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观察守则》 第1章 第一章 图书馆里,夏松萝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面前摆着厚厚一摞子书:《鸽子大全》、《竞鸽秘诀一百零一法》、《信鸽观察守则》…… 手机软件上,则是各种搜索:“鸽子认识人吗?”、“鸽子能不能听懂人话?”、“鸽子可以被它的主人操控吗?”…… 说出来难以置信,夏松萝发现有一群鸽子在监视她。 大概是从上周开始吧,清晨拉开窗帘,鸽子蹲在阳台外的晾衣杆上。 过马路时,鸽子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上。 和朋友去郊外露营,鸽子出现在田间、溪边、树杈,以及农家乐的屋檐上。 虽说城市里鸽子挺常见,但常见到这种程度,真的正常吗? 而且,夏松萝很明显的感觉到,它们那些圆溜溜的小眼睛,是在注视着她。 她时常会被注视的头皮发麻,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它们的视线。 那么问题来了。 鸽子怎么会监视人类? 难道它们成精了? 太荒诞了。 它们背后有主人操控? 如果鸽群真能被人操控,当做无人机使用,那她是不是应该报警? 嗡~ 夏松萝正翻找资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何淇打来的微信电话。 夏松萝性格内向,朋友不多,何淇算一个。 何淇能说会道,大学读的新闻系,如今正在电视台的法制频道实习。 来图书馆之前,夏松萝将此事告诉了她,想问她警察会不会受理这种“案子”。 何淇却反问她最近是不是睡眠不足,精神压力太大,劝她先去精神心理科挂个号看看。 夏松萝丝毫不生气,在她的认知里,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她按下挂断键,发送信息:我在图书馆查资料呢,接不了电话,有事儿? 何淇:宝,晚上约个饭,咱俩慢慢聊。 夏松萝:聊什么,聊我的精神状态么?连你都不相信我,看来我去报警,警察也不会信。 何淇:我信啊,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巧得很,你刚说有一群鸽子监视你,我这边就听到一个关于鸽子的新闻……” 夏松萝看到这一句,立马把书还了,快步走出图书馆。 她回拨何淇的电话,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新闻?” 蓝牙耳机里,何淇神神秘秘地说:“你记得金栈吧?” “金栈?”夏松萝听着耳熟,但她最近脑袋里写满了鸽子,回忆起来有些吃力。 “上个月,他来我们台里做节目,我原本搞到一张票,喊你来看帅哥,你说没空,非要去听什么民谣乐队的演唱会。” “哦哦。”夏松萝想起来了,何淇提过很多次,金栈是他们圈里挺有名的律师,年纪不大,却已经成为大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在何淇的形容中,金律师不只业务能力强,容貌和气质都很出众,满足了她对律政小说男主的所有幻想。 只不过,金栈去她们台里参加过节目之后,何淇就从小迷妹变成了吐槽机:傲慢,高冷,洁癖,事儿精,“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夏松萝:“他怎么了?” 何淇:“他今天下午有场官司,赢得很漂亮,结果,才刚迈出法院大门,你猜怎么着?” 夏松萝配合:“怎么着?” 何淇:“还没下楼梯,就被一只鸽子抓伤了。” 夏松萝愣了下:“你是说,一只鸽子把他抓伤了?” 何淇:“对,我们一个同事当时正好在法院门口采访,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只金黄色的鸽子……” 夏松萝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资料:黄金甲,特点是好看,具有观赏性。 以及鸽友圈里的几句吐槽:黄金甲也就好看,并不适合做信鸽,拿来打比赛,当心输得裤衩都不剩。 何淇描述得绘声绘色:“特帅一鸽子,从高空展翅俯冲而下,朝着金大律师的脸就是一爪子。金大律师反应极快,挥臂一挡,只被抓伤了手背,不然受伤的就是脸了。啧,除了业务能力,他也就那张脸还有一些魅力……” 夏松萝微微皱起眉,以她最近对鸽子的研究,它们性格温顺,很少主动攻击人类。 就算攻击,通常也是以喙啄人。 何淇:“小夏。” 夏松萝:“嗯?” 何淇说:“你知道吧,咱们区里有个鸽子广场,最近在网上挺火的,都成网红打卡点了。周边商户为了谋利,鸽子越搞越多,广场管理跟不上,附近居民因为鸟屎问题,没少投诉。你瞧,今天连金大律师都被鸽子挠了……以他不肯吃一点亏的个性,估计明天就会起诉广场的管理方,相信很快就会开始整顿……” 夏松萝默默听着,知道何淇还是不相信她,认为是她太多疑了。 