!” 又一声急促的呼喊传来,这次,来人是王福林。 第39章 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福林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间,当他看到自家三弟王福堂被打得口角流血,而张平则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时,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王福林又惊又怒。 王福堂一见自家大哥来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张平,对王福林哭诉道:“大哥!你可算来了!这小子无法无天,不仅打伤了我,还出言不逊!你快!快叫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王家的下场!”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福堂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福堂剩下的话语悉数吞回肚中,脸上火辣辣的疼,脑瓜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地瞪着王福林。 他甚至能感觉到嘴角一丝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大哥……打我? 那几个原本还想上前的汉子也齐齐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王福林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看也没看自家三弟,转过身,对着张平深深一揖:“张公子,是在下管教无方,惊扰了公子和家眷,万望恕罪!” 他态度之诚恳,语气之谦卑,与方才王福堂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张公子若有任何不满,或有何损失,王家无不应允,定会给张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王福堂彻底傻眼了,捂着肿胀的脸颊呆立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看一脸平静的张平,又看看低头道歉的大哥,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张平淡淡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福堂:“王大老板言重了。令弟嘛……唔,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容易被人当枪使。”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要害。 王福林闻言,额角青筋一跳,心中暗骂王福堂蠢笨如猪,面上却愈发恭谨:“张公子说的是,这劣弟刚从外地回来,不明事理,回去之后,我定当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出来惹是生非!” 他这话,既是承诺,也是表态。 张平这才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如此最好。” 王福林见状,暗松一口气,连忙对自己带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按着王魁的汉子如梦初醒,赶紧松开了手。 王魁一得自由,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又心有余悸地退到王福林身后。 王福林对着那几个王福堂带来的打手厉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把三老爷给我扶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几个汉子如蒙大赦,七手八脚地将还处于呆傻状态的王福堂半扶半拽地弄出了房间。 王学才脸色煞白,眼见靠山倒了,自己也成了众矢之的,哪里还敢多留。 他缩着脖子,趁着众人不注意,灰溜溜地想跟着人群溜走。 张平的目光甚至都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这种跳梁小丑,落到王福林手里,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无需他再费心。 客栈外,街道上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王家一行人指指点点。 王福林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对王福堂怒斥:“蠢货!你可知你今日险些给王家招来多大的祸事!是谁让你来找张公子麻烦的?!” 王福堂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又被大哥如此训斥,酒意醒了大半,委屈又茫然:“大哥,我……我还不是为了学才那孩子!他说张平与县令勾结,害他充军,我这才……” “学才?王学才?!” 王福林一听这名字,怒火更盛,“你竟然听那个混账东西的挑唆?!” 他猛地回头,一眼就从人群中揪出了正想开溜的王学才,一个箭步上前,不等王学才反应,一脚便狠狠踹在他的小腹上! “哎哟!” 王学才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痛苦地翻滚。 “你这颠倒黑白的畜生!” 王福林指着王学才,气得浑身发抖。 “张公子是什么人?那是我的贵客!我王家布庄的救命恩人!我与张公子有大批粮食的生意往来,永安县的粮价能稳住,张公子功不可没!你竟敢污蔑他勾结县令?!” 他转向面色惨白的王福堂,继续怒道:“王学才为何被判充军?是他自己颠倒黑白,诬告张公子在先,扰乱公堂,证据确凿!钱大人秉公执法,何错之有?你这厮,不问青红皂白,就被人当猴耍,还险些毁了我王家的大事!” 王福堂听着大哥的怒斥,又看着地上哀嚎的王学才,这才明白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自己不仅没给侄儿出头,反而得罪了大哥的合作伙伴,险些酿成大祸! 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怒又怕,指着王学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这小畜生!” 周围的百姓听得真切,议论声更大了,纷纷指责王学才不是东西,王福堂有眼无珠。 王福林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沉声道:“先把这混账东西带回王家!关起来!此事绝不能善了!” 几个下人立刻上前,拖起瘫软如泥的王学才。 王学才自知大势已去,绝望却仍不甘心,嘶声道:“王老爷!我……我是待罪之身,自有官府处置!你们王家无权对我私设公堂!” 王福林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眼神阴鸷:“放心,我王家是正经生意人,自然不会脏了手去取你性命。不过,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王家还是有的是!” 王学才遍体生寒,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眼看着王家人押着王学才,簇拥着失魂落魄的王福堂狼狈离去,一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客栈房间内,许氏和林月柔、夏清荷兀自心有余悸。 张平安慰了几句,心中却对即将到来的青牙山之行更多了几分考量。 那地方一听便知不是善地,母亲和妻妾的身子骨,必须得好好调理一番。 他心念一动,在灵泉商城的货架上搜寻起来,很快便锁定了几种强身健体、补气养元的丹药。 虽说积分花费不少,但为了家人,张平毫不犹豫地兑换了三颗。 丹药入手呈现温润的玉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第40章 月柔,委屈你了 “娘,月柔,清荷,来,把这个吃了。” 张平将丹药递给三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我托人寻来的好东西,吃了对身体大有裨益,能强健筋骨,免受风寒侵扰。” 许氏见儿子如此孝顺,心中熨帖,接过丹药便要服用。 林月柔和夏清荷对张平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尤其是夏清荷,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几乎要溢出崇拜的光芒,乖巧地接过丹药。 张平看着林月柔微红的脸颊和夏清荷眼中毫不掩饰的孺慕,心中一暖。 “你们且分食一颗便好,这药力不弱。” 他特意嘱咐,也是怕药性太猛,她们初次服用会受不住。 三人听话地将一颗丹药分食。 入口微甜,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 张平看着她们脸上泛起的红晕,心中稍安。 然而,世事难料。 当晚深夜,张平正拥着林月柔,享受着大战之后的温馨与宁静,夏清荷也乖巧地依偎在一旁,呼吸均匀。 “哎哟……疼……疼死我了……”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许氏痛苦的呻吟。 张平霍然惊醒,一个翻身便下了床,林月柔和夏清荷也被惊动,连忙起身。 烛光下,只见许氏蜷缩在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紧紧捂着腹部,显然是疼痛难忍。 “娘!您怎么了?” 张平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扶住许氏。 许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抽气。 林月柔也慌了神,急忙帮许氏擦汗:“娘,您哪里不舒服?” 张平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许氏身上并无外伤,只是气息有些紊乱。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那颗丹药,心中咯噔一下。 待许氏的疼痛稍缓,能断断续续说出话来时,张平与林月柔在一旁低声交谈。 “夫君,你说娘她……会不会是白日里那药的缘故?” 林月柔秀眉紧蹙,眼中满是担忧。 张平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多半是了。那丹药药力强劲,本是想为娘调理身体,却忘了娘年事已高,身子骨相对虚弱,恐怕是一时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反倒伤了根本。” 他原以为分食一颗已是谨慎,却不想还是出了岔子。 眼看着前往青牙山的日子就在眼前,本就路途遥远,环境恶劣,如今许氏又添新疾,张平的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母亲这般状况,如何能承受得了后续的颠簸与辛劳?青牙山,怕是更难了。 许氏折腾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面色依旧苍白,只是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总算缓和了些许,不再像先前那般额头冷汗涔涔,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倦怠与虚弱。 张平守在床边,一夜未眠,眼见母亲呼吸渐匀,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才稍稍放下。 他扭头,正对上林月柔和夏清荷关切的眼神,两女也是衣不解带,熬红了双眼。 待到午后,许氏悠悠转醒,精神略好了一些。 张平端来一碗清粥,亲自喂母亲服下。 看着母亲虚弱的模样,张平思忖良久,终于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娘,儿子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许氏放下粥碗,慈爱地望着儿子:“平儿,有何事但说无妨,娘听着。” “娘,您也知道,青牙山那地方,山高路远,瘴气横生,条件定然艰苦至极。” 张平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语气显得不那么沉重,“儿子是担心,您的身子骨……怕是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许氏闻言,眼神微微一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娘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拖累你们……只是……只是舍不得你们啊……” 说着,眼圈一红,泪珠子险些滚落。 她何尝不知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是儿子、儿媳、孙辈都在身边,才是她最大的期盼。 林月柔见状,心中一酸,连忙上前握住许氏的手,柔声宽慰:“娘,您别这么想。夫君也是心疼您。” 她转向张平,眸光坚定,咬了咬樱唇,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夫君,娘,月柔愿意留下陪伴娘亲。永安县城总比那荒山野岭要安稳些,月柔可以照顾娘的饮食起居,也能时时给夫君和妹妹报个平安。” 张平心中一震,看向林月柔。 他知道,这对于一个新婚燕尔的妻子而言,是多大的牺牲。 许氏也急了:“月柔,这如何使得?你和平儿新婚燕尔……” 林月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温柔却不容置疑的笑意:“娘,只要夫君和您都安好,月柔在哪里都一样。再者,夫君也说了,会时时回来看我们,并非长久分别。”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夏清荷。 “清荷妹妹,到了青牙山,你要好生照料夫君,万事以夫君为先。他……他身边不能缺了人精心伺候。” 夏清荷小脸一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姐姐放心,清荷……清荷晓得。” 那眼神里,除了对林月柔的敬重,更有对张平全然的依赖与孺慕。 张平看着林月柔眼中的决绝与深情,又看看夏清荷那纯真的模样,也觉得这法子妥帖之极。 只是,让母亲和月柔留在永安,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人多眼杂,诸多不便,也怕她们被打扰。 “月柔,委屈你了。” 张平握了握林月柔的手,沉吟片刻,“此事可行。只是,我们初到永安,尚无固定居所,若要在此长住,总得有个安稳的落脚处。我想着,不如就在永安县购置一处宅院,一来娘和你可以安心休养,二来也算有个家,日后我往返也方便。” 此言一出,一直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狗蛋眼睛骤然一亮,一步窜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声音都透着股机灵劲儿:“东家!买宅子?这事儿您问我狗蛋,算是问对人了!”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小的这些日子在永安县城里转悠,哪条街哪条巷不熟?您要是想给老夫人和夫人寻个清静养老的所在,小的给您推荐南街!” 第41章 俺的牛呢? “南街?”张平挑了挑眉。 “正是!” 狗蛋眉飞色舞,“东家,您是不知道,这永安县啊,北街多是些脚夫走卒,乱哄哄的;西街靠近衙门,虽说安全,但官差来来往往,也吵闹;东街嘛,店铺林立,做买卖的是方便,可也不适合静养。唯独这南街!”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南街那地界儿,住的可都是殷实人家,青石板路,深宅大院,巡逻的衙役也勤快,清净又安稳!就是……就是价钱上,可能要贵上那么一截。”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张平的脸色。 张平闻言,反倒松了口气,嘴角噙起淡笑:“贵些无妨。银钱之事,你们不必担心。南街虽贵,但娘亲住得安心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他心中自有计较。 灵泉空间里那沉甸甸的金黄稻谷,是他最大的底气。 只要将这些粮食变现,区区一座宅院,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次购置宅院,再加上后续前往青牙山的用度,所需银钱必定不是小数目。 王福林那边虽然答应收购,但若是一下子拿出太多粮食,难免引人注目,而且价格也未必能达到最优。 张平心中一动,开口询问:“狗蛋,你既对永安县这般熟悉,可知这城中除了王家布庄,还有哪些大户人家需要大量购入新米?” 狗蛋一听这话,眼睛更亮了,仿佛张平问到了他最擅长的领域:“东家放心!这事儿包在小的身上!南街那些富户,哪家不是妻妾成群,仆役众多?平日里嚼用就不是个小数目。” “如今这年景,新米更是金贵!小的知道好几家,平日里就爱摆阔气,讲排场,对吃食尤其挑剔。只要咱们的米好,不愁他们不出高价!” 张平看着狗蛋这副“万事通”的机灵模样,越发觉得当初救下他是明智之举。 这小子脑子活络,消息灵通,日后定能派上大用场。 “好,此事便交予你了。” 张平微微颔首,“不过,运送粮食,还需牛车。说起来,刘大壮这几日怎不见人影?” 他这才惊觉,自打从衙门回来,似乎就没再见过那个憨厚汉子。 狗蛋闻言,也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东家不说,小的还没留意。刘大哥这几日确实没在镇上寻活计。小的天天在街面上跑,按理说总能碰上一两回的。” 张平眉头微蹙,心中不由担忧。 刘大壮为人实诚,若无要事,断不会无故不来。 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转念一想,刘大壮本就是附近村落的农户,眼下或许是农忙时节,正忙着自家田地里的活计也未可知。 “罢了,先不管他。” 张平挥了挥手,“我们先去牲畜市场看看,购置一辆牛车。不仅眼下运粮能用上,日后前往青牙山,也少不得它。” 一行人说定,便往牲畜市场行去。 刚到市场外围,那股特有的牲畜粪便和草料混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狗蛋眼尖,一眼就看到几个聚在墙角晒太阳的小乞丐。 他几步上前,也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嗖”地一下围了上来,随即又四散而去,钻入市场的人流之中。 张平看得有些讶异。 狗蛋嘿嘿一笑,凑过来解释:“东家,小的以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叫‘撒网’,让他们去各处打探哪家有成色好的牛车要卖,比咱们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快得多。” 张平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对狗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小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诚如狗蛋所言,这“撒网”的法子,确实比他们无头苍蝇般乱撞要高效得多。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平正听着狗蛋唾沫横飞地科普挑选牛车的门道,辨别那车轴木料的优劣,分辨车轮做工的细致与否,一个略显粗噶局促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这…这位爷…可是要买牛?” 张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站在一旁,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一看便是有把子力气的庄稼人。 只是此刻,他那张饱经风霜的黝黑脸庞上,竟带着几分与他彪悍体格不甚相符的羞赧,两只关节粗大、布满老茧的糙手不停地在身前搓揉着,十指几乎要绞在一起,眼神也有些闪躲,不敢与张平对视。 “正是。你有牛要卖?”张平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平和,并未因对方的窘迫而有半分轻视。 那汉子听张平搭了话,脸上的窘迫更甚,黝黑的皮肤下泛起一层不自然的暗红,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俺…俺有头牛,自家养了好几年咧,壮实得很。本是不打算卖的,这不是听爷您说,想寻头好牛,价钱上…能给个公道价钱,俺才…才动了心思……” 他说话磕磕巴巴,颠三倒四,显然不善言辞,更别提与人讨价还价了。 那副样子,倒像是个怕生人的大孩子。 狗蛋何等机灵,早看出这汉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语带三分熟络地搭腔:“大兄弟,既是好牛,可得让俺们东家开开眼。牛呢?牵出来让俺们东家瞧瞧品相如何?” 汉子闻言,头埋得更低了。 “牛…牛在巷子里头拴着呢。小的怕它在市集里头闹腾,冲撞了贵人。爷要是愿意瞧,小的这就去给您牵过来,保管您满意!”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期盼,又夹杂着不舍,仿佛那牛真是他心尖上的宝贝。 张平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反倒觉得此人或许真的老实。 在这饥荒四起,人心叵测的年头,能遇上个实诚人不容易。 “也好,你头前带路,我们过去看看。” 汉子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憨厚的喜色,连忙在前头引路。 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僻静的窄巷。 巷子不长,一眼能望到头,两侧是斑驳的土墙,另一端似乎是堵死的。 “爷,您二位稍等片刻,俺的牛就拴在那边墙根底下。”汉子指着巷子深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张平和狗蛋跟在后面,张平暗自点头,这汉子选的地方确实清静,不容易被市集的喧嚣惊扰到牲口。 然而,当汉子兴冲冲走到巷子中段,脚步却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前方空空如也的墙角,嘴唇哆嗦着。 “牛…俺的牛呢?” 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与茫然。 第42章 二十两!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张平眉峰一蹙,也快步跟了过去。 只见那墙角边,哪里还有牛的影子? 只有一截被磨得油光发亮的粗麻牛绳孤零零地垂在地上,绳头断口参差不齐,分明是被利刃一刀割断! “俺的牛啊!俺的牛丢了——!” 那汉子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全身的精气神,噗通一声瘫跪在地,粗糙的大手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青石板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豆大的泪珠子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绝望的眼中滚落,混着鼻涕,顷刻间糊了满脸。 “哪个天杀的挨千刀的偷了俺的牛啊!那是俺全家的命根子啊!俺的娃还等着它耕地糊口啊!” 他嚎啕大哭,声嘶力竭,悲痛欲绝。 那哭声凄厉如杜鹃泣血,在窄巷中回荡,闻者心酸。 先前那点羞涩局促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愤怒。 狗蛋皱紧了眉头,上前拾起那截断裂的牛绳仔细查看:“东家,您瞧,这绳子是被人用快刀子一下子割断的。看这手法,是老手,蓄意偷盗无疑!” 张平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巷子两侧紧闭的门扉,以及那些在门缝窗隙间一闪而过、又迅速缩回去的窥探目光。 这巷子只有一个出口,便是他们来时的路。 牛那么大的牲口,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分明注意到,几个偷偷打量这边情况的邻人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知晓些什么,却又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大兄弟,你先莫哭了。” 张平轻叹一声,这世道,弱肉强食,底层百姓的艰辛,他感同身受。 “你仔细想想,最近可曾与人结怨?或者,你的牛平日里都拴在此处吗?” 那汉子哭得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摇头。 “俺…俺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平日里与人为善,能得罪哪个天杀的?牛…牛是今儿个头一回牵到这儿的,想着市集里人多眼杂,怕冲撞了…哪想到…哪想到会在这清静地方被人惦下了啊…” 他哭得肝肠寸断,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汉子,此刻却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张平本不想多管闲事,这世道艰难,他自己尚且麻烦缠身,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庇护,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去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耗费太多。 所谓各有天命,他能做的也有限。 可看着汉子那副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模样,他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你且先别慌,四处找找看,或许那贼人还没走远。”他也只能如此宽慰一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萧索。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 先前被狗蛋派出去“撒网”的几个小乞丐中的一个,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了回来,小脸蛋因兴奋而涨得通红,眼睛亮晶晶地闪着邀功的光芒。 “狗蛋哥!狗蛋哥!找到了!市集东头,有人在卖一头大黄牛,跟您说的一模一样,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好得很呐!” 小乞丐一口气说完,仰着脸,眼巴巴地瞅着狗蛋,小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卯足了劲儿跑回来的。 狗蛋闻言,眼睛骤然一亮,也顾不得那依旧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的失牛汉子了,连忙转身对张平惊喜交加:“东家!您听见没?咱们快去看看!没准儿就是咱们要找的好牛!” 张平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双目失神,喃喃自语的汉子,微微颔首。 牛车还是要买的,母亲和月柔她们在永安县的安顿不能再耽搁。 “走,去看看。” 两人随着那引路的小乞丐,脚步匆匆,快步赶往市集东头。 果然,在一处相对空旷的角落,已经三三两两围着些许看热闹的路人。 人群中央,一个瘦骨伶仃的半大小子,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打满层层叠叠补丁的破旧短衫,袖子裤腿都短了一大截,露出细瘦如柴的胳膊和脚踝。 他头发枯黄,蓬乱如草,面有菜色,一看便是长期食不果腹的模样。 此刻,他身边正站着一头黄牛。 那牛确实如小乞丐所言,体格异常健壮,比寻常耕牛要高大几分,浑身毛色油亮顺滑,如同绸缎一般,四蹄粗壮有力,一看就是精心饲养的上等好牲口。 只是,张平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起来。 这瘦小子身边,那头膘肥体壮的黄牛,竟未曾拴上一根绳索! 市集里人来人往,孩童奔跑嬉闹,叫卖声此起彼伏,万一这牛受了惊吓发起狂来,冲撞了行人,后果不堪设想。 这小子,是胆子忒大,还是压根就没这份常识? 但牛的品相确实出众,比他们之前在市场上看到的几头都要强上不止一筹。 张平不动声色地给狗蛋递了个眼色。 狗蛋心领神会,当即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老成持重些:“喂,那小子,你这牛怎么个卖法啊?” 那瘦小子原本低垂着脑袋,一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听到有人问价,猛地抬起头来。 他一双眼睛却并不似他外表那般憨傻,反倒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透着一股与他年龄和衣着极不相称的机灵与狡黠。 他目光飞快地在狗蛋身上一扫,随即精准地落在张平身上。 当看到张平虽然衣着朴素,但那细棉的料子,以及沉稳的气度,便知晓这才是真正的主顾,而且是个不差钱的主顾。 瘦小子眼珠子骨碌一转,伸出两根瘦得跟鸡爪子一般、指甲缝里还带着黑泥的手指,声音却提得老高,带着一股子市侩气:“二十两!纹银二十两!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二十两? 狗蛋闻言差点没跳起来。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一头体格中上的壮牛市价也就十两银子出头,品相极好的,能卖到十五两已是顶天了。 这小子张口就是二十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张平也是眉头一挑,这价格确实高得有些离谱了。 他没有立即还价,只是眼神平静地扫了那牛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瘦小子,不置可否。 那眼神,让瘦小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 第43章 你血口喷人! 瘦小子见张平神色淡淡,以为他嫌贵,忙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陪着笑脸补充:“这位爷,您别看俺这牛要价高了些,可您仔细瞧瞧这膘,这体格!油光水滑的,养得多好!” “真要是不凑手,杀了吃肉,也能出好几十斤上好的牛肉呢!如今这年景,兵荒马乱的,能有口肉吃,那得多不容易啊!” 他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实在。 饥荒年代,粮食已是金贵,肉食更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只是张平买牛是用来拉车代步,并非为了宰杀吃肉。 张平依旧不动声色,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十五两。若肯,现在便可成交。” 他直接将价格砍掉了五两,也是看在这牛的品相确实罕见,若真是来路正当,这个价格也算公道,他不想过多耽搁。 “十…十五两?”瘦小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还价这么狠,却又给得如此干脆利落。 他那双贼亮的眼珠子又飞快地转了几圈,小脑袋里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盘算。 按理说,他应该再坚持一下,或者至少也该讨价还价几个回合,才符合常理。 然而,出乎张平和狗蛋的意料,那瘦小子几乎没有迟疑,立刻便满口答应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迫不及待的喜色:“成!十五两就十五两!爷您是个爽快人,俺也不能小家子气!”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如此干脆,反倒让张平心中陡然生出疑窦。 这小子,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吃亏、做亏本买卖的人。其中,怕是另有蹊跷。 “爷,那咱们这就……这就交钱交牛?” 瘦小子搓着那双瘦骨嶙峋的手,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而急切的光芒,连声催促道,那模样,生怕张平下一刻就会反悔似的。 张平微微颔首,心中疑虑虽存,但眼下牛确实是急需之物。 他正要从怀中取出预备好的银票…… “我的牛!我的牛啊——!你这个天杀的挨刀的骗子!你这个偷牛的贼娃子!”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划破了市集的喧嚣与嘈杂。 紧接着,一道魁梧的身影疯了一般地冲开外围看热闹的人群,直扑向那头安静站立的黄牛。 “嘭”的一声闷响,那人竟是整个身子都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黄牛粗壮的脖子,旋即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毫无顾忌地蹭了那黄牛一身油亮的毛皮。 “你还我的牛!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小畜生!你还我的牛!” 他一边撕心裂肺地痛哭,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指着旁边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瘦小子,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声音都因极度的悲愤而变了调。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张平也是一愣,随即定睛看去,那扑在牛身上痛哭流涕、状若疯狂的魁梧汉子,不是方才在窄巷子里丢了牛、哭得死去活来的那位,又能是谁? 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巷中的木讷与无助? 一双眼睛因充血而变得赤红,满脸都是不共戴天的悲愤与刻骨的仇恨,那眼神,恨不得能将那瘦小子生吞活剥、碎尸万段了才解气! 那瘦小子也没想到会突然半路杀出这么一号人物,当场吓得小脸煞白如纸,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眼神慌乱无比,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强自辩解:“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牛…这是俺自家的牛!你…你莫要血口喷人,诬赖好人!” 他虽然嘴上还在强硬地狡辩,但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细瘦身体,却早已将他内心的惊慌与心虚彻底暴露无遗。 好家伙!这他娘的是撞上贼窝,差点就买了贼赃了! 张平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这小小的永安县城,还真是藏龙卧虎,连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光天化日之下销赃了! 他原本还对那瘦小子抱有怜悯,觉得他或许是年幼家贫,被逼无奈,才出来行此险径,讨口饭吃。 现在看来,可怜之人,果然必有其可恨之处! 今日若非失主及时出现,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还平白损失了十五两银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平声音冷静。 那壮汉闻声,哭声一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猛地转向张平,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头。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俺做主啊!这牛……这牛是俺的!是俺全家老小的命根子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俺娘和娃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指望着用这牛耕点薄田,换几口活命粮……呜呜呜……这天杀的贼娃子,他偷了俺的牛,这是要俺全家的命啊!” 悲怆的哭喊声,字字泣血,听得周围一些心软的妇人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 那瘦小少年被壮汉这一番指控,吓得魂不附体,却兀自嘴硬,尖着嗓子打断他。 “你……你血口喷人!谁偷你牛了?这牛明明是俺自个儿从家里牵出来的!跟你有什么相干?!” “放屁!” 壮汉悲愤交加,猛地从地上窜起,指着瘦小少年的鼻子怒斥。 “这牛俺养了足足五年!它额头上有块月牙形的白毛,左后蹄受过伤,走路有点不明显的外八,你敢说不是俺的牛?!” 他情绪激动,几乎要扑上去撕咬那少年。 瘦小少年被他逼问得连连后退,眼神更加慌乱,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松口,反而转向张平,脸上挤出谄笑。 “这位爷,您……您别听他胡咧咧!这牛就是俺的!您……您还要不要?十五两,十五两银子,您现在拿走!” 他竟还惦记着这笔买卖,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平眉头皱得更紧。 这浑水,他本不想蹚。 可母亲与月柔她们还等着牛车安顿,这永安县的牲畜市场,今日恐怕也就这么一头品相上佳的黄牛了。 第44章 有些人,是扶不起来的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狗蛋,狗蛋会意,凑近低语:“东家,今儿个市面上,怕是就这一头好牛了。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几时。” 张平心中了然,这牛,他势在必得。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两人:“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总得有个说法。这牛,究竟是谁的?我这银子,又该交给谁?” 瘦小少年听他这么一问,眼中不耐烦,但更多的是急切:“自然是俺的!爷,您把银子给俺,这牛立马就是您的!” 张平心中冷笑一声。 见那壮汉急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而瘦小少年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张平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也罢,”他语气淡然,“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也别在这儿争执不休了。