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请投降》 第1章 战书 盛夏的早晨，阳光毒辣的像融化的金子一般，把操场都晒的微微发烫。 许栀站在高二一班的队列里，校服扣子系到最上面，黑发一丝不苟的扎成高马尾，虽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但她还是无声的在脑海中记着单词。 “abandon，a-b-a-n-d-o-n，放弃……” 忽然旁边站着的林小雨轻轻肘了一下她的肩膀：“小栀子，盲猜你又在背单词了，这么热的天，这么吵的地方你居然还背得下去！只能说许大学霸实至名归呀～” 许栀被打断，也没有了背下去的心思，她带着些笑意回她：“雨雨，你别这么说我，再说了你和我也差不了多远。” “原来差100来名也是差不了多远吗！”林小雨仿佛真的气到了，“小栀子你就知道凡尔赛……”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教导主任在台上拿着那音质算不上好的话筒在那灌心灵鸡汤，他们心情也算不上好，毕竟顶着个大热天还要留下来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多刷几道题。 许栀正想继续和林小雨说些什么，突然，广播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滋——滋——” 这声音尖锐得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教导主任停下讲话，疑惑地看向广播室的方向。 “喂，喂——测试，测试。” 一个懒洋洋的男声突然从喇叭里传出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许栀的身体猛地僵住了——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江焰。 那个永远和她争夺年级第一的傻子，那个在篮球场上引得女生尖叫的问题学生，此刻正通过全校广播说话。 “高二一班的许栀同学，听到请回答。”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许栀身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但不确定是因为酷暑还是这突如其来的点名。 林小雨瞪大眼睛，用口型无声地问：“什么情况？” 许栀轻微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内心深处，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蔓延。 “听说你的游戏ID叫''Siren''？”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许栀耳边炸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Siren——这是她在电竞圈的名字，一个除了极少数人外没人知道的秘密身份。 操场上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Siren？是那个国服前五十的中单？” “不可能吧，许栀看起来连手机都不玩的样子。” “江焰又在搞什么恶作剧？” 广播里的声音继续道：“今晚八点，''极光''电竞馆，solo一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明显的笑意补充道："输了就当我女朋友。” 整个学校沸腾了。 许栀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她能听到周围同学的起哄声，能感觉到林小雨震惊地拽着她的袖子，但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教导主任终于反应过来，冲着广播室方向怒吼：“江焰！你给我下来！” 但广播里只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脚步声和关门声。电流声再次响起，随后广播系统恢复了正常。 “许栀！”教导主任转向她，“这是怎么回事？” 许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知道，老师。可能是有人恶作剧。” 她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但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Siren这个身份她隐藏了三年，从初中开始就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线上线下的割裂。现在，这一切可能都要毁于一旦。 晨会在一片混乱中结束。回教室的路上，许栀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林小雨紧紧跟在她身边，不停地小声问：“小栀子，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Siren？那个在''巅峰之战''里用影舞者五杀的Siren？” 许栀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广播室，门半开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教室里的气氛同样诡异。当许栀走进门时，原本嘈杂的交谈声突然降低了几度。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却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行字： 「你以为删掉好友就到此为止了？ ——Flame」 许栀的呼吸一滞。Flame——这是三年前她在游戏里遇到的一个玩家。当时她用残血的影舞者反杀了对方满血的狂战士，并在公屏上打出了那句后来让她后悔不已的话：“菜就多练。” 对方追着她打了整整三个月的排位，直到她忍无可忍拉黑了他。