但现在夏松萝不打算继续解释,她告诉何淇是需要帮助,不是获得认同。 已经达到目的了,松萝原本如同在大海里捞针,此时,似乎看到那根针散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她打断何淇的滔滔不绝:“你知不知道金律师现在在哪里?” 何淇说:“估计去医院处理伤口了吧。” “哪家医院?” “那我得问问。” 何淇不问原因,直接挂了电话。 她了解松萝的性格,不会轻易被说服,心中有疑惑一定要去解决,而且有她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夏松萝也很清楚何淇的办事效率,站在原地,盯着微信聊天页面。 几分钟后,何淇发来一条信息:金栈没去医院,回律所了。 之后发来律所的定位。 何淇:“你这社交恐惧,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夏松萝:“不用,你认真上班。” 她只是不太喜欢社交,不想浪费太多精力在一些无用的社交上。 夏松萝坐上出租车:“师傅,去启恒律师事务所。” ……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驶入中央商务区。 这里遍布高楼,而金栈的律所,却在一栋闹中取静的三层小洋楼里。 夏松萝在律所对面下了车。 环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应激反应,她怎么觉得眼前精致的小洋楼,和周围高塔般的建筑相比,像极了一个—— 金丝鸟笼? 好久不见,开篇文写。 全文不v,更新频率不定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自动门开启,夏松萝走进律所。 前台一位女接待微笑起身:“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夏松萝走上前:“您好,我想见一见金律师。” 女接待滑动鼠标,翻看记录:“金德文律师?请问您有没有预约?” 夏松萝摇头:“是金栈,金律师。” 女接待怔了怔:“请问您是哪家公司的代表?” 她们家老大这两年风生水起,基本只接企业之间的经济纠纷。前来律所进行对接的,也大都是企业高层。 而眼前的小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马尾,套头卫衣,运动长裤,还背了一个挂着小玩偶的双肩网球包。 从形象气质上来看,估计是大学生,或者刚大学毕业。 该不会是来求职的吧? 女接待微笑着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出示名片。 夏松萝将手伸进卫衣口袋里,还真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是我爸爸想要咨询金律师一些事情,他现在人在国外,交代我先和金律师见个面。” 来律所之前,她听了何淇的建议,先去一趟附近的写字楼,拿了她爸爸的名片。 女接待接名片时,才看到她右手腕戴着一条宽版卡地亚满天星手镯,左手腕戴着一块梵克雅宝情人桥手表,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再看手中名片:夏正晨,云润科技首席技术官。 女接待的眼睛亮了亮,云润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科技公司,她当然知道:“原来是……” “夏小姐。”有个男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一个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快步从律所办公区走出来。 他上前握手。 夏松萝和他握了下。 “我是金律的助理,您叫我小陈就行。”陈助理不等夏松萝说话,“金律吩咐我来告诉您一声,云润的问题,他能力有限,处理不了,劳烦另请高明。” 女接待在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不像她们老大会说的话。 听上去,老大像是和云润科技有私人恩怨,不想接云润的案子。 没听说过啊。 “金律师知道我?”夏松萝看向斜上方的监控,自己递名片时,并没有提爸爸的名字,接待也没提,金栈却知道她姓夏,还知道她爸爸所在的公司。 夏松萝直勾勾盯着监控,“他知道我来找他的原因?那些鸽子,都是他养的? ” 女接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陈助理则摸了下右耳的蓝牙耳机,停顿片刻,对接待说:“麻烦你去送一下夏小姐。” “不用了。”