不如,咱们去县衙,请县太爷给断个明白,如何?” 此言一出,那瘦小少年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尖叫道:“报……报官?不不不!不用报官!俺……俺家里还有急事,俺娘还等着俺回去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慌不择路地就想去拉扯那黄牛,试图将牛赶走。 只是,这黄牛牛鼻上虽穿着牛环,却并未拴着牛绳。 瘦小少年想赶着它走,谈何容易? “贼娃子休走!”壮汉见状,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阻拦。 “稍安勿躁。” 张平却伸手拦住了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让他试试。咱们,看场好戏。” 壮汉一愣,不明所以,但见张平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言,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瞪着那瘦小少年。 那黄牛本就膘肥体壮,性子也颇为倔强,哪里是这瘦小少年三言两语就能驱使的? 任凭少年如何拉扯推搡,它自岿然不动,甚至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 瘦小少年急得满头大汗,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他脸上更是火辣辣的。情急之下,他竟从地上抄起一根不知是谁丢弃的细树枝,狠狠朝着牛屁股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哞——!” 黄牛吃痛,猛地扬起后蹄,不偏不倚,正中那瘦小少年两腿之间!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云霄。瘦小少年双手捂着裤裆,弓着虾米一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围人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指着地上哀嚎的少年,笑得前仰后合。 “报应啊!真是报应!” “这牛通人性,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张平唇角微扬,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递向那兀自有些发愣的壮汉:“这位大哥,你手上可有牛绳?我买你一根。” 壮汉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果然还别着一截被割断的粗麻绳,正是先前在窄巷中失牛时,他从地上拾起的。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碎银,将那半截绳子递给张平。 张平接过绳头,熟练地在牛鼻环上打了个活结,轻轻一拽。 那原本暴躁的黄牛,竟温顺地迈开了步子,跟着他走。 他这才转向众人,朗声解释:“诸位有所不知,这牛,特别是精心饲养的好牛,都认绳。无绳驱赶,它便不走。方才在巷中,我便见失主留下的牛绳断口整齐,显然是利刃所为,而偷牛贼却未取走牛绳,只怕是不懂这牛的习性,以为能轻易赶走。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他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入情入理,周围的百姓听了,纷纷点头称是,望向张平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佩。 “这位爷真是好眼力!” “原来如此!这贼娃子偷了牛都不会牵,活该!” 一阵喝彩声此起彼伏。 那瘦小少年在地上哼唧了半天,眼见众人交口称赞张平,而自己则成了笑柄,牛也要不回来了,心中又急又恨。 他强忍着胯下钻心的疼痛,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壮汉的裤腿,嘶声哭嚎起来:“哎哟喂……我的娘啊……疼死我了……你……你的牛踢伤了我!你得赔我医药费!不然……不然俺就去报官,告你纵牛行凶!” 他竟反咬一口,讹上了壮汉。 壮汉本就是个老实人,见他哭得凄惨,又听他要报官,脸上顿时又露出了为难和犹豫之色,期期艾艾地看向张平,不知如何是好。 张平心中暗叹一声,这汉子空有一身力气,却是个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 这种人,在这乱世,只怕要吃尽苦头。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将银子递到壮汉手里,然后对狗蛋使了个眼色:“走了,狗蛋。牛已到手,莫要耽搁了正事。” 言罢,牵着牛,与狗蛋一道径直离开了市集。 那壮汉见张平要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感激地对着张平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待走远了一些,狗蛋终是忍不住,凑到张平身边,低声问:“东家,方才那汉子明显是个老实人,被那小贼讹上了,您……您怎么也不提点他两句?那小贼分明是恶人先告状。” 张平牵着牛,脚步不停,语气平淡无波:“狗蛋,有些人,是扶不起来的。” 他顿了顿:“这世道,要想活下去,得先学会狠心。乱世之中,最先死的,往往就是那些不合时宜的‘善人’。” 狗蛋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看着自家东家沉稳而略显萧索的背影,心中对这位年轻东家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市集喧嚣渐渐抛在身后,张平一行人穿过几条巷陌。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乞丐,正缩在墙角,用渴望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他们牵着的黄牛。 张平心中微动,从袖中摸出几文铜钱,递了过去。 “拿去买些吃的吧。” 小乞丐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接过铜钱,连声道谢。 狗蛋看着这一幕,又想起方才那老实汉子,心中仍有些不平,却也不敢多问自家东家的心思。 赶着牛回到永安县租住的院落门口,还未进门,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焦急地等在那里,正是林月柔。 她秀眉微蹙,眼中满是担忧。 而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浑身尘土,发髻散乱,衣角似乎还有撕扯的痕迹,正是先前在翰墨斋救下的学童刘兆。 “张大哥!” 刘兆一见张平,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小脸煞白。 张平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兆儿,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别急。” 林月柔也连忙上前,轻轻拍着刘兆的背,柔声安慰:“不慌,有你张大哥在呢。” 刘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哽咽着:“张……张大哥……我家……我爹他……” 第45章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法!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骤逢变故,已是六神无主。 “夫子说我近来功课大有长进,特许我休沐一日。我欢天喜地跑回家,却发现爹爹不在……” 刘兆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倾诉,“家里好多乡邻在……在翻东西!” 张平眉峰一紧,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我问他们我爹去哪了,他们都支支吾吾的,只说我爹有事出去了,还催我赶紧回学堂念书,说家里没事……” 刘兆抹了把眼泪,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惊惶与愤怒,“可我瞧见了!家里的米缸空了,床板也被掀开了!连我藏在枕头下的几文压岁钱都不见了!那是我爹娘省吃俭用给我攒的!”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去找本家的几位叔伯,他们也……也都不肯跟我说实话,只让我别多管闲事!” 小小的少年,第一次尝到了世态炎凉的滋味。 “我没办法,想起张大哥您……我就借口回学堂,偷偷跑来找您了!张大哥,您一定得帮帮我,我爹他……” 张平眸光一沉。 刘大壮为人憨厚,曾在他初到永安时帮过小忙,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更何况,这事态,十有八九与他脱不了干系。 “莫慌,”张平声音沉稳,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我随你去看看。” “相公,我跟你一起去!”林月柔立刻开口,语气坚定。 狗蛋也瓮声瓮气地附和:“东家,算我一个!刘大哥平日里待俺们也不薄!” 张平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 这世道,多个人,多份力。 “月柔,你留在家中照看母亲,若有变故,也好有个照应。”张平思忖片刻,还是觉得不宜让林月柔涉险。 林月柔还想坚持,但见张平眼神坚决,只得应下:“相公,你和狗蛋万事小心。” “知道了。” 张平带着狗蛋,领着心急如焚的刘兆,快步朝着刘大壮所住的村落赶去。 一路上,刘兆不住地催促,小脸因焦急而涨得通红。 待赶到刘大壮家院外,果然见院门大开,里面人影晃动,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还夹杂着几声刻薄的议论。 “这老刘头,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还藏着掖着!” “就是,那张平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定是把值钱的玩意儿都托付给他了!” 张平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一步踏进院门,目光扫过院中众人。 只见七八个村民正肆无忌惮地在刘大壮家中翻找,连鸡窝都没放过。 而在那人群之中,两张熟悉而又令他憎恶的面孔,赫然在列——正是他那好大哥二哥张山,张耳! 张耳手臂上还缠着布条,显然是上次被张平打伤的旧伤未愈,此刻正一脸贪婪地指挥着几个刘氏族人:“仔细搜!边边角角都别放过!那张平狡猾得很,肯定把粮食银钱都藏在刘大壮这儿了!” 果然是他们! 张平心中怒火中烧,这祸事,当真是因他而起!刘大壮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你们在干什么?!” 院中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循声望来。 张山一见是张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狠厉,唾沫横飞地冲了上来:“好你个张平!你这丧尽天良的白眼狼!还敢回来?!” 他指着张平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把从祖宅刮走的好东西,还有那些粮食银票,是不是都藏在这刘大壮家里了?!识相的,赶紧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简直是明火执仗的抢劫! 几个被张山、张耳挑唆的刘氏族人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张平,刘大壮窝藏你的财物,如今他人不见了,我们自然要在他家搜出来,免得被外人占了便宜!”一个尖嘴猴腮的刘氏族人振振有词。 “对!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今天你休想走出这个院子!”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贪婪的目光在张平身上扫来扫去,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爹呢?我爹在哪里?!”刘兆冲着那些本家族人哭喊着,小小的身影在这些如狼似虎的成人面前,显得那般无助。 然而,那些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叔伯们,此刻却像是换了副嘴脸,对他不理不睬,眼中只有对财物的渴望。 张平一把将刘兆拉到身后护住,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面前这群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村民。 “光天化日,强闯民宅,聚众劫掠,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张山嗤笑一声:“王法?在这乱世,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法!张平,少废话!今天你不把东西交出来,休想活着离开!” 他话音刚落,便招呼着众人:“乡亲们,别被他唬住了!他就是个穷秀才,能有什么本事?咱们一起上,把他拿下,逼他交出东西!”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他一煽动,目露凶光,就要上前。 狗蛋怒吼一声,挡在张平身前。 气氛剑拔弩张,一场恶斗眼看就要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威严的厉喝自院外传来。 紧接着,十余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冲了进来,瞬间将院中的村民反包围起来! 为首一人,正是永安县衙的县令钱获。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内众人,最后落在张平身上,微微颔首,随即面色一沉,对着张山等人厉声斥责:“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永安县地界聚众滋事,意图抢掠?!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钱获也没想到,这张平果然是个能惹事的主,但也确实是个有急智的。 先前张平派人来衙门报备,说恐有族亲寻衅,请官府多加留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张山等人一见官兵,顿时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一个个面如土色,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官……官爷……误会,都是误会啊……”张山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 张平心中冷哼一声,看向钱获,拱手道:“钱大人,来得正好。这些人私闯民宅,劫掠财物,还请县令为刘家做主。” 第46章 如今跟我谈亲情,你们也配! 张平目光沉静,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他深知,张家这群豺狼,今日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若不来个狠的,只怕日后永无宁日! 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钱获,心中已有了计较。 “钱大人,” 张平拱手,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今日之事,根源在于刘大壮的失踪。这些人趁火打劫固然可恨,但若刘大壮安然无恙,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学生斗胆,请大人先找到刘大壮的下落,严惩幕后黑手,以儆效尤!” 钱获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张平的弦外之音。 这小子是要借他这把刀,彻底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张公子所言极是。” 钱获转向那些被捆的刘氏族人,声色俱厉,“刘大壮现在何处?速速从实招来!若是他有半分差池,本官定教你们悔不当初!” 一名领头的衙役也帮腔,手中水火棍“啪”地一顿地:“钱大人问话,还不老实交代?方才你们议论刘大壮被何人带走,我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休想狡辩!” 那几个刘氏族人本就被吓破了胆,听衙役这么一诈,哪里还敢隐瞒。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哆哆嗦嗦地招认:“官……官爷饶命!刘大壮是被张……张家的人带走的!说是要……要问他些事情……” “张家何人?”张平追问。 “是……是张青山老爷子……还有张秀才的两位兄长……” 那汉子头垂得更低,“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张耳的话,说刘大壮窝藏了张秀才的财物,找到了……能分我们一些……” 张青山!张家如今主事的老东西! 张平心中冷笑,好一个张家,连这等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 他几乎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地方——张家祠堂! “钱大人,学生知道刘大壮在何处了!”张平不及多言,转身便往村外张家祠堂的方向急奔。 狗蛋和刘兆也急忙跟上。 钱获一挥手:“留几个人看住这些犯人,其余人,跟本官去张家祠堂!” 张家祠堂,此刻阴森肃穆。 张平一脚踹开祠堂虚掩的大门,便见刘大壮被五花大绑在祠堂正中的一根柱子上,身上鞭痕交错,嘴角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受过一番毒打。 但他双目圆睁,尽管虚弱,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爹!”刘兆惊呼一声,就要扑过去。 张平一把拉住他,目光如刀,扫向祠堂内的几名张氏族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设公堂,滥用私刑!” 恰在此时,张青山拄着拐杖,阴沉着脸从祠堂后堂走了出来。 他一见张平,以及随后涌入的钱获和衙役,眼神慌乱,但旋即镇定下来。 “原来是钱大人和张平贤侄。” 张青山干咳两声,试图摆出长辈的架子,“老夫正要将这偷盗我家财物的贼人送官,没想到惊动了各位。” 张平闻言,几乎要被这老匹夫的无耻气笑了。 “偷盗你家财物?” 他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张青山,你倒是说说,刘大壮偷了你张家何物?” 张青山浑浊的老眼一眯,指着刘大壮,振振有词:“此人鬼鬼祟祟,老夫亲眼看见他从你张平先前在村中住的院子地窖里,搬运东西出来!” “那地窖里藏的,不是你从祖宅带走的细软粮食是什么?他偷你的东西,便是偷我张家的东西!老夫替你管教,有何不可?” “哈哈哈!” 张平怒极反笑,“我地窖里的东西,何时成了你张家的?刘大壮帮我照看田地,搬运粮食,乃是受我所托!你张青山颠倒黑白,强词夺理,当真是好一张老脸!” 他心中清楚,今日必须将张家的气焰彻底打下去! 钱获在一旁看得分明,这张青山分明是做贼心虚。 张平转向钱获,拱手:“钱大人,人已找到。学生恳请大人与众位差爷在此稍候片刻,学生有些家事,需与这几位族亲了结一番。” 他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塞给领头的衙役:“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劳烦差爷们行个方便。” 那衙役与钱获对视一眼,见钱获微微颔首,便笑着接过银子:“张公子客气了,我等就在祠堂外候着,若有需要,张公子尽管吩咐。” 说罢,便带着其余衙役退了出去,顺手还把祠堂大门给带上了。 祠堂内,光线骤然一暗。 张青山见状,心中一突,厉声:“张平,你想干什么?!” 张平冷笑,一步步逼近:“干什么?自然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扑了过去! “砰!” 张青山躲避不及,被张平一脚踹在小腹,痛呼一声,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中的拐杖也脱手飞出。 “三弟,你敢!”张山、张耳又惊又怒,齐齐扑上。 “滚开!”张平反手一拳,正中张山面门,打得他鼻血长流,眼冒金星。 紧接着一个侧踢,狠狠扫在张耳受伤未愈的手臂上。 “啊——!”张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手臂滚倒在地。 张平犹不解恨,上前对着张青山那张老脸左右开弓,便是几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你这老匹夫,纵容子孙,诬陷我母,毁我家园!” “啪!” “这一巴掌,是替刘大哥打的!你无故伤人,强加罪名,还有没有半点人心!” “啪!” “还有你们两个!” 张平转身,揪住张山和张耳的衣襟,将他们如同提小鸡一般提了起来,“当初在祖宅,你们是如何欺我辱我,如何贪图我家财物的?现在还敢跟我提兄弟情分?” 张山被打得晕头转向,口中含糊不清:“三……三弟……看在……看在以往的亲情份上……” “亲情?” 张平眼中尽是嘲讽,“在我被你们赶出家门,流离失所之时,你们的亲情在哪里?在我娘被你们诬陷,险些丧命之时,你们的亲情又在哪里?如今跟我谈亲情,你们也配!” 他双臂一振,将二人狠狠掼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第47章 你还想让我们吐出来不成 祠堂外,衙役们听着里面的动静,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咋舌。 这位张公子,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动起手来,竟是如此狠辣! 不过,想起张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倒也觉得解气。 半晌,祠堂内的动静渐渐平息。 张平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散乱的衣襟,拉开祠堂大门,阳光重新照了进来。 衙役们探头一看,只见张青山、张山、张耳三人皆是鼻青脸肿,瘫在地上哼哼唧唧,模样凄惨至极。 钱获轻咳一声,掩饰住眼中的笑意。 张平对着钱获一拱手,面色平静:“钱大人,学生家事已了。现状告张青山,聚众殴打无辜村民刘大壮,并非法将其囚禁于祠堂,意图不轨,还请大人明察,依法严办!” “好说!” 钱获大手一挥,“来人,将这张青山也一并锁了,带回衙门,与张山、张耳一并审问!本官定会给张公子和刘壮士一个公道!” 衙役们将瘫软如泥的张青山也捆了起来,拖死狗一般往外拖。 张青山此刻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平。 张平心中一片平静,他知道,这一番雷霆手段,足以震慑宵小。 至少在永安县这地界,张家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来寻他麻烦了。 他上前为刘大壮解开绳索,扶着他:“刘大哥,你受苦了。” 刘大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看着张平,眼中涌出热泪,哽咽着:“张……张公子……大恩不言谢!若不是你,我这条老命今日怕是就交代在这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捶胸顿足:“哎呀!我的牛!我的牛啊!那可是我家最值钱的家当了!” 张平眉头一皱,看向祠堂外那些闻讯赶来看热闹,却又不敢靠近的刘氏村民,冷声喝问:“刘大壮的牛呢?!” 他如今威势正盛,目光扫过,那些村民无不心惊胆战。 人群中,一个先前参与劫掠,但未被捆走的村民瑟缩着站了出来,小声嗫嚅:“牛被张耳他们……说是犒劳大伙儿……已经……已经杀了吃了……” “什么?!” 刘大壮闻言,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老泪纵横。 “我的牛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牛啊……” 那牛,是他犁地的帮手,是他家糊口的希望,如今竟…… 张平看着刘大壮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也是一叹。 这世道,老实人总是被欺负得最惨。 他拍了拍刘大壮的肩膀,沉声道:“刘大哥,莫要太过伤心。牛没了,人还在,就有希望。” 说着,他领着刘大壮和刘兆走出祠堂,来到他停在村口的牛车旁。 那头在牲畜市场赢回来的黄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打着响鼻。 “刘大哥,你看,”张平指着黄牛和崭新的板车,“这牛车,以后便交给你了。我正缺一个赶车的把式,你若不嫌弃,以后便跟着我,替我赶车,工钱月例,绝不会少了你的。” 刘大壮怔怔地看着那健壮的黄牛,又看看一脸真诚的张平,激动得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张公子!您……您这是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啊!我刘大壮这条贱命,以后就是您的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平连忙将他扶起:“刘大哥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刘兆也喜极而泣,拉着父亲的衣角。 经过这番变故,刘大壮心中明白,这村子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那些族人今日能为了些许财物便翻脸不认人,日后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擦了把眼泪,眼神坚定起来:“张公子,这村子,我是待不下去了。您若不嫌弃,我……我想带着兆儿,跟您去青牙山!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张平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好!刘大哥,有你相助,我如虎添翼!青牙山虽苦,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开创一番新天地!” 张平这一番慷慨相助,刘大壮眼眶通红望着他。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化作哽咽的三个字:“张公子……” 他挣扎着想再次跪下,却被张平一把按住,那力道沉稳,不容拒绝。 腿上的伤让他行动不便,在刘兆的搀扶下,他才勉强爬上了牛车。 钱获见事情大致了结,祠堂内外一片狼藉也收拾得差不多,便朝衙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收队回衙。 祠堂外那些一直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刘氏村民,见官爷要走,一个个如蒙大赦。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庆灾乐祸的表情,仿佛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且慢!” 张平施施然从牛车旁走回,目光在那些神色各异的村民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转向钱获,似笑非笑:“钱大人,小子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钱获眉头微挑,心中暗忖这小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张公子但说无妨。” 张平目光再次投向那些村民,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按照大周律法,毁人财物,是否需要赔偿?” 一名领头的衙役机灵,立刻抢先应道:“那是自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损坏东西,焉有不赔之理!” 他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张平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悠悠地转向那些村民,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针:“既然如此,刘大哥这头牛,总不能白白死了吧?这牛钱,是不是该由诸位乡邻凑一凑,还给刘大哥呢?” 此言一出,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不少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生怕被张平盯上。 先前那几个参与劫掠,但未被捆走的汉子更是面色发白。 “那……那牛……牛肉大家都分着吃了,你还想让我们吐出来不成?”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仗着人多,硬着头皮嚷嚷,声音却有些发虚。 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立刻有人梗着脖子附和:“就是!法不责众!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对对对,凭什么要我们赔!他刘大壮自己没看好牛!” “我们也是被张耳他们蒙骗的!” 一时间,七嘴八舌,群情激愤,却都是在推卸责任。 第48章 我们赔还不行吗 张平看着这群油盐不进的无赖,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依旧平静。 这帮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太清楚这种人的嘴脸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衙役头领见状,面色一沉,正要替张平发声呵斥。 张平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他环视众人:“既然大家伙儿都觉得不该赔,那也行。” 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刘大哥,兆儿,咱们也别跟他们废话了。正所谓父债子偿,牛债人偿。他们不给钱,咱们就一家家去取,看上什么值钱的,直接拿来抵债,直到凑够牛钱为止!”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晃,猛地冲出祠堂,直奔最近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刚探出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平一阵风似的冲进院子,也不多看,抱起门口一个半满的米缸就往外跑! “哎!你干什么!那是我们家的米!” 那男主人顿时急了,面色涨红,扑上来想抢。 张平单手抱着沉甸甸的米缸,手臂稳如泰山,另一只手随意一拨,那人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这是我家的口粮!救命啊!抢劫啦!”男人见抢不过,立刻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嚎啕起来,声音凄厉。 其余村民见张平来真的,又惊又怒,有几个胆大的想上前阻拦,却被张平横冲直撞,轻易撞开。 他身形灵活,力大无穷,那些村民哪里是他的对手。 张平挨家挨户地“搜刮”,片刻功夫,祠堂前的空地上便堆起了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只咯咯叫的瘦母鸡、半袋子黑乎乎的粗粮、一捆刚砍不久的柴火,甚至还有人家挂在屋檐下的半扇腊肉。 有村民哭爹喊娘地跑到钱获面前告状:“钱大人!您看看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财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钱获轻咳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抬眼望天,仿佛在研究云彩的形状,嘴里还啧啧称奇:“今日这天色,倒是不错。” 那衙役头领更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促狭。 他心里清楚,这位张公子是在替天行道,知县大人都默许了,他们自然乐得清闲。 这下,村民们彻底慌了神。 张平这架势,是真的要将他们搜刮干净啊! 这穷秀才发起狠来,比土匪还吓人! 终于,一个看起来有些威望,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满脸苦涩,颤巍巍地拱手作揖:“张公子,手下留情!我们赔!我们赔还不行吗!求您高抬贵手!” “早这样不就好了?” 张平停下脚步,将一个刚从某家拎出来的破旧铜盆随手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最终,在老者的组织下,各家各户东拼西凑,磨磨蹭蹭,总算凑齐了十两纹银,战战兢兢地交到了刘大壮手中。 刘大壮捧着这失而复得的牛钱,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哆嗦着,连声道谢,望向张平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张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那些“抢”来的东西一股脑儿推倒在地上,发出哗啦啦一阵乱响:“行了,东西还你们,都拿回去吧。” 那些村民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多言。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上前,七手八脚地抢回自家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张平再改主意。 祠堂前瞬间清静了不少,只剩下几个面如死灰的张家帮凶。 张平转向钱获和那衙役头领,脸上恢复了谦和的笑容,拱手一揖:“今日多谢钱大人和两位差爷主持公道了。” 那衙役头领看着张平,带着几分欣赏:“张公子客气了!依我看,张公子这身手,这力气,若是不考取功名,来我们县衙当个捕快,也是绰绰有余啊!保管那些毛贼闻风丧胆!” 张平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他志不在此,一个小小的捕快,又怎能困住他这条潜龙。 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钱获摆摆手,示意衙役们将鼻青脸肿、瘫软如泥的张青山押上。 张山和张耳更是被打得半死不活,哼哼唧唧地被拖着,如同两条死狗。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还算体面,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哭喊着扑到钱获马前,正是张青山的儿子张成才。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钱大人开恩!我爹年事已高,身子骨弱,经不起这般折腾啊!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他这一次吧!” 钱获面沉似水,不为所动:“律法无情,他聚众殴打,私设公堂,罪证确凿,本官岂能徇私!” 眼见求情无用,张成才转头,一双三角眼怨毒地死死瞪向张平。 趁着张平转身准备上牛车之际,他猛地从地上窜起,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想拉住张平,口中还嘶吼着:“张平!你个小畜生!你今日如此对我张家,他日我定要你……” 话未说完,张平头也没回,右腿如同鞭子般迅猛向后一踹,正中张成才的小腹! “嗷——!” 张成才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弓着身子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尺开外的地上,捂着肚子翻滚哀嚎,半天爬不起来。 张平这才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赶走了一只讨厌的苍蝇。 他扶着刘大壮稳稳坐好,对刘兆点了点头,平静地迈上了牛车,声音清朗:“刘大哥,兆儿,我们走!” 牛车“吱呀呀”地驶离了刘家村。 官道上,尘土随着牛蹄和车轮的滚动缓缓扬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沉寂。 刘大壮坐在车板上,身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可他此刻却浑然不觉。 他扭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张平的侧脸,嘴唇几番嚅动,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张公子…”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您这份大恩大德,俺,俺爷俩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说着,他便要挣扎着从车板上滑下去磕头。 第49章 我想为夫君留下个孩儿 张平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住,手臂坚实有力。 “刘大哥,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刘大壮心里清楚,这哪里是举手之劳,这分明是再造之恩。 若非张公子,他此刻恐怕早已是一具冤魂,儿子刘兆的下场也难以想象。 “不,公子,这不一样!”刘大壮情绪激动,眼眶又红了,“俺刘大壮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您救了俺,还救了兆儿,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他旁边的刘兆,小脸也涨得通红,重重地点头:“张公子,以后俺给您当牛做马,您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张平心中微动。 这乱世之中,最难得的便是人心。 刘大壮父子虽然出身贫寒,却淳朴忠厚,知恩图报。 自己初来乍到,正是用人之际,有他们相助,日后行事也能方便不少。 他转过脸,温和一笑:“刘大哥,兆儿,你们的心意我明白。