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订婚前一天》
1. 第1章
“冉冉,我给你挑的这个金戒指,你看看喜欢吗?”
听到这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陆冉冉心中一颤,下意识看向眼前的人。
何澈正坐在床边,手上举着红色的珠宝盒,里面的戒指醒目耀眼。
“明天我就把这个戴在你手上,好不好?”
男人一副好皮相,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笑眼,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正人君子。
陆冉冉的眼中却瞬间迸发出惊惧,警惕的盯着他,将身体使劲往后缩。
这个渣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监狱吗?
“冉冉,你怎么了?”见女孩神色不对,何澈倾身靠近她。
面对他近在咫尺的脸,陆冉冉下意识一巴掌使劲拍过去,掀开被子跳下床。
身子轻飘飘的,腿一软就跌倒在地,眼见着跑不了了,泪水瞬间模糊眼睛,她声嘶力竭的尖叫:“滚!你滚!”
何澈被这一巴掌打傻了眼,无措极了。
屋里的闹腾声响也吸引了屋外的人的注意。
明天就是陆冉冉的订婚礼,女儿订婚,最操心的自然是妈妈。一个四十多岁的质朴女人,正在门外和厨子商量着,喜宴的大桌要怎么摆。
听见屋里的动静,田娟立刻进了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只见准女婿捂着脸呆立在床边,女儿却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天老爷!田娟惊讶的瞪大眼睛,只是让两个年轻人聊聊天而已,这是发生什么了?
“阿姨,”何澈率先开口,带着点委屈的说,“冉冉可能是做噩梦了,我只是拿戒指给她看而已,她却哭了。”
这边陆冉冉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不再哭泣,只是敛眸盯着自己的手臂发怔——裸露在外的皮肤洁白无瑕,没有任何淤青。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光滑无比,没有被烧伤的疤痕。
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的人恍惚,一时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那枚金戒指,陆冉冉看了过去。
她记得!这是订婚时候戴的金戒指,婚后被何澈以保养金饰的借口拿走,后来她才知道,金戒指是被何澈直接当掉,换成了赌资!
这段婚姻,所有亲朋好友都以为她嫁给了给一个知书达理,经济条件极好的青梅竹马。
何澈的父亲是镇上的干部,何澈更是一表人才,大学毕业后进了市里的银行工作,在市中心有房有车。媒人都说,嫁进何家,那就是享福的命。
谁能想到,真实的何澈,竟是一条嗜赌成性的赌狗!
婚后不久,陆冉冉得知他在外欠了赌债,是完全不可置信的。因为何澈装的太好了,爸妈都对这个温和谦逊的女婿很满意。
赌博被发现后,何澈在她面前下跪,一边哭一边扇自己巴掌,恳求她帮帮忙,说等还完债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陆冉冉不想让父母担心,咬咬牙把事情瞒了下来,将自己的所有存款都拿给了他,告诫他一定不要再赌了。
结果表明,赌狗就是赌狗,根本不会收心的!
何澈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可转头把她给的所有积蓄再一次拿进赌场赌掉,欠的窟窿越来越大。直到要债的上了家门前,她才知道真相!
眼见着从她身上榨不出钱了,何澈就打上了她家的主意,逼她问娘家要钱。
陆冉冉无比失望,怎么都不肯,何澈就骂她打她,把她当发泄工具……
想到过往那噩梦般的经历,陆冉冉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忍不住呜咽出声。
“冉冉——”何澈又往他这里走了一步。
“你怎么还没死!!”陆冉冉抬头看向他,满怀恨意。
“你怎么跟小何说话的?”田娟实在不理解女儿的任性,“大清早的你这是吃炮仗了?明天就要订婚了,你在这闹什么性子呢?”
明天订婚?
陆冉冉愣了愣,原来她真的重生了!还重生在了订婚的前一天……
现在的思绪很乱,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妈,你带他出去,我想静一静。”因为刚哭过,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再让何澈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为民除害。
田娟叹了口气,拉着何澈出门了。
“冉冉平常不这样,小何你也了解的,我们先让她缓缓心情……”田娟的声音由近及远,直到木门处传来嘎吱的声响。陆冉冉才把头埋在膝盖里,彻底的哭出了声。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重来一世,这个赌徒她是肯定不能嫁的!可是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宾客酒席早已定好,父母都认为这是好亲事,根本不会相信她。
如果直接说何澈是赌徒,以后会赌的家破人亡,爸妈肯定以为她魔怔说胡话了。
现在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何澈后来赌到挪用公款,被判刑进了监狱,而何父外面有好几个女人,压根没打算救这个儿子。
现在说这些,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
心如乱麻,铺天盖地的绝望一阵阵袭来,她该怎么办?
“冉冉,你怎么了?”这道声音如碎玉般清冽,传到了陆冉冉的耳朵里。
她抬头,看见了一张年轻,且非常好看的脸。
陆冉冉一怔,哥哥……
“妈妈说你情绪不好,让我来看看你。”高瘦的少年蹲下身子,浓黑如墨般的眸子看向她。
这么热的天,他穿着洗到泛白的长袖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规矩守旧的打扮,却掩盖不住少年身上的蓬勃朝气。
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哥哥,真是恍如隔世,陆冉冉心底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因为上辈子,哥哥就是因她而死的……
哥哥不是她的亲哥哥。
是爸爸心软从路边捡来的,但他失忆了,记不得自己是谁。从此就在陆家安顿下来,成了陆延。
家里很穷,哥哥自从来到这个家,就一直在帮忙干活补贴家用,从早到晚都在外面忙。
兄妹俩的关系算不上好。哥哥对她沉默冷淡,偶尔对上的视线,他都会立刻把眼神移开。
她甚至一度以为哥哥很讨厌自己。
直到婚后,她满身伤痕的出现在哥哥面前。
哥哥瞬间面色阴狠,冲去赌场把何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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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住院。那时她才察觉,原来哥哥是很关心自己的。
没多久,何澈挪用公款的事情就败露,她作为证人去法院帮忙作证。
因此,何澈彻底记恨上了她,把人生的所有不快都归因于她,入狱前纵火想烧死她。哥哥更是为了救她,丧身在火海中。
她活了下来,却哭晕在哥哥的葬礼上,醒来就回到了一切都未发生的时候。
与何澈短暂的两年婚姻,换来一死一重伤,家破人亡,让她怎么能不恨不怨。
她无比感谢时光能够后退,能够弥补她过往犯下的错误。
此刻,陆冉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伸手抱住他的腰:“哥哥……”
少年身体一僵,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彻底的沉默下来。
他本来话就少,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听着耳旁传来的啜泣声,他眼睫微颤,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犹豫着把手抬起一个很小的幅度,在空中停滞几秒,却又缓缓放下。
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她,只是安静的被抱住,等待女孩的心情慢慢平复。
陆冉冉紧紧抱着他,感受着哥哥的体温。
距离太近,能听到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能闻到他衣服上令人安心的木质香味。
或许常年干活的原因,他身上的肌肉很紧实,抱着硬邦邦的。以前从未有过这样,是非常陌生的亲昵,但冉冉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她太想哥哥了,也太歉疚了。
其实在上辈子,何澈第一次家暴她时,哥哥就发现了。
婚后,她去给哥哥送衣服,临走时却被他叫住。
“你脸上是怎么了?”
原来是风大吹起了盖住脸的头发,她脸上的伤口被哥哥看到了。
陆冉冉不想告诉家里人发生了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骑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磕伤的伤口和被打伤的不同,陆延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问道:“是何澈吗?”
她抿了抿嘴,打算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起了点小争执,没事的。”
陆延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
“冉冉,他对你不好,要不然你回家吧,我……”他顿了下,“我和爸妈都能挣钱给你。”
她心动了一瞬,但又想到,如果这么快就离婚了,爸妈肯定会被邻居街坊嚼乱舌根。再说了,哥哥还没结婚,若被媒人知道他有个离婚在家的妹妹,还会影响他找对象。
冉冉摇摇头,这样可不行。
“真的没事的哥,夫妻间总有吵架的时候,你别跟爸妈说。”
那天的最后,陆延说:“我会去找他谈谈的。”
不知道哥哥跟何澈说了什么,何澈真的老实了一段时间,都开始对她有虚假的关心了,但终究还是本性难移。
她曾无数次回想,如果那时候答应了哥哥离开这段婚姻,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对,对不起,”陆冉冉难受极了,说话都是抽抽搭搭的,“哥哥,我,我,对不起你……”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哥,”陆冉冉抬起头看他,泪眼婆娑,“我不想订婚。”
2. 第2章
“我不想订婚!”陆冉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嫁给何澈。”
她的眼中满是祈求,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惶恐和惊惧。
陆延注视着妹妹,压住心中的异样。昨天吃晚饭时,她提起何澈的语气还是甜蜜羞涩的,怎么仅仅一夜的时间,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试探的问道:“是因为钱吗?”
按照镇上的习俗,订婚的宴席钱得从女方家里出。为了不让冉冉被婆家看轻,给她配的嫁妆几乎是掏空了家底,再加上办宴席,经济上更是捉襟见肘。
冉冉从小就非常懂事,能不花钱的地方就尽量不花。所以陆延以为是订婚花销太大,让她有了压力。
他宽慰道:“你不用担心钱,我和爸妈——”
“不是钱的原因!”陆冉冉打断了哥哥的话,使劲摇头,“我就是不想嫁给何澈,不想和这个人扯上任何的关系,他根本就是烂透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十分明显的怨恨,陆延面不改色的听着,心中却起了波澜。
“这件事我没办法和爸妈说,只能跟你说,如果真的让我嫁给何澈,我不如现在死了算了!”陆冉冉的情绪激动极了,话语也跟着决绝了起来。
这场婚姻,根本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何澈之所以会和她结婚,就是因为何父有内部消息,知道她家的地在政府的规划区内,以后能得到一大笔拆迁款。
上辈子的一次剧烈争吵中,她终于忍受不住提出离婚。何澈神色淡淡的,下一秒,说出的话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钱还没到账,你怎么可能走得了呢?”
可直到何澈进了监狱,她家的地还没有拆迁,何澈的如意算盘成了一场空。
明明所有的坏事都是何澈做的,为什么她们一家要受此无妄之灾!
一旦结婚,必定是羊入虎口。何澈利欲熏心,惦记着那笔不知何时才能到账的拆迁款,没见到钱,肯定不会跟她离婚的。
如果还要按上辈子那么来一回,让哥哥因她而死,她不如现在就了结了自己。想到这,陆冉冉悲从中来,忍不住捂住脸哽咽的哭了起来。
很快,她感受到肩膀被轻轻握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安抚性的轻拍着。
“冉冉,”陆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和,“你放心吧。”
陆冉冉再次觉得,能回来真好,哥哥还在真是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一回来,就要面对这么大的难题。她总是这样,总是让家人为自己操心。
闷头自顾自的难过了一会儿,等她抬头往前看时,屋子里空荡荡的。
哥哥不在了!
陆冉冉连忙站起身,伸手拉开窗户的铁闸往外看去,院子里也看不见哥哥。
她的心中被恐惧充斥,拉开屋门就往外跑,却撞上了从主屋出来的妈妈。
田娟哎呀一声:“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陆冉冉并不回答,却焦急的往四周看着,一副找人的模样。
田娟误会了女儿寻找的对象,解释道:“小何已经先回家了。”
陆冉冉听到何澈就犯恶心:“我不是找他,我哥呢?”
“你哥说去修车厂里有点事。”
“他去了修车厂?”
“对呀,”田娟也觉得奇怪:“你哥都为了你订婚请两天假了,怎么今天休息第一天就要回去做工?这修车厂老板也也是不地道,有啥事就不能等休息结束再说吗?”
陆冉冉想了想,时间对上了,哥哥现在确实在修车厂工作。
陆延被捡到的时候已经是十六七岁了,不知道之前是干什么的,但跟无师自通似的,即使失去了记忆,也摸上车就能开,驾驶技术还十分出色,所以跟着陆父开了两年的货车挣钱。
陆父觉得他还很年轻,一辈子开车也不是个办法,就送他去了市里的一家修车厂做学徒。
随着时代发展,开得起小汽车的会越来越多,能学会修车肯定会是条好出路。
虽说是在修车厂做学徒,但陆延对车体结构似乎十分熟悉,去了一个月就能上手修车了,很快就作为正式员工有了工资,比开车挣的钱还多,家里人都十分高兴。
“要不是因为厂子里效益好,我就拦住他了,这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多辛苦,休息都休息不好……”
妈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陆冉冉却根本没在听,只觉得心中一片杂乱。
哥哥去修车厂里干什么?都怪她刚才太沉溺于情绪里了,没来得及跟哥哥说清楚,导致现在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按照镇上规矩,订婚的一个月后,才会去领证。
所以她现在还没有在法律意义上结婚。
可一旦订婚,只要办了宴席,在这个民风淳朴的镇子里,她就板上钉钉的被看成是何澈的媳妇了。
她一点都不想!!
“妈,”陆冉冉看向田娟,咬咬牙,“我,我……”
田娟表情疑惑。
陆冉冉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不想订——”
“田家婶子!”这时,屋头外面传来一道嘹亮的女声,打断了冉冉的话,“快点来包喜糖!”
“来了来了!”喜糖明天就得发出去了,田娟转身往外跑,这事可不能耽搁。
陆冉冉的话没说出口,焦虑万分的刚要追上去,就被迎面冲来的一个女孩死死拽住手臂。
“嫂子!”何莉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我咋看我哥脸上有巴掌印,你们俩怎么啦?”
眼前这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叫何莉,是何澈的表妹。
看到何莉,陆冉冉的心中一惊,立刻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能认识渣男何澈,都是因为何莉。
她和何莉是小学同学,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就再没了交集。直到去年,何莉突然找上门,邀她去参加生日会。
她不想去,但被何莉软磨硬泡了很久,实在是盛情难却,就去了。为此,她特意去市里的服装店,给何莉挑了条很贵的洋装小裙子当礼物。
差点用光零花钱。
现在想来,真是不值得。她是被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因为就是在这个生日的饭局上,她遇见了何澈,遇见了这个让她家破人亡的渣滓。
陆冉冉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何澈的眼睛真切的亮了一瞬,之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警觉的感到不适,但出于礼貌,还是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后来何澈在热络的追求她时,对此解释道:那是一见钟情。
现在冉冉才明白,那时何澈已经知道了拆迁的内部消息。见鬼的一见钟情,那分明是在看猎物的眼神,充斥着对金钱贪婪的欲望……
所有的事情何莉都知道,但什么都没说。不仅帮忙给了何澈接近她的机会,还把她往火坑里使劲推了一把。
上辈子,她是真的把何莉当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送她一份,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也会给她买一件,何莉提出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可是这一次……
陆冉冉冷漠的说:“别叫我嫂子,我不会是你嫂子了。”
何莉只以为她在害羞,没当回事的嘿嘿一笑,四处张望问道:“延哥呢?”
此刻陆冉冉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何莉的心思。
何莉分明就是喜欢哥哥。
上辈子,不论是在婚前还是婚后,何莉都经常来找她,会有意无意的提起陆延的名字,打探他的消息,甚至还问起他的身世。
哥哥因为工作不常在家,偶尔遇见时,何莉就会凑上去跟他搭讪,不过哥哥不怎么搭理她。
陆冉冉知道哥哥很好看。
哥哥刚被捡回家里时,镇上见过他的人都感慨,这男孩帅的跟电影明星似的,长得太贵气了,不像小地方出来的,肯定原来生活在大城市里,说不定父母家里十分有钱呢。
大家都开玩笑说爸爸是捡了棵摇钱树回家,以后这男孩的亲生父母来认,肯定会给陆家一大笔钱。
冉冉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因为她们都把哥哥当家人。并且在一开始,爸爸就去派出所做了登记,只是一直都没有人来认领哥哥。
从前,冉冉以为和何莉之间,是段美好的友情。现在看来,是她过于天真,何莉有太多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何莉还经常对她说,哥哥似乎很讨厌她这个妹妹。而她,竟然也真的信了这样的鬼话,所以上辈子和哥哥越来越疏远。
“嫂子,”没听见回答,何莉又问了句,“延哥去哪里了?”
“何莉,”冉冉叫住她,平静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我对你不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何莉眼底闪过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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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慌乱,瞬间用笑容掩盖过去:“你对我当然好啊嫂子,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呢。”
最好的朋友……冉冉心中冷笑,还在说谎。
上辈子何澈东窗事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哥哥给她租了个新房子。新房子的地址谁都不知道,但不知为何,何澈居然能准确的找到地方,纵了那场火。
那场意图烧死她的大火里,哥哥把她护住,最终她活了下来,哥哥却再没了呼吸。
冉冉心中明镜似的清楚:新房子的地址,是何莉透露出去的。因为那段混乱的时间,只有何莉来找过她。
甚至在哥哥的葬礼上,何莉还来说了些风凉话,话里话外都在怪她害死了哥哥,让本就自责的她内疚的快要疯掉。
知人知面不知心,世界上真的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这个道理冉冉上辈子不懂,所以痛的鲜血淋漓,付出了不可挽回的代价。
但这辈子不会了。
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守护好哥哥,守护好这个家。
“嫂子,你今天怎么了?”何莉觉得奇怪极了,按照往常,冉冉早就已经把她请进屋里,温柔的给她拿零食吃了。
陆冉冉在镇上是众所周知的乖女孩,长相漂亮,成绩优越,只是家境不好,以前为了给爷爷治病借了很多钱,最后爷爷没治好,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
因为体谅父母赚钱不易,在高二那年,她主动休学在家帮妈妈干活,大家都夸陆家的闺女人好又懂事。也是因为知道这些,何莉才很容易就接近了她。
何莉纳闷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还是那张清纯到不像话的脸庞,可究竟是哪里突然间变了?
冉冉淡淡的说:“你走吧,我今天有事。”她现在只想阻止订婚,不想见何家的任何一个人。
“嫂子,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啊!”何莉还没见到心心念念的陆延,一点都不想走。
冉冉差点笑了。
帮?那好呀。
她指了指院外面干活的李叔:“那你去帮忙扎气球吧,我看李叔一个人干挺辛苦的。”
何莉傻眼了,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冉冉饶有趣味的说:“你都说了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吗?”
“我帮,”何莉极力忍住想发脾气的心,“那你呢?你也去做吗?”
“我当然不做啦,”冉冉笑眯眯的说,“我明天要订婚哎,现在当然要去好好打扮自己了。”
何莉满腹疑惑,女孩怎么突然间转了性子?以前陆冉冉可是即使忍着委屈,也要让她开心的。
“你快去帮李叔的忙啊。”
即便很不情愿,何莉还是发泄似的跺了跺脚,走去了李叔旁边。
陆冉冉慢慢悠悠的跟了过去:“李叔,何莉说要帮你扎气球。”
李叔是老邻居了,脾气直没什么心眼,听到来了个帮忙的,就毫不客气的把气球和扎丝递过去一半。
何莉为了维持形象还没法发脾气,尽管心里已经叫苦不迭,皱着眉坐下来开始扎气球。
扎气球的扎丝可锋利了,一上来就戳破了她的手指。
冉冉可不管这些,迈着步子就离开了。
何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气极,但四周都是街坊邻居的,也不能撂挑子不干了,只能忍着。
算了,何莉恨恨的想着,我看你能开心到什么时候。等你嫁给我表哥,有数不清的苦日子等你过呢!日子还长,看你能傲气到什么时候!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何莉才觉得心情平复了些,看着手边的气球都没那么烦了。
冉冉跟人打听到妈妈去了蔡阿姨家,她就往蔡阿姨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该怎么跟妈妈说不订婚,妈妈才能答应。
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却又都被一一否决。冉冉沮丧的发觉,好像现在不论说什么理由,都很难说服长辈答应取消订婚。
“冉冉!”
她正低着头走路,蓦地听见这一声熟悉的男声,顺着方向前方看去,竟然是哥哥!
他从修车厂回来了!
陆冉冉顿时站在原地,陆延的骑车很稳,随着一阵发动机的声响,摩托车不偏不倚的停到了她前面。
“哥哥!”
冉冉惊喜的迎上去,却注意到一丝不对劲,哥哥的摩托车后座上还有个人。
她好奇的探头往后一看。
3. 第3章
哥哥的摩托车后座上,坐着一个身形偏胖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用手帕擦汗。
对上女孩视线,中年男人立刻露出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冉冉啊,好久不见了。”
冉冉认出来了,这是哥哥修车厂的老板,叫王来发,江湖人称王总。
她见王总见的很少,仅有的几次见面里,王总都是开着一辆红色桑塔纳小轿车,戴着圆框黑色墨镜,头发上一丝不苟的抹着发油,皮鞋总是崭新的发亮,整个人招摇又气派。
今天的王总,坐在哥哥的摩托车后座上,一路上的风把发型全吹乱了,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后背被汗湿了大片。再加上他矮胖的身型,越看越滑稽。
冉冉心中觉得奇怪,今天的王总怎么如此狼狈?
“冉冉,妈妈呢?”
“在蔡阿姨家包喜糖。”
“行,”陆延点点头,“我去和妈妈说,你回家吧。”
和妈妈说?和妈妈说什么??冉冉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摩托车就如一阵风般,呼啸的带着声响离开了。
冉冉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了一会儿,心中纠结了半天,还是慢慢往前走去。与其回家乱想,还不如跟上去看看。
刚到蔡阿姨家附近,就看到熟悉的三个人都站在门口,正对着的妈妈看上去满面愁容。
冉冉连忙走上前,视线一一扫过:“妈妈,哥哥,王总……你们怎么了?”
王总的神情一片悲切,伸手搓了搓脸:“冉冉啊,是我对不起你。”
冉冉啊了一声,困惑的皱了皱眉,他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王总叹息一声:“让你哥跟你说吧。”
陆延平静的解释道:“车厂订货批次的质量出了问题,现在厂里的资金不够,需要每位员工出把力。我这半年的工资不能用来给你办婚礼了,得把钱投进厂里,不然厂子就要倒了。”
“田姨,冉冉,你们放心。”王总手指朝天发誓道,“等到厂里资金周转过来,最迟两个月,我就把工钱还给小陆。我王来发这一辈子做人都坦荡,欠别人钱我夜里都睡不着觉!”
田娟为难的开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是她不愿意借,只是这个时机实在不凑巧。
王总悲壮的摇头:“没有啊,现在就连银行都不贷款给我了。”
冉冉听明白了。
镇上订婚的习俗是——女方出订婚要用到的钱。包括办宴席,拍摄照片,置办场地等等的一切费用……
如今所有的项目都只交了个定金,剩下的钱都在哥哥那里放着,都在等着婚礼结束后结尾款。
若把这些钱都投进厂子里,她的婚礼就没法办了。
相当于这笔余钱,要么用来给她订婚,要么用来帮车厂度过难关。
冉冉听懂之后,连忙转过身,再晚点她都怕自己笑出了声。
爸妈都是淳朴善良的人,肯定不会拒绝帮助王总的,毕竟当时车厂愿意接收哥哥,也算是她们家的贵人了。那么,这场订婚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冉冉此刻有种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感觉,心中顿感轻松,之前那些沉重的情绪,此刻烟消云散了许多。
和冉冉不动声色的欣喜不同,田娟忧愁极了。
本来开开心心为女儿包着喜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跟晴天霹雳似的,怎么车厂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事?这该怎么和亲家交代?