夏松萝也不纠缠,“我就是个传信的,等我爸回来,让我爸来找金律师沟通吧。” 她转身走出律所,掏出手机,真准备打电话告状。 之前她毫无头绪,将此事告诉远在美国开研讨会的爸爸,只会徒增他的担心。 现在似乎找到监视她的“嫌疑人”了,还是一个常年和各种权贵打交道的律政精英,有必要告诉爸爸。 找到号码,正要拨出去,夏松萝倏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不对。 如果那些鸽子是金栈养的,下午他在法院门口,为什么会被鸽子攻击? 正想不通,背后陈助理追出来:“夏小姐!” 夏松萝举着手机转头。 陈助理跑得气喘吁吁,指着后方小洋楼第三层:“金律请您上楼。” …… 律所内有很多洽谈室,夏松萝直接被带到了金栈的办公室。 室内的装潢摆设,像极了高奢酒店。 夏松萝一推门,嗅到的尽是金钱的气息。 而金栈一身昂贵的高定,背对着房门,像个时装模特一样杵在落地窗前,不动也不说话。 夏松萝自顾自走到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戴上一只耳机,开始玩一款叫作“沙威玛传奇”的餐厅经营类小游戏。 配合主题曲“沙威玛哦沙威玛”,魔性又洗脑,能缓解她的焦虑。 室内沉默了将近十分钟。 金栈背对她开口:“夏小姐不惜撒谎来见我,怎么见到了,一句话也不说?” 夏松萝窝在沙发里,边玩边说:“听说金律师打官司最擅长抓时机,不该这么善变,一会儿拒绝见我,一会儿又着急将我喊回来。” 金栈轻笑:“所以呢?” 夏松萝说:“你现在很犹豫,很纠结,那我们之间的沟通就不会太顺利。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等你想通了咱们再聊,我可以等。” 金栈终于朝她转身:“太巧了,我也讨厌说废话。我之所以犹豫要不要见你,是担心你智商不够,听不懂我说话,浪费我的时间。但你能找到我,还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比背调描述的聪明很多。” 夏松萝皱眉,抬头瞟他一眼。 终于知道为什么何淇会对他粉转黑了,真想不到,顶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一开口竟然这么讨人厌。 “夏小姐不服气? ”金栈走回到办公桌后,在老板椅上坐下来。 指节敲了下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夹,“你爸爸国际顶尖学校毕业,学霸之中的学霸,三十岁就升任云润的CTO。而你呢,从小学就开始留级,数学从来没有及格过。别说大学,连大专都没考上,不肯复读,也不肯去国外镀金,至今在家游手好闲。” 夏松萝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放下手机:“金律师,你真觉得考大学和智商高低有关系?” 金栈耸了耸肩:“我不觉得,但你如果不曾怀疑过自己的智商,为什么会偷偷做亲子鉴定?把你爸爸气得差点儿去医院吸氧?” 说完,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复印件,结论写着“确系父女关系”。 背调到这种程度,已经触及夏松萝的底线。 她从沙发起身,快步走到办公桌前。 “啪!” 她将那张复印纸从金栈手中拍落,重重拍在桌面上,直视金栈的眼睛:“是你养的鸽子?是你在监视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是说最近环绕你的鸽子?”对峙片刻,金栈避开她的视线,低头看一眼被她打疼的手背,那里原本就有三道渗血的抓痕。 他指了下窗外,“那些鸽子都是被它唆使的,我也是被它抓伤的。” 窗外大概几十米的位置,有一株梧桐树。 律所三楼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树冠。 树冠上蹲着一只鸽子,金黄羽毛,正面朝金栈的办公室。 它在盯着金栈。 距离有些远,鸽子体型又小,夏松萝看不清晰:“你刚才一直站在窗边,其实是在看它?它究竟是什么来历?” 金栈勾唇:“它是我的父王。” 夏松萝一愣。 金栈摊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是只鸽子精。它想带我回鸽子森林里去,继承它的王位。可我不愿意放弃人类的荣华富贵,它才会攻击我。” 夏松萝瞳孔紧缩,嘴唇微动:“你……” 金栈见她慢慢收回按在桌面上的手,向后稍退两步,像是担心他会忽然变身一样。 他感到不可思议:“玩笑话,你竟然相信?” 夏松萝抿唇不语,盯着他,目光依旧保持警惕。 若是一周之前,她肯定不会信,但被鸽子监视之后,她开始对周围的世界,产生了一些怀疑。 夏松萝试探回答:“我认为,有时候很多真话,往往会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 “夏小姐愿意相信这些天方夜谭,真是太好了。”