既然如此,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眼下正缺人手,等到了青牙山,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你们。” “俺们听公子的!”刘大壮毫不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能跟着这样的恩人,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牛车晃晃悠悠进了永安县城,在客栈门前停下。 张平先扶着刘大壮下了车,又帮刘兆牵过牛,这才对客栈伙计扬声道:“小二,加一间上房。” 安顿好一切,张平又让小二送了些热水和伤药。 就在刘大壮接过水碗准备喝时,张平目光一凝,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刘大哥,你有些发热。” 刘大壮自己倒没太在意,只觉得浑身发冷,头有些昏沉,以为是失血过多或是惊吓所致。 张平眉头微蹙,刘大壮身上的鞭伤不少,若染上风寒,在这缺医少药的年景,可是件麻烦事。 他略一沉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枚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一枚递给刘大壮,一枚递给刘兆。 “这是我偶然得来的强身健体丸,你们且服下,对身体有好处。” 这药丸自然是灵泉空间出品,虽非包治百病,但对改善体质,加速伤口愈合却有奇效。 如今刘大壮父子也算是自己人了,这点东西他还是舍得的。 刘大壮看着那药丸,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仰头吞下。 刘兆也有样学样,咕咚一声咽了。 他们对张平,已是奉若神明,别说是药丸,便是毒药,恐怕也会毫不迟疑地吃下去。 这份全然的信任,让张平心中一暖。 “狗蛋,你姐姐那边……”张平看向狗蛋。 狗蛋小脸上露出担忧:“俺想先回家看看姐姐,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也好。”张平点点头,“刘大哥这边有我照应,你且安心去。这药效不错,刘大哥底子也好,扛过今晚便无大碍了。” 他细细叮嘱了几句,又给了狗蛋几文钱傍身,狗蛋千恩万谢地去了。 送走狗蛋,张平回到自己的房间。 烛火摇曳,林月柔正坐在灯下,手中捏着针线,却并未缝补,只是怔怔出神。 听到推门声,她抬起头,眸光水盈盈的,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幽怨和柔媚。 “夫君,你回来了。” 她轻声唤道,起身迎了上来,很自然地替张平解下外衫。 张平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心中歉疚:“让你担心了。” 林月柔摇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膛,声音颤抖:“夫君,母亲说,你们去青牙山,路途遥远,山中日子艰苦,恐怕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像在永安这般时时相见了。” 她抬起头,一双剪水秋瞳凝望着张平,烛光下,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贝齿轻咬下唇,似有万语千言。 “所以……” 她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羞涩,却又异常坚定,“夫君,我想……我想在夫君离开前,能为夫君留下个孩儿。将来若是有个万一,月柔也好有个念想。” 在这乱世,一个孩子便是生命的延续,是未来的希望。 她知道张平有大志,张平此去青牙山,前路未卜,她想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一份牵挂,也给自己一份寄托。 张平闻言,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怜惜涌上心头。 他的月柔,总是这般体贴,这般为他着想。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傻月柔,说什么傻话。我们都会好好的,孩子也会有的。”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湿润,感受着她身体的轻颤。 烛影摇红,帐暖春生。 林月柔的呼吸渐渐急促,双颊绯红如霞,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她主动勾住张平的脖颈,将自己完全奉献。 “夫君……” 一声低吟,淹没在唇齿相交的厮磨中。 情到浓时,一切言语都显得多余。 锦被翻浪,一夜温存。 夜深人静,林月柔早已带着满足的浅笑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张平却毫无睡意。 他悄然起身,心念一动,整个人便消失在房间内,进入了灵泉空间。 这些日子,林月柔和夏清荷对他的好感度都在稳步提升,尤其是经历了被拐事件后,两女对他的依赖和爱意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随之而来的,便是商城积分的丰厚奖励,以及灵泉空间面积的再一次扩张。 此刻的空间,比之前大了何止一倍。 原本一眼能望到边的土地,如今目光所及之处,竟有不少区域被一层淡淡的白雾笼罩,看不真切。 而在已经显现的区域内,地形也变得更加丰富。 不再是单一的平地,而是出现了缓缓起伏的丘陵,甚至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最终汇入灵泉旁边新出现的一个小水潭。 “这空间,竟然还能演化出山川河流?”张平心中惊喜交加。 这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就在他啧啧称奇之际,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提示音: 【检测到空间能量充足,是否消耗积分提升空间内时间流速?】 第50章 仁慈是奢侈品,银钱才是硬通货 “提升时间流速?”张平眼睛一亮。 这可是个好东西!若是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加快,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种下的作物成熟得更快? 【是/否?】 “是!”张平毫不犹豫。 张平看了看自己剩余的积分,咬了咬牙,直接选择了目前能承受的最高倍率。 【已选择提升空间时间流速为外界五倍。】 刹那间,张平似乎感觉到空间内的一切都变得灵动起来。 他走到之前种下的那些蔬菜旁,原本还需要几日才能成熟的青菜萝卜,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饱满青翠。 “太好了!”张平兴奋地一挥拳头。 五倍的时间流速,意味着外界一天,空间五天。 他甚至开始幻想,以后积分足够多,是不是能让作物一眨眼就成熟,那才叫真正的神迹! 看着眼前已经彻底成熟的蔬菜,还有旁边鸡鸭舍里那些明显长大了一圈,羽毛也更丰满了的家禽,张平心中一片火热。 他动手采摘了满满几大筐新鲜蔬菜,又捉了几只肥硕的鸡鸭,在空间内简单处理干净,用油纸细细包好,这才带着这些战利品退出了空间。 翌日清晨。 张平早早便起来,将从空间带出来的食材交给客栈厨房,让他们帮忙烹制。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早饭便摆了上来。 喷香的白米饭,翠绿的炒青菜,金黄的烤鸡,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鲜鱼汤。 在这饥荒四起,人人食不果腹的年景,这样一桌饭菜简直比过年还要奢侈。 张平的母亲许氏,林月柔,夏清荷早已入座。 刘大壮在张平的搀扶下也坐到了桌边。 他昨夜服了药,又睡了一觉,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当他看到满桌的菜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浓郁的肉香,那诱人的色泽,让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张公子……” 刘大壮声音发颤,眼眶瞬间又红了,他猛地就要起身下跪,“这……这如何使得!俺,俺何德何能……” 他活了大半辈子,别说吃,便是见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饭菜。 张平连忙将他按住,失笑道:“刘大哥,快坐下。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昨夜你受了惊吓,身子又虚,今早好好补补。” 许氏也温和地开口:“是啊大壮,快吃吧,别跟平儿客气。” 林月柔和夏清荷也微笑着点头。 刘大壮看着众人真诚的目光,心中的感激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张公子。 这位年轻的秀才公,不仅救了他的命,给了他尊严,如今更是让他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他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筷箸在刘大壮手中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伤势未愈的虚弱,而是源于眼前这番景象带来的巨大冲击。 雪白的米饭堆得冒尖,泛着诱人的光泽;翠绿的炒时蔬清香扑鼻;一整只烤鸡油光锃亮,被撕开的鸡腿肉散发着浓郁的焦香;还有一锅乳白色的鱼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鲜味弥漫了整个客栈的角落。 他这辈子,莫说吃,便是做梦也不敢想能有这般吃食。 张平下巴微抬,示意他动筷。 “吃吧,刘大哥,别拘束。” 刘兆那张稚嫩的小脸早已被兴奋点亮。 他远比父亲坦然,此刻已抓着一只油光水滑的鸡腿啃得满嘴流油,两颊鼓鼓囊囊。 他抬头,对上许氏慈爱的目光,含糊不清地嚷嚷:“许奶奶,这鸡腿比糖人儿还好吃!” 许氏被他逗得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都温柔起来。 “是吗?慢点吃,小家伙,仔细噎着。” 她显然极爱这孩子纯粹的欢喜。 “真是个会说话的乖孙。等咱们安顿下来,奶奶给你封个大红封!” 刘兆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亮晶晶的。 “真的吗?”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暖意融融,仿佛隔绝了客栈外那饥寒交迫的世道。 张平慢条斯理地用着饭,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每个人脸上掠过。 林月柔的脸颊因昨夜的温存染着淡淡的粉晕,唇角噙着满足的浅笑。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夏清荷。 她坐得比平日笔挺些,筷子小口小口地拨着碗里的米饭。 当她以为无人注意时,一缕幽怨而复杂的目光飘向他,带着几分失落与委屈,只一瞬便又匆匆垂下眼帘,白皙的脖颈泛起红晕。 他心中了然。 昨夜,他只属于月柔。 在这刚刚建立的、尚有些微妙的家庭关系中,这样的时刻很容易滋生无言的芥蒂。 他不动声色,继续用饭,有些事,眼下还是不挑明的好。 当务之急是立足,而后,才是理顺这愈发复杂的家事。 饭后,许氏拉着刘兆,兴致勃勃地听他讲些村里的趣事,张平则示意刘大壮留下。 他将刘大壮引至一处僻静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不起眼的麻袋。 “刘大哥,有样东西给你瞧瞧。” 张平解开一个袋口,露出里面饱满圆润的米粒。 他接连解开,足足二十袋! 旁边还有几个用油布细细包裹的长条物事,打开一看,竟是水灵灵的青菜。 刘大壮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比看到那桌早饭时还要震惊。 二十袋精米!还有这么些新鲜蔬菜! 在这饥荒年景,这简直是泼天的财富! “张…张公子……” 他舌头打结,声音都变了调,“这…这些是打哪儿来的?” 他清楚得很,张公子自打回来就没出过客栈,更没见什么车马运送。 这些东西,简直像是凭空变出来的。 这位年轻的公子,手段当真神鬼莫测。 张平神色平静。 “莫问来处,刘大哥。你只需知道,咱们往后,饿不着。” 他顿了顿,昨日张山、张耳等人的嘴脸在脑中一闪而过,那份贪婪与无耻,让他更加坚定了某个念头。 在这乱世,仁慈是奢侈品,银钱才是硬通货。 “眼下有件事,需劳烦刘大哥。” 张平的语气转为郑重,“你将这些米粮菜蔬,送去满春楼。记住,要个好价钱。” 第51章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大壮脑中轰然一响。 那份关于米粮来历的疑惑在他心头盘旋,但他很快便将之压下。 张公子救了他的命,救了他儿子,待他们父子恩重如山。 公子既有神通,他又何必刨根问底? “公子放心!” 刘大壮的声音沉稳下来,“俺一定给您卖出最高价,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好。” 张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行事务必谨慎。” 张平本打算回房,再入灵泉空间好生探查一番。 那五倍的时间流速,简直是逆天之物,他得赶紧规划后续的种植养殖。 刚送走刘大壮,那汉子已扛起一袋米作样品,脚步竟比先前还利索几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夏清荷。 她俏脸煞白,平日的文静荡然无存,上气不接下气。 张平曾特意交代过,进他屋子务必先敲门。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想保留的一点私人空间。 “姐夫!” 她不等张平完全开门,便带着哭腔挤了进来,声音发颤,“不好了!楼下有人闹事,指名道姓地骂你!月柔姐姐和许伯母下去查看,结果…结果被他们给拉住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多人围着呢!” 张平眸光一寒,心中那点被打扰的不快瞬间被戾气取代。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梯,夏清荷紧随其后。 客栈大堂早已乱成一锅粥,人群熙攘,声音嘈杂,一直延伸到街面上。 而骚乱的中心,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钱氏和吴氏。 此刻,两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天抢地。 各自手里还拽着个吓得哇哇直哭的孩童,像是怕旁人看不见她们的凄惨。 她们身旁,两块简陋的木板上,躺着张山和张耳,时不时配合着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显然是昨日张平的“杰作”。 许氏和林月柔正被她们一左一右地挟持着,脸色苍白,显得既愤怒又无措。 钱氏的手死死攥着林月柔的胳膊,吴氏则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倚在了许氏身上,令她们动弹不得。 此刻,钱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青天大老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张平心狠手辣,打伤了我们当家的,如今家里的顶梁柱都倒了,我们这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天理何在啊!” 吴氏也配合着哭喊:“是啊,乡亲们都来评评理!这张平仗着自己是个秀才,就敢如此行凶!可怜我的儿啊,以后没了爹可怎么办啊!” 两个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张平见状,冷笑。 好嘛,这是上门来碰瓷,想跟他玩道德绑架了? 可惜,他张平两世为人,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他这人,还真没什么道德可以让人绑。 他踱步走下楼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哟,两位嫂嫂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莫不是家里遭了灾,跑到我这儿来化缘了?” 他一出现,钱氏和吴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更加激动起来。 “张平!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还敢出来!” 钱氏指着张平,手指都在哆嗦,“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把我男人打成这样,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赔钱!不然我们今天就死在你这客栈门口!” “对!赔医药费!赔误工费!赔我们孩子的惊吓费!”吴氏也尖声附和,唾沫星子横飞。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啧啧,这张家兄弟被打得可真惨。” “不过,这张公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啊,前几日还救了刘家父子,听说还捐了米粮给县衙赈灾呢。”一个略知内情的人低声开口。 “是啊,我听说这张山、张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好像就是在刘家村抢东西,才被张公子撞见,然后被钱县令抓走的吧?”另一人提出疑点。 “这么说,是他们有错在先?” 议论声虽小,却也让钱氏和吴氏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们没想到张平在永安县这短短几日,竟也积攒下一些口碑,这和她们预想中人人喊打的局面,可大相径庭。 张平心中刚对这些尚存理智的乡邻生出几分赞许,人群中却突然挤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荆钗布裙,眉眼倒是生得清秀,此刻却是一脸义愤填膺。 她几步冲到钱氏和吴氏身前,一把拉住两人的胳膊,声调拔高:“两位嫂子莫要怕他!你们男人被打成这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张平就算是个秀才,也不能草菅人命,仗势欺人啊!你们这般委曲求全,岂不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这女子声音清亮,一番话掷地有声,颇有几分侠义之气。 被她这么一煽动,原本有些动摇的人群,风向又微妙地转了回去。 “是啊,打人总是不对的。” “看那两位兄弟伤得不轻,这张秀才下手也太狠了些。” 更有几个好心的妇人,开始对着林月柔和许氏苦口婆心: “张家娘子,还有这位老夫人,你们也劝劝张公子,自家亲戚何必闹到这个地步?赔些汤药费,这事不就了了吗?” “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张平瞧着那女子,容貌确实不差,只是此刻脸上的正义感却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好家伙,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圣母?不分青红皂白就来主持公道了? 他正要开口,却见吴氏眼中精光一闪。 “你这小蹄子,多管什么闲事!” 吴氏被张平的气势压得正喘不过气,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虽是帮腔,却也打乱了她的节奏,更让她觉得失了面子。 她猛地一甩胳膊,那女子“哎哟”一声重心不稳,竟被她一把推得跌坐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哎呀!”女子痛呼,眼圈瞬间就红了。 吴氏却不管她,转头又对准张平,哭嚎的调门更高:“张平!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你看看,你把我们害成什么样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吊死在你这客栈门口,让你这辈子都背着人命官司!” 她这话,与其说是对张平的控诉,不如说是对周围人的道德绑架。 第52章 助纣为虐的愚蠢 张平负手而立,脸上的笑意愈发显得嘲讽。 “交代?两位嫂嫂想要什么交代?” 他声音平缓,“昨日之事,县衙的官差可都在场。张山、张耳二人意图抢夺刘家财物,人证物证俱在。我不过是正当防卫,将他们扭送官府。钱县令秉公处理,打了他们板子,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眼神陡然一厉,扫过钱氏和吴氏那有些慌乱的脸庞:“你们若再在此胡搅蛮缠,颠倒黑白,败坏我的名声,我不介意再报一次官。” “到时候,你们两个作为同犯,进去几天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知没了你们照料,张山张耳那点伤,能不能熬得过去?” 这番话,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钱氏和吴氏张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张平,那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们本就是仗着张平或许顾念旧情,顾及名声,才敢如此撒泼。 哪想到张平竟如此硬气,直接拿官府和她们男人的性命来压她们! 围观的百姓也不是傻子,听张平这么一说,再看钱氏吴氏那心虚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张公子不是那种人。” “这两个婆娘,真是泼妇!” “活该被打,抢东西还有理了?” 风向彻底变了。 张平不再理会她们,转身走到许氏和林月柔身边,将惊魂未定的两人轻轻拉到自己身后,用身躯隔开那些不善的目光。 许氏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骄傲。 林月柔则紧紧抓着张平的衣袖,掌心都是汗,方才那阵仗着实吓坏了她。 张平见已经震慑住了那两个泼妇,也不想再多生事端,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上楼。”他低声对母亲和妻子道,便要转身离开这片混乱。 “等等!” 就在此时,一道略带迟疑却又坚定的女声响起。 张平眉头一蹙,又是她? 方才那个被吴氏推倒在地的清秀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此刻竟猛地扑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张平的手腕。 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抓得很紧,脸上带着委屈和不解,还有固执的“善良”。 “公子,公子留步!” 张平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他耐着性子,目光冰冷地盯着她:“还有何事?” 女子被他看得有些瑟缩,但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公子,我知道那两位嫂嫂或许也有不对之处,她们不该闹事。” “可是,可是她们的男人毕竟伤了,家里也确实困难。您既然有能力,又有钱粮周济灾民,为何就不能退一步,稍微赔偿她们一点呢?” 她越说,声音越低,但眼神却很执拗:“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就当发发善心,给她们一条活路,也给自己积点德,不好吗?” 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下来,不少人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这女子的说法,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张平简直要被这女人的逻辑气笑了。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 “凭什么?” 他盯着她,字字如针,“就凭我会喘气,我就得给她们钱?” 女子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张平上前一步,紧逼过去:“她们男人犯错被打,咎由自取。她们上门撒泼讹诈,不知廉耻。我没把她们送官,已经是看在往日那点稀薄的亲情份上。你现在却要我赔钱?这是哪家的道理?”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是谁?你是我张家的什么人?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替她们向我要钱?” “我……” 女子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 “你口口声声说我既然有能力,就该退让。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我的钱粮是大风刮来的吗?我救济灾民,那是出于本心,是为这方水土尽绵薄之力!她们呢?她们做了什么?除了像蛀虫一样趴在别人身上吸血,她们还会做什么?” 张平步步紧逼,强大的气场压得那女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退一步,她们就会感恩戴德吗?不!她们只会得寸进尺,认为我软弱可欺!到时候,是不是全天下的无赖泼皮都可以来找我‘发善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这种所谓的善良,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的伪善!是助纣为虐的愚蠢!” 女子被他一连串的质问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眼中已经泛起了水光,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显然是被吓坏了,以为张平要对她动手。 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姐姐!” 一声清脆而焦急的呼喊从人群外传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手忙脚乱地挤开人群,正是狗蛋。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张平逼在墙角的女子,以及张平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姐姐!你没事吧!” 狗蛋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那女子从张平的控制中拉了出来,护在自己身后。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张平连连作揖。 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张公子!对不住!对不住!俺姐姐她不是有意的!她……她就是个糊涂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平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狗蛋,以及他身后那个泫然欲泣的女子,眉头微挑。 姐姐? 狗蛋见张平没有立刻发作,连忙解释:“这是俺姐姐翠花,她不知道具体情况。俺刚才去给您和伯母、夫人买点谢礼,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他来的时候,已经从周围人的议论中七七八八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又是尴尬又是后怕。 自己的姐姐,心地是善良。 就是有时候这善良,实在是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拎不清。 这回可好,直接撞张公子这枪口上了! 狗蛋一番话,让张平心头那股无名火稍稍降下几分,但看向翠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还没开口,那头被翠花三言两语又鼓动起来的钱氏和吴氏,已然再次发难。 “就是啊!张平!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你打伤了我们当家的,就得赔钱!” 两个妇人一左一右,又想故技重施。 她们怀里的孩子得了自家娘亲的示意,竟也伸出小手小脚,对着张平的腿踢打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坏人!打我爹!赔钱!” 第53章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张平本就烦躁,此刻更是无语至极。 这叫什么事?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现在是秀才遇到泼妇加熊孩子,简直头大如斗。 他眉头一拧,再没了好脾气,直接拂袖将身前碍事的几人推开。 力道虽不重,却也让那两个本就重心不稳的孩子“哎哟”一声跌坐在地,钱氏和吴氏也顺势往地上一坐。 登时,两对母子四张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比方才还要响亮几分。 “打人啦!秀才打小孩啦!” “没天理啊!仗势欺人啊!” 狗蛋见状,急得满头大汗,一张小脸煞白。 他一边用力想把自家姐姐拉走,一边对着张平连连作揖:“张公子!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俺姐她……她就是个傻的!您别跟她计较!两位嫂子,你们也少说两句吧!” 他拼命想把翠花拖离这个是非之地,嘴里小声念叨:“姐!你快别说了!张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跟我走,我跟你细说!” 翠花被狗蛋拉着,脸上还挂着泪,却依旧梗着脖子一副“我没错”的倔强模样。 她声音小了些:“我……我只是……” 张平懒得再看这场闹剧,目光冷冷扫过地上撒泼打滚的钱氏和吴氏:“最后说一遍,你们男人犯事,官府自有公断。” “想要我赔钱,可以,去县衙告我,让县太爷判。若县太爷判我赔,我绝无二话。再敢在此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念旧情,直接将你们扭送官府,告你们一个当街滋事,讹诈钱财!” 言罢,他不再理会那哭天抢地的两家妇孺,也懒得看狗蛋和他那“拎不清”的姐姐。 转身护着许氏和林月柔,沉声道:“娘,月柔,我们走!” 这一次,再无人敢拦。 回到房间,许氏才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又是后怕又是自责。 “平儿,娘刚才也是糊涂了。” 她声音有些低落,“我看着张韬那孩子哭得可怜,想着毕竟是自家人,就想着偷偷塞点钱给他们,也算是全了份情面。谁知道……唉,谁知道还没等我把钱袋拿出来,她们就……就那样赖上了。” 张平闻言,心中了然。 老人家总是心软,尤其对着小辈。 这份对儿孙的执念,他能够理解。 他叹了口气,过去给许氏倒了杯热茶:“娘,这不怪您。是她们太不是东西。” 他到底没有多加责怪。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林月柔身上时,眉头却猛地蹙起。 “月柔,你胳膊怎么了?” 林月柔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却被张平一把抓住。 只见她雪白皓腕的内侧,赫然有几道刺目的血痕,显然是刚才混乱中被谁给抓伤的。 张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闪过厉色。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抓的?” 一股怒火在他胸中翻腾。 他可以不在乎那些泼妇的污言秽语,但她们伤了林月柔,这触及了他的底线。 林月柔见他神色不善,反而有些慌了,连忙轻轻摇头,声音柔柔弱弱地安抚他。 “夫君,不碍事的,一点皮外伤。刚才人多,许是不小心碰到的,别生气了。” 她越是这么说,张平心中越是疼惜。 他的娘子,总是这么善良,这么为别人着想。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腕,轻轻吹了吹那几道血痕,声音低沉而温柔:“疼不疼?” 林月柔被他呵出的热气吹得有些痒,脸颊微微泛红,摇了摇头,眼波流转间,带着羞怯和安心:“不疼的,夫君别担心。” 那柔媚的眼神,让张平心头一荡,刚才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 两人正温存间,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张公子,您在吗?”是狗蛋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 张平眉头微蹙,松开林月柔的手,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狗蛋领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翠花。 此刻的翠花,没了方才的“义愤填膺”,脸上带着几分怯懦和不安。 不得不说,这翠花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 柳叶眉,杏核眼,肌肤虽然略显粗糙,却依旧白皙。 荆钗布裙也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带着几分红肿,更显得楚楚可怜。 难怪狗蛋一直担心她会被那赵庆给卖到腌臢地方去。 “张公子……” 狗蛋搓着手,一脸的尴尬,“俺……俺带俺姐来给您和夫人、伯母赔罪了。” 翠花被狗蛋推了一把,这才期期艾艾地上前一步,对着张平福了一福,声音细若蚊蚋。 “张公子,对不住,先前是民女鲁莽了。民女不知道您帮了狗蛋这么大的忙,还……还救了我们的命。” 她这话,显然是狗蛋在路上教的。 张平闻言,似笑非笑,眼神锐利地盯着翠花。 “哦?这么说,若是我没帮你们,你今日之举便是理所应当了?” 翠花被他看得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张平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继续。 “你不知道具体情况,就敢站出来替人强出头?我看你不是糊涂,是蠢!这么喜欢帮人说话,不如去庙里当个泥塑的菩萨,受人香火,岂不更好?” 他这话毫不留情,字字扎心。 翠花本就心中有愧,被他这么一激,脸皮薄的她哪里受得了。 眼圈一红,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她猛地抬起头,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我……我不过是看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她们再不对,你也不能仗势欺人!” 她这正义感又上来了,只是底气明显不足。 “仗势欺人?”张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霍然起身,一步步朝翠花逼近。 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他一把拉过旁边林月柔的手,将她白皙手腕上那几道清晰的血痕展露在翠花面前。 “看清楚了!” 张平的声音陡然变得疾言厉色,“若不是你方才在那煽风点火,我娘子会被那些泼妇抓伤吗?!” 第54章 银钱是小,性命是大 翠花看着林月柔手腕上的伤痕,脸上闪过慌乱和愧疚。 她先前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我……” “你什么你!” 张平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语气愈发凌厉,“你口口声声说我欺负孤儿寡母,那你倒是说说,她们哪里孤了?哪里寡了?男人活得好好的,不过是犯了错挨了板子,就成了你口中的可怜人?” “你这般圣母心肠,为何不见你拿出自己的银钱去接济她们?她们今日上门讹诈,你为何不劝她们安分守己,反而助长她们的嚣张气焰?” 张平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翠花的心上。 “慷他人之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你倒是轻松得很!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善良’,与帮凶何异?!” 就算狗蛋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使眼色,张平也丝毫没有给面子的意思。 他今日,就是要让这个拎不清的女人知道,她的“善心”有多么愚蠢和可恶! 翠花被他这一连串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后背抵在了门板上,退无可退。 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眼中蓄满了泪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张平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将她所有虚伪的善良都剥得干干净净。 “呜……” 终于,翠花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羞辱,捂着脸“哇”地一声痛哭起来,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姐!姐!” 狗蛋见状大急,左右为难地看了看张平,又看了看跑远的翠花。 张平收敛了怒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不去追?” 狗蛋如蒙大赦,对着张平连连拱手:“多谢张公子!多谢张公子!” 说完,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林月柔走到张平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劝慰。 “夫君,别生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她许是也是一番好心,只是……” “好心?” 张平冷哼一声,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他转过身,看着林月柔担忧的眼神心中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我不是气她,我是心疼你。” 他声音低沉,带着沙哑,“她们可以骂我,可以辱我,但我不能容忍她们伤你分毫。” 林月柔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 她伸出未受伤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夫君……” 两人静静相拥,气氛温馨而缠绵。 