田娟看到女儿转过身,想着她肯定是为不能订婚难过,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不能这样干耗着,说不定有其他的办法,我回家找你爸商量商量。”
说完就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冉冉看着妈妈的背影,又看向哥哥,眼中闪烁着些什么,凑到他身边悄悄问道:“真的吗?”车厂是真的没钱了吗?怎么一切会发生的如此巧合?
陆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假的。
冉冉顿时就放下了心,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哥哥的主意。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借口把王总叫来演了这出戏,目的是阻止明天的订婚。
她感激的看了哥哥一眼。
虽说这事情大概率是定了,但还是要回家紧盯着,防止节外生枝。毕竟何澈那边那边是个未知数,贪心的赌徒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冉冉转身往家跑去,心中祈求着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有其他的办法啊!
看着女孩的背影,王来发长舒一口气。这一路赶过来,着急忙慌的,新买的名牌衬衫上都傍灰了,他伸手掸了掸衬衫上的灰尘。
让开小轿车过来吧,陆延还不愿意,来了句“都破产了还开什么轿车”。也有道理,他就没再坚持。
“当演员真不容易啊。”王总由衷感慨道,“我可是赔上了我三四十年的老脸说这些话的,面子都丢光了。”
见陆延不搭腔,王总嘿嘿一笑:“小陆啊,我答应你的事差不多了,那你答应我的事……”
“别急王总,”陆延面上淡淡的,“还有劳烦你表演的地方呢。”
王总瞪了瞪眼睛,还有?
等到两人来到陆家门口,王总才明白陆延这句话的意思。
陆家大门口聚集着很多街坊熟人,镇子不大,居民们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都不错,冉冉是叔叔阿姨们看着长大的,所以今天有空的人都过来了,为明天的订婚帮忙布置。
此时蓦然出现一个生面孔,大家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王来发。
这个站在陆家小子身边的男人是谁?陆家小子又高又帅的,衬的旁边的中年男人像只胖鹌鹑,不过他衣服鞋子看着都很有档次,应该是个有钱人。
人群中交头接耳,难道是小陆的亲人找来了?
大家都觉得冉冉能嫁给何澈,是一门高攀的亲事。如果今天陆延真的找到有钱亲戚了,那何澈不见得能配得上冉冉呢。
这么戏剧化的事情会发生吗?
“小陆啊,这位是谁啊?介绍介绍呗。”怀着八卦的心情,人群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发问。
陆延礼貌的笑笑:“这位是我们修车厂的老板王总。”
“原来是老板啊,老板不知道明天再来吗?明天才订婚喝喜酒呢!”
人群顿时哄笑出声,都以为是老板记错了时间。
陆延挑挑眉,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歪头看了看王总,唇边似笑非笑,传递的信息意味明显:
——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陆延眉目本身就生的凌厉,被这么有警戒意味的一瞥,王总还有点招架不住。
好在王总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瞬间切换悲伤模式,八字眉狠狠皱起,仰天长叹一声:“是我!是我对不起陆家啊……”
所有人顿时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一众人的好奇中,王总凄凄惨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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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情并茂的把车厂因为失误濒临破产,急需员工投资的故事讲完了。
优秀的老板都是演说家,讲故事的感染力极强,街坊邻居们也都跟着王总长吁短叹,不住的安慰道困难总会过去的。
“所以小陆他们家是大好人啊!愿意把冉冉订婚的钱拿出来帮助我,等我东山再起了,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情!”
顿时,陆家为了挽救濒临倒闭的修车厂,舍小家为大家的大爱形象立了起来!
陆延不动声色的目睹着一切,他看着街坊们表情动容,围着王总问东问西的,心中明白,今天这个消息就能传遍整个镇上了。
人言可畏,这道理他这些年很是明白。如此一来,镇上的人就不会因为退婚,说冉冉的闲话了。
不论发生什么感情上的事,女孩子承受的闲言碎语总是多些。
此时何莉终于从人堆后面挤了过来,伸手理了理被挤乱的头发,满面笑容的跑到他旁边:“陆延哥。”
陆延认得何莉,她以前常来找冉冉,他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就要往家里走。
眼见着男人要离开,何莉连忙问道:“真的吗?订婚是要延期了?”
陆延言简意赅:“是。”说完就转身进屋了。
何莉在男人转身之后立刻变了脸色。
延期?这么大的消息表哥还不知道呢!这哪行!得把这个消息立刻打电话告诉表哥。
屋内,冉冉正在和妈妈说着话。
田娟叹口气:“你爸一大早就去木厂去给你做家具了,我已经让人叫他过来了。”
这个年代,嫁女儿都是要陪嫁家具的,直接木厂去选原木做的家具最好。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夫妻俩都是想力所能及给女儿最好的。
冉冉不忍心看妈妈这么难过,宽慰道:“没事的,推迟一下而已。”
“这怎么能没事呢?“田娟觉得女儿还是太小,不懂婚姻大事的重要性,”明天可是镇上有名的师傅帮忙算的吉日,往年可没有谁家孩子推迟订婚的,这又让别人如何看待咱家?
不订婚才叫吉日呢,真和何家扯上关系,那才叫真灾难!冉冉暗自想着,等到订婚真的推迟了,她一定要让爸妈看清何澈的真面目。
她目光坚毅,这辈子绝对,绝对不要嫁去何家。
“不用担心妈妈,我已经让王总跟街坊邻居说清楚了,他们现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多说什么的。”陆延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了田娟身边。
陆延向来沉稳,个子高,长相硬朗英气,一看就是大城市被养的很好的孩子。虽然是捡来的,但他有责任心又能担事,分担了不少陆父养家的压力。
刚开始陆父把他带回来的时候,田娟不同意,家里条件太差了,怎么能再多养活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可现在她觉得陆延和亲儿子无异,甚至亲儿子都不见得能做的这么好。
听到陆延的话,田娟松了口气,却还是摇摇头:“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这时陆父回来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隔壁小超市的店主吴姨。
店主看上去喜气洋洋的,一进来就说:“田家婶子,你们有福气,遇到个好女婿,你女婿小何一听说这件事,立刻打电话来了,说婚宴的钱他家可以先垫上,订婚的日子还是照常举行!”
冉冉听了这话,瞬间头皮发麻,有种被怪物缠上的恐惧感,她抬眸看向哥哥。
4. 第4章
听到这话,田娟的神色瞬间放松许多:“小何是个好孩子,能这样帮咱们,明天的订婚就能照常进行了。”
“不行!”陆冉冉急了,“不能要他的钱!”
陆延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只是看向了陆父。
陆父名叫陆建国,向来沉默寡言,老实本分的开了大半辈子货车,每日都穿着件灰扑扑的咖色工服,只在今天穿的体面了些。为了女儿的婚礼,他特意去集市上买了件黑色西装。
此时陆建国正耷拉着眼皮,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明明还不到五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鬓角处已经满是白发。
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苍老有力:“冉冉说得对,咱家不能拿他家的钱。”
“对!”冉冉心中惊喜,立刻附和道,“没错!”
以前总是觉得爸爸性子有点认死理,现在她觉得,爸爸的这性格可真是太好了!
“冉冉嫁过去了,就都是一家人了,等有钱了,咱们再给小何家补上就是了。”田娟不满的说,“咱这是应急的办法,邻居街坊都能理解的。”
“祖祖辈辈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陆父的声音宽厚,“宁可明天不办,这个钱也不能要他们的。”
田娟唉声叹气的,这人真是花岗岩脑袋的老古板:“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规矩不能破。”
田娟看着丈夫,心中天人交战,却知道丈夫虽然少言寡语,但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像两年前,家里的经济困难的都吃不饱饭了,陆建国看到躺在路边奄奄一息的陆延,还是把他带回了家。
知道丈夫的决定无法更改,看着已经在门口挂着的红灯笼,窗户上贴上的大红喜字,田娟觉得脑子都嗡嗡的,一团乱麻:“订婚不办了,那接下来该咋办?”
“没关系的妈,”陆延走上前,“王总已经把情况给邻居们说明了,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再去挨家挨户通知下今天没来的宾客就好。”
镇子不大,一个中午就能把事情通知完毕。
陆父点点头:“我现在带着冉冉,一起去小何家说明情况,表示歉意。咱们只是推迟,又不是不办了。”
“也只能这样了。”田娟还是止不住的叹气。
陆冉冉见状,笑眯眯的挽住妈妈的手,“妈,我不嫁人难道不好吗?能天天在家陪着你,你难道不开心吗?”
“我可不开心!”虽表面上是这样说,但听到女儿的俏皮话,田娟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
她也不想女儿这么早出嫁,田娟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女儿,因为家境贫穷,没能让成绩优异的女儿好好上学。所以如今看到一门这么好的婚事,下意识的就想让女儿抓住,不然胸口总像悬着块大石头般沉重。
孩子能够平安顺遂的过一生,是每位母亲的心愿。
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把婚事推迟下来。
冉冉握了握妈妈的手,跟着爸爸一起去往何家。
出门前,她看了眼哥哥。
陆延的眼神沉静,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冉冉心中庆幸,幸亏有哥哥在。能够这么快的想到办法拖延订婚,真是多亏了哥哥。
上辈子,她怎么会认为哥哥讨厌自己呢?冉冉懊恼的摇摇头,真不应该。
走出门,门口聚集着街坊领居,他们看向陆家人的眼神,都带着份理解和体谅。
“老陆啊,你真牛。”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选择表示钦佩。
将心比心,面对这种情况,居然去选择挽救一个和自身关系不大的厂子,任何人都很难做到。毕竟自家闺女这么好的一门婚事,迟一天办,就多一天的变数。
陆建国只是笑笑,打开车门,发动了货车。
上车前,冉冉往外瞥了一眼,屋檐上的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夏日的空气绵软,混杂着青草的清香。冉冉开着车窗,看着路两旁的乔木不断往后倒,两家的距离并不远,开车很快就到了。
何澈家的两层小楼,雕梁画栋,古朴典雅。在方圆十里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气派。仅仅十分钟的车程,却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陆冉冉下了车,看着这座精致的房子,脑海中只浮现了两个字——牢笼。
这辈子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何澈早已经知道了消息,一进门就迎了上来,“爸,我都说了,我可以先把钱垫上的。”
何澈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冉冉看出了满满的虚伪,好一个心机深的伪君子。
“是啊亲家,我是真心把冉冉当成自己的闺女的,这钱不分你我,若是耽误了良辰吉日就不好了。”何澈的父亲在旁边帮腔。
何父戴着个金框眼镜,打扮的斯斯文文的,书卷气息浓厚,任谁看都觉得是个体面人。
曾经的冉冉也这么觉得,所以对他尊敬有加,可是当何澈赌博和家暴的事情捅出,他无理由护着自己的儿子,还反过来污蔑她时,冉冉才明白,何家一家子,全员恶人。
陆建国摇摇头:“我们家是嫁女儿,却也懂得规矩,这钱如果你们拿了,让旁人怎么看冉冉?又怎么看我和她妈妈?这次是我们不对,所以我特地带着冉冉来赔个不是。”
“亲家,你这话就客气了。”何父伸手往屋内一指,“进来坐。”
从进门的时候,何澈的眼神就没从冉冉身上移开过,还凑过来伸手拉她。
冉冉直接把手背到身后。
何澈讪讪的收回动作。
陆建国进了堂屋,坐下来仔细把原因解释了一遍,说这一年家中能还掉些债款,是多亏了王总收了陆延进厂,如今人家这么窘迫,把钱借出去也是情理之中。
“唉,能理解,都不容易,都是为了孩子……”何澈的父亲说了些客套话,屋子里一副和睦的场景。
何父还从冰箱里拿了些水果,留冉冉吃午饭,冉冉摇摇头拒绝了。
就在一切快要结束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怎么就会这么巧呢?”何澈看向陆冉冉,恰巧明天订婚,恰巧车厂今天出事。
冉冉心里一惊,抬头看向何澈,捕捉到他眼中的那一丝将信将疑。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爸爸就开口了。
“小何,我们也不想这么巧。”陆建国的语气庄严中带着点不满。他们家虽然穷,却也深知婚宴大事不可儿戏的道理。
陆冉冉稳了稳心神,没好气道:“车厂老板都亲自来了,你不信去打听打听呢。”
这贪婪的嘴脸真是藏都藏不住,上辈子她怎么就被瞒了这么久呢?
上一辈子她也不懂,为什么何澈明明已经有了很多,却还要去赌。
现在才明白,有些人,贪欲过于大,小钱已经看不上了。只有在赌场桌边,在一掷千金的豪赌中,才能体会到快感。
“我不是这意思,”何澈尴尬的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你们,我就是想早日把冉冉娶进门……”
两家人默契的,谁都没有提下次办订婚的时间。
对陆父来说,是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钱凑齐,所以给不了确切的时间点。
而何家那边,就不得而知了。
踏出何家的大门,冉冉松了口气。
今后面对何澈这样的人,还是要更加沉得住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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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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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陆延跑到下午三点,终于挨家挨户的通知完毕了。
在这段过程中,王总这些年收获的关心都没有今天多,大家都在让他鼓起精神东山再起。
王总揉揉脸,赔笑了这么久,脸都要笑僵了。
回忆起今天来,就跟场梦似的。
上午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做热,陆延就推开门进来了。
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小子特意为了妹妹订婚请了两天假,怎么突然出现在厂里了?
“你上次说的事,我答应。”少年逆着光,单薄的身影看不真切,说出的话却清晰无比。
听见这句话,王总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顿时有种被惊喜砸中的感觉,嘴边的笑还没完全展开,就听见陆延继续说,“但你要帮我个忙。”
紧接着,他就被带到这里演了这出戏。
忙前忙后的五个小时,王总真是贡献了毕生演技,比对着市政领导来厂里视察时都情真意切。
陆延虽然年龄小,平时沉默寡言的,却十分聪明。
知道他无利不起早,所以一上来就抛出好处,成功诱惑他上钩。
至于他求陆延的事,要从上个月说起。
上个月赵行长来车厂视察,不知怎地就看中了陆延,想让他去身边帮忙。赵行长的生意遍布黑白两道,多少人都想攀上这棵大树却没有机会,也不知道陆延这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
当时王总还酸溜溜的想着,这个以貌取人的社会太残忍,长得好看就是机会多,小陆这下接触的圈层高级起来了,若是能被哪位权贵看中当女婿,就直接飞黄腾达了,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像自己,只能起早贪黑,哼哧哼哧的干点小生意,赚点小钱。
不过王总就是心态好,转念一想,这对自己又何尝不是机会呢。
王总深知自己虽然也是个车厂小老板,但和赵行长之流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算不了什么。可要是能卖给对方这个人情,那自己今后肯定是大有造化啊。
本来王总都以为十拿九稳了,心情极好的把陆延叫来办公室,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延却拒绝了他。
“我只想挣点钱,住的离家近些,没想过其他的。”
他神情淡漠,说的云淡风轻,王总却觉得他太不懂事,果然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不懂机会可贵。
骨气和尊严有什么用?在社会上,钱权才是一切!面对自己苦口婆心的教导,陆延却丝毫不为所动。
也不能真的把陆延绑去,赵行长那边还不能得罪,王总这个月都过得都如踩高跷般为难。
现在真是如有天助啊,想瞌睡就来了个枕头。王总笑眯眯的看向旁边的陆延:“小陆啊,我——”
“等我这段时间处理完家事,就过去。”
“好,好,好。”王总一脸说了三个好字,他对陆延很了解,知道他答应的事情就肯定会做到。
王总唇边笑意盈盈的,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后的将来,自己的厂子成为S市的第一规模车厂。
“王总,你怎么回去?”
啧,这小子是赶客呢,不过王总也不恼,眼前的情况就够这一家人忙的了。
“不用你送了,我让小刘开车来接我。”这来的一路上风吹土刮的,再坐摩托车回去得遭老罪了。
“好,再见。”陆延转身就往家走去。
“不过你这个妹妹啊——”
听到妹妹,陆延身形一顿。
王总好奇发问:“怎么突然间就不订婚了?打算推迟到啥时候再办?”
陆延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王总摇摇头,这小子。
5. 第5章
一觉醒来,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冉冉觉得神清气爽。
昨天去了趟何家后,她又去了照相馆,通知摄影师明天不用来了。
直到回家后才有了实感,这一次不用再重蹈覆辙了。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舒缓,应付完上门关心的亲戚朋友后,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累的沉沉睡去。
清晨,冉冉简单洗漱后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陆延。
他正帮爸爸搬货,汗水顺着眉骨滑落。
那股失而复得的喜悦感仍未消失,安静的看了哥哥一会儿,她才走上前。
“哥,你今天要去上班吗?”
“今天不去。”
“哦。”冉冉点点头,犹豫了会儿,“那你今天要去市里吗?”
他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什么事?”
“我今天想去市里一趟,如果你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陆延点点头:“好。”
此时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吃早饭了。
早饭很丰盛,一家人围着木桌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小炒鸡和卤牛肉,本来是为今天订婚准备的菜,现在订婚取消了,菜都能留着自己家吃了。
这么丰盛的早饭,冉冉却吃的心不在焉。
取消订婚后的第二天,生活如常进行。
吃完饭,妈妈跟冉冉嘱咐了几句,就去裁缝店做手工活了。爸爸则是跟老板说了继续开车。贫穷的家庭,每一天用来赚钱都不够,经不起休息。
哥哥在收拾餐桌洗碗,水声哗啦啦的传来。
冉冉坐在凳子上,思索着两个月的时间,该怎么让何澈的真面目暴露出来,能和何家彻底割裂开。
不彻底分开,她总觉得心有不安,毕竟这是颗隐雷,指不定哪天就炸了。
上辈子,她对何澈赌钱这件事避之不及,不愿意去面对,所以现在能想起的有用信息太少了。
只依稀记得来要账的人长得五大三粗,胳膊上有青色纹身,嘴巴里念叨着“远生赌场”,可这个地方在哪里呢?
何澈一定是婚前就开始赌博了,至于挪用公款,她就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此时陆延已经利落的收拾好一切,准备往屋里走,在路过她时候,冉冉终于开口:“哥哥。”
少年身形一顿。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哥哥,你在市里工作,有没有听说过远生赌场?”
沉默片刻,陆延的目光锐利的扫过来:“你怎么会问这个?”
他的五官本就冷峻,这一眼更是带着点压迫感。
“就是,哥哥,我发现……”冉冉深吸一口气,嘴巴不受控制般就说了出来,“我发现何澈赌博,金额还不小。”
比起爸妈,这件事还是和哥哥商量比较好,重生这件事,听起来太荒谬,她还是先克制住不说了吧。
重点是解决眼下的事情。
陆延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你想取消订婚,是因为发现他赌博?”
冉冉点点头,眼神清明。
“不仅如此,他还道德败坏,无药可救。”一字一句说出来,她终于舒了一口气,那些痛苦的过往像是终于有了倾听者。
“你是怎么发现的?”陆延声音很轻。
冉冉眼神闪烁:“哥哥,你不觉得不对吗?我们家的家庭条件,其实不值得何澈费那么大劲娶我。”
陆延沉默一瞬,开口道:“但你很好。”
“是啊,”冉冉笑笑,“在家人眼中,我自然是好的,但在别人看来,我是走了大运才嫁给他。就连爸妈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觉得奇怪,就侧面打听了下,偶然发现,他好像会出现在赌场……”
冉冉说话吞吞吐吐,陆延也不再追问,而是陷入思考。
他相信妹妹的话,毕竟她之前对何澈是很喜欢的,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忍受的事,不会态度转变这么大。
至于远洋赌场……他知道的。
他在车厂里干活,接触的人多,各行各业的都有,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
不仅知道,他还去过。
那天傍晚下了大暴雨,王总接了个电话,立刻神色匆匆的招呼他,说要去个地方修车。
王总让他开车到了市北僻静处,环境陌生,雨流如注,层层叠叠的建筑在眼前都变得模糊起来。
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是突如其来的暴雨,一台轿车因路滑陷进旁边的泥土地里,轮胎也不知道被什么硬物戳破了,车完全开不了。
陆延眯了眯眼,抬手抹了把眼前的雨水,打开工具箱,迅速换好车头的轮胎,又检查了下车的发动系统,确保没什么问题。
一个中年男人上车试了试,随即对旁边的瘦长个点头示意。
瘦长个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包付钱。
等待结账的时候,陆延不经意的抬头一撇,发现有两个穿着保安服的工作人员,正抬着条担架从屋子里出来,担架上盖了块白布,但白布下面露出一条垂下的手臂。
陆延不由得皱了皱眉。
雨夜朦胧中依稀看见,那担架上是人,并且……不像活人。
王总显然也看到了,脸色霎时有点难看。
“小朋友,少看点吧,不是什么好事。”瘦长个的男人语气嬉笑道。
陆延沉默的借过钱,又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石狮子威严,建筑风格朴素,里面却灯光斑斓,别有洞天。
回去的路上,王总上车就开始怒骂:“操!死人的事情也是被我撞上了,真晦气。”
王总向来看重运势方面,不仅在家里供奉了菩萨,出远门的时候都必须找师傅算一卦,就连新店开业时都请了住持前来念经。
陆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看着的车前的雨刮器闪动。
“你不知道吧小陆,那是咱们市最大的赌场,隔三差五就从里面抬个人出来,要不是这单出价高,我才不来这,千防万防还是碰见了,我真是操他八辈祖宗!”
那天王总骂了一路。
……
何澈竟然和远生赌场有关系?
那眼前闪过何澈那张老实的脸,陆延感到一股克制不住的戾气从心底升上来。
他怎么敢的?!
“冉冉,把所有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赌场危险,他并不放心妹妹独自行动。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他好赌,并且可能利用在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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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便利去倒钱,所以他娶我,肯定不是因为喜欢我,可能是觉得咱们家以后有利可图,至于这个利益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冉冉说的委婉。
陆延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我——”
“赌场你别去,那边不适合女生。”
冉冉答应:“嗯,我不去。”
她有自知之明,也没想着去赌场,只是想着去银行问问,如果何澈现在就挪用公款的话,她现在举报肯定是有用的。
“冉冉,”陆延开口,“之后打算干什么?”
