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龙》 第1章 缘起:再次初遇 时间在龙武秘境里失去了意义。起初,我还会在岩壁上刻下划痕计数,后来,连这点徒劳也放弃了。翻阅那些纸张发黄、边角卷起的旧书,成了对抗无边寂静的唯一方式,直到连书上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麻木,像一层厚厚的壳,包裹住了所有的感觉。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潮湿的雨林,灼人的沙漠,阴冷的古堡……每个地方都留下不同的印记。可每当想起这里,心口泛起的,依旧是那片凝固的、微微发酸的麻木。 …… 鲜有人知,在岚城龙潭那终年死寂的湖心,藏着一座怪异的小岛。岛上的植物仿佛睡着了,永远凝固在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既不生长,也不枯萎。这倒也说得通,毕竟岚城本身,就是万灵合众国历史上一段诡秘的篇章。它是当年圣族艾尔卡家族的继承者艾尔卡·歌拉,为躲避其叔叔艾尔卡·费勒的叛乱,带着家人潜入地底一手建立的避难所。万灵之内,没有固定的道路通往这座失落之城。十年前那场震动大陆的“龙潭事变”后,关于岚城的各种离奇传说,便如同藤蔓般缠绕在万灵百姓的夜谈里,成了民间怪谈的一大来源。 小岛真正的玄机,藏在水下。与那幽深冰冷的湖水相接之处,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龙武秘境的入口。它像一个倒映的幻影,将小岛的景致完美复刻其中,却凝固在永恒的昏暗里。结界之内,囚禁着一个拥有灵蝶武魂的少女。至于她为何被封印在此,背负着何等不可赦免的大罪?时光流逝,连她自己都如同蒙尘的铜镜,再也映照不出清晰的缘由。 境外一天,境内五日。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缓慢、粘稠。少女蜷缩在角落里,气息微弱,生命仿佛只是勉强维系着这具躯壳不散。麻木,早已是她感知的全部。 毫无征兆!一种源于血脉最深处、灵魂最核心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她!那痛楚如此尖锐、冰冷,仿佛要将她的存在本身从内部撕碎!这不是□□的伤痛,而是维系着生命根基的、最温暖最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扯断、彻底化为虚无的冰冷与绝望! “呃啊——!”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冲出喉咙。她猛地蜷缩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旧衣,小脸煞白,牙齿咯咯作响。比痛更汹涌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慌,一种冰冷的、灭顶的“没了”。 混乱的意识中,一个名字带着熟悉的苦涩药香与松脂暖意,如同最后的烛火轰然熄灭——拉达。 拉达… 没了。 最后的光,熄灭了。 求生的本能,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冲垮了麻木的硬壳!她挣扎着,几乎是爬向角落——那里,藏着她仅剩的“纸”,一片坚韧的白树皮。指甲狠狠咬破指尖!带着奇异气息的、殷红的血珠渗出。手抖得厉害,她蘸着滚烫的心头血,在树皮上用力地刻划!字迹歪斜狰狞,每一笔都浸透着绝望: “我知道是你,我好想你们。” 泪混合着血滑落脸颊,砸在冰冷的树皮上。她用尽残存的力气,将这封浸透哀鸣的血书卷紧,跌跌撞撞扑向那条冰冷、隐秘的石缝——这是她感知外界、感知龙潭水脉气息的唯一通道。无数次,她将无声的祈愿寄托于此。 “带给他…求你了…带给他!” 无声的呐喊在死寂中震荡。她拼尽全力,将这最后的希望,狠狠塞进石缝的冰冷怀抱! …… 无垢国·览荫城·飞鱼池。 览荫城的午后,阳光温暖。飞鱼池畔,无垢国国王滕岳正悠闲地撒着鱼食。池水清澈,一群冰鳞鱼欢快地游弋着,它们通体散发着淡蓝色的柔光,游动时鳞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将池水装点得如梦似幻。 “浔儿,”滕岳的目光从池面转向儿子,声音温和而关切,如同寻常人家的母亲,“南境新航线的报告我刚看了,做得很好。商会的长老们都说,没有你的精准判断和坚持,这条线不可能这么快打通。”她顿了顿,话锋自然地转向儿子的心事,“不过,看你坐在这儿对着池子发呆了快半个时辰,是不是最近累着了?还是……心里有事?” 这池罕见的冰鳞鱼,正是二王子董烨语数月前托人从万华都城送回的珍宝。董烨语在万华护林军内部比武中夺魁,得了万华林风的赏识,得了不少赏赐。其中最难养护、最珍贵的便是这群冰鳞鱼。赵浔曾亲自设计了一套运输方案,才让它们安全抵达。此刻的飞鱼池,因它们的存在,成了王宫内最动人的风景。 赵浔的目光落在池中穿梭的鱼儿上,那斑斓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作为无垢国经济崛起的实际掌舵人,他素来沉稳敏锐。此刻,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比平日更深邃几分:“妈妈,南境的事总算步入正轨。至于发呆……”他看着池水,语气坦诚,“只是看到这些鱼儿,想到小语了。他在万华凭自己站稳了脚跟,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替他高兴,也替他骄傲。”他语气里不掩关心,“护林军责任重大,万华局势又复杂,我就是担心他太拼,不懂得照顾自己。他性子倔,有时报喜不报忧。” 滕岳轻轻将鱼食撒向池心,看着鱼儿争食,语气带着母亲的包容和理解:“是啊,你们兄弟俩,性子很像。小语有他的路要走,有他的担子要扛。就像你,肩上担着无垢的钱袋子,不也一步一步扛过来了?”她看向赵浔,眼神慈爱而信任,“担心是难免的,但也要相信他。就像妈妈相信你一样。” 赵浔心中微暖,那关于自身道路的思绪悄然沉淀。或许,眼前这些自由的鱼儿更懂他此刻的心境……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悠然游弋的冰鳞鱼群骤然变得极度焦躁!