一直沉默着的许氏,悄悄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相拥的儿子儿媳,深色复杂,然后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慢慢走出了房间。 夜色如墨,将整个张家小院都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除了几声秋虫的低鸣,再无其他声响。 张平房间的油灯也已调得极暗,林月柔今日受了惊吓,又兼之与张平一番剖白心迹,身心俱疲,此刻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处传来极轻微的“吱呀”一声,似有人刻意放缓了动作。 张平耳朵一动,从床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替林月柔掖好被角,这才披上外衣,悄无声息地来到外间。 “公子?” 刘大壮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进来吧,月柔睡着了。”张平也放轻了声音,将他引到外间的桌旁。 借着屋檐下昏黄的灯笼光,张平一眼就瞥见刘大壮脸上不大对劲。 “怎么了?脸怎么回事?” 刘大壮下意识地抬手想遮掩,嘴角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意:“嘿,公子,没事,一点小磕碰。” 张平眉头一皱,二话不说,一把就将他的手给拉了下来。 灯光虽暗,但那左边脸颊上一块明显的青紫,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却是清清楚楚。 “小磕碰?” 张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的人!说!怎么回事!” 刘大壮见瞒不过去,挠了挠头,反而有些兴奋起来。 “公子,您别生气!俺没事!真没事!就是卖米的时候,碰上个不长眼的小贩想占便宜。俺把米卖了,拿着货款回来的时候,那孙子竟然在半道上埋伏俺,想抢钱!” 他越说越是激动,脸上那点伤似乎也成了功勋章一般。 “嘿!您是没瞧见,那孙子!不经打!真不经打!俺就那么一拳……他就趴那儿了,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嘴角都淌血了!俺估摸着,是您给俺那药起作用了!浑身都是劲儿!” 刘大壮挥了挥拳头,满脸的不可思议和与有荣焉。 “俺就挨了他一棒子,还有一拳,不碍事!倒是那小子,被俺一拳头砸脸上,估计牙都掉了好几颗,躺地上直抽抽,俺还担心把他打死了,赶紧就跑了,也没敢报官。” 张平心中一动,已然猜到是自己给他的那淬体药液起了神效。 看来这刘大壮的身体底子本就不错,药力吸收得极好。 “你小子,下手没个轻重。”张平嘴上嗔怪,心里却是一松。 没吃亏就好。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了些药粉在他手心:“这是金疮药,回去敷上。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也得先保全自己。银钱是小,性命是大,记住了吗?” “哎!记住了公子!”刘大壮咧嘴一笑,小心地将药粉收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张平:“公子,这是今日卖米换回来的银子,一共一百五十两,您点点。” 张平接过钱袋,掂了掂,从中取出十两,推到刘大壮面前。 “拿着,这是你的。” 刘大壮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公子,这使不得!俺就是给您跑跑腿,哪能拿这么多?” 张平脸色一板:“大壮,咱们以后是要一起做事的。亲兄弟明算账,这账目要是不清不楚,日久天长,难免心里会有疙瘩。你替我办事,担了风险,这是你应得的。若是不收,便是信不过我张平,以后也莫要再跟着我了。” 他这话说得重,刘大壮听他语气郑重,也不再推辞,憨厚一笑,小心翼翼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心里暖烘烘的。 “多谢公子!俺一定好好干!” 第55章 买宅子 送走了刘大壮,张平轻手轻脚回到内室。 屋内的油灯不知何时只剩下豆大点光晕,林月柔蜷在被窝里,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红润的菱唇微微嘟着,煞是可爱。 张平在她床沿坐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林月柔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和软糯。 “夫君,你回来了?事情……顺利吗?” “嗯,都妥当了。” 张平声音温柔,从怀里取出剩下的钱袋,放到她枕边,“你看这是什么?” 林月柔撑起身子,拿起钱袋,入手一沉,打开一看,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这么多银子?” 她有些结巴,随即想到什么,急忙将钱袋推回给张平。 “夫君,你马上要去青牙山,那边处处都要用钱,这些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我这里……有娘照顾着,花不了什么。” 她知道张平此去青牙山,说是寻个营生,但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哪里是好闯的。 张平心中一暖,将钱袋又塞回她手中,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傻丫头,娘年纪大了,以后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你操持。没点银钱傍身怎么行?”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温柔:“我这里留够了用的。这一百两,你且收好。平日里给娘买些好吃的,自己也添几件衣裳首饰。别苦着自己,知道吗?” 林月柔眼眶一热,鼻尖有些发酸。 夫君总是这样,什么都替她想得周周到到。 “夫君……”她声音带着哽咽,“可是……这也太多了。” 张平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发间的馨香。 “不多。再说,我去青牙山又不是龙潭虎穴,还能缺了这点?倒是你,在家要照顾娘,还要应付那些不省心的亲戚,我才不放心。”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些银子,你拿着,我也能安心些。” 林月柔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 只是想到夫君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夫君……我舍不得你。” 张平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傻瓜,青牙山又不是什么天涯海角,我得了空,肯定常回来看你和娘。再说了,等我安顿好了,说不定还能接你们过去住呢。” 林月柔这才破涕为笑,如雨后初晴的海棠,娇艳动人,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羞答答地埋首在他颈窝。 “夫君说话要算话。” 温存过后,张平脑中却闪过狗蛋今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日他带着翠花来,除了赔罪,恐怕还有房子的事情想找自己。也不知他那姐姐冷静下来没有,房子找得如何了。 算算日子,还有五日便要去青牙山了,时间紧迫。 张平心中暗忖,看来明日得亲自去问问,顺便也看看翠花那边,莫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那姑娘看着倔强,可别再钻了牛角尖。 张平也没想到,他这边刚琢磨着白日里去探探狗蛋和翠花那头房子的事儿。 那边狗蛋竟是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摸了过来。 “公子!”狗蛋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些许压抑的兴奋,在院门外低低响起。 张平昨夜睡得浅,闻声便起了。 他披衣起身,先是轻手轻脚地看了眼内室熟睡的林月柔,见她眉眼安详,这才来到外间,打开了房门。 晨曦微露,带着秋日的凉意。 狗蛋站在门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歉意,一迭声道着不是。 “公子,扰您清梦了。俺是想跟您说说俺姐的事。昨天,是俺姐不对,她就是心太善,容易被人糊弄,给公子和夫人添麻烦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平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心中却也了然。 翠花那姑娘,看着泼辣,实则外强中干,多半是被狗蛋护得太好,不谙世事,才会被吴氏那种泼妇三言两语就挑动了情绪。 他淡淡一笑:“自家兄妹,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姐姐也是心急,我可以理解。只是这世道险恶,以后还需多些提防才是。”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 狗蛋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股子兴奋劲儿又上来了,“公子,还有个事儿!房子!俺找到房子了!” “哦?”张平眉毛一挑,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就是俺和俺姐这几日借住的那处!” 狗蛋比划着,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羡慕,眼睛都亮了几分。 “那宅子原是陆先生家的。陆先生的公子,今年春闱高中,在京里谋了个小官职,这不,前儿个信儿来了,老两口收拾收拾,也要跟着去京城享福了!” “那宅子虽不是什么高门大院,但青砖黛瓦,带着个小巧的庭院,住咱们一家子,那是绰绰有余!” 张平听着,心里也活泛起来。 能在这种年景下送儿子进京当官的人家,想来家底和人品都不会太差,这样的房子,住着也安心。 他当即拍板:“成,吃过早饭,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念及这房子日后是许氏和林月柔长住,张平特意将此事告知了二人。 许氏一听能有新住处,自然是满心欢喜。 林月柔也抿唇浅笑,为夫君的体贴周到而心暖。 夏清荷则一如既往地乖巧懂事,主动揽下了收拾行装的活计,言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姐夫表姐,你们只管去看,家里有我呢。” 早饭后,一行人便往狗蛋说的那处宅院行去。 陆家宅子离张家不算太远,穿过两条巷子便到了。 宅门虽不张扬,却也干净整洁。 狗蛋上前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应是狗蛋口中的陆先生。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妇人,想来便是陆夫人了。 翠花果然还在屋里,听见动静,从偏房探出头来。 当她的目光与张平相触时,脸上霎时闪过不自然,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眼神躲闪。 原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唤了声“张公子”,便匆匆道:“陆大爷,陆大娘,我……我出去转转。”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第56章 这房子是我们老魏家的 张平挑了挑眉,倒也没太在意。 这姑娘脸皮薄,昨日之事,怕是还耿耿于怀。 林月柔冰雪聪明,如何察觉不到那份暗流涌动? 她下意识捏紧了张平的手指,目光中带着询问。 张平感觉到她小手的力道,反手轻轻握了握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却并未多言。 林月柔被他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心头微定,却又忍不住暗自思忖: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夫君一向磊落,翠花姑娘又那般模样…… 张平此刻的心思全在新宅院上,倒未曾留意到妻子细微的神情变化。 陆家老两口见是正主来了,脸上堆满了笑,热络地引着他们进屋。 “张公子,快请进,快请进!这就是犬子先前读书的屋子,简陋了些,您别见笑。” 陆先生指着正房,语气谦和。 张平细细打量着这处宅院。 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一个小小的天井院落,打理得井井有条。 屋内的陈设虽不华贵,却也干净雅致,透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 “陆先生客气了。” 张平环顾一周,满意地点点头,“这屋子格局方正,采光也好,难怪能养出个有出息的读书人。” 许氏更是欢喜,她拉着林月柔的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嘴里不住地赞叹:“好,好啊!这地段清静,屋子也敞亮,比咱们那老宅子强多了!” 老人家买宅子,不单看屋子本身,更看重原主人的门风气度。 这陆家瞧着就是正经人家,住进来也踏实。 陆家夫妻见他们满意,对视一眼,陆先生才略带几分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张公子,不瞒您说,我这宅子……也是想给犬子日后在京中打点铺些底子。这年头,做官不易啊……” 陆夫人也接口,声音有些低:“所以……这价钱上,我们想……”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张平心中了然。 这镇上的房价,三百两买这样一处院子,倒也不算离谱。 毕竟地段和屋况摆在那儿,又是读书人家的宅子,风水想来也是不错的。 陆先生连忙点头,脸上带着歉意:“正是。我知道这价钱不低,只是……唉,也是为了孩子的前程,迫不得已。若是张公子觉得……” “陆先生言重了。” 张平朗声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这宅子我瞧着甚好,家母和拙荆也十分中意。三百两,合情合理。” 张平随即从怀中摸索。 他昨日给了林月柔一百两,刘大壮卖米得了一百五十两,他赏了十两,自己手里还剩四十两,加上先前的一些积蓄,凑一凑,差不多还有二百二十两左右。 他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递过去:“陆先生,这里是二百两纹银,您先点点。剩下的一百两,容我两日,必定凑齐奉上。” 陆家老两口见张平如此爽快,先是拿出大头,眼中皆是喜色。 这年头,能一口气拿出二百两银子的人家可不多见。 陆先生连连摆手:“张公子太客气了!信得过,信得过!不急,不急!” 狗蛋在一旁也适时地帮腔,嘴皮子利索得很:“陆大爷,陆大娘,俺们公子那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说一不二!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几句漂亮话下来,更是让陆家老两口眉开眼笑。 气氛热络之下,陆先生当即拍板:“张公子如此爽快,我们老两口也不能小气!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就去牙行把这房契过了如何?” 张平正有此意,自然是满口应承。 众人说定,陆先生在前引路,张平、许氏与林月柔紧随其后,狗蛋则识趣地没有跟去牙行,只说在陆宅等候佳音。 牙行设在县衙一侧,专门处理田宅买卖契约事宜。 大周朝虽战乱频仍,但这基本的官府机构,在尚算安稳的县城里还是照常运转。 几人脚程不慢,不多时便到了衙门口。 今日衙门里人不多,负责过户的吏员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皮耷拉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 陆先生显然是熟门熟路,上前递了些许碎银作为打点,那吏员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取了文书出来。 正当陆先生指着地契上的条款,与张平确认无误,那吏员提笔蘸墨,准备在落尾处盖上官府朱印的当口—— “住手!这房子不能卖!” 一声尖利的女声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紧接着,一个身形略显臃肿、面色蜡黄的四旬妇人,拉扯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眼带乌青、脚步虚浮的少年,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那少年衣衫尚算光鲜,只是领口歪斜,眼神游移不定,透着一股被酒色掏空了的颓靡。 张平目光一扫,心中便有了计较:这孩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年纪轻轻,便是一副吃喝嫖赌都占全了的败家模样。 妇人正是陆夫人的弟媳张氏,少年则是她的儿子魏顺。 两人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张氏便直冲着契约文书而来,嘴里还嚷嚷着:“姐,姐夫!你们怎么能背着我们把房子卖了!这房子是我们老魏家的!” 许氏站在门口一些,离得最近,被张氏这横冲直撞的架势一带,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娘!” 张平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扶住了许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如冰棱般射向张氏。 陆先生与陆夫人见到来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既有尴尬,又有几分愠怒。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 陆先生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前两日我与你嫂嫂亲自上门,明明白白与你们说过,我们要随儿子去京城,这宅子留着也是空置,问你们要不要。” “开价一百五十两,算是照拂你们了,是你们母子一口回绝,嫌东嫌西,怎么现在又来闹这一出?” 陆夫人也气得嘴唇发抖,指着张氏,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是啊,弟妹!我们念着你跟顺儿孤儿寡母不容易,想着把房子低价匀给你们,你们自己不要,现在我们找到了买家,你又来搅合,这是什么道理?” 张氏被问得一噎,但随即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嚷道:“那时候我身上哪里有钱?你们明知道我没钱,还说卖给我,这不是诚心看我笑话吗?” 这番强词夺理,让陆先生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第57章 你还我房子! 陆夫人心肠到底软些,见张氏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弟妹,我知道你们日子过得紧巴。我们也不是不顾念亲戚情分,这房子卖了,我们做主,给你们留下十两银子,也算是我和你姐夫的一点心意,你看……” 不等陆夫人说完,张氏眼睛一亮,立刻得寸进尺,嗓门扬得更高。 “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姐,姐夫,你们都要去京城享福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留给我们顺儿!他可是老魏家唯一的根苗啊!你们的船票不是就在五日之后吗?正好我们搬进来!” 她这话一出,张平心中冷笑一声。 这两个人,分明是看陆家要走,房子带不走,便想着空手套白狼,白占这处宅院! 他抹讥讽一笑:“这位大婶,算盘打得倒是精明。陆先生和陆夫人好心低价卖给你们,你们不要,如今见他们找到了买家,便想一文不出直接白得这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张平这话说得直接,毫不留情,瞬间点燃了张氏的火药桶。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人,也敢插手我们老魏家的家事!” 张氏尖声叫嚷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我儿子是魏家唯一的男丁!这房子不留给他,留给谁?天经地义!” 她说着,还推了一把身边的魏顺,魏顺却缩了缩脖子,显然是色厉内荏的怂包。 “外人?” 张平眉峰一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宅子,我已经付了二百两定银,陆先生也已应允。白纸黑字,即将画押盖印,如何还是你们魏家的?” 张氏一听“付了钱”,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即目光落在吏员手中那方尚未落下的官印上,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立刻尖叫起来。 “章子!章子还没戳下去呢!只要没盖章,这房子就还是我姐他们的!就不能卖给你!” 说罢,她也不管不顾,竟是一把拉住陆夫人的袖子,当场就嚎啕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姐啊!我的好姐姐!你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你弟弟去得早,就留下顺儿这么一根独苗!你们都要去京城了,这房子就留给顺儿娶媳妇用吧!” “不然,你弟弟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啊!” 这番哭诉,情真意切,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听了,怕是真要动几分恻隐之心。 陆夫人被她拉着,左右为难,脸上满是愁苦。 那负责办理过户的吏员本就有些不耐,此刻更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举着手中的官印,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还过不过户了?衙门可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他这一声,让张氏的哭声顿了一下。 张氏见状,眼中闪过慌乱,生怕这事就此定了。 她哪里肯甘休,竟是猛地伸手,就要去抢夺桌上的契约文书:“不能盖!这契约是我们的!” “放肆!” 张平岂能容她得逞! 他眼中寒光一闪,动作快如闪电。 不等那张氏的手碰到契约,张平已是一把抓住了那吏员握着官印的手腕,不容分说,猛地往下一按! “夸!夸!” 两声清脆的印章落纸声,在小小的签押房内格外清晰。 朱红的官印,端端正正地落在了契约文书之上! “好了。” 张平松开手,从吏员手中接过那份已然生效的房契,轻轻一抖,对着目瞪口呆的张氏和魏顺,冷冷一笑,“现在,这房子,是我的了。”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陆先生和陆夫人也是一愣,随即如释重负,又有些许对张氏的无奈。 “啊——!你!你这个天杀的强盗!你偷了我们家的房子!” 张氏反应过来,眼见木已成舟,顿时如同疯了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指着张平破口大骂,“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仗势欺人,抢我们孤儿寡母的房子啊!” 她这么一嚷,本就临街的衙门口,立刻引来了不少路人伸长脖子朝里张望,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在衙门口抢东西?” “听着像是个妇道人家在哭诉,莫不是真有什么冤情?” 魏顺原本一直瑟缩在张氏身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此刻见房契真的易主,那双原本就带着乌青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他平日里仗着母亲的溺爱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我的房子!你还我房子!”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怪叫一声,竟是猛地从张氏身后蹿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张平。 看那架势,竟是要动手抢夺张平手中的房契,甚至不惜伤人。 张平眼神一凛,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 这小子,还真是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他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就在魏顺那瘦弱的身板即将撞上他时,张平看似随意地抬起一脚,不偏不倚,正中魏顺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魏顺那点力气在张平面前,简直如同螳臂当车。 他惨叫一声,直直地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只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地呻吟。 “哎哟……疼死我了……” “就这点本事,也敢学人动手?” 张平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将手中的房契高高举起,朗声对着围观的众人以及那面色惨白的张氏母子。 “诸位乡邻都看清楚了,白纸黑字,官府朱印!这陆家宅院,如今是我张平的产业!买卖公平,手续齐全,可不是什么抢夺!” 房契上鲜红的官印在日光下分外醒目,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嘴。 张氏见儿子被打,心疼得如同刀绞,连滚带爬地扑到魏顺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他扶起。 “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天杀的,你竟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她哭天抢地,却不敢再上前,只是扶着魏顺,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张平。 魏顺被扶起来后,缓过一口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指着张平,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有些变调。 “你……你给我等着!这房子……我告诉你,你住不安稳!早晚是我的!” 第58章 要你有什么用 这威胁,听起来倒像是小孩子撒泼。 张平闻言,嗤笑一声,眉宇间尽是睥睨。 “我住得安不安稳,恐怕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败家子,也敢口出狂言?” 他懒得再与这母子二人多费唇舌,转头看向那一直冷眼旁观的干瘦吏员,以及闻声探头探脑的几个衙役。 “这位官爷,”张平拱了拱手。 “朗朗乾坤,衙门重地,这二人当众撒泼,阻挠公务,如今更是出言恐吓良民。难道衙门就任由这等刁民在此放肆,不管不问吗?” 他这话,分明是在给衙门施压。 那干瘦吏员本就对张氏母子厌烦至极,又见张平出手利落,言语间有理有据,且似乎并不畏惧官府,心中早有计较。 听张平这么一说,他立刻板起脸,对着门口的衙役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两个在此喧哗吵闹,扰乱公堂的人轰出去!再敢在此胡搅蛮缠,便以藐视公堂论处!” “是!” 两名衙役应声而出,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径直走向张氏母子。 “张秀才?哎,真是巧了!” 其中一个衙役看清张平的面容,不由得眼睛一亮,竟是熟人。 张平也认出来了,这不正是前些日子护送自己回黄家村,处理张家老大老二闹事的那两位官差大哥吗? “两位官差大哥,又见面了。”张平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另一名官差也凑了过来,看看张平,又看看哭哭啼啼的张氏和一脸不忿的魏顺,嘿嘿一笑。 “张秀才,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不开眼的,莫不是想抢您的房子?” 他刚才在外面也听了个大概。 张氏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她原还想着趁着人多,再撒泼打滚一番,哭诉自己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或许能博得些同情。 可眼下见这张平竟与官差如此熟稔,那两个官差看张平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客气。 她顿时有些慌了,难道这穷酸秀才背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靠山? “官爷,不是……我们……” 张氏气焰顿消,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官差哪里肯听她多言,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买卖契约,官印都盖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没本事,就别眼红人家!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语气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张氏见状,知道今日是讨不到任何便宜了,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拉了拉魏顺的衣袖,低声催促。 “顺儿,我们……我们走吧……” 再闹下去,怕是真的要被当成刁民抓起来了。 哪知魏顺这会儿却像是吃了炸药一般,一把甩开张氏的手,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向了自己的母亲。 “走?走什么走!没用的东西!连个房子都保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他竟是猛地一推,将毫无防备的张氏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不解气,他又狠狠地朝着张氏的腿上踹了几脚。 “都是你!没钱!没本事!当初他们要卖的时候,你怎么不买下来!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废物!” 他声嘶力竭地怒骂着,那张因酒色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看起来分外狰狞。 骂完,他也不管跌坐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张氏,转身便头也不回地挤开人群跑了。 “顺儿!顺儿你别走啊!我的儿啊……” 张氏被儿子这番突如其来的打骂弄得彻底崩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引得周围一片唏嘘。 但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哭喊了几声,竟又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地追着魏顺离开的方向,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口中还不住地喊着“顺儿,等等娘”。 这场闹剧,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议论。 谁也没想到,这贪婪的妇人,竟是被自己的儿子如此对待,而她却还…… 张平冷眼看着这一幕母子情仇的闹剧收场,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对母子,不过是咎由自取。 他收回目光,对着陆先生和陆夫人拱了拱手。 “陆先生,陆夫人,房契已定,此事总算了结了。” 陆先生夫妇二人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张氏那复杂难言的无奈和失望。 他们快步上前,对着张平连连作揖。 “张公子,今日之事,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们这宅子……唉!” 陆先生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歉疚,“让你见笑了,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亲戚。” 陆夫人也是眼圈泛红,声音有些哽咽。 “是啊,张公子,真是太感谢你了。我那弟妹……唉,这些年,我们帮衬她的还少吗?我弟弟去得早,我们想着她孤儿寡母不容易,处处照拂。可她却越发贪得无厌,顺儿也被她惯得不成样子……” 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我们这次去京城,也是想着离他们远一些,清静清静,谁曾想……” 张平心中了然。 这古代,扶弟魔也好,补贴娘家亲戚也罢,都是常见之事。 陆夫人能顶着这样的压力,没有直接将房子白送给张氏,已经算是很有主见了。 他温言劝慰。 “陆先生,陆夫人不必如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二位还是尽早准备动身吧,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他这话,也是提醒他们,张氏母子未必会就此罢休。 陆先生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张公子说的是。我们原就订了五日后的船票,如今看来,还是尽早离开为妙。明日我们便开始收拾,后日一早便启程,去码头寻早一些的船只,能早一日离开,便早一日安心。” “如此甚好。”张平颔首。 事情办妥,张平便与许氏、林月柔一同向陆先生夫妇告辞。 陆先生夫妇再三感谢,直送到牙行门口,约定明日再将家中一些尚可用的家具什物与张平交接。 第59章 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 回陆家宅院的路上,许氏还在连连感慨,为陆家有这样的亲戚感到不值,又庆幸张平今日处置果断。 林月柔则安静地跟在张平身侧,清丽的眸子不时望向他,带着几分安心与依赖。 到了陆宅门口,狗蛋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几人回来,脸上带着喜色迎了上来。 “张大哥,嫂子,伯母,事情办妥了?” “妥了。” 张平笑着点头,“明日陆先生他们便开始搬离,后日我们便能正式入住了。” 狗蛋闻言,脸上喜色更浓,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犹豫,几次张口却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张平何等眼力,早已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脚步一顿,看向他。 “狗蛋,你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狗蛋被张平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恳求,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张大哥……俺是想问问,翠花她能不能在这宅子里,再多住两天?就等咱们出发去青牙山的时候,再一起……” 他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知道这要求有些唐突。 翠花毕竟之前还跟张家的人起过冲突。 张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他原以为狗蛋是想为翠花之前的行为求情,没想到是这个。 他看了看狗蛋那紧张又期盼的眼神,心中了然。 这小子,对翠花倒是真心实意。 翠花一个姑娘家,若真是无处可去,跟着他们路上也能做些针线活计,倒也不是不行。 他并非什么斤斤计较、心胸狭隘之人。 于是,张平淡然一笑。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这宅子既然买下了,便是我们的家。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再惹是生非,住下便是。待我们去青牙山时,若她愿意,一同前往也无妨。” 狗蛋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 “哎!俺知道了张大哥!俺替翠花谢谢您!您放心,俺一定好好看着她,绝不让她再给您和嫂子添麻烦!” 狗蛋得了张平的允诺,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喜滋滋地连声道谢,自去寻翠花告知好消息不提。 夜色渐深,许氏和林月柔早已各自回房安歇。 张平却独坐在外间,灯火摇曳,映着他沉思的侧脸。 陆家宅院虽已到手,但尚欠陆先生一百两银子尾款。 明日陆家便要搬离,这笔钱自然是越早结清越好。 他意念微动,从那神秘空间中取出了数袋饱满的稻米,还有几捆水灵灵的青菜。 这些优良品种,在这饥荒年代,绝对是硬通货。 明日,还得去一趟满香楼。 一来,是将这些米粮换成银钱,补齐房款。 二来,他此去青牙山,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数月,家中只余母亲和月柔两个弱女子,他实在放心不下。 满香楼的王掌柜为人似乎还算正派,此次正好借着送货的机会,与他深谈一番,看看能否请他代为照拂一二。 若能再寻个可靠的护卫留在宅中,那便是再好不过。 次日一早,张平便叫上刘大壮,将精挑细选的二十袋大米和几大筐新鲜蔬菜装上了牛车。 “大壮,今日还是去满香楼。”张平一边帮着码放货物,一边嘱咐。 刘大壮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用力点头:“张大哥放心,俺晓得路。” 他如今对张平是越发敬佩,跟着张大哥,不仅能吃饱饭,还有银钱拿,日子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 牛车吱呀作响,缓缓驶离客栈所在的巷弄。 眼看就要拐进通往满香楼后巷的那条僻静小路,冷不丁从巷子口窜出几个身影,拦住了牛车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敞着衣襟,露出发黄的胸膛,手里还掂着一根短棍, 身后跟着三四个歪戴着帽、斜挎着腰刀的地痞流氓,个个面带不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将短棍往地上一顿,吊儿郎当地斜睨着张平和刘大壮,“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刘大壮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牛鞭,有些紧张地看向张平。 