既然婚不结了,那肯定要对未来有另外的期许。
“我想,我想去打工……然后攒点钱再去上学。”冉冉看向哥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家里因为给爷爷看病还欠着些债,父母和哥哥都在没日没夜的挣钱,自己作为家庭一份子,现在却想着去上学了。
她说这话时很不好意思,却还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上辈子她很坚定的退了学,为了家庭,为了何澈,结果让她知道这条路大错特错,重来一次,她只想把未来过得更好,怎么都不能辜负这辈子了。
上学,是她目前能看到最好的一条路。
她想上大学,想学份立足的本事,这样以后才有更多的能力去保护家人,保护自己。
不然凭借现在的自己,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实在想不出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
陆延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他希望妹妹回去上学,至少在学校里环境没有那么复杂,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去体面的学习和生活。
不过有一点,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用你去打工,”陆延垂眸,“怎样都不差你那点钱,我会和爸妈说的,你只要去和校长申请复学就行。”
冉冉当初要求退学的时候,就被赵校长劝阻过,因为她品学兼优,是冲刺重点大学的好苗子,赵校长不想放弃。如今她再想重新去上学,赵校长肯定会同意的。
冉冉眼睛一亮,还是有点犹豫:“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陆延蹲下身,视线和冉冉平齐:“等以后考上大学了,有的是时间想工作的事情。”
“好,”冉冉露出笑容,领了这份好意,“谢谢哥哥。”
-
何澈感觉近来不太对劲,下班的路上,总觉得有双视线在盯着自己。
妈的,他心中咒骂,猛地转头往身后一看,街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又环顾四周谨慎的看了一遍。
确实没有人。
不怪他疑神疑鬼的,实在是这些天倒霉事太多。
订婚莫名其妙的黄了,冉冉现在也不理自己,赌场欠的窟窿有点大,再不还上就难办了。
所有点背的事情都聚在一起发生,不顺的让他都想去问问老爹,是不是上次发的洪水把祖坟给淹了。
他从兜里掏出跟烟,点上。
猩红的烟点久久未熄,他靠在街角的路灯旁吞云吐雾了很久,地面上散落些许抽过的烟头,内心的烦躁却还是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妈的不管了,何澈咬牙。
先去洗浴中心爽一爽。
6. 第6章
经过几天的准备,早上七点钟,冉冉就拿着身份信息的材料,去了学校。
她上的高中是市重点,学校和家挺近的,市政规划时为了方便学生安静学习,所以把学校放在市区边缘的位置,同时有利于拉动周边的经济发展。
从家骑自行车到学校,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休学快一年,同届的同学们都在备战高考了,每次经过这边,她都刻意避开学校的路线。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有坦然,有逃避,更多的是遗憾。
不再上学后,再回想起学校的日子,真的会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因为学校和社会,完全是割裂感极强的两个世界。
如今能够再有上学的机会,冉冉十分珍惜。
当跟爸妈说想继续上学时,家人都是支持的。妈妈在答应后,又犹豫的问道:“要不要跟何家说这件事?”
冉冉搪塞道:“等之后再说吧。”
若是何澈听说这件事,再也不来纠缠了,她倒是求之不得呢。
到了学校,冉冉先去了校长办公室,一眼看见正坐在电脑前工作的吴校长。
礼貌的敲了敲门后,吴校长抬头看过来。
高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十二个班,吴校长四十多岁,正是有干劲的时候,他十分关注学校重本的升学率,所以对高三的每个重点苗子都印象深刻。
见冉冉过来,校长的神情十分惊喜。
“吴校长,我想来办理复学手续。”
吴校长笑眯眯的站起身:“十分欢迎,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冉冉有些忐忑的进了门:“我想来了解下办理复学的流程,我听说很复杂,不知道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复杂?”吴校长摇摇头,“你这种情况不复杂的。”
“真的吗?”之前有同学办理复学,跑了很多趟学校和教育局才搞定。
“之前是你哥来办理手续的吧。”吴校长有印象,是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孩,长得挺好看的,说话也很客气。
冉冉点头:“是的。”
吴校长重新坐在电脑前,在学校内部网站上翻了翻,确认下来:“你交份申请书过来就行。”
冉冉瞪大眼睛,居然这么简单的吗?
“你哥没给你办退学,办的是休学。”吴校长感慨道,“还是你哥想的周到,要不然接下来的流程就复杂了,学籍都不一定能恢复。”
冉冉愣了一瞬,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融化开来。
她记得,当初清楚的跟哥哥说,她要退学,因为要嫁人了,所以完全没想过再去上学了。
没想到哥哥竟然为她保留了学籍。
而这些她上辈子都不知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哥哥疏离,婚后因为何澈不喜欢她接触哥哥,更是彻底远离了他,一年到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上辈子哥哥会不会觉得白疼她这个妹妹了?
吴校长看着她茫然的神情,笑眯眯的说:“还是你哥有远见,你要多听他的话。”
冉冉点点头:“谢谢校长,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申请书交过来的。”
从校长室出来,正值大课间,学生们刚做完体操,大家都穿着校服在草坪上活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青春蓬勃的气息笼罩着整座校园。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蝉鸣声阵阵,听起来都是这么悦耳。久违的舒缓,让冉冉从心底里感受到宁静。
“冉冉!”一道惊喜又带着疑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曾经的同桌许婉宁,冉冉招招手:“婉宁,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学校了?”许婉宁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
“我来办理复学手续的,我接下来会继续上学。”冉冉说这话时候满脸笑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啊?”许婉宁惊讶的说,“前段时间我还听我妈说,你要订婚了呢。”听说订婚对象的条件不错来着。
冉冉抿抿唇轻声回道:“订婚取消了,还是上学更重要,我退学之后,可羡慕你们能上学了。”
许婉宁哦了声,看着眼前的陆冉冉,她穿着一条淡粉色的棉布裙子,皮肤白皙,眉眼如黛,如百合花般清新纯净。
刚上高一时,她就一眼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冉冉,就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吸睛好看。她还暗自羡慕过,因为美好总是会让人心生向往。
所以听说她要因为家庭原因退学时,还感到过可惜。总觉得这样漂亮的女孩,应该有更加热烈的人生,如果在大城市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许婉宁的家庭条件在小地方算是好的了,父母都是做服装生意的,但当跟着家人去S市旅游时,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这完全是两个世界,惊叹大城市的生活是如此的繁华多彩,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条件在大城市什么都不是。
那时她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才能认识更好的人,去到更好的地方。
许婉宁衷心的说:“真的挺好的,前段时间高考动员时,老陈还在班会上提起你呢,说你成绩这么好,学习这么认真,不继续上学可惜了。我也这么觉得,你以后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的。”
老陈是她们的班主任,是位快退休的严厉老教师,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赞可不容易。
冉冉笑笑:“所以我来了,不过应该不能和你们同届了。”她只能去到高二的班级上学,参加高考也得明年了。
许婉宁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般欣喜:“对哦,你现在还要叫我师姐呢!”
“是的师姐,”冉冉顺着她的话,“等你今年上了大学后,一定要告诉我那是种什么感受,我真的好向往啊。”
两人笑闹着说了一会话,冉冉又在校园里逛了很长的时间,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能让她心情很好。就连男同学们打篮球都能以欣赏的眼光看两场,以前觉得过于吵闹,现在却觉得是蓬勃的朝气。
青春真好。
这边陆延去了趟市中心的成衣店。
成衣店的老板很会做生意,店里的业务很多,不仅做衣服,洗衣服,还会出租衣服。
陆延是来退之前租的西服,当时为了冉冉订婚准备的,当时一家人都想把婚礼办的体面,衣食住行都考虑到了,只是一样都没有用上。
老板把衣服收走,在确认了衣服表面无破损污渍后,把押金拿给他,惯例般说道:“以后需要的话还来租,老顾客有优惠的。”
陆延接过押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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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话。
以后?
应该没有以后了。
退完衣服,他回了趟车厂。
昨天送来的一辆车破损严重,修复难度大,所以王总今天特意让他来一趟。
刚一进车厂大门,就看见同事郑海朝自己挤眉弄眼,表情丰富极了。
陆延不解,他又怎么了?
郑海见他不搭理自己,立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右侧方。
陆延皱了皱眉头,往郑海的视线方向看去。
车厂的敞篷架子下面,站着一位娇滴滴的不速之客。
正是何澈的表妹何莉。
何莉看见陆延,立刻兴奋的靠过来,她凑得太近,陆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何莉意识到他的排斥,讪讪的站在原地。
陆延现在对所有何家人都很反感,更想不到和何莉有什么交集,她来干什么?
“我今天去了你家,你和冉冉都不在,阿姨说你来车厂了,所以我来看看你。”何莉开口解释道。
陆延声音冷淡:“有事吗?”
“当然有事啊,我哥说冉冉最近躲着他,所以让我来看看,但她好像也不愿意见我,我就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何莉的语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冉冉不嫁进何家,不仅见不到她过苦日子,就连陆延也见不到,好不容易见到了吧,他还是这种冷冰冰的态度,何莉的少女心受到重创,心情很差。
陆延想起跟着何澈这几天,眼睁睁看着他干的那些腌臜事,真是吃喝X赌,无恶不作,陆延第一次见他从洗浴中心搂着女人出来时,就对自己懊恼无比,恨不得冲上去揍何澈一顿,居然这么轻信了何家,没有提前调查何澈这个人。
如果真把冉冉嫁给他,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强烈的愧疚和愤怒笼罩着陆延,这几天他都没有睡好,把何澈杀了的心都有。
他不想和何莉多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我要工作了,你回去吧。”
说完就快步走到车前,找出工具包,利落打开车前盖,认真投入工作。
车厂的位置很偏,何莉坐了大半天的公交过来,又走了很长一段段路,今天外面太阳又大又晒,她精心装扮的造型都被汗湿了,却得到这样的回复,何莉要气死了。
“好啊,有什么了不起!她不想嫁,我哥还不想娶呢!就你们家那个又穷又破的条件,能嫁到我们家,全世界都知道是她高攀了!”
陆延听了这话,心中毫无波动。他现在不想说什么,以免打草惊蛇。这次不让何澈彻底吃吃苦头,他心里的愤怒无处排解。
何莉继续拔高音调:“你妹妹别想嫁给我哥了!”
说完,见陆延还是表情不变,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何莉有种一圈打在棉花上的尴尬,无助的原地跺了两下脚,彻底破防了,她一把推开站在前面看好戏的郑海,气冲冲的走了!
郑海被推的哎呦一声,揉了揉被推疼的胳膊:“小姑娘气性真大。”
陆延发现工具箱里少个东西:“把扳手递给我。”
“你没看出来吗?”郑海从旁边的凳子上把扳手拿过来,满脸八卦道,“她对你有意思。”
7. 第7章
“别乱说。”
“我说的是真的,”郑海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凭我的经验,她肯定对你有意思,如果她想跟你好,你答应吗?”
陆延刚进门,那小姑娘的眼睛就牢牢粘在他身上了,眼神炽热的跟电灯泡似的,他看不出才是有鬼呢。
陆延嘴角抽了抽,丢下四个字:“敬谢不敏。”
“……净屑,净屑不敏是什么意思?”郑海困惑的皱皱眉,不解的问,“是好迪洗发水最近新出的广告吗?”
彼时,“好迪好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句广告词已在大街小巷反复播放,已经成了年度广告热词,郑海自然从净屑联想到洗发水广告,但在对上陆延仿佛在看傻子的眼神时,郑海就知道,得,又猜错了。
郑海可纳闷了,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也都没上过几年学,他如何知道这么多成语的?
“取车!”此时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嘻嘻哈哈的走进来。
郑海连忙迎上去,他有印象,前几天这俩女孩就来过,脸上画着浓浓的彩妆,开了台名牌车来保养。价格不菲的车,他自然是要小心对待。
郑海领着俩女孩来到停车位前,一把掀开车上的防尘布,满面笑容道:“你们看看,连车里的垫子都洗的干净的很。”
其中一个浓眼线女孩瞥见了正在修车的陆延。
“美女们来验收下。”郑海热情的招呼着。
女孩围着车转了圈,用手敲了敲后车盖,长长的指甲落在车盖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这一块怎么有点花啊?”
“哪里哪里?”郑海使劲贴上去,凑近了看才发现,车的后盖上,有一块并不明显的刮痕。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他一时犯了难,“我们洗车用的工具都是专业的,绝对不会剐蹭到车辆的。”
女孩摆出一副臭脸:“那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我补好。”
郑海认命般叹了口气:“行行行。”今天老板在办公司,他不想多生事端。他找来喷漆的白色颜料,刚站到车前,就听见女孩发话,“不要你补,要他给我们补。”
顺着女孩手指的地方,看见了旁边的陆延。
郑海挠了挠头发:“这……小陆,不然你来帮忙补下?这点很快就能补好的。”
陆延也不推辞,走过来,半蹲着身子,拿起喷枪,细心填填补油漆。他穿的是件黑色短袖,手臂处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鼓一鼓的。虽然瘦,但是力气不小,肌肉很紧实。
浓眼线女孩走到陆延旁边,调笑的语气问道:“帅哥多大啊?谈对象了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好家伙,看着眼前的一幕,郑海感慨道,他还以为这俩女孩是来找茬的,这么看,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陆延没有回应,只是仔细地补着漆。
从没被男生这么怠慢过,浓眼线女孩的脸色不太好,烦躁的问:“你是聋了吗?”
眼见顾客要生气,郑海连忙上前打圆场,什么他年龄小不会说话了,看见漂亮女生就害羞了,恭维的话说了一通,给两个女孩哄的再也没找茬了。
客人走之后,陆延正拿着瓶水在喝,仰着头,喉结一动一动的,侧脸线条明显,郑海远远看去,这长相,这身段,比电视里的当红男明星还好看,怪不得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呢。
陆延喝完水盖上瓶盖,继续完成刚才的工作,躺进车底专注干活,直到拧完最后一颗螺丝,终于松了口气,从车底钻出来,动作利落极了。
郑海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听王总说,你接下来不在车厂干了?”
陆延正在收拾工作箱,头都没抬的回了声:“是。”
“想到不能见到你了,还觉得有点可惜。”郑海的伤感是真的,因为陆延是厂里面最好说话的了,有什么复杂的活,叫一声他就来,从不会让同事为难。
陆延给人感觉挺踏实的,虽然话少,不爱社交,但是人不错,挣钱很拼命,听王总说他家里欠着钱,不过就他这拼的程度,肯定能很快还完的。
现在车厂里技术性人才不好找,尤其还是陆延这种有技术还愿意吃苦的,王总愿意放人,肯定是他有了更好的去处。
郑海从兜里掏出烟盒:“来一根?”
陆延摆摆手。
“对,”郑海叹了口气,“你不抽烟的。
“兄弟,一起去吃个饭呗,我请客,就当谢谢这么久以来,你对我工作上的帮助了。”现在都已经到下午了,他们却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陆延点点头。默许了。
修车厂旁边有个小巷子,巷子里就是美食一条街,其中有家胖厨小菜馆生意火爆,因为量大实惠,口味不错,来来往往的都是附近干活的工人。
小饭馆里烟火气浓郁,吊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两人的座位离门口很近,因此还是能感受到一阵阵的热浪袭来。
郑海点了拉皮肉丝,小炒香干,蒜台回锅肉,都是些家常菜,又问店员要了两瓶啤酒。
菜上的很快,陆延拿起餐巾纸,仔细的擦了擦桌子和碗筷,坐在对面的郑海早已狼吞虎咽起来。
郑海是真饿了,家常小炒就着米饭好吃极了,吃到半饱他才开口:“你妹妹怎么突然不订婚了?”
陆延淡淡道:“不订是好事。”
他答非所问的,让郑海摸不着头脑,暗自琢磨了会话中的意思,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家里不舍得出嫁?”
没待陆延回答,他又自顾自道:“总得有舍得的一天,女孩子总会嫁出去的,时间的问题。”
两人的关系没好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所以陆延虽不满他的说辞,也没有再反驳什么。
郑海端起酒瓶痛快喝了一大口,夹口菜吃下去:“你妹妹不结婚,那你呢?你想找个啥样的啊?”
郑海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家里父母催婚很严重,他自然会由己度人,想到陆延。
虽然陆延小他几岁,但对于他们这种家庭不富裕的男生,总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先成家,再立业。结婚之后夫妻俩一起拼搏,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好多了,日子也过得更有盼头。
陆延长得好,很多女孩都爱凑过来找他聊天,但他年纪轻轻,按理说正是对异性有好感的时候,却不见跟哪个女生走得近,甚至对女生的搭讪都爱理不理的。
郑海皱眉,这小伙究竟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眼光太高,想找个城市里家境富裕的城市女孩?可是家庭条件好的女孩,能看中他们这种出苦力的穷小子吗?人家不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啊?
但话又说回来,郑海目光扫过眼前的人,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
郑海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想找条件好的女孩的话,也肯定能行。就是有舍有得的事,那难免得受点气。现在入赘的男人也有不少,我邻村就有个入赘的,每天哄她媳妇跟哄公主似的,不敢说一个不字。好在他家的条件都因为他好起来了。但是你想想,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女方家生活,低声下气的,那多憋屈了。”
……陆延抿了两口酒,有些无语的看向他:“你想多了。”
郑海惊讶的张张嘴,陆延这样无语的表情真是少见,终于不再时时刻刻冷着脸,倒是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了,不过自己哪里想多了,明明是在最大程度的为他着想啊。
从小饭馆里走出来,陆延去车厂的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后,他去了趟王总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门口,不轻不重的叩了两次门,里面传来王总的声音:“进来。”
吱呀一声,陆延打开门,视线扫过屋内。
屋内的布置简洁大气,正对着门的檀木桌上摆着两盆小绿植,旁边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位是老熟人王总,还有一位是……赵行长。
之前赵行长来车厂视察过,陆延认得他的脸。
“小陆来了啊,”王来发笑眯眯的说,“我和赵行长已经说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去上班了。”
陆延进来后就站在原地,眸色如墨,安静的不说话。
即使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赵行长找他的用意。
赵行长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上次他来车厂巡视的时候,门口浩浩荡荡的进了一群混混来找事,两个保安都没拦住,神色仓皇的跟在队伍后面。
原来是领头的黄毛出车祸了,车撞到树上,即使安全气囊弹出来了,黄毛还是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刚出院就集结所有小弟过来了。
“车刚在你们这修了七天,老子就出了车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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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也得给老子一个说法!”黄毛嚣张极了,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锋利长刀。
开店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种场景。有的员工躲在角落处偷偷报警,有的则是去了二楼把王总叫了下来。
王总下来后,看见这么多带着刀具的精神小伙,也是一愣,还是本着和平解决的原则问道:“你撞车是什么原因?”
“你他妈问我?”黄毛气的直瞪眼,提高嗓音喊道,“还不都是在你这修车修的!”
王来发沉吟片刻,发出灵魂一问:“有没有可能,是你开车的问题呢?”
“放屁,老子开车技术没人能比得过,开车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问题!”这话把黄毛激怒了,大声嚷嚷道,“老子断了一只腿,也砍你一条腿不过分吧?”
后面的小弟们都在大声附和:“断他一条腿!”
这闹哄的助威声大大增加了黄毛的胆量,他就拎着刀往前走,刀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而眼前的所有人齐齐后退,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色,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失声尖叫。黄毛觉得自己此刻帅极了,像是在拍香港古惑仔的大片,他得意洋洋的提起长刀,谁知下一秒,手臂一阵剧痛袭来,刀哐当一声脱了手,背后又被重重人踢了一脚,太痛了操!黄毛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日你——啊!!”黄毛嘴边的咒骂还没骂完,头就被人死死按住,脸颊在水泥地上猛磕了一下,立刻就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很快就落在地面上一滩红色液体,黄毛瞪大眼睛,是血!是他的血!!
黄毛发出痛苦哀嚎,他被人打出血了!救命!谁来救救他啊!
身后的小弟们看着这一幕也都惊了,一时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后退。
陆延往后看了眼,他平时情绪极少外露,当动怒时就带着一股格外的冷意。
有几个不怕死的冲上来,陆延伸手就把人甩到地上,招式利落极了。
黄毛带来的人虽然多,却也大都是空架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个兄弟,纷纷都不动了,毕竟谁都不想受伤。
就这样,直到警察过来。
赵行长在二楼的窗边目睹了这件事发生的过程,对陆延印象深刻。
年轻,聪明,长得好,会开车,临危不乱,还有点身手的,在这个地方可不好找。
最重要的是,够狠。
他看中了这个苗子,想让陆延为他做事。
“我的娱乐厅要开业了,”袅袅香烟透过赵行长的指尖,他是位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你可以去试试看,看看以后能不能做管理岗。”
赵行长的用词十分考究:试试看,以后能不能,这些都是不确定的词语。
“这可是个美差。”王总在旁边说着,“小陆,你前途光明啊。”
陆延扯了扯嘴角,不论是什么差事,如今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会尽力做的。”
“地址就在新天地旁边,占地面积挺大的,各种娱乐设施都有。”王总默默在心里补充了句,地上地下的娱乐设施也都有。
陆延应了声好,对王总说道:“这个月的工资,方便的话能不能提前发我,家里有急事需要用钱。”
“没问题,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给会计。”王总答应的爽快。毕竟陆延之后就不在这上班了,没必要拒绝这点小事。
陆延道谢转身离开后,王总叹了口气:“他什么都好,就是家里欠债,小伙子也不容易,平时吃穿都很省,把钱都给家里了。”
赵行长轻笑:“家里欠债的话,自然是要多赚钱的。”
眼镜的镜片很好的遮挡住他泛着冷光的眼神。人有弱点才好拿捏,对钱有需求的人,可比没有的好用多了。
-
陆延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远远的就看见,家里没有开灯,厨房的烟囱里没有冒烟,一切都极为安静。
安静的有些诡异。
往日这个时候,家中已早早开着灯,烧着饭了,离得近还能听见屋内爸妈和妹妹的说话声。
陆延心中一紧,放轻脚步,先是经过厨房的窗户,侧身往里看了眼,屋里没有人,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随手拿起放在靠墙边的铁锹,慢慢的推开屋门。
8. 第8章
一瞬间灯光大亮,陆延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动作,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院子里的桌上摆满了餐盘,散发出阵阵香气,正中央正摆着插着蜡烛的小蛋糕,蜡烛上的火苗随风摇曳着。
“哥哥,你拿着这个干什么?快点放下呀。”
冉冉走到他身边,把他手中的铁锹放到一边,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带到餐桌前。
桌上除了香喷喷的炒菜之外,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上面卧着个鸡蛋。
蛋糕吸引了陆延的主意,因为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他疑惑:“谁的生日?”冉冉的生日明明在秋天。
“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少女声音娇俏,透露着甜蜜的气息
陆延敛眸,无奈的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生日啊。”
他是被陆建国从车道旁捡来的,被捡时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更别说生日了。
“怎么会没有呢?”冉冉笑着,坚定的说,“哥哥,你来我们家那天,就是你的生日。”
陆延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她,目光如炬。
他记得刚来这个家时的场景:他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感觉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头很晕,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的记忆全部断档。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会让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恐慌起来。
傍晚光线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他谨慎的打量着四周,房间很小,但收拾整齐,床靠着窗户,床的对面有个一米多高的柜子,上面放着些落着灰的旧书,墙面上贴着些黄色的奖状,隐约能看到“三好学生”之类的字眼。
视线又落在自己的手上,他的手背上正打着吊瓶。
此时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女孩抱了床被子进了屋子。
女孩刚进门,就伸手开了灯,刺眼的灯光亮起,他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女孩看见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欢快的说:“你终于醒啦!”
