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剑惊四方》 第1章 随机任务? 风,冲破了树的桎梏,呼啸在耳边。 染上血色的衣袍纷飞,白衣点点殷红,在这漆黑的夜里更显妖媚。 她强撑着剑稳住自己的身形,半跪在地上。手中紧握着的剑,剑意涌动,仿佛对刚刚的恶战仍意犹未尽。 然而,不过一瞬,剑化为碎片。 抬眼,季砚清直视着她,那眸中似乎有她看不到的情绪,“跟我回宗门。”冰冷的声音无形地刺进铃铱的身体,她的嘴角涌出一股鲜血。 季砚清皱了皱眉。 铃铱却是不甚在意,嫣然一笑,“我,何错之有?” 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靠着仅剩的一点力气站了起来,“师兄,从这件事情发生起,你就没有相信过我……”眼眶不禁湿润,如今这副身躯已是强弩之末。 她好痛,全身都痛。 一道道身影忽现。 霎时间,一柄剑破空而来,穿过铃铱腹部,旋即飞回自己主人的手中。 强劲的推力扯着她坠下悬崖。季砚清想伸手拉住她,却被疾行而来的镜霄架住。 “大师兄。”镜霄朝着他摇了摇头。 “我的凌云,还真是快呢。”罪魁祸首此时幸灾乐祸地笑着。“不过没见血,真是可惜了。” “项翊然,你这是残害同门!”司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啧,我这是在斩草除根呐。” “回去禀告掌门,勾结魔族之人已跳崖自尽。”悠扬的声音引起在场众多人的不满。 次日,悬崖下,躺着的人“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我不是在厕所等待救援吗?” 【欢迎来到修仙界,我叫十七】 叶染回想起生前的经历,她竟、然、被熏死了。 当时吃完爆辣火锅加冰可乐,回家的路上,肚子一阵翻涌,她不得不先找个公厕解决。 不巧附近只有个荒废的公厕。里面的隔间,还是个带着房间样式拉手的封闭空间。有些奇怪,算了,将就一下吧。 当叶染按下马桶的冲水键时,马桶毫无反应。 打开手机想求救,发现没电了。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门把手是个单活拉手,内侧完全不能活动。 这设计师是把脑子安门把手儿里了吧!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苦苦地等待着救援到来。 然而,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最终,一个花季美少女就这样在厕所中香消玉殒。 “说吧,我的任务是什么,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诶,我适应能力是不是特别强?” 【你的任务是完成我所提供的随机任务】 “什么?!难道没有什么主线任务,比如穿成恶毒女配攻略病娇反派?” 叶染已经想到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成就——阻止反派黑化,拯救天下苍生,使得天下太平。 【停止你的幻想。现在发布任务:参加灵溪剑宗的入门考试】 “那,我是有灵力的吧,怎么催动灵力啊?” 【你的灵脉受损严重,不宜动用灵力,等人来救你吧】 叶染抬头望天,果然,还是适合当咸鱼。 苍极渊,寝殿内,一位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手支着头,侧躺在软榻上,如瀑般的青丝散落。 枯瘦的手轻轻摩挲着怀中的狸花猫,苍白的脸上显露一丝阴郁的笑,“终于,还是回来了呀。你说,她会和你一样乖吗?” “唉,只可惜,不乖我也杀不了她。”他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不过,我杀不了,不代表别人杀不了。”他轻柔地挠着猫儿的下巴,小家伙一脸餍足的模样,让他内心的躁意消散了不少。 殿外,红衣女子疾步而来,“主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榻上之人脸上的笑意这才渐渐晕开,“你做得很好,云鹭。” “好戏,才刚刚开场。” …… 【有人靠近】 叶染抬起头,一抹倩影映入眼帘。 眼前之人,身形纤瘦高挑,亭亭玉立,一身蝶纹青衫裙衬其肤白胜雪。铃兰鸢尾样式的绒花匿于花苞髻间,披肩的长发随缠绕在发髻的白丝带一同晃动。 鹅蛋脸,柳叶眉,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恰如冬日艳阳下的山雪,明媚而高洁。 清冷型美人,喜欢!叶染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咳嗽了几声。 宋知意注意到叶染,却是没有帮忙的意思。 叶染出声制止,“敢问这位美人,不知如何走出这崖底?” 宋知意身形微顿,沉着应道:“飞。依你现在的身子,只能被困在这。” 叶染虚弱一笑,“这是哪的话,我这不是还有姐姐你嘛。我现在无法动用灵力,不知,姐姐能否带我飞上去?” 宋知意回头,直视着叶染。 两人对视良久。 似乎真的没有别的企图,宋知意微微叹了口气。 “走吧。”下一秒,默默施了一个隔绝术。 此术法两人靠近时周身会有气流,能抵挡有心者的致命攻击。 【她施了术法以防你攻击】 “出门在外谨慎点总没错嘛。” 宋知意召出自己的剑,刚迈出一步,突然想到什么,“站稳。” “好嘞。”此时的叶染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下一秒,剑飞速上升,一切事物快速变幻着。那速度跟坐过山车简直没法比。 一瞬间,两人便抵达悬崖上方。脑袋一阵眩晕,叶染止不住地干呕。 “多谢……谢……呕……多谢姐姐。” 缓了一会儿,叶染回过神来。 “我叫,叶染,还不知姐姐叫什么?” “宋知意。”话毕,收回剑,迈步向前走去。 叶染也不好意思问人家怎么会到悬崖下。 宋知意也不会解释,自己是因为感受到魔气才下此悬崖,只是到了半路那魔气忽而消散,接着便遇到了叶染。这也是宋知意起初不想帮忙的原因。 突然,十七出声提醒【来了】 远处之人踏剑而来,一袭月白劲装,金纹绣边,高束的发似蝶散开,茶白色发带乘风而起。 落地之时,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眼前之人,眸中碎着日光,亮得人心发颤,眼角的痣勾人心魄,“宋姑娘,抱歉,来晚了。” 话音刚落,少年便要与宋知意离开。 【跟着他们】 “宋姐姐!”二人同时回头,齐齐盯着她,一个眉眼带笑,一个神情淡漠。 “你们俩捎上我呗。”叶染憨憨一笑。 十七说,他们俩也要去参加考试。于是她解释自己也是来参加灵溪剑宗的入门考试,途中被误会追杀,不慎掉落悬崖。 虽然听着有些荒谬,但叶染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之所以陷入自我怀疑,是因为那少年在听完她的话后,便盯着她笑。 少年眉梢微挑,“那,我们为何要带着你呢?” “这离符泽城不远,明日便是入门大考,既然同道,多个朋友,多份力嘛。” 听闻这话,宋知意睨了身旁的少年一眼,这两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如若不是那少年救了自己,她定不会带着他。 “还真不需要。”谢予珩一口回绝。 眼见着二人即将离开,叶染别无他法。唯有…… “宋姐姐,别丢下我一个人!” “其实,其实,在来的路上,我遇到无耻修士非礼,他们见我貌美,要把我绑去……绑去和他们双修。我哪能受得了这气,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可他们修为都比我强啊,我打不过,才自己跳下悬崖。” “宋姐姐,你就带上我吧,我现在成了半个废人,一个人害怕啊。” 叶染哭得梨花带雨,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们二人。 彼时,二人御剑,宋知意带着叶染,谢予珩独自一人。待到下了剑,宋知意递了个玉瓶给叶染,“能助你恢复灵力的。” 她当即乐开了花,“谢谢宋姐姐!” 吞下药丹,按照十七给的口诀催动灵力,成功! “快些进城吧。”谢予珩催促道。 三人起身向城内走去,暗处一抹身影闪过,不见踪影。 符泽城内,洋溢着市井的烟火气,街道两旁摊贩竞相叫卖着,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喂,都给小爷让开!快让开啊。”来者一身大红锦衣,玉冠束成高马尾,坠着的玉佩拍打在凤纹腰带上叮当作响,这一身行头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身后还有一队官兵紧追不舍。行至三人前头,他转头看了宋知意一眼。 随后,一行人扬尘而去。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司空见惯了,礼让开后继续忙着各自的事。 三人进了家客栈。 “老板,三间厢房。”谢予珩掏出灵石付了钱。 “好嘞,小六,领三位客人到楼上去。”老板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各位客官,请随我来。”小六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等待着三人动身。 “老板,给爷来一间上等厢房。”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叶染回头看去。 “呦,这么巧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引得宋知意皱了皱眉。 他们转身就要走,只见那人飞快上前,逮住看着最易接近的叶染套近乎,“嘿,小爷我叫陆璟昂,不知姑娘叫什么呀。” “叶染。” “你怎么会跟他们一起的?是他们主动捎上你的?” 当然是我死皮赖脸啦。叶染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行?” 到了二楼,四人的房间是挨着的。行至房门口,陆璟昂仍跟着。 “我要休息了。”叶染欲要关门,陆璟昂当即伸手拦门。 “你们肯定是来参加灵溪宗的入门考试的吧。”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叶染不禁有些无奈。这俩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等她回应,那边声音响起“我爹可是这城的城主。” “堂堂城主的儿子被追的满城跑啊。” “还不是因为我爹不同意我去灵溪剑宗。” “那现在……” “小爷我摆脱了他们,怎么样,厉害吧?” 话音刚落,底下一阵骚动。 方才的官兵显然追来了,其中两名来到二楼搜寻,四道视线交汇,面面相觑。 须臾,陆璟昂就被拿下。他的灵力被控制着,无法挣脱。 “放开我,我才不要回去。”他回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叶染。 叶染则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第2章 琼华秘境 是夜,叶染瘫在床上,思绪放空。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起身,走到镜前。 镜中的少女扎着双髻,状似蝴蝶。两侧花簪的珠玉随着她的动作摇曳。一双狐狸眼正灵动地描摹着镜中的自己,娇俏的同时还平添了一丝妩媚。 叶染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长发,这跟她在原世界的长相没甚差别,只不过气质倒是提升了不少。 “十七,这个世界之后该怎样发展,你难道不知道吗?” 【之后如何发展,关键在你】 叶染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总觉得不妥,便从芥子袋中拿了一件藕荷色绣海棠长裙。 她白天可是专门去店铺买了心仪的衣裳和饰品。往后生活自然要过得滋润些。 至于现在遇到的人……哎,先不管了。 为了明日的入门考试,叶染在选定衣服后找十七恶补功课。隔壁的宋知意则在门上施了隔音术,打坐入定。 暗夜中,两道身影形如鬼魅。 “少主,您真的要去吗?” 谢予珩冷声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可是主子生前叮嘱过……” “我自有分寸。”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跟着我。” “是,少主。” …… 次日,三人离开客栈,抵达灵溪剑宗。 “名字。”记名字的弟子执笔耐心等着,“宋知意。” “下一个。”站在一旁的弟子朗声说道。 叶染正排着队,十七便发派了任务【下一个任务,顺利通过入门考试】 突然身后之人猛拍了她的肩膀。 “嘿,是小爷我。” 一转头,那人傻傻地对着她笑。 “你爹同意你来了?” “对呀,我爹说,若我在宗门仍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让我回去继承他的位子。”叶染赞同地点了点头。 几人前往训练场,那是入门弟子召集的地方。一路上陆璟昂的话便没停过,如果陆璟昂是唐僧的话,那孙悟空属叶染没错了。 训练场上乌泱泱得站着一堆人。 主台上,各长老已落座。悟妄望着底下的新弟子,开口道:“今年的入门考试会与以往有些不同,我们会前往琼华秘境进行考核。” 此话一出,台下议论纷纷,“琼华秘境是什么,怎么没听说过呀。” “我倒是有所耳闻,好像是上仙陨落后形成的一个秘境,那上仙就叫琼华。” “肃静!现在每人手上都有一份玉简。谨记,不到万不得已,切莫打开。此次若能安然无恙地出这秘境者,则通过考试。” 不待台下人继续讨论,悟妄已掏出一面古镜,施法打开了秘境。 “本次考核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不少弟子争先恐后进入了秘境。 “喂,叶染,你在发什么愣啊?你不进我可进了啊。”陆璟昂撂下这话,转身踏入。 怎么一上来就开大啊,好在十七说它会随时在线。叶染波动的心绪渐趋平稳。其他人都已进去,她才抬脚进入。 “兄长,这对新弟子是否过于苛刻了?” 琦兮蹙了蹙眉,灵溪剑宗虽为第一大宗,可以往的入门考核,也只是开启方阵进行历练。未曾这般冒险。 掌门尹枭不以为然,鸦青色的眼定定地望着远方。 “开启秘境,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待所有人进入后,悟妄一挥手,收回古镜,注入灵力,将其推至半空。古镜在半空分成多个镜面,各镜面内浮现众弟子的身影。 “十七?你在吗?”叶染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虽然恢复了灵力,但有个伴儿总归比一个人要好。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寂静。 行至半路,叶染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别追小爷我啊!小爷我打不过你还跑不过你吗?” 映入眼帘的自是那熟悉的红色身影,只是他身后跟着的巨蟒令叶染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巨蟒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巨大的身形如同黑云般笼罩着大地,锋利的牙齿上沾满了粘液,它正张开血盆大口,左右蠕动着前进。 陆璟昂的能力算是中等偏上的,他都打不过,自然是,跑啦。 于是,叶染加入了他的队伍,二人呈蛇型走位,疯狂躲闪。“陆璟昂,开门红啊。” “啊,是小爷我命中带福吧。啊呀呀,怎么还边走边喷呐。” “我们兵分两路,我会把它引到我这边,你去搬救兵。” 陆璟昂点了点头,立刻在叶染手上施法,灵力在她腕间周转。“这是陆家独门术法,可一直保持联络,不过只能我主动联系你。” 到了分岔路口,两人各跑一条路。开了灵智的巨蟒自是会选择弱者下手。 叶染身体受损严重,回不到原来的阶段,现在停留在了筑基后期。 果不其然,那巨蟒灵活扭动着身躯,朝着她追来。“别白费力气了,成为我的腹中之物吧,放心,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叶染嘟囔道:“傻子才会信你的鬼话。”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 当机立断,召剑,猛地转身,朝着蛇的七寸刺去。那巨蟒怎会不知她意,当即喷射出一口毒液。 漆黑的毒液倾泻而下,还带着腥臭的气味。 叶染强忍着不适,堪堪用剑抵挡住毒液。而那毒液源源不断地朝她袭来。 终是抵不过巨蟒的灵力,叶染被它甩飞在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无知的修士,吞了你,倒是可以滋补一番。”不等叶染反应,巨蟒又攻了过来。她也迅速拿起剑,不断躲闪。 快没力气了。“十七,有没有什么可兑换的法宝啊?”不出所料,回应她的还是一片静默。 十七定被这秘境压制着了,都直接失联了。 就在快放弃的时候,叶染心中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不行,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想死得这么快。 再度召剑,一股神秘的力量涌现。 毒液还在不断侵噬着叶染,她左闪右跳,找准时机,一个飞身,提剑刺向巨蟒的七寸处。 巨蟒尖叫,凄厉的响声贯彻于耳,它胡乱晃动蛇尾。最后灵力渐渐消散,颓然倒地。 叶染收回剑,力竭地瘫坐在地。那股力量消散,仿佛刚刚的一切皆如幻梦。 秘境外,尹枭纤长细指轻扣椅面,一下又一下。 缓了片刻,叶染催动术法调息。手腕上的传音符亮起,那边立刻传来陆璟昂的声音,“喂,叶染你没事吧,我们很快就到了。” 三人御剑而来。为首是高阶弟子,后面跟着陆璟昂。 “你没事吧,啊,可别有什么内伤啊。”陆璟昂一脸担忧地瞧着叶染。 她呆滞地摇了摇头。陆璟昂见状愣了一刻,旋即猛地抱住她 ,“哇”地哭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你们看看,她都吓傻了。” “这可怎么办……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陆璟昂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坚定地望向叶染。叶染略带嫌弃地推开他,起身跟另外两人打照面。 “两位是……” “在下乃灵溪弟子季砚清。” “灵溪弟子镜霄。” 他们怎么会进这入门考试。似是料到了她的疑惑,季砚清解释道:“秘境内,需有高阶弟子驻守。恰逢陆公子求救,便前来相助。” “若参赛者得高阶弟子相助,便视为弃权。”镜霄在一旁冷冷补充道。 季砚清含蓄一笑,“好在叶姑娘现在安然无恙。” 第一剑宗果然名不虚传。 事毕,季砚清与镜霄二人离开。 “陆璟昂,谢谢你。”谢谢你没对我置之不管,尽管会面临淘汰。 叶染这一番真挚的感谢,让陆璟昂措不及防。 “谢……谢啥,……究其因还是小爷,我,把那巨蟒带到你身边的。”他越讲越觉得愧疚,声音细若蚊吟。 叶染当即拍了拍他的背,“那怎么了,有难同当了,咱们就是朋友。”陆璟昂听到这话,当即乐开了花。 “那有福同享不?”陆璟昂贱兮兮地问道。 叶染又在他肩上补上一掌,“你觉得呢?” “痛,痛,痛,啊,叶染你是断掌吗?” 远处,树林阴翳,一山洞隐匿其中。 洞前设了结界,不少人用灵力试探,甚至试图用剑气强行破开。 “奇怪,这结界怎会打不开?” “许是有人刻意为之。”为首的青年瞥了一眼山洞,随后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不自讨没趣,同他一起走了。 “那不是项家大公子项翊然嘛。”陆璟昂颇为惊讶。 “有什么问题吗?” “当年仙魔大战,魔族大败,项家功不可没。为此,宗门直接准许项家大公子拜入尹掌门门下。此次进来历练估计也是得到了尹掌门的默许。”难怪这么大排场。 “走,我们去山洞前看看。”陆璟昂提议道。 行至洞前,叶染眯眼往里瞧,不禁搓了搓手臂。那洞深不见底,黑黝黝的长道不知通往何处,偶有阴风抚摸着洞前杂草。 叶染试探着伸手,手心触碰的一刻,腕上莲花镯散出异光,结界像是软化一般,携着她进入。这镯子这么强的吗? “不是吧。”陆璟昂当即急得跳脚。“小爷我不信今天进不了这洞。” 事实证明,现实总是残酷的,一次次的被结界弹飞,陆璟昂逐渐心灰意冷。 叶染看着他那可怜的模样,缓缓开口,“不如,我试着带你进来?” “好!”陆璟昂猛地抬头,秒变小狗眼,亮晶晶地盯着她,完全不见刚刚那副伤心的模样。 第3章 浮生若梦(一) 进了山洞,叶染在前面开路,陆璟昂则狗腿地跟在叶染身后。 越往里走,她手上的镯子亮得越频繁。 不知怎地,陆璟昂突然义正言辞地对着叶染承诺道:“你,你别怕啊,有我,我,小爷我保护你。” 叶染有些无语,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别抖啊。 到了岔路口,二人停住了脚步。 两条都是黝黑的通道,周围寂静,唯有二人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须臾,破空声划过耳际,紧接着成千上万只灵蛾席卷而来。 “哇啊啊啊啊——”陆璟昂吓得立马蹲下。 无意间推倒了叶染,叶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陆璟昂!别大惊小怪得。”叶染回头看他。 “失礼了,失礼了,又伤到你了。”陆璟昂忙将她扶起。 灵蛾扑闪着翅膀,点点金光散落,霎时,点亮了这通道。旋即,消散在空中。 看见是灵蛾,陆璟昂那弯着的身躯终于挺直了。“原来虚惊一场啊,抱歉抱歉。” 