张平眉头微挑。 这套路,还真是几百年不变。 他从牛车上从容跳下,拍了拍衣袖:“哦?过路费?不知几位想要多少?”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见张平如此镇定,眼神诧异,随即狞笑一声:“看你这车上货也不少,孝敬爷几个几两银子,今日便放你们过去!” “几两银子?” 张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哼一声,“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 “小子,你找死!” 一个满脸横肉的流氓勃然大怒,唾沫横飞,“敢跟爷们这么说话!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声呼喝,几个地痞流氓便如饿狼般,张牙舞爪地朝着张平猛扑过来。 刘大壮心头一紧,正要上前护住张平。 张平眼神一凛,正待出手给这些不开眼的家伙一个教训。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群泼皮,又在此处欺压良善!” 一声洪亮的呵斥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 只见从巷子旁边的另一条岔道里,猛地冲出七八条汉子,个个身着短打劲装,手持棍棒,看模样像是哪家店铺的伙计。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出头,面白无须,穿着一身干净的细棉布直裰,头戴方巾,颇有几分掌柜的气派。 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张平身前,手中折扇一指那几个地痞流氓,声色俱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飘香园左近生事!幸亏杨某今日巡查路过,否则岂不让你们这些鼠辈得逞!” 那几个地痞流氓一见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气势汹汹,竟是连狠话都没敢放一句。 为首那尖嘴猴腮的汉子狠狠瞪了张平一眼,又忌惮地瞅了瞅那掌柜模样的人,低声啐了一口:“晦气!我们走!” 说罢,几人竟是作鸟兽散,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张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这戏码,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不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那掌柜模样的男子拱了拱手:“多谢这位掌柜仗义出手,张某感激不尽。” 第60章 杨掌柜这是打算明抢了? 那掌柜模样的男子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小哥不必客气。” 他目光一转,装作不经意地落在了张平牛车上的米粮蔬菜上。 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故作惊讶:“咦?这位小哥,我看你这车上的米粮颗粒饱满,蔬菜也水灵得很,莫不是要寻买家出手?” 张平心中了然,却并未接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那掌柜见张平不语,也不觉尴尬,反而更加热情,自顾自地继续。 “在下杨帆,乃是这街口飘香园的掌柜。小哥若是有意出手这些货品,我们飘香园倒是可以全数吃下,价格定然公道。” 飘香园? 张平记得,这飘香园与满香楼素来是县城里最大的两家酒楼,互为竞争对手。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终于开了口:“杨掌柜,这条巷子,张某也不是第一次走了。以前可从未见过那几位好汉在此收取过路费,也未曾听闻飘香园的伙计们,还有维护这周边治安的职责啊。” 杨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张平顿了顿,目光锐利:“一个日理万机的大酒楼掌柜,竟有闲情逸致亲自带着伙计出来巡查这等小事?莫不是……杨掌柜早就料到张某今日会从此路过,特意在此等候,想撬那满香楼的墙角?” 此言一出,杨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疮疤,青一阵白一阵。 “你……休要胡言!” 杨帆勉强维持着镇定,但语气已然不善。 张平嗤笑一声,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杨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演得未免拙劣了些。方才那几个泼皮,怕也是你飘香园养的客卿吧?” “你!” 杨帆被张平三言两语戳穿,脸上那层伪装彻底撕裂,之前的和善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阴鸷与不耐。 他眼神示意,身后的几个伙计立刻散开,隐隐将张平和牛车围在了中间。 而方才那几个“逃走”的地痞流氓,不知何时又从巷子深处钻了出来,堵住了张平的退路,脸上带着狞笑,显然与杨帆是一伙的。 杨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几分霸道:“张秀才,既然你把话挑明了,我杨帆也不跟你兜圈子。今天你这车货,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给我飘香园!” 他上前一步,逼近张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识相的,咱们好说好道,价钱上我杨某人也不会亏待你。若是不识相……哼,你这车货,怕是连这巷子都出不去!” 这副嘴脸,与方才那义正辞严、悲天悯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看得刘大壮都目瞪口呆,心中暗骂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张平面对杨帆的狰狞威胁,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冷笑。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杨掌柜这是打算明抢了?” 刘大壮已是吓得面色发白,紧紧攥着牛鞭,却被张平一个眼神制止。 “抢你又如何?” 杨帆彻底撕破了脸皮,声音狠戾,“在这县城,还没几个人敢不给我飘香园面子!给我上!卸了他们的货!” 他一声令下,总共十好几地痞流氓,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目露凶光。 这些人,平日里仗着飘香园的势,在左近横行霸道惯了,此刻得了杨帆的命令,更是有恃无恐。 “不知死活!” 张平不退反进,脚下步伐一错,竟是主动迎向了最前面的两个伙_计。 他并未携带兵刃,但一双铁拳,便是最强的武器。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那两个伙计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胸口如遭重锤,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巷壁上,半晌爬不起来。 张平一招得手,毫不停歇,转身一记鞭腿,扫向扑来的一个地痞。 那地痞只觉眼前一花,小腿剧痛,整个人便如滚地葫芦般摔了出去。 一时间,小巷内拳脚相加,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平如虎入羊群,辗转腾挪,每一拳每一脚都力道沉猛,精准无比。 不过眨眼功夫,便有三四个打手躺在地上呻吟。 他此刻的身手,远非一个寻常秀才可比,对付这些乌合之众,竟显得游刃有余。 对面十余人,一时之间竟被他一人压制,攻势为之一滞。 刘大壮在牛车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张平的敬佩又拔高了数层。 这张大哥,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竟还有这般骇人的身手! 杨帆站在圈外,眼见手下这许多人竟拿不下一个文弱书生,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 他原以为张平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穷秀才,仗着有几分胆气罢了,哪曾想竟是个练家子! 眼看张平越战越勇,地上躺倒的人越来越多,杨帆心中焦急万分。 今日若不能将这些米粮弄到手,不仅白费了这番布置,传出去他飘香园的脸面也荡然无存! 他眼中闪过狠色,对着那几个尚在犹豫的地痞流氓厉声嘶吼:“都愣着做什么!谁能缠住他,赏银一两!把他给我往死里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几个地痞本就亡命之徒,听闻有一两银子的赏赐,眼睛顿时红了。 一两银子,够他们快活好些时日了! “弟兄们,并肩子上!他再能打,还能打过我们这么多人不成!” 一个刀疤脸地痞狂嗥一声,挥舞着短棍,不顾死活地扑了上去。 其余几个地痞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从四面八方死死缠向张平。 他们不再讲究什么章法,只是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办法——人海战术。 有的抱腿,有的锁喉,有的从背后偷袭。 张平拳脚再快,也难挡这般悍不畏死的疯狗式攻击。 “噗!” 他一拳砸翻一个地痞,背上却挨了重重一棍,火辣辣的疼。 紧接着,腿弯一紧,竟被一个矮个子地痞死死抱住。 张平心头一沉,动作稍有迟滞,瞬间便有两三个人如八爪鱼般缠了上来。 他虽奋力挣扎,打倒一个,又扑上两个,一时间竟真的被这群亡命徒用血肉之躯生生拖住,动弹不得! “好!给我按住他!” 杨帆见状大喜过望,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急声催促自己那几个还站着的伙计,“快!快去抢东西!把车上的米粮都给我搬下来!” 那几个飘香园的伙计如梦初醒,慌忙应声,七手八脚地爬上牛车,开始往下搬运米袋和蔬菜筐。 “你们敢!” 第61章 天大的笑话! 张平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从空间取出的精良米粮被这群强盗搬走,胸中怒火熊熊燃烧。 这些米粮,不仅是给陆先生的尾款,更是他日后行事的依仗! 他猛地一声怒喝,全身力量爆发,竟硬生生将缠在身上的一个地痞甩飞出去。 随即他手肘后击,重重捣在身后一人的面门。 那人惨叫一声,鼻血长流,松开了手。 “找死!” 张平眼中杀机凛然,不再留手。 他一挣脱束缚,便如同猛虎出闸,每一招都朝着那些地痞的要害而去。 骨裂声、惨嚎声此起彼伏。 杨帆见张平脱困,心中一惊,更是催促手下:“快!快点搬!别管那么多了!” 他自己也顾不得体面,亲自上前,抓起一袋米就往巷子深处,飘香园后门的方向拖。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地痞流氓都已躺在地上,或昏死,或哀嚎,再无一人能站立。 张平顾不得查看他们的伤势,目光死死盯住正带着最后一批米粮逃向后门的杨帆等人,拔腿便追。 “杨帆!把东西留下!” 他的速度极快,转眼便追近。 杨帆等人已是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拼了命地往后门里钻。 眼看杨帆就要带着人钻进飘香园的后门,张平心知一旦让他们进去关上门,再想夺回便难了。 情急之下,他一眼瞥见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不及多想,弯腰抄起,用尽全力朝着最后一个伙计的后脑掷去! “嗖——咚!” 石头破空,精准无比地砸在那伙计的后脑勺上! 那伙计连哼都未哼一声,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前栽倒,手中抓着的一袋大米也滚落在地。 “砰!” 杨帆和另外几个伙计已然窜入后门,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瞥,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将厚重的后门死死关上,还插上了门栓。 张平一个箭步冲到那倒地的伙计身旁,一把将他按住,夺过他身旁那袋大米。 那伙计后脑鲜血淋漓,已然昏迷不醒。 张平拎着那袋沉甸甸的大米,看着紧闭的飘香园后门,眼中寒光闪烁。 就这么算了?绝无可能! 他心思急转,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随即,他一手拎着那袋至少五十斤的大米,一手如拖死狗般拖着那昏迷的伙计,转身便朝着飘香园的正门大步走去。 方才后巷的冲突虽然激烈,但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加上地处偏僻,街面上的行人并未察觉。 此刻,飘香园正门前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 张平拖着血人,拎着米袋,径直走到飘香园那气派的大门前,将那昏迷的伙计往地上一扔,如同扔垃圾一般。 “咚”的一声,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紧接着,张平将那袋大米也重重顿在地上,运气于胸,声若洪钟,朝着酒楼内怒声高喝: “飘香园的管事杨帆何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恶奴,当街抢夺良民财物,打伤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这一嗓子,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众人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衣衫略有凌乱,身旁躺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伙计,脚边还放着一袋大米。 竟是指控这县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当街抢劫,不由得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飘香园抢东西?” “看那伙计伤得不轻啊,这书生好大的胆子!” “杨掌柜我认得,平日里看着挺和善的,怎会做出这等事?”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飘香园内很快便有了动静。 不多时,杨帆从门内快步走出,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紧张的伙计。 张平目光锐利,一眼便注意到,杨帆竟已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衫,方才在后巷那身沾了些许尘土的直裰已然不见。 他脸上不见了先前的慌乱与狰狞,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刻意装出来的镇定与愕然。 杨帆一出门,目光便落在张平身上。 随即又看向地上昏迷的伙计,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指着张平,当着众人的面,痛心疾首地破口大骂: “好你个刁民!竟敢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无故闯到我飘香园后巷,打伤我店中伙计,还想抢夺我们今早刚刚采买回来的米粮!” 他声音悲愤,表情逼真,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大家看啊!这就是证据!这米,是我们飘香园的!这人,是被他打伤的伙计!如今他反倒污蔑我们抢劫,真是岂有此理!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杨帆那一番颠倒黑白的指控,声音凄厉,表情真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间竟真让不少围观的路人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张平,脸上却寻不到半点被污蔑的愤怒。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只是用一种看戏般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杨帆的表演。 张平越是淡定,杨帆心里越是发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吸收殆尽。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的声音愈发高亢,言辞愈发激烈,唾沫星子横飞,反倒更添了几分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你看他!他心虚了!他连话都不敢说了!”杨帆指着张平,试图煽动群众的情绪。 张平没动,他身后的刘大壮却先炸了。 这位朴实的汉子哪受得了这等栽赃? 一张黝黑的脸膛涨得如同猪肝,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你胡说八道!” 刘大壮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明明是我和张大哥拉着米粮从这巷子过,是你们!是你们这群天杀的强盗跳出来拦路抢劫!还打人!” 他口齿虽不如杨帆伶俐,但胜在情真意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吼了出来。 杨帆见终于有人搭腔,心中反倒暗松了一口气。 跟这个莽夫对质,可比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张平要容易得多。 他立刻抓住了话头,冷笑一声,面向众人摊开手,姿态摆得极高。 “各位乡亲父老评评理!我飘香园是什么地方?是这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每日里流水成百上千两,我们会看得上他这区区几袋米粮?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带着鄙夷扫过张平与刘大壮那身粗布衣衫:“我看,分明是这两个穷酸,见我们采买的米粮精贵,动了歹念,如今偷盗不成,反倒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败坏我飘香园的声誉!其心可诛!” 第62章 你这县令当得不错嘛 “你……你血口喷人!” 刘大壮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嘴笨,急得直跺脚,指着巷子口,“不信你们去看!巷子里……巷子里还有那些被打倒的地痞!他们能作证!” 张平终于动了。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刘大壮的肩膀上,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按,却让暴怒的刘大壮瞬间冷静了下来。 “大壮,不必了。” 张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么长时间,足够杨掌柜的手下把巷子收拾得比他的脸还干净了。” 一句话,让众人恍然,也让杨帆的脸色微微一僵。 刘大壮急了:“那……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冤枉我们?” 张平摇了摇头,目光重新锁定在杨帆身上,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与杨帆做口舌之争,而是朗声宣布: “是非曲直,口说无凭。既然杨掌柜言之凿凿,我亦问心无愧,那便请县太爷的衙役来断个公道吧!报官!” “报官”二字一出,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杨帆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穷秀才竟有如此胆魄,敢主动将事情捅到官府! 他不过是想仗势欺人,逼这张平吃个哑巴亏。 若是真闹到公堂之上,就算他能上下打点,也终究是个天大的麻烦,传出去对他飘香园的名声更是致命打击。 他心念急转,脸上立刻换上一副为难又大度的表情,长叹一声:“唉,罢了罢了。我看你们二人,也是穷苦人家,一时被贪念蒙了心,我可以不予追究。” “这样吧,只要你二人当众给我这受伤的伙计磕头道歉,承认自己一时糊涂,我非但不报官,还可怜你们,施舍两个铜板,让你们去买个饼子吃。如何?” 这番话,看似宽宏大量,实则歹毒无比。 既将罪名死死扣在张平头上,又将他踩在脚下肆意羞辱。 张平眼中的寒意更盛,正欲开口,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却从人群外围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好大的威风。什么时候这县城的酒楼掌柜,也能代行官府之权,审案断罪了?” 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动向两侧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行人缓缓走来。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着一套常人根本无缘得见的玄色飞鱼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睥睨天下的猛虎图案! 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即便隔着老远,也让人心头发颤,不敢直视。 紧随其后的,正是本县的县令钱获,以及满春楼的王福禄王掌柜! 此刻的钱县令,早已没了平日的官威,正点头哈腰地跟在那玄衣大官身侧,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而王福禄则落后半步,悄悄地冲着张平的方向,急促地挤了挤眼睛,神色间满是焦急与提醒。 看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饭局进行到一半,就从不远处的满春楼匆匆赶了过来。 杨帆在看到那玄衣大官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尊他平日里想见都见不到的大佛,竟然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那玄衣大官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昏迷的伙计和剑拔弩张的双方身上,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无人敢应。 钱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对着周围还愣着的百姓厉声呵斥:“大胆刁民!见了将军大人,还不行礼?!” 他转过身,向着众人,声音洪亮地介绍道:“这位,乃是当朝三品虎威将军,江阳泉江大人!” “虎威将军”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哗啦啦——” 在场的所有百姓,包括那些飘香园的伙计,无不骇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叩首高呼:“草民叩见将军大人!” 声势浩大,尘土飞扬。 唯有张平一人,仍旧笔直地站着。 他并非不知礼数,而是在听到“虎威将军”和“江阳泉”这个名字时,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碎片,与眼前这个煞气凛然的身影重合。 青牙山……那些被流放至此、身份神秘的落魄贵胄…… 他的心头,猛地一沉。 全场死寂。 那数百名跪伏在地的百姓和伙计,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有此起彼伏的叩首声,与尘土一同弥漫。 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张平的孑然独立,便如鹤立鸡群,极其扎眼。 江阳泉那双饱经沙场的鹰目,终于从地上的乌泱泱的人群中挪开,直刺张平。 那目光里没有审视,只有一种纯粹的、源于上位者对未知变数的探究。 被这股煞气锁定,寻常人怕是早已肝胆俱裂,腿软如泥。 张平却只是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行了个书生见官的揖礼。 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眼见将军的注意力全在张平身上,跪在最前方的杨帆,眼中闪过绝处逢生的疯狂。 他必须抢占先机! “将军!将军明鉴啊!” 杨帆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额头瞬间渗出血丝。 他抬起那张混着血与土的脸,声音凄厉如杜鹃泣血。 “此獠狂悖无礼,见了将军竟敢不跪!他……他不仅当街抢夺草民的米粮,更是目无王法,不把将军您放在眼里啊!” 他这一番抢先告状,将抢米与对将军不敬两条大罪死死捆绑,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张平闻言,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平静地迎着江阳泉的目光,缓缓陈述:“草民张平,一介秀才,有功名在身,见官依律可不跪。” “至于抢粮一说,更是无稽之谈。事实是,我与车夫路过此地,被飘香园的人设伏拦截,欲行抢夺之事,如今人赃俱在,只是恶人先告状罢了。”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分明,与杨帆的癫狂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阳泉笑了。 那是一种毫无温度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容。 他甚至没再看张平一眼,反而将目光转向一旁抖如筛糠的县令钱获。 “钱获,你这县令当得不错嘛。”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聊家常,可话里的内容却让钱获亡魂皆冒:“本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光天化日,就有人敢当街行抢。你这父母官的官威,看来还不如一个酒楼掌柜大。” 第63章 东家救我啊 “噗通!” 钱获本就哈着腰,这一下更是双膝一软,彻底瘫跪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官服后背。 “将军息怒!是下官失职!是下官治下不严!下官罪该万死!” 他一边磕头,一边在心中将杨帆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江阳泉摆了摆手,似乎对钱获的惶恐失了兴趣,眼神里反而掠过玩味。 “罢了。本将军今日也来了兴致,倒要亲眼瞧瞧,究竟是何等的金贵米粮,能引得你们在这县城街头,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此言一出,钱获立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 张平心中一动,当即对身后的刘大壮递了个眼色。 刘大壮会意,连忙将那唯一一袋从地痞手中夺回的米粮,吃力地拖到了场中。 张平亲自上前,在万众瞩目之下,解开了那系得紧紧的麻绳。 袋口敞开的瞬间,没有米粒倾泻而出。 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馥郁米香,如同凝练了千百亩稻田精华的魂魄,瞬间挣脱布袋的束缚,霸道地、浓烈地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鼻腔! 周围的百姓们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不少人喉头滚动,腹中饥鸣。 他们这辈子,别说吃,连闻都未曾闻过如此勾魂摄魄的米香! 这……这真是米能散发出的味道? 就连久经风浪、见惯了山珍海味的江阳泉,眼中都闪过惊诧。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后方的满春楼掌柜王福禄,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忙几步上前,对着江阳泉深深一揖。 “启禀将军!这正是小店今日宴请将军所用的迎春香!也正是由这位张平小兄弟独家供给的!” 王福禄的声音带着激动,掷地有声。 江阳泉猛然想起,方才在满春楼宴席上,那碗让他食指大动,多添了半碗的米饭。 那醇厚回甘的滋味,与眼前这股霸道的香气,瞬间重合。 原来如此。 他心中顿时信了七八分,再看向地上跪着的杨帆时,那眼神,已然带上了刀锋般的严厉。 杨帆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退无可退! 他心一横,再次重重叩首,声嘶力竭地撒着弥天大谎:“将军明鉴!王掌柜他……他与这张平是同乡,自然是向着他说话!” “这米确是草民的!是草民花了大价钱,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托商队寻来的贡品级好米,今日才刚到码头卸货,绝无虚假!” 见他还在嘴硬,张平终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忽然开口,悠悠地发问:“杨掌柜,既然这米是你从江南千里迢迢买来的,想必你对它了如指掌。那我就问你一句,这米袋之中,除了米可还有他物?” 杨帆被问得一愣。 这是什么鬼花招?他心中警铃大作,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强作镇定,斩钉截铁地回答:“一袋米,除了米,自然还是米!难不成还能装了金子不成?!” “是么?” 张平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他伸出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探入米袋之中,不紧不慢地摸索了片刻。 当他手掌抽出,摊开在众人面前时,两样棕褐色、形状古怪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那东西散发着一种比米香更奇特、更浓郁的异香。 古代没有。 至少,在这个时代,在这片土地上,无人识得。 张平将手掌递到杨帆面前,一字一句,如重锤敲鼓。 “那这,是什么?” 杨帆他死死盯着那两样东西,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他哪里知道这是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张平收回手,环视全场,朗声介绍:“此物,一名八角,一名桂皮。乃是我用以熏香、防虫的独门配料,添入米中,可保米粮久放不蛀,且米香愈发醇厚。” 他顿了顿,目光如锥,再次刺向早已面无人色的杨帆。 “不知杨掌柜你那位江南米商,是否也懂这般精妙的门道?” 话音一落,真相大白! 围观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我的天,原来这杨掌柜才是那个骗子!” “我就说嘛,他飘香园的饭菜什么时候用过这么好的米!” “这秀才公可真有本事,这下看他杨帆怎么收场!” 江阳泉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一个不入流的酒楼掌柜,在这大街之上,当着数百刁民的面,耍得团团转! 一股恐怖的煞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好,好得很!” 钱获一见将军动了真怒,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他将功补过的最佳时机! 他猛地跳起,指着杨帆厉声咆哮:“来人!给本官将这个胆敢当众撒谎、欺瞒将军的狗东西拿下!拖下去!” 几名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一把架住瘫软如泥的杨帆。 杨帆彻底崩溃了,他知道自己完了,情急之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飘香园紧闭的大门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东家!救我!东家救我啊——!” “吱呀”一声。 那扇朱漆大门,应声而开。 一个身着锦衣华服,面带几分慵懒与不耐的公子哥,拿着折扇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那公子哥一脚踏出朱漆门槛,仿佛自带了一片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奢靡气场。 他身着月白色暗纹锦袍,腰束镶玉革带,手中一把洒金折扇“唰”地展开,漫不经心地摇着,眉宇间那份慵懒与不耐,在看清场中那尊煞神般的将军后,瞬间如冰雪消融。 一张俊朗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春风化雨般的谄媚笑容。 他快步上前,对着江阳泉便是一个九十度的大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更是亲热得仿佛见到了自家亲叔父。 “哎呀!不知江将军大驾光临,小侄宋洋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杨帆,眼底深处闪过厌恶。 第64章 少在这里得寸进尺 江阳泉冷哼一声,那股逼人的煞气却未曾收敛分毫,只是眼中的玩味愈发浓重。 他倒要看看,这条地头蛇能耍出什么花样。 眼见着将军并未当场发作,一旁的满春楼掌柜王福禄,连忙凑到张平耳边,声音压得比蚊子哼哼还低。 “张平兄弟,当心!这人是宋家的大少爷,宋洋。” 王福禄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戒备。 张平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同样低声回问:“宋家?” “对,就是那个三年前才从外地迁来,靠着水运码头起家的宋家!” 王福禄的牙根似乎都咬紧了几分。 “我们王家主理陆路商队,他们宋家霸着水运码头。别看他们来得晚,根基不如我们,可这群人最擅钻营,在上层的关系网织得又快又密,短短几年,竟也能在这永安县与我们王家分庭抗礼了!” 王福禄眼中闪过愤懑:“如今县里的商会,早就被他们搅和得一分为二,各立山头。这宋家早就探听到江将军要来的消息,削尖了脑袋想巴结,我看,就跟摇着尾巴的狗没什么两样!” 张平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穿越至今,从未与这所谓的宋家有过任何交集。 “我与宋家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让杨帆来寻我的麻烦?” “这还用猜?” 王福禄压着火气,“肯定是他们查到了,给满春楼供迎春香的人是你!这米是贡品级的稀罕物,他们自己搞不到,便想从你这儿抢了去,好献给将军当做晋身之阶!” 两人这边窃窃私语,那边的宋洋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听他对着江阳泉满脸堆笑,姿态愈发恭敬:“说起来,家父与钱知府乃是故交,前几日还在一起喝茶,常听钱知府提起将军您治军严明,威震一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小侄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他这番话,看似在拍马屁,实则是在不轻不重地抬出自己的靠山。 知府,从二品。 江阳泉虽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但终究是在朝为官,朝堂之上关系盘根错节,一个地方知府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谁又知道,这宋家背后,是否还牵连着比知府更大的官。 果然,江阳泉那阴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些许。 他不是怕,只是嫌麻烦。 见将军的态度软了下来,宋洋心中大定,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他立刻趁热打铁,转身对着飘香园的伙计们喝道:“一群没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把米都给这位……这位公子送过去!” 几个伙计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几袋米粮,连同杨帆抢走的那袋,悉数搬到了张平的牛车前。 宋洋这才转向张平,脸上挂着虚伪至极的和善笑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想是杨帆这奴才昏了头,没看清船运的单子,见公子您送来的米与我们预订的相似,就闹了这么一场天大的误会。一场误会而已,还请公子海涵。” 他将一切轻飘飘地归结为一场误会,随即从袖中摸出两枚铜板,屈尊降贵般地递到张平面前,那姿态,与其说是赔礼,不如说是施舍。 “这点小钱,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公子的车夫压惊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枚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的铜钱上。 这是何等的羞辱! 张平笑了。 他看都没看那两枚铜钱,只是目光清澈地望着宋洋,慢悠悠地开口。 “误会倒也谈不上,只是你这掌柜的眼睛,确实该治治了。” 他顿了顿,眼神转向地上抖如筛糠的杨帆,嘴角的弧度带上了冰冷的嘲讽。 “宋大少爷赏的这两个大钱,你且收好。拿去城东的药铺抓服药,专治眼疾,免得下次再把主家当成路人,把恩人认作仇家。”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窃笑声,瞬间点燃了整片压抑的空气。 宋洋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凝固、碎裂。 他那双原本慵懒的桃花眼中,此刻再无半点风流,只剩下被当众拂了面子的森然寒意。 他死死地盯了张平两秒,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进骨子里。 “好,很好!” 宋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猛地一收折扇,冷哼一声。 “山不转水转,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一甩衣袖,转身便要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张平那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再一次蓦然响起,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宋大少,请留步。” 