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寄:世子爷他总想撬我墙脚》 第1章 嫡女藏锋·静水深 相府后院,玉兰初绽,香气清冷,却压不住那股子常年弥漫的、属于深宅大院的沉闷与算计。 沈知微端坐于窗边绣架前,指尖翻飞,一枚栩栩如生的翠鸟渐渐成型于素绢之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静谧的阴影。她穿着半旧的藕荷色衫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无半分逾矩的亮色,温顺、沉默,如同这府里最不起眼的一株草。 “大小姐,”贴身丫鬟锦书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压不住的忧色,“二小姐那边,又闹起来了。” 沈知微手中的针线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闹?她那位庶妹沈知瑶,仗着继母王氏的宠爱,隔三差五便要寻些由头来她这“静心斋”聒噪一番,不是丢了支钗子疑心是她院里的丫头偷了,便是新得的料子被茶水“不小心”泼了,横竖都是她沈知微的不是。 “这回是夫人赏给二小姐的赤金点翠步摇不见了,二小姐一口咬定是昨儿个在花园里赏花时,被……被咱们院里的小丫头春桃撞了一下后便没了。”锦书声音更低,“夫人震怒,已命人拿了春桃去问话,怕是要动刑……” 针尖微微一滞,刺破了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在素绢上晕开,染红了翠鸟的羽翼。沈知微看着那点红,眸色沉静无波,仿佛被刺破的不是自己的手指。她慢条斯理地将绣针别回线板,用帕子按住了指尖。 “母亲正在气头上,此时去求情,只会火上浇油。”沈知微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泓深潭,“去佛堂。就说,我昨日在佛前为父亲诵经祈福时,恍惚见佛龛供桌下似有金光一闪,许是菩萨显灵,指引迷途。” 锦书眼睛一亮:“是!奴婢这就去!” 沈知微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摆,脸上已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惶恐与虔诚的神情。她带着锦书,步履从容地穿过抄手游廊,向着府中最肃穆、也最偏僻的佛堂走去。一路上,仆妇丫鬟们投来的目光各异,有怜悯,有讥讽,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佛堂内檀香缭绕,继母王氏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庶妹沈知瑶正拿着帕子拭泪,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春桃被两个粗使婆子按着跪在地上,小脸煞白,瑟瑟发抖,嘴角已见了血痕。 “母亲。”沈知微垂眸敛衽,声音轻柔温顺,“女儿听闻妹妹失了心爱之物,心中不安,特来佛前祈求菩萨保佑,早日寻回。” 王氏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你有心了。只是这府里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必要严惩,以儆效尤!”她目光凌厉地扫向春桃。 “母亲说的是。”沈知微微微颔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佛龛下方,随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与恍然,“咦?母亲您看,那供桌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女儿昨日诵经时,也仿佛看到金光一闪,还以为是菩萨显灵呢……”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她引向佛龛底部。一个眼尖的婆子立刻上前,弯腰摸索片刻,竟真的从厚厚的灰尘里摸出一支金光璀璨、点翠生辉的步摇! “啊!我的步摇!”沈知瑶惊呼一声,扑过去抢在手里,脸上泪痕犹在,却已换上了失而复得的惊喜。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步摇在佛龛下找到,这意味着什么?要么是沈知瑶自己不慎遗落或藏匿(可能性极低),要么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栽赃到沈知微院里的丫头头上!无论是哪种,都让她这个当家主母面上无光,尤其是她刚刚才下令要严惩春桃。 “这……”王氏一时语塞。 沈知微却已盈盈拜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阿弥陀佛,果然是菩萨显灵!定是妹妹昨日在花园里玩耍,不小心将步摇遗落,被风吹滚入佛堂,恰好卡在供桌下。幸得菩萨指引,才免了一场冤屈,也保全了妹妹心爱之物。春桃,还不快谢过夫人和二小姐明察秋毫,没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王氏台阶下,又坐实了“意外”之说,更点出了“冤屈”,提醒众人春桃无辜。 春桃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夫人!谢二小姐!谢大小姐!” 王氏胸口起伏,看着沈知微低眉顺眼、温婉无害的模样,再看看一脸无辜(实则暗恨)的沈知瑶,只觉得一股邪火堵在心口,发作不得。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既是菩萨指引,一场误会,那便罢了。春桃,起来吧。瑶儿,日后仔细些,莫再毛毛躁躁。” 一场风波,看似消弭于无形。 沈知微扶着惊魂未定的春桃走出佛堂,阳光重新落在身上,暖意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锦书低声道:“小姐,您怎知……” “佛堂日日有人打扫,灰尘积得那般厚,步摇却像是刚掉进去不久,上面灰尘分布不均。”沈知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瑶儿昨日根本没去过佛堂方向的花园。这栽赃,做得太糙了。” 她抬头,望向院墙外那片被高墙切割得方方正正的天空。这样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她所求不多,不过是护住幼弟沈砚平安长大,守住母亲留下的一点念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刚回到静心斋,便有小厮来报:“大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厅一趟。靖南王府……递了帖子,邀府上小姐们三日后赴‘春日宴’。” 靖南王府?沈知微心头微凛。那可是京城顶尖的权贵门第,世子萧珩更是圣眷正浓、名动京华的少年郎。这样的宴会,说是赏春,实则是京中贵女们争奇斗艳、暗中较劲的修罗场,更是各方势力相看联姻的绝佳场合。 继母王氏特意让她去前厅,绝不会是好事。她刚在佛堂让王氏吃了个哑巴亏,以王氏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春日宴,怕是要成为她报复的舞台了。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冰冷的旧玉环——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温顺平静,对锦书道:“替我更衣。” 前路荆棘密布,这场春日宴,是福是祸? 第2章 世子扬鞭·动京华 三日后,京城朱雀大街。 正值晌午,艳阳高照,御街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一派盛世繁华景象。然而,这份喧闹被一阵由远及近、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骤然打破! “让开!快让开!”伴随着几声清越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呼喝,只见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神骏宝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少年,一身玄色劲装,滚着暗金云纹,身姿挺拔如松。他未着冠,墨发仅用一根赤金发带高高束起,几缕碎发被风吹拂,肆意飞扬,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少年面容极其俊朗,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张扬与野性。他单手控缰,姿态潇洒至极,另一只手随意地挥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马鞭,所过之处,行人商贩纷纷惊慌避让,鸡飞狗跳。 “是靖南王世子萧珩!”有人惊呼。 “又是这位小祖宗!这御街纵马,也忒胆大了!” “嘘!小声点!圣上都纵着他,谁敢管?没见他刚从西山猎场回来么?瞧那马鞍上挂的獐子!” “啧啧,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咱们京城头一份的少年郎……” 议论声、惊叹声、抱怨声混杂在一起,却丝毫影响不了马背上的少年。萧珩对周遭的纷扰充耳不闻,他微微眯着眼,享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感,嘴角噙着一抹恣意的笑。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突然,前方一个卖糖人的老汉躲避不及,推车歪斜,一捆扎好的糖葫芦杆眼看就要砸向路中央一个吓傻了的小童! “小心!”惊呼声四起。 千钧一发之际! “吁——!”萧珩猛地一勒缰绳!那匹神骏的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竟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停住!马蹄落下时,距离那滚落的糖葫芦杆和小童仅有半步之遥! 劲风扑面,老汉吓得瘫软在地,小童哇哇大哭。 萧珩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看也不看就抛给那老汉:“赔你的糖,压压惊。”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磁性,却没什么温度。 不等老汉反应,他双腿一夹马腹:“驾!”黑马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群,以及那老汉手中沉甸甸、足够买下他十个糖人摊子的金叶子。 “这……这……”老汉捧着荷包,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 “啧,这位世子爷,行事还是这么……随心所欲。”茶楼二楼雅间,临窗坐着两位锦衣公子,目睹了全程。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李铭,语气带着几分羡慕,又有些无奈。 他对面坐着的,是永宁侯府的二公子赵琰,闻言嗤笑一声:“随心所欲?