陆延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她先是把被子放下,去拿水壶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再从柜子里拿了瓶药出来,又把桌子收拾了下,把药拿了过来递给他。
“可以吃药了,这个白色的药片是退烧的。”
陆延始终沉默,看着她在屋子里忙里忙外,此刻,终于试探性的问了句:“你是我的……妹妹?”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因为女孩的年龄看上去实在很小,十四五岁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妹妹,谁会这么细心的照料一个男人?
女孩眨眨眼,似乎觉得妹妹这个称呼很新奇,随即噗嗤笑出声“其实不是,但也算是吧。”
“我爸开货车的时候,看见你在路边躺着,你那时候挺虚弱的,他就把你带回家了。你放心,我们已经去警局报案了,如果你的家长找你的话,警察会联系我爸爸的。”
她的解释没什么漏洞,可他却对这些,一点都记不得了。
说完,她把被子抱到床上,笑笑说:“夜里凉,盖上这个会暖和些。”
……
初见还牢牢刻在心上,不论过去如何,这两三年,这个家里的一切,就是他的所有。这个家里的人,是他最亲近的家人。
冉冉被他盯的有点心慌,别过头去,用笑容掩饰,“我还特地拿了生日帽!”
田娟感慨的说:“前几年你在我们家,那时候条件不好,也没办过生日,现在多亏了你,条件稍微好了点,冉冉说想给你做个生日蛋糕,去市里的蛋糕店做了一下午,我和你爸给你做了一桌菜,希望你接下来都能够好好的。”
“妈妈,”陆延对家人说话的语调很温和,“如果没有你们,我都未必能活着。”
“哎,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陆建国笑眯眯的,眼边的皱纹都更深刻了些,“来来来,快点吃饭了。”
“不行,得先许愿!许好愿才能吃饭。”冉冉阻止了大家的动作,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生日会带的皇冠帽,伸手就要给陆延戴上。
努力往上举了举,还是够不到,他太高。
陆延配合的低头,让妹妹戴上了帽子。
完美!帽子刚好合适,她很满意,这一切都很有过生日的氛围。
陆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了愿望之后,就俯身把蜡烛轻轻吹灭。
冉冉小小的欢呼一声:“可以吃饭了!”
“你许了什么愿望?”田娟好奇地问,虽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但她总觉得对这个儿子并不了解。
陆延刚要开口,就被冉冉打断:“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好好,那就不说。”田娟笑了,孩子们开心是最重要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父母先回房间休息了。
冉冉则是走到陆延身边,开心的说:“哥,我有个生日礼物要送给你。”
陆延挑了挑眉,惊讶的看了眼身前的女孩,
“你等我!”冉冉快速跑进屋里,很快把一个大袋子从房间里拎出来。
“听妈妈说你要去上班了,”陆冉冉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我和妈妈给你做了件西服。”
“以前在车厂,干活都不需要穿特别好的衣服,这次听我妈妈说,王总给你推荐了份更好的工作,肯定是要穿的体面些才行。”
“不用了吧。”陆延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不用?我特地熨了好久,你看我熨的多平整,你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嘛。”说着,她就不容拒绝的把西服往他身上套。
陆延顺从的穿上后,两人一起看向角落的全身镜。
深蓝色的西服,不像黑色那么庄重,很适合工作穿。衣服版型轮廓笔挺,十分合身。
陆延点点头:“很好看。”
冉冉也神色满意的接道:“是吧,把你衬的更帅了。”
陆延抿抿唇,没再说话。
冉冉专心整理着哥哥身上的衣服,叮嘱道:“哥哥,不论新工作要做什么,你平安健康是最重要的,如果做不了,就换份工作,不要硬撑——”
还没嘱咐完,陆延就转身握住了她的手臂,女孩惊愕的抬头。
他沉默两秒,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她:“这个是我这个月在车厂的工资,我就不交给爸妈了,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上学之后,不论是买辅导书,还是女孩子之间的聚餐,都要花钱,他提前问王总要钱,就是要给冉冉的。
冉冉接过来,这才发现哥哥还特地把整钞换成了零钱,方便她日常使用。
冉冉感动的抬起头:“谢谢哥哥。”人这一生,只有家人才会为你考虑的这么周到。
陆延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零星的鸟叫声,冉冉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哥哥有了新工作,自己也即将开始上学。
一切都有了新开始,生活走上了正轨,他们一家都在一起,平安健康,任何人都没有受到伤害。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人生。
-
一大早,冉冉就开心的起床洗漱,昨天她就递交了入学申请书,今天就可以去上课了。
冉冉心中有欣喜,有忐忑,更多的是期待。
要去到一个新班级,要去面对陌生的同学和老师,要跟上老师的讲课进度,虽然内心有点打鼓,但她相信,肯定是都能克服的。
因为机会来之不易,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昨天夜里下了小雨,她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好闻极了。
爸妈已经做好早饭,冉冉低头喝了口粥,抬眼环顾下四周:“哥哥呢?”
“你哥起得早,很早就去上班了。”
爸爸乐呵呵的补充道:“毕竟是新工作,得去的早些,给老板一个好印象。”
“哦。”冉冉点头,乖顺的吃着早饭。
昨天夜里她有些兴奋,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半夜索性起床把自己高二时用的书,一本本细心用书皮包好,这才安心沉沉睡去。
吃完饭,她拿起书包,跟爸妈打过招呼,就骑着自行车,往学校的方向去了。
正是上学的时候,学生们都如同潮水般涌进学校。陆冉冉先去了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就是她现在的班主任——段老师。
冉冉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进来,”正在备课的女老师抬起头,看见门口的女孩,恍然想起什么似的,“陆冉冉是吧?”
陆冉冉走了进来,有点拘谨的点点头:“老师好。”
“校长已经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段云是位温和的班主任,“你之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陆冉冉放下了心:“好,谢谢老师。”
等站在高二十七班的门口时,大家基本都已经到齐,已经开始早读了。
段老师率先走进班级,学生们见怪不怪。
等陆冉冉跟着进来,所有人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虽然说高二十七班是重点班级,有学生是通过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但现在可是高二下学期,马上高三了,还能有新面孔进来,属实罕见。
班主任段老师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说道:“耽误大家一分钟的时间,我们班新来了一位同学,让她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欢迎我们的新同学。”
无数好奇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她看上去个子一米六多点,瘦瘦的,皮肤白皙,眼睛圆且亮,鼻子高挺小巧,嘴唇红润微翘,显得十分无辜天真。
同学们窃窃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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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班里来了位漂亮的女生,不知道学习怎么样,可千万别拉他们实验班的后腿。
冉冉有点紧张,拉紧自己的书包带子,站到了讲台上:“大家好,我叫陆冉冉,因为休学一年才来到这里,很高兴遇见你们,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同学们这才明白,原来这位是高三的学姐啊。
“学姐好!”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引起一片哄笑声,哄笑后是稀稀拉拉的掌声。
“去位置上坐着吧。”段老师对女孩说。
冉冉松了口气,她很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被这么多眼睛注视着,腿都有些发软,好在这关总算过去了。
不过,老师说的位置在哪呢?
最后一排倒是有个空座位,座位周围都是男生,但是……凭她的身高,根本坐不了啊。
段老师也看出女孩的为难,径直走到第二排的最左边,对一个趴着睡觉的男生说:“滚回去睡。”
同学们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窃窃私语着。
那个男生叫时序,家里很有钱,爸爸是做矿山生意的,很容易的把他塞进了学校最好的班级,但他家长还是不满足,耳提面命的要求自己儿子坐在前排,所以尽管他经常上课睡觉,老师们也都视而不见。
如今终于能有个正当的理由,让他不能在上课时间碍眼,段老师的心情都舒畅了。
时序抬起头,一张帅气的脸上还带着点懵,看了眼段老师,又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陆冉冉,似乎没搞清楚状况。
段老师又冷冰冰重复了遍:“回后排坐着去。”
男生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极了,平心而论是挺帅的,但是对老师来说,长相不重要,学生只分为两类——爱学习的,和不爱学习的。
时序挑挑眉,公然的吹了声口哨,拽拽的拎着书包往后排走去。
冉冉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抢了人家的位置,但是如果她做后面,身高不够,又看不见黑板,对学习肯定有很大影响。所以尽管她心里很纠结,还是听从了段老师的安排,坐到第二排。
她暗自记住了男同学的位置,想着等下课之后,再去对他表示感谢。
很快,早读的声朗朗响起,冉冉也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表,也认真读了起来。
在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后,冉冉收起语文书,恰好对上同桌女生好奇的眼神。
冉冉友好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脸圆圆的,也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周雅倩。”
“雅倩你好,这个送给你。”冉冉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蝴蝶结发卡,发卡是绿色丝绒的材质,上面粘着亮晶晶的水钻,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极了。
“哇,好漂亮,”周雅倩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发卡,女孩喜欢一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是天性,“不过我不能夺人所爱,这么漂亮的发卡,你肯定也很喜欢。”
“没关系,我自己做的,我这里还有一些呢。”这次来学校,冉冉特意带了些自己以前做的手工,想送给身边的同学们。这种发卡都是用妈妈之前做衣服时,淘汰的边角料编的,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周雅倩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我很喜欢。”随即宝贝似的收起了发卡。
自己用心的礼物被如此珍惜,冉冉也很开心,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对了!她瞪大眼睛,后排的那位男同学……等转头望过去的时候,后排已经空空如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冉冉有点费神,看向同桌,犹豫着问:“你知道原本坐在这个位置的男生,他喜欢什么吗?”
“他?”周雅倩表情为难,“他应该喜欢睡觉吧,还喜欢打篮球?我也不大确定……”虽然已经和时序做同桌大半年了,但两人几乎没说过话。
刚开始和时序做同桌时,周雅倩还小小激动了下,毕竟时序长得帅,家里又有钱,经常有隔壁班的女生来班里看他,可很快,这种激动就消失了。
因为时序根本不和她说话,性格冷冰冰的,并且上课动不动就睡觉,懒惰的情绪仿佛会传染,搞得周雅倩每天上课都昏昏欲睡的,学习成绩都要下降了。
所以现在冉冉来了,她可开心了。
课间十分钟很快过去,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
数学老师直奔主题:“上次月考的试卷拿出来,我们这堂课,讲下考试中错的多的题目。”
冉冉并没有试卷,好在同桌及时把试卷递过来,两人看同一份卷子。
这张试卷上,有导数和空间向量的题目,很多相关的知识点,冉冉都淡忘了,赶紧拿出水笔记录知识点,让思绪跟着老师的思维走。
一节课下来,冉冉的精神高度集中,下课后也奋笔疾书,认真记着笔记。
蓦地,头上有一团阴影笼罩下来,肩膀被人轻拍了拍,耳边传来道懒洋洋的男声:“这位新同学,你起来一下。”
9. 第9章
冉冉一惊,立刻抬起头,就看见时序似笑非笑的表情,修长的身形,懒懒的靠在桌子边。
时序盯着她,缓缓开口:“我的个人物品还在这里。”
个人物品?冉冉想起来了,桌洞里是有书来着,放书包进去的时候明显有阻力,不过当时正在上课,她就没想这么多。
“不好意思。”她连忙站起身,把自己的书包拿出来。起的太急,椅子在地面上划过,发出滋啦的声响,很大声。
周围的同学都往这边看,冉冉有些不好意思,想他快点把东西拿走。
见她起身后,时序把修长的手伸进桌洞,不紧不慢的,从里往外掏啊掏,掏出了一摞整整齐齐的——漫画书。
额……冉冉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漫画封面,觉得头上三道黑线划过,都要高三了,他居然还有心情看这些,如果被班主任看到了,肯定会收走的。
周雅倩在旁边惊呆了,以前上课,时序偶尔也会很认真的看课本,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想好好学习了,原来是把漫画书夹在课本里看啊。
顿时觉得他也不是这么冷冰冰了。
时序饶有兴致的看着新同学脸上变换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大方的挥了挥手中的书:“想看吗?分你一本。”
漫画书?女孩坚定摇摇头,“不看。”学习很紧,她对学习以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
看她严肃的样子,时序噗嗤笑出声,闲闲的说了句:“好学生啊。”
冉冉没回答,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句:“谢谢你。”
她又补充了句:“如果你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跟我说。”
“真的啊?”时序似乎来了兴趣,“什么忙都能帮?”
冉冉沉吟三秒:“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毕竟如果自己不来,人家也不用去到后排坐。
时序点点头,行,他记住了。
“如果你想调位置,可以再去跟班主任商量下。”她觉得段老师挺好的。
时序摆了摆手,能坐在后排,他求之不得呢。
刚回到座位上,就有人围了上来,
“怎么了,序哥?”林翔见他在新同学那儿呆了这么久,八卦的凑上来问,“喜欢人家?”
新来的女同学挺漂亮的,林翔这么猜很正常。
时序眼神凉凉的,唇边却笑吟吟道:“喜欢你。”
林翔呆了一秒,瞬间反应过来,害羞地捂嘴笑了笑:“其实,我也不讨厌你的。”
林翔是黑皮大块头的体育委员,说这话的时的娇羞表情,配上他的一身腱子肉,有股别样的恶心感。
“你他妈再乱叫!”时序笑骂道,拿起课本就往人脑袋上劈了过去,顿时后排一阵桌椅碰撞的推搡杂音散落开来。
“都不许再讲话!”一道严厉的呵斥传来,段老师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再讲一句话就滚出去!”
“后排的几个男生干什么呢?整个走廊就属你们最吵!马上高三了还不知道学习!一年后是想干什么去?”一中的学风很严谨,更何况这是实验班,段老师有脾气再正常不过。
在班主任的骂声中,整个班级瞬间安静,进入上课状态。
冉冉也掏出生物书,认认真真的听讲接下来的上课内容了。
一上午的学习时间很快过去,女孩晃了晃脑袋,伸了伸酸痛的手臂,高度集中的精神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她叹了口气,认真学习一点不比干活轻松。
“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冉冉抬头,对上周雅倩满怀期待的眼神。
“好呀。”冉冉笑笑,中午爸妈去干活,都不在家,她也没想着回家吃饭。
学校食堂的饭菜并不贵,一碗肉丝面只要三块五,分量很足,在食堂吃饭也不会太心疼钱。
好久没吃食堂的饭了,她尝了一口,面很劲道,一口下去唇齿生香,味道熟悉又陌生。
外面操场上,高三的同学们正在进行誓师大会,动作整齐划一,队伍庄重威严,激动的氛围感染人心。
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高中的女生们,很感兴趣的话题就那么几个,周雅倩笑眯眯的问道:“你想考去哪所大学?”
“嗯,附近的R市的学校就行。”冉冉毫不犹豫,她想考的离家近些,可以帮衬家里,毕竟爸妈年龄大了,以后都需要人照顾。
家里已经欠哥哥很多了,等她能赚钱的时候,她很希望哥哥能为自己活,做些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很想去首都。”周雅倩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哪个小女孩没有个首都梦呢?冉冉十分理解。
“首都的学校分数线都很高,接下来一年咱们都要加油!”
“就是你叫陆冉冉?”一道跋扈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把筷子往噼里啪啦的扔到了她们面前:“听说时序主动和你说话了?”
冉冉抬头,旁边站着个怒气冲冲的短发女孩,正睁大双眼瞪着她。
“我警告你,离他远点!”女孩继续发话。
冉冉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但是也能猜测到,对方应该是时序的爱慕者之类的。
不过她真的是找错人了。
冉冉平淡的看向女生:“你想多了。”
“最好是我想多了!我就是来警告你一下。”女孩气哼哼的说,“我们两家是青梅竹马,我和时序定的是娃娃亲!你别想抢走他!”
冉冉沉默三秒,被女生无语到了:“请把你扔的筷子收拾好,不然我会直接去找老师。”
女生皱眉,没想到她话题跳跃的那么快,不屑的说:“你去找啊!谁稀罕。”
冉冉继续平静道:“不收拾的话,我会直接去跟时序说。”
“你敢?!”女生瞬间转身,但最终还是愤愤不平的把扔出来的筷子收了回去。
周雅倩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女生气急败坏的收拾完,对冉冉竖了个大拇指。
“好牛啊姐妹。”
冉冉摇摇头,有点心累,她只想好好学习而已。
下了晚自习已经是十点十分,冉冉骑自行车到家时,已经快要十点半。
家里只有爸妈,冉冉问,“哥哥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你哥托人回来说了,晚上可能得到后半夜才能回来,让我们早点睡觉。”
冉冉担心的说道:“太晚了吧。”
“是呀。”妈妈也跟着担心,“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工作,这么晚才能回家。”
“很多厂子都两班倒的,不熟悉流程多待些时间也正常,都回去睡觉吧。”
听爸爸这么说,冉冉稍微放了点心。
冉冉洗漱后,把明天要上课的课本装进书包里,躺在床上,留心听着门口的动静,却还是没能抵抗住沉沉睡意,呼吸均匀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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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延正跟着领班,在娱.乐城的地下包房里巡视。
娱乐.城里的声色犬马,和居民区的平静生活相比,是强割裂感极强的两个世界。
尤其是夜晚,就连大理石的走廊上里都处处透漏着奢靡的气息。
他早上一来就和领班对接,白天的时候,领班抽空带他熟悉了下六层楼的商铺位置。
遇见熟人,带着他的领班就会介绍:“这是新来的小陆。”
对方基本都会客气的点点头,目光从他身上打量着扫过。
这里的覆盖面极大,地上三层,底下也有三层,赵行长参股最多,可以说是娱.乐城的大老板,所以这里自然也属他的人最多。
陆延时刻注意着周边的环境。
上面三层是正轨的娱乐场所,有游乐园,电影院,KTV等等各类娱乐设施,下面三层经营的,都是些不可说的生意。
领班解释道:“因为这里每晚都有人闹事,所以赵行长让招些年轻男人来夜里维持下秩序,很难招到人。虽然这里工资高,但很多人也宁肯进厂子里做流水线,也不愿意过来。”
这份工作,用本地话俗称就是——看场子的。
还是在夜场里看场子。
年轻男人不愿意来很正常,毕竟年轻男人要么父母健在,要么有家有室,稍微脑袋清明些的家人,都不会允许男生到这里来。
这里诱惑太多,人的一生,往上走很难,堕落却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普通人很难承接住诱惑,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领班口中的闹事……为什么会有人闹事?
陆延往前走,看着身边路过端着酒盘的服务生,看着不少醉醺醺的男人亲密搂着穿着暴露的女孩,以及不远处的一张张正在使用的牌桌,心里再清楚不过。
答案呼之欲出。
“听说赵行长还让你给他开车?”领班状似无意的问他。
陆延抬眸,对上领班探究的眼神。
他点点头:“是这样说。”
“赵行长生意多,平时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在这样的人身边,要学会装聋作哑。”
领班年龄四十多岁,面容看上去挺敦厚的,嘱咐这些时也是语调平平,但陆延听出了他的好意,点点头。
“我知道了。”
领班满意点点头:“放机灵点,这里工资待遇不错的,R市很少能有比这开的高的地方了。”
……
从大厅出来,陆延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晚上十点五十分。
他去了远生赌场,到了地方后,又看了眼表盘。
——十点五十八分。
陆延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大树后安静等了两分钟,整个人都隐匿进了黑暗里。
十一点一过,何澈就满脸不耐的从赌场里出来了。
从他的脸色不难看出,他今天输了不少。
等何澈走后,陆延走进了远生赌场。
他头上的鸭舌帽低低压着,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挺直的鼻梁和锋利的脸部轮廓。
门口的前台警惕的问:“你是?”
陆延出示了工作证,淡淡道:“我是海城娱乐厅的,赵行长的人。”
前台看了眼,这才放下心来,远生和娱乐厅有合作,那边的人来这里很正常。
陆延不紧不慢的说:“刚刚那个人在我们那有欠账,在你们这有吗?”
10. 第10章
前台思索了下:“刚刚那个人,姓名叫什么?”
“他的名字是——”陆延顿了下,表情闪过一瞬不着痕迹的厌恶,“何澈。”
“稍等,我查一下。”前台打开数据库,在录入系统中搜索。
远生赌场的录入系统,是一套独立的设计。打开和查找,都需要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密码进入,据说是老板专门在国外花了大价钱找人研究的。
陆延静静站了会儿,就听见前台的声音:“找到了,不过他目前没有欠债。”
陆延眉心一动:“没有欠债?”
“是的,系统里有他的名字,这两年下来总共是欠了一百万,但是昨天已经全部补上了。”
陆延眼眸中划过异样的神色:“这样啊。”
“对,因为昨天是最后的期限了,他是赶着期限来还钱的。”
前台没有说更多,因为超过期限不还钱是什么后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想到刚才何澈在门口骂骂咧咧的神色,陆延问:“他今天是不是又赌输了?”
“是的,今天又欠了三万。”海城娱乐厅和远生赌场同属一家,不过是开设的地点不同,因为海城那边刚开,所以信息还没有同步。
前台客气的问:“需要我去传达下消息吗?”
陆延摇摇头:“不用了,我来说就行。”
“好,他目前手头应该是宽裕了些,可能很快就能还到你们那的了。”前台老道的分析着。
陆延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远生赌场。
何澈自然是没有去过娱乐厅,陆延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获得消息。
夜风凉丝丝的,明明是夏天,吹在人身上,却带着点寒意。
陆延站在黑暗中,安静思索:如何能够让一个人,在短期内,快速还完一百万?
何澈工作还没满两年,即使不吃不喝也攒不到二十万,更别说一百万了。
联想到何澈在银行的工作性质……
陆延眼中微冷,只能是公款私用了。
拆东墙补西墙,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对于一个烂人,做出什么腌臜事都正常。
-
迎着朝阳,冉冉一推开门,就看见陆延已经在厨房门口盛饭了。
“哥哥!”女孩眼睛一亮,蹦蹦跳跳的迎上去,“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都睡着的时候,”陆延把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吃饭吧。”
冉冉点点头,坐在饭桌前,拿起勺子,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动作。
“哥,你回家的时间也太晚了吧,能不能和老板商量下,早点回家休息?”日积月累的熬夜,对人的身体不好。
陆延觉得妹妹太可爱了,工作时间是早已规定好的,又不是在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
他看的就是晚间的场子,以后回家的时间,说不定会一天比一天晚。
他转头想解释,对上女孩期盼的目光,却临时改了口:“我问问。”
“好!”女孩高高兴兴的吃饭了。
吃完饭,冉冉想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却被陆延拦了下来。
“这段时间我送你上下学。”
何澈刚挪用完公款,有个大缺口等着补,不知道会打什么坏主意。
走投无路的赌徒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还记得前段时间妹妹面对何澈时的惊恐,不论如何,小心些总没有错。
“不用麻烦你了,学校和家很近的,我自己去就行。”
陆延站在原地,淡淡道:“何澈已经把在赌场欠的钱,全都还上了。”
突然听到何澈这个名字,冉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更是深深皱起眉头。
何澈把钱全都还上了?!