而现在，这个ID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还和她最讨厌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找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许栀猛地转头，差点撞上江焰的脸。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嘴角挂着那种标志性的、让人想一拳打上去的笑容。 许栀迅速把纸条攥在手心里：“你什么意思？” 江焰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点开某个视频递到她面前。屏幕上赫然是她上周在极光网吧参加城市赛的录像，画面中的她戴着口罩，但那个标志性的马尾和右耳上的银色耳钉清晰可见。 “认出来了？”江焰压低声音，“Siren大神？” 许栀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随便找个视频就想诬陷我？” 江焰轻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另一个视频。这次画面中的她刚结束比赛，摘下口罩喝水的瞬间，侧脸完全暴露在镜头前。 “还要更多证据吗？”他歪着头，“我存了你这两年所有的比赛录像。” 许栀的胃部一阵绞痛。她不知道江焰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有一点很清楚——她的双重生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想要什么？”她咬着牙问。 江焰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凑近许栀，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三年前你说我菜，现在我想证明你错了。”他停顿了一下，“今晚八点，别迟到。”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留下许栀站在原地，手中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时，许栀的心里不断咒骂着江焰：“菜就多练下一句不知道是什么吗，输不起就别玩！” 上课铃响起，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许栀机械地拿出课本，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思绪不断在现实和虚拟世界之间跳跃——Siren的身份曝光会带来什么后果？江焰到底想干什么？他真的是Flame吗？ “许栀，”李老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请回答这个问题。” 许栀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看年级第一出丑。 “选C。”一个纸团突然落在她的课本上。 许栀犹豫了一下，半信半疑的说出了那个答案：“选C，老师。” 李老师点点头：“正确。请坐。” 许栀坐下后，悄悄看向纸团的来源——江焰正托着腮帮子看她，眼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她迅速移开视线，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午休时分，许栀借口不舒服，独自躲进了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她拿出那部专门用来打游戏的备用手机，登录了自己许久不用的社交账号。消息列表里，Flame的最后一条留言还停留在三年前：「你等着。」 她点开极光网吧老板的聊天窗口：“王哥，今天有人来打听我吗？” 回复几乎是立刻就来了：“正想跟你说呢，昨天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来问Siren的事，看着像学生。我没告诉他，但他好像很确定是你。” 许栀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他长什么样？” “微分碎盖，穿黑色T恤，手腕上有个子弹吊坠的手链。” 果然是江焰。 许栀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她想起早上那张纸条上的落款——Flame。如果江焰真的是游戏里的Flame，那么这场突如其来的挑战就不仅仅是恶作剧那么简单了。 三年前那场对决后，Flame曾放话说要让她为那句"菜就多练"付出代价。现在看来，他是认真的。 图书馆的窗户透进一束阳光，正好照在许栀的右手上。她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这双手能在0.3秒内完成一套连招，能在残血时反杀满血对手，但现在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挑战而微微发抖。 “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让许栀猛地抬头。江焰靠在书架旁，手里把玩着那个子弹吊坠。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考虑得怎么样了？”他问，声音比广播里柔和许多。 许栀把手机塞进口袋：“为什么要用广播？” 江焰歪着头想了想：“因为有趣？”见许栀脸色不对，他又补充道：“而且这样你就不能假装没听到了。” “我可以直接拒绝。” “你不会的。”江焰自信地说，“Siren从不拒绝挑战，尤其是来自Flame的。” 许栀站起身，平视着江焰的眼睛：“如果我赢了，你要删除所有关于我的录像，并且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江焰笑了：“成交。不过...”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让许栀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如果我赢了，你得兑现广播里的承诺。” 许栀的脸又冷了下来：“那个赌约我从来没同意过。” “晚了，全校师生都是见证。”