那是圣上和靖南王惯的!你瞧瞧他那股子劲儿,天老大他老二!不过……”赵琰话锋一转,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复杂,“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真有本事。前几日在西山猎场,听说他一人一弓,猎了头成年黑熊!那身手,咱们拍马都赶不上。” 李铭叹道:“是啊,家世、圣眷、本事、样貌,样样都占全了。难怪京城里那么多贵女,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听说今日靖南王府的春日宴,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赵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踏破?那也得看入不入得了那位小祖宗的青眼。你瞧他那副目下无尘的样子,寻常闺秀,怕是连他眼角的余光都沾不到。我倒是好奇,今日这‘春日宴’,会不会有人能让他那张狂的眼里,稍稍停留那么一瞬?” 两人相视一笑,话题转向了即将开始的盛宴和京中适龄的贵女们。 而此刻,纵马穿过半个京城的萧珩,已回到了气势恢宏的靖南王府。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扔给迎上来的侍卫长周岩,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世子爷,您可回来了!王爷和王妃都问了好几遍了!”管家福伯连忙迎上来。 “急什么,这不赶上了?”萧珩浑不在意,边走边随手扯了扯有些紧束的领口,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宾客都到了?” “是,都到了。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后园‘沁芳园’赏花品茶呢。”福伯亦步亦趋地跟着。 萧珩脚步顿了顿,俊眉微挑,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带着点恶劣趣味的笑容:“哦?都到了?那正好。闷了小半月,骨头都僵了,去瞧瞧热闹!”他脚步一转,不是回自己院子更衣,而是径直朝着宾客云集的后园走去。玄色的身影带着一股风,掠过雕梁画栋的回廊,留下福伯一脸欲言又止的无奈。 沁芳园内,姹紫嫣红开遍,衣香鬓影,笑语嫣然。各府精心打扮的贵女们,如同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在暖阳下争奇斗艳,或含蓄,或活泼,眼波流转间,或多或少都飘向园门的方向,带着隐秘的期待。 就在这浮动着脂粉香与花香的融融春光里,一道与周围锦绣华服格格不入的玄色身影,带着一身未散的尘土气息和桀骜不驯的野性,如同闯入羊群的猎豹,突兀地出现在了沁芳园的入口处。 刹那间,园中的欢声笑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目光,带着惊愕、好奇、羞涩、仰慕,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逆光而立、嘴角噙着玩味笑意的少年身上。 靖南王世子萧珩,来了。 第3章 宫宴惊鸿·月下逢 萧珩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沁芳园中激起千层涟漪。原本矜持优雅的贵女们,瞬间乱了方寸。有大胆的,红着脸试图上前搭话;有羞涩的,悄悄整理鬓角裙钗,试图吸引他的注意;更有心思深沉的,已在盘算如何借机攀谈,留下印象。 然而,萧珩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扫视全场时,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感,仿佛在打量一件件精致的瓷器。那些或娇媚、或清纯、或热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波澜。他甚至懒得掩饰脸上的不耐,随手从经过的侍女托盘中捞起一杯酒,仰头饮尽,动作潇洒不羁,喉结滚动间,引得一阵压抑的低呼。 “无趣。”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离得近的几位贵女脸色微白。 他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猛兽,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他目标明确地朝着主位——他母亲靖南王妃所在的水榭走去,对两旁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水榭内,靖南王妃正与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叙话,看到儿子这般模样闯进来,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珩儿,怎地如此失礼?还不快去更衣!” 萧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少年人的赖皮:“母亲息怒,儿子这不是想您了,急着来给您请安嘛!”他敷衍地行了个礼,目光却已越过王妃,扫向水榭外的众人。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精心描绘的脸庞,带着审视,最终,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落向了水榭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华服中,她的穿着堪称素净,发髻简单,只簪着一支白玉兰簪。她微微垂着头,安静地品着茶,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阳光透过水榭的纱帘,在她侧脸勾勒出柔和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沉静的疏离感。 是沈知微。 她奉继母王氏之命前来,却被刻意安排在这个偏僻的角落,如同一个隐形人。王氏的心思昭然若揭:既让她出席,免得落人口实说苛待嫡女,又让她远离中心,衬托自己的亲生女儿沈知瑶。沈知微乐得清静,只求这场宴会平安度过。 然而,就在萧珩目光投来的瞬间,沈知微似有所感,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 萧珩微微一怔。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如秋水,平静无波,深不见底。没有其他贵女的羞涩、仰慕或算计,只有一片澄澈的淡然,以及……一丝被惊扰后飞快敛去的、如同小兽般的警惕?那警惕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沉静。 有趣。萧珩的嘴角玩味的弧度加深了。他见过太多对他痴迷或畏惧的眼神,却极少见到这样……干净又复杂的眼神。像蒙尘的明珠,被刻意掩盖了光华。他想起前几日听周岩提过一嘴,相府佛堂那出“菩萨显灵”的好戏。看来,这位传闻中温顺怯懦的相府嫡女,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沈知微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所有情绪,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她端起茶盏,指尖却微微收紧。 萧珩收回目光,脸上的不耐淡了些,对王妃道:“母亲,儿子这就去更衣。”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满园心思各异的贵女们和若有所思的王妃。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升平。沈知微始终安静地待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继母王氏几次投来警告的目光,沈知瑶更是借着表演才艺的机会,试图引起注意,但萧珩更衣回来后,只懒洋洋地坐在王妃下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对场中的表演兴致缺缺,更没再朝沈知微这边看一眼。 沈知微心中微松,只盼着宴会早些结束。 月上中天,宴会终于临近尾声。沈知微寻了个更衣的借口,带着锦书悄悄离席,想透口气。王府花园极大,她循着人声稀少的小径,不知不觉走到一处临水的假山旁。夜风带着水汽和花香,吹散了宴席上的浊气,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忽然,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语速很快,带着异域的口音! “……东西已到手……三日后子时……老地方……接头……” 沈知微脚步猛地顿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拉着锦书隐入旁边茂密的芭蕉丛后,屏住了呼吸。这声音……绝不是王府中人!他们在密谋什么?东西?接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谁在那里?!”假山后的人似乎极其警觉,一声低喝传来,脚步声迅速逼近! 沈知微脸色煞白,拉着锦书就想后退,却踩到了一截枯枝!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抓住她们!”一个凶狠的声音响起,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后扑出,直朝芭蕉丛而来! 沈知微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将吓傻的锦书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暴露在黑影的视线下!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 紧接着是“噗”的一声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黑影惨叫一声,捂着肩膀踉跄后退,指缝间鲜血直流!一支小巧却力道惊人的弩箭,深深钉入了他的肩胛! “什么人?!”另一个黑影惊怒交加,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月洞门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着门框。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肩线。萧珩手里把玩着一把精巧的臂弩,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在本世子的地盘上撒野,问过小爷我了吗?”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那两个黑影对视一眼,眼中凶光毕露,竟不顾同伴受伤,同时拔刀,一人扑向萧珩,另一人则再次扑向暴露在月光下的沈知微!