经过上辈子,冉冉深知何澈并没有还钱的能力,所以……她心中一凛,现在他就开始挪用公款了?
抬头看向哥哥,两人眼神对视的一瞬,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所以还是要小心点。”陆延边说边把摩托车往外推。
“去举报他。”蓦地,陆延感觉有一股力量扯住了自己。
他垂眸,看见妹妹细白的手指牵住他的衣角,女孩脸色不好,眼神却坚定无比:“去举报他,一定要匿名。”不然不知道何澈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
想起上辈子的那场大火,女孩的心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痛的她喘不过气来。
一定,一定不能再经历上辈子的事情。
“好。”陆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宽慰道,“你放心,我会的。”
陆延把摩托车推到校门口,抬起长腿,利落跨坐上了摩托车,安静等着。
冉冉随后踩着脚踏坐上了车,十分自然地抱住了男人的腰。
女孩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陆延的身体却僵了一瞬。
他垂眸看着女孩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抿了抿唇,喉结上下动了动。
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不仅不排斥,甚至有点不想表露的欣喜。
努力压抑住心底的异样,他启动了车子。
在去学校的路上,陆延瞥了眼小巷上两旁的路灯,昨晚他回来时特地注意了下,灯都是坏的,没有一点光。
从学校到家里,经过的都是大路,不过快到家门口时,需要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子。巷子里的两个路灯全坏了,每晚都黑漆漆的,看着吓人。
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所以居民们都习惯了,并没有人去报修。
是时候打个投诉电话,找人修缮一下路灯了。
快到学校门口时,学生逐渐多了起来,晴朗的天气下,是一片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在距离学校还有五十米的地方,陆延就停下车,怕被她的同学看见。
人多口杂,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对女孩不好。
冉冉也没多问,只是以为接下来不顺路了。
她把头盔递过去:“哥哥,晚上放学你还来接我吧。”
陆延微微笑了笑:“当然。”
“对了,你为什么不穿我给你的衣服呀?”现在陆延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衫,虽然干净,却因为长时间的穿着痕迹,显得旧旧的。
陆延解释道:“现在天气热了,穿着西装不方便。”
“原来如此,”冉冉点点头表示理解,“下次再给你做件轻薄些的外衫。”
陆延点点头,目送着妹妹进了学校。
其实娱乐厅每天的冷气开的都很足,不想穿新衣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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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热,是不想让衣服沾染上娱乐场所的烟酒味。
他已经把衣服洗好,珍惜的收到衣柜里了。
毕竟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的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
冉冉刚进学校,就看见一个熟人,瞬间开心的挥了挥手:“婉宁!”
许婉宁也看见了她,下一秒就小跑过来,八卦问道:“听说你和时序一个班?”
冉冉惊讶:“你也知道他?”
“肯定知道呀,我们学校没人不知道他吧,他家里特别有钱,人又长得帅,去年刚转学来的时候,还在升旗的时候发表讲话了。”
冉冉想起时序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额……实在无法把他和国旗下讲话的好学生联系在一起。
她轻轻拍了下许婉宁,笑道:“都要高考了,还想这些。”
“羡慕嘛,听老师说他以后都不用高考,父母可以直接送他出国留学,我们班同学现在冲刺高考又想起这件事,觉得有钱真好。”
冉冉点点头,这点确实会羡慕:“人和人的命运从出生就开始不同,咱们只能好好读书靠努力了。”
冉冉进了教室,同学们都已经到了小半。
她靠在窗边的位置,拿出文具盒和数学书,在草稿纸算着题目上的数学方程式。
她并不是有天赋的学生,只能靠着不断的反复练习,才能取得好的成绩。
窗外两三声蝉鸣,一切都显得惬意温柔。
正当冉冉去拿数学笔记本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她的桌前。
“吴甜昨天去找你了?”时序的语气是带着烦躁的不耐。
“吴甜?”冉冉表情困惑,她的印象中没有这个名字。
旁边周雅倩想起昨天在食堂的短头发女生,恍然大悟道:“你的娃娃亲对象?”
时序闭了闭眼,压抑着火气说:“她又乱说,我才没有娃娃亲!”
哇哦,同桌快一年,这还是周雅倩第一次看到时序生气的样子。
冉冉倒是平静:“有没有都和我没关系,请你让她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想起昨天中午在食堂发生的种种,她还是无语至极,怎么就连一中这种学习氛围浓厚的地方,都有女生为男生争风吃醋的事情。
更何况,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我知道,”时序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不会了。”
说完,时序就走回最后一排,昨天打球没睡好,头发有点乱,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有一种凌乱的帅气。
他都快要烦死了,怎么都被爸妈安排到这里了,吴甜还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不过是小时候有了点交情,吴甜就跟疯子一样缠上了他,这样的女人好可怕。
他趴在桌上,困的脑袋要报炸,却也睡不着。
时序眯着眼,目光落在前排的冉冉身上。
女孩正乖巧坐着写题,背挺得很直,瘦瘦的,细细的胳膊露出来,有股别样的精神气。
他的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有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那么就能够正当理由,让吴甜远离自己了吧?
随即又皱了皱眉,也不行。
那个疯子肯定会骚扰自己女朋友的。
11、第11章
此时,林翔吹着口哨从后门进了教室,一眼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时序。
他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伸手就搂住人的脖子,语调兴奋:“兄弟,我下周生日,要不要一起去玩一玩?”
“去哪玩?”时序一副恹恹的模样,他还在烦。
“就去新开的娱乐厅,上周末我去了,里面玩的东西可多了,保准能让你好好放松。”他心情极好,r市这座城市因为地势偏北,娱乐产业并不发达,居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商店基本九点之后就都关门了,只有学校门口的几家店还开着,等待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去光顾。
如今终于新开了个像样的娱乐厅,那不得去好好玩玩?
“把班里的同学请几个过去吧,当做高三前最后的狂欢!”林翔越说越起劲,兴奋的脸都有点红了。
见时序不回答,他又转向了旁边的几个男生:“你们去吗?”
陈书远点点头,很开心的样子:“去啊翔哥!我早就想去了!我想玩最新款的游戏机!”
一旁的几个男生也都纷纷附和:“去,肯定去!”
倒数第二排,戴着眼镜的学习委员皱了皱眉,郑重摇摇头:“我不能去,我周末得去补习班。”
学习委员是个皮肤白,身形瘦弱的男生,但因为个子高,所以即使成绩很好,也坐到了后排。
“谁问你了小东西?”林翔轻笑出声,一把捏住学习委员的脖子,“看看你这弱鸡的样子,就连体育课打球,接不了我两球就趴在那了,让你晚上去玩,我都拍你心脏病发作了让我赔钱呐。”
后排顿时一片哄笑声,学委脸色有点涨红,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再找几个女生过去玩吧。”林翔计划着,都是一群大男人有什么意思?
女生?时序听到这句话抬了抬眼皮,视线定格在前方。
“可以,我去找人。”
“你找?”林翔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时序,他什么时候对女生感兴趣了?不,不对,他有什么玩得好的女生吗?
时序也不管别人震惊的眼神,站起身就往前排走去。
他停在冉冉桌边,目光却看向周雅倩。
“周雅倩,”时序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温度,“周末邀请你去参加生日会,你去吗?”
“啊?”周雅倩从试卷上抬头,看向眼前的男生,伸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的问道,“邀请我吗?”
之前当了一年的同桌,时序都没有跟她说过话,现在怎么主动邀请自己去生日会了?两人的关系远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面对周雅倩的惊讶,时序表情淡定极了:“是的,就是你。”
总不能只邀请陆冉冉一个人,那样目的性也太明显了。
“我……”周雅倩犹豫了一瞬,“我,周末……嗯……”
她目光看向陆冉冉,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冉冉,你去吗?”
突然被问到,冉冉有点懵,下意识拒绝:“我不去。”首先她和班里的男生并不熟,其次她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觉得吵。
“那你不去的话,”周雅倩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也就不去……”
“说好的帮忙呢?”时序又开口了,这次目光看向的却是陆冉冉,“昨天才说过要帮忙的。”
这次轮到陆冉冉为难了,她是说过要帮忙,但以为是学习上的,没想到是帮这种忙呀。
时序缓缓俯下身子,目光和坐着女孩平齐:“高三前的最后一次了,你去呗,就当和同学们熟悉熟悉了。”他缓缓说道,声线温柔,像极了哄人。
“……”
他又加了句:“不需要你们带礼物,去吃个饭就行。”
陆冉冉看向旁边的周雅倩,周雅倩的眼眸亮晶晶的,没有排斥,还带着一丝期待,她是想去的。
冉冉点点头:“好。”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和同学们的接触都不多,趁此机会聚聚也好,等今后工作的时候,就没有这么纯粹的友情了。
听到她答应,时序面上瞬间轻松,想伸手摸摸的头发,却又在快摸上的时候顿住,把手垂了下去,转身回了座位。
看到林翔,时序心情极好挑挑眉:“我请了两个女生,剩下的人你自己去请吧。”
……目睹了一切的林翔问:“你请了新同学和她的同桌?”
“对,有问题吗?”
林翔有点古怪的挠了挠头:“你不会,真的喜欢人家新同学了吧?”
下一秒,就听见时序语气冰凉的警告:“闭嘴。”
林翔眨巴眨巴眼,伸出手靠在嘴边,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闭嘴,他闭嘴还不行吗。
-
中午十二点,r市z银行的的邮箱里多出了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何澈挪用公款。
举报人为了防止被漏读,还特地往分行行长的邮箱里发了一条。
不仅写了何澈的家庭详细情况,在银行所担任职位,还写了何澈远生赌场的债务问题,清晰的拉了时间线,包含着欠款的时间和金额。
白纸黑字,罗列的清清楚楚。
涉案数额较大,银行高度重视,立刻着手紧密的调查这件事。
何澈虽然在银行的工作体面,但他不是关系户,家境没有强大到能补上这么大的篓子,没有三头六臂的,自然是躲不过去这一劫。
这边陆延正在娱乐厅忙碌,一个下午,要么在处理醉酒的男人摔酒瓶打架,要么处理原配来抓小三两个女人互揪头发,还有赌狗输的受不了想要跳楼的。
整个下午场子里闹个不停,乌烟瘴气,现在都傍晚了还是没个安生。
和陆延一起工作的男生叫于北川,十九岁,来这里也是机缘巧合。
两人抽了吃饭的空档,才能出来透透气。
“操,这是要把人当畜生使,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于北川伸了伸被包扎过的手臂,白色绷带的缠绕下,还是隐约看见一道长长的暗红色血迹。
这是今天想跳楼的赌狗划伤的。
秉着救人的原则,他们协助民警把人从楼顶拉下来时,那赌狗跟不要命似的,闭着眼睛拿着刀乱挥,还跟中邪似的念念有词。陆延眼疾手快的夺下刀,于北川却还是被他用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狗东西都要死了,还随身带把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想自杀,是想杀人呢!”于北川骂骂咧咧的,把烟放在唇边狠狠吸了一口。
陆延没有说话,手上也夹着一根烟,却没有吸,只是安静看着手指间点燃的烟。
白色的烟条在火光中慢慢燃尽,变成短短一截灰,再啪地落在地面上。
他眯了眯眼。
这里每天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必然处处险象环生。
而他们赚的,就是这份摆平危险的钱。
没什么好抱怨的。
晚上八点,正是r城地下娱乐厅人来人往最多的时间段,和别处的寂静不同,娱乐厅地下一层的夜总会有巨大的音乐声传出,盖住了所有细微的响动。
领班侧身对在大堂的陆延说:“跟我来。”
陆延跟着领班进了间豪华包厢,里面不仅有大厅,还有客房,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应该是所有包厢里面积最大的了。
“今天有贵客过来,你留在这里,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对方想让你干什么都不要拒绝。”
陆延点点头。
不一会儿就来了两男三女,打扮精致得体,都是有钱人的模样。
房间内除了他,还有个年轻的女服务生。
客人们在包厢里吃饭聊天,唱k打牌。
陆延站在旁边,等女服务生忙不过来时,会主动过去帮忙。
正在他往高脚杯里倒酒时,有一个穿着妖娆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女人和屋里的客人很熟稔的样子,和正在打牌的几人打了招呼,就坐在了沙发上,眼光扫过旁边的陆延,眸中瞬间来了兴趣。
“帅哥,来一杯?”穿着妖娆的女人一把牵住了他的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中很满意,长得真帅。女人目光不自觉地往男人的胯|下扫过去,瞬间眼睛发光,唔,不是空架子,本钱也很足,宽大的工装裤也能隐隐看清轮廓。
陆延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把酒瓶放好:“我们有规定,不能喝客人的酒。”
女人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之前没见过你。”
“今天来的。”
“你多大了?”
陆延客气的笑笑,笑容帅的让女人有一瞬间的晃神。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陆延从包厢里推门出来,直接就走向了大门口。
他跟领班打过招呼了,晚上十点之后要请假出去半个小时,请假的费用从工资里扣。
十点到了,他得去接妹妹。
-
放学后,学校大门口鱼贯而出的人群里,时序敏锐的从中注意到一个站在路道边的女生。
哟,这不是新同学嘛。
陆冉冉安静站着,突然感觉左边肩膀被人拍了下。
冉冉往左边看去,却听到从右边传来的一道轻快男声:“你在这等什么?”
“等我哥哥呀。”看清是同学后,女孩声调软软的。
“你还有哥哥呢?”
他这话说的……冉冉皱皱眉:“我就不能有哥哥吗?”
小学生一般的无聊对话,时序却觉得有意思极了:“那你叫声哥哥来给我听听。”
冉冉咬着唇,不吭声了,她才不叫别人哥哥。
“叫一声,明天给你带礼物。”时序继续引诱她。
“……我哥哥来了!”说完,不待时序反应,陆冉冉就朝着前方跑过去。
时序顺着她跑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正在往这边看。
即使看不清,但时序还是敏锐的觉察到,男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貌似和他们差不多大。
直到陆冉冉跑到他身边,那个男人不经意的抬头。光线下,时序才看清了他的脸。
那就是陆冉冉的哥哥?
好熟悉的长相,怎么长得这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不该在这里的。
时序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恍惚了,应该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怎么了?序哥。”林翔好奇的问。
“没事。”时序摇了摇头,“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12章
冉冉欢快的跑到了陆延身边。
见她过来,陆延拉开拉链,把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晚上坐在后座会冷,披上。”
冉冉点点头,乖巧接了过来,外套还带着他的温度,闻起来有淡淡的烟草味。
她坐上车,柔软的小手老实的搂在他的腰间。
陆延骑车平稳,很快把人带到了家中的院子里。
“都回来了。”爸妈听见声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他们回来,就放下了心,在冉冉的再三催促下,嘱咐了几句,终于回屋睡觉了。
冉冉放下书包,才发现院子里的晾衣架上还有几件衣服没收,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衣服都已经干透了,她把晾着的衣服收下来抱到怀里,一抬眼看到,哥哥正在专注的看着自己。
被这么专注的目光盯着,冉冉有几分不自在:“怎么了?”
“在学校的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陆延因这两天为工作忙,都没有时间能好好问问她的感受。
“非常好,老师和同学都对我蛮照顾的,我觉得我很幸运。”她是真心这么觉得。
能走到现在,她非常感恩。
空气安静了一瞬,陆延开口:“你缺钱的话,要跟我说。”
“不缺,学校里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你上次给我的够用很久很久了。”
沉默片刻,陆延继续问道:“在校门口和你说话的男生,是你的同学吗?”
他刚来就看到了,冉冉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的,夜色朦胧,也看不清那小子长什么样。
和自己说话的男生?冉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应该是时序。
“是我的同学,我周末还要去参加他的生日会。”本着什么都想和哥哥分享的心理,她说出了这件事。
冉冉张张嘴,还想对哥哥说她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她占了时序的位置,所以不好拒绝人家的请求,但是又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了。
她换了个话题:“同学说不用我带礼物,但我觉得还是要给人家准备一个比较好,之前我手工做的帆布钱包,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她的声音清甜,带着浅浅的笑意,陆延的心里却有点发涩。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蝉鸣声太大,他突然有些烦躁,长腿一迈把摩托车转了个弯,“早点休息吧。”
他不是没有想说的话,他想说不要和男生走太近,现在还是要好好学习,以学业为重,但又觉得自己没说这话的资格,她本身就已经够乖了,总不能连正常的同学交往都要阻止。
更何况想说的这些话,究竟几分为她好,几分又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自己都要分辨不清楚了。
索性什么都不说。
冉冉见状,困惑的问:“哥哥,你不留在家里吗?”
“我还要继续去上班,你把大门锁好。”
“好。”冉冉乖乖点头,“你早点回来啊。”
在妹妹的贴心叮咛下,他毫不顾忌的把摩托车开到最大速度,迎面吹来的风很大,把头发吹的往后翻飞,却很好的缓解了几分心底的焦躁。
到了娱乐厅地下入口,陆延借着楼梯间镜子反光,看到了自己被吹的乱糟糟的头发,他伸手胡乱抹了两把,稍微顺眼了点,这才进了门。
刚走到大堂门口,就被迎面过来的领班拉住。
“你怎么才来?”领班焦急的目光在触到他时终于放松了下来,“有客人找你。”
“找我?”他刚来这两天,根本不认识什么客人,谁会找他?
“是啊,找你陪她喝酒呢。”
陆延听到这话瞬间站住了:“这不合适吧,我喝醉了还怎么工作?”
看场子的人怎么能喝醉?
“这你就不懂了,今天来的这几个客人,都是在r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赵行长都得给面子,更别说你了。”
领班又补充了句:“只是陪着喝喝酒,把客人哄开心了,业绩高了,奖金少不了你的。”
穿过长长的走廊,陆延被领班连扯带拽的拉到包厢门口。
路上还遇见了于北川,陆延朝他使了个眼色,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
一推开门,就看见原来的一行人明显喝大了,脸色红润地自说自话。包厢内又多了几个陌生的男女,靠在宽大的沙发上,肢体亲密的搂坐在一起喝酒。
暖黄的灯光色调下,一切都显得暧昧不清,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黄姐,小陆来了,让他陪你们好好玩。”领班走到沙发旁的女人面前,热情的说道。
女人此刻正在玩骰子,滴里搭拉的响个不停,听到这话,女人手上动作一顿,看向陆延,心中微动。
和半小时前不同,这次他浓密的头发往后拢去,露出额头,轮廓分明,男人味更足了。
“再去拿两瓶好酒过来。”
“好嘞黄姐,我办事您放心。”领班积极应声。
夜场除了赌桌上,就是酒水类的提成最大了,今晚套间里的这些人要了至少有十瓶酒,每瓶都价格不菲,一瓶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资,挥金如土也不过如此。
领班从酒柜里拿了两瓶香槟进来,贴心的配了开瓶的启子,不由得喜笑颜开,今晚是要赚翻了。
临走前还拍了拍陆延的肩膀,示意他好好服务。
“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呀。”被称为黄姐的女人妆容性感,身材很好,穿着条暴露身线的裙子,看起来妩媚极了。
只是尽管保养得当,但岁月不饶人,依然能从略带沧桑的眼神中看出来年龄,有三四十岁了。
她们这种年龄段的女人,已经有了一定的财富累积,来这里就是纯粹找乐子的。本身没有固定的伴侣,但也有生理需求,所以会在场子里对男人看得顺眼的情况下,找个干净的小鲜肉春风一夜,双方都不会觉得亏,还会觉得自己赚了。
可惜,陆延对此并不买账。
他坐在了沙发边,和女人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空隙大的还能再坐下三个人。
女人也不介意,唇边带笑地主动往他身边靠近。
随着她的靠近,陆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有点难以忍受女人身上过于浓重的香水味。
下一秒,他从茶几上拿了根烟,自顾自的点了起来。
“你是独生子吗?”女人好奇地问。
“不是。”陆延的回应很简单,不愿多说的样子。
女人点点头,那就能理解了,“家里还有弟弟要读书?”
“不是,”陆延顿了一瞬,“妹妹。”
女人觉得稀奇:“你有妹妹?”
陆延嗯了一声。
女人上下扫视,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气质这么沉稳,有句古话叫做长兄如父,当哥哥的人,总会更早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也就更有男人该有的样子。
女人媚眼如丝,似乎不打算放过他:“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喜欢的女孩……陆延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喉头滚动一瞬,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看着他生涩的神情,女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风月场历练过的女人用词大胆泼辣,就是陆延再迟钝,也能听出那话里的意思。
这种问题很不礼貌,他压下心底的不悦,把手中燃着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客气道:“我给您倒酒。”
女人像遇到什么新奇事似的,捂住嘴巴,嗤嗤小声地笑,看向他的眼睛都闪着光。
今晚真是遇见好货了。
这么纯,被调教之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内外条件都这么出色,光是想想她都身体发软。
正当她想更进一步的动作时,包厢门忽然被打开,于北川的脸露出来,一脸惊慌的模样:“抱歉打扰,延哥快点过来,304包间有人发酒疯打人!”
陆延起身就往外走。
“你等等。”女人伸手想拉住他,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指却拉了空。
陆延想起领班的话,顿了一瞬,转头对女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工作需要。”
说完,就快步走出了门。
陆延跟着于北川,两人从包厢出来就开始迈着长腿一路狂奔,从应急楼梯跑下来,跑了老远,直到一个无人的昏暗角落,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两人喘着气对视一眼,都笑了。
陆延是安静的浅笑,于北川则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是不是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了!”于北川得意洋洋的说。
“是,”陆延难得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谢了兄弟。”
“说这些,”于北川伸手握拳在陆延肩膀上捶了捶,“能在这里干,那都是过命的交情!”