江焰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前回头道：“今晚八点，别想放我鸽子，我知道你每周五都会去极光练手。” 看着江焰离去的背影，许栀攥紧了拳头。她突然意识到，这场对决或许早在三年前的那句"菜就多练"时就注定了。而现在，她不仅要为Siren的荣誉而战，还要为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平静生活而战。 她倒是突然期待起来了，要是她真的输了，不答应他又能怎么样呢。 第2章 极光之约 傍晚七点四十五分，许栀站在"极光"电竞馆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书包带。霓虹灯牌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蓝紫色光影，招牌上那个挥舞光剑的游戏角色仿佛在嘲笑她的犹豫。 她本该在自习室刷题，而不是来这里赴一个荒唐的赌约。 “站在门口等着迎宾？”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栀转身，看见江焰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下，黑色T恤外套了件敞开的格子衬衫，耳骨钉在霓虹灯下闪着微光。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却比白天在教室里锐利许多。 许栀抬了抬下巴：“怕你临阵脱逃。” “呵。”江焰两步跨上台阶，擦肩而过时低声道："这句话我原样奉还，Siren。” 电竞馆里的冷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泡面、能量饮料和电子设备的气味。许栀眯起眼适应光线，发现往常这个时间应该热闹的大厅异常安静——除了角落里几个探头探脑的男生，就只有柜台后正在吃泡面的老板王哥。 “包场了？”许栀挑眉。 江焰从自动售货机取出两罐可乐，扔给她一罐：“不想被人围观。”他拉开易拉罐，泡沫溢出来沾在手指上，他随意地舔掉，“特别是你输掉比赛的样子。” 许栀没接话，跟着他走向最里面的VIP包厢。经过大厅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本月排行榜——“Siren”的名字赫然列在法刺类第一名。 包厢门关上后，江焰打开两台顶配电脑，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许栀放下书包，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的子弹吊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鲜的擦伤。 “规则很简单。”江焰调出游戏界面，“BO3，三局两胜。英雄任选，地图随机。” 许栀登录自己的账号，心跳随着熟悉的登录音乐加快。她已经两周没碰这个游戏了，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片刻，像是在重新认识自己的肢体。 “紧张？”江焰侧头看她。 许栀冷笑，点开英雄列表选择了影舞者——她最拿手的刺客英雄，也是三年前那场对决中她用的角色。 江焰的屏幕停在狂战士选择界面，他轻笑一声：“怀旧局？” “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许栀调整着键位设置，余光看见江焰也在做同样的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在机械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游戏载入画面亮起，许栀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与人对决，以往的比赛都是在线上。更糟的是，对手知道她是谁——不仅是游戏里的Siren，还是学校里的许栀。 第一局地图随机到“落日遗迹”，许栀的影舞者出生在东部祭坛。她迅速购买基础装备，操纵角色沿着阴影边缘移动。影舞者的优势在于爆发和机动性，但身板脆弱，一旦被控住就会瞬间蒸发。 地图中央的废墟附近传来技能音效，许栀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绕到侧翼的断墙后。这个位置能看到狂战士正在清理小怪，他的走位大开大合，像是故意暴露破绽。 太明显了。许栀眯起眼，判断这是个陷阱。她假装回城，实际上利用影舞者的隐身技能绕到了对方身后。 就是现在！她按下连招快捷键，影舞者如鬼魅般突进—— 狂战士突然一个诡异的直角走位，精准避开了她的背刺，反手一斧劈在影舞者身上。许栀迅速交闪现拉开距离，但血量已经掉了三分之一。 “预判不错。”江焰的声音带着笑意，“可惜我比你更清楚Siren的习惯。” 许栀咬住下唇。他说的没错，刚才那个直角走位完美克制了她的进攻路线，就像...就像对方完全了解她的思维模式。 接下来的对线变成了一场心理博弈。许栀的每次突袭都被江焰化解，而狂战士的攻势却越来越凌厉。当影舞者最终倒在废墟中央时，许栀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1:0。"江焰伸了个懒腰，"还继续吗？” 许栀没回答，直接点了再来一局。这次她换了个冷门英雄——暗夜使者。这是她最近偷偷练的新角色，连常排位的队友都不知道。 江焰挑了挑眉，依然选择狂战士。 第二局地图是“冰封峡谷”，狭窄的地形更适合暗夜使者的发挥。许栀改变了策略，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利用地形和视野差消耗对方血量。 “换风格了？”江焰操纵狂战士劈开挡路的冰柱，“不像你啊。” 许栀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没理会他的挑衅。当狂战士的血量降到斩杀线时，她突然发难，一套完美的连招将对方控到死，扳回一局。 “漂亮。”江焰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看来不只是会玩影舞者。” 决胜局开始前，许栀去了趟洗手间。她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女孩眼神锐利，完全不是学校里那个温吞的优等生。