二人随即进入右边的道儿。 “咱们为什么选右边?” “女人的第六感。”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点不对劲,诶,叶染,咱们是不是又绕回来了。” 下一秒,两人到了岔路口。 “出发前,我在右侧石壁上刻了印记。”在二人碰到岔路口时,叶染就预料到这情况。这些年的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叶染思虑片刻,又重新刻了一个在上面,提议走左边试试。 果不其然,没有走出去。 当即,叶染去看印记,竟是一个也没有了,两人僵在原地。 陆璟昂幽幽地说道:“难道……真……见鬼了?” 叶染沉思片刻,尝试施法。 “水月镜花,万象皆灭。” 伴随一声巨响,石壁浮现两个印记。 “看来,得分头走,我们要小心些。”叶染冷静地说道。 “我还是有点怕。”陆璟昂弱弱反抗。 “可你想一直兜圈吗?记住谨慎些。我们俩同时走。” “我准备好了。” 叶染借着灵火的光,缓缓前进。风声伴着剧烈的心跳声在她耳边无限放大。 莲花镯的光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她。 到了。叶染微微松了口气。 内心却又不禁吐槽,合着就想让我一个人是吧。 入目便是个洞府。石壁上的烛火摇曳,似是蛇在幽幽地吐着信子。石桌上的黑白棋散乱分布,立架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女子,眸若星河,身着仙纱,执剑而立,顾盼生辉。 就在叶染远观画像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带至画前。她不由自主地触碰画像,脑中光影闪烁。 一瞬间,叶染清醒了过来,头痛欲裂。 这是,那女子的记忆吗?怎么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细碎的话语。 腕上印记闪烁,“叶染,我遇到宋姑娘了,你在哪?” “我到了个洞府,你们那儿有什么发现吗?”叶染细细端详着画,想着刚刚的事儿。 “我们这儿有幅画,画像上,是当时仙魔大战时的场景。” “我这儿……” 哐当——画像滚落,整个石室开始晃动,无数银箭射出。 这突发状况让叶染有些措手不及。 眼见即将被箭射中,一只火鸟幻象立刻浮现,携着火焰,将银箭尽数烧毁。 “你受伤没有啊?” “没,没有,多亏了你的……啊啊啊,不是吧。”没等她停歇片刻,脚下地面晃动,裂开个大口。 她一脚踏空,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不受控制尖叫,更别提靠灵力稳定了。 眼见即将坠地,一道蓝光骤然显现。疼痛感并未袭来,落地时耳边的一声闷哼,惊醒了叶染。 “起来。”这熟悉的声音。 叶染麻溜起身。“多,多谢。” 谢予珩不予理会。闭眸而息。要不是身受重伤,灵力不足,怎么会让她砸到自己身上。 叶染抬头,刚刚的裂隙已然不见,只剩坚硬的石壁。 秘境外的众人看不见裂隙下的一切。 叶染查看手腕,印记不见了。她颓然靠坐,什么倒霉体质。 转头看谢予珩,他,好像伤得挺重。叶染起身向他走去,想着动用灵力为他治疗。 “你刚刚帮了我,我给你治疗,就算扯平了。” 刚伸出手,手腕便被握住,谢予珩睁开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笑望着叶染。 “说,你有什么目的?” 叶染双眼失神,呆呆地看着谢予珩,缓缓开口。 “为了活着。” “为什么接近我?” 两人陷入长久的寂静。 他又重复了一遍。 “有病。” 听见这回答,谢予珩嘴角抽搐,甩开了叶染的手。 叶染睡了过去,眼看就要倒下,谢予珩又一把拉了回来,“真麻烦。” …… “你是神女。众生需要神女,所以你降生了。你要明白,神女,就应是为拯救苍生而存在的。” “杀了他,杀了他,我要你杀了他!” 叶染一下子惊醒,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大口喘着气。 那画中女子便是神女吗?他又是谁?为什么要杀了他? 种种疑惑在叶染心尖萌生,令她不知所措。 “你可真能睡啊。” 叶染转头,谢予珩半眯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她现在思绪混沌,总觉得忘了什么。 谢予珩嗤笑,“你,莫不是给摔傻了?” “嘶,也不知道是谁,吓得连灵力都不会用,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说谎】 十七的出现让叶染差点激动地痛哭流涕,“你可终于出现了。” 【抱歉】 “所以,到底发生啥了,我觉得不是他说的那样吧。” 【他抹除了试探你的那部分记忆】 【他还受伤了】 叶染默默打量着谢予珩。 这人肯定为了宝物在此经历了大战,不然,这偌大的地方也不至于空空如也。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事实上,谢予珩累死累活,杀死了这里的大怪,最后啥也没捞着,还落得个满身伤痕的下场。 “我们想办法怎么出去吧。”叶染起身,准备找出口。 “等。”谢予珩气定神闲,准备继续睡觉。 叶染有些许诧异。 “你身上有追踪术,等着他们来救吧。” 本还想着大展身手的叶染,听到这话,也悠闲地合眼休息。 “十七,是陆璟昂下的追踪术吗?” 【是】 “轰隆——”裂隙出现,伴随着陆璟昂含糊的叫喊声,“叶染,快上来吧。” 待叶染他们上来,看到的便是一幅慈母带娃的景象。 陆璟昂坐在石桌前,吃得津津有味,宋知意则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听见动静,陆璟昂抬头,“来一个不?这饼可好吃了。这可是我们符泽城有名的铺子做的。下次可得带你们大快朵颐一番,宋姑娘刚刚都吃了一个呢。” 宋知意少有的呆愣,然后缓缓朝她点了点头。 “来一个吧。”叶染见他吃得这么香,也有些嘴馋了。 “你要吃吗?”叶染转头。 “没胃口。” 看着境内这一幕,琦兮不由失笑。“之前还从未在入门考试见过这番场景呢。” “这棋盘是打开这裂隙的关键。”谢予珩瞧着同他下去时一模一样的棋盘,缓缓开口。 “对啊,我跟宋姑娘研究了挺久的,还以为需要什么高深的棋法呢,谁知,只需要五子连成一线就成了。” 被迫下去的叶染默默啃饼,五子棋,我记住你了! “原以为裂隙下会有好东西,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稀奇。”他笑着转头,看着叶染。 叶染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啊,我也好奇,就……掉下去了。” “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呢?”陆璟昂问了憋了许久的问题。 “谢予珩。” “好名字!果真是人如其名啊!小爷我第一次见到谢公子,就觉得他资质不凡。高瘦的身材,宽阔的胸膛,精细的腰身,一看就是天人之姿……” “好好好,可以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叶染及时止损,谢予珩都黑脸了,陆璟昂还在那儿滔滔不绝。 “去这儿。”宋知意掀起床榻上的玉枕,推开暗格,转动机关。 床身开始下陷,床板分为两半,向下打开。 几人踏着旋转的阶梯向下,耐心地走着,到了平地,眼前的景象令人目眩神迷。 石壁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灵蛾,忽明忽灭的灵草开遍,繁密的灵草间,躺着一只酣睡的神鹿。 察觉到动静,神鹿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子在光的映照下闪着亮光,额前的白莲图腾更显其灵动。 它动了动身体,晃了晃脑袋,踉跄地站起来,紫色的鹿角中央悬浮着一块碎片。碎片转动,光影斑驳。 “师姐?师姐?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啦。”叶染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摇晃着自己的手臂。 “这是哪儿?”她撑着身子坐起。 “师姐莫不是睡糊涂了?这是灵溪剑宗,你家啊,还能是哪?” 叶染回忆着晕倒前的景象,估摸着进入了那神鹿的记忆碎片中了。 “师姐,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去看迟师弟和楚师兄的比试吗?”交谈间,眼前的师妹便将她按坐在梳妆台前,迅速打扮了一番。 看着镜子中女子的眉眼,倒是与自己有三分相像。 “好啦,快走,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两人急匆匆地往练武场赶,擂台旁早已挤满了人。 “呦,大师姐和晴久师妹也来了啊。只可惜那两个人瘦得跟竹竿似的,没什么看头。”一名身着训练服的弟子调侃道。 叶染转头,瞧见那肥头大耳的模样皱了皱眉。 “哼,身为外门弟子,不在外门好好训练,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偷跑到内门来凑热闹,这可是违反了宗门规矩呀。” 晴久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没本事硬装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都是在夸他了。 “你!”看着那人红成猪肝色的大脸,叶染不禁在内心给这个师妹点赞。 调侃不成的外门弟子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晴久也立马拉着自家师姐挤到最前排。 果然,大师姐的名号就是管用啊。叶染内心暗爽。 第4章 浮生若梦(二) 擂台上,两道身影正激烈地展开战斗。 一位用玉簪将半扎的发挽起,手上的剑花翻起千层冰凌,另一位高束着发,一挥剑,掀起层层热浪,火焰不断吞噬着那冰凌。 在即将被吞噬的那一刻,那男子一个躲闪,迅速滑至另一人的身后。后者反应及时,转身抵住攻击。两道力量猛烈相撞后,双双退回擂台边。 不等片刻,那半挽着发的男子发动猛攻,一剑又一剑,招招狠戾。好在那高束着发的少年游刃有余地接下攻击,他笑了笑。该轮到他了。 攻守转换,原本处于防守的少年,乘胜追击。眼见另一人快退至边缘,大家都觉得胜负已定。 根据叶染多年的书龄来看,那高马尾少年肯定是迟师弟,而另一位肯定是楚师兄啦。于是她信誓旦旦地朝晴久说道:“迟师弟,厉害。” 正看得入迷的晴久听到这话,小脑萎缩了一下,“啊?可是迟师弟都快掉下擂台了啊?”叶染晴天霹雳。 然而,似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迟欲再次闪身,手中挽起巨大的剑花朝着楚淮舟奋力一击。 楚淮舟暗道不妙,大意了,原来他刚刚是刻意引导自己反攻。来不及了,楚淮舟一下被击飞,跪在了擂台下。 晴久愣了一瞬,后兴奋地拉着叶染道:“哇,师姐好厉害,这都能看出来,不愧是我崇拜的大师姐。” 叶染腼腆一笑,六,真是离谱他妈妈给离谱开门。 楚淮舟向迟欲拱手,“师弟好身法,师兄自愧不如。” 迟欲微微颔首,“我的剑法还远不及师兄。”说完,便要离开练武场,经过叶染身旁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神鹿,戌时,后山。” 留下叶染一人风中凌乱。 他是我同伙吧,应该不会有诈吧。 回去路上,叶染从师妹口中得知,现在这副身子的主人叫叶月瑶,是灵溪剑宗的现任掌门,叶殊的女儿,也是人人敬畏的大师姐。 趁着索取信息的间隙,叶染旁敲侧击地询问神鹿的消息。晴久听后,好似听到了很新颖的事物,“神鹿?师姐还知道神鹿吗?” “只是略有耳闻,不甚了解。或许是他人臆造出来的吧。”看来,可以信一信那个人。 后山,迷雾缭绕,万籁俱静。黑夜中,残月若隐若现,寒鸦的叫声更渲染了阴森的气氛。 叶染挪步前进,怎么感觉像杀人分尸的好地方呢。就在她脑补了无数恐怖场景时,一只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染瞬间定住,两方都不再有任何动作,一同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按照现在的走向,这人没有想杀自己的意向,但要是在僵持下去,叶染难保他不起杀心。 于是,叶染“咻”地转身,张开双臂,噗通一下跪地,双手合十,“好大侠,恳请饶小女子一命啊!”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那东西怎么又没动静了?更加害怕了。 “起来。”言简意赅。 叶染听见回应,麻溜地闭着眼站起来。只要我看不见,恐惧就追不上我。 四周静谧,叶染感觉那人越来越近,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好痒。 一只手再度伸来,撑开她的眼皮,叶染无语,失策了。 看清来人,叶染猛地睁开眼,“你早说是你啊。” “迟欲”撒开手,侧立一旁。 “你真是迟师弟?” “不是。” “我是宋姐姐。” 得,终于知道两人咋能耗这么久,原来碰到了不爱讲废话的清冷美女。 “那他俩宋姐姐知道在哪吗?” “陆璟昂是外门弟子,谢予珩,不清楚。” 外门弟子......外门弟子是不能入内门的,这是宗门规矩,但没说内门弟子不能去外门。“宋姐姐去外门了?。” “没有。他进来了。” “偷溜进来的啊。” “他很光明正大。” “别告诉我,今天那肥头大耳的外门弟子是他?”宋知意点了点头。 “这里是六百年前的灵溪剑宗,我们看似被拉入记忆碎片中,实际上这也是个幻阵,如果不找到阵眼,期限一到,我们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期限是多久?” “布置这个幻阵的人修为至少在元婴前期,那么期限至少为半个月,至多不确定。” “半个月,为何这么久?” “或许会有东西阻碍我们。” “所以,我们明天先汇合,然后去找谢予珩?” “对,到训练场集合,那是内门与外门弟子都能待的地方。之后再一同去找阵眼。” 也只有这时候宋姐姐的话才会变多。叶染不禁感慨,不愧是事业型女人,更喜欢了。 “那我们怎么跟陆璟昂联系?宋姐姐也约了他吗?” 空气似是凝滞了一瞬。 宋知意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走了。” “那宋姐姐,要小心啊。”叶染压着嗓子喊道。 刚要转身,一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得,天要亡我。 叶染内心苦恼,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 “少侠,刀下留人,不知小女子哪里惹怒了大侠?”冷风拂过耳畔,回应她的又是一片静默。 又不说话,叶染忍不了了。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就是一掌,动作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直接给那人打出去老远。 “老娘要回去睡觉了,滚一边去。”说罢,抬脚就要走。 “站住,叶染。”一道娇俏的女声落入耳中。 “你刚刚……叫我什么?” “叶,染。”迟疑了一会儿,叶染尽量忍住笑,开口道:“没想到是你啊,谢予珩。” 叶染狂奔上去,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姑娘,很难想象这能跟谢予珩这号人物重叠。 “你怎么找来的?” “我听到了你和你师妹的对话。”原来如此…… “那,想必姑娘已然知晓我们明天的计划了吧?” 谢予珩听着加了重音的姑娘二字,顿时黑了脸,他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我叫,王,翠,花。”说完,直接飞走了。 这下叶染直接绷不住了,这名字可太行了。 第二天,叶染早早地起来,抓了个弟子询问到了“王翠花”的住处。她赶忙前往极乐峰。没想到,剑宗里还有一个峰的音修。 还没到极乐峰,叶染就听到了音修弟子在练习自己的乐器。 简直是魔音贯耳,呕哑嘲哳难为听。 这阵仗惹得叶染不由往里一瞥,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一个急转弯,优雅落地。那群人瞧见来人,纷纷停止了演奏,齐齐望向叶染。 其中有个“机灵”的出面打破僵局,“大,大,大师姐,我们在,在,在修炼,我们,马上换地方。”接着,一群人扬尘而去。 “我,有那么恐怖吗?”叶染不明所以。 “之前音修弟子每每修炼的时候,你这个大师姐都会大驾光临,然后将他们暴揍一顿,日子长了,他们自是一见你就跑。”谢予珩将手中的长笛放入囊中。 “去找他们吧。” 现在已到早练时间,训练场上弟子如云,宋知意时刻观察叶染动向,一看到她,宋知意便举起手中的剑直指云霄。 许是太过突然,这一举动,引得周边弟子投来审视的眼神。好在这也捕获了叶染和谢予珩的目光。 叶染赶紧上前将她拉至角落,“宋姐姐,陆璟昂呢?” “计划有变,现在去找他。” 此时,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某人在柴房仰天长啸,“放我出去,你们快放我出去啊……”洪亮的声音被结界无情的弹回,消散在其中。 今早天一亮,陆璟昂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柴房里。身上的绳子施了灵力,平常的摩擦根本没用。尝试挪动身体,也十分吃力,但好在咬牙坚持,终于移至门口。 陆璟昂力竭靠坐,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房门上,“累死小爷了。”也不知道这身子的主人造了什么孽。 “靠,真倒霉。”陆璟昂将自己重重砸在门上,以示他的不满。下一秒,门上传来开裂的声音,轰然倒塌,陆璟昂来不及撤离,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地上,侧脸着地。 “嘶——”陆璟昂吃痛,蛄蛹着爬起来。当他站起来时,却发现结界随着门一道破碎,“切,还以为这结界多厉害呢,外门弟子不过如此嘛。” “想当年,小爷我可是以一敌百的水平,若不是这副身子太弱,小小结界能奈我何!” 当三人寻及此处,看到的便是捆的跟粽子一样的陆璟昂神采奕奕,对着破碎的门板洋洋得意。 “他好像不需要我们。”叶染有些无语。 陆璟昂余光瞥到有人,紧急打住嘴边的话。踉跄转身,见是熟人,他热情地蹦跶过去,“你们可算来了,快,帮我解开。”宋知意当即释放灵力将其松绑。 “唉,真是憋屈死我了,你说,他人缘有多差啊,这年头,还搞绑架这套。” “如今不知什么东西在阻碍我们,大家都小心些。”宋知意出声提醒。 “好了,我们分开行动,我和叶姑娘一组,这是我的传音符,有情况随时联系。” 第5章 浮生若梦(三) 叶染和宋知意来到了后山,后山的雁塔是灵溪剑宗的禁地,那里可能会有发现。 “可是,宗门禁地,这样贸然前去,真的没问题吗?” “幻境内的人都按既定事情行事,即使有与他们的认知相违背的事发生,他们也不会有所行动。” 叶染恍然大悟。 就像晴久,看见了外门弟子偷溜进内门,即使知晓其违反了宗门规矩,也不会将他送去刑堂受罚。 “那阵眼该怎么找啊?” “阵眼通常为人或物,且阵眼附近往往会有较强灵力波动,毕竟要靠它维持整个幻境,灵力自是不会弱。” 交谈间,宋知意破开了外界封印,进入其中。 一座破落灰败的塔呈现在二人眼前。 塔楼高耸入云,一层接着一层。有几层的周围溢出浓厚的黑气,黑气瞬息化作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塔前的人影。 “是魔气。”宋知意皱眉,眼睛直视着那黑气。她不由地抚上面前的屏障,结界没有任何波动。 在叶染的视野里,看不见那丝丝缕缕地黑气正缓缓地沁入宋知意的掌心。 果然,后山禁地有猫腻,这面前的塔倒是与剧里的锁妖塔很相像,这里面肯定关着魔了。 叶染将周遭感应了一遍,阵眼显然不在这里,此地还是不宜久留,“宋姐姐,我们快走吧。” 狂风骤起,咽碎了叶染的字句,飘散在空中。 “叶师姐,怎会在此?”迟欲缓步向前,一步一步踩在了叶月瑶的心上。 被迫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叶染满脸震惊,还有这出啊? 叶月瑶镇定自若,“不知,迟师弟何故在此呢?这里可是后山禁地。” “如果我说,我被人控制了,师姐信吗?”迟欲俯身,冰凉的气息落在她脸上,仿佛无声的挑逗。 叶月瑶忽然顿住。 “呵,师姐还是快回吧,趁着还没人发觉。”迟欲扔下这句话便走了。 直到离那人远了,迟欲才堪堪吐出一口黑血,他抬手擦尽,指尖萦绕着黑气。 “半仙半魔的滋味,也不比魔的痛苦少半分啊。”迟欲苦笑,拖着身子走回去。 …… 夜里,叶月瑶倚靠在桌前,支着头,哀愁不已。 她回忆着白天的情况。 “这迟欲说自己被控制,我才不信。就那要强的疯子,谁敢强迫他?” 叶染有些心虚,其实他说得没错,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强迫吧。 叶月瑶连连叹气,越想越颓废,“来这都快有小半年了,这,迟欲怎么这么难攻略啊。” 听到此处的叶染更加震惊,她也是穿的? “这人阴晴不定的,我想罢工。” 她逐渐消化着现在巨大的信息量。默默开始盘点。 这叶月瑶的任务是要攻略迟欲。而现在任务进度停滞,且她攻略迟欲是为了阻止他入魔?可后来的仙魔大战,预示着她的任务失败了? 下一秒,叶月瑶开口,“我这攻略了他,又要杀了他,你们是不是在坑我啊。” 叶月瑶最终任务竟然是杀了迟欲。 叶染直呼内行。 不先将他的心掌控,又怎么捏碎它呢。 天亮了,叶染从床上起来,前往训练场。四人聚集在一起,分享昨天的见闻。 “昨天我跟谢公子抓到了绑架我的人。那两人说,前阵子我抢了他们好多灵药珍宝,那些都是他们家人花重金求来的。