陆延默默赞同,真是过命。
这里的整个场子太大,领班没办法顾及到每个地方,闹事的更是比比皆是,回头领班若是问起来,就说人手不够处理不了,领班也不会说什么。
再说了,这里本身的员工就少。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畜生用的地方,员工离职率高再正常不过。
“狗.日的,”于北川发着牢骚,“虽然老子来这是想多挣点钱的,但也有底线的好伐!卖艺不卖身,有些女人把老子当什么?精气补给站?伸手就摸裤.兜,看老子的眼神都饥渴的让人害怕!老子虽然长得帅,但也不是用来给她们泄.欲工具的。”
“你来这久了就知道,找你聊天喝酒都是轻的,我来三个月了,这什么人都能遇见,男的女的都不把咱们当人。”
他叹了口气,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一眼看见了衣服下摆的口红印,哭丧着脸:“完了,这下回去得被瑶瑶逼问死。”
瑶瑶是于北川的女朋友,看他看的很紧,年龄小动不动就爱吃醋,一吃醋就会和他吵架,为此于北川很头疼。
“你和她解释一下就行了。”陆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清者自清。
于北川摇了摇头,陆延真是不会安慰女人。
“你没有女朋友,你还不懂,女人生起气来很可怕的,吵啊闹啊,非要你给她个解释,但是解释完了她还不信,硬要和你作天作地,哭着摔杯子砸瓶子,一晚上都不带消停的。”
女人生气,可怕?摔杯砸瓶?这些字眼在陆延听来十分陌生。
陆延觉得这么一对比,冉冉简直是天使级别的乖乖小女孩,从来没有对他蛮不讲理的哭闹过。
会不会因为他是哥哥,所以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如果她以后有了男朋友,会不会这样的对男朋友呢?
不过……她会哭吗?
一想到有男人会让她哭,陆延就烦闷,觉得胸口有股闷气堵着。
正当他想的入神时,于北川戳了戳他的手臂问:“你不找个女朋友吗?”
“找个女朋友每晚躺在身边,抱在怀里,你就知道有多舒服了,女人身体可软了。”于北川眼神玩味,唇边带着满足的笑。
……陆延回想起这两天上下学时,妹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没有说话。
两人身体靠得太近,他每次都能闻到少女身上的那股清香。
等陆延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凌晨三点,一切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
他路过冉冉屋子的时候不由得停住看了眼,屋门紧闭,漆黑一片。
他走到院子里,用水勺舀了几瓢水放到盆里,用凉水快速洗漱了下,也回到屋里,躺在了床上。
身上沾染的酒气还没散,身下竹凉席硬邦邦的有些硌人,虽然精神上很疲惫,但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和现在的工作相比,他更喜欢车厂的工作,技术类的工种,不需要和人打交道,能干好手头的活就好。
可惜回不去了。
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他问了领班月薪,虽然又忙又累,但是这里的工资是车厂的两三倍,以后不论妹妹上大学,还是爸妈养老都需要钱,最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钱成为他当下最需要的,其他的不好都可以忽略不计。
迷迷糊糊地,终于睡着了,做了个梦。
场景是在一张床上,他抱着一具柔软的身体,吮吸着那湿热娇软的舌头,女声细细的低吟传来,情动之下,他只想索取更多,身下的人实在受不住了,她哭唧唧的喊了声“哥哥”,意识清明一瞬,他看清了身下那张被吻的梨花带雨的脸蛋。
陆延猛然惊醒,喘着粗气,还有点发懵。
可身体反应骗不了人,他低头,胯.间一片濡湿。
操!
他暗骂一声。
迅速起床换了条裤子,把脏裤子塞进了衣柜的角落后,陆延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就看见女孩站在他门口,好奇的往里张望着,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关上门躲避。
“哥哥。”她声音轻软,有种江南春风般的柔和。
陆延顿时停了关门的动作。
女孩觉得今天的哥哥有点奇怪,不仅起晚了,脸上还沾染了一层薄红,多稀奇。
“你昨晚喝酒了吗?”
“没有,”他搪塞着,“天气有点热。”
天气热吗?女孩感受着,今天一点儿也不热啊,风中还带着丝丝凉意。
今天在把她送到校门口后,男人就快速骑车离开了。
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冉冉还以为他是新工作有点不适应,时间还没调过来,所以没多想,进了校门。
到了教室,周雅倩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早啊冉冉。”
“早上好。”
她坐下才发现,桌面上有张宣传册,原来是暑假有生物竞赛,只是简单看了眼,却被奖金栏的数字吸引。
一等奖的奖金是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能把她高三的学费全包了!
可惜她对生物竞赛需要做的题目一点都不懂,如果能够竞赛拿到钱,那么这样爸妈和哥哥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冉冉沉吟着,转身问同桌:“雅倩,你知道还有什么比赛能拿钱吗?”
“比赛拿奖?”周雅倩思考了下,“唱歌模特舞蹈之类的比赛也有,不过最终的终赛都得去首都比。”
“那就算了,太远了。”光是路费就得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你可以去试试啊,有的比赛是包机酒的,不需要你出钱,”周雅倩说,“再说了,你这么美丽,不让全国人民看见你的美丽好可惜。”
和陆冉冉同桌几天,周雅倩觉得她简直就是人美心善小仙女,好温柔好耐心学习还好,有不懂的题目都可以问她,妈妈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不上进了!
冉冉觉得同桌的话太夸张,笑了笑,掏出了课本。
“昨天晚上布置的这道化学题我还是不太明白,”周雅倩靠了过来,“这两个地方是怎么配平的?”
女孩沉吟了一下,拿起笔,开始给她演算起来:“你看,离子方程式,首先让方程式两端的电荷相等,再用——”
“学姐,”一道懒洋洋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桌子,时序整个人笼罩住她,“我也不会,你也跟我讲讲呗。”
坐在后排的林翔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序哥什么时候喜欢起学习了?
冉冉闻言抬起头,却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处坚硬的地方。
两人同时发出吃痛的喊声。
他骨头好硬,冉冉被撞的后脑勺生疼。
时序则是捂住了下巴,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夸张道:“疼死我了学姐,把我撞坏了你要怎么赔偿啊!”
冉冉觉得他不讲理,明明是他主动凑过来的,但是看他表情实在痛苦,也就没再计较。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应该没伤到骨头吧?”
“我哪知道?你摸摸看。”时序死皮赖脸的凑了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13章
面对他死皮赖脸的凑近,冉冉顿了顿:“好呀。”
她会这么好说话?时序的表情将信将疑。
“你过来点,我摸摸看。”她浅浅一笑,如百合花般清新纯洁。
时序有一瞬间的呆滞,像是受到蛊惑般,不自觉的把脸凑近。
下一秒,冉冉直接伸手拍了过去,啪的一声拍在了下巴上,力道不重,但足以让他感受到疼。
“卧槽!”
“卧槽!”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一道来自于时序,他是被痛的。
一道来自于后排目睹一切的林翔,他是被震惊到了。没想到新同学看上去那么柔弱那么纯,下手居然那么利落那么狠。
他看向冉冉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钦佩——女中豪杰也不过如此!
“你干什么!”时序捂着下巴,语气委屈极了。
冉冉冷脸:“好好学习,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一出暧昧的校园偶像剧,顿时变成严肃的学习宣传片。
“好好好!你行啊!”时序指着她,情绪极为激动的样子,“我要跟班主任说你打我!”
好巧不巧,段老师此时进来了教室。
一眼扫过去,整个教室,所有同学都在座位上早自习,只有时序突兀的靠在前排的桌子边上。
男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烦。
段老师眉头一皱:“时序!你在干什么?还不回到座位上,不要打扰别的同学学习!”
“老师!”时序委屈举手,指了指陆冉冉,“她打我!真的好疼。”
段老师当老师这么多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肯定是时序不老实先招惹的对方,再说了,女生打人的劲能有多重:“打死了吗?没死就自己走回座位看书去!”
同学们顿时哄笑声一片。
“……”时序满心不甘地回了座位。
他刚坐下,林翔就好奇地贴上来:“被女人打,是一种什么感受啊序哥?”
时序眼中泛着冷,唇边似笑非笑:“我告诉你个秘密,要不要听?”
林翔立刻八卦凑过去:“必须听啊!”
“其实,我是女的,”时序直视着他,幽幽说道,“我可以给你来上两拳,让你好好感受。”
林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猛烈摇头:“别别别。”
没一会儿,林翔又嘿嘿一笑,摩挲着头发,压低声音,模仿低音炮:“我还以为你会对新同学说——这样的女孩,有性格,我喜欢。”
前几年的流星花园风靡全国,林翔妈妈特别爱看,他也跟着在电视机前看了几眼,彼时杉菜就是如此特别的吸引了道明寺的注意。
时序瞥了他一眼:“少看狗血片,你现在脑子都有点癫了。”
林翔立刻为偶像剧证明,认真说道:“还挺好看的。”
然后,从时序的眼神中,林翔清楚看出四个大字:你没救了。
“砰砰——”段老师敲了敲讲台桌面,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看向她。
“有两件事要通知下大家,第一件事情,是暑假我们要继续进行补课,每位同学都要按时到校学习,不许迟到早退。”
座位上的大家毫无反应,因为往年学校就是这样,大家马上升高三了,假期补课很正常。
“第二件事情,是今年六月底,我们一中将迎来五十周年的校庆活动,每个班级都要合唱一首歌,大家要选定歌曲来进行表演。”
听到这话,同学们顿时都兴奋起来了,七嘴八舌的交接着。
合唱哎!意味着终于不再是每天呆坐在教室里面,枯燥无比的学习生活,总算来了点色彩。
她又强调道:“校庆事小,你们的高考事大,关乎你们每个人的命运,都要高三了,都给我收心好好学!”
在段老师的严格要求下,同学们纷纷闭嘴,开始继续学习。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教室里人很少,冉冉正在座位上补数学作业。
有位女同学跑了进来教室,拍了拍她的肩。
冉冉转头一看,女同学的脸庞熟悉,但是她不清楚对方的名字:“有什么事情吗?”
女同学迟疑了一瞬:“学校门口有个男人找你,正一个一个问在门口进出的同学呢。”
“找我?”冉冉有点疑惑,“他是谁啊?”
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爸爸现在应该还在开车,不会过来。难道是哥哥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女同学思索了一下:“那男的应该比我们大几岁,戴了副眼镜,长得还挺斯文的,不像是学生。”
听完这个描述,冉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何澈。
他来干什么?
看着冉冉脸色不太好,女同学小心翼翼的问:“你要不要下去看一下?”
尽管十分不想再看到这个渣滓,但只怕何澈再这样继续问下去,她很快就会全校出名了。
天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平淡的读书考大学。
没有办法,冉冉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下桌面,往大门口跑去。
一想到要见何澈,她就忍不住的烦躁。
自问不是个恶毒的人,却从来没有如此希望,一个人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快到校门口,她一眼就看见了何澈,他穿着件人模狗样的白衬衫,正拦着过路的同学,神色焦急的说着什么。
学校门口的保安很是尽责,坚定的把何澈拦在了学校门外,不然估计他早就进来找人了。
隔着校门,冉冉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他明显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最近没有睡好。
似有所感,何澈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冉冉,他的表情顿时振奋起来,扬起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快速跑到了校门口。
旁边的学生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冉冉,你出来下,我有话对你说。”何澈的语气带着祈求。
冉冉却没有答应,冷眼看着他,很谨慎的不迈出校门,只是转了个身往右边走,是把何澈带到了关着大门的铁栅栏处。
这里靠近花坛,离校门口远些,不会引人注目。
两人隔着铁门对望,冉冉不禁想起,上辈子,他入狱后,要求见自己。
她本来并不想去,但是法院的工作人员说,可以去知晓嫌犯的要求,听听他说的话,是否对案子有利。
于是冉冉去了,紧接着就被深深的恶心到了,因为即使犯下那样的弥天大错,何澈也丝毫没有悔过。
居然还想让她家出具谅解书,他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她,赌博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的生活,放那把火,也只是想趁此机会救下她,挽回她的心。
冉冉觉得荒谬极了,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要知道回看监控时,何澈放完火后撒腿就跑,明明就是想烧死她,如今却对着自己信口开河,颠倒黑白!
人面兽心的疯子。
从回忆里回过神,冉冉看着眼前的一幕。
何澈握着大门上的铁条:“冉冉,你来上学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女孩已对他非人的想法见怪不怪:“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的决定。”
何澈顿了一瞬,眼神焦急:“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呀?”
只要结了婚,弥补拖欠款项这件事,他就能看到点希望,反正拆迁款下来后,总能补上这个窟窿。
何澈懊恼啊,早知道就不去赌一个月前的那一场了,如果不赌,自己也不会山穷水尽到挪用公款,本以为很快就能赢回来,谁知窟窿越来越大。
更不妙的是,领导貌似发现了不对劲,正在暗暗架空他的业务。
很奇怪,奇怪极了,自己明明很小心谨慎,但事情怎么会败露的这么快?
越想越焦虑,睡觉都睡不着,他觉得自己一秒也等不了了,陆冉冉就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所以今天连班都没上,他就赶来找她,没想到陆家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回应,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地在门口徘徊。
还是路过的邻居因为见过他,过来主动询问,他这才从邻居口中知道,冉冉来学校上学了。
于是一刻不停地匆忙赶到学校这边来,因为不知道她具体在哪个班,门口保安又不让进,他只能出此下策,一个个询问校门口的学生。
本来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他认为之前冉冉对他的冷淡,不过是小女生闹脾气,哄哄就好了。现在让他心惊的是,好像并非如此。
从两人见到的那一秒,他就隐约的察觉到,冉冉对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从看他的眼神就能感觉到,看他就像在看什么恶心东西似的避之不及。
冉冉终于厌烦这一切,不再逃避,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何澈,你听清楚了,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我和你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如果再来招惹我和我的家人,我拼了命,也会杀了你。”
何澈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冉冉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点也不像个年轻的小女孩,眼里的狠厉让他吃惊。
怎么回事?何澈觉得头很痛,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所有的事情都不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神色中浮现出惶恐:“冉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跟你解释的,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冉冉摇头:“错了,是你对我有误会。”
误会我还会像上辈子一样软弱可欺。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往教学楼走去,丝毫不顾何澈在身后的呼喊。
虽然重生回来后,无数次她都很想直接杀了他,但理智还是紧紧牵扯着最后那一根线。
很多时候,人是向前走还是向后退,就在一念之间。
她想明白了。
重活一世,她有家人需要照顾,有自己的新生活要奔赴,为这么个禽兽搭上自己的一辈子,真的不值得。
等再次回到座位上时,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已经从食堂回来,三三两两的坐在座位上。
林翔坐在后排,神色有点不对劲,抓耳挠腮的,思来想去后,还是走到了冉冉身边。
“学姐,我听说你有未婚夫?”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是这样,那他必须切断序哥的念想了。
夺人妻不可取!
孽缘啊!这是孽缘!
未婚夫?听到这话,旁边周雅倩看过来,嘴巴因为惊讶张大,她这是错过了什么大瓜?
冉冉倒是很平静:“你听谁说的?”
“是啊,”周雅倩跟着问,“你听谁说的?”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就是,”林翔挠挠头,“刚才从美食街回来,听学校门口有个男的说的,他自称是你未婚夫。”
冉冉淡淡哦了一声:“你都说了是自称了,没有任何依据。那个男的就是我们镇上的疯子,我没有未婚夫。”
“他说话还挺清楚的,看上去不像疯子啊……”林翔记得那个人浑身上下也挺干净的,不像见过的疯子那种邋里邋遢的样子。
“疯子难道还会在头上刻字说自己是疯子?”冉冉终于停下笔,抬头看他,“你也离他远点,小心他哪天突然刺你一刀,现在神经病杀人可不犯法。”
“可,可我还是感觉——”
“你在瞎说什么,”林翔还没说完,后脑勺被拍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就被裹挟着往后走,耳边传来时序的声音,“别听风就是雨了。”
冉冉回头看了眼,没有说话。
虽然因为何澈这件事心情有点烦,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进入学习的状态。
晚上放学,哥哥来接自己时候,冉冉跟他说了这件事。
“哥,今天中午何澈来学校找我了。”她撇撇嘴:“我直接跟他摊牌了,说我以后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了,你说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啊?”
“没关系,”陆延把头盔轻轻戴到了她头上,“我们不怕他。”
冉冉点点头,心安了不少:“嗯!”
骑车快到家的时候,陆延看见路中间有个人影,还想着谁这么不要命的站这种位置,靠近才发现,原来是何澈。
何澈伸长手臂,在路中央拦着,看见他们过来,更是冲过来,一副要撞车的架势。
陆延皱眉,立刻按了刹车,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这时,他听到后座传来轻飘飘的一道女声:“真想把他创死啊。”
声音太小,陆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何澈怒气冲冲的过来了,他的神色不复中午的温柔,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但又忌惮着陆延在,所以没敢靠太近。
在发现真的不可能和陆冉冉结婚之后,他就立刻不装了。
何澈举起手中的一张纸条,厉声问道:“你还记得这张借条吗?当初你爷爷生病,我爸二话没说的给你家拿了五千块钱,如今我们的感情如何先不论,你得先把欠我们家的钱还给我!”
看着何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冉冉想了想,的确是有这么件事情。
其实这两年,家里的欠账已经基本上还完了,但在把钱还给何家时,何澈的爸爸却拒绝了,说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个钱就不用还了。
爸妈想反正双方是亲家,不还这五千块钱,也可以陪嫁时,把钱用来给孩子们添置家具,就没再坚持。
现在他倒是跑过来要钱了。
陆延回头看了眼陆冉冉。
冉冉朝他点了点头。
陆延下了车,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牛皮纸包裹,走向何澈。
何澈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陆延很高,神情冷淡,满脸写着不好惹,黑夜里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陆延只是伸手把他手中的借条拿了回来,然后把手中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扔。
“这里面有五千块钱,从此两不相欠,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
两人刚回到家,就发现屋内灯火通明。
往里一看,爸妈正衣着整齐的坐在堂屋,严阵以待的样子。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刚要过去,就听见爸爸的声音:“冉冉,你去睡觉,陆延,你过来。”
冉冉满心问号,这是怎么了?爸妈以前很少这样语气严肃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延安抚似的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然后往堂屋走去。
他刚走进屋子,田娟就起身去关了门。
陆延有点疑惑:“妈,怎么了?”
田娟看向他,神色有几分纠结。
今天她刚从干活的地方回来,拿出钥匙打开门时,邻居周婶神神秘秘的凑过来,用手遮着嘴巴小声说道:“这两天我去市里领保险,我看见你家小子,在那种地方上班哩。”
周婶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嫌弃,像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田娟反应了半天,那种地方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陆延换了新工作,他说是王厂长介绍的工作,每天回家很晚。
她还以为是换了个厂要倒班,也就没多问。
田娟还是有点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还特意跟着确认了下呢,是你家小子没错。”
镇上的老一辈,都是一辈子老实巴交干活的人,而“那种地方”,显然是他们接受不了的,去那种地方上班,就意味着丢家族的脸面。
“你可得劝劝他,”邻居周婶语重心长,“在那种地方待久了,人就完了,这两年我听说进去蹲牢的人可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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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要是干这种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家人哩,隔壁大杨镇上那小子,就是就是在这种地方只干了一年,就学坏了,什么坏事都敢做。警察在他家里搜查的时候发现了白.粉,后来全家都被带进去了,判的可重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出来。”
“你还是劝劝你家小子,抓紧换份工作吧。”
田娟本来就是朴实胆小的人,听到这话只觉得脑海中天旋地转,生怕自己的儿子明天就被警察带走了。
她匆忙谢过周婶,回到家之后她连饭都没做安生,心惊胆战的熬过白天,等陆建国回到家时,连忙把这件事给他说了,想两人一起拿个主意。
陆建国听完,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叹了口气,坚定地说:“今晚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
于是在田娟的再一次陈述中,陆延默不作声的听完了。
他的神情坦然,没有一丝波动。
田娟小心翼翼的问“儿子,你真的是在那种地方上班吗?”
此时,她作为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无比希望从儿子口中听到一句:“不是,是周婶看错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延说的清清楚楚:“妈,我的确是在海城娱乐厅上班。”
田娟听完只觉得头更晕了,心砰砰直跳,沾染了娱乐厅这三个字的,能有什么好地方?
陆建国眉头紧皱,直接发话:“你现在的这个工作,不要干了。”
陆延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只是平静的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建国提高了音量,“这种工作就不能干!”
田娟走到陆延身边,握住他的手,努力平复着情绪,语重心长道:“儿子,真不是爸妈为难你,你这个活真的不能干。有多少年轻人就因为在这种地方上班。一辈子都毁了。虽然这种地方挣得多,但是挣得多也得有命花呀。妈不希望你们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
陆延摇了摇头:“爸妈,我是不会换这个工作的,我目前找不到比这个挣钱更多的工作。”
陆建国立刻摇头:“不行,这个工作挣钱再多你也不能干。哪怕你继续回来开车,也不能去那里。”
陆延沉默了一会儿,知道如今
如果再不说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父母的想法的。
他抬眸:“今天何彻去学校找冉冉了。”
爸妈立刻紧张起来:“他想干什么?”
“他把借条拿过来,说要我们还欠他家的5000块钱。”
妈妈立刻面露难色:“那怎么办,我们家现在确实没有5000块钱现金拿给他,要不等王总把钱还给我们,我们再把钱还给他,能不能让他宽限几天?”
陆建国立刻否决了:“不行,那笔钱是要给冉冉高三上学交学费的钱,谁都不许动!上学用钱的地方多,即使拿到了,我们要给它存起来。”
田娟劝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想这些了,要是不给他,他一直纠缠女儿怎么办?”
“爸妈,你们放心,”陆延说,“我已经把钱给他了。也跟他说了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们。”
妈妈问:“你哪里来的钱?”
“今天我找领班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这里的工资要比在车场高很多,本来是想把钱拿给妈妈当生活费的。”
他说的轻松。二老却眉头紧皱的对望一眼。彼此都能从眼神中看到吃惊。能赚到这么高的工资,肯定也有要付出的辛苦条件,没有哪个雇主是傻子。
他们不知道路演陆延每天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他们只会更担心。
陆建国叹了口气:“我们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们都还能继续干活,不想让你太辛苦。”
当父母的心都是如此,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想孩子过得不幸福。
陆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看着爸爸,眼睛中有隐隐泪光:“货车即使熬夜开一天,也挣不到八十块钱。”
“妈妈的眼睛花了,每天滴眼药水,也快缝不了衣服了。”
“冉冉要上高三了,以后还要读大学。”
“不去挣钱的话,咱们什么时候能活的像样点?”