显然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 扑向沈知微的黑影速度极快,刀光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寒意!沈知微避无可避,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第4章 佛堂交锋·暗潮涌 刀光映着惨白的月色,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劈沈知微面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锦书在芭蕉丛后发出绝望的尖叫。 电光火石间,沈知微没有闭目等死!求生的本能和深藏心底的韧性瞬间爆发!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母亲留下的旧仆曾暗中教过她一些粗浅的防身术和……如何利用身边的一切制造机会! 只见她非但不退,反而猛地迎着刀锋的方向,极其惊险地矮身一蹲!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她的发髻扫过,削落几缕青丝!同时,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枚用来防身的坚硬玉环,借着下蹲的力道,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凶徒的脚踝! “啊!”那凶徒完全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闺秀竟敢反击,更没料到攻击来自下方!脚踝剧痛传来,身形顿时一滞,刀势也偏了几分! 就是这瞬息的机会! “找死!”一声冷斥如惊雷炸响!萧珩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他根本无需再用弩箭,修长有力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凶徒持刀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凶徒的手腕竟被他生生捏断! “呃啊——!”惨嚎声凄厉响起,钢刀“哐当”落地。 萧珩眼神冰冷,动作狠辣利落,飞起一脚,正中凶徒胸口!那凶徒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假山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从沈知微遇险到两个凶徒被制服,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夜风拂过,吹散了弥漫的血腥气。沈知微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额上全是冷汗,几缕散乱的发丝黏在颊边。她看着地上昏迷的凶徒和那柄染血的钢刀,又看向月光下那个玄衣染血(捏断手腕时溅上的)、浑身散发着凛冽煞气的少年,心脏仍在狂跳不止。 萧珩甩了甩手上沾染的一点血迹,目光落在沈知微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讶异。刚才她那个反击,时机和角度都抓得极准,虽然力量不足,但那份临危不乱的急智和瞬间爆发的勇气,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 “啧,胆子不小。”他开口,声音带着激斗后的微哑,还有一丝玩味,“沈家大小姐?”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扶着旁边的假山石缓缓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丝,尽管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面上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她对着萧珩,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臣女沈知微,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声音有些微颤,却清晰镇定。 “救命?”萧珩挑眉,走近两步,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俊朗的侧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汗水和冷梅香的气息,“刚才那一下,没我,你也不一定会死吧?” 沈知微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说笑了。若非殿下神兵天降,臣女此刻已身首异处。那点微末伎俩,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她将自己刚才的反击定性为绝望下的本能反应。 萧珩盯着她低垂的眼睫看了片刻,忽地笑了,带着点少年人的痞气:“行吧,你说救命就是救命。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沈知微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关键。她抬起头,直视着萧珩的眼睛,坦然道:“臣女只听到‘东西’、‘三日后子时’、‘老地方接头’几个词,口音很怪,绝非京城人士。他们发现臣女后,立刻就要灭口。”她刻意隐去了“已到手”这个更关键的信息,只抛出部分事实,既表明自己并非完全不知情(以免被灭口),又保留关键信息作为筹码(或自保)。 萧珩的眼神沉了沉。异域口音?三日后子时?接头?这信息量已然不小。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惊魂未定却依旧条理清晰、眼神清明的少女,心中那点兴趣更浓了。这位沈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妙人。 这时,王府侍卫长周岩带着人匆匆赶到,看到现场情景,脸色大变:“世子!您没事吧?” “没事。”萧珩挥挥手,指着地上两个凶徒,“捆了,带下去,撬开他们的嘴!今晚的事,封锁消息,不许外传!” “是!”周岩领命,动作利落地处理现场。 萧珩又看向沈知微和她身后吓得面无人色的锦书:“沈小姐受惊了。周岩,派两个稳妥的人,送沈小姐和她的人回宴席。”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晚的事,沈小姐知道该怎么说?” 沈知微立刻会意:“臣女只是更衣迷路,吹了风有些不适,提前告退了。并未遇到任何人、任何事。”她给出了一个完美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借口。 “很好。”萧珩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沈小姐,后会有期。”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身上有秘密,我盯上你了。 沈知微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臣女告退。”她带着锦书,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生死危机的假山石畔。 回到灯火通明、依旧歌舞升平的宴席,沈知微只觉得恍如隔世。她借口吹风不适,向王妃和王氏告退。王氏虽不满她提前离席,但看她脸色确实苍白,也没多说什么。 回相府的马车上,锦书才敢小声啜泣起来:“小姐……吓死奴婢了……那世子爷……好可怕……” 沈知微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月下惊魂的一幕:冰冷的刀锋,萧珩狠辣利落的身手,以及他最后那句“后会有期”和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恐怕真的要结束了。这位桀骜不驯、洞察力惊人的世子爷,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兴趣,是福是祸? 更让她忧心的是,那密谋的“东西”是什么?三日后子时,老地方接头……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靖南王府,乃至整个京城,是否已暗流汹涌? 她抚摸着袖中那枚冰冷的玉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砸中凶徒脚踝时的触感。母亲,女儿今日,离深渊只有一步之遥了。她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是比夜色更沉的凝重和警惕。 第5章 巧计解围·世子“闲” 王府惊魂夜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沈知微在相府的日子却并未平静。春日宴“提前离席”的举动,虽未引起太大波澜,却让继母王氏心中那根刺扎得更深。沈知微在佛堂让她吃瘪,又在王府宴席上“任性”早退,这无疑是在挑战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权威。 “病”了几日,沈知微刚恢复晨昏定省,王氏便发难了。 “微姐儿身子可大好了?”王氏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盖子,语气听不出喜怒,“春日宴是难得的体面,各家贵女都卯足了劲表现,你倒好,吹了点风就受不住,早早回来,让外人瞧着,倒显得我这个做母亲的苛待了你。” 沈知微垂首站在下首,声音温顺:“母亲言重了。是女儿身子不争气,扫了母亲的兴,也辜负了王妃娘娘的盛情。女儿知错。”姿态放得极低。 “知错?”王氏轻笑一声,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我看你是仗着自己是嫡女,越发没规矩了!前番在佛堂,菩萨‘显灵’替你解了围,你便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府里的规矩,你怕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话音一转,声音拔高:“来人!把大小姐带到佛堂去!让她在菩萨面前好好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也不准送饭食!什么时候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什么时候再出来!”这是要借机禁足惩戒,甚至不惜饿她几顿,挫她的锐气。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架住沈知微。 “母亲息怒!”沈知微心中冰冷,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急急跪下,“女儿不敢忘规矩!只是……只是女儿前日去佛堂为父亲诵经时,仿佛见佛龛莲花座下有些异样,当时心慌未敢细看。女儿想着,佛堂乃清净之地,若有污秽之物冲撞了菩萨,恐对府上不利……女儿愿再去佛堂,替母亲仔细查看清楚,再领罚不迟!”她再次祭出“菩萨显灵”的由头,这次却将矛头指向了“冲撞神佛”这种王氏最忌讳的事情上。 王氏脸色一变。