金栈是真的松了口气,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一扔,又松了松领带,向后仰靠。 这突如其来的松弛感,令夏松萝有些摸不着头脑。 “坐。”金栈招呼她坐下,随后拉开抽屉,取出一件物品,“哐当”一声扔在桌面上,“你认不认识这玩意?” 像是一件青铜制品,形似一节竹筒,在桌面上滚动,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一侧端部有盖,打开后里面应该可以盛放小物件,但缝隙处,粘贴着三根青色的羽毛,像蜜蜡一样,将筒盖封住了。 夏松萝伸手去摸,即将触碰到时,停了下来,看向金栈。 金栈示意:“没关系,你可以拿起来看。” 夏松萝小心翼翼的将这节青铜竹筒拿起。 触感冰凉,颇有些重量。 仔细看,筒身密密麻麻刻满怪异的字,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夏松萝的记忆力不错,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她心里怵得慌,“不会是文物吧?” 是不是应该出现在博物馆的陈列柜里,而不是眼前的律师事务所? 金栈说:“放心,我比你懂法律,这是我家传的信筒。” “信筒?”夏松萝想想也是,细长型的筒,在古代用来装水似乎小了点,放些兽皮、纸张之类能够卷起来的物品刚刚好。 金栈手指点着桌面:“夏小姐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也应该听过这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你想说什么?”夏松萝的注意力还在信筒上,不会觉得金栈莫名其妙。 鸽子里有信鸽,如今他又拿出来信筒,八成是有关联的。 听见金栈说: “我想告诉你,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奇门十二客,客客显神通。而我的家族,正是十二客里的,信客。” 夏松萝眨了眨眼睛,放下青铜信筒,拿出手机就是一通搜索。 “奇门十二客”搜不到,“信客”却有百科,是指古代送信的人,也就是信差、信使。 应该不是他口中的“信客”。 “别怀疑,没有错,就是你搜到的那种信客。”金栈瞥一眼窗外,“古时候,我的祖宗们在官府当驿卒,骑快马跑八百里加急。现如今,我的父母在云贵山区里当邮递员,骑着摩托车跋山涉水的送信送快递。” 若不是怕夏松萝听不懂,影响稍后的选择,金栈根本不想提及他自己的出身。 什么奇门十二客,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他父母在给他们的职业镀金。 说白了,就是给人跑腿送信的。 而且是个随着现代通信发展,即将被科技彻底取代的职业。 唯一的“神通”,是他们手中的青铜信筒。 从小金栈就听姥姥说,只要有人拿着“青色羽毛邮票”上门,他们就得帮对方写信、送信。 将写好的信,塞进青铜信筒里,再贴上对方带来的羽毛邮票,就可以将这封信寄往过去、现在、未来。 寄去“现在”,通常是寄信人想要寻找失联的亲朋好友。 代价是一根羽毛邮票。 信客必须亲自去找。 也不算大海捞针,只要将收信人的名字、职业、八字写在信筒上,家养信鸽自会带路。 即使只剩尸骨,也有望寻到埋骨之处,除非已被挫骨扬灰。 寄往“过去”和“未来”的信,则比较麻烦,需要三根羽毛邮票,且受到严格限制。 金栈观察她的神色:“夏小姐,你理解了么?” 夏松萝已经尽力去理解了,但这比金栈是只鸽子精,要回鸽子森林继承王位,更加抽象。 难怪金栈之前会考量她的智商。 夏松萝思索许久,指着信筒封口处的羽毛,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一根这样的羽毛邮票,我可以来找你,请你帮我写封信,寄给我一个早已失去联系的小学同学,你就可以帮我找到她。前提是我知道她的名字和生日?” 金栈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夏松萝再打比方:“如果我有三根羽毛邮票,就可以把去年的高考试卷复印一份,塞进你的青铜信筒里,寄给去年参加高考前的我,让我提前知道考试题目?” 金栈否定:“不行,传输的文字,需要我们信客以特殊文字写成。” 夏松萝说:“那你把高考试卷翻译成你们的特殊文字,不就行了?” 金栈嘴角抽了下:“不行,这是被禁止的,即使我写了,这封信也寄不出去。” 夏松萝好奇:“被什么禁止?” 金栈摇头:“我不清楚,只知道牵连太多,有可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这封信肯定寄不出去。” 夏松萝又问:“那上一期彩票中奖号码呢?” 她以为也是被禁止的,金栈脸上竟然浮现出犹豫的神色。 