宋洋的脚步一顿,极不耐烦地侧过头,眉宇间尽是戾气:“你还想怎样?” 张平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几袋被送回来的米粮上,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却让宋洋的心头猛地一跳。 只听张平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问。 “这些米,在贵宝地飘香园里放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如今还是不是原来的米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洋的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缩。 他脸上的肌肉,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绝对无法掩饰的僵硬。 张平捕捉到了。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不可测。 宋洋背对着张平,身形僵硬得如同一尊石雕。 那抹细微的僵硬,此刻在他煞白的脸上被无限放大,再也无所遁形。 他没回头,但张平能感觉到,那两道淬了毒般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的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完了。 这两个字在宋洋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穷酸秀才的心思竟缜密至此,一句话就戳中了他最阴暗的布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锣般的嗓音猛地炸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你这穷酸少在这里得寸进尺!” 是杨帆! 那家伙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指着张平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们公子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个泥腿子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米还给你就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敢怀疑我们飘香园的信誉?” 第65章 给本官拿下! 他这一嗓子,吼得是义正辞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平闻言,非但没怒,反而被气笑了。 他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轻蔑地扫过杨帆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 “信誉?” 张平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记耳光,清脆地扇在飘香园的脸上。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将军和满城百姓的面就敢当街抢粮,你们飘香园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换几袋米,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 杨帆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辩,后领却猛地一紧。 “够了,闭嘴!” 宋洋终于转过身来,一把将杨帆拽到身后。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再不见半点风流,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鸷。 他盯着张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丝滑与危险。 “张平,黄龙村人,家中行三,是个连考了几年连童生都没考上的穷秀才。我说的可对?” 此言一出,王福禄脸色一变。 而张平,心中也是微微一凛。 这宋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已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宋洋很满意张平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威胁。 “张平,你和王家非亲非故,不过是走了运,得了几袋稀罕米,给满春楼供货罢了。为了一个王福禄,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得罪我们宋家……你觉得,划算吗?” 他这是在赤裸裸地撬墙角,也是在警告张平,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穷酸,没资格掺和我们商家之间的斗争。 张平笑了,那笑容清澈坦荡。 “划不划算,就不劳宋大少爷费心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彻底点燃了宋洋的怒火。 也让一旁的王福禄再也坐不住了。 “宋洋!” 王福禄气得脸膛发红,一步跨到张平身前,怒视着宋洋。 “你在这儿挑拨离间,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心里有鬼,被张平兄弟说中了,不敢让我们验米?” “笑话!” 宋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一声嗤笑,“我宋某人行得正坐得端,有何不敢?倒是你们,一唱一和,是想讹诈不成?” “既如此,” 张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有力,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那便验上一验。”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那些米袋上。 “是非曲直,让事实说话。” “好!” 王福禄早就憋着一股劲,闻言立刻心领神会。 他对着人群里一个满春楼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立刻心领神会,一溜烟跑了。 不多时,那伙计便提着几个吱吱作响的竹笼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笼子里,关着七八只黑黢黢的肥硕老鼠! “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咱们验!” 王福禄亲自上手,手脚麻利地将几个竹笼并排放在地上。 随后,他命人将每一袋米都解开,分别取出一捧,放在不同的笼子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江阳泉都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 上百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只从笼中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啃食着米粒的老鼠。 一息,两息……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那几只老鼠非但没事,反而吃得更欢,一个个活蹦乱跳,精神十足。 宋洋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 幸好,幸好自己留了一手,没有用烈性毒药,只是命人将带毒的井水洒在了其中两袋米上。这毒发作得慢,量也极少,就是为了事后被人发现也查不出根源,没想到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呵,” 他轻蔑地瞥了张平一眼,语带嘲讽。 “怎么样,张公子?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可讲?”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得势不饶人的嚣张。 “诬我飘香园声誉,谤我宋某人清白!今天,你若不跪下给我磕头道歉,此事没完!” 张平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就在他心生疑窦的瞬间—— “吱——!”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划破了长街的宁静。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右侧的两个笼子里,那两只原本还在啃食米粒的老鼠,突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猛地浑身抽搐起来! 它们四肢僵直,口中涌出白色的泡沫,黑豆般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仅仅挣扎了两下,便四脚一蹬,彻底没了声息。 “死……死了!” “有毒!米里真的有毒!” “天杀的!这是要吃死人啊!” 围观的百姓们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愤怒,议论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宋洋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化为一片死灰。 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么会发作得这么快! “将军!” 张平眼中寒芒一闪,当即转身对着江阳泉一揖到底,声音朗朗,传遍全场。 “草民张平,状告飘香园主事宋洋,为谋夺贡米,不惜暗中下毒,草菅人命!其心可诛,其行当斩!恳请将军为永安县百姓做主!”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直接将此事定性为谋财害命的大案,更是将江阳泉高高架起,逼得他不得不表态。 江阳泉深地看了张平一眼。 好个小子! 借百姓之口,借公义之名,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拉下水,彻底站到宋家的对立面! 可偏偏,他做得滴水不漏。 当着这么多百姓和自己亲兵的面,他若公然袒护一个下毒害人的商贾,他这个将军的威信何在?军心何在? 江阳泉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缓缓将目光转向一旁早已汗如雨下的县令钱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钱县令,此案发生在你永安县治下,人证物证俱在。国法如山,你看着办吧。” 这烫手的山芋,终究还是被丢了过来。 钱获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前发黑。 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一边是知府的故交。 他谁也得罪不起! 可此刻,他已无路可退。 他一咬牙,一狠心,对着身后的衙役们厉声喝道:“来人!将……将恶徒宋洋,给本官拿下!” 第66章 有话,不妨直言 衙役们提着铁链,硬着头皮就要上前。 “等等!”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猛地从宋洋身后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是杨帆! “不关我们公子的事!毒是小的下的!”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豁出去的疯狂。 “一切都是小的自作主张!” 张平冷眼看着这场主仆情深的大戏,心中毫无波澜。 他冷冷开口,一针见血。 “我刚到飘香园门口,你便冲出来寻衅,米粮一直在库房深处,你根本没有下毒的时间。” “不!我有!” 杨帆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大吼。 “就是我干的!我早就看满春楼不顺眼了!他们抢了我们多少生意!我就是嫉妒他们能拿到迎春香,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毒计,想半路截了你们的粮,再败坏他们的名声!跟我们公子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一口咬死,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那决绝的姿态,分明是要替宋洋顶下这足以杀头的弥天大罪。 宋洋心头那块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紧绷的背脊终于松弛下来,转过身,看向杨帆的眼神复杂至极,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毫不掩饰的嫌恶。 但他面上功夫,却做得滴水不漏。 他一个箭步上前,看似要搀扶,实则一脚不轻不重地踹在杨帆肩上,痛心疾首地怒斥。 “混账东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宋家世代经商,讲究的是一个诚信为本!你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竟敢行此下作之事,败坏我飘香园百年声誉,你是要气死我吗!” 他一番话骂得情真意切,最后甚至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公子……小的错了,小的只是……只是见不得满春楼那帮人得意……”杨帆趴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配合得天衣无缝。 好一出主仆情深,一唱一和。 张平抱着臂,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他静静地看着这二人淋漓尽致的表演,眼底的嘲弄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演技,若是放在前世,不拿个影帝都屈才了。 一旁的钱获县令此刻已是满头大汗,看看义愤填膺的宋洋,又看看地上死狗般的杨帆,一时间竟也拿不准主意。 案情急转直下,主犯变成了从犯,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道沉稳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既然他已经招供,那便没什么好审的了。” 是江阳泉。 这位镇边将军始终面无表情,此刻终于缓缓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瞥了杨帆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杨帆,蓄意投毒,草菅人命,罪证确凿。钱县令,”他目光转向钱获,“拿下,收监,择日问斩,以儆效尤。” 他言语间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股军令如山的铁血之气,不容任何人反驳。 “将军英明!” “杀了这天杀的!” 围观的百姓们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看向江阳泉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钱获如蒙大赦,哪里还敢迟疑,立刻对着衙役们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将罪犯杨帆,给本官锁了!”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冰冷的铁链锁住了杨帆的脖颈和手脚。 杨帆不再挣扎,只是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任由拖拽。 张平心中了然,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了。 有杨帆这个替死鬼,想凭这点事就将宋洋一举扳倒,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能让飘香园元气大伤,颜面扫地,也算是一场不小的胜利。 他不再多看那场闹剧一眼,转身便准备带着刘大壮离开。 “张平兄弟,请留步。”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名身披铁甲的亲兵,横在了张平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平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只见江阳泉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身后,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今日之事,张平兄弟当居首功。本将军在满香楼备了些薄酒,想请兄弟过去小酌几杯,不知可否赏光?” 这话说得客气,可那两名亲兵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却让这邀请带上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张平几乎是被半请半押地带到了永安县最好的酒楼——满香楼。 一进雅间,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便扑面而来。 张平目光一扫,只见那张巨大的八仙桌上,杯盘狼藉,几道精致的菜肴还剩下一大半,显然,这几位爷的饭局才进行到一半,就被街上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看热闹,果然是人类的天性。 “张平兄弟,请坐。” 王福禄满面红光,连忙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快,把咱们满香楼的招牌菜再上几道来!” 江阳泉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端着茶杯,目光如炬,审视着张平的一举一动。 那是一种上位者打量猎物的眼神。 张平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露。 他懒得去猜这些人的心思,也懒得装什么谦卑恭敬。他径直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又扭头对着门外局促不安的刘大壮招了招手。 “大壮,过来坐,别站着。” 随后,他在钱获与王福禄惊愕的目光中,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东坡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叹。 “嗯,好吃!” 反正不用自己花钱,不吃白不吃。 刘大壮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但在张平的坚持下,还是战战兢兢地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了下来,如坐针毡。 “哈哈哈哈!好!够爽快!” 江阳泉见张平如此不拘小节,反倒放声大笑起来,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提起酒壶,亲自给张平满上一杯。 “来!冲你这份胆色,本将军敬你一杯!” “将军客气。” 张平端起酒杯,与江阳泉的杯子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一旁的钱获和王福禄看得是心惊肉跳,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穷酸秀才,竟敢跟手握兵权的镇边将军如此平起平坐,毫无顾忌地推杯换盏,他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缺根弦? 几杯烈酒下肚,张平脸上泛起红晕,他放下酒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满香楼的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菜是好菜,酒是好酒。” 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江阳泉,再无半分醉意,清明得吓人。 “将军把我请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言。” 第67章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江阳泉眼中的笑意缓缓收敛,他很高兴张平的清醒与直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他也不再兜圈子,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开门见山。 “你的米,还有你之前卖给满春楼的菜,是从何而来?” 来了。 张平心中早有预料。 他坦然地迎着江阳泉的目光,摇了摇头。 “将军,我是个商人。货源,便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根本若是告诉了别人,那草民一家老小,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他这是在用最直白的话,拒绝了这位大将军。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也根本没想过要怕。 雅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福禄和钱获连大气都不敢喘。 江阳泉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冷意。 他毕竟是久居高位的武将,被人如此干脆地当面驳了面子,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缓缓靠回椅背,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声音冷了八度。 “张平,你可知,你这米品质之高,堪比贡米。就算是本将军,也只有在知府大人乃至京中贵人设宴时才有幸尝到。如此珍品,便是呈上御前献给当今圣上,也绰绰有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逼人的威压。 “有好东西,不思上供给朝廷,献于君王,反而藏私牟利。张平,你可知这叫什么?” 他死死盯着张平,眼中寒芒乍现。 “这叫,大不敬!” 一顶天大的帽子,就这么狠狠地扣了下来! 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陡然间杀机四伏。 王福禄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知道,江阳泉这是被驳了面子,动了真怒,要用权势压人了! 他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位杀伐果决的将军就会下令,将张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拖出去,就地正法。 然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张平,脸上却不见丝毫惶恐。 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在这死寂的雅间里却格外刺耳。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冷掉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迎上江阳泉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鹰眸,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将军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 “草民只是一介布衣,侥幸得了些好东西。若是我这等小人物拿出来的东西,都比皇城大内、御膳房里的还好,那该惶恐不安、该被问罪的,难道不是那些食君之禄,却尸位素餐,连贡品都采办不好的官员大人们吗?” 张平微微一顿,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快要瘫软的钱获县令。 “怎么,这天下,还有强抢百姓东西,塞给贵人,再反过头来治百姓大不敬之罪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大周朝廷,连脸面都不要了?” 一番话,字字诛心! 连皇宫里的人,他都敢当面编排! 疯了!这秀才绝对是疯了! 王福禄和钱获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立刻堵住张平的嘴。 江阳泉脸上的森然冷意寸寸龟裂,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张平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气得不轻。 雅间里的杀机,攀升到了顶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石破天惊的大笑声,毫无征兆地从江阳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都快飙了出来,彻底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王福禄和钱获都懵了,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将军。 笑了好一阵,江阳泉才终于停下,他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 再次看向张平,那眼神里哪还有半分杀意,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与好奇。 “你啊你……张平,你可真是本将军见过,最有意思的一个人!” 危机,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王福禄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张平见状,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换上了一副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与热络。 “将军谬赞了。草民就是个实在人,有一说一罢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 “其实,这东西也并非不能给将军。草民是个商人,将军若是有需求,草民自然可以卖给将军。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从杀头大罪,到推销商品,这转变之快,让一旁的钱获县令眼角都抽搐了起来。 江阳泉饶有兴致地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 他确实动心,但随即又想通了其中关窍。 这等好物,真要送进宫里,从采办、运输到验看、入库,每一道关卡都由专人分管,里面的油水和人情,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自己一个武将冒然插手,等于是在抢那些文官集团的蛋糕,吃力不讨好。 “罢了,”江阳泉摆了摆手。 “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这门生意,本将军就不掺和了。日后若真有需要,定会派人去寻你。” 此话一出,便等同于给了张平一个承诺。 只要不犯国法,永安县这地界,他罩着张平。 随后的酒局,气氛便真正热络起来。 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危机从未发生过。 直到月上中天,江阳泉和钱获尽兴离去,王福禄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回来时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看着正慢悠悠喝着醒酒茶的张平,这位养尊处优的满香楼大掌柜,竟是真的想给张平跪下。 “张、张公子!我的亲公子爷!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张平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哭笑不得。 “王掌柜这是做什么。” “我这是给您跪了!您今天但凡说错一个字,咱们这满香楼,怕是都要被夷为平地啊!” 王福禄心有余悸,一张胖脸煞白。 张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这才压低了声音。 “行了,别一惊一乍的。提醒你一句,飘香园剩下的那些米,你最好也派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第68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福禄浑身一激灵,瞬间领会了张平的意思,感激涕零地点头如捣蒜。 他知道,这是张平在点他,宋洋既然能毒一次,就能毒第二次。 “多谢公子提醒!大恩不言谢!” 王福禄从怀里颤巍巍地摸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地推到张平面前。 “这是区区一百五十两,一半是今日米粮的钱,另一半,是小老儿孝敬公子的。还望公子万勿推辞!” 张平看了一眼,也没客气,直接揣进怀里。 有钱不赚是傻子。 王福禄见他收下,心中大定,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试探着问。 “张公子,您看……如今宋家那边,怕是已经盯上您了。为了安全起见,日后这送米的事,要不就由我们王家派信得过的人,亲自去您府上取?” 他确实是担心,但也确实存了打探张平虚实的心思。 张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 王福禄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小九九,瞬间被剥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他 顿时有些心虚,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言语。 “不必了。” 张平淡淡地拒绝了。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如今住的地方,还未完全安置妥当。等过些时日,我在青牙山那边落了脚,安顿好了,自会派人来通知王掌柜,到时,再劳烦王家的人帮忙也不迟。” 青牙山! 王福禄将这个地名死死记在心里,连连点头。 张平和刘大壮走出满香楼时,夜已经深了,一轮残月挂在天边,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的更夫偶尔敲响梆子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刘大壮赶着牛车,却好几次欲言又止,整个人憋得脸都红了。 张平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有话就问,憋着不难受?” 刘大壮被他一语道破,憨厚的脸上闪过窘迫,他刚要开口。 “公子,我就是想问……” “救命啊!救命!” 突然,一声凄厉尖锐的呼救,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张平和刘大壮猛地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巷子拐角,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出来。 那是个女人,衣衫凌乱,发髻散开,脸上满是惊恐,当她看到月光下的牛车和两个人影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朝这边直直跑来。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七八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杀气腾腾地紧追不舍! 夜风裹挟着血腥与杀气,扑面而来。 那女人重重地摔在牛车前,溅起一地尘土。 她一头青丝凌乱地铺散开,狼狈不堪,却依旧能看出那张脸的底子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美。 刘大壮吓得魂不附体,死死攥着缰绳,牙齿都在打颤。 张平的目光却早已越过那女人,落在了巷口鱼贯而出的七八个黑衣人身上。 他们个个手持雪亮的长刀,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冰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嘿嘿嘿……”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夜枭般的干笑,目光黏在那女人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淫邪与贪婪。 “小美人儿,把东西交出来,爷就给你个痛快,保你死的时候还是个全尸。” 女人撑着地面,惊恐地向后挪动,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死死地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肯吐。 张平心中警铃大作。 这浑水,趟不得。 对方五六个人,个个带着家伙,自己这边就一个憨实的刘大壮,和一个半残的他。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眼神一凛,当机立断,压低声音对刘大壮下了命令。 “掉头,走!” 然而,他刚一动,一只滚烫的手便抓住了他的脚踝。 “公子……救我……求你……” 那女人的声音破碎而急促,带着异样的沙哑与媚意。 张平低头,这才注意到,在清冷的月光下,女人的脸颊泛着一层极不正常的潮红,连抓着他的手都烫得惊人。 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词——春药。 而且是烈性的。 麻烦!天大的麻烦! 就在这片刻的迟滞间,那群黑衣人的注意力,已经从女人身上,转移到了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 为首那人的眼神,阴冷地扫了过来。 张平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扯开女人的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连连拱起。 “各位好汉,误会,纯属误会!我们就是两个赶夜路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这就滚,这就滚!” “呵……” 领头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满是残忍的意味。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刀,刀尖在月下划过一道森白的弧线,遥遥指向张平。 “看见了我们的脸,还想走?” 他嘴角的笑意骤然收敛,杀机毕现。 “一个不留,上!” 一声令下,根本不给张平任何辩解的机会,五六个黑衣人直直地朝着牛车冲了过来! 那女人像是被吓破了胆,再次死死地抱住了张平的裤脚,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我——!” 张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破口大骂。 虽然吃了强身健体的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这会儿面对明晃晃的刀子,又被个累赘拖着,他也只有亡命奔逃的份! 千钧一发之际,张平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对着还愣在原地的刘大壮爆喝一声。 “跑!快跑!” 说罢,他拉着那女人,转身就往另一条巷子里钻。 三人玩了命地在深夜的巷道中狂奔。 很快,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张平脑子转得飞快,当即立断。 “大壮,你往左边,那边是东市,人多!使劲喊!” 话音未落,他自己则抱起那个死命揪着他衣襟不放的女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右边那条更深、更黑的巷子。 那女人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一股幽兰般的体香混杂着药力化开的甜腻气息,直往他鼻子里钻。 身后追来的黑衣人果然分兵,只有一个追向刘大壮,剩下的大部队,全都朝着张平这边追来。 张平抱着个大活人,脚下却丝毫不敢慢。 他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破风声,气得肺都快炸了。 那几个黑衣人,一个个都跟装了弹簧似的,身轻如燕,在屋檐墙壁上纵跃如飞,眼看就要追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惹上这么一群索命的阎王!” 第69章 不知天地为何物 张平忍不住对着怀里的人低吼,心中已是悔青了肠子。 谁知,怀里的女人根本没法回答他。 药性似乎已经彻底发作了,她浑身滚烫,意识迷离,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嘤咛。 那声音软糯勾人,像一根羽毛,挠在人心尖上,更像一道催命符。 她柔软的身体每一次无意识的摩擦,都让张平气血翻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眼看就要被追上,张平的目光扫到巷子尽头,那是一道高高的围墙,墙外便是环绕永安县的护城河! 他心一横,抱着女人,用尽全身力气冲刺,猛地蹬上墙边的杂物堆,翻身跃了出去!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刺骨的寒意让张平打了个激灵,也让怀里的女人发出一声惊呼。 “不许出声!” 张平心中大骇,来不及多想,在水下猛地转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堵住了她所有可能泄露行踪的声音。 