它们疯狂地蹦出水面,闪烁着惊惶的光芒,又迅速聚拢着拼命朝池边拥挤,仿佛池心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眨眼间,池心竟空出了一片突兀的水域! “护驾!”侍卫统领元朗厉喝一声,身影已如疾风般挡在滕岳和赵浔身前。训练有素的侍卫瞬间组成严密的防御阵型,刀剑出鞘之声清脆而整齐。 只见池心那片空白的水域中央,一张边缘微卷的白色树皮,缓缓地从水底浮了上来,在斑斓的光晕中显得格外刺眼和不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滕岳。 滕岳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地扫过浮物与鱼群的异常,君王威仪尽显。“元朗,取来。隔空探查,留意任何灵力波动或符咒印记。小心为上。”她的指令沉稳清晰,带着掌控局势的冷静。 元朗应声,运转内力隔空摄物,一股柔劲将那湿漉漉的树皮稳稳托至眼前一尺距离。他凝神探查,眉头越皱越紧:“陛下,树皮本身并无强大符箓烙印,仅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循迹’咒印,作用似乎是锁定特定气息目标。上面……是用血书写的字迹,内容是:‘我知道是你,我好想你们。’语句模糊,看不出明确指向。但这血……” 话音未落! 惊变陡生! 树皮上那看似干涸的暗红血迹骤然亮起幽异的微光!如同活物苏醒,几缕粘稠的血线猛地挣脱树皮束缚,化作数道猩红厉芒,无视侍卫们铸就的防御,速度快得只留残影,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直扑滕岳面门! “陛下!”惊呼声四起! 滕岳反应快如闪电,周身瞬间腾起一层浑厚的淡金色护体罡气!然而,那猩红厉芒竟似无形无质,毫无阻滞地穿透了罡气屏障!如同毒蛇归巢,精准地钻入了滕岳的眉心! “唔!”滕岳闷哼一声,身体剧震,眼中睿智的光芒瞬间黯淡,威严的气息急速衰败,整个人如同被抽空力气般向后倒去。赵浔心头剧痛,一个箭步冲上,稳稳接住母亲:“妈妈!御医!快传御医!” …… 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插曲。近来万灵局势暗流涌动,石玉国与东烛国为争夺树灵资源摩擦不断,林风对无垢国显露的偏爱引来各方瞩目,览荫城内也多了不少生面孔。谁能想到,竟有人以如此诡谲的方式,直接对一国之主下手! 滕岳的突然昏迷,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顿时激起轩然大波。诸国使者闻讯而动,纷纷送上珍稀药材,延请名医。无垢王宫一时名医汇聚。览荫城的商界也随之屏息,无数目光聚焦王宫,等待这位经济舵手的消息。 然而,七日过去,无数名贵药材灌下去,滕岳的状况却毫无起色。她的病症怪异:持续低烧不退,深度昏迷不醒。最令人忧心的是,宫中修为深厚的侍卫尝试为她输送内力时,竟惊觉她的内力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无形的力量源源不断吸走,如同溪流汇入无底深渊!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勉强施针用药,延缓她内力流失的速度。 “妈妈怎么样了?”赵浔坐在母亲床边,声音低沉沙哑。连日不休的守候让他疲惫不堪,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他紧握着母亲微凉的手,目光落在她苍白而平静的脸上,那份属于商业巨子的锐利被深沉的忧虑取代。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带着夜露寒意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圣上特许圣医前来施救,诸位请暂避。” 董烨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有力,瞬间驱散了房内部分压抑。他的出现,仿佛带来了支撑的力量。 众人依言退出。圣医仔细探查良久,面色凝重至极,最终沉声道:“陛下并非中毒或外伤所致昏迷。乃是被一股强横的怨念灵力侵入本源!此力源头,便是那写信之人!它如同跗骨之蛆,正持续不断地吞噬陛下的本源内力,使其内腑空虚,生机渐弱!外力强行输注内力,只能杯水车薪,勉强维系一月之期。若要根除……唯有找到那写信之人,令其主动收回或停止这侵蚀之力。” 赵浔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他立刻将那块早已字迹消失、只余空白与诡异气息的白树皮递给董烨语。“源头……”他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董烨语接过树皮,指尖在粗糙的树皮表面缓缓划过,感受那残留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哥,”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语速快而果断,“‘日京’。那个游走于暗影、通晓秘辛的组织。他们或许能提供方向。” “‘日京’……”赵浔的眉头瞬间锁紧,随即又缓缓舒展,眼中闪过属于决策者的精光,“是那个行踪不定、号称‘一滴血知所求’的影子掮客?”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无垢经济网络的触角深入各方,也曾在这类灰色渠道进行过数次隐秘且高效的交易。“索要的报酬虽古怪……但眼下,这是最快的路径。”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联系他们。立刻!” 时间紧迫。赵浔迅速以他特有的、高效而隐蔽的方式,激活了与日京的紧急联络渠道。对方回复的速度也快得惊人,只定下第二日深夜于城中一处废弃仓库接头。 夜色浓重,寒气袭人。约定的仓库内空旷阴森,只有惨淡的月光从破窗透入。赵浔并未见到人影,只见一只通体乌黑、眼珠赤红的信鸟悄无声息地滑落,喙中叼着一只通体碧绿如玉的小青蛙。信鸟将赵浔按约定挤出的一滴血珠,精准滴入青蛙口中。那小东西喉头一动,竟吐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赵浔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冷硬的字迹: “寻人者,必亲身赴险。