这个认知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回到包厢时，江焰正在打电话。许栀听到他压低声音说：“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就这一场。”见她进来，他迅速挂断，脸上重新挂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最后一局。”他转动着手腕，“赌注还记得吧？” 许栀坐下，重新登录游戏：“你删视频，我保守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江焰眯起眼。 “比如...”许栀故意拖长音调，“Flame曾经去过职业青训？” 江焰的表情瞬间凝固。许栀知道自己猜对了——白天的纸条和刚才那通电话，加上他对游戏机制的专业理解，都指向这个可能性。 “你知道多少？”江焰的声音冷了下来。 “足够多。”许栀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但显然奏效了。 决胜局地图是“风暴之眼”，许栀换回影舞者，江焰则出乎意料地选择了灵能剑客——一个需要极高操作的英雄。 比赛开始后，许栀立刻察觉到江焰的状态变了。他的操作更加激进，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打法。灵能剑客的血量很快降到危险线，但许栀的影舞者也付出了代价。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三年前那场比赛？”许栀突然问。她操纵角色躲进草丛回城，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动。 江焰的剑客停在原地，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公共频道跳出一行字： 「因为你是第一个说我菜的人。」 许栀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答案会如此...简单。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感到一丝愧疚。 游戏中的影舞者因为她的走神而被剑客的大招刮到，血量瞬间见底。许栀迅速收敛心神，交出所有保命技能拉开距离。现在双方都只剩一丝血，下一个照面就会决出胜负。 风暴之眼的地图开始随机变换地形，许栀利用视野盲区绕到剑客身后。这是她的成名绝技——"影袭"，90%的对手都会倒在这一招下。 她按下连招键—— 剑客突然一个反向闪现，完美避开攻击，同时剑光如虹，贯穿了影舞者的身体。 “Game Over。”江焰轻声说。 许栀盯着屏幕上"DEFEAT"的字样，一时难以接受。她，Siren，居然在solo赛中输了。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江焰转动椅子面对她，眼神复杂：“你刚才犹豫了。” 许栀别开脸：“网络延迟。” “骗谁呢。”江焰伸手转过她的椅子，“是因为我说的话？” 太近了。许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她下意识往后缩，却被江焰按住了肩膀。 “我赢了。”他说，声音低沉，“按照约定——” “那个赌约本来就不成立。”许栀打断他，“你用广播胁迫我，这不算公平比赛。” 江焰歪着头看她，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比学校里真实多了。”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U盘扔给她，“视频在里面，密码是你赢我的那场比赛日期。” 许栀接住U盘，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江焰会这么轻易交出筹码。 “别那么惊讶。”江焰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威胁你。”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下周一记得交数学作业，别想赖账。 许栀独自在包厢里坐了很久，直到王哥敲门说他们要打烊了。收拾书包时，她发现江焰把可乐罐捏成了一个心形，滑稽地立在键盘旁边。 走出电竞馆时已经接近午夜。夏夜的风带着白天的余温，许栀深吸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小姑娘。”王哥在锁门时突然叫住她，“那个男生...是你同学？” 许栀点点头：“怎么了？” “他刚才接了个电话。”王哥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家里有事。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你...多留意着点。” 许栀想起江焰手腕上的擦伤，轻轻点了点头。 第3章 暴雨与印记 周一早晨的教室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闷热。 许栀把U盘塞进书包最里层，指尖触到金属冰凉的表面时，昨晚的败绩又浮现在眼前。 她抿了抿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早读。 “许栀！”林小雨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马尾辫上还挂着雨珠，“出大事了！” 许栀合上英语书：“怎么了？慢点说。” 林小雨直接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学校论坛的热门帖子——《惊！年级第一的双面人设：学霸or电竞少女？》。发帖人ID是一串乱码，内容直指许栀就是电竞选手“Siren”，还附上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她在网吧比赛的侧影，摘下口罩喝水的瞬间，甚至还有上周五翘掉化学课翻墙的背影。 “这...”许栀的喉咙发紧，“什么时候发的？” “昨晚凌晨三点。”林小雨压低声音，“现在全校都传疯了。更可怕的是...”她滑动屏幕，露出帖子最后一段，“这人说你考试作弊，用游戏赚的钱买通老师！” 许栀的指甲陷进掌心。