金栈说:“这我不能确定,但你理解的没有错,你手里的青铜信筒,的确可以跨时空传递信息。” 只是频率极低,羽毛邮票流传于世的越来越少,获得一根都得靠缘分,何况集齐三根。 夏松萝望着手里的信筒,眼眸闪烁:“金律师,这些羽毛邮票到底是什么宝物?哪里可以收集?” 金栈还是那句话:“我不清楚,因为我对信客没有一点兴趣。” 夏松萝无法理解:“没兴趣?你不觉得这很神奇?” 神奇到令人兴奋。 “对你们来说很神奇,对我们信客有什么好处?”金栈冷笑一声,“不收费,纯打工,你告诉我,我图什么?图你说我是个好人吗?” 信客不能因为私人原因,擅自使用信筒。 更不能对寄信人和收信人索要钱财。 从小家里穷的叮当响,一家人挤在下雨会漏水的破瓦房里,穿着缝补千百遍的旧衣裳,吃着喂猪的烂菜叶,父母一路乞讨着都要帮人送信,一分钱都不收,说这是祖训。 金栈不敢说祖宗和父母半句不是,但他自己不愿意干这行。 九岁那年去过一次县城,他就不想再回破山村。 刻苦学习,考进名校,一路打拼。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在这座繁华大都市逐渐站稳脚跟,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清楚。 金栈原本想将父母接来,他们不来,非得在乡下翻山越岭的做邮递员。 却将信筒送来,说他们年纪大了,他已立业,该将信筒传承给他了。 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家中养的那只黄金甲信鸽。 金栈对于父母的态度,一贯是不理解但尊重,并没有拒绝他们。 信筒在手里又如何,且不说帮人送信的频率不高,就算真有人拿着羽毛邮票找上门,他不承认自己是信客不就行了? 但他有所不知,这世上的信客家族不只他们家,青铜信筒也不只一个。 而且,竟然真有人集齐了三根羽毛邮票,写下了一封能够跨越时间长河的信。 这封信,被其他信客塞进了他们的信筒里。 贴上羽毛邮票后,竟然出现在了金栈的信筒里。 这时候他才知道,跨时空寄出的信,会被投递到距离收信人最近的信筒。 而他,就是距离这个收信人最近的倒霉蛋。 即便如此,金栈依然不想理会,偏偏那只该死的信鸽却一直疯狂催促,快要将他逼疯。 金栈一边解释,一边咬牙切齿。 夏松萝似乎懂了,攥紧手里的信筒:“鸽子环绕我,你又告诉我这些,我是这封信的收信人吧?” 封口处有三根羽毛邮票,应该是未来的她,写给现在的她。 难道真是明天的彩票中奖号码? “你不是收信人。”金栈指着筒身上的文字,“这封信是寄给一个叫作江航的男人,他今年二十六岁,职业是警察。” 夏松萝微微愣:“那你找我做什么?” 金栈无奈:“我找不到他,只能找你,因为你是寄信人,是他的女朋友。” 夏松萝错愕,指着自己:“我寄给江航的信?他是我的男朋友?谁是江航?我不认识。” 从年纪看,比她大了五岁,也不会是她的同学,“信筒外面写了?除了个人信息,还会写我们的关系?” “反正,我猜这封信可能是出错了。”金栈颇为郑重地站起身,语气严肃,“你身为寄信人,我现在正式将这封信退还给你,你只要撕开封条,我就算任务完成,鸽子也不会再烦着你了。” 夏松萝脑海里一团乱麻,一直在想江航是谁。 正要撕开封条,看看里面写着什么内容。 “嘭!” 玻璃窗突然一声响。 是那只金黄色的鸽子,一头撞在玻璃上。 夏松萝立刻停手,审视金栈,猜测道:“这封条,是不是只能江航撕?我撕开,哪怕我是寄信人,筒里面的信也会销毁?未来的我,千辛万苦收集来的三根羽毛邮票,就这样作废了?” 看金栈的表情,没错。 险些被诓了。 夏松萝难免生气,将信筒还回去:“抱歉,我拒收你的退信。金律师,我很想知道这封信究竟写了什么。只要江航还活着,还请你拿出你的专业精神,把他找出来,谢谢。” 金栈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刻拿把猎枪,一枪崩了窗外那只臭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夏松萝准备离开。 “等下,加个微信。”金栈解锁手机,放到桌面上,“你回去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出现在你周围的男性里,符合年纪的,姓江的,名航的,全都列出来。” 夏松萝扫码:“你确定江航是我的男朋友?信筒外面真写清楚了?” 金栈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备注为“麻烦精”:“我猜的。” 如果有个女人拿着三根羽毛邮票来找他寄信,他只会同意对方将信寄给她本人、父母、丈夫、儿女。 必须出示证明。 这样一来,影响范围可控,时间范围可控,出错的几率最小。 “不然,你拿着网上搜来的大致出生年月,说要寄一封信给秦始皇、汉武帝、拿破仑、埃及法老,那岂不是乱套了?” “未来的你寄信时,江航可能是你的丈夫。