岚城龙潭,湖心跃下,漩涡自引汝至彼身。龙潭秘径,随血附之。日京索酬:汝此行成败。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只有目的地和冰冷的契约——此行成败本身,便是报酬。赵浔捏紧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却锐利如炬。迷雾重重,此路却是唯一生机。他转向董烨语,言简意赅:“龙潭。” 两个字,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董烨语没有丝毫犹豫:“我陪你去。岚城凶险,龙潭更是未知,你一人之力难以应对。” 他深知兄长在商场上智计百出,却从未习武,若只身前往此行风险巨大。二人只能秘密前往,不惊动各方势力才能让此行的安全和成功有保障。因此赵浔的贴身侍卫夏至都并未前往,而是留在览荫城维护局面。 路途的艰难远超赵浔在商路上经历的任何挑战。岚城那飘忽的入口,如同鬼魅般潜藏在北部禁区森林深处。瘴气弥漫,危机四伏。兄弟俩凭借董烨语丰富的野外经验和敏锐感知,耗费整整一周,才在一处布满毒蕈的深谷裂隙中找到那扭曲的空间入口。踏入岚城后,这座沉寂的失落之城辽阔得仿佛无边无际,寻找龙潭如同大海捞针。多亏董烨语精妙绝伦的障眼法秘术,两人一路化作不起眼的沙鼠潜行,才数次险险避开岚城原住民警惕而充满敌意的目光。整整三周的餐风露宿、日夜警惕,精神高度紧绷,那座弥漫着不祥死寂的龙潭,才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一片被灰白寒烟笼罩、湖水漆黑如墨、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绝望水域。 “哥,水下情况不明,必须一起。”董烨语看着赵浔因风霜而略显憔悴却依然坚定的脸,语气笃定。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写满了相同的决心与担忧。深吸一口带着腐朽水泽气息的空气,同时纵身,跃入那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龙潭中心! 噗通!噗通! 刺骨的寒意瞬间淹没全身,巨大而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黑暗深处传来。赵浔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潭水裹挟着死亡气息灌入七窍,意识在瞬间的剧痛与窒息中沉沦。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重重砸落在坚硬无比的地面上。 “咳咳咳……”赵浔剧烈地呛咳着,吐出腥涩的冰水,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他强撑着,用手肘支撑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浑身湿透,骨头仿佛散架。 而董烨语,当他从那冰冷刺骨的吞噬感中挣脱,再次恢复意识时,死寂的湖水已归于平静。他孤身一人,躺在龙潭岸边冰冷的石滩上,望着那幽深如古井的水面,一颗心沉向谷底。 …… 龙武秘境内。 赵浔强忍着眩晕和全身的酸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呼吸不由得一窒。 这里……熟悉得令人心惊,却又陌生得充满诡异。 嶙峋的怪石,扭曲的枯木轮廓——分明就是龙潭湖心那座小岛的翻版!然而,这里没有波光粼粼的湖水,没有外界的任何风声鸟鸣。一切都浸泡在一种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暗死寂之中。没有色彩,只有深浅不一的灰。绝对的安静压迫着耳膜。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上方。 那绝不是太阳。 那是一轮巨大得令人心神震颤的圆月! 它占据了几乎整个视野所能及的天穹!苍蓝色的、冰冷的光辉倾泻而下,将岛上每一块岩石、每一根枯枝的棱角都映照得无比清晰,投下浓重而孤独的阴影。月轮如此庞大,如此之近,仿佛压向头顶,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寒意与疏离,将这片小小的天地笼罩在一种神秘而绝望的氛围中。 赵浔咬着牙,用手肘和膝盖支撑着,一点点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撑起身体。作为无垢的少主,他不能在未知面前倒下。他环视四周,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处阴影,寻找着任何异常的动静或线索。 却没有任何声音。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降临。仿佛来自深渊的凝视,牢牢锁定了他的后背! 赵浔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循着那寒意刺骨的方向看去! 就在距离他不过数丈之遥,一块被巨大月轮映照得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黑色巨岩顶端。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月光冰冷地勾勒出她的轮廓。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精致又高贵,在苍蓝的月华下流淌着幽幽冷光。墨石般的长发披散着,有几缕拂过她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颊。她就那样静静地立着,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那块岩石之上,与这片死寂的秘境融为一体。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庞大的月轮映照下,流转着非人的、冰冷的幽光。