这已经不只是曝光她的爱好，而是直接质疑她所有的努力和成绩。 “还有更糟的。”林小雨咬着嘴唇，“我听学生会的朋友说，沈南乔已经向教务处提议，要在下周升旗仪式上公开讨论这件事。” 沈南乔。许栀抬眼看向前排那个挺拔的背影——学生会主席，永远温和有礼的优等生，也是江焰的表哥。这个联想让她心里一沉。 “江焰呢？”许栀突然问。 林小雨一愣：“还没来。你怀疑是他...？” 教室前门被推开，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班主任李老师面色严肃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教导主任。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许栀，”李老师的声音很平静，“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走廊上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许栀跟在李老师身后，注意到教导主任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那个帖子。 “许同学，”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这个帖子里的内容，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许栀深吸一口气：“照片里的人是我。我确实偶尔会去打游戏，但从来没有因此影响学习，更没有...“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更没有作弊。” “偶尔？”教导主任调出另一张图片，“根据发帖人提供的记录，过去两年你参加了至少二十场线下比赛。” 许栀的胃部又一阵一阵的绞痛。这么详细的记录，绝对不是偶然拍到的照片。有人刻意收集这些，就为了在今天毁掉她。 “我需要见我的家长吗？”她轻声问。 李老师和教导主任交换了一个眼神。“暂时不用，”李老师说，“但学校会调查这件事。在调查结束前，你暂时停掉学生会和广播站的工作。” 回到教室时，许栀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情的。她挺直腰板走回座位，却发现江焰的座位依然空着。 午休时分，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许栀婉拒了林小雨一起吃午饭的邀请，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像是某种急促的鼓点，让她想起游戏里紧张的战斗音乐。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江焰的座位。如果他真的就是Flame，如果他真的曾经加入过职业青训...那么他对自己的了解就远不止一场比赛那么简单。 鬼使神差地，许栀走到了江焰的课桌前。课桌侧面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修理店3pm”。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了抽屉。 里面整齐地码着几本教科书，一个装着各种螺丝刀和电路板零件的铁盒，以及...一叠用橡皮筋捆着的光盘。 许栀拿出那叠光盘，最上面一张的标签上写着“Siren vs DarkMoon 2021.07.15”，后面还附了一行小字：“第三局17分25秒，影子闪现接反向Q，新连招”。 她的手指开始发抖。翻看其他光盘，每一张都标注着日期、对手ID和她的操作特点。最早的一张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年前——正是她和Flame那场对决的日子。 “找什么呢？这么入迷。” 许栀猛地转身，江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后门，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片水洼。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光盘上，表情微妙地变了。 “解释一下。”许栀举起光盘，声音比想象中冷静，“这是什么？” 江焰走进教室，随手关上门。雨声顿时变得遥远而模糊。“如你所见，”他耸耸肩，“比赛录像。” “你收集了三年。”许栀的声音开始发抖，“为什么？” 江焰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看向外面的暴雨。 “你知道职业选手和普通玩家的区别吗？”他突然问。 许栀皱眉：“什么？” “职业选手会研究对手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微操作。”江焰转过身，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滑落，“走位偏好，技能释放顺序，甚至回城的时间点。” 许栀突然明白了：“所以你...在研究我？” “一开始是。”江焰走近一步，“后来就变成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伸手从抽屉里取出那个铁盒，打开后露出里面的子弹吊坠，“习惯。” 许栀这才注意到吊坠上刻着细小的字母——“S”。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疑问在舌尖打转，最终挤出来的却是：“今天为什么迟到？” 江焰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才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他指了指自己湿透的衣服，“摩托车在半路抛锚了。” “那个帖子...”许栀犹豫了一下，“是你发的吗？” 江焰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觉得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平静，“我大费周章收集你三年的比赛录像，就为了在论坛上匿名毁了你？” 许栀哑口无言。