今天的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他只能是你的男朋友。” “这点推理能力我还是有的。” “你可以怀疑我的职业精神,但请不要怀疑我卓越的智商。” 夏松萝:“……” 她也给金栈改了个备注:啰嗦怪。 …… 走出律所后,夏松萝一眼看到路灯上站着的小黄鸽。 之前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她挥挥手,向它打招呼,谢谢它刚才的提醒。 小黄鸽歪着头,咕咕两声,似乎不太理解她的意图。 夏松萝想,送信是信鸽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并不是为了帮谁。 可惜这么敬业的信鸽,却跟了一个消极怠工的主人。 夏松萝看出来了,金栈靠不住,要想快点找到江航,她得自己努力。 不过,她必须先回家补个觉,睡醒了再开始想。 最近整天忙着研究鸽子,她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出门都不敢开车,怕打瞌睡。 夏松萝在路边打开滴滴软件,准备叫辆快车。 刚好一辆出租车经过,停下来:“小姑娘,打车吗?” 夏松萝先问:“东外环,澜山别墅区去不去?” 昨天她在路边拦车,司机一听位置直接摆摆手开走了。 位置太偏僻,载客开过去,基本都是空车回。 今天这位司机大哥,倒是给了她机会:“不打表,一百五十块,怎么样?” 不是很离谱,夏松萝懒得多等,拉门上车。 司机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觉得自己亏了,嘟囔一句:“回来不一定能拉着客人,油钱都不够。” 夏松萝说:“我看您这不是电车么?” 司机讪讪笑了下:“就那么一形容,别较真啊。” 夏松萝没接话。 等红灯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打量她好几眼:“你是住在澜山境?” 夏松萝看向窗外。 他当她默认了:“现在那里二手房什么价啊?听说降了不少。”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夏松萝说:“我不知道,我是去做家教。” 司机诧异:“做家教你打车来回?够车费吗?” 夏松萝点头:“学生家长会给报销。” “啧,澜山境还是有钱人多。”司机又后悔自己确实要少了,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和她聊。 夏松萝挺想说,真正的有钱人,早就不住澜山境了。 二十多年的房龄了,当初投建的港商地产公司早就已经倒闭,物业管理越来越差,服务敷衍了事。 所以长三角房地产暴涨的那些年,澜山境的房价相对稳定,不然的话,十年前他们父女俩从西安过来,还真买不起这里的二手房。 出租车在小区门外停下来,司机往里面看一眼:“车能开进去吧?” “停这儿就行。”夏松萝付过车费,下车步行走回去。 小区背山而建,绿化很好,步行和逛公园差不多。 虽说没有人车分流,一路走到家门口,只遇到一个遛娃的保姆。 澜山境的房子,每一栋都是大院子,地下室两层,地面四层带阁楼。 他们父女俩的性格都挺孤僻,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没请住家保姆,平时的维护和保洁,都是请家政上门。 回家以后,夏松萝先去二楼放洗澡水,再去一楼厨房煮速食米粉当晚饭。 一边吃,脑海里回忆“江航”这个名字,千真万确是没有印象。 她给何淇发了个信息: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江航的男人? 她和何淇是打游戏认识的,没准儿她们的游戏圈里,有谁的真名叫江航。 何淇:有啊,我一个同事叫江航,挺帅的。 夏松萝“噌”地坐直身体:你同事叫江航?电视台的同事? 何淇:财经频道的记者,还是我传媒学院的师兄。 她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一张新闻采访截图,图里的江航记者看上去估计四十多岁了。 夏松萝继续吃粉:不是这个江航。 何淇:我只认识这个,你说的是哪个? 夏松萝正要打字,金栈的微信消息跳出来:夏小姐,如果实在想不起来江航,请把你暗恋过的、追过的、谈过的男性列一个清单。 夏松萝:? 她真是无语了。 难道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情史很丰富的人? 夏松萝对爱情和婚姻,都没什么憧憬。 她的父母很早就分开了,当年为了抢夺她的抚养权,能闹到惊动警察。 别人客厅里挂着名画、诗词。 瞧瞧她家客厅里挂的都是些什么? 她爸爸每次应酬完,醉酒后写下的大字: “杀死恋爱脑,余生没烦恼。” “戒烟戒酒戒美色,防火防盗防黄毛。” “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爱情没有好下场。” 