他们气不过,才大晚上把我绑了丢入柴房。” “我和宋姐姐发现,我们会时不时丧**体的控制权。” “对,这也同时阻碍了我们找阵眼的进度。得加快速度了,今天继续。”宋知意一声令下,四人便行动起来。 然而,直至太阳落山,仍一无所获。 就这样过去了十四天,已经到了第十五天。 “这阵眼还真是难找啊。”叶染不由叹气。 “后山,外门,极乐峰等地都排查过了,现在,唯独掌门的住处,还有御灵冢没看过。”谢予珩敲了敲桌面。 于是,四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掌门住处,到半路恰好碰见了叶月瑶的师妹。 晴久一看到叶染,便叫住她,“大师姐,掌门唤你去御灵冢。” 御灵冢,位于掌门住处东侧的密林里。不少的名剑被收纳在内,其中不乏宗门的圣物铉煜剑。 叶染往前走着,一到密林便感受到了细微灵力波动。看来有戏。 结界打开,走出来一位看着约莫三十岁,身着丹青色道袍的男子。 见着叶染,他和煦一笑,“瑶儿,来,爹带你选把本命剑。” 这,父女俩关系挺好的吧。 思斟片刻,叶染扬起笑脸,“好啊,女儿都想好几天了。” 在得到叶殊更深的笑意后,叶染默默松了口气,看来没露馅。 可没多久,叶染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 两人进入结界中,眼前的大雾让叶染有些找不着北。 苍老的古树隐匿在迷雾之中,树叶沙沙作响,泥土里的藤蔓蠢蠢欲动,其中一条悄然攀上叶染的脚踝,好似准备嵌进她的血肉里。一道金光瞬时将其打落。 “这些,都是为了提防那些贸然闯入的外来者的,若是被这儿的藤蔓缠上,它会慢慢钻入肉里,释放剧毒,将人腐蚀掉。” “瑶儿,你,不应当如此不小心。” 叶染抬起头,看到的仍是叶殊温柔的笑颜,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穿过雾林,剑冢的模样便一目了然。 两侧密密麻麻的剑立于地上,中间是个圆形祭坛,祭坛中央一把巨型青铜剑赫然浮在半空中,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儿四散开来。 叶染心下一喜,不白来,不白来嗷。 “爹,那是?” 叶殊望向叶染手指的方向,面上的温柔之色渐渐被阴翳所覆盖,“瑶儿,那是宗门至宝,铉煜剑。” 突然,他猛地抓住叶染的肩膀,“瑶儿,只有你,只有你能杀了他!”叶殊的眼底尽显疯狂,刚刚那风度翩翩的模样荡然无存。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拽着叶染往前,口中喃喃自语,“这才是你的本命剑呐!” 叶染半推半就地站至祭坛前。一旁,叶殊已然抬手掐诀,念咒,轻松拿下那把剑,剑身缩小。“瑶儿,记住,只有你!” 叶染缓缓伸手,接过剑的一瞬,周遭环境天翻地覆。 终于可以出去了,叶染心想。 待到她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开满灵草的石洞。这下,叶染不淡定了。 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疮痍。瓦砾飞溅,楼阁坍塌,地上尸横遍野,血泊中混杂着魔物与修士的断臂残肢。 叶月瑶正处在半空中,对面是手持箭弩的迟欲,两相对视的瞬间,叶染察觉自己动弹不得。 此时,叶月瑶举起铉煜剑,挥出剑雨,飞身奔向迟欲。迟欲顺势发动了箭弩。 万箭齐发,长箭数次擦过她的鬓发,叶月瑶不禁皱了皱眉。 然而容不得叶染迟疑片刻,就发现周身的灵力暴涨,她心下了然,想要夺回身体。 叶月瑶已然行至迟欲身前,剑身重重地砍在箭弩上,霎时火星四溅。 二人身后的血色罗刹与金钟亦跃跃欲试,焦灼等待着主人的发号施令。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迟欲眼眸盛满戏谑,邪笑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 “其实我们可以和平地谈判,不是吗?”她嘴上说着要和气,手上却未曾停歇。 叶月瑶咬破手指,将血滑过剑身,开口念咒。 万千剑光蓄势待发,身后悬浮着的金钟缓缓下落,繁复的符文转动,逐渐吞噬着它所认定的罪孽深重的恶鬼。 就是现在。 千钧一发之际,叶染冲破了禁锢,掌控了身体。 只见那剑的主人将剑身一转,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脏。原本大涨的金光,瞬息湮灭。 迟欲瞧见这一幕,心猛地一紧。变故横生,他来不及阻止。 幻阵已破,眼前的景象,如镜面被划开一道道裂痕,转瞬化为碎片。 最后一刹那,叶月瑶清楚地看见,那个人欺身而来,伸手想要抓住她。 她的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 光影流动,叶染耳边回荡着一个温柔的声音,“谢谢你,了却了我的心愿。” 石洞里,倒地的人苏醒过来。 “可算出来了,憋死小爷我了。”陆璟昂活动了下筋骨,长舒一口气。 “幻阵里的半个月,相当于现实中的两个时辰,也不知外面如何了。” 角落里,叶染细细抚摸镯子上新显的神鹿印记,不由皱了皱眉。 ……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如同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惊涛骇浪。 “项翊然,我要你不得好死!”石宇瘫倒在地,捂着还在冒血的断臂,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始作俑者。 项翊然轻嗤一声,“管不好自己的手,就该剁了。” 方才,项家一行人途中遭遇羽鹰袭击,就在他们全力迎敌之时,躲在暗处的石宇意图将玉简全部偷走,接着便发生了现在这一幕。 项音轻哼一声,“真是厚颜无耻。”她把玩着手中的剑,语气轻蔑,“哥,我看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项翊然遥遥一指,石宇腰间的玉简飞至他手心。“难得亲自送上门来,我又怎么能辜负你的好意呢?” “既然那么想知道,那便满足你。可千万别眨眼啊。” 不待石宇抗议,他已缓缓将玉简展开,那动作好似凌迟,一刀刀刮在石宇的身上。 玉简发出强大的异光后,赫然写着一个“出”字。很快,石宇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项翊然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真可惜。” 第6章 唢呐? 然而,还没平息多久,队伍中就有人暴毙而亡。 身旁的人连忙上前探查情况。 就在试探其鼻息之时,那倒地之人忽然坐起。 他的脸上爬满了紫色纹路。紧接着,瞳孔逐渐呈现曼陀罗花状,直直扫视着周围的人。 终于,他歪了歪头,暼向身侧。伸手,捏爆了那人的头颅。血喷洒一地,溅到那张白净的脸上,紫色异光在其眼眸中闪烁。 项翊然颇为不满地看着他,“浮光阵,起!” 他们迅速包围了那个举止怪异的人,举剑齐齐指向正中央。明黄色光源向外扩散,形成一个囚笼,锁链缓缓拖动,捆住了那人的手脚。 被围在中间的人轻笑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破阵。” “谁说,它一成不变?” 项翊然转动手中剑,将其直插于地,抬手画圈。 一条巨龙随即咆哮而出,直冲其面门。一瞬间,那被束缚着的人四分五裂。 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刚才还在挑衅的人,就这样败在项翊然的剑招之下。 魔族之人混入这之中,究竟想做什么?项翊然皱眉。 “还以为多厉害呢,也不过是嘴硬罢了。”项音轻哼出声。 “魔族之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丹竹筠有些愤慨。 “掌门,可要施以援手?”悟妄提议道。 “派人去结界外查看。” 另一边,叶染一行人刚出了山洞,便又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那帮人目标明确,好似特意寻过来,越过其他人,朝叶染发起了猛烈攻击。 现在假死避雷还来得及吗?真的心好累。 陆璟昂原地呆愣,“这是叶染的仇家找来了?” 在瞧见这帮人时,宋知意就已有所警惕,此时,已然加入了打斗的队伍。 “别愣着了,帮忙。”谢予珩扬手,剑飞至其中一人的身后,直插入他的心脏。 “喂,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可是灵溪剑宗!”叶染接下一招,没好气地吼道。 “区区灵溪剑宗可阻挡不了我。”这么狂,挨的打不少吧。 叶染意图取他的玉简,瞥向其腰际。没有! 八成是魔族的人了。 他逐渐失去了耐心,一掌将叶染击飞在地。 “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话音未落,一道更强劲的掌风破空而来,逼近叶染的心口。 死腿,快跑起来啊。 忽然,叶染的手镯飞出一道剑气,破开掌风,打在了那人身上。 没预料到会有此一遭,他硬生生地扛下,跪倒在地。 “算你命大。暂且放你一马。”抛下这句话,那人便遁走了,其余的人也随之一同消失。 叶染吐出一口鲜血,掏出一颗内丹服下。 “还好吗?”宋知意上前将她扶起。 “没事,宋姐姐。” “秘境里出现了那么多魔族的人。我们得赶快想办法出秘境。”陆璟昂有些慌张。 “从我们进入这里算起,秘境出口的开启时间,大概在未时。现在,应当已经开了。”谢予珩分析道。 宋知意收起飞回的剑,“我的剑感应不到。” “那出口……” “平常的出口,会随机出现在秘境的任何一个方位,且剑能为修士指引方向。” “所以,这次,他们不按常理出牌?”叶染疑惑。 “大概率是。” 长久的沉默后,众人异口同声道:“玉简!” 那个悟妄长老还特意强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玉简。这句话很有玄机,极容易误导人们认为,不到生命垂危或情况紧急的那刻不能打开它,否则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而这或许仅限在门未开时,是不能随意使用玉简的。那么到了开门时间,这玉简其实就成为了出去的通道。 叶染等人取下腰上的玉简,大家一同展开。 一阵天旋地转,众人回到了训练场。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 琦兮望了望底下,竟然少了大半,只剩几十个人了。 悟妄朝着人群和蔼一笑。“上前来,测一测你们的属性。” 说话间,主台上变幻出一根天柱和一个圆台。悟妄指着其中的天柱说道:“先到这里来。” …… 众人测完,已近傍晚。后天还有比试,长老需要挑选心仪弟子。 四人一同前往住宿处。 内门弟子的住处都在同一区域。男女自然是分开住的,但顺路。女寝居往前走好一段路才能到男寝居。 “他们怎么都不直接报我们是什么属性啊?”陆璟昂不解。 “因为之前有人惨遭自己亲友嫉妒,被废了灵根,抢占了名额,才有了现如今的规定。”谢予珩讥笑道。“那人还是个天灵根。” “那极品灵根,天柱也不会发出巨大的异光吗?” “不会,这个也改了。只有比试完,才会知道自己的灵根属性。”宋知意回应。 “果然,还是宗门谨慎。”叶染直呼内行。 “那个圆台呢?” “采集众人的灵息,以此来匹配对应的法器。” 找到住处,叶染开始收拾房间。 敲门声响起,她转身去开门。一位身着雪青色宗门制服的高阶女弟子,托着一个檀木盒立于门外。 “叶师妹,这是你的法器。” 叶染赶忙接过,“多谢师姐。” 叶染看着这盒子陷入沉思,会是什么法器呢? 怀揣着疑惑且兴奋的心情,她打开了盒子。 然而,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那一刹,叶染嘴角的笑意凝固。 “啪”一声合上,继续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好一会儿,又站回桌前,凝视着那东西。 “重新来。” 深呼吸,再次打开,还是跟刚刚毫无差别,叶染扶额苦笑。 谁家好人的法器是——唢、呐啊! 荒谬,太荒谬了! 叶染颤巍巍拿出那绑着红带的金黄色唢呐,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别说,还挺有仪式感。 次日清早,她寻到了宋知意的住处,准备问些比试的事宜。 别问为什么来叨扰宋姐姐,问就是十七不顶用。 叶染抬手扣响,门正好从里打开。 “宋姐姐要去哪?” “去练武场。明日仍是比剑术。” “那我同你一起。” 宋知意点了点头。 还没到场,呼喊声,拍手声如雷贯耳。人群中,偶尔传出几声转调的哨音,那余音惊动了枝头的黄鹂,后者扇动翅膀飞向远处。 “还有谁!上来!跟小爷我比试比试!”哦,这阵仗除了陆璟昂还能有谁。 与宋知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远离擂台,开始习剑。 然而,那道铿锵有力地声音穿过层层人群,落入二人耳中。 “宋姑娘!敢不敢上来,比试一番!” 叶染疑惑地回望陆璟昂,这小子没疯吧? 两相对视,陆璟昂还朝她眨了眨眼。啧,看来,病得不轻。 她仔细观察,总算发现那小子脸上的两抹酡红,亮亮的眼睛氤氲着雾气。 得,喝醉了,耍酒疯呢。 宋知意顿了一瞬,“我不打醉鬼。”音色依旧清冷,没有多大起伏。 围观群众都颇有兴致地瞧着眼前景象,毕竟谁愿意错过精彩的对决呢? 陆璟昂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更兴奋了,“我可没醉!” 他奋力一跃,提剑落至宋知意背后。宋知意反身挥剑,秀气的眉皱在一起,表达着她的不满。 陆璟昂却看不见,此刻心中只有酒带来的愉悦。 他双手放开,剑悬浮在半空,顷刻间,分出数道剑光,尽数砸向宋知意。 宋知意无声念咒,那剑光定格在原地,接着,她跃至半空,只轻轻一挥,剑光便转向了自己的主人。 陆璟昂也早已有所防备,双指轻触腰带,一层红色防护罩形成,剑光碎在护罩上。 不待片刻,宋知意直直朝着陆璟昂的咽喉而去,此刻的她似乎带着浓重的恼意。 宋姐姐生气了 。叶染为陆璟昂默哀。 “我认输。”陆璟昂毫不犹豫举起双手,眨了眨眼睛。 濒临死亡的恐惧将他的理智拉回。脑子一下子清醒。 只听人群“咦”声一片,而后默契地散开。 宋知意的剑尖堪堪停在距离他喉头不到半寸的地方,稍一用力,就能划破他的颈项。 “宋姑娘,抱歉,我只是想试试我的实力究竟如何,并非有意针对你。” 宋知意不语,盯着陆璟昂。 “所以,为什么喝酒?”叶染上前,企图缓和二人的气氛。 “酒壮怂人胆。”陆璟昂委屈道。 宋知意收起剑,剑入鞘的声响极大,令叶染和陆璟昂都为之一抖。 “宋姑娘,我以后不会强迫你了,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陆璟昂赶忙输出,安抚着宋知意的情绪。 宋知意转身,离得远了些,开始练剑。叶染拍了拍陆璟昂的肩,也走开了。 “宋姐姐,为什么我的法器是土土的唢呐呀?”叶染边练剑边苦恼道。 听及此,宋知意眼里闪过一抹惊愕。音修弟子大多可都拥有的是高雅之器。唢呐,相比之下,确实……俗了些。 “唢呐,挺好的。”宋知意不知该如何安慰,生硬地回答。 “宋姐姐,那你的呢?” “剑。” “哦——”叶染点点头。看来,也不是谁都可以专攻于剑术的。 叶染一练就练到了太阳落山。在不知道对手是何等实力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懈怠。 一回房,叶染整个人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困意侵袭而来,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梦中,叶染又来到了那座破败的塔楼。眼前,黑雾缭绕,那浓重的黑气接连冲出,不断攻击着结界。 一簇一簇,分散开后又凝聚在一起,渐渐地,形成个人影。 一瞬间,那黑影逼近结界外站着的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陡然出现在叶染的眼前。 “咕噜咕噜……”它好像在说话,可叶染根本听不懂。 画面越来越模糊,那道身影随着雁塔一起消失,无数道光影亮起。 叶染醒了。 外头,月亮高悬,黑云丝丝缕缕地遮盖住了光晕,光线投射进来,为漆黑的屋里带来几抹光亮。 “呼——,好诡异。”她不明白最近怎么总能见到这些奇怪的事,不论是秘境还是现在。 “十七。” 【怎么了】 “没事,有你在,我心安些。” 第7章 对决 今天就是比试了。练武场的人比昨天多了好几倍,不光是内门,外门弟子也有来凑热闹的。 不过,外门来这需要条件。他们需要登记身份,搜身。另外对他们的修为也有要求,生怕一个不留神,放进去个砸场子的。 各长老落座。 “咚咚咚——”掌鼓的弟子连敲三声,比试正式开始。 三个擂台同时进行。 “第一场,宋知意对贺峰。叶染对林子瑜。吴语对吴言。” 几人飞身至擂台。贺峰身后背着巨剑,用破布裹着。手上戴着已些许破损的铁护腕。他朝宋知意行了一礼,“承让。” “承让。” 语尽,宋知意便冲至贺峰身前展开攻势。 她一剑又一剑,快速又沉稳。而从始至终,贺峰都是用手抵挡对方的攻击,身后的剑从未出鞘。 “那人怎么还不出剑啊,是不屑于跟那位姑娘比吗?”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 “我看未必。”一弟子回应道。 “贺峰背后的剑来历可不小,没想到这剑选了他。”邬霖哼笑一声。 “哟,邬长老懂得真多,不妨展开说说?”丹竹筠一身墨绿,衣袍上绣着青竹似的纹样,手中蒲扇摇动,时不时饮一口小酒。活脱脱一副潇洒郎君的模样。 邬霖看到他这般,白了他一眼,“德行。”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传说,这剑是占魁仙人所铸造的奇剑之一 ,名为殊途……” “讲些没听过的。”琦兮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小口。 邬霖被噎了一下,看了眼琦兮,后者朝她温柔一笑。 她咳了一声,乖乖地继续讲道:“这殊途,可别看它破旧,威力不比另两把小。而且,它从不出鞘。” 邬霖刻意停顿了一下。“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一旦出鞘,就预示着……一场浩劫即将诞生。” “浩,劫?”尹枭眉梢一挑,眼里溢出丝兴味。“之前确实闻所未闻。” “喂,不会是你现编的吧?”丹竹筠质疑道。 “啧,你孤陋寡闻就别吵吵。”邬霖不耐烦,瞪了他一眼。台上,那两道身影快出残影,让人分不清哪方的胜算更大。 另一边,则是已经分出了胜负。叶染使出最后一招,对方便飞出了擂台。 “你耍赖!”林子瑜跺了跺脚,“你故意把我衣服踩脏,还想继续踩!” 叶染摊摊手,深表无辜,“姑娘,你打扮的很漂亮,可惜穿的衣裙太长了。”没错,眼前这位姑娘,一看就是个爱美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叶染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她那裙尾光站着就已经拖到台下去了,对决中不踩到就怪了。 林子瑜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叶染,胜!” 吴家兄弟那边,最终也是以吴语中途闹肚子认输而结束。 战况再次转回宋知意这边。仍是不分上下。 不知过了多久,战事才有了些变化。 贺峰轻点眉心,身后出现了巨剑的幻影,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宋知意。 宋知意奋力将剑一掷,双手结印,剑所到之处结出霜花,随后形成万千冰柱,直冲向幻影。 “嘭——”一声巨响,刺眼白光迸发而出,使在场的人都一晃眼。 当视线再次聚焦到擂台上的时候,两人跪在地上,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平!”宣布比试结果的弟子,声音中略带着震惊。 悟妄望着那道身影,笑了笑,“宋知意,是宋家那位长女吗?” “擎珂城城主之女,实力不容小觑。”邬霖亦笑看着宋知意。“她的剑其实也从未出鞘。” “哦?怎么说?”琦兮转头看她。 “她真正的剑,是忘归。那把剑可是好久都没认主了。” “剑冢里的两把奇剑都出世了……” “还真是有趣。”丹竹筠学着尹枭的腔调,接了他的话。 这一作死行为,当即收获了尹枭的一记眼刀。 丹竹筠秒变鹌鹑,默默豪饮。 一场场的对决结束,淘汰了输了比试的人,现在也轮到长老们选择自己弟子的时候了。 “等等。” “我需要她和他比试一番。”琦兮指着人群中的二人说道。 “我?”叶染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 “对,是你。”琦兮不置可否,盈盈一笑。 这就是差生怎么也逃不过的突然被点名环节吗?叶染心里苦,但叶染不说。 “刚刚你的比试太草率了,所以你现在要对决的是贺峰。” “贺峰,可还有余力?” 贺峰谦虚拱手,“余勇可贾。” 叶染认命地上了擂台,两相拱手示意。然后,一片寂静。 敌不动,我不动。叶染的座右铭之一。 贺峰也是一直秉持着女子优先的原则,所以他也没有动手。 然而,沉寂已久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新任务,成为任意一位长老的弟子】 这么突然啊。 “如果我没完成呢?” 【会死】 似是知道叶染不信,下一秒,像是有电流涌过,痛感遍布全身,她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贺峰有些不解,“你,还好吗?” “无事。”叶染摇了摇头。缓了片刻,起身,举剑奔向贺峰。 他依旧是敌攻我防的状态,每一次都能料到叶染的出剑方位。 “太慢了。”贺峰提醒道。 叶染皱了皱眉,速度不够快,力量也不够,那该怎么办? 