确实，如果江焰想曝光她，完全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但如果不是他... “沈南乔。”江焰突然说，“我表哥。他昨天去了极光网吧，问了王哥关于你的事。” 许栀想起那个总是彬彬有礼的学生会主席：“他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我在收集你的比赛录像。”江焰苦笑，“以为我迷恋上了某个电竞少女，结果一查发现是你。”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地照亮了江焰的脸。许栀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右手腕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但周围有一圈不自然的青紫。 “你的手...”她下意识伸手，又猛地停住。 江焰迅速拉下袖子：“没事。”他转移话题，“帖子的事我会处理，但在这之前...”他顿了顿，“教务处找你了吗？” 许栀点点头：“暂停了学生会和广播站的工作。” “还算轻的。”江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给你。” 许栀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沓打印纸——IP地址追踪记录，发帖时间分析，甚至还有照片的EXIF信息解析。 “这是.…..？” “证据。”江焰的声音很平静，“证明那些照片是不同时间拍的，被刻意拼凑在一起。还有发帖的IP，虽然用了代理，但最初跳板是在沈南乔常去的图书馆电脑。” 许栀震惊地抬头：“你怎么会...” “计算机竞赛省一等奖。”江焰指了指铁盒里的电路板，“偶尔也接点私活。” 雨声渐渐小了，但教室里的气氛却更加凝重。许栀低头翻看那些资料，突然注意到一页被折起的角落——那是关于三年前那场比赛的记录，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圈。 “江焰，”她抬起头，“三年前那场比赛后，你为什么...” 下课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问题。走廊上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越来越近。 “放学后再说。”江焰迅速收起铁盒，“天台，五点。” 没等许栀回答，教室门就被推开了。林小雨第一个冲进来，看到浑身湿透的江焰时明显愣了一下：“你们...？” “借个毛巾。”江焰随意地挥挥手，从后门离开了。 下午的课许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思绪不断在光盘、帖子、子弹吊坠和江焰苍白的脸色之间跳跃。当放学铃终于响起时，天空又开始飘雨。 许栀收拾好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江焰给的资料塞进了文件夹。她刚站起身，林小雨就急匆匆地跑来：“小栀子！教务处刚发了通知，明天要开全校大会讨论''学生品行问题''！” 许栀的心沉了下去：“是针对我的？” “还不确定，但...”林小雨咬着嘴唇，“沈南乔下午去了教务处三次。” 雨越下越大。许栀让林小雨先走，自己则向天台方向走去。楼梯间昏暗潮湿，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推开天台门时，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脸颊。 江焰已经在那里了，靠在水箱旁抽烟。看到许栀，他迅速掐灭了烟。 “你抽烟？”许栀皱眉。 “偶尔。”江焰把烟头扔进便携烟灰缸，“压力大的时候。” 许栀走到他身边，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校服。“为什么帮我？”她直接问道，“我们明明是...” “死对头？”江焰轻笑，“是啊，为什么呢。”他突然转身面对许栀，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也许是因为...”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那是一串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代码。许栀下意识凑近去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我的游戏ID加密格式！” 江焰没有否认。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许栀，”他轻声说，“我就这么收集你信息收集了三年，就为了看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我。” 许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后退一步，却踩到了积水，险些滑倒。江焰迅速伸手扶住她，手掌的温度透过湿透的校服传来。 “我该回去了。”许栀挣脱他的手，转身向门口跑去。 “许栀！”江焰在身后喊，“你的扣子又松了！” 她低头看去，校服的第二颗纽扣果然松开了，露出里面黑色T恤上若隐若现的电竞战队logo。这个细节让她更加慌乱，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下了楼梯。 跑出校门时，雨已经大到模糊了视线。许栀站在屋檐下喘着气，脑海中全是那串纹身代码和江焰的眼神。她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搜索框： 【职业电竞青训营三年前退役选手】 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一则旧闻：《新星选手Flame突然退出青训营，疑与家庭变故有关》。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合影，中间那个举着奖杯的少年虽然只露出侧脸，但那个耳骨钉和桀骜不驯的笑容，分明就是... “江焰。”许栀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