佛堂是她日常礼佛之地,若真有什么“污秽之物”,岂不是说她持家不严,触怒神灵?这罪名她可担不起!她狐疑地盯着沈知微:“你当真看见了?” “女儿不敢妄言,只是恍惚一瞥,心中不安,故不敢隐瞒母亲。”沈知微说得情真意切。 王氏犹豫了。禁足沈知微随时可以,但若佛堂真有问题,不及时处理,后果难料。她冷哼一声:“既如此,你便再去佛堂,给我仔仔细细地看!若查不出什么,便是你存心欺瞒,罪加一等!” 沈知微叩首:“女儿遵命。” 佛堂依旧肃穆,檀香袅袅。沈知微跪在蒲团上,看似虔诚祈祷,实则心思飞转。她哪有什么“污秽之物”的线索?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脱身之机。王氏的人就在门口守着,她必须找出一个足够“严重”又不会真正伤及自身的“问题”。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知微额角渗出细汗。门口婆子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承受王氏更重惩罚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佛龛旁侧供奉的一尊白玉观音像。那观音像手持净瓶,瓶口……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新的裂痕? 沈知微心中猛地一跳!她想起前几日沈知瑶曾在佛堂大发脾气,摔过一个茶盏,碎片似乎溅到了这边?这裂痕……是巧合,还是可以利用? 她立刻起身,装作无意靠近,仔细查看。果然,净瓶口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清晰可见!她心中有了计较。 “嬷嬷,”沈知微转身,对着门口的婆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和凝重,“烦请速速禀告母亲!女儿……女儿发现,菩萨净瓶口……竟有了裂痕!这……这可是大不吉啊!” 婆子一听,脸色也变了。佛堂供器受损,尤其是象征慈悲清净的观音净瓶,这绝对是大事!她不敢怠慢,留下一人看着沈知微,自己匆匆跑去禀告。 很快,王氏带着人,面色铁青地赶到了佛堂。她亲自查看那净瓶口的裂痕,脸色更加难看。“这是怎么回事?!”她厉声质问看守佛堂的仆妇。 仆妇吓得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奴婢日日擦拭,绝不敢怠慢!这……这裂痕……奴婢实在不知何时有的啊!” “废物!”王氏怒斥。她心中惊疑不定,这裂痕是意外?还是……真的预示着什么不祥?联想到最近府里隐隐的不顺,她愈发觉得心慌。 “母亲,”沈知微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安抚,“女儿方才在佛前默祷,求菩萨示下。女儿愚见,净瓶微瑕,未必是府中有大过,许是菩萨提醒,府中近日或有小人作祟,需得格外谨慎,明辨是非,莫要被谗言蒙蔽了双眼,方能保家宅安宁。”她巧妙地将“裂痕”解读为“警示小人”,而非直接指责王氏失德,给了王氏台阶,也暗指自己被罚是“小人谗言”所致。 王氏听着,脸色变幻不定。沈知微这番解释,既化解了“冲撞神佛”的危机,又给了她体面,还隐隐点出她可能被蒙蔽。她深深地看了沈知微一眼,这个继女,心思当真玲珑剔透。 “罢了,”王氏挥挥手,语气缓和了不少,“既如此,你便在此为府中祈福三日,抄写《心经》百遍,以慰菩萨。至于这净瓶……”她沉吟片刻,“先请高僧来开光加持,再做定夺。都散了吧。” 一场禁足饿饭的危机,再次被沈知微化解于无形。她被“罚”在佛堂祈福抄经,虽不得自由,却比关禁闭强上百倍。 沈知微重新跪在蒲团前,铺开经卷,提笔蘸墨。佛堂寂静,只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她抄写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绪却难以真正平静。今日又是在佛堂,又是在生死(或尊严)边缘走了一遭。王氏的敌意只会越来越深。 忽然,佛堂虚掩的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戏谑笑意的口哨。 沈知微执笔的手一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只见雕花窗棂的缝隙外,一张俊朗得过分、此刻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一闪而过。玄色的衣角在视线中迅速消失。 是他!萧珩! 他怎么会在相府?他看到了多少?那声口哨……是嘲讽?还是…… 沈知微的心,瞬间乱了。刚刚平复的危机感,再次被这个神出鬼没、行事乖张的世子搅得翻腾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6章 流言蜚语·风波起 萧珩那惊鸿一瞥和一声口哨,如同魔咒般萦绕在沈知微心头。她在佛堂“祈福”的三日,表面平静抄经,实则神经紧绷,时刻提防着那个神出鬼没的身影再次出现。然而,萧珩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之后再无踪迹。 三日期满,沈知微回到静心斋。本以为暂时能喘口气,却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起因是沈知瑶。 那日在佛堂,她本想看沈知微被母亲重罚的笑话,却不料沈知微再次化险为夷,甚至隐隐让母亲的态度有所松动。沈知瑶嫉恨交加,尤其当她在佛堂附近的花园散心时,无意中瞥见了母亲身边一个心腹丫鬟,正偷偷摸摸将一枚男子用的、镶着红宝石的精致金扣交给外院的一个小厮! 那金扣的样式……沈知瑶猛地想起,春日宴上,靖南王世子萧珩的玄色劲装上,似乎就缀着这样一枚金扣!当时他打马御街的英姿太过耀眼,那枚小小的金扣也因此印在了不少贵女心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沈知瑶:沈知微在佛堂“祈福”,母亲的心腹丫鬟却在偷偷往外传递一枚疑似靖南王世子的金扣?这代表了什么?难道……沈知微这个贱人,竟敢在佛门清净之地,私会外男?!而且还是靖南王世子?! 沈知瑶被自己的猜测惊得浑身发冷,随即又被滔天的嫉妒和狂喜淹没。若这是真的,沈知微就彻底完了!私通外男,还是在佛堂,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她不敢直接质问母亲的心腹,生怕打草惊蛇,更怕是自己看错。但她将这“发现”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告诉了自己几个交好的庶女和嘴碎的仆妇。流言如同滴入油锅的水,瞬间在相府后院炸开! “听说了吗?大小姐在佛堂祈福那几天,有男人偷偷进去过!” “何止进去过!听说还留了信物!一枚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金扣!” “天哪!这……这太不知廉耻了!佛堂啊!” “嘘!小声点!听说那金扣……像是靖南王世子的!” “世子?!不会吧?世子爷怎么会看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装得跟个木头菩萨似的,背地里……啧啧!” 流言像长了翅膀的毒虫,迅速从相府后院蔓延出去。虽未指名道姓,但“相府嫡女”、“佛堂”、“私会”、“信物”、“疑似靖南王世子”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足以引爆整个京城的八卦圈。 沈知微很快察觉到了异样。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变得闪烁又古怪,窃窃私语在她经过时戛然而止。锦书出去一趟,回来时眼圈都红了,哽咽着将外面不堪入耳的传言说了出来。 “小姐!她们……她们怎么能这么污蔑您!什么金扣,什么私会……根本没有的事!”锦书气得浑身发抖。 沈知微静静地听着,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冰凉。她明白了。这就是王氏和沈知瑶的报复!利用那日萧珩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或许只是沈知瑶的臆测和栽赃),编织出如此恶毒又极具杀伤力的谣言!其目的,就是要彻底毁掉她的名声,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在注重女子名节胜过性命的时代,这样的流言,足以让她被家族厌弃,甚至被送去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查。”沈知微的声音冷得像冰,“去查流言最开始是从哪个院子传出来的。还有,留意府里这几日有没有人往外传递过特别的东西。” “是!”锦书擦干眼泪,眼中燃起怒火。 然而,流言传播的速度远超沈知微的预料。不过一日,连王氏都“震怒”地把她叫去,当着几个管事嬷嬷的面,痛心疾首地训斥她“不守闺训”、“连累门楣”,虽未明指流言内容,但字字句句都在坐实她的“不检点”,并下令禁足静心斋,无令不得外出。 沈知微百口莫辩。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在“证据”(流言)面前都苍白无力,只会让王氏抓住把柄说她“狡辩”。她只能沉默地承受着这无妄之灾,被无形的枷锁困在方寸之地。 而此刻,京城最热闹的“醉仙楼”二楼雅间。 萧珩正懒洋洋地斜靠在窗边,听着对面好友赵琰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刚刚听来的、关于相府那位“木头美人”的惊天八卦。 “……珩哥,你可是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你那日打马过相府后墙,其实是去私会沈家大小姐!还留了个什么定情金扣在佛堂!啧啧,真没看出来啊,那沈知微看着跟个闷葫芦似的,手段这么高?连你这块铁板都能撬动?”赵琰挤眉弄眼,一脸促狭。 萧珩原本漫不经心把玩着酒杯的手,倏地顿住了。 金扣?佛堂?私会? 他脑中瞬间闪过那日相府佛堂外,他因追踪一个可疑线索路过,瞥见沈知微跪在佛前沉静抄经的侧影。当时他确实觉得有趣,顺手从袖袋里摸出一枚备用的衣扣(他衣服上金扣易掉,周岩总会给他备几颗),本想弹进去吓她一跳,但看她专注的样子,又觉得无趣,随手把那颗备用的、镶着红宝石的金扣扔在了窗外的草丛里,便离开了。 那颗金扣……竟被人捡到了?还成了构陷她的“罪证”? 萧珩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嘴角那惯常的玩味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戾气。他“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上好的白玉杯瞬间碎裂! 雅间内瞬间死寂。赵琰脸上的促狭笑容僵住了,被萧珩身上陡然散发出的寒意慑得大气不敢出。 “谁传的?”萧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渣,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赵琰咽了口唾沫:“就……就外面都在传……源头好像是相府后院……” “相府?”萧珩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雅间内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走到窗边,目光锐利如鹰隼,遥遥望向相府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重重高墙。 