她迅速退至一边。此时,贺峰开始了进攻。 对方出招极快,甚至快出了残影。叶染逐渐有些吃力。千钧一发之际,叶染灵光一现。 她咬破手指,将血划过剑身,念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瞬间,金光大涨,形成一道道恢宏剑气,企图刺入对方的血肉。 贺峰心里一惊,赶忙退开,却还是受伤了。 叶染见此,乘胜追击。不知是刚刚的术法作用还是其他的东西在作祟,叶染越打越兴奋,眼睛逐渐变红。 贺峰瞧着眼前人的变化,心里萌生了不好的预感。 眼前的人很不对劲。他不断躲闪,同时变幻出剑雨疯狂砸向扑向他的人。 “叶染,好像有些不对劲啊。”陆璟昂担忧地对宋知意说道。 “是有些。”宋知意皱眉瞧着擂台上的战况。 “叶染,清醒点!”贺峰朝着那道疯狂的身影吼道。 对方好似没听见,仍在机械般的挥动着剑,剑剑要取贺峰的命。 他身上已破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深红血液渗出。终是抵不住这么要人命的攻击,贺峰微微将身一偏,剑插入他的肩头,又拔出。 紧接着,剑朝着贺峰的颈项飞去。 邬霖惊起,欲出手帮忙,可下一瞬,贺峰背后的剑出鞘,发出震耳欲聋的争鸣声。那声音似山涧清泉涤荡了世间一切污秽。 头痛了一瞬,叶染立即清醒过来。剑被弹飞,直插入她的跟前。 同时,她的内力遭到反噬,当即吐出一口血。 抬眼,视线逐渐模糊,眼前人影幢幢,不断重叠。 叶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睁眼看到的是房间的木质天花板。叶染全身酸痛,头也疼。 宋知意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喝了就会好。” 她端起药碗,递至叶染手中,“慢点。” 叶染乖乖接过,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喝着。 喝完,宋知意将药碗放回桌上。“还有不舒服吗?” 叶染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喝了确实好多了。” “宋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宋知意沉默了一瞬,“我也不知。不过,现在你已经是琦兮长老座下的弟子了。” “那……贺峰……” “他的伤已无碍。尹掌门收他为徒了。”叶染顿时松了口气。 “那宋姐姐你呢?”叶染赶忙问道。 “我拜入了邬长老门下。” “那可太好啦!肯定是因为宋姐姐实力太强劲了!”叶染眼睛一亮,自然地挽上宋知意的胳膊。 宋知意的眉毛微微上扬,转头看向叶染,略微生涩地夸道:“你也很棒。” …… 琦兮寝殿内,青烟缭绕。香薰乘风而来,扫去了尽数疲惫与焦躁。 “为什么收了她?”邬霖支着头,把玩着手中茶盏。 “今天她使出的那套剑法,是那位惯用的招式。仙魔大战时,你我都一同见证过的。”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 “而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我想知道。”琦兮举茶一饮而尽。 “那你还真挺闲的啊。” 被说了,琦兮也不恼。 “你不会不想知道吧,既然如此,那就陪我一起。” “嘁,陪就陪。”邬霖仰头,将茶水饮尽。 清早,有人轻叩响叶染的房门。 她照常开门,看到了身着宗门制服的女弟子,对她礼貌一笑,“师妹,是琦兮长老让我来的。你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便可同我前往极乐峰了。” 叶染点头应好。 收拾了一小会儿。女弟子瞧见叶染从里头出来,便朝她走去,抓住她的胳膊,掏出一张符纸,燃尽。 瞬间,二人抵达极乐峰。 好神奇。 虽然知道这里是修仙界,但真实经历这些超自然的事情,叶染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跟我来。” 二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琦兮的寝殿前。 “师妹,就是这了,我就先告辞了。”带路的师姐走了,叶染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是该直接走进去吗?她有些捉摸不定。 第8章 大礼 纠结之际,一抹亮色忽现。 身着水蓝色广袖流仙裙的琦兮站至叶染身前。她发间坠着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而轻微晃动。 她微微倾身,弯了弯嘴角,“怎么,还不习惯有了个师父?” “拜,拜见师父!”叶染快速搜索着脑子里的干货,右手交叠于左手之上,朝着琦兮鞠了一躬。 “倒是个懂礼数的好孩子。以后见着我,不用行礼。” “是,师父。” “你的住所在这寝殿旁的山头,那离我最近了。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说着,琦兮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本古籍,交至叶染手中。 “这是宗门秘闻,或许对你有帮助。” 宗门秘闻?! 叶染不自觉瞪大双眼。 “你这孩子想哪去了?”琦兮轻点了她的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里面记载着有关宗门历史,和一些修真界的事迹。” “这可是宗门独一份,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琦兮凑到叶染耳畔,轻声细语,好似生怕别人听见。 “好,师父。我会认真研读的。”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不给你关于乐修的书籍?” “这个,难道不是师父亲自教我吗?”叶染半信半疑。 琦兮满意地笑了笑,“是。” “所以,晌午过后,来我寝殿。” 叶染独自一人去到那山头。 古朴典雅的房屋前,种着参天大树,淡紫色的蓝花楹栖息在枝头。 碎落一地的花瓣,随风起舞,其中几片落在叶染的手中。 她轻轻一吹,花便随着风走远了。 拾级而上,推开门扉,木质香萦绕在鼻尖,叶染深吸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她大踏步迈向床铺,将自己埋入被褥中,美美睡了一觉。 躺舒坦了,才坐起来,拿出了那本宗门秘闻。 叶染随手翻了几页,眼神瞄到了“神鹿”二字,停了下来。 秘闻中记载——神鹿,原是感化众生恶念的神。后来,成为了神女的坐骑,与神女一起扫除世间邪祟。 物换星移,沧海变迁。神的力量变弱,开始渐渐消散,随后,神鹿便化作一缕神识附着在了一只镯子上。 叶染从袋里取出手镯,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就是那只镯子。 从幻阵出来,她就把它塞到芥子袋中,好好保存起来了。 要是被那些长老看见,这东西出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手上,估计得被拉去审讯堂狠狠“教育”一番。 但叶染不知道的是,长老们已然都看到,只是闭口不提罢了。 此时的她还在思考,如此珍贵的物品怎会在她手上?叶染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反正先藏着,露馅了再说。 主打一个随性。 这么一折腾,已到晌午。叶染如约前往琦兮的寝殿。 还没到殿前,优雅的琴音已浸润了叶染的耳朵。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啊,之前幻阵里的弟子简直乱七八糟。 叶染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安分地坐在了琦兮的对面。 一曲终,琦兮抬眸。 “感觉如何?” “很平静。” 她粲然一笑,“你的法器呢?” 叶染变出唢呐,晃了晃,“没试过。” 看到叶染的唢呐,琦兮有些好笑,“很独特。配上红带子很明艳,倒是随了主。” “那师父我要如何操控它?” “乐修发动攻击时,最首要的自然是要运用好自己的乐器。而应用好它的最关键点,则在于自己的心境。” “记住,无论遇到何种事,都要沉下自己的心,就像刚刚那首曲子带给你的感觉一样。” “现在,我开始传授你一些乐修的基本曲目。” “方才我弹的是安魂曲。接下来,是招魂曲。” 啊,难怪听了有种淡淡的活人微死感。叶染心想。 琦兮抬腕,沉寂的古琴迸发出了铿锵的声音,琴声冷涩,曲到**,琦兮周身幽蓝色光亮起,幻作团团亡灵,环绕在她的身侧。 其中一只飘到叶染的肩头,蹭了蹭她的脸。冰冰凉凉,软软的触感,竟然意外的舒服。 逼近尾声,亡灵聚在一起,汇入古琴之中。 琦兮起身,食指轻点叶染的眉心,“我只演示到这了,剩下的,同这两首都已经存入你的识海中了。” “要多加练习。现在开始吧。” 叶染闭眼进入识海,一把唢呐悬浮在空中,音色格外嘹亮。她默默地记着演奏的指法。 不知不觉,就学至深夜。 叶染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美人入睡的画面。 叶染刚想悄悄溜走,就听见榻上的美人开口,“明天有悟妄长老的符箓课,他掌管着全内门的符箓修行。学会了,来我这便可以直接燃烧符纸,会更方便。” “好,师父早些歇息,弟子先告退。” “去吧。” …… 叶染真是没想到,到了修仙界,也要早起按时上课。 哎,逃不过,逃不过。在哪都是苦命的读书人。 悟妄长老的符箓课设在练武场旁的室外场地,俗称露天讲堂。 弟子们陆陆续续到场,叶染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人几乎到齐,悟妄缓步而来,手中捧着一沓符纸,笑看着众人。 “大家可别没精打采的啊,符箓课可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枯燥。” “不就是画符吗?这有什么好学的?”一弟子不满道。 “就是,大早上就为了来看个破符。那画符能有练剑有趣?” 悟妄笑着摇了摇头,“画符可不简单。” “现在,集中你们的精力,拿起石桌上的笔,调动你的‘炁'',照着符纸画一遍。” 弟子们纷纷开始动手。 叶染则有些疑惑,她不明白炁是什么。 【炁就是你的先天元气。调整呼吸,默念“清心咒”,感受体内的气流涌动】 听见十七的声音,叶染有些惊喜。 “来的倒是挺及时,多谢了。” 【一笔画到底,中途不要停。】 她按照十七说的做,一笔画完,额头冒出细汗,身体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叶染按了按太阳穴,才稍微好点。 然而,状况更差点的,体内气流紊乱,内力乱窜,根本无法下笔。在这种情况下,仍是硬刚,最后吐了口血,晕倒在地。 叶染不禁庆幸,还好有个场外援助,不然倒地的人里,估计也有她的份。 悟妄唤来两名弟子,将倒地之人送去了药谷。 “现在明白了吧,不是所有人都能画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画好符。” 接下来的课堂,悟妄连画了多种符箓,什么瞬移符,爆破符,驱鬼符对于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长老不愧是长老,画了这么多张符,大气都不喘一下,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今天的课就到这吧,可千万别小瞧了画符,有机会,回去也多练练。”说完,悟妄背着手扬长而去。 “十七,你既然知道这个,为什么不知道宗门的比试事宜?你们系统不应该事如巨细,无所不知吗?” 【比试事宜会随时而变。而画符的要领,这是修仙者的修炼常识,或许你应该多去藏典阁,好好接受知识的熏陶】 “嗯,是个好建议。改天得空我就去瞧瞧。” 叶染起身,准备回去,陆璟昂凑了过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这对吗?大兄弟。 “你是喝完酒烧到脑子了吗?”叶染指了指脑袋。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现在都不在一块,我可没劲了,不是修炼就是修炼。谢师兄也不跟我玩。” “嗯?这就叫上师兄了?” “是呀,虽然我与他是同届,还都是丹长老的弟子,但他修为比我高啊。” 突然,陆璟昂凑的更近,压低嗓音,“我跟你讲,我发现了个秘密。” 叶染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陆璟昂正欲开口,宋知意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冷着脸,举剑示意他离叶染远些。 陆璟昂一脸讪笑,与叶染隔开了安全距离,把嗓子压低,“我发现,昨天夜里,谢师兄房间传出了奇怪的声响,像是那种……虚弱的呻吟声。” 叶染一副吃瓜的表情。宋知意仍是表情淡淡。 当时比试完,丹竹筠选了谢予珩和陆璟昂作弟子。 安排住所的时候,直接把他俩打发在了一个庭院里。说是希望两人能够友好相处,实际就是懒得再收拾屋子。 陆璟昂与谢予珩自此也算是成为舍邻了。 夜里,陆璟昂实在耐不住手痒,想找谢予珩切磋一番,结果发现,他在自己房间施了隔音术。 于是,心大的陆璟昂偷偷破开了禁制,想着,这样谢师兄才能听到他说话。紧接着,便听到了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听到声响的陆璟昂,大惊失色地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所以?”叶染看着他。 “我怀疑谢师兄……他,触犯了宗门规矩。” “哪条?”宋知意问道。 “禁止在宗门□□。” 现场沉默好一会儿。叶染有些无奈。 她之所以感到吃惊,是因为自己本来就觉得谢予珩身上有猫腻。如今陆璟昂的一番话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结果这小子,还真是单纯。 “好了,谢谢你的秘密,回去玩去吧。” 陆璟昂撇嘴,“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我们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师父了呀。” “那,谢师兄……” “你就当没听到过。我们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陆璟昂幽幽地离开。 叶染与宋知意道了别,便打道回府了。 暗色逐渐占据天空,为黑暗中的密林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还需几天?”墨漓站在祭坛前。 “两天。”那人回应道。 “还有两天……我快等不及了呢。”墨漓装作懊恼地用手指点了点头。 月光倾泻,两道身影的影子被拉长,宛如地狱里的鬼魂,游荡在大地上。 “你说,他们会不会感谢我送的这份大礼呢?” 第9章 平地起风波 次日中午,藏典阁。 叶染翻阅书卷,眼睛快速扫过,翻了一页又一页。 她发现,藏典阁记载的历史与师父给的那本秘闻无甚差别,只不过这里的书更像是总括,并不具体。有些更是一句话带过。 而关于修炼术法这方面的,倒是记载的很详细。叶染取出一本厚厚的《术法大全》,靠坐在书柜旁,阅览起来。 看守员坐在一楼,记着进出人员。因为有时间限制,此时,已然有不少弟子前来借阅。 “让一下。” 叶染抬头,视线撞入对方冷漠的眸子里。 叶染自然地腾出地方,那人也在迅速翻找着。 忽然,身旁人动作停下,“我要你手上那本。” 她再次抬头,“我先拿的,你可以明天再来。” “可我就想今天看。”项翊然双手抱胸,皱眉看着叶染。 “不是,大哥,你谁啊?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况且我还没看完呢。” “这么厚,你能看完才怪。”项翊然嘲笑道。 “你就是那个擂台上晕倒的叶染吧?”他冷不丁地来一句。 “这跟你想看有什么关系吗?” “真不知道,琦兮怎么会收了你。” 叶染不理会他,转过身,准备找别的地方。 手中的书突然飞起,朝身后而去。 这操作直接给叶染气笑了。 她反复深呼吸,下楼。走到看守员那儿,双手撑在桌上,强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如果发生了弟子同抢一本书的事,该怎么办呀?” 看守员波澜不惊,平静地回复道:“抢者,半月内不得踏入藏典阁。” 叶染指着倚在二楼栏杆上的人。 “那楼上有位弟子强抢我手中的书,还请您老评评理。” 看守员往上瞧了眼,随后继续着手上的事宜,“他有特权。”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叶染愤恨地瞪着那人,后者则是傲慢地睨了她一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染写完名字,就走了。 她明天再来! 离开藏典阁后,叶染准备回去练习画符。 走到训练场,看见浩浩荡荡的清一色身着宗门制服的人往西南方向去了。 她随意找了个正在训练的弟子询问,才得知西南的结界破了,一大堆魔族人聚集在结界外。 又是魔族。思绪万千,叶染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个黑影。 …… “你走神了。”邬霖严肃地提醒道。 宋知意捏了捏手中的剑,“它,不太受我的控制。” “忘归已然生出剑灵,有自己的脾性实属常事。” “你可以尝试与它进行感应。” “闭眼,调转灵力,将你的灵息释放到剑上。” 合上眼,宋知意已处在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雪在光下格外刺眼。 她往前走着,厚厚的积雪作响,在这片孤寂中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片湖。 宋知意贴近未结冰的湖面。她仔细观察着,水底似乎有东西在发光。 一瞬间,一只手将她拉入水中。 “噗通——”水花四溅。 宋知意睁开眼,澄净的湖水中,一位妙龄女子拉着她的手,往更深的湖底去。 察觉到危险,宋知意赶紧挣扎,与她对抗着,几招过后,二人都飞到湖面。 脚尖点在莲叶上,宋知意这才仔细观察着对方。 对面的人一身白,好似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银色额饰点缀着她的白色长发,身上的雪色纱裙拖地,手腕上的丝带随着她的姿势而动。 “你不是很强吗?怎么被我拖下水了?”少女有些不满宋知意刚刚的行为,她的主人可不能如此毫无防备。 少女挥了挥袖。宋知意顿时感到周身气温骤降。 她皱眉,尝试活动双脚,发现动不了。 又发作了。 肢体逐渐僵硬,呼吸间,化作一团团白气,眼睫开始结出霜花。 冷,好冷。 察觉到不对劲,少女有些焦急,“你怎么了?” 她飞至宋知意身旁,有些不知所措,“你很冷吗?” 她刚想把手搭上,想到什么,又收回。她的温度更冷,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若是放在主人身上,那可不得了。 少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局促不安。早知道不挥袖了。 “舒妤!” 少女回头,面露惊喜,“邬霖前辈,你快来帮帮她!” 方才邬霖在外面时刻关注着宋知意的动向,一察觉到有异样,她就进来了。 “我会带她出去。” “好。”舒妤用力点了点头,目送着两道身影消失。 屋内,云琮暄查探着榻上之人的脉搏。 “如何了?”邬霖有些担忧。 “她体内……还留有未根除的鬼气。”云琮暄看向邬霖,“一千多年了,鬼族早已绝迹,她体内不应存在这种东西才对。” “鬼气……忘归剑里也残存着鬼气,会不会……是遭到了忘归的反噬呢?” “不会。她的鬼气是附着在灵根上的。这种情况,也只有在灵根初长时,才能做到。” 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邬霖想着去上报宗门。 或许,鬼族还存在。 宋知意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一位儒雅公子正手拿着针,往自己的手臂上扎。 “醒了?”声音清脆动听,如山间的汩汩清泉。 宋知意掩嘴咳嗽了一声。 “你这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习剑之时,便有了。”云琮暄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起初,只是风寒,但随着年纪渐长,身体会逐渐僵硬,全身极冷,无法动弹,现在是腿。” 云琮暄若有所思,“我会尽全力救治你的。” “以后,要进行药浴,初一至十五都要泡。” “那,中断了,就会不定期发作?” “是。” “好好休息。” 云琮暄背着药箱离开了。 议事堂。 “你们说,今天那些魔族聚集在那里,只破坏了结界,明显不符合他们的作风啊。”丹竹筠指出问题。 “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又在憋什么坏水。”邬霖冷笑道。 “对了,我还有一事。”邬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开口,“我怀疑鬼族还未灭绝。” 尹枭敲击的手指停住。“鬼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消亡了的鬼族?” “嗯,云琮暄说,宋姑娘的体内残留着鬼气。那鬼气是附着在灵根上的,不可能是受了妄归剑的影响。” “那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平啊。”