没有好奇,没有恐惧,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的、纯粹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空气,死死钉在赵浔身上。 她微微歪着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苍白的嘴唇紧闭着,没有一丝开合的迹象。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如同无形的潮水,裹挟着那冰冷的视线和彻骨的寒意,将赵浔牢牢包围。 无需言语。 那空洞、冰冷、带着无边死寂与审视的目光,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阴森幽冷的巨大疑问: 你……是谁? 笨人是一个慢热的人,脑袋里想了很多故事,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头,所以兜兜转转一直没有写文。最近我告诉自己,开始写吧,写得不好就修改,说不定能写好呢?所以,我决定从两人的再次相遇写起,希望我能好好规划时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缘起:再次初遇 第2章 缘起:无垢国 赵浔压下心头的震撼,强迫自己冷静。他迅速判断出眼前这位少女无法言语。然而,少女却突然激动地向他冲来,冰冷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双臂,眼中交织着强烈的疑惑与难以言说的愤怒。时间紧迫,董烨语下落不明,母亲危在旦夕,他必须开门见山。 “在下无垢国赵浔,”他的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几周前,家母收到一封书信,被其中蕴含的血咒侵袭,至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他直视着少女的眼睛,“若此事与姑娘相关,恳请高抬贵手。观此间环境,在下深知姑娘绝非有意迫害。只要姑娘肯收回诅咒,我族定不追究,并以重谢相报!” 赵浔语速飞快地说完,少女却置若罔闻,只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满眼都是深切的悲伤。 “不是你?”赵浔心中一紧,追问道,“那烦请姑娘告知如何出去?我弟弟与我同入龙潭,如今却不知所踪。” 少女猛地抬头看向他,急切地“咿咿呀呀”起来,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复杂的动作。赵浔只能勉强猜测其中一二。 “你是问我…真的很着急?”他试探着问。 这话反而让少女更加焦躁不安。 “这样,”赵浔深吸一口气,提出解决方案,“我问,若答案是‘是’,你便点头;若‘不是’,便摇头。可好?” 少女似乎找到了沟通的途径,急促的情绪稍稍平复,用力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你…做的吗?”赵浔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少女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沉重地、缓缓地点了下头。 悬着的心终于落定,赵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急切可能吓到了她,语气不由得放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那么…你能答应我,解开血咒吗?” 少女立刻用力点头,动作中带着一丝解脱和急切。 赵浔被这份近乎天真的坦诚触动,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好,谢谢你。”他接着问,“现在,能否告知离开此地的方法?”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不知如何表达。她抬起手,做出了划水游泳的动作。 “还是和来时一样,跳进湖里?”赵浔猜测。 少女立刻摇头。她突然一把抓住赵浔的手腕!那触感冰冷刺骨,是赵浔从未感受过的寒意。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头顶那轮巨大的苍蓝月轮。 就在赵浔抬头望去的一刹那,整个天空的光亮骤然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孤岛!赵浔只觉得右手一松,少女放开了他。警铃在脑中疯狂大作! 下一秒,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奇景。 那轮曾经照亮“夜空”的庞大圆月,此刻竟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幽蓝色的眼眸!它占据天穹,散发出与先前月光如出一辙的冰冷月华!—— 这正是少女的右眼之力所显化的“月之瞳”!湖面清晰地倒映着这只巨眸,连那黑红的湖水都被映染成一片透亮的冰蓝。赵浔终于看清了这眼眸的颜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纯净剔透如同琉璃的蓝色,美得惊心动魄,却透着非人的冰冷与神秘。 令人惊异的是,少女自身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沉眠。显然,驱动这只“月之瞳”需要她全部的心神,甚至无法维持自身的视觉。这巨大的蓝色天眼,便是她力量的直接显化。 面对这只占据天穹、替代了月轮的巨眸,赵浔竟奇异地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种被浩瀚力量包裹下的奇特平静。他深深震撼于这超越想象的瑰丽与奇幻。 他与那只悬于天穹的幽蓝巨眸无声对视,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走向湖边。湖心处,一个漩涡已然形成。他猛地回头看向少女本体——她依旧紧闭双眼,维持着那种沉静的状态。