从爸爸身上,夏松萝看到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对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她能有什么憧憬? 夏松萝回复:金律师,我有个疑问。 金栈:什么疑问? 夏松萝:你说你对信客没有兴趣,是不是学习信客知识的时候不用心,认错字了?收件人的名字,也许不是江航?是江舟几? …… 什么?! 金栈看到这条信息,气得想笑。 对于信客而言,认字写字是基本功好吗? 金栈感觉她是故意的,不和她一般见识,关掉网页微信,握住鼠标,继续查看笔记本电脑上的资料。 原本收到信时,他就应该带着信筒,跟随小黄鸽一起去寻找江航。 但这都什么年代了,信息大爆炸的今天,获取一个人的信息简直不要太容易。 结果却被狠狠打脸。 他动用了一大堆关系网,根本找不到符合收件人全部特征的“江航”。 没办法,金栈只能回归传统,使用信鸽引路。 请了假,装好行李,开上越野车,一切准备就绪,小黄鸽却在原地盘旋,一直确认不了方向。 这种情况,江航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根据信客祖训,除非确定收信人已死,或者收信人拒收,他们是不能去找寄信人退信的。 金栈只能暗中调查夏松萝,想从她那里再试一试。 然而从她的交际圈里,也找不出符合条件的“江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叮咚。” 手机响了。 夏松萝:你说江航是警察,又在警局里找不到这个人,他现在是不是警方的卧底呢?如果是卧底,你的“关系网”能不能搜索到? 金栈想翻白眼,飞快打出一行字:夏小姐不只喜欢看奇幻剧,还喜欢看警匪片? 发送出去之后,金栈微微愣。 别说,确实有这种可能? 他皱起眉,如果真是被她说中了,事情就难办了。 自己不能知法犯法,去挖掘一些他不能挖掘的。 该怎么办? 天色已经黑透,办公室没有开灯,金栈盯着电脑屏幕柔和的背景光,陷入了反复的纠结和犹豫。 最终一咬牙,从备忘录里翻出网址,联系上某个一流黑客组织。 不说太多,只把江航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告诉他们,并且支付了高昂的费用。 身为法律从业人员,今后还想继续在这行干,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合上电脑,金栈看一眼时间,将近八点半。 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去机场亲自接一位重要客户。 夜幕低垂的时候,才是这座城市拉开沉稳面纱,充分展现魅力的时间。 商务区白天挤满了高级打工族,晚上挤满了和摩天大楼霓虹光影合照的游人。 别说游人,金栈从考上大学来到这座城市,看了这么久了也没看腻。 商务车驶出市中心,即将进入机场高速。 金栈正在闭目养神,手机传来动静。 出发前,他明明开启了静音模式,还能有动静,第一时间想到那个黑客组织。 拿出手机一看,是一封邮件,题目是“The target individual has been located”。 不会吧? 距离他下单只过去了半小时。 虽说是加急单,他查了那么多天都找不到的消息,他们半小时就找到了? 金栈纳闷着点开这封邮件。 一张触目惊心的图片倏然加载出来。 阴暗的房间,四处飞溅的暗红血液,以及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像极了恐怖电影的海报。 金栈不是刑事律师,禁不住被这血腥场景吓了一跳。 他不敢仔细看那些尸体,大致瞅一眼装修陈设,是很标准的东南亚风格。 继续下拉,跳出来一张官方表格。 金栈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查不到江航了。 那小子现在的国籍并不在国内,金栈只在国内找,怎么可能找得到? 江航出生于香港,父母是做地产生意的,那些年的地产属于暴利行业,妥妥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五岁那年,父母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危机,忽然变卖大部分资产,带着他移民去了马来西亚,定居吉隆坡,从事酒店业。 虽不如从前风光,但家底丰厚,日子依然过得滋润。 金栈从邮件的附件里,看到一些江航十岁时,作为年级代表在学校演讲的照片,以及参加华人商会书法比赛的一段短片。 能够瞧得出来,少年时代的江航有被父母悉心培养,性格开朗,笑容自信,未来可期。 但只过去一年,江航十一岁那年,他亲手使用一柄尖刀,残忍杀害了他的父母、亲叔叔,以及家中两个佣人。 被警方抓住时,江航拒不承认。 