悟妄捋了捋衣袖。 …… “不好啦,不好啦。掌门,出事了,有人擅自闯入了密林!” 一大早,就有弟子来禀报,封印在御灵冢的炫煜剑遭人破坏,灵力尽失。 尹枭连忙赶到现场。 昔日的炫煜剑失去了原本的光辉,黯淡地悬浮在空中。 “怎么了?一大早就把我们叫起来。”丹竹筠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却还是嘴硬道:“有话快说啊,我还要带我的徒弟们训练呢。” “‘念’被释放出来了。浩劫已然开始。” “不,或许在殊途出鞘的时候就已然发生。” “果然没什么好事。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集结一支小队,去寻找。”尹枭思考了一会儿,“得尽快找出合适的人选。你们有何想法?” “首先排除你那个自傲的徒弟。”邬霖依靠在座椅上。“他还是留在宗门里比较合适。至于贺峰,他虽无性命之忧,但没个两三月,伤势根本无法痊愈,也不合适。” 琦兮用手肘轻撞了一下她,眼神往悟妄那看了一眼。 邬霖一下噤声。糟糕,忘了人家爹还在这呢。 尹枭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我能让我的两个徒弟都去吗?让他们去历练一下,两个人性格都好,相处也不错。” “还有吗?” “我选叶染。”琦兮开口。 “那我也选我徒弟宋知意。”邬霖弱弱举手。 “光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们可不行呢。”悟妄笑着说道。 “那就让砚清和镜霄一同前往。” 一道声音自大殿外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竟是闭关已久的师祖微与。 “师祖好——”各长老起身,行礼。 “无妨。” “砚清和镜霄都是我的爱徒,虽然我一直闭关,但相较于其他人,他们入宗门更早,也更有实力。” “都听师祖安排。”悟妄再次拱手。 “尽快启程。”微与吩咐完,就离开了大殿。 “微与都露面了,可见事情多棘手了。”丹竹筠摊了摊手。 “不论怎样,我相信,邪不压正。”尹枭望向殿外,乌云迫近澄澈的天空,雷声隐隐,一场狂风暴雨在沉寂中苏醒。 夜晚,叶染正欲上床,窗边就传来动物轻啄的声响。 她下床,打开窗,一只乌鸦站在窗沿上。“明日午时,来议事堂。” 她分辨了一会儿,才听出这是掌门尹枭的声音。 那小家伙看出叶染听懂了,踮了踮脚,傲娇转身,飞走了。 午时,叶染准时抵达议事堂,瞄了一圈,全是老熟人。 尹枭见人齐了,便开始讲述近来发生的事。 “近日来,宗门坏事不断,先有魔族侵袭,后有炫煜剑被破坏。” 尹枭大手一挥,一张地域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千年前,鬼疫几乎横行了整个修真界。为了不让修真界覆灭,灵溪剑宗的先祖集齐天下哀、苦、恨、惧、欲、悔六情铸成了圣物铉煜剑。这六情被称为‘念’。” “念一旦被释放至大陆上,便会不断滋长,慢慢地,圣物变化为邪物,危害四方。” “所以,我们需要你们六人前往寻找。带上炫煜剑,它会指引你们。” 尹枭虚虚一握,炫煜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砚清。” 季砚清上前,弯腰接过。 “如有需要,随时联系。十日后启程。” “弟子遵命。” 第10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出了议事堂,气氛有些沉闷。 “宋姐姐,今天是中秋节,我们下山去逛逛,如何?” “对啊,咱们之后都要走了,是该好好庆祝一番!”陆璟昂兴奋地喊道。“今晚,你们都去我家吃饭,怎么样?” 陆璟昂期待地望着剩余五人。 季砚清笑道:“那就多谢陆师弟了。” “嗐,顺手的事儿。”陆璟昂摆摆手。 “镜霄,你呢?”季砚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去。”镜霄径直离开,只留给众人略显拘谨的背影。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季砚清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镜霄这人比较腼腆,他说的是反话。今晚,他一定去。还望陆师弟莫要将此事放心上。” “那我就先告辞了。”季砚清摆了摆手,转身追上镜霄的步伐。 “那,大师兄慢走,也不用太勉强他的。”陆璟昂越说越小声。 “谢师兄,你去的吧?”陆璟昂挠了挠头。 得到后者的肯定后,他激动地揽上谢予珩的肩膀,“我就知道,谢师兄定不会不顾及你我之间的情谊!这么多天的邻居没白做。我可太开心了!” 谢予珩瞥了眼陆璟昂的手,脸有些黑,却也没说什么。 “我也去。”叶染举起手来。 “去。”宋知意也举手。 “好!今天,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 皓月当空,家家张灯结彩。中秋佳节,正是家人团聚的好时候。 陆家宅子里,下人们进进出出,一道道菜陆续上桌。 烧花鸭、酱鸡、什锦苏盘儿、桂花翅子、清蒸鲈鱼……叶染望着色香味俱全的菜默默咽了咽口水,可给她馋坏了。 “这有我最爱的桂花翅子!爹,你真好!”陆璟昂一脸满足。 “你这小子。”陆父敲了敲陆璟昂的头,露出慈祥的笑容。 “各位可不要拘谨啊,今晚敞开了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去耍儿。” 众人纷纷应声。 酒足饭饱后,陆璟昂提议要去街上看看。“街上肯定很热闹,我们去逛逛,爹,你也同我们一起。” 他作势就要拉陆父。 “诶诶诶,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不瞎掺和啊,你爹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了。”陆父甩了甩手,转身离开。 陆鸣回到了房间。 他推开门,径直走到了书柜前,转动烛台,进入暗室。 室内烛火通明,墙壁正中央挂着一幅画像,陆鸣缓步上前,掸去灰尘,吹了吹,轻轻摩挲。 眼神一寸一寸描摹着那女子的面庞,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柔情。 “阿鸢啊,璟昂他,现在很好。结交了新朋友,之后就要出去闯荡了。我知道,你走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我也有些不放心,可我想他开心,我相信,你也会这样想吧。” “都说天高任鸟飞,他的生活不应拘泥于这小小的符泽城,他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所以,阿鸢,你不会怪我吧。” 陆鸣不禁湿了眼眶,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还有……” “阿鸢,我想你了。” …… 符泽城的灯火,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街上人络绎不绝,孩童手提花灯穿梭在人潮中,嬉笑声不绝于耳。他们口中还唱着童谣。 “月儿圆圆挂天边, 饼儿圆圆甜又甜, 脸儿圆圆笑翻天, 桌儿圆圆庆团圆。” 卖花灯的摊贩前,此刻挤满了人,来者无一不是为了挑战摊主出的灯谜。 “这位小姐,且听好了。”摊主背手,眉飞色舞。 叶染目光坚定,好似要把摊主看出个洞来。 “云中月,明如朝霞,去雨来风,忽然到家——打一生活用品。” 叶染思考中…… “灯灯灯!”陆璟昂忽然激动地吼道。 摊主哼了一声,“不错,正是灯。” “陆璟昂,有两下子啊。”叶染惊讶地看着他。 “那可不,小爷我聪明绝顶。”陆璟昂自豪地插了插腰。 摊主拿了一盏粉色荷花灯,递给了叶染。“你们可要继续?” “不了不了。我们还赶着看表演。”陆璟昂笑着拒绝。 待走远了,季砚清才问道:“不知陆师弟说的表演是……?” “自然是——舞火龙!我告诉你们,可壮观了!” 陆璟昂领着一行人来到了中心地带。 稻秆扎成的龙,插着燃香,飞舞在半空中,青壮小伙子们尽情挥舞,火星飞溅。 绚烂的香火奋力描绘着人们心中的平安喜乐。 看着漫天花火,众人脸上都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好——好——”观众们纷纷拍手叫好。 远处上空,也恰好燃起了天灯。 孔明灯载着人们美好的祝愿飞至夜空,向远方延伸。一盏盏,似千万遍,诉说着对亲人爱侣的思念。 陆璟昂瞧见天灯,又呼唤众人前去燃灯。 河边,花灯竞相开放。 人们将灯推入河中,随流水飘荡。点点河灯与空中的天灯交相辉映,宛如璀璨星河。 六人各拿了盏孔明灯,准备点燃。 叶染闭眼,默念自己的愿望。随后,将它放逐至上空。 此时,一只游船逼近。 船上的人好似醉了,亦或是清醒着。他正拿着酒壶,对着皎洁的月亮吟诗。 “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觥船一棹百分空。何处不相逢!” 豪迈的笑声响彻天际,这响动俨然惊动了天上宫阙。 “叶染。” “你许了什么愿望啊?”陆璟昂站在一旁,好奇地望向她。 叶染抬头瞧着点点星灯。 “我可常听人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心诚则灵呢?我倒觉得和说不说没太大关系。” “是有几分在理。但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去,愿望怕是难以实现。” “毕竟,祸从口出。”叶染看向他,一脸认真。 陆璟昂并未太在意。 “管他有没有有心之人,小爷我不怕。和你说说我的愿望吧。” “我呢,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够平平安安,永远不死。听着是不是很好?” 叶染点点头,“愿望本身就很美好,只是持有愿望的人有好有坏。” 陆璟昂沉默一瞬,“叶染,你怎么突然回答起一些惹人深思的人生哲理来了?” “嗯……就当我突发恶疾了。谅解一下。” 叶染内心叹气,如今这番情景,竟让她有些触景生情了。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叶染觉着自己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身边也有了同行的朋友,不再是孤单一人。 只是,这份美好能持续多久?她不确定。 陆璟昂的呼喊打破了她的思绪。 “怎么样?大家都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们再回去尝尝桂花酒!” “那个,宗门不戒酒吧?”叶染转头问宋知意。 “连宗门门规都没背清楚,谢某有些好奇,叶师妹平日在宗门都忙些什么呢?” 叶染假笑,“当然是忙着修炼啊。难道需要师妹我吹一首,给谢师兄助助兴?” 众人回到了陆府。 下人在庭院里早已摆好酒水,等待着他们品鉴。 月光倾泻,竹影斑驳。此刻,正是饮酒赏月的好时候。 于是,陆璟昂这小子起兴致了,“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如何?” “每人轮流说一件自己做过但其他人可能没做过的事,如果没做过的人就要自罚三杯!注意!如果讲不出,同上哦。” 众人没有异议。 叶染:好一个我有你没有·修仙版。 “好,那我们开始吧。从宋姑娘开始。” “我需要斩赤龙。” 其他四人自觉拿起杯子。 “我穿了亵衣。” 毫无动静。 “啊?”叶染震惊。 好好好,也是涨知识了。 “我小时候被打过屁股。”陆璟昂沾沾自喜。 无人举杯。 “你们竟然都被打过?”陆璟昂破防。 众人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 “我喝过人溺。”谢予珩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绝杀。其他人纷纷自罚三杯。 “我……” 季砚清缓缓开口。 “我……害过好人。” 除季砚清和镜霄外,其他人全喝了。 轮到镜霄。 他直接自罚三杯,“我想不出来。” 酒过三巡。 “继续啊,我还要喝,嘿嘿嘿。”陆璟昂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我们该回宗门了。”季砚清耐心说道。 “回宗门?嗯?我可以直接睡这吗?”叶染直接趴石桌上,“好凉快啊。” “记得给他俩醒醒酒。” “嗯?大师兄?” 镜霄面无表情的抬头,脸上的红晕已然表明,他也醉了。 季砚清扶额,“各自带回吧。” 夜风轻拂着叶染的面颊,带来丝丝凉意,她靠在宋知意的肩上,手自然挽上她的手臂,边走边碎碎念。 “好香啊。” 叶染往里蹭了蹭,傻傻地笑。 宋知意僵硬了会儿,嘴角不自觉扬起,又迅速落下。 日上三竿,叶染从美梦中醒来。 “醒了?” 一句问话直接将叶染朦胧的睡意震碎。 她赶忙坐起来,起身。紧接着,大脑一阵眩晕,眼前黑了片刻。 “莫急。师父能吃了你不成?”琦兮微微扶住叶染摇晃的身子。 方才叶染竟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课上睡觉被叫醒了,完全忽略了自己是躺着的。 “中秋佳节,本就是放松身心,令人酣畅淋漓的一日。晚起一些,不耽误练功时辰。” “不过,还有十日,日子还是有些赶,训练的量要加大了。” 第11章 启程 “再来。” “这已经是第三千三百三十八回了!” “在勤快的牛也经不起这样造啊,谢师兄,咱们就歇会儿吧。”陆璟昂哀嚎。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切磋吗?况且现在还未分出胜负。” “你分明就是在玩我!明明第八回就可以完胜了,你硬生生拖到现在。不行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动了。你要打就动手吧。” 陆璟昂直接原地倒下,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地上睡着是不是很舒服?” 丹竹筠不知何时来的,自然地躺在了一旁。 陆璟昂此时已没力气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别气馁啊,小子。这可不是你能力不行,是你的招式没人家好,力使在了不该使得地方。” “来,我和他比试一番,你可要看好了,少一步都不行。” 听到这话,陆璟昂立马坐了起来。 “可还有力气?” 谢予珩点头,出剑。 “不用这个,用你的本命法器。” 他伸出手,一条九节鞭垂落。鞭子在手中嗞嗞作响。 丹竹筠来了兴致。 “雷灵根,不错。上一个持有这武器的人倒是自创了一套功法。有机会,你可以好好研习。” “是何人?” “现今的擎珂城城主,宋苏御。” 话音刚落,丹竹筠抽了根院子里的紫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谢予珩身前。身影如风,让人瞧不真切。 谢予珩见状,冷静地一挥鞭,精准打歪了那隐匿在风中的竹竿。 “不错,临危不乱,从容不迫是面对攻击者的第一步。” 二人继续对打。 谢予珩总能先丹竹筠一步,知晓他所在的位置,接住来者的攻击。 “学会预判对手的走位,是第二步。” 丹竹筠的速度越来越快,陆璟昂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当然只守不攻可不行。找到攻击者的弱点,进行反攻,是最后一步。这步最为关键。” 没多久,谢予珩跪滑至边缘,远离了战场。 胜负已定。 “你的定力不错,可惜没有找到我的弱点。”丹竹筠手握紫竹,负手而立。 “最主要的方法已经告诉你们了。像我们这种以武器近距离交战的,都很适用。” “强者之间想要定出胜负,那就要看谁先找出对方的弱点了。” 丹竹筠不知从哪变幻出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悠哉悠哉地走了。 “臭小子们,好好琢磨琢磨,出门在外,敌人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入夜,望舒阁。 二人夜观星象。 尹枭坐靠在窗边,琦兮用手支着头,站在窗前。 “鹤庆国国君来信,国都鼠疫泛滥,寻常医师无法治愈,百姓苦不堪言。他希望我们能施以援手。我已让云琮暄前去探查。不日,便能知晓原由。” 琦兮不由叹气,“灵溪剑宗宗门至宝遭毁坏一事,也已在其他门派里传开。南阳无行宗,千瀛无相宗都想趁此树立自身门派威信,大肆宣扬灵溪剑宗是在自欺欺人,意在掌控天下。” 尹枭闻言,轻蔑一笑,“其他门派里就属他们最不安分。当年仙魔大战倒也未曾瞧见其宗门的各翘楚匹马当先。” “阿兄,你说,让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崽子们前去寻找,我们的选择真的对吗?” “宗门需要我们这些长老,任何一位都不得擅自离开。年轻气盛的新弟子是最适合的。就像我们,守着那份信念到现在,不是吗?” 琦兮释怀一笑,“阿兄说的对。正如莫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我怎么记得是宁欺白须公呢?” “我们也算半个老人了,怎么能对自己大不敬呢?” “我看是老顽童。” 琦兮扭头,“不像兄长你,老气横秋。” 三日后。云琮暄的消息传来。 “鹤庆国的鼠疫的确不同寻常,而且不似魔气或鬼气,倒像是怨气横行所致。” “怨气?何种怨气竟能引来鼠疫横行?”琦兮有些懊恼。 “魔修。其能将怨气入体,已一种近似魔气的方式,大量扩散。” “所以,是魔修作祟,将怨气释放到寻常鼠疫中,使得伤亡更加惨重。” 尹枭点了点头。 “会跟‘念’有关吗?” “也许。” “那让他们先前往鹤庆国吧。”琦兮扶额,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十日后。 叶染在屋子寻寻觅觅。衣裳,药瓶子,饰品等都一一收罗到芥子袋里。 看着自己鼓鼓囊囊的一大堆,叶染心满意足。拉开房门,琦兮早就站在树下等待。 听见响动,琦兮转过身,阳光栖息在她的身上,光彩动人。 “师父!” “可都备齐了?” 叶染疯狂点头,拍了拍自己身侧,“一应俱全。” 琦兮忍俊不禁,从袖中取出一枚指戒,牵起叶染的手,将其放至手心。“如遇到事情,唤醒它,能与我通讯。” “还有,你现在虽已是金丹期的修士,但是,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首先要确保自身安危。”琦兮拍了拍叶染的手。 叶染一怔愣,心底一软,鼻头有些酸。 “师父放心,弟子谨记在心。” “去吧。” 叶染作揖告别。 琦兮望着那抹鲜妍走进光里,越走越远。 …… 邬霖一走进宋知意的院子,便瞧见其在刻苦练剑。 她紧急叫停,问宋知意是否已准备妥当,得到后者的肯定后,邬霖将药递给宋知意。 “这是云琮暄留下的泡药。别忘了,初一至十五。” “是。” “你的剑灵虽有脾性,但并非不喜你,莫要为此伤心,没有剑灵会对自己的主人视而不见。” 宋知意点点头。 邬霖左右叮嘱,像个不放心自家孩子的长辈。 看着自家孩子乖乖地听完她的话,邬霖深感欣慰地将其赶走了。 看着偌大的院子,邬霖彻底爽了,这辛勤的孩子终于走了!再也不用每天跟人切磋练剑了! 这段日子,可把邬霖累坏了,碍于面子,她没好意思跟人家说。 邬霖不介意跟人切磋,但是!谁家好孩子天天找人切磋啊。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邬霖躺靠在摇椅上,吃着果子,沐浴在阳光下。那叫一个舒坦。 宗门口。 六人陆续到达。 叶染瞧着心情低沉的陆璟昂,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 “师父临走前给我们一人一坛酒,是有名的红尘醉。说是对我们的心意都在酒里了。” “我,有些舍不得。”陆璟昂嗡声嗡气地说道。 叶染微微叹气,拍了拍陆璟昂的肩膀以示安慰。 季砚清站在众人身前,从怀里掏出一只飞舟 ,施法。 飞舟瞬息变得巨大,硕大的羽翼张开,在地面悬停。 “鹤庆国离符泽城有些距离,大概需要三五天才能到。大家好好歇息。” 众人上了飞舟,进了各自的房间。 叶染坐在桌前,吃着烧饼。 “十七。” 【我在】 “你们系统之前有接过一个叫叶月瑶的宿主吗?” 【有】 “那是由你接管吗?” 【是】 叶染一顿输出。 “你们系统部门是不是还分主系统和子系统啊。” 沉默一瞬,叶染才听见十七的肯定声儿。 “我倒是好奇,你们难道没有负责穿越到恶毒女配身上的位面吗?” 【不是我负责,我并不知道】 “那我完成任务还能回到原世界吗?” 【不能,抱歉】 “那你们的奖励是什么?会给我很多很多钱吗?” 【钱。数目不限】 “那,我和叶月瑶是什么关系呢?” 没有回应。 叶染也没有继续追问。狠狠咬了口烧饼。 本想着通过前几个问题,放低它的戒备心,没想到还是没能套出来。 “是你不能说,还是不想说?十七,其实你总给我一种别扭感,不过,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你不会伤害我。” “那么,剩下的就让我自己来寻找答案。你也不能阻止我,好吗?” 叶染吃完,有些乏了,躺床上睡下了。 迷迷糊糊间,似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叶染想要睁开眼,却又立刻睡了过去。 【好,我答应你】 叶染是被强烈的震感吵醒的。她一脸疲惫地起身开门。 镜霄和季砚清站在舵前。 “发生什么了?大师兄。”叶染疑惑上前。 “是飞禽。没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云雾里窜出一只状似飞鱼的飞舟,直冲而来。 镜霄紧握舟舵,向左急行,才堪堪擦过那飞鱼的前嘴。 宋知意等人察觉到飞舟的动静匆匆赶来。 季砚清眺望前方,那飞舟上为首的人,一脸络腮胡,眼罩罩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正眯眼瞧着他们。 