是,很多时候,人生都有选择。
可是,他没得选。
妈妈逢年过节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好衣服,爸爸为了能接点活常常会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妹妹每次花钱都花的小心翼翼……这都是他亲眼所见。
当经历过这些,才会知道,贫穷对人的心理冲击有多大。
很多事情,他自己可以承受,却不想让家人承受。
如果这个家,必需有一个人活的沉重,才能换来全家的好的生活,那么他只会希望,这个人是他。
来这里的这么久,他深深感到没钱带来的窘迫,这个社会中,没钱寸步难行,会被人看不起,会被别人踩在地上欺负。
陆延说话的声调不高,语气平静,却字字沉重,如同重锤般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每多说一句,房间里那股压死人的沉寂就多一分。
家里窘迫的经济条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当真相被这么赤裸的讲出来时,却又让所有人都难以承受。
这就是家里的现状,需要钱,却又无法放下那份自尊心。
房间中寂静无声,陆建国不说话,垂着眼皮,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儿子还给他留了几分体面,没有戳破他有高血压,每天都需要吃药这件事。随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可能很快就干不了货车司机这份需要熬夜的工作了。
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他难以想象家庭的日常开支要怎么维持。
从现实来说,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陆延要做的事。
田娟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抹着眼泪。
她无法反驳一个字。
贫穷能压垮一个家庭。
贫穷让他们不能保有任何心气。
陆建国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中是道不清的无奈:“是我和你妈拖累了你们。”
“爸妈,”陆延慢慢蹲下来,看向两人的眼睛,“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坚定温和:“我去那里工作,是为了让全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做不好的事情。”
听了他的保证,两老两口稍微心安了些。
陆延眼神“爸妈,我还有些关于何澈的事,想跟你们说。”
……
陆延走出屋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夜色浓重,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大地。
他抬头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等待的妹妹。
“怎么还没睡?”
看见哥哥,冉冉立刻迎了上来:“我不放心,所以想问问你什么究竟是情况?爸妈为什么要找你呀?”
“没事的,”陆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回去睡觉吧。”
他不愿意说,冉冉也没有继续问,只是说了声好。抬起头借着灯光,看见堂屋里爸妈神色严肃,正在小声说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既然没办法什么帮上什么忙,就先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
时间到了五月底,夏天越来越热了,是开风扇都阻挡不了的热气,夜里妈妈会从井里打些凉水放到冉冉的屋子里,地下水温度低,这样屋子里能稍微凉快点。
周五这天,学校热火朝天的举办了运动会。
运动会报名的时间,在冉冉来学校之前,所以她无法参与任何的比赛项目。
但作为班级成员肯定不能闲着。她当起了班级的拉拉队,负责做给运动员送水之类的后援活动。
班级每获得一份荣誉奖励,就需要有简讯员写小纸条,传递员去广播站播报,对获奖的运动员进行鼓励。这样的活基本都由班里的女生包揽。
没想到班级的第一场的跳高比赛就出现了个小意外。
时序作为跳高选手,在跳过栏杆摔到软垫上的瞬间,把脚崴了,脚腕顿时肉眼可见的红肿疼痛,走路都有点艰难,于是接下来的比赛他都不能进行了,百无聊赖的移动到了女生们在的地方,恰巧位置就在冉冉身边。
“学姐,学姐!”见冉冉不理他,时序戳了戳她的手臂,“给我拿瓶水呗。”
冉冉皱皱眉,桌子上就有水,他偏偏自己不拿,让她帮忙拿,真是好大的少爷脾气。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给他拿,他肯定又要继续找事,所以就弯身拿了瓶水,头都没回的给他递了过去,浑身上下透漏着别来烦我的气势。
时序毫不在意,美滋滋拧开瓶盖喝水。
刚刚班级有同学在五十米短跑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冉冉正在写着鼓励小纸条呢,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句公鸭嗓男声:“水,给我来瓶水!嗓子,嗓子要不行了。”
每个参赛同学来自己班级的据点,基本都会说这句话。
冉冉熟练的从箱子里抽了瓶水递过去,怕刚比赛完的同学没力气,还贴心的把瓶子拧开了:“你慢点喝。”
见状,时序顿时觉得嘴边的水变得有点苦。
他怎么没有被这么贴心的对待?
林翔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完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清了眼前人:“哎呦喂原来是学姐,过会儿我得第一名可得给我多说好话,写明我的英勇事迹。”
“傻了吧唧的,连个成语都不会用。英勇事迹都是用来形容战士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时序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发起嘴毒攻击。
“也是,”林翔恍然大悟,“那就一定要写明我帅气的外表,矫健的身姿。”
他刚说到帅气的外表,周雅倩就噗嗤一声笑出声,周围的女生们也都纷纷捂嘴偷笑。
林翔有点恼了:“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不帅吗?”
“蟋蟀的蟀吧。”
人群中又爆发一阵哄笑。
时序接话:“行了,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快到比赛的时间了,抓紧过去。”
此时,学习委员喘着粗气跑过来:“你们在这里呀,段老师她找你们。”
林翔啧了一声:“李昊艺,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找你们是找谁呀?这里这么多人呢,难道全都找过去吗?”
“不是不是,学习委员有些窘,“是找新同学和时序。”
冉冉写字的笔一顿,班主任找她干什么?
“哇哦哇哦!”林翔起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八卦的小火苗蠢蠢欲动,“班主任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不要乱说啊傻大个,”时序站起身,伸
手搂住林翔的肩,顺势捂住他的嘴,“去比你的赛!”
把人整害羞了怎么办。
此时,学校大喇叭里也开始播报:“请参加男子一千米比赛的同学,迅速到操场集合。”
听到播报,喝水点的桌前顿时少了很多人,大家都去比赛现场围观看热闹了。
时序冲冉冉挑了挑眉,“咱们也走吧。”
冉冉点点头,率先起身走在前面。
她就是正常的走速,但因为时序受伤了,所以显得她走的格外的快。
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时序顿时不乐意了。
他停下脚步,站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道:“喂!前面那位学姐,能不能体谅一下同学啊?我受伤了走不快,我是为班级荣誉集体受伤的,你能不能给点同情心啊?”
听到他喊这些话,路上走动的同学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冉冉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脸都有点发红了,连忙走到他身边。
“你别喊了,我和你一起走。”
时序笑盈盈的看她走回来,眼睛都笑弯成月牙了:“扶我一把。”
“怎么扶啊?”冉冉犹豫着伸出一只手,“要不然,你扶住我的手臂,我搀着你走吧。”
时序点点头:“可以啊。”说完就扶住她的手,故意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她身上。
紧接着就用余光悄悄观察她,发现虽然她表情为难,但还是极力忍耐,带着他往前走。
时序心中暗笑,早知道逗她这么好玩,他就不报名参加体育项目了。
随即他站直了身子,卸了力道,只是轻扶着她维持着平衡。
冉冉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两人来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段老师在办公桌前坐着。
在喊了报告之后,屋内传来一声清晰的“进来。”
走到老师跟前时,冉冉开口:“段老师,学委说你找我们。”
段老师抬头看向两人:“是的,有件事想征询下你们的意见。”
冉冉不解,究竟什么事需要征求学生的意见啊?
“是校庆要进行的合唱,按照规定每个班级需要有一男一女两位领唱,所以我希望由你们俩来领唱。”
段老师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合唱比赛关乎班级综合评分,虽然时序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他的确是班里样貌个头最好看的男同学。
陆冉冉更不用说了,又乖形象又好。
段老师对于自己选出的人很满意。
领唱?冉冉听到后有点忐忑,领唱都是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吧。在队伍中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作为最显眼的领唱,被台下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她可能会有点腿软。
时序听完瞬间笑嘻嘻:“段老师,我就知道还是你眼光好。你怎么教学教的好,同时看人眼光又好啊?能精准判断出我们俩是班上最好看的人,这么全面发展是有什么秘诀吗?我想向您学习。”
冉冉在旁边无比汗颜,她可从没觉得自己是在班上最好看的人啊。
段老师懒得理他的插科打诨:“行了打住,别在这恭维我,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们,领唱这件事你们可以做到吗?同意吗?”
时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那必须的必呀,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这种班级荣誉感这么强的人。为班级争光的事情肯定有我一份啊!”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段老师你就等着看吧,全年级……不对,整个学校,我们班的领唱,颜值绝对是最耀眼的!”刚参加完运动会,他正是集体荣誉感爆棚的时候。
冉冉觉得这也太夸张了,手背过去扯了扯他,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谁知下一秒,时序就转过头,笑容满面的看向她:“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冉冉:“……”
段老师却很欣赏的样子:“不错,有自信是好事。那冉冉呢,愿意当领唱吗?”
冉冉犹豫了两秒,最后点点头,轻声说:“我愿意的,老师。”
虽然来这的时间不久,但她也想克服恐惧,为班级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好,你们更要在训练的时候认真些,因为你们是站在班级前面的人。”
两人都同时点头。
从办公室里出来,冉冉还在想着刚刚领唱的事,闷着头往前走。
很快就听见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扶我啊!”
冉冉抿抿唇,转过身去扶他。
时序这才满意的往前走。
一时无言,时序开口打破安静的氛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的这么快。”毕竟在他眼里,陆冉冉人还挺内向的。
“为了班级能够更好,所以我没关系的。”
时序轻笑一声:“你人还挺好的。”
冉冉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沉默。
“对了,周六是林翔生日会,你一定要来,我们说好了的。”他语气认真起来。
冉冉点点头,原来是林翔过生日呀。
“可以是可以,但是他过生日的地点是在哪里?”
“在新开的海城娱乐厅,下午六点在包厢集合,”说完他反应过来,女孩可能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海城娱乐厅,你知道吗?就在市中心旁边的博越商贸旁边。”
冉冉想了想,好像是听雅倩说过,当时雅倩很激动,说那里面不仅有可以拍大头贴的照相机器,还有六台抓娃娃机器呢。
现在这个时代,这些机器还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很受小女生的欢迎。
“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到的。”虽然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但是答应过了的事情,她就会做到。
两人回到运动会现场,操场正在朝气蓬勃的展开着各类比赛。
冉冉坐在班级供水点,时序仗着伤员身份坐在她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她懒得理,偶尔嗯嗯地应付一下。
快到中午的时候,冉冉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在盯着她,转过头又没有看到人。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最近可能是学习太累了,都有点出现幻觉了。
时间转眼来到周六,她特地跟妈妈嘱咐道。晚上不用做自己的饭了,因为自己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
妈妈得知缘由后很支持,女儿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可又觉得她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学习,这么看下去看成书呆子了该怎么办?要有时间出去玩玩的,这样对身体健康也有好处。
白天冉冉都待在屋子里写作业。高二的课程繁重,除了老师布置下来的,她还会给自己布置些额外的试卷做,她不算很有天赋的人,只有努力付出了,才能提高成绩。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冉冉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刚骑没多久,就看到大路前方的不远处,有个男人闲适在路旁等着,离得越近,越发现他正视线专注地看向自己,冉冉心中一惊,还以为是何澈,刚想转头就跑,隐约觉得不对劲。
现在还是白天,天光大亮,这条路上又人来人往,何澈那么胆小又恶毒的人,即使想做什么,也只会挑些见不得光的损招,肯定不会挑这个时间和地点的。
那个男生也注意到了她,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道:“好同学,我来接你咯!”
原来是时序。
青天白日的,吓她一跳。
时序穿着件黑色潮流新T恤,双手插兜,懒懒的坐在机械感很强的机车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这么张扬的人,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想靠近。
冉冉本来想默默改路线,不和他正面对上,没想到刚想跑就被他看出来了。
“陆冉冉同学,”陆延不紧不慢的喊道,“我从下午3点就来这边找你了,你敢不过来呢?”
冉冉叹了口气,骑着车慢吞吞来到他身边:“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我也不知道具体地点,”他耸耸肩,“就看到你回家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所以顺着这条路来回转,碰运气咯。”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还真被他给遇上了。
“你为什么要来?”
“当然是来保护你,”他敬了个礼,唇边漾着笑:“最近看新闻说小偷很多,保证每位女同学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他明明没说过要来的。
时序一副你傻啊的表情看着她:“我说了你会让我来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时序笑的温柔,“所以我直接不说。”
“……”冉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雅倩呢?”她也是女同学
“让别人去接了,估计现在你同桌都到包厢里了。”
“行,那走吧。”
冉冉刚要继续骑车,时序就阻止道:“你把自行车放回家吧,我开车带你过去。”
“我不要。”
她拒绝的干脆,如果坐在摩托车后座,难免会和对方有身体触碰,但她并不想这样,会觉得尴尬。
“行吧。”彼此对视了三秒,时序也不再坚持。而是骑着机车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速度放慢到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原来这么长。
托陆冉冉的福,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清楚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
到了海城娱乐厅门口,停好车辆,两人先进了一楼大厅。
冉冉第一眼就被大厅整齐摆放的娃娃机吸引,透明的展示柜里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玩偶娃娃,很多都是动画片里常见的形象,有史努比,笨笨熊,还有她最喜欢的魔卡少女樱里面的小可。
看见女孩的视线一只在娃娃机上面停留。时序贴心的问要不要去玩一玩?
冉冉摇摇头。“不了吧,还是先去见见寿星,这样比较礼貌。”
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对方过生日,总要手上拿份礼物才好看。
时序很惊讶:“你这是要送给林翔的礼物吗?我不是说了不要带礼物了吗?”
冉冉说:“不带礼物不好意思,再说了,这个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贵重,那是什么啊?给我看看。”时序要好奇死了。
冉冉犹豫了一下,慢慢拆开包装,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藏蓝色的帆布钱包,款式特别,针脚绵密,一看就知道缝制的人手很巧,款式很适合男性使用。
“多少钱买的?”他想直接从陆冉冉手里买过来,送给林翔那个老大粗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时序觉得新奇,没想到女孩还有这种技能。
“是的。”冉冉有点不好意思,这礼物实在太过普通,这是她能想到送同学最合适的礼物,礼轻情意重嘛。
“我来替他保管。”时序大手一挥,把礼物从她手上接了过来。
“这不好吧?”她觉得送同学礼物,还是亲手交到对方手上比较好。
时序笑了笑,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哪里不好?”这可太好了。
冉冉想了想,自己和林翔也不算熟,于是点点头默许了,“那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时序扯了扯唇角,敷衍说着好,随即把钱包往自己的口袋里一塞。
实际上,他才不会转交到林翔手里,到他手里就是他的了。
他自己都没有收到过女孩手工缝制的礼物呢。
冉冉催促着:“我们快过去吧,快到时间了。”
“不急。”拿了礼物之后,时序没有第一时间走到负一层的包厢,而是走到了娃娃机前面。
“你想要这个?”他注意到了她刚进门的眼神。
冉冉看着娃娃们,没办法说谎,承认道:“是挺可爱的。”
时序自信的笑了笑:“你很想要的话,那我就给你抓一个。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吧?”
他站到娃娃机前,用十块钱买了十个币。
此刻冉冉心中触动,对时序的印象有些改观,可能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偏见作祟,他虽然人张扬脾气臭,但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他心地还是挺好的。
随着游戏币投进去,冉冉紧张的盯着娃娃机,生怕亏钱,但转头看到时序信心满满的样子,又觉得这把应该稳了。
没想到,在投了十个个币之后,时序一个娃娃也没有抓上来。
每次他按下操纵杆时,冉冉的都眼神十分期待,但抓空后,她眼里的光又慢慢暗了下去。
时序目睹这一切,神情明显有点懊恼,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再来。”说完就从兜里又掏出十块钱,想要再试一试。
冉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想要。”再这么抓下去,买游戏币花费的钱,都要比买一个娃娃贵了。
她不劝还好,可是一说这话。时序想抓到娃娃的心情更迫切了,怎么能让女孩的期待落空呢?
于是两人一个使劲掏钱想买游戏币,一个使劲阻止掏钱买游戏币。拉拉扯扯间谁也不让着谁,却不知这一幕被正好路过这里的男人看到。
陆延站在墙角处,看着妹妹和一个男生靠在一起,两人手臂交握,正在说些什么,看上去很熟稔的样子。
他的观察力极其敏锐,那个男生的裤子口袋里,露出的钱包,分明就是妹妹手工时做过的款式。
陆延今天被派了份任务:要全程陪同豪华包厢里的女孩过生日,要保证女孩生日会场的安全。
女孩是赵行长的女儿,名字叫赵晓蝶。
赵行长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自然是很宠这位宝贝女儿,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女孩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会去满足。
不仅限于生日这天大办特办,还在生日这天。用了九百九十九朵鲜花布置会场,那些都是从云城空运过来的鲜花,配合着超大号的人民币蛋糕,整个会场布置的比宫殿还要豪华,让店员们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有钱人。
赵晓蝶穿着公主裙,招呼着来往的同学,还颐气指使地给陆延派任务,让他去出门帮忙买某家店的特制饮料。
陆延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冉冉。
看到这一幕时,他立刻退到了墙壁后面,是他们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
明明他可以第一时间上前阻止,却下意识的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选择了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一是担心被别人知道冉冉有个在这里工作的哥哥,同学之间的风言风语会伤害到他,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向来最快。
二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陆延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连续的长时间熬夜,最近连胡子都没时间刮,整个人憔悴极了,的确不适合站在她身边。
她太明亮,身处的环境也是明亮的。
他会自卑。
这个妹妹,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荣光。
那个男生,陆延抿了抿唇,究竟和冉冉是什么关系呢?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他眨着眼睛,眼眸黑漆漆的,浑身都紧绷这,耳边仿佛能听到胸腔里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他竟然有害怕面对某种猜想。
光是想想,他都快要受不了。
等再次小心翼翼的探头看过去,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陆延很不放心,控制不止的想跟上去。
可赵晓蝶是大小姐脾气,特地警告了他要二十分钟内买好东西回去,不然肯定会去跟赵行长告状,他现在一个个的去查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迅速跑到办公区,找到于北川,让于北川帮忙搜下大厦内的房间信息,看看妹妹去到了哪个地方。
这座娱乐厅地上和地下的活动有天壤之别,陆延怕妹妹走错地方,遇见不好的人。
“延哥。”他嘱咐完后,于北川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
于北川欲言又止:“你没事吧?”
陆延看向他,眸色沉沉。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于北川从小就在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混社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来没有遇见过陆延这样的。
这份工作性质难免暴躁,就连他干久了都忍不住骂几句,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很正常。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
,遇见再慌乱甚至危及性命的事情,也从没听过陆延抱怨过一句,他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不像人类,今天终于有了点不同。
陆延看上去依然很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下面,有点隐隐的不正常。
尤其是眼神中暗流涌动,是隐藏不住的焦灼和躁动。
“我没事。”陆延语气清冷,没有多余的感情。
—
最终冉冉还是劝住了时序,没有再继续抓娃娃了,时序表面答应,却暗暗想着回来买个一样的玩偶送给她。
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也未必是需要抓住的才是好的,买的也一样好。
两人来到负一楼的包厢,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便是礼花筒炸开的声音。
漫天的小彩片噼里啪啦的从空中掉下来,整个房间里很有过生日的氛围。
冉冉环顾一周,发现房间里没有陌生人,都是班级里的一些同学,稍微放心了些。
林翔已经带着生日帽,被众人围堵在沙发的最中间,热热闹闹的准备开唱了。
冉冉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一眼看到圆桌旁边的周雅倩,于是走过去,紧挨着周雅倩坐了下来。
雅倩正在叠星星,用来装饰蛋糕。
“好看吗冉冉?”她开心的展示着自己的创作,蛋糕的底托周围放置了一些金闪闪的小星星。
冉冉点点头:“很好看。”说完,拿起彩纸跟着她一起叠起来。
“今日就由我江北麦霸来给各位献歌一曲!”林翔拿着麦克风,奋臂高呼。
“你还麦霸,算了吧,你别把我们唱死。”
男生们顿时哄笑一团。
“好好好,你们看不起我是吧,我林翔最擅长的就是打破偏见!”
林翔选了首韩磊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紧接着就是一场长达三分钟的听觉折磨,包厢里堪比人间惨剧,所有人都面色难评。
时序脸色最臭,要不是今天林翔是寿星,他早就去把电线给拔了,顺便再给他两拳。
随着林翔嘶吼着最后一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这首歌终于在全程走掉和破音中结束。
周雅倩使劲摇摇头:“天呐,终于活过来了。”
那群男生纷纷坐不住了:“来个女生唱歌,洗涤下我们的耳朵和心灵吧!”
时序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新同学来一首。”
冉冉有点脸热:“我不会唱。”
陆雅倩拆台:“你明明唱的很好听呀。”
班级上音乐课的时候,作为同桌,她自然是能够听到冉冉唱歌,明明非常好听。
林翔立刻走上前,把麦递了过来:“学姐,给我个面子呗。”
房间里,期待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冉冉不想扫大家的兴,想了想:“我唱歌一般,你们别嫌弃。”
她选了首曾经红极一时的歌曲《红蜻蜓》。
“飞呀飞呀看那红色蜻蜓飞在蓝色天空
游戏在风中不断追逐他的梦
天空是永恒的家大地就是他的王国
飞翔是生活
我们的童年也像追逐成长吹来的风
轻轻地吹着梦想慢慢地升空”
她的声音清甜柔软,配合着这首温柔的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想到新同学唱歌居然这么好听,声音仿佛有魔力,能带着人回到到童年般,只能想起美好的回忆。
时序看着她,歌当然好听,但是光是看着她,就算不说话,也会觉得很美好。
“我们都已经长大好多梦还要飞
就像现在看到的红色的蜻蜓。”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冉冉仍然有些恍惚。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轻松的唱过歌了?她笑了笑:“谢谢大家捧场。”
林翔也听的很开心,这一次唱爽了也听爽了。
他提议:“我们先吃蛋糕吧!”
蛋糕是双层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着这个蛋糕怎么切。
冉冉坐在原位没动,看着时序拿着一块蛋糕朝她走过来,放在了她面前。
给她的那块蛋糕上面,有一颗鲜红的樱桃。
冉冉小时候很羡慕别的小朋友生日能够吃蛋糕,八岁那年,她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提起想要个蛋糕时,妈妈用一种歉疚的目光看着他,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想买蛋糕的事情了。
直到前不久,哥哥生日,她才吃上了很久没有吃过的蛋糕。
她拿起叉子,吃了小一块蛋糕,奶油的香味在唇齿间化开,味道浓郁,挺好吃的。
不过没有哥哥生日的那个蛋糕甜。
此时,包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15章
林翔好奇的问了句:“谁呀?”
门口没有任何回应。
敲门声仍在持续。
同学们面面相觑,彼此眼光中露出的都是不解。
林翔大大咧咧的越过众人走到门口:“我来开门,肯定是送菜的服务员过来了。”
把门一打开,林翔就愣在了原地。
哪里是什么送菜的服务员,正是满脸怒气的吴甜。
开门的瞬间,吴甜瞬间一把推开林翔,冲了进来,目光在屋内环绕了一圈,随即视线定格在前方。
“好啊,时序,我从三天前就给你发信息,你一句都不回我,居然偷偷躲在在这里吃饭,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
时序本来坐在套件的沙发上,看见吴甜的脸之后,起身就往她这走,想把她从包厢里扔出去。
见状,吴甜迅速跑到了周雅倩和冉冉旁边,伸出手指戳向两人:“你们和时序是什么关系?”
冉冉皱眉,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质问,但不想和吴甜起更大的冲突,也怕给同学们带来困扰,转身就往门外走。
好好的来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现在她不想在这里待了。
吴甜的视线直勾勾停在了冉冉脸上,好像认出了什么,脸上怒气更盛,往前追了两步,一把揪住她:“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接近时序了吗?”