冰冷的河水与她滚烫的唇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在岸边响起,火把的光亮在水面上晃动。 张平抱着她,缓缓沉入更深的水底,直到那光亮和声音渐渐远去,才敢冒出头来。 他拖着几乎完全失去力气的女人,顺着水流悄无声息地漂向城外。 最终,在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里停了下来。 将女人拖上岸,张平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月光下,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女人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也就在这时,张平才看清,她那身绫罗绸缎之下,竟还套着一件粗布的囚服! 一个穿着囚服的绝色女子,身怀异宝,被杀手追杀,还中了烈性春药。 这信息量,让张平的脑袋嗡嗡作响。 “你……你放开我……” 那女人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声音颤抖,眼神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清冷,哪怕身处绝境,依旧不减分毫。 “你若敢碰我……我身后的人,必将你碎尸万段,诛你九族!” 她的威胁声色俱厉,可身体的反应却截然相反。 她一面说着最狠的话,一面却因为无法抗拒的药力,无意识地向着张平这个唯一的火源靠近,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理智与欲望的撕扯,让她看起来既可怜又诱人。 张平浑身一僵。 他本就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逃亡一路,早已是心火、欲火齐烧。 此刻,被她这般矛盾的姿态一激。 他猛地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按在柔软湿润的芦苇荡里。 “诛我九族?” 他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声音沙哑得如同磨砂。 “那也得先过了今晚再说!” 撕裂布帛的声音响起。 在女人的惊呼与断断续续的威胁声中,他吻了下去。 直到某一刻,才猛然一愣。 竟还是个处子。 然而事已至此,箭在弦上,再无回头的可能。 芦苇荡中,风声呜咽,水波轻漾。 两人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彻底沉沦,不知天地为何物,直至天明。 刺骨的晨风拂过脸颊,将张平从混沌中唤醒。 宿醉般的疲惫还盘踞在四肢百骸,可脖颈处传来的尖锐触感,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睡意。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此刻写满了冰霜与屈辱。 女人衣衫不整,散乱的青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眶泛着倔强的红,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她手中握着一截不知从哪儿折来的、削尖了的芦苇杆,正死死地抵着他的喉咙。 即便沦落至此,她身上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清冷,依旧未减分毫。 “你该死。”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张平喉结滚动了一下,感受着那木刺带来的轻微刺痛。他没有立刻反抗,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奈又夹杂着讥讽的弧度。 “救你两次,换来一句这个?” 他声音也有些沙哑,视线在那女人布满红痕的雪白锁骨上溜了一圈。 “一次是从刀下,一次是从药里。姑娘,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这话仿佛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女人最痛的地方。 她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手腕一紧,那尖锐的木棍便真的刺破了张平的皮肤,渗出一丝血珠。 “你这无耻之徒,也配提救我?!” 张平眼神一寒。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耐心更是有限。 就在女人怒意上涌,还想再用力时,张平的反应更快。 他手腕一翻,扣住了女人的手腕,只轻轻一扭,女人便痛呼一声,手中的木棍脱手而出。 “你!” 女人大惊失色,还想挣扎,却被张平顺势翻身,再次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芦苇荡柔软的泥土与断茎,再一次承载了两个纠缠的身体。 衣衫本就凌乱,这一下挣扎,半边香肩便彻底暴露在微凉的晨风里,滑腻的肌肤上点点痕迹,晃得人眼晕。 女人又羞又怒,拼命别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 张平俯下身,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肌肤,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 “别再挑衅我。昨夜你没力气,今早,你同样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番话,比任何威胁都更具羞辱性。 女人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 张平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低头便攫住了那双倔强而诱人的唇。 这一次,是纯粹的征服与掠夺。 直到身下的反抗渐渐化为无力的抽噎,最后彻底消弭于浮沉之间,只剩下疲惫至极的喘息。当一切平息,那女人早已承受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张平坐起身,看着身旁玉体横陈、睡颜中仍带着泪痕的女人,心中却是一阵索然无味。 他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昨夜到今晨的一切,都像一场荒唐的梦。 这女人,无疑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美则美矣,却也致命。 他很清楚,这种麻烦,沾上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患。 当断则断。 第70章 你是和一个女人一起的 他没有丝毫留恋,起身开始穿戴自己那半干的衣物。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件被她厌弃般扔在一旁的囚服,那粗糙的布料皱成一团,显得格格不入。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昨夜黑衣人那句“把东西交出来”。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捡起了那件囚服。 入手便感觉不对,在衣物的夹层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伸手一探,指尖触到一抹硬物,抽出来一看,竟是一卷泛黄的羊皮。 展开后,上面赫然是一张残缺的地图! 山川、河流、关隘,标注得极为详尽,只是地图的右下角,像是被硬生生撕去了一块。 张平的呼吸猛地一滞。 能让那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不惜在永安县城内动手的东西,绝对不是凡品。 他掂了掂手里的地图,冷笑。 就当是……昨夜的利息吧。 他毫不客气地将地图揣进怀里,想了想,还是将自己那件虽然普通但至少干净的外袍脱了下来,轻轻盖在了女人的身上,遮住了那满身春色。 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芦苇荡,脚步越来越快。 走出老远,身后那片宁静的芦苇荡里,才猛然传来一声压抑着无尽愤怒与屈辱的咆哮,惊起飞鸟无数。 当张平回到驿站时,天已大亮。 驿站门口,林月柔、夏清荷和刘大壮三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担忧。 两女一晚上没睡,眼下都熬出了淡淡的青黑。 “相公!” “张平!” “公子!” 看到张平的身影,三人几乎是同时冲了上来。 刘大壮一脸的愧疚与后怕,瓮声瓮气地汇报。 “公子,俺……俺把追俺那个杀手给解决了,牛车也找回来了。俺回来后就把事儿跟两位夫人说了,俺……” 他还没说完,就被两道倩影挤到了一边。 林月柔和夏清荷一左一右,齐齐扑进了张平的怀里,温香软玉,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相公,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林月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生怕他再跑了。 “张平哥哥,你有没有受伤?”夏清荷也红了眼圈,仰着小脸在他身上仔细打量。 被两女这般毫无保留地关心着,张平心中那点因芦苇荡而起的烦躁与冰冷,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暖流淌过。 他笑着拍了拍她们的后背,柔声宽慰。 “我没事,好端端的呢,别担心。” 可这番话,却惹来了林月柔的嗔怪。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 “怎么能不担心!听大壮说你们被七八个杀手围住了!相公,我跟你说,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你可千万要躲得远远的,咱们不凑那个热闹,好不好?” 那双杏眼里满是真切的后怕,看得张平心中一片柔软。 就在这时,一向心细如发的林月柔突然“咦”了一声。 “相公,你的外袍呢?” 此话一出,夏清荷也立刻注意到了。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狐疑。 “对啊张平哥哥,大壮哥说,你……你是和一个女人一起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刘大壮在一旁挠着头,一副“俺好像说错话了”的憨厚表情。 张平只觉得两道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了自己身上,后背瞬间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脸上挤出疲惫的神色。 “咳,别提了,一路奔逃,累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有什么事,等我睡一觉起来再说,我先回房了!” 说罢,他根本不给两女追问的机会,脚底抹油般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张平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不是因为奔逃,而是因为心虚。 林月柔和夏清荷的眼神,像两把无形的软刀子,刮得他后背发凉。 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这恼人的思绪暂时甩开,注意力转移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上。 他从怀中掏出那卷从囚服夹层里摸出来的羊皮。 触手温润,带着一股淡淡的河水腥气和若有似无的幽香,那是从那女人身上沾染的。 他走到桌边,借着窗外透进的晨光,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果然是一张地图。 古老的羊皮上,用精细的笔触绘制着山川、河流与关隘,标注的文字是一种古老的篆体,幸好张平这个穷酸秀才的脑子里还有点墨水,勉强能辨认。 只是,这地图残缺得厉害。 整张图的边缘都有着清晰的撕裂痕迹,仿佛被人硬生生分成了四块,而他手中的,仅仅是左上角的那一部分。 这会是什么地方的地图?又藏着什么秘密? 张平的指尖摩挲着地图上一个被圈起来的,名为“黑风口”的关隘,陷入了沉思。 眼下线索太少,光凭这四分之一的残图,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能暂且作罢,小心地将地图重新卷好,贴身藏入怀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犹豫的敲门声。 “咚、咚咚。” “公子,是俺,刘大壮。” 张平走过去拉开门栓。 刘大壮那魁梧的身躯几乎是立刻就挤了进来,然后不等张平开口,挠了挠后脑勺,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砸得地板都颤了一下。 “公子!俺对不住你!俺没用,丢下你一个人跑了!”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愧疚和后怕,仿佛只要张平一句话,他就能以死谢罪。 张平心中一暖,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当时的情况,分头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不仅甩掉了追兵,还保住了牛车,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刘大壮被他强行拉起,依旧垂着头,瓮声瓮气。 “可俺……俺是个车夫,就该护着公子周全。俺这条命是公子救的,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俺刘大壮要是再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豁出一切的决绝与忠诚。 张平很满意。 这乱世之中,能力固然重要,但忠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他拍了拍刘大壮厚实的肩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儿子刘兆,最近在学堂怎么样了?” 第71章 我就让你们看看好戏 提到儿子,刘大壮那张写满刚毅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柔软与黯然。 “俺……俺正想跟公子说这事。咱们要去青牙山,那地方山高路远的,俺想把兆儿也带上,放他一个人在县里,俺不放心。” “胡闹!” 张平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读书求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他现在正是开蒙的好时候,你怎么能让他跟着我们去山里吃苦?!” 刘大壮苦笑一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无奈。 “公子,俺又何尝不知道读书好。可……可那学堂的束脩……俺……” 一个七尺男儿,为了几两银子的学费,愁得英雄气短。 张平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王福禄给的银票,从中抽出一张十两面额的,直接塞进了刘大壮的手里。 “拿着!” 刘大壮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连后退。 “不不不,公子,这使不得!这太多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 张平的语气不容置喙,“这是给刘兆的学费,不是给你的!你听着,回头你去学堂把钱交了,告诉他们,刘兆以后长住学堂。要是学堂不便,就让他去我娘那里,总比跟着我们去山里冒险强!” 十两银子,对如今的刘大壮而言,不啻于一笔天文数字。 他捧着那张薄薄却重如泰山的银票,嘴唇哆嗦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再一次对着张平,深深地弯下了腰。 打发了刘大壮,张平简单收拾了一番,将剩下的银票揣好,便径直出了驿站,朝着陆家先生的住处走去。 然而,当他走到那座熟悉的小院前时,却发现情况不对。 陆家的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竟然挂着一把明晃晃的铜锁,锁是从外面扣上的。 张平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清楚地记得,为了安全起见,翠花这几天都吃住在陆家,寸步不离。 既然人在里面,门又怎么可能从外面锁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巷子里空无一人,便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双手扒住墙头,腰腹一用力,便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子。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满院狼藉! 晾晒草药的竹簸箕被踹翻在地,几只瓦罐摔得粉碎,连那张老旧的石桌都被掀翻了,院子里像是被一群恶匪洗劫过一般。 张平的心沉了下去,他放轻脚步,如同猎豹般摸向主屋。 刚一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和嚣张的叫骂。 他凑到窗边,用指尖捅破薄薄的窗户纸,朝里望去。 屋内的景象,瞬间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 只见陆家老夫妻和翠花三人,手脚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正一脸惊恐地缩在墙角。 而在他们面前,两个张平最不想看见的身影,正在疯狂地翻箱倒柜。 正是张氏张氏,以及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魏顺! 魏顺手里拎着一把雪亮的杀猪刀,一脸的狰狞。 “老东西!钱呢!张平前两天给你们的钱,都藏哪儿去了?!” 他翻遍了整个屋子,除了一些铜板,连个银角子都没找到,耐心早已耗尽。 陆先生气得浑身发抖,虽然说不出话,但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魏顺,嘴里发出“呜呜”的怒吼。 “呸!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我们陆家真是瞎了眼!”陆夫人挣扎着,含糊不清地骂着。 张氏此刻也状若疯癫,她通红着眼睛,指着陆家夫妻尖叫。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你们的钱,你们的家产,都该是顺子的!是他应得的!” 她已经把所有的怨气,都扭曲地归咎到了别人身上。 陆先生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视如己出的弟妹,眼中满是痛心疾首,还想挣扎着劝导什么。 “你……” “劝你娘的!” 魏顺不耐烦地一脚踹在陆先生的胸口,将他踹得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差点晕厥过去。 “别!别把人弄死了!”张氏赶紧拉住魏顺,眼中闪过慌乱。 魏顺啐了一口,显然不愿再耽搁下去。他的目光一转,那双浑浊的眼睛,落在了墙角瑟瑟发抖的翠花身上。 这些天在陆家养着,翠花的气色好了不少,原本瘦弱的身子也多了几分少女的青涩。 魏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作呕的狞笑。 他知道,这对老东西视这个丫头如亲生闺女。 “嘿嘿,老东西,既然你们嘴硬,那我就让你们看看好戏!” 他提着刀,一步步走向翠花,那眼神,就像一头饿狼盯上了羔羊。 “呜呜!”陆家夫妻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起来。 翠花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眼中满是绝望。 魏顺狞笑着,一把丢开手里的刀,伸出肮脏的大手,就朝着翠花的衣襟抓去! 翠花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过脸颊。 哪知下一秒! 只听“刺啦”一声,是衣料被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预想中的侵犯并未到来,反倒是一声沉闷的巨响! “砰——!” 一道黑影从门外撞入,一只脚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魏顺的后心! 魏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像一个破麻袋般被踹飞了出去,横跨过整个房间,“哐当”一声,重重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魏顺被踹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一甜,一口血就闷在了胸口,眼前金星乱冒。 他身下的墙灰簌簌落下,挣扎了半天,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顺子!我的儿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屋内的死寂。 张氏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扶起自己的心肝宝贝,却发现他软得像一滩烂泥。她猛地回头,那双因为贪婪和怨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门口那道逆光的身影。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先是一愣,随即那张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荒谬的恨意。 “张平!是你这个小畜生!” 魏顺被他娘扶着,总算缓过一口气,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还在发懵。 “张平?你怎么……怎么进来的?” 第72章 这该死的世道 张平没有回答这个蠢问题,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 他身影一晃,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你敢!” 魏顺见张平逼近,求生的本能让他抄起了手边的杀猪刀,色厉内荏地横在胸前。 “我……我手里有刀!你别过来!” 他以为,一把武器,至少能换来片刻的对峙。 可笑。 张平的嘴角,勾起极尽嘲讽的弧度。 在魏顺惊恐的注视下,他一步未停,只是在靠近的瞬间,精准地扣住了魏顺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魏顺杀猪般的惨嚎响彻整个小院。 杀猪刀“哐当”落地。 张平甚至没用第二招,反手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魏顺眼珠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氏抱着自己彻底昏死过去的儿子,吓得浑身筛糠,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张平看都没看她一眼,捡起地上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母子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扔两袋垃圾一样,丢在了墙角。 做完这一切,他胸中的滔天怒火才稍稍平息。 他转身,快步走到墙角,用那双刚刚卸掉别人骨头的手,轻柔地解开陆家夫妻和翠花身上的绳索,又取掉他们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 陆先生和陆夫人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苍白。 “陆先生,陆夫人,你们没事吧?” 张平的声音放缓,带着愧疚。是他将麻烦引到了这里。 陆夫人看着被捆在角落、人事不省的外甥和状若疯癫的弟妹,浑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她没回答张平,只是抓着丈夫的手臂,身体不住地发抖。 “老头子……我们……我们真是养了两条白眼狼啊……” 张平没有催促,他知道,这种被至亲背叛的痛,远比皮肉之苦更甚。 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将空间留给这对心碎的老人。 “平哥儿,”陆先生扶着桌子站起来,他毕竟是读书人,此刻虽气得浑身发抖,却还保留着一丝体面。 “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处置。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这是在考验张平,也是在寻求一个主心骨。 陆夫人泣不成声,开始细数过往。 “我那苦命的弟弟走得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我们把顺子当亲儿子一样疼,省吃俭用供他读书,指望他能有出息……” “他要钱,我们给;他闯了祸,我们替他赔礼……就连你前日给的那些银钱,我们也想着等他回来,给他娶媳生子用……可他们……他们怎么能……” 后面的话,已经淹没在痛彻心扉的哭声里。 “呸!少在这假惺惺的!” 角落里,被捆着的魏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没法动弹,却梗着脖子,一脸的忿忿不平。 “你们要是真心疼我,就该把这房子!这铺子!所有的钱都给我!那本来就该是我的!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霸占着算怎么回事?!” 无耻至极的言论,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陆夫人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陆夫人身子一晃,险些栽倒,眼中最后一点温情和犹豫,彻底被这番话碾得粉碎。 她看着魏顺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报官……”她转过头,看着张平,声音都在发颤,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平哥儿,劳烦你,帮忙报官吧。” “大嫂!你敢!” 张氏一听要报官,瞬间炸了毛,疯了一样在地上扭动嘶吼。 “你们不能这么做!顺子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坐了牢,落下案底,这辈子就全毁了!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 “毁了?” 张平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满是冰冷的讥诮。 “入室行凶,意图不轨,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能留下一条命,就该烧高香了。” “报官,已经是看在我那死去的弟弟份上了。” 陆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若按律法,私闯民宅,持刀行凶,便是当场格杀,也无人能说什么。” 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斩断了最后的情分。 张平点点头,他明白,这对老夫妻心里还有太多的话要说,有些伤疤,需要他们自己慢慢缝合。 他看了一眼旁边从刚才起就一直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翠花。 “陆先生,陆夫人,你们先聊,我带翠花出去透透气。” 他走到翠花身边,轻声问:“还能走吗?” 翠花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满是惊惧,她试着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刚一用力,就软了下去。 “我……我腿软……” 张平不再多言,弯下腰,在翠花一声极轻的惊呼中,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少女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和少女的幽香,钻入他的鼻息。 惊魂未定之下,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张平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张平的脚步很稳,抱着她穿过狼藉的屋子,走进了院中。 他将翠花轻轻放在院内的石凳上,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递给她。 直到冰凉的清水滑入喉咙,翠花那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狗蛋呢?”张平看着她,声音缓和了许多。 提到弟弟,翠花刚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又决了堤。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里满是委屈和心疼。 “狗蛋他……他说我们去了青牙山,人生地不熟的,不能总花公子的钱……他想自己攒点……” “这几天,他天不亮就去码头扛活,天黑了才拖着一身伤回来……呜呜……他说……他说不能让公子看不起……” 张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到那个倔强的少年。 原来,那小子是怕给自己添麻烦,用他那瘦弱的肩膀,去硬扛生活的重担。 一时之间,张平竟有些无言。 这该死的世道! 第73章 给我磕个头,求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从外面被锁上的院门。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坚固的门板连带着铜锁,被他一脚踹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巷子里本就因之前的动静而探头探脑的路人,被这声巨响吓得齐齐一哆嗦,所有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张平视若无睹,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丢给街角一个看得发愣的小乞丐。 “去衙门,告诉当值的官差,就说安乐坊陆家小院出了人命案,让他们速来!” 小乞丐接过铜板,眼睛一亮,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衙门的效率出奇地高。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个挎着腰刀、一脸严肃的衙役就赶到了现场。 眼前的一切,根本无需多言。 被踹烂的院门,满院的狼藉,屋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凶犯,加上陆家夫妻声泪俱下的指控和翠花这个惊魂未定的人证。 证据确凿,事实清楚。 “带走!” 为首的衙役手一挥,根本不给张氏任何撒泼打滚的机会,直接用麻布堵了她的嘴,将她和半死不活的魏顺一同架了起来,押着便走。 衙役的脚步声远去,巷子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被踹烂的门板在晚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 屋内的血腥味和角落里张氏母子留下的污秽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张平转身,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陆家夫妻身上。 他从怀中摸出那张一百五十两的银票,从中数出一百两,双手递到陆先生面前。 “陆先生,这是之前欠您的房钱。” 陆夫人看着那银票,又看了看这满目疮痍的家,最后一丝留恋也被恐惧冲散了。 她抓紧丈夫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惶。 “老头子……我们走吧,现在就走。我怕……我怕他们家还有别人会来寻仇……” 夜长梦多,人心叵测。 魏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在坊间也是有些泼皮关系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后续的麻烦。 陆先生浑身一颤,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那佝偻的背脊仿佛又塌了几分。 “好,我们走。” 他望向张平,眼中带着恳求。 “平哥儿,能否……再劳烦你一次,送我们老两口去码头?我们想连夜搭船离开这是非之地。” “应该的。” 张平没有丝毫犹豫。 “翠花,你帮忙收拾一下,把陆先生和夫人的行囊拿上。” 翠花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地找出了两个早已打包好的包裹。 去码头的路上,夜色深沉。 翠花搀扶着陆夫人,一路上低声啜泣,满是不舍。 陆家夫妻待她如亲孙女,这份恩情,她不知何时才能报答。 “夫人,您多保重。” “好孩子,你也是。跟着平哥儿,他是个好人,不会让你吃亏的。”陆夫人拍着她的手,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看着他们惜别的模样,张平心中微叹,自觉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他们。 他环顾四周,目光被不远处码头上的火光吸引。 那里人声鼎沸,汗水、鱼腥和江水的潮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有的生活气息。 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嗬嗬哈哈地往一艘大船上搬运货物。 忽然,张平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而瘦弱的身影。 别人都是肩上扛着两袋粮食,唯独那个少年,小小的个头上,竟摇摇晃晃地扛着三袋! 每走一步,那双腿都打着摆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压垮。 不是狗蛋又是谁? “嘿,瞧那小子,真不要命了!” “可不是嘛,一趟多挣几个铜板,这是想攒钱娶媳妇想疯了?” 周围的汉子们纷纷投来目光,有善意的调侃,也有夹杂着嫉妒的讥讽。 狗蛋听见了,却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他想证明自己,他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就在他即将踏上船板的瞬间,一只脚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伸了出来。 狗蛋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路,根本没注意到这个阴损的动作。 “噗通!” 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肩上的三袋粮食轰然落地,其中一袋的袋口被石子划破,黄澄澄的粟米撒了一地。 “哪个不长眼的!我的货!” 一声怒喝传来,一个穿着绸衫、手里把玩着一根油亮鞭子的管事,满脸煞气地走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狗蛋,扬起手,鞭子带着风声,“啪”地一声,狠狠抽在了狗蛋的背上! 一道血痕瞬间在他单薄的衣衫下显现。 火辣辣的疼意从背上传来,狗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自己,连忙爬起来,对着管事连连作揖。 “对不住,管事,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绊了我一脚!” “还敢顶嘴?” 那管事眼睛一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满脸不屑。 “自己没本事,还想多扛多赚,现在摔了老子的货,还敢赖别人?我看你这小子就是手脚不干净,心思不正!” 他嫌恶地摆了摆手,像赶一只苍蝇。 “滚滚滚,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张平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 他分明看见,那管事在训斥狗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与不远处一个缩着脖子的汉子对视了一眼,那汉子,正是刚才伸脚的人。 原来是合起伙来欺负一个老实孩子。 “管事!别啊!” 一听要被赶走,狗蛋瞬间慌了神,脸涨得通红,急切地哀求起来。 “我……我赔!我这几天的工钱都不要了,求您让我留下来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份活!” 那管事见他这副模样,脸上露出戏谑的、残忍的笑意。 他用鞭梢点了点自己的靴子,慢悠悠地开了口。 “想留下来也行啊。”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快感。 “跪下,给我磕个头,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网开一面了。” 周围的汉子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这边,眼神各异,却无一人出声。 跪下? 狗蛋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想到了姐姐,想到了公子,想到了自己说过要出人头地的话。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为了那几个能让姐姐过得好一点的铜板,为了不被饿死…… 他一咬牙,膝盖竟真的缓缓弯了下去。 第74章 对不住,狗蛋哥 就在他即将跪地的那一刻,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再也无法弯下分毫。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折了骨气,不值当。”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狗蛋耳边响起。 