不等片刻,那群人一跃而起,跳到他们所在的飞舟,朝着众人发起了进攻。 大家纷纷召出法器。 宋知意提剑迎上劈空而来的刀刃,一个灵巧的剑花将其击飞。瞬时,一反手后击,刺穿了身后人的喉咙。 陆璟昂展开骨扇,大力一挥,对方就倒了一大片。所到之处,燃起熊熊烈火。他也没想到,敌人如此不堪一击。 一旁的谢予珩更是狠厉,一鞭接着一鞭,其中一人被这骇人的气势吓到,吓得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时,头已然落地。 而叶染则站在高处,奏起了乐。魔音贯耳,锣鼓喧天,音波震得那帮人晃了晃身子。 有些受不了这声响的,捂着耳朵在地上直打滚儿,最终吐血而亡。 季砚清,镜霄两人打着配合,左右夹攻那为首的人。络腮胡举起双锤,吼叫着朝其二人砸下。 二人灵巧躲开。 见及此,那人不禁有些恼怒,立刻甩出手中锤,握着手中的铁链,控制着锤子方向,不断砸向两人。 在耗尽其体力的同时,使得他们无法近身。 每当季砚清纵身一跃,锤子总是会先一步到达其跟前。 “镜霄,这样不行。”季砚清依靠灵识与镜霄交流。 “你我佯装受伤,而后悄悄布阵,将其困住。” 两人对视。 给予了对方肯定的眼神后,一同被击飞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那络腮胡见此,放声大笑,“灵溪剑宗的人也就这点本事儿?果然如外界传言,是中看不中用呢。” “喂,那边的,我劝你们乖乖投降,否则……” 络腮胡一转头,发现来人中仅剩自己一人了。 电光火石间,镜霄二人已然布好阵。季砚清踉跄起身,拍了拍衣袖。“这位兄台,再低头看看呢?” 云雷纹样亮起,阵法开始转动。站在阵中心的人惨叫一声,双膝跪地。 他愤恨地看着众人,“一群心狠手辣的灵溪弟子。” “那还是比不过前辈你。”陆璟昂朝他啐了一口。 第12章 谁的心结 “我们怎么处理?”镜霄冷眼看着跪地的人。 “既然这位兄台觉得我们心狠手辣,那自然是要大大方方展示一番。”季砚清嘴角带笑,抱胸而立。 “你们要做什么?”络腮胡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刻钟后。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等着我日后跟你们算账!我无相宗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络腮胡被绑在桅杆上还不老实,放着狠话,左右扭动着,试图挣脱捆灵锁。 “省点力气吧,灵力被压制着还那么卖力可不好受。”话是这么说,谢予珩却加大手中力度,捆灵锁又紧了好几倍。 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哎呀,吵的我耳朵都起茧了。”陆璟昂掏了掏耳朵。 宋知意二话不说,封闭了声音来源。 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 叶染内心拍手称快,灵溪剑宗果真是来对了。 她转身,问站在舵前的季砚清,“大师兄,那我们落地了,需要把他丢到荒郊野外吗?” “带到国都中,自会有人认领。” “前几日,无相宗便派弟子前往鹤庆国。但他们因防护不当,造成大半弟子染了鼠疫,这些人是前去援助的,只不过,半路遇到我们,想逞逞威风。” 季砚清笑看着桅杆上的人,“落得现在的境地,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虽然是他们想杀我们在先,但我们杀了他们的人,那无相宗岂不是可以肆意诬陷了?”陆璟昂拍了拍脑袋,有些追悔莫及。 “他们不只想杀了我们。鹤庆国也不只给我们宗门递了求助信。” “看那人身上的罗盘,那是衡阳宗的圣物,运用它能破开一切邪祟。” 宋知意忽然出声,“衡阳宗首当其冲了。”她紧紧盯着络腮胡。 “没错,按他们这副烧杀抢掠的架势,可以推断出我们是第二个。但,也会是最后一个。” “真是养了一群恶贯满盈的土匪。”叶染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这有我跟镜霄善后。” …… 宋知意屋内,雾气升腾,烟气氤氲。 她静静地坐在浴桶中,眼闭着,似乎已沉沉睡过去。时皱的眉头,诉说着她此刻的不安。 宋知意梦到了小时候。 “我要你记住,身为宋家长女,就要肩负起宋家的责任!怎可这般玩物丧志,我明日便把你那些提线木偶全部砸了!” 鞭打声此起彼伏,宋知意跪在地上,皮鞭子尽数落在她瘦小的身子上。 “我没有落下功课!我也习剑了!”孩童稚嫩且洪亮的声音在厅堂回荡。 “好!那你说,那些提线木偶,是从哪来的?你娘可没给你买过这些小玩意儿。” 一片静默。 “不说是吧,那就罚你去跪祠堂,半月内不得踏出祠堂半步!”宋苏御将鞭子摔落在地,扬长而去。 宋知意跪在原地,眼泪积聚,她竭力忍住,抬手用衣袖用力擦去。 宋家祠堂。 宋知意跪在团蒲上。尽管上过药,背上的痛意仍未减。 白韵拎着食盒小跑而来,“意儿,娘来了,娘来了,莫怕莫怕。” 她将食盒放在宋知意身前,“来,这都是你爱吃的菜,快吃些,别饿着了。” 宋知意没有动。 “娘,走。” 白韵愣了愣,后赶忙抓住宋知意的小手,“意儿,你爹虽严苛,但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是宋家的希望,我们都期盼你能大有作为,莫要在于你爹置气了?” 白韵小心翼翼地询问,却并未得到回应。 “娘知道,你还是个爱玩好动的十岁孩童,可是,你也应该学会保护好自己了,爹娘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白韵没在说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她停顿半晌,又缓缓开口,“意儿,娘……娘明天再来看你。” 白韵匆忙离开,宋知意隐约听到她的抽泣声。 然而,等她再回头看去,早已不见任何身影,留给她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天井上方的苍穹。 画面一转。 一个身着破布衣裳的小女娃,手里拿着提线木偶,在街边叫卖。 她双手熟稔地操控着丝线,木偶在她的指间游走,搭配着她独特的腔调,呆板的木偶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宋知意渐渐被她手中活灵活现的木偶吸引,站在摊前一动不动。 小女娃瞧见她这副痴迷的模样,颇为得意地停下了手中动作,笑盈盈地望着她,“这位小客人,想要买一个什么样的?” 宋知意皱了下眉,似乎是在思考。 小女娃没听见客人的回答,便又自顾自地表演起来。 然而,过了许久,眼前人还没有要走的打算。 这下,小女娃脸上有些挂不住,“我说你这小孩儿,不买就不要在我的摊前站着影响我的生意了!” 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对方却摆起了小大人的架子。 “我想学。” 宋知意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时间让那小女娃有些摸不着头脑。 “家传绝学,定不可外传的,你还是走吧。”小女娃小手一挥,叉了叉腰,扭过头去。 宋知意只好回了家。 之后的好几天,宋知意都会鬼使神差地走到那摊前。那小女娃一开始还当没看见,次数多后,一见到宋知意,就把她赶走。 也不知被驱赶了多少次,宋知意仍是不放弃,小女娃最终妥协。 “你真想学?” 宋知意点了点头。 至此,宋知意开启了漫漫学习之路。 她每天趁着晚饭前的半个时辰出来,学习这“悬丝傀儡”。 一天,宋知意像往常般去到街上,却不见那个熟悉的摊位。 她感到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不安。 宋知意思索着,右拐进了一条小巷。 昏暗的小巷里回荡着几声狗吠。她摸着有些斑驳的墙壁缓步前进,走了几步,停住了。 刺耳的惨叫声先钻入了她的耳朵,后是男人粗犷的咒骂声,“你个小贱蹄子,我将你养这么大,你连个木偶都卖不出去,我要你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 “那些可是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你就一个也卖不出去?学的这些技艺都咽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啊?” 听见声响,宋知意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将一切瞧了个真切。 魁梧的男人正对着地上瘦小的身影一阵拳打脚踢,躺在地上的人脸上流了好多血,却一声不吭,恨恨地盯着打他的人。 “你再用这个眼神盯着老子试试?!”男人被惹恼,冲进屋里,拿了根皮条鞭出来。 对着女孩就是一顿猛抽,“跟你娘一个贱样!都是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宋知意握了握拳头,想要上前阻止。地上的人正好被抽得翻了个面,两人隔着篱笆相望。 对方费劲地朝宋知意摇了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声地喊道:“走!” 一鞭又抽下来。瞬间,女孩趴在地上没了气息。血在她的身下蔓延开来,绽放出大片鲜艳的花朵。 宋知意止不住落泪,边走边回头。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那男人神情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些快意的兴奋。 他扬手将鞭子一扔,拖着那地上的人就往屋外的土坡走。 出了巷子,宋知意跌坐在墙角,小声呜咽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男人无情地挥动锄头挖土的画面。 他卖力一抛,一撒。厚厚的土便砸在那张小脸上,直至她被完全埋没,男人才停止了动作。 场景变换,是她们对坐在石堆上交谈。 “你叫什么名儿啊?” “宋知意。” “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可惜,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 小女娃没有说明原由,而是激动地看向宋知意,“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可以吗?” 宋知意用力点点头。 沉默许久。 她才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些许试探,“向朝歌,可以吗?” 小女娃先是自己默念了一遍,接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手舞足蹈,“向朝歌,朝歌,这名字好听!我喜欢!” 说着,便激动地要拥上眼前的人,但想到自己的衣着,又硬生生止住了。 宋知意见状,主动拥抱住向朝歌,“那我们,是好朋友了。” “嗯!我们会是一直的好朋友。” 好朋友…… 一转眼,宋知意又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拿着刻刀,在木偶上一笔一划地雕刻,她大口吹气,吹走了上面的木屑,看着砌好的“朝歌”二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朝歌……朝歌,朝歌!” 宋知意从梦中惊醒,站起的瞬间,水花四溅。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四周,扶了扶额。接着掐诀蒸发掉了多余的水渍,上床打坐。 四天后。 本该抵达鹤庆国的日子,飞舟却好似在原地打转。 “师兄,好像有些不对劲。”镜霄表情凝重。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兜圈?” 镜霄点头,“我们的罗盘没有问题,还能显示正常方位,应当是有人设阵了。”镜霄回头看去,眼神中带着些许厌恶。 “不,镜霄,应该不是他。他没有那样的能力。我们先在原地悬停,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我想,他们不只是阻止我们抵达鹤庆国那么简单。” 镜霄手指在虚空中画了几下,飞舟停在了原地。 季砚清闭眼,感受周围的动静。 “怎会毫无波动,设阵的人应当在附近才对……” 难道…… “不好,快去他们的房间!” 第13章 曼陀罗花 叶染照常醒来,刚准备伸个懒腰,就被一个手刀震晕过去。 不是,也没人告诉她倒霉熊出续集了啊。这是叶染晕倒前的想法。 再一睁眼,叶染看到的就是自己被身侧人拎小鸡一样在空中猛冲。她刚要张嘴,那人就施法给她的嘴堵住了。 叶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敢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叶染拼命反抗。心想,扔下去更好,反正也没控制自己的灵力,总比拎着强。 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下就放了手。 “普通修士在这地方,察觉自己尚有灵力在,就无所畏惧,可这里,是苍极渊。有灵力也施展不开。” 她是什么很难杀的人吗?为什么不早说! 来不及继续吐槽,叶染再次体验了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好死不死,她还叫不出来。这更让人生不如死。 心脏加速到一抽一抽地疼,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就在叶染快贴近地面时,上头的人终于“大发慈悲”,伸出藤蔓拦腰一甩。 这动作引得本就没恢复过来的叶染头晕目眩。 想吐。 很快,叶染又晕了过去。 苍极渊。 墨漓刚落地,就将人一摔。叶染四仰八叉躺在他的寝殿里。 “云鹭。” “属下在。” “把她丢到冥涧,放血,待到曼陀罗花重开之时。” “是。” “别放得太狠,让她不死就好。” 云鹭没有动,站在原地。 “有何异议?” “主上,您将她带来,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为何不斩尽杀绝?” 墨漓讪笑。 “你能留下来,不也是因为他们没能斩尽杀绝吗?云鹭,别忘了,是谁给你的新生。” “我不让你杀她,自然是因为不能杀,我已从那人口中知晓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杀了她,会给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懂了吗?” “属下明白。” …… 叶染慢慢醒来。 她刚想活动身体,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用铁链绑在石柱上,双脚跪地。右手腕被割出一大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汇聚成河,流向枯败的花海。 叶染真是叫苦不迭,这放血量真的不会失血过多导致她狗带吗? “十七,我该咋办啊?” 【那只莲花镯可以帮助你】 “嗯,可是我现在拿不到。”叶染无力地垂下了头,她不认命地尝试调动灵力,但一运气,丹田处总有淤堵之感。 根本使不上劲。 “那我的师兄师姐们知道我被抓到这了吗?” 【不知】 叶染无能狂怒,开始甩动双手。 “哗啦啦——” 铁链声响彻整个石洞。 “省些力气。你还有用处,我不会让你死的。” 墨漓踱步而来。 叶染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就是让你来帮我浇浇花罢了。这些花已经几百年未曾盛开了。你看,你一来,这儿的残花便逐渐恢复了生机,如此景象,难道不好吗?” 叶染放眼望去。 那些原先卷曲的花瓣都在竞相舒展开来,脱落的花瓣飘浮起来,缓缓落入较为完整的曼陀罗花中。 曼陀罗花由黄褐色逐渐变为紫色,花枝挺立,紫色光晕萦绕在花海中。 看来,她的血还真是大有用处。 “等到花开了之后呢?你是继续将我关在这里,还是放我走呢?” “自然是会放你走。我特意给你的师兄师姐们设了阵,就是为了省去些麻烦。待你回去,你们自是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叶染狐疑地盯着他。 “觉得我不会这么好心?” “哼,我这人办事,讲究的是利益至上,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不会做,把你杀了,又将带来一番腥风血雨。何必呢?”墨漓斜睨着叶染。 他这番话乍一听,是有几分道理。 但一细想,为了不引起争端就不杀她?叶染才不信。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重要到宗门能为了她,跟魔族决一死战的地步。 这人肯定藏着秘密。会是什么呢? 叶染回响起秘境的种种。 难道……是他杀不了她? 不对,当时魔族人来杀她,就说明即使他不能亲手杀,也可以雇别人杀。 而现在突然说不让她死,那么或许,是这人知道了,如果她死了,他也自身难保? 这么一想,叶染多了几分底气。 “那我还要在这儿呆多久。” “如此大规模的灌溉,明日定能完工。”墨漓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叶染。 “那我应该感到庆幸。”叶染咬牙切齿道。 飞舟上。 一群人在季砚清的房间里围坐一团。 镜霄摩挲着杯沿,“还是破不了阵,那人应当修为极高。” “如果是魔族的人,那么他极会掩藏魔气。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又让我们破不了阵的,也就只有那位魔尊了。”季砚清叹了口气。 “为何偏偏劫持叶师妹?在秘境的时候,魔族的人也是想要杀了她。”宋知意表情凝重。 陆璟昂拍案而起,“我们再不去,那叶染肯定有生命危险了!” “这么大费周章地将她绑走,那叶师妹身上必定有他想要的东西。我想,那人不会轻易让她死的。”谢予珩淡定分析。 “镜霄,你精通阵法,继续破解此阵。我来掌舵,其他人随时准备前往苍极渊,一探究竟。” 话音刚落,季砚清袖口处亮光闪烁。他掏出符纸,捏在手里。 符纸消散,云琮暄的声音传来。“你们可是遇到麻烦了?” “云前辈,与我们同行的叶师妹失踪了,我们需延后几日才能到达鹤庆国。劳烦您再辛苦些时日。” “无妨。国都中的鼠疫愈发严重,其他宗门的人来此,多少都会被传染。我已将医治的药方传回宗门,届时,掌门会派人将大量药丹运送到鹤庆国。” “但,药丹只能暂时抑制,并不能根治。如要完全遏止,还需正本清源。” “好,云前辈,我们会尽快赶到。” “多加小心。” 第二日,冥涧。 叶染几度睡晕过去,每每低下头,手腕上的撕扯感催促她清醒。 模糊间,她看见那些曼陀罗花鲜艳欲滴,已然不见最初衰败的模样。 墨漓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我果然没看错你,竟然能让我的花死而复生。” “我可以,走了没?” “当然。” 墨漓一挥袖,叶染手腕上的铁链断开。一瞬间,伤口也开始愈合。 除了嘴唇毫无血色与裙摆上的点点血花,旁人完全看不出叶染在此前经历了什么。 “是你,送我回去吧。”叶染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墨漓不言语,站至叶染身前,用藤蔓缠住她刚愈合的手腕,一个术法变换,猛拽。 叶染又来到了熟悉的上空。 “就不能正常的把我送回去吗?我现在想吐。” “废话很多啊。”叶染的嘴又被封住了。 飞了不知多久,她终于瞧见了熟悉的飞舟。 上头的人一抬指,藤蔓蔓延,直接将叶染甩进飞舟。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被甩出去的那一刻,叶染紧急念咒。 为什么还是没用!毋庸置疑,叶染摔倒在地。 镜霄察觉动静,跑上前,扶起了叶染。 “多谢镜霄师兄。” 镜霄递给了她一个药瓶,“手腕上的伤处理下。” 叶染这才发现,刚刚藤蔓缠绕过的地方,血珠渗出。 “好。”叶染接过药瓶。 季砚清听见这边的声响,便走了过来,看见叶染完好无损地站在镜霄身前。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叶师妹!” “那人可有为难你?你受伤了吗?” “没事,大师兄,小伤。” “是魔族的人吗?” 叶染点了点头,“但他似乎并未对我做什么,这两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再次醒来,我便又回到这儿了。” “大师兄,迷阵破了。”镜霄回头,看着季砚清。 “那便即刻动身。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困难等着我们。” 叶染一到房间,再次瘫在床上。 她没提自己被放血一事,叶染猜测,这或许跟自己的身世有关。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叶染从床上起来,拖沓着步子去开门。 “怎么样啊?怎么样?”陆璟昂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叶染一开门,就是宋知意放大的美丽脸庞。惊得两人双双后退。 “你,还好吗?” “啊?我能转身了吗?”也不待宋知意回答,陆璟昂赶忙转身。 “我没什么大碍的,宋姐姐。” “让我瞧瞧,别看表面好好的,万一有啥内伤呢?” 陆璟昂作势就要帮叶染检查身体。 宋知意眼疾手快,用剑挡住陆璟昂的动作。 “我来照顾叶师妹。就算有什么伤,我也可以医治。陆师弟,既然看到叶师妹好好的,便可以回去了。” 陆璟昂愣了一下。 “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叶染,你好好休息啊。” 陆璟昂挠挠头,自己刚刚确实有些鲁莽了。 宋知意进到屋里,叶染倒了杯茶,示意宋知意坐下。 “那宋姐姐,你要帮我看看,有什么内伤吗?”叶染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宋知意停住手中的杯子,“打坐。” “啊?”叶染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才发觉她的意思是,打坐治疗。 宋知意用术法观察着叶染体内的气流走向。 没多久,宋知意大概了解了叶染的情况。 “你最近,是否察觉丹田处有堵塞之感?” 叶染点头。 “你的体内有两股气流。一股属灵力,另一股未知。两气相争,才致使力皆不顺。到了鹤庆国,可以让云前辈想想办法,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抱歉。” 叶染内心腹诽,那人果然在唬她!什么普通修士有灵力也不能施展,就是幌子! 第14章 魔修的怨气(一) 鹤庆国,养心殿。 天渐黑,御案四周,各个角落都摆起了四角灯笼,殿内烛火通明。 天启帝停下笔,捏了捏眉心。 “福喜。” “老奴在。” “还是太暗了。” “嗻,老奴这就让下人再添些灯笼。”福喜一甩拂尘,弓腰退下。 不多时,福喜领着几个小太监取了几盏六角灯笼过来。 小太监们都小心翼翼地将其悬挂起来。 就在其中一个小太监要挂上之时,一阵阴风袭来,瞬息扑灭了他手中的灯。 “福喜!” 天启帝像是受惊般地扯着嗓子呼喊着,一改往日威严。 见此情形,小太监慌乱地跪在地上,磕着响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皇上,莫惊。今夜风大,许是殿门未关的缘故。”福喜安抚道。 天启帝当即舒了口气,闭眼扶额。“既然如此,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 太监们各自行礼,离开了殿内。 天启帝迎着灯光,走向床榻。躺下后不过多时,即将进入梦乡。 就在这时,女人飘渺的歌声缓缓落入他的耳畔。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若隐若现的歌声如泣如诉,哀转久绝。 “福喜!福喜!” 天启帝从床上惊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福喜匆忙奔进来,“皇上,老奴在。” “你可听见有何声响?那声音就好似是,女人的歌声!” 福喜静静侧耳倾听,随后疑惑地皱了皱眉,“启禀皇上,老奴,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就在这说话的间隙,歌声再次传来。 这次,那声音似乎离得更近了。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又来了!你,你,你可有听见?她好似离朕更近了!” 天启帝吓得抱紧自己的脑袋,“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回来了!她想要害朕!” “不,不对!她根本,根本就从未离开!”天启帝开始变得神神叨叨。 “陛下!定是您这几日夙夜匪懈,劳累过度了。老奴这就请御医过来,为您开些安神药。” 天启帝恍惚地抬起头,“对,对,一定是,一定是朕劳累过度了。” 话虽如此,天启帝此刻却缩在床角,紧张地等待着福喜回来。 殿外,福喜将袖中的碎银递给面前的御医。 “沈御医,还望一切从旧。” “刘公公,放心。” 两人入了殿。 “陛下,沈御医来了。” 沈迁叩首,“参见陛下。” “沈御医?快,快给朕开副安神药。你的安神药最管用了,朕吃了,就再没听到那些奇怪的声响了。” “是,陛下。” …… 奔波了好几日,叶染一行人终是抵达鹤庆国。 只是,如今的都城,早已不见其昔日之光辉。 扫视国都上方,一张状似蛛丝,巨大的黑色密网疯狂蠕动着。 不断拉近距离细看,才发现,那些在蠕动着的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成百上千的人脸织就了这张大网。那些人脸在无声地呻吟,他们痛苦着,挣扎着,似要随时冲破那束缚着他们的密网。 俯瞰整个都城。 都中街道人烟稀少,角落里时不时有差役抬着用白布遮盖的尸体出来,匆匆忙忙拉到焚尸坑焚烧。 滚滚浓烟上升,与天空中的黑网渐渐交织。 “这是进城令牌,大家收好。”季砚清分发完令牌,众人下了飞舟,到达城门外。 络腮胡由谢予珩和陆璟昂两人强拖着走,已经有些费力。偏偏这人还不老实,时不时乱动一下。谢予珩不耐烦,再次加大了捆灵锁的力道,络腮胡疼晕了过去。 “谢师兄,干得漂亮!”陆璟昂有些幸灾乐祸。 城门口,四名守卫有气无力地梭巡四周。 瞧见来人,其中的头头儿懒洋洋地喊道:“入城令牌呈上。” 话音刚落,一声凶悍的吼叫声乍破了死寂的都城。 “抓住他!都给我抓住他!别让这小子给我跑了!” 众人齐齐朝声源望去。 一个壮小伙赤着脚往城门口拔足狂奔,他似没看到门口的守卫,如同一头蛮牛,向前冲刺,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不罢休。 而那原本慵懒的头头儿瞧及此,更是瞬间提起了精神,赶忙冲上前,阻挡着那向外跑的壮硕身影。 “干什么呢?就你还想跑出城?活腻歪了?” 壮小伙本想强撞出去,但这人的嘴脸,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斜了头头儿一眼,丝毫不在意他的威压,不过一个过肩摔,就将其按倒在地。 然而,这一阻挡,也成功让其身后的追捕大队将他拿下。 “你跑什么?” 士兵上前将其控制住,压着他的身子,转向首领。 “你能参军,为国效力,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儿,这可都是皇上的恩赐!你这小子,真是有、眼、无、珠!” 那军队首领重重地拍了拍壮小伙的脑袋,力道大得使得他的头往旁偏了又偏。 壮小伙恶狠狠地盯着首领。 很快,他找准时机,一口咬住首领的手指。 惨叫声划破长空。 待首领再次低头,猛然瞥见了自己的断指。 他面目狰狞,蓄力猛踹一脚其头部。后者当即晕了过去。 首领恶狠狠地喊道:“都给我把他押回去!敢违抗军令者,死!” “是!” 他们将人拖了回去。 闹剧结束,季砚清出面,才将事情拉回正题。 “还请城门领放我等进去。” 那人狼狈地爬起,烦躁地挥了挥手,“去去去。” “多谢。” 进了城里,几人就把络腮胡丢在了角落里,谢予珩收回捆灵锁,又在他身上下了定身咒。 有了定身咒,不下三个时辰,这人难以动弹。 “大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啊?”陆璟昂环顾左右,也没能找到好的落脚地。 “先去安济坊找云前辈。” “可这,我们就这样去吗?” 季砚清愣了片刻,百密一疏了。 车轱辘撵地声自后方响起。 穿着宗门制服的弟子,拉着载着药箱的车疾步而来。 队列中,司宁瞧见季砚清,用力地挥了挥手。 “大师兄!” 他小跑上前,抓住队末的镜霄,“镜霄师兄,这是云前辈的药丹,未染上鼠疫的人吃下,能防着些。” 镜霄接过药瓶,转身分发药丹。 “辛苦你们了!若是你们没来,我们还不知怎么办。”季砚清拍了拍司宁的肩膀,欣慰地笑着。 “都辛苦,都辛苦,我们运送完,还得快马加鞭赶回宗门。” “是出何事了?” “你们走后,后山结界便有了波动,加上之前的铉煜剑被毁,掌门认为宗门内出了内鬼,我们需回去,接受审查。” “好,一路顺风。” 整齐的队伍继续驶向皇宫。 安济坊。 病人的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躺在床上的,瘫在地上的,无一不在难受地喘息着。有的发着高烧已然昏睡过去,也有的时不时打着寒颤,费力地睁眼,祈求着医师的到来。 叶染一行人谨慎地走进去。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每一次下脚前,都要仔细思考,深怕一个不留神,磕碰到地上的人。 他们刚走没多久,云琮暄正好从里头出来,与叶染他们撞了个照面。 “你们来了。” “云前辈,宗门的药丹已运进皇宫,不久,应当会遣人送过来。您这是要去哪儿?” “现在城南外,也有大量染病患者,这鼠疫已渐渐向周边扩散。我们需前去帮忙。” “小翠,这里还劳烦你照看了。”云琮暄向后看去。 叶染这才看见角落里,蹲在地上为病人医治的女医。 女医丝巾遮面,正细心地为其针灸。 “不碍事的,仙长请放心。” 云琮暄和十几名医者往城外赶去。 季砚清上前,离得有些距离,“敢问姑娘,这些病人有何症状?” “寒颤发热,高烧不退,衄血等。未能及时医治的,死后嘴唇乌黑,指尖冒黑气。” 似察觉到眼前人的紧张,她轻声安抚着躺在地上的壮年男子。 “别怕,我会尽力医治好你。” “我信你,医师。” 他费力地咳嗽几声,强撑起身体,眼神中带着浓烈的乞求。 “医师,能不能麻烦您件事儿,先救救我的妻女,她们跟我一块儿来的,就在……就在……” 壮年男子放眼向四周看去,愈看愈发不安,茫茫人海中,他没能望见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们人呢?明明刚刚还在这的……” “她们病的没我重,硬是让我先来医治。如今怎会找不到,找不到人。” 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壮年男子呕出一口黑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翠被这一突发状况惊了一下,但很快,她便镇静下来,“还望仙长们搭把手,将他抬到里屋。” 镜霄与谢予珩上前,将人抬了进去。 “不知姑娘可曾瞧见那位大叔的妻女?”季砚清望着地上还在冒泡的血渍,思忖着接下来的事宜。 “确有瞧见。我本想医治完他,再去那边帮忙,但方才有药童来报,有对妻女溘然而逝。我们……已差人送去……” 小翠叹了口气,她没继续说下去。 季砚清抿唇,“多谢小翠姑娘,我们会尽快查清一切。” “辛苦了。”小翠欠身,走到了另一边。 “大师兄,我们赶快去找处落脚地吧。”陆璟昂有些站不住了。 季砚清领着几人离开了安济坊。 一行人从街东走到了街西,最终停在了城外西边的一座荒庙前。 陆璟昂有些不可置信,“大……师兄,我们住这儿吗?” 季砚清认真地点了点头。 “现今城内,感染鼠疫的人数不胜数,客栈也已用于安置病人。能落脚的地方,只能是这儿了。” 陆璟昂面露难色,“可这庙有些小啊,茅草也都湿了,我们再去外头拿些茅草,让叶师妹和宋师姐睡里头吧。” “妥。”镜霄忽然出声。 当其他人看向他时,镜霄早已动身向外走去。 季砚清望着他出去的背影,了然一笑。 看来,镜霄也在慢慢适应着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呐。 第15章 魔修的怨气(二) 天色如泼墨般黑,没有一丝亮光。 整片天空好似不断压下来般,令地上的生灵都喘不过气来。 破庙在黑夜中更添死气。四周没有任何声响,就连阴风灌进来时也只能感受到它带来的凉气。 子时,破庙外迎来了丝丝缕缕的唢呐声,声音微小,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远处的杂草丛中,脚步声此起彼伏。 一群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是白天那些病危的百姓。 大白天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却有劲头拖着自己的身子走远路。 他们一行人步伐紊乱,队列却整齐有序地往深山中走去,嘴里时不时发出嗬气声,眼神空洞呆滞。 然而,如此声响经过庙前,也没能惊动庙里的人。 里头的人似都被梦魇魇住了,纷纷皱着眉,未曾睁开眼瞧瞧这诡异的景象。 队伍很快进入了深山。 山中树木遮天蔽日,隔绝了外头的一切,里头的身影也让外面的人瞧不见。 紊乱的步伐在踏进山里的大空地时才停下。高处的山林里,一位身披黑袍的人俯瞰着下面的人群。 他伸出一只手,将手举过头顶,开始念着梵语。 此时,都城上空的黑网迅速聚拢,底下攒动的人影逐渐向着中心点围成一个又一个圆圈。 黑网聚拢之下,投出了一束黑柱,直插在圆圈的中心。大团大团黑气从底下的人身上溢出,一同涌向黑柱。 不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多久。 直至将他们身上的黑气榨干,那人才落下手。 他一挥袍,转身离去。 同时,人群也缓缓转身,往山外走去。 一切恢复原样。 天光亮起,破庙里的人醒了过来。 叶染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有点乏力。 宋知意缓缓开口道:“你们昨晚……有听到唢呐声吗?” 众人纷纷点头。 “昨晚我听到声响,便想起身查看。但刚想动身,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被定住了一般,并且无法睁开眼。” “我没大师兄那么警惕。我当时听到那动静,还以为是叶染在熬更守夜地练习呢!之后,就也没再多想。” 谢予珩走向庙外,抬头望着天空,“顶上的人脸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大家起身,望向上方。 “我怎么觉得,这倒像是一种诡异的祭祀方式?最后,我们都会成为这密网的囊中之物呢。”叶染有些后怕,却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个好思路,或许,我们应该问问这座城里的人。他们的过去,都发生了什么。” …… “大夫,大夫!为什么我们没有丹药啊,大夫。” “就是!说好每个人都会分到的,凭什么我们没有!” 安济坊前,百姓蜂拥而至,小翠与几名医师,药童伫立在门口,坚守着这小小的阵地。 “大家不要惊慌,天子已派人将药箱送到各处,可能需要些时间,每人都会有的。”小翠举起双手圈着嘴,安抚着骚动的人群。 “我呸!你们分明就是在诓骗我们!” “大家可千万别信这人的话啊,他们就是不想给我们丹药,才编出这么烂的借口!”人群中有人大声驳斥道。 这话一出,百姓们心中愈发不满。宛如平地惊雷,激起了公愤。 他们开始用力地往里挤,嘴中还破口大骂着,全然不顾里头生命垂危的病人。 “不要挤了,你们都不要挤了!”药童们将医师护在自己的身后,吃力地将人潮向外推。 剑宗小分队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 “大师兄,我们直接上去帮忙吗?”陆璟昂焦急地等待着季砚清答复。 “你们先去拦着那些闹事的百姓,我和镜霄去找找其余的丹药都在何处。” 叶染几人迅速加入阻拦的队伍。 但,时间一长,寡不敌众,人群还是离安济坊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可不可以动用灵力啊?他们这状态,肯定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不可对普通百姓肆意使用灵力,这是宗门规定。”宋知意回答了叶染的问话。 “规定只说是不能肆意使用,我们这样算特殊情况了吧!宋师姐,百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啊。”陆璟昂卯足劲,奋力向外顶。 宋知意抿了抿嘴唇,环视着人群。 最终,她咬咬牙,狠下心来,“多有得罪。” 宋知意立刻转身,用背抵着突进的人流,手施术法,接着开口念咒。 “心静声淡,定!” 这一举动使得方才还闹哄哄的百姓,都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定在原地。宋知意只是施了最基础的定身术,被定住的人不能行动,却还是能转动自己的眼珠。 这也就形成了一副诡异的景象。 他们的眼珠整齐地转向门口的身影,大多都带着愤恨和不甘。 “哎呀,能拖一时是一时。”陆璟昂手扒在门框上,小口喘息着。 “他们好像……更愤怒了。”叶染有些心虚地瞥向人群,她开始怀疑自己,或许刚刚不应该抛出这样的方法。 “狗急了可是会跳墙的,他们这是被逼急了,才做出如此应激行为。待师兄们找到丹药,这些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是不会再做纠缠。”谢予珩略显嘴毒地解释道。 “多谢仙长们相助。”站在他们后头的人都微微行了礼。 “听说,仙长们是来自灵溪剑宗的?”其中一名药童好奇地问道。 “没错!正是令人闻风丧胆,望而却步,遥不可及的灵、溪、剑、宗!” 陆璟昂迅速挺直腰板,全然不见刚刚那副虚脱的样子。 “红衣大侠,那你们这么做,后果严重吗?”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宗门还是知晓人情世故,体恤我们这些弟子的,放心吧!”陆璟昂羞涩地摆了摆手。 “那,这个术法能维持多久?”小翠疑惑地看向他们。 “只够一炷香的时间。” 街市。 两人小心地蹲在屋顶上,用灵识寻觅着丹药的痕迹。 “大师兄,这边没有多余的药箱。” “走,去另一边。” 季砚清二人一个大轻功,飞至另一片区域,俯视着下方气派的庭院。 这偌大的府邸让他们立刻明白,这是到了富贵人家的地盘了。 此时,庭院里一片花天锦地。 女眷们在后花园赏花嬉闹,吟诗作画,颇有几番闲情雅致。老爷与夫人们坐在戏台前,听着戏子的一唱三叹,时不时还为故事里的主角所经历的磨难感到哀伤。 这儿的一切与外头的水深火热是那么得格格不入,真是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镜霄,就在这儿。看来,是他们私吞了留给百姓的丹药。” “还知道藏在地窖中。”镜霄冷哼一声。 很快,二人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悄悄溜进了这户人家的地窖中。 地窖里,几十箱丹药堆积在此,一旁还有许多瓜果蔬菜,新鲜肉类,陈年佳酿,可谓是应有尽有。 “真是恬不知耻。” “镜霄,你先运送几箱过去,我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圣上。” “好。” …… “宋姐姐,时间快到了。” 他们已经同这些百姓大眼瞪小眼很久了。一些人已经能慢慢活动自己的身体,随时准备着将他们淹没。 “丹药来了!丹药来了!” 宛如救命稻草般的喊声穿过了熙攘的人潮,传进了他们的耳畔。 差役们拖着十几箱药箱,大声地呼喊着。镜霄走在最后头,手里也抱着药箱。 “镜霄师兄!”陆璟昂激动地挥了挥手。 镜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他的热情招呼。 “城中一户人家私藏了丹药,剩余的几十箱,圣上会直接差人送入各家各户。望大家相互转告,耐心等待!” “家中有病情较严重的,先来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就是,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病情严重的人拿完了,肯定没我们的份了,你们休想骗我们!” 百姓们都已能够完全动弹,不过碍于还有几箱丹药在,就只是动动嘴皮子,一直嚷嚷个不停。 原本被迫沉寂的人群又开始乱作一团,众人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禁军大队正好从远处匆匆赶来。整齐的踏步声,盔甲相撞声越来越近。 骚动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禁军头领巡视着人群,“天子有令!闹事者,处以五十杖刑。何人在此处闹事?” 禁军头领眯了眯眼,严肃地盯着挤在最前面的人。 那人不禁全身发抖,心虚地低下头。默默压低自己的身子。 “皇上已派人将那些私藏起来的药箱,分发到原先没得到丹药的各家各户中,各位,可还有异言?” 鸦雀无声。 “看来是无异议了,那就都散了!”禁军头领不怒自威的模样,令百姓感到瑟瑟发抖。 很快,拥挤的人潮向外散开。 镜霄一伙人朝头领作揖。 禁军们将镜霄搬来的药箱带走,一行人秩序井然地离开。 安济坊里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去忙了,多谢各位仙长。” 小翠和那几名医师,药童向里走去。 “我们去街市与大师兄汇合。”镜霄对着队里其他人说道。 冯府。 浩浩荡荡的军队包围了整个府邸。 嬉闹声,戏曲声戛然而止。 “圣旨到!” 宣读官手持圣旨,肃立在冯府正院。 冯茂姗姗来迟,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其身前,“臣在!” 宣读官睨了他一眼,徐徐道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冯尚书玩忽职守,私藏公物,今被查实。特赐罚俸两年,钦此!”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冯茂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吓得脸上的汗也流入了眼里。 “冯尚书,皇上让我给你带句话,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还望冯尚书能铭记于心。” “是是是,微臣定当牢记在心!” 第16章 魔修的怨气(三) 次日,冯府私藏丹药的事已然传遍了全都城。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冯茂可是私吞了能救人命的丹药!像我们这种还未染上的,吃一颗,就能练就钢筋铁骨之身呢!” “不愧是仙家的丹药,药效就是好啊!” “哼,我可是还听说,那冯茂犯了如此严重的过错,皇上也只是罚了他两年俸禄。”坐在那两人对面的瘦子阴阳怪气道。 “嘁,还不是因为那冯茂知道,如何谄媚咱们当今圣上嘛。敢与天子作对的,都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们忘了?咱们都城的两大将门世家是怎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其中的秃头夹了几粒花生米,放在嘴里咀嚼。 “嘘!”正要夹菜的小个子赶忙放下筷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地看向四周。 “还敢提这件事,我看你是想人头落地了!” 秃头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哎,快别聊了,吃饭!” 坐在其隔壁桌的剑宗小分队将这一切听了个真切。 “大师兄,我觉得等会儿咱们可以去会会他们。”陆璟昂附在季砚清耳畔悄声说道。 众所周知,这鹤庆国的万樽台,可不仅是人们满足口腹之欲的地方,更是他们酒足饭饱后闲聊的最佳场合。 若不是昨日闹事的百姓,他们或许还听不到此番谈话呢。 那三人吃饱喝足后,结完账,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小巷里,三人越走越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嘶,这大中午的,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呀。”瘦子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悄悄打量周围。 秃头听到这话,顿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给我有点男子气概,行不行?这大白天的,还能有鬼不成!”秃头恨铁不成钢地拍了瘦子一巴掌。 然而,谁曾想一语成谶。 话音刚落,秃头就感受到自己光溜溜的头顶上多出了毛发。他先是一愣,而后机械般地缓缓转头。 视线恰巧对上了那倒挂在房顶,披头散发的叶染,朝着他怪笑的脸。 “拿命来——” “啊——鬼呀!”秃头吓得瞬间跌坐在了地上,疯狂闭眼,紧紧抱着身旁小个子的大腿,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旁的瘦子则是瞪大双眼,悚立在原地。很快,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仅剩的小个子只得颤颤巍巍地开口:“我们很穷的,没有钱。” 叶染没来得及理会他,一个翻身,帅气落地,随后拍了拍手,象征性地吹了个口哨。 其余的人从小巷的两边缓缓而来,六人汇合后将他们三人围了起来。 “我们,不劫财。”陆璟昂向着他们摇了摇手指。 小个子咽了咽口水,似在斟酌着什么。 片刻后,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闭上眼,拉开外衫,毅然决然地说道:“来吧!” 这阵仗惹得陆璟昂瞠目结舌。 镜霄瞧见后也连咳了好几声,其余的人更是有些憋不住笑。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忙。” “什……什么忙?” “就你们刚刚在饭桌上聊的事情,我们要详细点的。” 小个子欲言又止,“大,大侠,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这,这里可不好说啊,说了容易掉脑袋。” “当然不是在这里。跟我们走,讲这种事儿,自然是要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你,你们都是人吧,不会是来索我们的命吧?”秃头猛然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他们。 “行,那你们想去哪里谈呢?” “去,去,去我家,我家离闹市比较远,这样才不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那好,就去那儿。放心,我们会保证你们安然无恙。”陆璟昂安慰地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 小个子家在街西,要穿过好几条弄堂,拐好几个弯才能到达他家门口。 众人抵达后,小个子站在小木屋前,推开门。 进了屋子,他用衣袖擦了擦桌椅,示意着叶染他们坐下。 镜霄将扛着的瘦子安置在床上,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倚靠着门框站定。 “不用,你们坐下便好。”季砚清笑看着他们。然而在小个子眼里,这笑倒添了点威胁的味道。 “不,不,不,还是少侠们坐吧,我们站着就好。”小个子小心翼翼地瞥着他们,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哎,怕是这位兄台又会错了意。叶染瞧见这情形,想着不如将错就错。 于是,她上前,拍了拍桌子,头歪向椅子,眼神犀利。 “让你们坐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一吼果真立竿见影,那两人迅速坐在了椅子上。 “嗯,这样才对嘛。” “嗨呀,叶师妹,不得如此无礼!这可是我们的恩人呐!你说是吧,恩人。所以,快同我们说说那件事吧。” 叶染有些无言以对,陆璟昂把你那咯咯作响的拳头收一下啊喂。 不同于前两人,宋知意则是认真地看着小个子,向他们郑重承诺道:“你不会死的,你们都不会死。” 或许是她坚定的眼神,使得小个子和秃头越过了心里的坎儿。 小个子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件事,还要从现今圣上登基开始说起……” 永嘉元年,新帝登基。 当时整个国都百废待兴,两名大将于此时横空出世。其名声仅次于先帝手下的贺大将军与姜大将军。 不过,这两位亦都是大将军们的后代。一位是贺大将军之子贺思敬,另一位则是姜大将军之女姜燃。二人青梅竹马,一同习武,又一同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在他们的骁勇善战下,鹤庆国越来越强盛。百姓们也因此都称他们是天子的常胜将军。 然而,变故是在永嘉帝派遣贺家与姜家将士们前往边疆后发生的。 当时,边疆战况危急,军队缺粮,将士们食不果腹。高强度的战斗压得他们没有精力再持续作战,于是,在朝廷的军粮未送达前,全军弃城投降。 永嘉帝听到这消息后勃然大怒,下令要诛贺氏一族,并将姜家举家流放。将军们叛国一事很快便在都城里流传开,至此,百姓们口中的“常胜将军”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讲清楚了,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何不能公然提这件事了吧。投降叛国,无异于藐视众生性命,更是藐视天子权威。”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你们啊,恩人。” 宋知意拿出了三个木偶,用术法将其藏入他们的体内,“危机时刻能保命,我也能感应到你们的位置。” “谢谢,谢谢女侠!”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 暮色降临,危机在暗处蠢蠢欲动。 小个子照常夜读完,准备熄灯就寝。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将蜡烛吹灭,猎猎狂风便已冲开窗户,扑灭了烛火。 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小个子没多想,这大风许是要下大雨前的征兆。往常这种事也有发生。 他走到窗前,将朝外大开的窗户拉上。刚想转身,就瞥到了有光亮的地方寄居着一片黑影。 小个子整个身子猛然一抖,在原地僵直不动。 然而,你不动可不代表对方不动。 小个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股力量迫使他缓缓转身。小个子好似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人。 不!不!它根本不是人!这就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黑袍里是一团团虚无缥缈的黑气。在这些黑气中,慢慢地幻化出一只手。 那只手伸向小个子的身体里,掏出了那只木偶。 小个子晕了过去。不是被吓晕的,而是被这黑袍弄晕的。 在小个子晕倒的那一刻,那一团团黑气开始消散,人形逐渐显现。 月光落在那人黝黑的脸上,照进他深陷的眼眶和本该镶嵌着眼珠,现今却只剩黑洞的双眼。 那人的脸上,手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疤,右手手腕更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垂落在身侧,似乎是被人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造成的。 难以想象,这人此前经历了什么。 黑袍慢吞吞地举起手中的木偶。他微微侧了侧头,哼笑一声。 “这木偶,倒是提点我了……” 第17章 魔修的怨气(四) 天刚蒙蒙亮,破庙外传来了微乎其微的脚步声。 镜霄与宋知意最先睁开眼,他们紧握了下身侧的剑,挺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头。 其他人也很快意识到了有外人造访,一齐观察着外头的风吹草动。 一片黑色的衣角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接着,是一位身高七尺,腰间别着双刀的十五六岁少年蹑足至门口。 他同样握了握身侧的刀,缓缓启唇。 “季砚清季公子,可在此?” “是在下。”季砚清起身应答。 “陛下念你们前几日寻药有功,特派我来邀各位入宫。”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单名一个祺字。” “那就有劳祺大人。” 一行人随着祺入了皇宫。 行至殿门口,祺瞧见了福喜,躬身行礼,“刘公公,人已带到。” 福喜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 祺一个飞身,便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真是劳烦各位仙长了。”福喜苦笑道。 季砚清顿了片刻,“不知,公公此话怎讲?” “此番邀各位仙长前来,其实并非陛下授意,是奴擅作主张。” “自昨夜起,陛下便一直高烧不退,昏睡在榻。奴怀疑……怀疑是邪祟作怪。别无他法,只得以奖赏为由邀各位入宫。” “邪祟?宫里怎会出现邪祟呢?”季砚清故作惊讶,疑惑地看向福喜。 “仙长有所不知,且随奴来,奴慢慢讲于仙长们听。” 无忧阁。 许久没有人居住后,此地便荒废着了。 现如今,这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一听见轻微的响动,杂草里的小型走兽们就纷繁躲蹿,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饶是有心理准备,季砚清一行人到达此地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瞬。 寝殿外。 屋檐正中央的牌匾半挂在上方,门柱上的朱漆早已脱落了大半,窗棱更是摇摇欲坠。 殿内亦是一片狼藉。 随处可见的碎杯断盏,倾倒的烛台。房梁上还飘荡着白绫。狂风呜咽而来,卷起了垂地的白绫,白绫随风而起,好似女子的身影在悄然游荡。 福喜望着那牌匾,微微叹了口气,而后缓缓道来。 “这儿原先是姜贵妃所在的庭院。” “起初,并未有何异样。可后来,不知怎的,姜贵妃就莫名患上了癫病。皇上害怕惊扰了后宫其他嫔妃们,便下令将这院子封了起来,希望姜贵妃能够安心静养。” “可谁曾想,一天夜里,姜贵妃忽然就在屋里上吊自尽了……打那以后,这院子也就空着了。” “皇上在姜贵妃薨逝后,倒是时不时会来无忧阁看看。那段时日,皇上哀痛欲绝,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只是自病愈后,皇上便没在提过姜贵妃,更没再来过这无忧阁了。” “也是从那以后,皇上每夜都要点灯才能入睡。” “前些时日,皇上还常常问奴,夜里可否有听见女人的歌声。这可把老奴吓坏了呀。老奴确实没听见任何声响,可皇上当时异常紧张,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她回来了’之类的字眼,老奴不禁有些怀疑……” “怀疑皇上口中的女人是姜贵妃?” “正是。” “那敢问公公,这姜贵妃,可是先前将军府之女姜燃?”陆璟昂有些激动地问道。 福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无奈地笑笑,“仙长所言极是。” “多谢刘公公,我等定会查清皇上高烧的缘由。” “那就麻烦各位仙长了。望仙长们能尽快解决。毕竟,君不在侧一日,恐群臣无所适从。” 福喜一甩拂尘先行离开。 “没有在这感应到任何邪祟的气息。”宋知意绕了一圈,没发现异样。 “我也没感受到。诶,你们说,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邪祟,这一切都是人为!” “感觉,这贵妃一事或许是个突破点。”叶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玉琢宫。 曲梵幽一身锦绣牡丹华服,头戴金步摇,指尖夹着一枚黑棋,正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姐姐最近可听闻陛下病了的事?”坐在其身侧的时婉清刚下完一步棋,故作哀伤地说道。 “哦?那敢问妹妹,可知陛下因何而病啊?” “妹妹不敢妄言。”时婉清低下了头。 曲梵幽落下最后一枚棋子,胜负已定。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妹妹自愧不如。” 曲梵幽懒懒抬眼,睨着眼前那温婉娴静的佳人,心里不由冷笑。 “本宫倒是觉得,妹妹那一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用得着实厉害呢。” “姐姐谬赞了,妹妹天生愚笨,当时还要多亏了姐姐的提点。” 听及此,曲梵幽猛拍一下桌子,震得棋罐都抖了三抖。 “时淑妃……” 时婉清傧笑道:“姐姐莫急,这偌大的庭院可是只有你我二人,旁人想听也听不见的。” “更何况妹妹说得也是言必有据。” 曲梵幽哼笑一声,施施然起身。 “当年之事,本宫确有误断,可操持这一切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本宫!时淑妃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本宫有些乏了,就不久留时淑妃了。” 说罢,曲梵幽转身离去。 时婉清轻叹,盯着那道离去的背影。 “姐姐啊,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呢?” …… “那我们今夜就再去趟无忧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那装神弄鬼!”陆璟昂异常兴奋地说道。 “希望今晚能带给我们进一步的线索吧。”季砚清微微摇了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怎么——就你们灵溪剑宗会查案吗?” 循着声源瞧去,城中街道中央有三人并行。 刚刚发话的便是那手抱长剑的紫衣女子,她的身侧还跟着一名手持长柄香炉的小女孩和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戴了黑色帷帽的高挑少年。 “罗刹堂的人。”镜霄有些不以为意。 “罗刹……堂……那个以狠厉和雷霆手段名震整个明西的罗刹堂?”陆璟昂震惊之余,缓缓后退了几步,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戒备。 “婳芷姑娘,别吓唬我的师弟师妹们了,你们从西南远道而来,该省些力气才是。” “季兄言重了,这不是还有帮手吗?我们此番前来,便是来与你们合作的。” “罗刹堂的人也会轻易谈合作?”谢予珩嗤笑一声。 “婳芷姑娘所说的合作,在季某看来,倒更像是一笔交易。” “我师姐就爱和聪明人打交道。”小女孩侧了侧身子,言语里透露着欣慰。 “青黛。” 名叫青黛的小女孩一听见师姐喊她名儿,当即撇了撇嘴,转头轻哼一声。 似是碍于面子,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师姐,我饿了。” 婳芷扶了扶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们迟些在找季兄商讨合作事宜。”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可。” 婳芷止住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季砚清。 “小孩子饿了,正好我们也准备去万樽台。” “那就有劳季兄了。” 万樽台,雅间内。 “婳芷姑娘有何计划?”季砚清开门见山道。 婳芷将茶盏一放,斜眼瞧着季砚清,“季兄就这么放心地与我共处一室?难道不怕这交易谈不成后,我一怒之下把你杀了?” “婳芷姑娘,倒是会说笑,要是真动起手来,只怕是你底下的两个同门弟子先遭殃。” “你那师弟……怕是旧伤还未愈吧,看来,那一战,对他的伤害不小。” “我可是听说,有人将灵溪剑宗的铉煜剑给废了?” “不是废了,只是暂时进入长眠了。”季砚清纠正道。 “我看这鼠疫跟那‘念’脱不了干系,想必你师弟藏的那把剑有所感应了吧。” “婳芷姑娘不妨有话直说。” “都说这念在外头呆太久了,容易成为邪祟,你师弟的剑可是收服这东西的最佳容器,但同时,也是滋养这邪祟的绝妙武器。” “所以,我要的,就是你们这柄剑。” 季砚清望着窗户出神,手指轻点剑柄,似乎正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不过片刻,他开口问道:“这只是我们的筹码,罗刹堂的呢?” 婳芷勾起唇角,理了理额前的一绺头发,开了金口。 “这顿饭钱,我们罗刹堂还是应当出的。” …… “不是我说,叶染,他真就这么饿么?”陆璟昂小声附在叶染耳畔,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少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 叶染瞧着他碗里满满当当的饭菜,有些无奈。 兄弟,你也不遑多让好吗? 此时,对桌上,那戴着黑色帷帽,看着就不好惹的少年正左手抓着一只大鸡腿,右手迅速夹住盘里的菜,火急火燎地往嘴边送。待右手得空时,又操起一旁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瞧见此情此景,叶染悄咪咪地回应道:“都说这修士在达一定境界后都能辟谷,但不乏有重口腹之欲者,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个诸位,我叫慕夜寻,我这人呢,平时不爱干点别的,就是好一口吃的。今日感谢各位款待了啊。” 说罢,慕夜寻便又盛了一碗酒,对着众人示意,而后一干而尽。 宋知意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陆璟昂憋不住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弱弱发问。 “他,是不是这也不太好啊?我们款待他?这饭钱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出吗?” 恰逢此时,上方传来巨响,雅间内飞出一道身影。 那熟悉的霁色缎织衣袍,不就是剑宗大师兄吗? “哎呀,大师兄——” 陆璟昂赶忙站起身,欲接下来人,可却不及宋知意的动作快。 季砚清半跪在地上,嘴角留着血。“多谢宋师妹了。” “呦,不过是轻轻一掌,就把你打成这样,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夸下海口,说这打起来,自己定不会先遭殃的。” “你别太过分了!”陆璟昂气冲冲地想要上前,被谢予珩一把拉住了。 “陆璟昂,别冲动。”叶染劝阻道。 “既然合作谈不成,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婳芷一个飞身落地,扬声喊道:“掌柜的!” “诶!这位仙长,您有何吩咐?” “这是这顿饭钱以及正店的配偿。” 掌柜笑嘻嘻收下,默默点钱。 点完钱,掌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这位仙长,请留步!您似乎给多了呀。” 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婳芷的声音却仍稳稳落在大堂。 “掌柜的不能光看表面啊。” 掌柜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神,随后大惊失色,急匆匆往楼上赶,“坏了呀坏了呀!” 没过多久,只听哀嚎声响彻整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