很好。 他萧珩的东西,竟然被人捡去,成了伤害她的刀?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冽、甚至带着几分血腥气的弧度。 “看来,小爷我最近是太‘闲’了,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我头上泼脏水,还敢动我看……”他顿了顿,将那个“中”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敢动我靖南王府的‘朋友’?” “周岩!”他扬声喝道。 侍卫长周岩如同影子般出现在门口:“世子!” “备马。”萧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去相府!” 第7章 边关急报·风云变 醉仙楼的雅间内,气氛凝滞如冰。 萧珩那句“去相府”如同平地惊雷,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戾气。赵琰吓得酒醒了大半,连忙拉住他:“珩哥!冷静!冷静点!你现在气冲冲跑去相府算怎么回事?质问沈相?还是找那些传闲话的下人麻烦?这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更坐实了流言啊!对沈大小姐的名声更不利!” 周岩也沉声劝道:“世子,赵公子所言有理。此事需从长计议,找到流言源头,一击毙命,方能真正为沈小姐洗刷污名。贸然上门,恐适得其反。” 萧珩胸膛起伏,眼中怒火翻腾。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沈知微此刻被困在深宅,承受着莫须有的污蔑,那份沉静下不知藏着怎样的委屈和愤怒,他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只想把那些造谣生事、构陷于她的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猛地一拳砸在窗框上,坚硬的楠木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深吸了几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琰和周岩说得对,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查!”萧珩的声音冰冷,带着肃杀之意,“周岩,动用王府所有暗线,给我查!从相府后院开始,第一个放出风声的是谁?那枚金扣是谁捡到、又是谁交给谁的?所有参与传播、推波助澜的人,一个都别放过!证据,我要确凿的证据!” “是!”周岩领命,身影迅速消失。 赵琰看着萧珩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珩哥,你……对那沈家大小姐,真上心了?”他从未见过萧珩为一个女子如此动怒。 萧珩瞥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烦躁地抓起酒壶灌了一大口。上心?或许吧。那个在月下假山旁临危不乱、眼神清亮又藏着警惕的少女;那个在佛堂里心思玲珑、于无声处化解危机的少女;那个明明身处漩涡却始终挺直脊梁的少女……像一本晦涩又引人入胜的书,让他忍不住想一页页翻下去,看看她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或惊吓)。如今,她因为他无意遗落的一枚扣子,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他岂能坐视? 就在萧珩部署反击,准备为沈知微讨回公道之时—— “八百里加急——!边关军报——!速速让开——!” 一阵凄厉急促的呼喝声伴随着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骤然撕裂了京城午后的宁静!一匹浑身浴血、口吐白沫的驿马如同疯兽般冲过朱雀大街,马背上的驿卒高举着一面插着三根染血雉翎的令旗,声嘶力竭! “北狄叩关!云州告急——!!” “云州守将殉国!镇北军伤亡惨重——!!” “急报入宫——!!!” 嘶哑的喊声如同惊雷,在繁华的街道上炸开!刚才还沉浸在流言蜚语中的百姓瞬间被这来自边关的血腥战报惊得魂飞魄散!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醉仙楼二楼,萧珩和赵琰的脸色同时剧变! “北狄叩关?!”赵琰失声惊呼,“云州失守了?!” 萧珩猛地冲到窗边,死死盯着那驿卒绝尘而去的方向,那是皇宫!他脸上的怒意和戾气瞬间被一种凝重到极致的肃杀所取代!作为将门之子,他太清楚“云州告急”、“守将殉国”、“伤亡惨重”这几个词意味着什么!北境门户洞开,战火将燃!这是国难! 他放在窗框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什么流言蜚语,什么儿女情长,在边关烽火、家国存亡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赵琰!”萧珩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灼热的战意和冰冷的杀机,“备马!回府!” 他需要立刻知道更详细的情况!靖南王府世代镇守南方,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更何况,他萧珩的战场,从来就不局限于京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他骨子里流淌的将门热血,在这一刻被边关的烽火彻底点燃! 相府,静心斋。 沈知微也听到了外面街道上那不同寻常的骚动和凄厉的呼喊。她推开紧闭的窗户,遥遥望着驿马狂奔的方向,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锦书,外面发生了何事?”她问匆匆跑进来的锦书。 锦书脸色煞白,声音发颤:“小姐……不好了!听说……听说北狄人打进来了!云州……云州死了好多将士!八百里加急报进宫里去了!” 北狄叩关?!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作为熟读史书、关心时局的大家闺秀,她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边关战火一起,生灵涂炭,朝局震荡,甚至连京城都将不再安全! 她刚刚因流言被禁足的困境,在这突如其来的国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然而,一股更深沉的忧虑瞬间攫住了她——胞弟沈砚所在的族学,就在京郊!若战事不利,京畿震动…… 她必须立刻想办法确认弟弟的安全!但此刻她被禁足,连静心斋的门都出不去! 就在沈知微心急如焚,苦思脱身之计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管事嬷嬷惊慌的声音:“世……世子爷!您不能进去!这里是内院!大小姐正在禁足……” 沈知微心头剧震!萧珩?!他怎么会在这时候闯进相府内院? 她疾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到那个一身玄色常服、风尘仆仆却气势凛然的少年,正不顾阻拦,大步流星地朝静心斋走来!他脸色沉凝,眉宇间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张扬不羁。 他径直走到静心斋紧闭的院门前,无视周围惊惶的下人,目光如电,穿透门缝,精准地锁定了门后的沈知微。 “开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第8章 临别赠玉·意难明 静心斋的院门,在萧珩不容置疑的目光和威压下,被战战兢兢的管事嬷嬷打开了。 萧珩一步跨入院内,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房门口、脸色苍白的沈知微。她穿着素净的淡青色衣裙,身形单薄,眉宇间带着被禁足的郁色和听闻边关消息后的惊忧,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只是此刻那沉静之下,翻涌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你们都退下!”萧珩看也不看周围吓傻的下人,冷声命令。 管事嬷嬷和锦书等人如蒙大赦,慌忙退到院外,将空间留给两人。 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凝滞而微妙。 沈知微看着眼前这个气势迫人的少年,他周身还带着从外面带来的、凛冽的风尘气息,那双总是带着玩味或桀骜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里面翻涌着沈知微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未散的余怒,有凝重的肃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世子殿下擅闯相府内院,不知有何指教?”沈知微定了定神,率先开口,声音带着疏离和戒备。流言因他而起,此刻他又如此强势闯入,她不得不防。 萧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快速:“北狄叩关,云州失陷,消息是真的。朝廷震动,京城恐有变。”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消息被证实了! “我胞弟沈砚……”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相府在京郊的族学,距云州甚远,暂时安全。”萧珩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语速极快地打断她,“我已派人去查看,会确保他无虞。” 沈知微愕然地看着他。他……竟知道她担心弟弟?还……派人去保护?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流言加身时,他不在;此刻国难当头,他却如天神般降临,带来了弟弟暂时安全的消息,甚至做了安排?这算什么? “你……”沈知微一时语塞。 “流言的事,”萧珩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如刀,“是我疏忽。那颗金扣是我遗落,却成了害你的刀。放心,源头我已找到,证据正在收集。待我归来,必为你洗刷干净,让那些造谣生事之人,付出代价!”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杀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归来?沈知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她猛地抬头:“世子……要出征?” 萧珩看着她眼中瞬间闪过的惊诧,嘴角勾起一抹狂狷又带着血性的弧度:“圣旨即刻便到。靖南王府世代簪缨,国难当头,岂能坐视?北境,才是小爷我该待的地方!”他的话语间充满了少年将军的豪情与自信,仿佛那烽火连天的战场,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原来如此!