狗蛋猛地抬头,当看清来人是张平时,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羞愧难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公子……”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管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有人当众拂了他的面子,让他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上下打量着张平,见他衣着普通,眼神便愈发轻蔑。 “我瞧你面生得很啊!” 他眼珠一转,忽然厉声喝道,“最近码头上总丢东西,我看你贼眉鼠眼的,定然就是那个小偷!来人啊!” 管事把鞭子一指张平,对着周围的打手们大吼。 “把他给我拿下!” 管事一声令下,码头上的火光映照出十几张犹豫而又贪婪的脸。 这些出卖力气的汉子,平日里也是受欺负的主,但管事许诺的青眼,那可是能换来更轻省活计、更多铜板的实惠。 几人相视一眼,终是把心一横,咬着牙,恶狠狠地朝着张平围了上来。 腥臊的汗气扑面而来。 张平眼神一凛,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正欲先发制人,一道瘦弱的身影却猛地横在了他身前。 是狗蛋!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死死挡住那些比他高大壮硕的汉子。 “不准动我公子!” 张平心中一暖。 这小子,刚才还准备屈辱下跪,此刻却能为他挺身而出。 他瞥见狗蛋紧绷的小臂上,肌肉线条已初具雏形,看来自己给他的那些调理身体的药渣起了作用。 可光有蛮力,面对这十几个打老了架的泼皮,还是不够看。 “找死!” 一个汉子狞笑着,砂锅大的拳头直冲狗蛋的面门。 狗蛋吓得闭眼,却一步未退。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精准地扣住那汉子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嚓!” 骨头错位的脆响,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在喧闹的码头显得格外刺耳。 张平一脚踹在那汉子的小腹,那人便飞了出去,撞倒了身后两个同伙。 “一起上!” 人群被彻底激怒,蜂拥而至。 “狗蛋,护住左边!” 张平低喝一声,侧身闪过一记撩阴腿,顺势抓住对方的脚踝,猛地向上一掀。 那人顿时失去平衡,仰天摔倒,后脑勺和石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狗蛋得了指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怒吼一声,学着张平的样子,不再是单纯抵挡,而是用他扛三袋粮食的蛮力,抱住一个冲过来的汉子,狠狠撞向旁边的人。 一时间,码头上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张平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不出重手,却招招致命。 或是卸掉关节,或是击打软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上便躺满了呻吟的汉子,再无一人能站起来。 那管事早就见势不妙,缩到了人群最后面,此刻见张平朝他看来,吓得两腿一软,转身就想溜。 张平岂会让他如愿。 他身形一晃,便越过地上躺倒的一片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揪住管事的后衣领,将他提了回来。 同时,他目光一扫,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先前伸脚绊倒狗蛋的汉子。 “还有你,过来。” 那汉子脸色煞白,两条腿抖得像筛糠,却不敢不从。 张平随手将两人扔在狗蛋面前,然后抬脚,对着两人膝盖后的腿弯处,一人一下。 “噗通!” 管事和那汉子身不由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骨磕在坚硬的石地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给狗蛋道歉。另外,把他今天的工钱,一文不少地结了。” 张平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那绊人的汉子脖子一梗,兀自嘴硬,“凭什么!他自己不长眼摔倒,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要道歉?” “凭什么?” 张平冷笑,俯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以为你和管事那点眉眼官司,没人看见?你伸脚的时候,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是觉得这小子老实,合起伙来欺负,很有成就感?” 那汉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张平的声音愈发冰冷。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自己开口,要么,我亲自摁着你的头,给这地面磕响了再说。” 那汉天人交战,看着张平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再不敢有半句废话,哆哆嗦嗦地对着狗蛋磕下头去。 “对不住,狗蛋哥,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绊你……” 管事见状,哪里还敢撑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双手奉上,头点得像捣蒜。 “狗蛋爷,这是您的工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狗蛋拿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手还在微微发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张平松开了对两人的钳制。 管事和那汉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夜色深处,生怕张平反悔。 “我们走。” 张平拍了拍狗蛋的肩膀,带着他转身离开这片狼藉。 刚走出码头的范围,拐进通往小巷的路上,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提着灯笼,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是翠花,她眼圈通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和陆家夫妻分别,心中不舍。 “狗蛋!” 狗蛋见到姐姐,下意识地把那串铜钱往身后藏了藏,脸上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迎上去。 “姐,你怎么来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张平把他刚才在码头差点下跪的糗事说出来。 谁知张平却抢先开了口,语气温和。 “我来码头办点事,正好碰见狗蛋下工,就顺路一起回来了。走吧,夜深了。” 狗蛋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看了张平一眼。 翠花并未起疑,只是点点头,引着两人回到陆家小院。 “姐,你先进去吧,我跟公子还有几句话要说。” 第75章 怎么会伤成这样 狗蛋在门口拦住了翠花。 翠花“哦”了一声,乖巧地推门进去了。 看着那扇破烂的门板在身后合上,狗蛋再也抑制不住,转身对着张平,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是心甘情愿。 “公子,大恩不言谢!今天若不是您,我……我的骨头就真的折了!” 他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张平把他扶了起来,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塞进他的手里。 “这钱你拿着,以后别再来码头做这种苦力了。你的力气,得用在正经地方。” 狗蛋捧着那锭银子,手抖得厉害,这……这比他做一年苦力赚得都多! 他正要推辞,却听张平继续讲。 “从今往后,你替我做事,我给你开工钱。愿意吗?” 狗蛋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他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 “愿意!我愿意!狗蛋这条命以后就是公子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次日,晨曦微露。 安顿好狗蛋姐弟,张平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张罗搬家之事。 青牙山那边的百废待兴,早一日过去,便能早一日将一切握在自己手中。 驿站的房间里,许氏和林月柔正手脚麻利地将为数不多的家当打包。 “清荷,把那边的包袱递过来一下。” 林月柔柔声唤道。 夏清荷“啊”了一声,像是从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拿,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碗。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让屋内的忙碌戛然而止。 “我……我不是故意的,表姐。” 夏清荷的脸瞬间白了,眼眶泛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这几日,她总是这般心不在焉。 张平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青牙山那地方,一听便知是穷山恶水,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心生退意再正常不过。 他并非不通情理的霸道之人。 他停下手里的活,走到夏清荷面前,语气平静地问。 “清荷,青牙山匪患刚平,百废待兴,说句实话,不是什么享福的地方。你若是不愿去,我也不强求。你可以留在县里,和月柔也能时常见面。” 这话一出,夏清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她以为张平会像寻常男子那般,将她视作附属,不闻不问地带走。 林月柔也紧张地望过来,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自然是希望堂妹能陪着,但更不愿她受了委屈。 哪知夏清荷只是怔了片刻,眼神便从迷茫转为坚定。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不,我跟你们走。表姐夫去哪,我就去哪。” 她想得很清楚,这个世道,一个孤身女子能去哪里? 留在这县城,看似安稳,实则如同无根的浮萍。反倒是这个看似穷酸的表姐夫,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跟着他,或许才有真正的活路。 林月柔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有清荷在,路上也好,到了青牙山也好,张平身边也能多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那便快收拾吧。”张平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几人的行李本就不多,很快便收拾妥当,由刘大壮和狗蛋一起往牛车上搬。 正当最后一个木箱被安稳地放上车时,异变陡生! “咚!咚!咚!” 整齐划一而又沉重无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擂鼓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街上的行人瞬间骚动起来。 紧接着,一支浑身披着铁甲、手持长戈的军队,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流,浩浩荡荡地涌了过来,瞬间将整个驿站围得水泄不通。 “官爷,这是……” “全都退后!驿站清场,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为首的校尉面容冷峻,声若洪钟,眼神如刀子般扫过众人,将所有看热闹的、准备住店的,全都隔绝在外。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张平眉头微皱,将许氏和林月柔她们护在身后,正自诧异。 旁边一个缩着脖子的商贩压低了声音,对着同伴议论。 “听说了吗?是京城里犯了事的贵族人家,被抄了满门,剩下的女眷和旁支,要被押送到南疆充当官奴。圣上特意下了旨意,要江将军亲自押送,严加看管,片刻都不能疏忽。” “啧啧,真是世事无常啊,听说那杨家以前可是泼天的富贵……” 京城杨家? 张平心头一动,这些天他忙着米粮和房子的事,倒是没留意这茬。 就在这时,驿站后院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十几个带着沉重镣铐的男女被士兵推搡着走了出来。他们身上都穿着灰白色的囚衣,一个个披头散发,神情麻木,宛如行尸走肉。 曾经的锦衣玉食,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幻梦。 张平百无聊赖地看着,只当是看了场古代版的“豪门落魄记”。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催促刘大壮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眼角的余光却猛地定格在了囚犯队伍的末尾。 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她同样穿着囚衣,发髻散乱,脸上也满是污垢,但那副即便落魄也难掩绝色的容颜,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与倔强,张平绝不会认错! 正是那夜在护城河中,被自己救下,又从她手中“取”走残缺地图的囚服美人! 此刻的她,情况比那夜还要糟糕百倍。 她身上的囚衣,被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浸透,尤其的腹部和腿侧,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每走一步,脚镣拖在地上,都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而她的人,则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娇花,一瘸一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张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是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的脑海——地图!是自己拿走了地图,导致她任务失败,才遭此酷刑? 一股惊涛骇浪在他心中翻涌。 但他并非悲天悯人的圣母。 这个女人身份神秘,身手不凡,卷入的必然是天大的漩涡。 自己如今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资格去怜悯一个不知底细的女谍? 同情,是这个乱世里最廉价、也最致命的东西。 几乎是瞬间,张平便做出了决断。 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家人的视线,然后悄然后退一步,将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在了牛车后面,彻底融入了围观的人群,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 他的脸上,再无半点波澜。 第76章 他们撞死了人! 直到那队囚犯被押上另一辆早已备好的囚车,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目光。军队也开始缓缓开拔,街上的气氛才重新松动下来。 “哎,真是可怜啊,看样子都是些娇滴滴的夫人小姐……”许氏并未察觉张平的异样,还在那里感叹着世事无常。 “娘,我们走吧,还得赶紧搬家呢。” 张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一把抓起缰绳,对着刘大壮和狗蛋低喝。 “上车,出发!” 牛车吱吱呀呀地动了起来,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没想到,牛车刚拐上通往城外的大街,还没走多远。 “哗啦”一下,从街边的破落墙角里,突然冲出来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看着才五六岁的模样。 他们瞬间将牛车团团围住,伸出一双双黑漆漆的小手,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个大点的孩子,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厉,死死盯着车上的行李。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不给吃的,今天谁也别想走!” 街头巷尾的嘈杂,瞬间被这群半大孩子的狠话冻结。 许氏心头一软,看着这些面黄肌瘦、与自己孙儿张韬差不多大的孩子,哪里生得起气来。 她从包袱里摸出一小包用油纸裹好的麦芽糖,递了过去。 “孩子们,快过年了,拿去吃吧。吃了糖,就让条路,我们还得赶路呢。” 那领头的小乞儿眼中闪过贪婪,一把将糖抢了过去,飞快地塞进怀里。 可他们,一步未退。 那七八双眼睛,依旧如狼崽子一般,死死地黏在车上的米袋和行李上,仿佛那才是他们真正的猎物。 许氏的笑意僵在脸上。 张平的眼神,则彻底冷了下来。 不对劲。 真正的饥民,见了吃食会疯抢,会感激,会一哄而散。 绝不会像这样,有恃无恐,有条不紊,仿佛背后有人撑腰。 他向刘大壮递了个眼色。 刘大壮心领神会,这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身上自有一股煞气。 他猛地一挺胸膛,铜铃般的眼睛一瞪,手中赶牛的长鞭“啪”地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 “滚开!哪里来的小崽子,再不让路,别怪爷爷的鞭子不长眼!” 声如炸雷,煞气逼人。 那群小乞儿果然被这阵仗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可就在这时,领头的孩子不着痕迹地朝着街角一瞥,那丝惧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决绝的疯狂。 他非但没退,反而挺着小胸脯又迎了上来! 刘大壮见状,怒从心起,手中长鞭再次扬起,这一次,是狠狠地抽在了众人脚前的青石板上! “啪!!!” 火星四溅! 清脆的爆响,仿佛一道命令。 “哇——” 震天的哭嚎声,瞬间爆发! 方才还凶狠如狼的七八个小乞儿,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刷刷地躺倒在地,满地打滚,一边捶着地面,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 “打人啦!当官的打人啦!” “我的腿断了……他打断了我的腿!” “杀千刀的,欺负我们孤儿寡小,还有没有王法了!” 哭声凄厉,闻者伤心。 围观的路人本就心怀怜悯,此刻更是对着牛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月柔和夏清荷的脸都白了,她们何曾见过这等泼皮无赖的阵仗。 “相公……” 张平心中一片冰冷,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这是一场局。 一场专门为他而设的局。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惊慌,也没有看地上撒泼的乞儿,只是用一种毫无温度的声音,对着那群演员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我数三声,自己滚开。否则,这牛车就从你们身上碾过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那领头的小乞儿哭声一滞,抬头看着张平,见他面无表情,只当他是虚张声势,反而哭得更来劲了,手脚并用地朝车轮下爬。 “你撞啊!有本事你就撞死我!反正也是烂命一条,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走!” 好。 很好。 张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不再废话,猛地从刘大壮手中夺过鞭子,手臂一振,长鞭如毒蛇出洞,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抽在了黄牛的屁股上! “哞——!” 黄牛吃痛,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四蹄猛地发力,拉着沉重的牛车,轰然前冲! 车轮滚滚,直直地朝着地上那群人碾了过去! “啊!” 死亡的恐惧是真实的。 方才还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声称断了腿的小乞儿们,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朝两边散开,动作比兔子还快。 眼看牛车就要冲出包围。 张平刚要松一口气。 只见那群惊慌散开的小乞儿中,有人猛地转身,从身后一堆破烂杂物里拖出一个黑乎乎的麻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牛车的方向奋力一甩! 那麻袋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正中那头受惊黄牛的脑袋! “哞!!!” 黄牛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彻底失控,拖着牛车横冲直撞,朝着路边的摊贩撞去! 而那个黑色的麻袋,则从牛头上滚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噗嗤——” 袋口迸裂,一股粘稠腥臭的黑血,溅了一地。 一个瘦小无比、蜷缩着的身躯,从破裂的麻袋中滚了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三四岁孩童的尸体! 他双目紧闭,面色青紫,身上早已没了半点活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许氏、林月柔、夏清荷,三个女人的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限,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死……死人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整条街瞬间炸开了锅! 张平瞳孔骤缩,拼尽全力死死拉住缰绳,在牛车撞毁一个货摊后,终于将它堪堪停下。 而那些方才还作鸟兽散的小乞儿,此刻又如潮水般涌了回来,扑在那具小小的尸体上,哭声比之前凄厉了百倍。 “弟弟!我的弟弟啊!” “你死得好惨啊!” “杀人凶手!他们撞死了人!是杀人凶手!” 一声声泣血的指控,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向张平。 第77章 只能先委屈你 人命关天。 混乱之中,甚至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一队官差已经拨开人群,快步赶到。 为首的,正是永安县令钱获。 他一看到场中对峙的双方,尤其是看到脸色铁青的张平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怎么回事!”钱获厉声喝问。 “大人!青天大老爷啊!” 领头的乞儿连滚带爬地扑到钱获马前,指着张平,声泪俱下地控诉。 “就是他!我们只是想讨口吃的,他不但不给,还放牛撞我们,活活撞死了我弟弟啊!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钱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张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开口。 “钱大人,事情并非如此。这群人先是拦路寻衅,继而撒泼打滚,在我驱车离开时,是他们自己将一具尸体扔向牛车,意图栽赃陷害。”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你胡说!” 那乞儿哭喊着反驳,“我弟弟就是被你的牛撞死的!不信你问问大家,他们都看见了!” 张平冷哼一声,目光扫向周围的围观者,朗声道。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都亲眼目睹。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还请几位愿意出面作证的,还张某一个清白!” 然而,他话音刚落,人群却是一片死寂。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指责他的人,此刻却纷纷低下头,躲闪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谁都看得出这潭水深不见底,谁又敢为了一个外乡人,去得罪这背后布局的势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哎呀呀,这张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摇着一把白玉折扇,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不是那飘香园的少东家,宋洋,又是何人? 他走到场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张平,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快意。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街纵牛行凶,致死人命。张公子,你这是视我大周的律法为何物啊?” 张平不是傻子。 他眼角的余光一扫,便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细节。 地上那些哭得死去活来的小乞儿,虽然个个涕泪横流,但他们的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期盼与畏惧,飘向宋洋的方向。 那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是在看一个能够主宰他们命运的主子。 好一个里应外合! 张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多看宋洋一眼。 他仿佛将这个新来的搅局者当成了空气,依旧将目光投向周围的百姓,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屈的执拗。 “公道自在人心!刚才的一切,是非曲直,总有人看得分明!可有哪位乡亲敢为张某说一句公道话?”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上回荡,带着悲壮。 人群中,有几个刚才看得真切的汉子,拳头攥了又松,嘴唇动了又闭。 他们本是血性之人,可见到宋洋那身华服和他身后那一排如狼似虎的家丁,胸中的那点热血,便迅速冷却了下去。 得罪了飘香园的宋家,在这永安县,还想有好日子过? 一时间,众人目光躲闪,噤若寒蝉。 宋洋嘴角的讥讽愈发浓烈,他轻轻摇着白玉折扇,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施施然地踱到钱获面前。 “钱大人,您都看见了。人证物证俱在眼前。这张平目无王法,当街行凶,罪证确凿,您还在等什么?莫非,是想包庇不成?” 钱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身为县令,岂能看不出这粗劣的栽赃嫁祸之计? 可就如宋洋所言,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周围百姓又被威慑不敢作证,他若公然偏袒张平,便是失职! 在这乱世,一个处置不当,激起民变,他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平,眼神中带着无奈与歉意。 “张公子,眼下人命关天,本官职责所在,只能先委屈你……来人!将张平带回县衙,听候审讯!” “我看谁敢!” 就在两名官差上前的一瞬间,张平猛地发出一声断喝! 声如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两名官差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他。 钱获也是一愣,他紧紧盯着张平,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要如何在这死局之中,为自己觅得一线生机。 只见张平拨开官差,眼中再无半分恳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与冰冷。 他大步流星,径直走向那具被孩童们围在中央的尸体。 “你想干什么!” 那领头的乞儿见状,眼中闪过慌乱,张开双臂就想阻拦。 其余几个孩子也纷纷效仿,想要将尸体护得严严实实。 “滚开!” 张平此刻耐心尽失,毫不客气,一脚一个,直接将那几个碍事的孩子踹到了一边。 动作粗暴,却也彻底撕开了他们伪装的悲痛面具。 尸体,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它被一块肮脏的黑布粗略地裹着,布料的缝隙间,正有黑红色的、带着恶臭的血水不断渗出。 张平蹲下身,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捏住黑布的一角,猛地一扯! “嘶啦——” 黑布被悍然撕开! 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仿佛能将人熏一个跟头的尸臭,铺天盖地般炸开! “呕……” 围观者中,不少人当场弯腰干呕,纷纷掩鼻后退。 张平却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那具小小的、早已僵硬发紫的尸体。 他站起身,冰冷的视线直刺那领头的乞儿,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其一,为何要用这黑布裹尸?因为尸身早已腐败,若不遮掩,隔着十丈远就能闻到这股恶臭!你们是怕我们提前发现,对不对!” 接着,他指向地面。 “其二,你们看地上的血。牛车冲撞之力何其巨大,若是活人被撞,必然血溅五步!可此地,除了尸身腐败渗出的些许黑血,何来半点新鲜血迹?这说明,此子早已死去多时!人死血停,血早已凝固在体内,又如何会喷溅而出!” 钱获的眼前,猛地一亮! 这些道理,寻常人哪里懂得!分明是只有衙门里经验老到的仵作,才能说出的门道! 他看向张平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群小乞儿见势不妙,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就想混入人群开溜。 “想走?” 第78章 我爹让你这县令当到头! 张平冷哼一声,一把就揪住了那领头乞儿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其余几个,则趁乱一哄而散,消失在街角巷尾。 宋洋的脸色,此刻已经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精彩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穷酸秀才,竟还懂得验尸的门道! 他手中的白玉折扇“啪”地合上,眼中满是怨毒,阴阳怪气地挤出一句。 “呵,真是没想到,张公子不仅会做生意,连跟死人打交道的本事都这么精通,佩服,佩服!”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要带着家丁溜之大吉。 “宋少爷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张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宋洋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张平根本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瑟瑟发抖的小乞儿,缓缓开口。 “小子,你想清楚。这具尸体是你抛出来的,如今你的同伙都跑了,只剩下你一个。若是找不到幕后主使……这杀人埋尸,意图栽赃的罪名,可就要完完整整地落在你一个人头上了。你说,钱大人会怎么判?” 那小乞儿本就年幼,全凭一股狠劲撑着,此刻被张平一语道破死穴,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想起那些被砍头的囚犯,想起衙门大牢里的酷刑,吓得浑身一软,涕泪齐下。 “哇——” 他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拼命地扭过头,朝着宋洋的背影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 “不是我!是宋少爷!是宋少爷让我这么干的!他说事成之后就给我一辈子吃不完的白面馒头!宋少爷救我!救我啊——!” 稚嫩而绝望的嘶喊,如同一道旱天惊雷,在整条大街上轰然炸响! 满街,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了宋洋那张已然扭曲变形的脸上。 “拿下!一个都不能跑!” 钱获此刻再无半分犹豫,脸色铁青,猛地一挥手,声若洪钟! 他身后的官差如梦方醒,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两个官差一左一右,直接将那失魂落魄的小乞儿反剪双手,另外四人则如狼似虎地扑向宋洋和他那群同样呆若木鸡的家丁。 “钱获!你敢动我?” 宋洋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我爹是宋万金!是飘香园的东家!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让你这县令当到头!” 然而,此刻的钱获,哪里还会受他威胁。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冷冷一挥手,那几个官差手中的力道更重了几分,直接将宋洋和他的家丁们押得跪倒在地。 “带走!连同这具尸首,一并带回县衙,严加审问!” 钱获大步流星地走到张平面前,脸上那股官威瞬间散去,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敬佩与感激的复杂神情。 “此事,多谢张公子。若非你慧眼如炬,本官险些酿成大错,冤枉了好人。” 张平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大人秉公执法,张某佩服。只是这些人背后是否还有牵扯,就劳烦大人费心了。” 钱获重重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懂”。 他不再多言,转身喝令着官差,将哭爹喊娘的宋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押解向县衙方向。 风波散去,街道上徒留下一片狼藉和满地鸡毛。 张平这才转身,走向那辆停在不远处的牛车。 林月柔和夏清荷早已奔下车来,许氏更是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平儿!我的平儿!你没事吧?刚才……刚才真是要吓死娘了!” 许氏一把抓住张平的手臂,上下打量,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娘,我没事。” 张平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一点小风浪,翻不了船。” 他转头看向林月柔,见她虽面色苍白,一双美眸里却满是担忧与后怕,正紧紧咬着下唇。 张平心中一软,当着众人的面,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月柔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将头深深埋进丈夫的胸膛,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仿佛找到了最安稳的港湾。 “先回家。” 张平拍了拍妻子的后背,领着一家人,在刘大壮的驾驭下,缓缓驶向那座刚到手的陆家小院。 今日街头这一场大戏,早已传遍了左邻右舍。 当张平的牛车停在院门口时,不少人家都从门缝里、窗户后,投来探究、忌惮的目光。 这个新来的张家三郎,看似是个文弱秀才,手段却如此狠辣,连飘香园的宋大少爷都敢当街掀翻,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张平本打算安顿下来后,备些薄礼拜访四邻,眼下看来,这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倒是院门口,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群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他们不惧怕什么宋家张家,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从牛车上搬下来的行李,尤其是那几包点心。 “给孩子分了吧。”张平见状,对许氏笑了笑。 许氏看着那一张张带着渴望的稚嫩小脸,心中的紧张与后怕总算消散了些。 她打开一包麦芽糖,挨个分给孩子们,换来一片清脆的“谢谢张三叔”、“谢谢许奶奶”。 听着这久违的、充满生气的童言,许氏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些许真正的笑容。 经此一闹,一家人也没了乔迁新居的喜悦心思。 草草用了些干粮,便各自收拾房间,早早歇下了。 张平躺在床上,双目闭合,脑海中却毫无睡意。 他想到的,不是宋洋那张怨毒的脸,也不是钱获那转变的态度,而是今天清晨在驿站外,那一队铁甲军押送的女人。 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即便身穿囚服,伤痕累累,那双即便身陷囹圄,依旧清冷如秋水的凤眸,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所能有的气度。 这群人,来头定然不小。 “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 张平翻身下床,开门一看,是狗蛋。 少年精瘦的脸上带着兴奋和邀功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 “张大哥,我刚才去找了那几个跑掉的小叫花子,都问清楚了!他们藏在城西的破庙里,都招了,就是宋洋指使的!说是事成之后,一人给十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