她抬起手(这动作似乎也耗费了她极大的心神,显得有些滞涩),先指了指赵浔,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再次做出了划水的动作。 “我明白了。”赵浔心领神会,郑重道,“愿姑娘早日解开血咒,此恩赵浔铭记于心。” 少女的本体并未睁眼,但天空中的蓝色巨眸却轻轻眨动了一下(仿佛代替她点头),紧接着,那巨眸缓缓闭合。随着巨眸的消散,那张开手指、拇指与食指圈起的“OK”手势,清晰地浮现在赵浔的脑海中——这是力量传递给他的最后信息。 “你的意思是……血咒已经解开了?”赵浔的心跳骤然加速,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少女的本体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此刻,赵浔清楚地看到,她的双瞳已经恢复了那熟悉的、如同纯净蜂蜜般的琥珀金色,与他在秘境初见她时、以及夜晚所见的模样完全一致。那占据天穹的巨眼仿佛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油然而生。赵浔正欲道别离开,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在下修为浅薄,恐难带你离开此地。但若姑娘愿意,我愿尽全力一试。” 话音刚落,小岛再次陷入黑暗——少女闭上了那只天空般的巨眼。紧接着,巨眼又猛地睁开!赵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 “我会尽力降低气息,将所有力量渡给你。”赵浔承诺道。 少女却连连摇头,双手急切地比划着“不要”,然后又做出一个笨拙的、模仿溺水挣扎的游泳动作。 “你……不会游泳?”赵浔瞬间明白了她的困境。 少女眼中流露出“你终于懂了”的欣慰,用力点头。 赵浔迅速权衡,做出了决定:“若姑娘不介意,请抱住我。我水性尚可,应该能带我们挣脱漩涡,但你必须做好长时间憋气的准备。” 少女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扑上前,双臂紧紧环抱住赵浔的腰身。那彻骨的寒气再次袭来,赵浔打了个寒颤,脸上却不自觉地微微一热。他深吸一口气,抱着怀中冰冷的少女,纵身跃入那旋转的漩涡之中。 冰冷的窒息感与强大的撕扯力袭来,意识在昏沉中沉浮。当赵浔再次恢复知觉,挣扎着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少女正安静地蹲在他身边,手中捏着一张纸条等待他苏醒。赵浔环顾四周,不见董烨语的身影,心头一紧,立刻看向少女递来的纸条。 纸条上是董烨语熟悉的字迹: “我未能进入,望你一切顺利。此地危险,遭遇巡查兵,先行离开。” 赵浔的心沉了一下。尽管知道董烨语身手不凡,但护林军军官的身份若在岚城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离开此地,返回无垢搬救兵! “你会障眼法吗?我们现在需要……”赵浔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少女背后倏然展开一双巨大的蝶翼!那蝶翼如同她那时巨大的右眼一般,流淌着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幽蓝光芒。少女伸手抓住赵浔的手臂,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她竟直接带着他腾空而起,向着地表疾飞而去! 地下岚城的结构奇特,靠近地表的部分建筑皆是倒悬,唯有平地之上的建筑才正常矗立。少女对岚城似乎极为熟悉,飞行路线毫无迟疑,目标明确地冲向地表某个隐蔽出口。更让赵浔惊讶的是,她竟知晓开启出口所需的特殊“密码”。离开的过程异常顺利,与他们来时费尽心机钻空子的狼狈截然不同。 赵浔反应极快,在空中不断为少女指引前往无垢国览荫城的方向。很快,熟悉的王城轮廓出现在视野中。然而,在接近滕岳寝殿区域时,赵浔示意少女降落。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在一众侍卫宫人惊愕的目光中,被一只巨大幽蓝蝴蝶“运送”回来的场景。 “多谢姑娘……”赵浔刚站稳道谢,声音却戛然而止。 本以为这几日的遭遇已是毕生离奇之最,但眼前的情景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方才那位与他年龄相仿、拥有琥珀金眸的少女,此刻竟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她原本墨玉般的长发,此刻竟变成了耀眼夺目的灿金色,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最令人惊奇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在夜晚如同蜂蜜般的琥珀金瞳,此刻竟变成了清澈的、琉璃般的蓝色! 整个人的气质样貌都与先前判若两人,甚至像是换了种族。 “你……”赵浔一时语塞。 小女孩伸出软软糯糯的小手,主动抓住了赵浔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神平静得像无波的湖面。 “我带你去见我的妈妈,”赵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温和,“我们去看看她是否好转了,好吗?” 小女孩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显的害怕神情,小手也攥紧了。 “别担心,”赵浔蹲下身,轻声安抚,“我会向妈妈解释清楚这一切,她一定能理解你的。” 小女孩却依旧摇头,焦急地比划了好一阵。经过秘境中的磨合,赵浔已能理解一些她的意思。“你……是怕其他人?” 小女孩这才松了口气,用力点头。赵浔明白了她的顾虑,弯腰小心地将她抱起,让她的小脸埋在自己肩头,挡住了外界的视线。快步走入寝殿,询问得知滕岳果然退了烧,气息平稳许多,虽然尚未清醒,但情况已大为好转。他立刻遣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他和怀中的小女孩。 “还好吗?”