他此刻强闯内院,并非为了流言兴师问罪,而是在出征前夕,特意来告诉她弟弟安全的消息,并……给她一个关于流言的承诺? 沈知微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他年轻却已显坚毅轮廓的脸庞,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战意和那份说到做到的笃定。这一刻,他身上那种属于少年世子的张扬与属于未来统帅的沉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耀眼得令人心悸。 “殿下……”她张了张嘴,想说“战场凶险,保重”,又觉得太过矫情;想说“多谢”,又显得太过生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殿下高义,臣女……铭感五内。愿殿下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她屈膝,深深一福。这是她此刻唯一能表达的心意。 萧珩看着她低垂的颈项和郑重的姿态,心中那股因流言而起的戾气和因战事而生的澎湃,似乎被这沉静的一礼抚平了些许。他忽然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温润莹白的环形玉佩。 那玉佩玉质极好,触手生温,造型古朴简洁,没有任何繁复雕饰,只在边缘刻着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珩”字。 “拿着。”萧珩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塞进沈知微手中,动作有些粗鲁,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别扭和不容拒绝。 沈知微如同被烫到一般,想要缩手:“殿下!这太贵重了!臣女不能……” “让你拿着就拿着!”萧珩打断她,语气霸道,“这是押金!小爷我替你收拾了那些烂摊子,回头可是要收利息的!别弄丢了!”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耳根却隐隐有些发烫。这玉佩是他出生时母亲所赠,贴身佩戴了十几年,从未离身。 沈知微握着那枚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玉佩,只觉得沉甸甸的,像捧着一团火。押金?利息?这借口拙劣得让她想笑,可心头某个角落,却仿佛被这温热的触感轻轻烫了一下。 “还有,”萧珩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宣告: “沈知微,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玄色的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背影挺拔如出鞘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沈知微怔怔地站在原地,掌心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玉佩,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口。那句“等我回来”如同重锤,敲在她的心鼓上,余音震荡,久久不息。 院外,隐约传来他清朗又带着肃杀之气的命令声:“周岩!点兵!回府候旨!” 马蹄声再次响起,如同来时的急促,迅速远去。 沈知微缓缓摊开手掌,那枚环形玉佩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边关烽火,他即将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而她,困于深宅,污名未洗,前途未卜。 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做什么? 她和他之间,又算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心中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掌心,那温热的触感,仿佛成了这冰冷深宅里,唯一真实的暖意。 第9章 暗箭难防·护弟切 萧珩的离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知微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后,很快被更汹涌的现实浪潮淹没。 边关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城,形势远比想象的更严峻。云州陷落,北狄铁骑肆虐边城,镇北军残部退守雁门关,苦苦支撑。朝堂之上,主战主和之声吵得不可开交,天子震怒,最终力排众议,下旨靖南王世子萧珩为平狄先锋将军,率五万精锐驰援雁门关!圣旨一下,京城震动,靖南王府门前车马如龙,皆为送行壮威。 这些消息,沈知微只能从锦书打探的只言片语和府中压抑的气氛中拼凑得知。萧珩临行前那句“等我回来”和掌心的玉佩,在残酷的战报面前,显得如此遥远和脆弱。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那枚温润的环形玉佩默默祈祷,愿他平安,愿山河无恙。 然而,相府内的风波并未因国难而平息。流言虽因萧珩的强势介入和战事的爆发暂时被压了下去,但王氏和沈知瑶对她的嫉恨却更深了。萧珩临走前的“拜访”和那句响彻静心斋的“等我回来”,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王氏母女的脸上!这无疑坐实了萧珩对沈知微的“另眼相看”,让她们之前的污蔑成了笑话,更让她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娘!您看看!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沈知瑶气得摔碎了最心爱的琉璃盏,“萧世子临走都要去看她!还说什么‘等我回来’!她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王氏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她本以为借着流言能将沈知微彻底打入尘埃,没想到峰回路转,萧珩不仅没撇清关系,反而态度如此强硬暧昧!这让她感到了失控的恐慌。沈知微若真攀上了靖南王府的高枝,那她和她女儿在相府的地位…… “急什么?”王氏冷冷道,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世子爷是去打仗!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可知!就算回来了,一个名声有瑕、又无强大母族支撑的嫡女,靖南王府那样的门第,真会让她进门?顶天是个妾!”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何况,只要她那个碍眼的弟弟还在……她就永远有软肋。没了沈砚,她沈知微就是无根的浮萍,再翻不起浪来!” 沈知瑶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王氏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眼中寒光闪烁。 几日后,一个看似平常的傍晚。锦书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不对。 “小姐,”她凑到沈知微耳边,声音带着后怕,“奴婢刚才去给少爷送新做的冬衣,回来时经过大厨房,看到……看到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秋月,鬼鬼祟祟地在少爷每日下学回来必喝的牛乳羹旁边转悠!奴婢觉得不对劲,等她走了,悄悄过去看,发现……发现那盛牛乳羹的罐子口沿上,似乎沾了点……不太对劲的白色粉末!奴婢不敢声张,用帕子偷偷沾了点带回来了!” 沈知微的心脏骤然紧缩!牛乳羹?弟弟沈砚每日下学回来,都要喝一碗厨房温着的牛乳羹!白色粉末? 她立刻接过锦书递上的帕子,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一股极其淡的、带着点杏仁味的苦涩气息! 是砒霜!虽然量可能不大,但长期服用……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王氏!沈知瑶!她们竟敢对砚儿下手!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下手! 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沈知微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冲去找王氏拼命的冲动。 不行!不能冲动!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指控,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王氏既然敢下手,必然留有后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绪飞转。当务之急,是保护弟弟!必须立刻切断危险源! “锦书,”沈知微的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从今日起,你亲自去接砚儿下学,直接带回静心斋,不许他在外面吃任何东西!就说……就说我近日心神不宁,需砚儿陪伴。他每日的饮食,全部由你亲自在小厨房做!食材也由你亲自去府外采买,绝不可假手他人!” “是!小姐!”锦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发白地应下。 “另外,”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罐被下了药的牛乳羹,不要动。你悄悄去寻一只野猫,或者……老鼠,喂给它吃,看看反应。记住,做得隐秘些!” 她要证据!她要让王氏无法抵赖的铁证! 安排妥当,沈知微的心却丝毫没有放松。砚儿暂时安全了,但王氏一次不成,必有后招!这深宅之内,暗箭难防,她必须主动出击,找到彻底铲除这对母女威胁的办法! 她走到窗边,望向北方。萧珩,你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可曾知道,这深宅后院里的厮杀,同样刀刀见血?我需要力量,需要足以保护至亲的力量……而你留下的那句承诺和这枚玉佩,又能给我带来多少庇护?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玉佩。冰冷的玉质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量。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管事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大小姐,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宫里……来人了。” 宫里?沈知微心头一凛。在这个敏感时刻,宫里来人找她?