他指认凶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想杀他时,被他夺刀反捅了十几刀。 可凶手还是逃走了。 他情绪激动,要求警方立刻去排查。 警方的确在现场,找到了第三人存在的迹象。 但本案唯一的凶器,那柄尖刀,血液检测的结果,除了死者的DNA外,没有其他人的DNA。 凶案现场周围,也没有找到第三人的血迹。 刀柄部分,却只有江航的指纹。 警方合理怀疑,江航可能是重度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 他脑海里那些捅杀凶手的画面,实则全都捅在了受害者的身上。 因为江航当时只有十一岁,根据法令,他被送到了庇护所羁押。警方向法庭申请了精神鉴定。 他又从庇护所,被移送至精神病院。 但在鉴定出结果之前,江航逃走了。 警局的官方文件上,没有写明他是怎么逃走的。 只说他思维缜密,计划周详,行动迅速,且具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 因此断定,那场屠杀属于蓄意谋杀,江航不存在精神问题。 根据当地法律,十岁至十二岁之间的儿童,只要评估他理解杀人的性质后果,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警方将他列为危险系数极高的通缉犯。 十五年过去了,至今在逃。 金栈看完资料,脸色阴沉,嘴唇越绷越紧。 他现在怀疑夏松萝寄出的这封信,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是不是在未来得罪了夏松萝? 这女人故意写了封信,寄给一个杀人魔,通缉犯,还说是警察。 就算他送信时没被江航给杀了,一个律师,和杀人通缉犯见面聊天,还送信? 一旦被拍到,他有十张嘴也讲不清楚。 他的前途将毁于一旦。 “停车!” 开车的陈助理被吓了一跳,忙靠边停车打双闪:“老大,怎么了?” 金栈关掉邮件,拨打夏松萝的微信电话。 响了好几声,夏松萝才接电话,听着声音迷迷糊糊,刚睡醒的模样:“金律师,有什么新消息?你找到他了?” 金栈一句“你是不是在做局整我?”卡在喉咙里,忍了下来:“你在哪里?” 夏松萝说:“家里。” 金栈说:“方不方便我现在过去?”顿了一下,“不方便我也得过去,我必须和你聊聊。” 夏松萝说:“方便,你过来吧,我住在澜山境第三十二栋,你应该知道吧?” 金栈挂断电话,交代陈助理:“我临时有件急事要去处理,你自己去接郑先生。” 陈助理听见他通话了:“这、这行吗?郑先生是你耗费不少心思,才搭上的线……” 金栈根本不听:“现在没什么比见夏小姐更重要。” 陈助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老大?你不会是动凡心了吧?” 不久前老大让他调查夏松萝,他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金栈根本没空管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此时的当务之急,必须和夏松萝讲清楚,将那份信退回去。 今后有关信客的事情,他必须坚决拒绝,那只臭鸟再多事,他就把它炖了! 下了车,金栈在路边打了辆出租:“去澜山境。” …… 夏松萝挂断电话,先打了个哈欠。 她太困,泡澡竟然睡着了,要不是金栈打电话,估计还能睡会儿。 从浴缸里爬起来,她走到淋浴喷头下面,冲掉泡沫。 关阀门时,不知怎么,“砰”的一声,浴室水管接口竟然爆裂,流水喷射而出。 夏松萝赶紧裹上浴巾跑出浴室,把水闸关了,然后通知物业,让物业通知工程部。 值班的物业是名女性,听出她一个人在家,问一句:“咱们工程部都是男人,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上一个对夏松萝动手动脚的醉汉,已经被她踹断了腿,结果却为此赔偿了一笔钱,把她气了好久。 她说:“那让工程部半个小时后过来吧,我刚好有个律师朋友很快到。” 物业说:“好。” 夏松萝换上家居服,吹好头发,扎起来,等着金栈和工程部的维修工上门。 说是工程部,其实就只有五个人,三个年纪大的上白班,两个年轻人上夜班,其中还有一个哑巴。 她都见过。 半小时后,门铃终于响了。 可视屏幕上,院落大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戴着一个旧旧的棒球帽子,头微微低垂着,摄像头只能看到下巴。 身穿工程部的蓝色工装,单肩背着一个绿色工具箱。 他不说话,只朝摄像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 是那个哑巴,夏松萝按下开门键。 大门开启,他走进院子里,夏松萝已经把房门打开了,拿了双酒店拖鞋给他:“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