赵浔轻声问,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 小女孩像只初入陌生领地的小兽,依偎在他怀里,金色的小脑袋悄悄转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真勇敢。”赵浔忍不住伸手,极轻地揉了揉她柔软的金发,“看,这是我妈妈。” “能再帮我看看,她是否真的摆脱了血咒的影响吗?”赵浔温声请求。 小女孩很听话,从赵浔怀里滑下,走到滕岳床边,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肯定地对赵浔点点头,表示一切安好。紧接着,她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液并未滴落,而是悬浮于空中。赵浔虽然心头一紧,但选择了信任,没有阻止。只见一股带着阴冷气息的黑红色血雾,缓缓从滕岳的眉心渗出,与空中那滴鲜红的血液融为一体。随后,小女孩将手指轻轻按在滕岳额头,一股纯净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效果立竿见影,滕岳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妈!你终于醒了!”赵浔立刻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 滕岳只觉得做了一个无比漫长而压抑的噩梦,浑身僵硬酸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赵浔强压激动,用最简洁的语言向母亲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确认母亲已无大碍,他立刻召圣医进来仔细检查,同时将小女孩重新抱回怀里护着,直到所有医师都确认滕岳脉象平稳、只需静养后,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回到自己的寝殿,赵浔立刻想起董烨语,唤来贴身侍卫夏至询问。夏至禀报,昨日收到董烨语传讯,他已被护林军找到,受了些轻伤,目前被带回都城万华养伤,并无大碍。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将赵浔淹没。他只想倒头大睡一场,目光扫过房间,却发现那金发蓝眼的小女孩,早已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地毯上,沉沉睡去。看着那小小的、毫无戒备的睡颜,赵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柔软。他无奈又小心地笑了笑,轻轻走过去,将她抱到自己宽大的床上安顿好,为她盖好薄被。自己则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和衣躺下。 接下来可以开启无垢国的幸福时光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缘起:无垢国 第3章 缘起:吾名为路娜 万灵帝都·万华·将木大殿 肃穆的大殿中,护林军统领铁河琴冕躬身而立,声音沉稳地打破沉寂:“圣上,圣医来报,滕岳亲王已康复。不过无垢那边口风紧得很,只知道他们没有追查下去。” 王座之上,林风斜倚着鎏金扶手,指尖以一种略显慵懒却带着无形压迫的节奏轻轻点着,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呵,滕岳还是那么小心谨慎,赵家还是对她改变太大了……” 话语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玩味与深思。 “下咒之人灵力深厚,怨念极深。” 铁河琴冕适时补充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风耳中。 指尖的叩击声戛然而止。林风倏然抬眸,清冷的视线如实质般落在阶下将领身上,语气陡然转冷:“董烨语是在北部禁林被发现的,那种地方是不可能住人的,想必他是去寻岚城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寒霜,殿内的温度似乎也随之降低。 “圣上息怒。” 铁河琴冕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凌厉,头颅垂得更低。 “我只是气景崋,” 林风的音量猛地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与失望,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威压骤然加重,“她的人,竟然蠢到如此地步!” 那失望,似乎不仅是对董烨语,更是对未能约束下属的林景崋。 铁河琴冕谨慎地斟酌词句:“圣上,此事怪不了殿下,董烨语救母心切,如殿下一样爱护母亲,殿下自然不会干涉他的决定。只是臣怀疑,难道岚城要对无垢下手?” “歌拉?” 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诮的嗤笑从林风唇间溢出。她放松了前倾的姿态靠回椅背,眼神却更加锐利逼人,“歌拉更是一个被情感牵制的蠢货!他想帮无垢都来不及,怎么会对滕岳下手?你别忘了北泽是多么想让我们怀疑无垢与岚城有勾连?滕岳才昏迷一个月,北泽那位便迫不及待地打压万华境内的无垢人,真是活够了。” 语速渐快,对北泽的厌恶与对歌拉的不屑交织在她锋利的言辞中。 短暂的沉默后,铁河琴冕再次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臣以为,无垢国少主赵浔也许进了岚城,会不会到了那个地方?” “你疯了,铁河琴冕!” 林风猛地一拍扶手,清脆的声响在大殿中炸开。她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铁河琴冕,声音冷厉异常,带着不容置疑的断然:“赵浔倒不是蠢货,但他是废物,董烨语兴许冲一冲还能进岚城的结界,但带上他这个累赘就绝无可能了!” 话语如连珠炮般吐出,充满了武断的结论,“岚城堪比整个万灵的面积,你以为龙潭是散散步就能找到的吗?再说了,龙潭如今就是死水一潭。