是福是祸?难道……与王氏的算计有关? 第10章 尺素虽短·情渐生 宫中来人?沈知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这个多事之秋,任何来自皇宫的动向都足以让她警铃大作。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心绪,换上得体的衣裳,随着管事嬷嬷前往前厅。 一路上,她心思飞转。王氏刚对砚儿下手未遂,宫中就来人?这绝非巧合!难道王氏竟有如此能力,能将手伸进深宫,借宫中之手来对付她?还是说……另有缘由? 前厅气氛肃穆。来的并非内侍监大太监,而是一位身着低阶女官服饰、面容严肃的嬷嬷。王氏正陪着笑脸,沈知瑶站在一旁,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沈大小姐。”那女官嬷嬷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知微,语气刻板,“奉太后娘娘懿旨,宣召沈相府嫡长女沈知微,明日巳时入宫,于慈宁宫偏殿觐见。太后听闻沈小姐温婉贤淑,尤擅女红,特召入宫,陪侍说话,并请教一幅《观音大士绣像》的针法技艺。” 太后?沈知微心中惊疑更甚。她与深居简出的太后素无交集,太后怎会突然听闻她“擅女红”?还特意召见请教?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 王氏脸上堆着笑:“劳烦嬷嬷走一趟了。小女微末技艺,能得太后娘娘青眼,实在是天大的福分!”她转向沈知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微姐儿,还不快谢恩?明日入宫,定要谨言慎行,好好侍奉太后娘娘,莫要丢了相府的脸面!” 沈知微压下心头疑虑,恭敬行礼:“臣女沈知微,叩谢太后娘娘恩典。定当谨遵懿旨。” 女官嬷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话已带到,沈小姐好生准备。明日宫门自有内侍接引。”说完,便告辞离去。 王氏看着女官嬷嬷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头看向沈知微,眼神冰冷:“听到了?这是你天大的造化!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若在太后面前出了半点差错,连累相府,休怪我不念母女情分!”她刻意加重了“最后的机会”几个字,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知瑶也阴阳怪气地附和:“姐姐可要好好把握这‘福分’啊,说不定太后娘娘一高兴,还能为你指门好亲事,省得……”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恶意,沈知微听得清清楚楚。 沈知微垂眸不语。她明白了。这所谓的太后召见,恐怕就是王氏的下一步棋!将她送入深宫,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生死荣辱皆在他人一念之间!若她“言行无状”触怒太后,或是“技艺不精”让太后失望,王氏便有足够的理由彻底处置她,甚至……借太后之手!好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 回到静心斋,沈知微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前有幼弟被下毒的生死危机,后有深宫觐见的莫测陷阱。王氏母女这是要将她逼入绝境! 她拿出针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准备明日可能用到的绣样。指尖拂过丝线,却感觉不到丝毫往日的平静。深宫似海,步步惊心,她该如何应对? 夜色渐深。沈知微毫无睡意,坐在灯下,看着那枚环形玉佩出神。萧珩……此刻你在北境如何了?雁门关的风雪,可还凛冽? “笃笃笃……”极其轻微的敲击声从窗棂传来。 沈知微一惊,立刻收起玉佩,警惕地看向窗户。只见窗纸被戳破一个小洞,一根细长的竹管伸了进来! 迷香?!沈知微瞬间绷紧了神经!王氏竟敢在相府内院对她用这种下作手段? 然而,竹管里并未冒出烟雾,反而“啪嗒”一声,掉下来一个小小的、卷得紧紧的纸卷。 沈知微惊疑不定,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捡起那个纸卷。展开,上面只有一行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迹,带着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 >雁门初雪,寒甚。京中魑魅,安敢欺吾罩之人?待归,清算。安好? 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带着狂狷霸道的语气,那“吾罩之人”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沈知微耳边! 是他!萧珩! 他竟然在战事如此吃紧的关头,派人冒险潜入相府,只为给她送这寥寥数语?! 看着那“安好?”二字,沈知微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鼻尖发酸。白日里强压下的惊惶、委屈、愤怒和面对深宫召见的恐惧,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苦寒边关,身处刀光剑影的战场,却仍记挂着京城深宅里的她,记挂着她的安危,甚至霸道地宣告她是“他罩的人”!那句“待归,清算”更是带着血与火的杀伐之气,让她毫不怀疑他归来后清算一切的决心。 一股暖意,混合着酸楚和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缓缓流淌过冰冷的心田。原来,她并非全然孤立无援。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弟弟被下毒的惊险,太后的突然召见,王氏的步步紧逼……可最终,她落笔时,却只写了最简洁的两行字: >弟安。谢君庇佑。 >深宫召见,福祸未知。盼君珍重,早奏凯歌。 她将纸条卷好,走到窗边,对着刚才竹管伸进来的位置,轻轻敲了三下。 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无声地从窗外伸入,精准地取走了她手中的纸卷。随即,窗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夜鸟振翅,迅速远去。 沈知微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张纸笺的触感,以及那枚玉佩的温润。边关的朔风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带来了他的气息和承诺。 深宫是龙潭虎穴,明日之行凶险难料。但此刻,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孤寂和恐惧,似乎被这千里之外的“尺素”驱散了些许。 她不是一个人。 第11章 凯旋盛景·心已动 慈宁宫的偏殿,檀香袅袅,针落可闻。 沈知微垂首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指尖捏着一枚细小的绣花针,正在一方素白绢帛上,绣着观音大士衣袂的最后一缕流云。她动作沉稳,针脚细密均匀,呼吸轻缓,仿佛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绣绷上。 上首的紫檀木雕花凤椅上,当朝太后——一位面容慈和却眼神锐利的老妇人,正端坐着,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知微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个个屏息凝神,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沈知微入宫已近两个时辰。太后先是问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诸如“在府中读什么书”、“女红师从何人”,沈知微皆谨慎作答,滴水不漏。接着,便让她当场绣一幅小样,名曰“请教观音绣像针法”。这分明是刁难,更是考验。 沈知微心知肚明。王氏的借刀杀人之计,便在于此。若她技艺不精,便是欺瞒太后,大不敬之罪;若她心神不稳,举止失措,亦是失仪。深宫之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凝聚在针尖。北境的烽火,萧珩的安危,砚儿的处境,王氏的毒计……所有纷乱的思绪都被她强行压下。此刻,她只是一名专注的女红学徒,在太后面前展示她赖以生存的“微末技艺”。 汗水,无声地浸湿了她鬓角细小的绒毛。时间一点点流逝,绢帛上的观音轮廓逐渐清晰,宝相庄严,衣袂飘飘,针法之精妙,连一旁侍立的老绣娘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太后一直未置一词,只静静地看着。 就在沈知微落下最后一针,轻轻咬断丝线,准备叩首呈上时—— 殿外,骤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如同海啸般的喧哗声浪!那声音震天动地,穿透了重重宫墙,带着无与伦比的激动与狂热! “大捷——!雁门关大捷——!!” “靖南王世子阵斩北狄左贤王——!!” “王师凯旋——!世子回京了——!!!” 轰——! 整个皇宫,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欢呼声、奔跑声、号角声……汇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 偏殿内的死寂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潮瞬间打破!宫女太监们脸上瞬间涌上狂喜,忍不住交头接耳,连太后都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当真?!”太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萧珩……回来了?还斩了左贤王?” “千真万确,太后娘娘!”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捷报刚传进宫!世子爷……不,萧将军他率前锋营千里奔袭,直捣黄龙,于乱军之中亲手斩下北狄左贤王首级!狄军溃败百里!大军……大军已到城外十里亭!陛下……陛下已率百官亲迎了!” 沈知微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手中刚完成的绣品差点滑落在地! 他……回来了?不仅平安归来,还立下如此不世之功?阵斩左贤王?!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席卷了她!这几个月来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巨石,那些关于他安危的隐忧和恐惧,在这一刻被这惊天动地的捷报轰然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眩晕感和……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从心底深处涌出的狂喜! 