就凭你去,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句,她刻意放慢了语速,目光沉沉地锁住铁河琴冕,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和清晰的警告。 “可是圣上……” 铁河琴冕试图再言。 “够了!” 林风不耐地挥手打断,仿佛驱散恼人的蚊蝇,语气中的烦躁几乎化为实质,“我没有限制你什么权限,你要查就给我查清楚,不要在这里给我做假设。我需要的是确切的真相,如果你查不出来就不要跟我说了,听得人心烦,退下!” 命令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 “是……” 铁河琴冕只能躬身,无声地退出了大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将林风独自留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王座上,指尖重新开始无规律地叩击着扶手,眼中翻涌着深沉的思虑。 无垢国·览荫城·赵浔寝殿 休养几日后,滕岳已全然康复。屏退随从,她信步来到赵浔的寝殿外,尚未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低呼与笑闹。轻轻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唇边不自觉染上笑意。 只见那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眼眸如澄澈琉璃的小路娜,正踮着脚尖,像只活泼的小猴般挂在赵浔身上,一只小手紧紧揪着他左耳垂上那枚象征山狼族少主的狼头银环,使劲往下拽。 “嘶——嘿!松手!你这人缩水了,力气倒是一点没见小啊!”赵浔歪着头,一手护着被拽得生疼的耳朵,一手虚扶着女孩小小的身体以防她摔倒,平日里的沉稳持重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脸的无奈和一丝被疼出来的龇牙咧嘴。 那清脆的笑声正是从滕岳唇间溢出。眼前的场景让她恍惚回到了多年前,儿子还是那个会撒娇、会耍赖的顽皮孩童时。 听到熟悉的笑声,赵浔瞬间敛起表情,轻咳一声试图找回威严。女孩也像受惊的小鸟,嗖地松开手,灵活地缩到赵浔身后,只探出半张精致的小脸,怯生生地偷瞄着门口高大威严的女人。 过去几日,滕岳早已遣人查探过这女孩的来历。不出赵浔所料,户籍渺茫——此乃岚城新生儿的常态。据儿子所述,女孩父母双亡,父亲将她遗弃在那片死寂的结界后便再无音讯,她自己也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了。 同时,董烨语的密信也已抵达。信中言明伤势渐愈,但因擅自前往岚城之举,正被护林军大统领铁河琴冕严加盘查,暂时不得离开万华。 滕岳心中了然。林风那疑云密布的心性又开始了试探。若董烨语矢口否认反倒更糟,不如坦承“曾试图进入”,再将线索巧妙引向他处。以董烨语在万华摸爬滚打多年磨砺出的城府,以及对林风心思的精准揣摩,定能周旋妥当。 董烨语的回信果然滴水不漏:“……属下确曾尝试进入岚城,只为探母病线索。然甫一踏入便遭遇巡查兵士,岚城地势诡谲异常,属下不敢恋战,只得全力突围,奈何消耗过大,终至力竭晕厥。幸得护林军及时救援……听闻是北泽‘好意’通报禁林有异动?此番倒真是‘承蒙关照’了。” 言辞间,矛头精准指向宿敌北泽,纵使铁河琴冕心有疑虑,碍于两国间盘根错节的政治恩怨,也难以深究。 滕岳放下心来。董烨语的能耐,她心中有数,只是需要些许时间。目光重新落回赵浔身后那小小的身影上,一股莫名的怜爱与亲近感油然而生。这般灵秀剔透、眼神纯净如清泉的小人儿,任谁见了怕也难以不动心。 “小姑娘,” 滕岳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暖意,“你叫什么名字呀?可以写给我看看吗?” 她伸出手,指尖白皙温润。 女孩被那温柔的声音吸引,小心翼翼地从赵浔宽阔的背脊后探出整个脑袋。赵浔能感觉到她紧贴着自己后背的小身体放松了些许。 “妈,” 赵浔代为回答,声音温和,“她没有名字。” 滕岳了然地点点头。在那般隔绝人世的绝境中囚禁日久,即便曾有过名字,恐怕也如她失落的言语般,湮没在漫长孤寂的时光里了。 “不如,叫她‘路娜’?” 赵浔开口,这是他思索良久的名字。“路娜”在万灵第二语系(亦是路娜所属族群的母语)中,意为“月亮”。在他心中,这女孩便如同那皎洁清辉,纯净无瑕。 “路娜?” 滕岳眉眼弯起温柔的弧度,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轻轻唤道,带着一丝探询,“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女孩懵懂地望着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音节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她长长的金色睫毛眨了眨,片刻后,她缓缓地、异常认真地,点了下头。 “路娜,”滕岳立刻用新名字唤她,笑容更盛,“真是个动听的名字!你眼光很好哦!” 她由衷地赞叹道,目光满是赞许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伸手想抚一抚那柔软如绸缎的金发。 路娜终于展露出一个小小的、带着羞涩的笑靥。那笑容干净得仿佛初雪消融,让滕岳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都被触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柔声问道:“小路娜,你这么可爱,愿不愿意……留在无垢?” 赵浔闻言,嘴角也微微上扬,目光带着期待落在路娜身上。 空气中没有一丝危险或排斥的气息。一种久违的、唤作“温暖”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了路娜沉寂的心湖。她望进滕岳那双充满真诚与善意的眼睛,又看向赵浔含着鼓励的目光,最终,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浔心头刚掠过一丝欣慰,下一秒,母亲那饱含喜悦、几乎要飞扬起来的声音便清晰地响起: “太好了!我一直想着能有个女儿,老天爷竟真赐给我一个如此漂亮的宝贝!路娜,以后就做我的女儿,好不好?放心,妈妈绝不会抛下你,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妈妈!” 路娜彻底放开了揪着赵浔衣摆的小手,主动迈步走到滕岳面前。滕岳伸出温暖的手掌,路娜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微凉的小手放了上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滕岳掌心传来的温热,以及那平稳脉搏下流淌的激动与赤诚。她仰起小脸,轻轻将滕岳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细腻的脸颊上,无声地用口型唤出那个陌生又温暖的词语:妈妈。 无声的依恋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充盈了滕岳的心房,巨大的喜悦让她忍不住将小女孩紧紧拥入怀中,只觉得这场大病仿佛是命运馈赠的珍贵契机。 “妈!” 赵浔却苦下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闷气,“您……您怎能这样?” “哎呀,我的好儿子,” 滕岳抱着怀中的小人儿,笑意直达眼底,“妈妈还能亏待你不成?你有妹妹啦!以后可要好好保护妹妹。” 她轻轻晃了晃怀里的路娜。 “我不是不想……” 赵浔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路娜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安心与快乐,那句“不想当她的哥哥”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心口莫名地有些发堵。他曾答应路娜保守这个秘密——不能告诉母亲,眼前这个看似七八岁的“小可爱”,实际年龄与自己相仿!他自然万分希望路娜留下,但绝不是以“妹妹”的身份啊! 只因这两日朝夕相处的“贴身监护”,让他彻底领教了“路娜”的真面目:这丫头!根本!不是!什么!安静!乖巧!的主儿!一旦放下戒备,她便是个精力旺盛、好奇心突破天际的“探险家”!对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探索欲(且探索方式通常伴随着轻微的破坏性),对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这两日片刻离不得人,需他这位少主亲自“盯梢”,简直快把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耐心消磨殆尽了! “以后,路娜,” 滕岳搂着小女孩,郑重地宣布,“你就是我们山狼族的孩子了。” 她目光扫过赵浔耳垂上那枚古朴的狼头银环,对怀里的路娜笑道,“看你总喜欢哥哥的耳环,改日妈妈也为你定做一副一模一样的,刻上你的名字,可好?” 赵浔闻言,眼睛瞬间睁大:“妈?!您这是……要把她托付给我?” 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山狼族的古训,身份尊崇者拥有独属的耳环样式。而接受其正式庇护或宣誓追随的族人,则佩戴相同样式、刻有己名的耳环,象征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承诺与归属。 “你不是亲口承诺要重重酬谢人家么?” 滕岳眼底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语气却理所当然,“现在,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好好照顾你妹妹。” 看着母亲那溢于言表的欢喜,赵浔一口气噎在胸口,那点小小的“抗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然而,滕岳瞧着儿子这副难得流露出的、近乎孩子气的憋闷模样,心底反而涌起一股暖意。会顶嘴、会无奈、会流露出些许委屈的儿子,仿佛又变回了幼时那个让她头疼又无比珍视的顽皮小子。 “好啦,小路娜,” 滕岳亲昵地蹭了蹭路娜柔软的金发,“妈妈生病耽搁了许多事情,现在要去忙了。你先跟着哥哥,他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她轻轻将路娜放下。 “妈,需要我……” 赵浔习惯性地想要分担。 “浔儿,” 滕岳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他,眼神充满温暖与信任,“妈妈已经完全好了。你只管安心处理你的事务,最重要是——” 她含笑的目光落在儿子和女孩身上,加重了语气,“照顾好妹妹。” 她轻轻拍了拍赵浔的肩膀,带着满心的满足与喜悦离开了寝殿。 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赵浔的目光转向正眨巴着那双清澈蓝眸、一脸“纯真无辜”地望着他的路娜(在他眼中,这表情几乎等同于“我又想研究点什么了”)。 视线扫过,果然看见路娜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他书案上那支最昂贵的象牙雕花笔上,小手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拔出来当鼓槌敲。 赵浔无奈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一股混合着无力感、责任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涌上心头。 从明天开始!势在必行!魔鬼式——常识教养计划!赵浔暗自咬牙,不相信自己还整治不了这只充满求知欲的“小皮猴”!而第一步,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能够重新开口说话! 世界观我会慢慢地展开描写。这是一部设定比较复杂的小说,我尽量写明白![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缘起:吾名为路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