她猛地抬头看向殿外,仿佛要穿透那朱红的宫墙,看到那凯旋的盛景!那个在佛堂外吹口哨的桀骜少年,那个在静心斋留下玉佩和承诺的霸道世子,那个在千里之外用箭书宣告“吾罩之人”的年轻将军……他,真的回来了!带着一身血火荣光,踏着胜利的鼓点,回来了! “好!好!好!”太后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激动,“萧家儿郎,果然不负众望!社稷之幸!社稷之幸啊!”她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沈知微,语气和缓了许多,“沈家丫头,你这观音像,绣得不错。哀家看着,心都静了。起来吧。” 沈知微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叩首谢恩:“谢太后娘娘夸赞。”她站起身,垂首侍立,心潮却依旧澎湃如海啸。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宫墙外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世子回京了!” 太后似乎心情极好,又随意问了沈知微几句话,便赐了些宫中新制的糕点,命人送她出宫。 走出森严的宫门,重新呼吸到宫外的空气,沈知微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来时的心惊胆战,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凯旋捷报彻底冲散。 相府的马车等候在宫门外。她刚登上车,就听见外面街道上人声鼎沸,如同沸腾的油锅!无数百姓涌上街头,人人脸上洋溢着激动与狂热,朝着城门方向翘首以盼! “世子爷回来了!” “英雄凯旋!” “快看!是萧将军的帅旗!” 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将马车掀翻! 沈知微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远处,烟尘滚滚,旌旗招展!一面巨大的、绣着斗大“萧”字和麒麟图腾的玄色帅旗,在金色的阳光下猎猎作响,如同王者归来! 帅旗之下,一骑当先! 依旧是玄色的战甲,却沾染着塞外的风霜与未干的血迹(或许是象征性的),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肃杀的光芒。他端坐于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标枪,头盔下的面容比出征前更显棱角分明,肤色被北境的风沙磨砺成冷峻的小麦色。那双曾带着玩味或桀骜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寒潭,扫视过欢呼的人群,带着历经沙场淬炼后的沉稳与威严,锐利得令人不敢逼视! 靖南王世子萧珩!平狄先锋将军!凯旋的英雄! 人潮的欢呼达到了顶点,无数鲜花、彩带抛向空中,少女们的尖叫此起彼伏。他如同众星捧月的骄阳,接受着全城百姓最狂热的膜拜。 沈知微的马车被人流裹挟着,缓慢前行。隔着车窗,隔着汹涌的人潮,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马背上那如同巡视疆土般的锐利目光,竟穿透重重人海,精准无比地投向了这辆不起眼的相府马车! 四目,在震天的欢呼与鼎沸的人声中,猝然相接! 隔着车窗薄薄的纱帘,沈知微清晰地看到,萧珩那冷峻如冰封的唇角,在触及她目光的刹那,极其细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弧度很浅,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沈知微的心跳,却在那瞬间漏跳了一拍!紧接着,是如同擂鼓般的狂震! 他……看到她了!他在对她……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窜上脸颊,沈知微像被烫到一般,倏地放下了车帘,整个人缩回车厢的阴影里,手不自觉地按住了狂跳的心口。 掌心,那枚贴身藏着的环形玉佩,似乎也在微微发烫。 第12章 御前请旨·惊四座 凯旋盛典的喧嚣如同潮水,在萧珩入宫面圣后,渐渐沉淀为京城街头巷尾经久不衰的谈资。靖南王府门庭若市,贺喜之人络绎不绝。皇帝龙颜大悦,在宫中设下盛大凯旋宴,犒赏三军,为功臣庆贺。 相府内,气氛却截然不同。王氏和沈知瑶的脸色,自萧珩回京那日起,就再没好过。尤其是沈知瑶,一想到那日朱雀大街上,萧珩万众瞩目下投向沈知微马车的那个眼神(尽管她没看清,但女人的直觉让她抓狂),就嫉妒得几乎发疯。 “娘!您想想办法啊!”沈知瑶在王氏房中急得团团转,“那个贱人!她凭什么?萧世子凯旋,第一个看的竟然是她!她肯定用了什么妖法!太后召见也没能拿住她,现在可怎么办?” 王氏阴沉着脸,指尖用力掐着佛珠。沈知微在太后面前安然无恙,还得了两句夸赞,这让她借刀杀人的计划彻底落空。萧珩的强势回归和他对沈知微那毫不掩饰(至少在她看来)的特殊关注,更让她感到了灭顶的危机。 “急什么?”王氏声音冰冷,“宫宴!明晚的宫宴,就是最好的机会!沈知微必须去!只要她在宫宴上‘失仪’,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丢尽相府的脸面……我看萧世子,还会不会要一个当众出丑的女人!” “失仪?”沈知瑶眼睛一亮,“娘,您有办法?” 王氏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办法?自然有。你只需……” 宫宴当夜,太极殿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丝竹管弦悠扬,觥筹交错。皇帝高居御座,满面红光。下首首位,便是此次凯旋的最大功臣——靖南王世子萧珩。他已换下戎装,身着亲王世子规制的玄色金绣蟒袍,玉冠束发,少了战场上的肃杀,多了几分矜贵逼人的气势,但眉宇间的桀骜与锐利,却丝毫未减,引得席间无数贵女频频侧目,心如鹿撞。 沈知微作为相府嫡女,随父沈相坐在靠前的位置。她穿着王氏“精心”准备的、一套过于华丽繁复、稍显艳俗的玫红色宫装,在一众贵女清雅得体的装扮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刺眼。这是王氏的第一步——让她在装扮上就“落了下乘”,成为被暗中取笑的对象。 沈知微端坐席间,眼观鼻,鼻观心,对周遭或探究、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恍若未觉。她知道这是王氏的陷阱,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她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来自对面首位的萧珩。那目光灼热、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让她如坐针毡。 宴至中旬,气氛正酣。皇帝心情极佳,举杯与群臣共饮。沈知微也随着众人举杯。就在她酒杯刚沾唇的瞬间—— “哎呀!”旁边侍酒的一个小宫女,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趔趄,手中捧着的酒壶脱手飞出,满满一壶御酒,不偏不倚,直直地朝着沈知微泼来! 变故陡生!席间瞬间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沈知微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眼看那冰冷的酒液就要泼洒在她昂贵的、吸水性极好的宫装前襟上!一旦湿透,紧贴肌肤,颜色深重,在如此庄重的场合,将是何等的失仪与难堪!王氏的毒计,竟如此直接狠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一只盛满佳肴的白玉碟子,如同被灌注了千钧之力,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只飞出的酒壶! “砰——哗啦!” 玉碟与酒壶在半空中轰然相撞,碎裂开来!酒液四溅,瓷片纷飞!大部分酒液被碟子挡下,只有零星几点溅落在沈知微的裙摆上,洇开几朵深色的花,虽也显眼,却远不如整壶酒泼在身上的效果惊悚。 整个太极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地聚焦在那只碎裂的碟子飞来的方向——靖南王世子,萧珩! 只见他保持着掷出碟子的姿势,缓缓收回手,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冷得如同极北寒冰,带着骇人的戾气,扫过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小宫女,最终,如同两道冰锥,直直刺向脸色瞬间煞白的王氏和沈知瑶! 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找死! 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沉声问道:“萧珩,这是何故?” 萧珩站起身,对着御座躬身一礼,动作干脆利落,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陛下恕罪。臣一时手滑,惊扰圣驾,甘愿受罚。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扫过惊魂未定的沈知微,语气陡然变得斩钉截铁,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 “臣斗胆,恳请陛下为臣与沈相嫡长女沈知微,赐婚!” 轰——!!! 如果说刚才的变故只是让大殿死寂,那么萧珩这句话,就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赐婚?!靖南王世子,刚刚立下不世之功、圣眷正隆的萧珩,竟然当众求娶沈知微?!那个前阵子还深陷私会流言、此刻在宫宴上差点“失仪”的相府嫡女?! 无数道目光,惊骇、难以置信、嫉妒、探究……齐刷刷地聚焦在沈知微身上!沈知微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他……他竟敢!竟敢在御前!如此直接!如此……狂妄! 王氏和沈知瑶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如同打翻了染缸,精彩纷呈!王氏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千算万算,算准了沈知微会失仪,却万万没算到,萧珩会用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式,直接掀翻了棋盘! 沈相也惊呆了,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 皇帝显然也大感意外,看着殿下长身玉立、目光灼灼的萧珩,又看了看下方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量。他没有立刻应允,也没有斥责,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 “萧卿,赐婚乃大事,关乎你二人终身,也关乎两府体面。你……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