同学们都不认识吴甜,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下一秒,吴甜的手被一股大力狠狠甩开,力气大的人都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时序低头看了眼冉冉,确认她没事之后,就挡在了她的身前,声音带着怒意:“吴甜,你发疯发够了没?”
冉冉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极了:“我和时序没有关系,我们都是来参加林翔的生日会,给他庆祝生日的。”
“骗谁呢?”吴甜愤恨咬牙,“没有关系他会对你这么特别?!”
冉冉叹了口气,不管信不信,都只能说到这里了。
要如何证明一个人和你没有关系?还是在对方没有理智的情况下?
根本没办法证明。
时序紧张的护在另一个女孩身前,而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冰凉中掺杂着厌恶……吴甜被这个场景刺激到快疯了,双眼通红道:“好啊,时序,你敢这么对我!”
她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就奔了过来。
是谁都没料到的一幕。
林雅倩尖叫了一声,距离近的几个男同学都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想拽住她。
可吴甜拿刀的手使劲乱挥,毫无章法的出击,不要命似的,好几个同学伸手想阻止,却都差点被刀划伤。
时序早有应对,拽着冉冉就往外跑。
当风暴发生的时候,能做的事,就是远离风暴中心。
吴甜不管不顾的想追上去,林翔见状迅速从后面拉住吴甜,可对方一个狠劲肘击,林翔就吃痛松开。
操,死疯子力气这么大!
眼见她要追上去了,有一个高大的人影飞速跑进来,熟练地给了吴甜的手腕一劈掌。
吴甜只感觉握刀的手臂一痛,随即双手被人大力握住,反锁在了身后,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怎么
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不断扭动着身体,五官气的都快变形了。
“把她水果刀拿走。”于北川喊道。
周围的男同学们瞬间如梦初醒般,赶紧从吴甜手里抠出水果刀。
水果刀拿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面对不管不顾的疯子,谁能不害怕啊!!
吴甜转过头,还试图想咬于北川,可于北川站在她正后方,她怎么都咬不到。
场面滑稽极了。
于北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有病在这里闹事,你是想死吗?”
吴甜大骂:“我草你吗的,你放开我!!”
于北川心中真是卧槽了,真他爹的见鬼了,怎么现在的这些男男女女动不动就爱挥刀,今晚他就得跟领班提议,把场地所有水果刀都换成陶瓷的,肯定能大大减少人员受伤率。
于北川一边紧紧锁住女孩的手,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甜扭动着身躯,大声吼道:“你爹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于北川想起延哥对妹妹的评价:很乖。
唔,那眼前这个疯子绝对不是。
于北川朝远处望去。
那个跑掉的女孩被一个男生护在身后,两人站在拐角的墙角边,女孩正小心翼翼的探头往这边看。
女孩儿的眼底仿佛受惊了的小鹿,慌张失措,清澈见底。
冉冉没有跑太远,她担心包厢中同学们的安全。
于北川视线很好,远远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冉冉清脆回答:“陆冉冉。”
于北川眼睛一亮,看来自己的第六感没错,找对人了。
她就是陆延的妹妹。
于北川心中美滋滋,今天也是为延哥做了件事——保护他的妹妹!
娱乐厅包厢里来的大都是成年人,在接到延哥通知后,于北川快速去前台调出预定的记录,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一条条核对下来,果然被他给查到了。
延哥的妹妹正在上学,所以他从学生查起,学生们在这里消费,用的都是临时身份证,很容易分辨。
一搜出来,今天就两个包厢里有学生:一个是陆行长女儿的豪华包厢,一个是这里预定的宴会包间。
他果断先这里看了看,事实证明,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于北川轻松钳住了吴甜的两只手臂,跟按着犯人似的,带她往外走:“现在闹事儿的都得去做个记录,以后就不许进这里的大门了,走吧。”
吴甜扭动着身子,嘴里把于北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极不情愿的被推着走了。
于北川特地走了条不常走的路,这样就不用经过冉冉那边。
担心她会害怕。
好好的生日会来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怔怔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啥了。
冉冉靠着墙壁缓了一几秒,走进了包间。
时序紧随其后。
刚刚吴甜挥刀相向时,她倒没有很怕,因为上辈子何澈也有过这样,举刀子威胁她。
不同的是,何澈是假刺,因为还没从她这拿到大钱,她还有利用价值,何澈自然是不想让她死。
而吴甜,能清楚从她眼神中看出瞬间的癫狂,如果自己没跑,是真的会被她刺几刀。
冉冉走到林翔身边,眼神带着点疲惫:“抱歉,我想先回家了,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我交给时序了,让他转交给你吧。”
她声音很温和,一点也不像刚经历了生死。
林翔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你不用抱歉,该抱歉的是我才对。”
毕竟是在他的生日会上才出现这种事情的。
冉冉轻声说,“不能怪你。”说完,弯腰拿起书包就离开了包厢。
时序也急忙跟上去,却被林翔叫住。
“学姐给我的礼物呢?”
“丢了。”
“丢……丢了?”林翔还没回过神,时序就不见踪影了。
被拉住。
他艰涩开口:“我妈妈和吴甜的妈妈认识,所以我们的确在小时候就见过几面。”
“可我都没怎么跟她讲过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始终说她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拒绝了也不听。”
“我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有心理疾病,会控制不住的暴躁和易怒,所以……”所以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事情。
冉冉点点头:“噢。”
时序立刻心慌:“你不相信吗?”
冉冉摇摇头:“我信你,不过,我不想惹麻烦。”
某种程度来说,她和时序都是受害者,所以她不会怪他,但是,也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言外之意,时序听的清楚。
那就是,不论是什么关系,她现在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时序也有自知之明,现在他是危险源。
冉冉离他越远,才能越安全。
他只能不甘的放开了手。
“我送你吧。”时序闷闷说道。
两人刚出娱乐厅的大门,就看到吹着口哨进来的于北川。
冉冉记得他的脸,停下脚步,严肃说道:“英雄,您好。”
于北川被英雄这两个字吓得虎躯一震,定睛一看,呦,这不是延哥的漂亮妹妹嘛。
“她呢?”冉冉张望着四周,还是有点不安的模样。
“那个小疯子?”于北川回答,“被我送去警察局了,刚给警察看了包厢监控,现在正在局子里蹲着呢。”
他补充道:“不过她年龄小,再加上没对你们造成实质性伤害,估计通知了家长,教育批评完就放出来了。”
冉冉经历过上辈子,知道法律的界限,应该也只能这样了。
她此刻想真诚的感谢于北川:“谢谢您的勇敢,救了我和我的同学们。”
被这么漂亮的小美女夸了好几遍,于北川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受人所托,受人所托罢了。”
“受人所托,”冉冉听到这句话,不解的问,“谁呀?”
她和同学们当时都在包厢里,没有出去喊人帮忙呀。
英雄是受谁所托?
于北川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怎么就跟大漏勺似的,啥都往外说。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他嘿嘿一笑,连忙找补,“我读书少,成语用的不准。”
冉冉听完,说道:“今天真是谢谢您,如果不是您,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不用客气,”说完,于北川像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以后离那女的远点。”
看着就不正常的人,一定远离。
冉冉乖巧点头:“谢谢提醒,我会的。”
于北川看着他身后脸很臭的小子,挑了挑眉:“你也要离这个小子远点儿。”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小疯子就是这男孩儿招惹的。
听到这话,时序的脸色更臭了,但是也只能硬生生忍着。毕竟这件事他的确不占理。
虽然他也是被疯子缠上的受害者,但是冉冉的确因为他受了无妄之灾。
回程路上,时序开着机车,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快到镇上的时候,冉冉停下自行车,看向他:“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吧,我要到家了。”
时序点头,内心却从来没有如此烦躁过。
经过这么一遭,吴甜肯定得被他妈叫回去。
可经过这么一遭,冉冉对他的印象肯定直转急下。
依依不舍的看着她骑车进了镇上的路,时序才转身离开。
冉冉本以为今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快到家门口时,又遇见位不速之客。
夏夜里,何莉站在镇子口的榕树下,脸色阴沉,一看架势就知道是来找自己的。
村里有人骑车经过,都会向何莉投去好奇的一瞥。
好面生的人。
冉冉觉得头大,怎么今天来找自己的人这么多。
每一个都是她不想见的。
她叹了口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一个两个的,都让她不省心。
“你别走!”何莉走了过来,义愤填膺的问,“我哥的情况你知道吗?”
何澈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呢。
虽然拿到了陆家的五千块钱,但和他欠的窟窿比起来,那点钱是杯水车薪。
不知道
是得罪谁了,前两天何澈正走着夜路呢,经过一个巷子口时,却被人套上麻袋,他眼前一黑,顿时心慌极了,使劲挣扎,可是挣扎也是于事无补。有一圈人围着他,拿着铁棍使劲打砸了他一顿。
金属棍子落在身上冲击太大,何澈的两根肋骨和一根腿骨都被砸断了,身上的挫伤更是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还被医生告知今后可能会有极大的后遗症。
被打后,他根本没有爬出麻袋的力气,虚弱的躺了好久才被路人发现,帮忙报了警。
但事发的路段没有监控,现场除了一个巨大的麻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麻袋上也没有任何字样等线索,只有何澈被打后留下的血迹。
何澈进了医院后,他的父亲只来了医院一次,给他交了点住院钱就走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在医院长待,因为觉得医院的风水晦气,会让老人变得身体不好。
何澈体面的活了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在被警察告知找不到嫌疑人时,气的要从床上站起来了!可他也毫无办法,只能自己咬牙咽下这个哑巴亏。
每天躺在床上连个护工都没有,日常吃饭,去厕所都成了难事,生活极其不便。
雪上加霜的是。银行的督查组开始受邀,彻查他挪用公款的这件事了。
身体和事业即将处处受限,无一生还。
他不甘现在的处境,让表妹再去找找冉冉,希望她能够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他一段时间。
至少把这段最艰难的时间熬下去,不论怎么样,他都想活着。
听完何莉的话,冉冉平静的点点头,哦了一声,“我现在知道了。”
“什么叫你现在知道了?”何莉觉得头都要炸了,“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哥都快被人打死了,你不去看看吗?”
“你就等他死了再来通知我吧。我到时会在家门口放鞭炮冲冲喜的。”冉冉笑了笑,仿佛已经畅想到了那美妙的场景。
何莉力气的脸色发青,伸手指着冉冉:“你,你居然这样想……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狠心的人!”
冉冉觉得好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何莉,论狠心,谁能比得过你呢?眼睁睁看着朋友跳进火坑,还亲自推一把,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不清楚吗?”
何莉继续嘴硬:“什么算盘?我都是在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家如果能嫁入我们何家那是多大的福分?”
冉冉目光紧紧盯着她,盯得何莉内心有点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冉冉看向眼前人,觉得讽刺,何莉身上穿着的裙子,正是当初她送的那条裙子。
裙子的蝴蝶结上有锆石装饰,布料的欧根纱质地是近几年最流行的,无不彰显着价格不菲。
曾经她的真心喂狗,但今后再也不会了。
冉冉继续笑了笑,笑容天真又残忍:“你觉得是福分,你自己嫁进去好了。”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恶人,你明明没有惹他,但是你的快乐。你的美好,就会让恶人觉得刺眼,就会想方设法的害你。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说完就想离开。
何莉不肯就这样结束对话,走过来死死攥住冉冉的手臂:“你今天必须得跟我去看我哥!”
冉冉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使劲挥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划破空气。
何莉先听到声音,然后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痛,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叮咬般难耐。
她下意识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人。
“何莉,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冉冉语气冰冷,眼神坚定。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都欠她的-
陆延也没想到,离开了短短半小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买完特制饮料来的路上。又被赵晓蝶临时加塞了条任务,让他去买生日会带的公主皇冠。
于是又耽误了十分钟。
回去后,才听到于北川说,妹妹已经走了。
于北川眉飞色舞的给他讲着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事情。
陆延听着听着,眉眼瞬间狠厉,听到冉冉差点被刀刺,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立刻来到监控台,反复翻看监控录像。
于北川发现,他在记住那个挥刀女孩的长相。
他连忙说道:“理智点啊延哥!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心里有数。”
……真的有数吗?于北川额头冒汗,觉得陆延此刻像被敌人侵入领地的雄狮,聚精会神,只想杀死对方。
狠得像是前天夜里,陆延找了他们几个去处理个人,最后往蠕动的麻袋上,毫不犹豫地抡下铁棒时候的样子。
快准狠,在黑夜里,能清楚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离开之后,于北川问:“感觉怎么样?”不知道他有没有解气。
“还能怎么样?”陆岩把手中的烟点燃,“反正他早晚都得死。”
不过是顺便送他一程。
此时,一道娇纵的女生传来:“你怎么还不过来?”
是赵晓蝶,她在包厢里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人,于是出来找了。
等陆延看向她时候,她敏锐察觉到他周身气质的不同,变得尖锐和冷峻。
不过她没问发生了什么。
公主嘛,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儿好,别的都不重要。
晚上,明明包厢里有许多别的服务人员,但赵晓蝶就是乐此不疲的指使着陆延干各种事情。给她点蜡烛,给她戴皇冠,给她切蛋糕。像极了公主和她的保镖。
陆小蝶从小到大都看韩剧,那有钱人家的女儿身边都有保镖保护着,陆延高高帅帅的,话还很少,她对陆延这个保镖的身份很是满意。
等到结束了生日,晚上她搂着爸爸撒娇:“爸爸,我想要陆延给我当保镖,专门保护我的安全。”
这一次赵行长却没有答应下来。
“陆延还有更好的用处。那是要给我们赚钱的。回来爸爸去武校,专门你挑两个保镖,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是想要他。”赵晓蝶撒娇道。
“闺女。你不是想去迪士尼玩儿吗?”这周爸爸就给你订机票,让你出国去迪士尼。
“爸爸万岁!”赵晓蝶顿时开心起来,扑到了爸爸的怀抱里,手舞足蹈着。
哄睡女儿之后,赵行长来到了娱乐厅。
在各个层的商场看了遍,他来到了负一层,见到了陆延。
赵行长闲适的问:“在岗位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陆延平静道:“赵行长,我觉得这份工作很好。”
很好……赵行长被这个回答逗的哈哈笑了两声。
“那你想不想要更进一步的发展?”
虽然赵行长来的次数很少,但平常也能从下属的汇报中,知道最近发生了些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在他看来,陆延是很好的管理的人选。
“你知道负二层是什么吗?”
陆延点点头,是赌场。
“下周开始。你以后就负责管理这片赌场的安全。我会给你再派些人过来供你使用,能做到吗?”赵行长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人。
负二层的危险系数,和他现在所做的比起来,可谓是爆炸式增长。
赌鬼们可都是穷凶极恶不要命的。
但同时,危险难度越加大,也就意味着挣钱的数额加大。
想到这里,陆延抬眸:“我能做到。”
忙完了一天,终于能够下班了,陆延正在整理衣服,却听见一旁于北川感慨道:“你妹妹真漂亮啊,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呢,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在身边,赶走追妹妹的黄毛是首要任务。”
陆延心下一动:“你有没有看见,她身边的那个男的?”
“男的?”于北川想起那个一直臭脸的小子,“看到了,但是应该只是单恋,男生暗恋你妹妹,但是你妹妹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男生的单恋……
听到这话,陆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疯长,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但又带着点掩饰不了的怀疑:“你怎么知道?”
回想他看到的
那个场景:在抓娃娃机前,两人距离很近的握着手腕,男生的口袋里还有妹妹做的钱包,两人看上去明明很亲密。
于北川摇摇头:“严格来说,这方面你得叫我一声师傅呢,我可是锻炼了十来年的本事了,从小我就在女孩儿中间玩儿,他们跳绳的时候,我就当站桩的那个人。他们背课文的时候,我就当底下提醒的那个人。他们丢手绢的时候,我就当追着跑的那个人……”
“打住,”陆延不耐烦道,“说重点。”
于北川嘿嘿一笑:“因为你妹妹看他的眼神中没有光啊。”
没有光……这三个字太抽象,“说具体点,什么意思?”
“你不懂了吧?我女朋友看到我的眼神里就有光,那是一种欣赏,崇拜,依赖等等感情组合在一起而自动散发的光芒。”于北川滔滔不绝地说着。
陆延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话又有道理,又没道理的。
见他怀疑的眼神,于北川直接说,“反正你就相信我,你妹妹肯定会好好学习的,你就不用担心他被男孩儿勾走了。”
前半句陆延很是赞同的点头,听到后半句立刻变了脸色:“你才会被勾走。”
于北川耸耸肩,怎么这个人情绪变化突然这么大,怪他咯?
第16章
陆延回到家,才发现冉冉屋里的灯没有关。
犹豫再三,他还是上前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开了,女孩洗完澡不久,脸庞清晰干净,像是纯洁的白雪,头发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已经准备睡觉了,穿着新换的粉丝睡裙。
陆延紧紧盯着女孩,像一万年没有见了似的,那眼眸中的狂热,就连黑暗都掩盖不住。
他紧握着手,正极力克制住想冲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冉冉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眼,轻声问:“怎么啦?”
陆延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只有亲眼确认人没有事后,他才放了心。
回来的路上,他有恐惧,有担心,还有不敢面对。
那晚他跟爸妈说,不要跟冉冉讲自己在夜场工作的事情,理由是不想让她担心,爸妈答应了。只有他知道,这样做,是不想破坏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
他很在意她,也很在意她的看法,尤其是,对自己的看法。
很怕从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看到嫌恶,看到同情。
陆延克制的喘息声在此刻格外清晰:“听爸妈说你今天去同学聚会了。”
冉冉点点头:“是的。”
“怎么样?”似乎察觉自己问的方式不妥,陆延又补充了句,“玩的怎么样?”
想起今晚的遭遇,冉冉的脸色有点难看,但那只是一瞬间,很快就隐藏起情绪,“同学对我挺好的,都很照顾我,蛋糕也好吃,今天的生日会很开心。”
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让哥哥再为此担心。
家人之间总是会为彼此着想,报喜不报忧。
陆延的心突然就像被人狠狠揪着般刺痛,很难想象,如果不是自己在娱乐厅上班,看见妹妹出现在那里,迅速通知了于北川去找她,今晚会变成什么样子?
电视剧里,主角总是会在最后一刻被人解救,逃出生天。但是在现实中,真的能有人及时出现,阻挡住坏人吗?
一次幸运,不代表次次幸运。
沉默片刻,他伸手握住冉冉的肩,一字一顿嘱咐她:“今后,不仅是上下学,任何要去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好吗?最近市里……市里有些乱,我不放心你。”
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牵强,冉冉却没注意到,以为只是哥哥对自己太关心,她点点头:“好的哥哥,不过马上就要高三了,除了学校我应该哪里都不会去了。我要开始认真准备高考,争取一年后考上一所好大学。”
一说到大学,她的眼睛里就流露出向往。
陆延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冉冉笑着嗯了一声。
“对了,我们学校马上要进行校庆的合唱表演了,班主任挑了我当领唱,你要过来看看我的合唱比赛吗?”察觉到哥哥的情绪,她换了个话题。
“什么时候?”
“六月底。”
陆延想了想:“好,我一定去。”
不过是半天的假,他一定要留出时间去看表演。
冉冉看上去很高兴:“哥哥,那我等你。”
女孩关上门后,陆延在门口安静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夜色苍茫,他的身影很快隐匿于黑暗之中。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一。
冉冉进了班级后,一眼就注意到了座位上的周雅倩。
她正趴在桌子上,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怎么了?”冉冉放下书包,开玩笑般说道,“怎么才周一,就开始垂头丧气的了?”
听到她的声音,周雅倩抬头。
冉冉这才看清周雅倩的脸,她嘟着嘴,五官因为难受皱成一团,一副比苦瓜还要苦的模样
“你知道吗?哎呀!我现在想起周六晚上就难受,怎么被我们摊上这么个疯女人?早知道不去了。这两天我都在做噩梦,都没有睡好。”
冉冉摸了摸周雅倩的头:“没事,没事,给你个魔法呼呼,难受飞走,难受飞走,不再受到惊吓,都已经过去啦,你现在是安全的。”
被这么当成小孩子一通哄,周雅倩的情绪稍微缓和了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只是面上仍是恹恹的模样。
冉冉的目光有一丝暗淡,她可以努力安慰周雅倩可这两个晚上,她也没有怎么睡好。闭上眼都是都是那天晚上场景,不是因为觉得可怕,而是这会让她想起前世:
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眼前惨烈现实的痛苦。
好在冉冉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选择用做题麻痹自己,她拿起语文试卷,准备把思绪集中在面前的语文作文上。
很快整理出了写作步骤,一时间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吴甜已经被他妈接走,不在R市了。”旁边传来一道男声,冉冉抬头一看,是时序。
周雅倩听到,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那个疯子应该就被最后就被去关去精神病院,原本只在电视里面看到过一、这种求爱不成反被激怒发疯的例子,没想到。这次见到一个活的,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深情用错了地方,那就是悲剧!”
周雅倩平日里是有点怕时序的,此刻她也顾不着怕了,小嘴一张就开始输出,愤愤不平的说了这些话。毕竟那晚的事情太可怕,对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中学生来说,简直是见鬼般的冲击。
眼见周雅倩还要继续吐槽下去,冉冉看了眼时序,然后伸手扯了扯了她的袖子。
时序低垂着眼睛,嘴唇紧崩成一条线,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分辨不清楚他现在的情绪。
“抱歉,”他低声说,“真的抱歉。”
时序在这里上学一年了,平日里在学校,他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养尊处优的混着日子,还从来没有听他给任何人低头道过歉。
这是第一次。
周雅倩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
再说了,这件事情中,他也算受害者。
冉冉安慰道:“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无法改变,不如当下放轻松点,心情还能好一些
时序沉默良久,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冉冉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他:“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时序的身影怔了一瞬。
不合时宜的,他感觉到自己左胸处的那颗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力道大的仿佛快要冲破胸膛。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随即头也不回的,向后排走了过去。
校庆合唱的日期迫在眉睫,紧张的学习之余,段老师安排每晚大课间的时间,抽出
十分钟,进行合唱的训练。
同学们纷纷支持,对这短暂的放松,表示欢呼庆祝。
每天绞尽脑汁的学习后,只有这十分钟,是同学们最开心的时候,唱歌的精神劲头比早读课强多了。
合唱的歌曲是由段老师来定,同学们在班会上进行了参考意见。
因为是校庆表演,所以最终选的是《同一首歌》这种欢乐激昂的曲子。
时序和冉冉同为领唱,不可避免的又有了些接触,虽然仍不算热络,但能在发生如此尴尬的事情后,继续像朋友那样开开玩笑,说说话,时序已经心满意足。
第一天训练,冉冉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合唱时,段老师让两位领唱站在教室正前方,面对着同学们唱歌。
“现在看着同学可以锻炼你们的勇气,因为校庆表演的时候,你们要面对的是全校师生,到时候底下乌泱泱一片都是人,如果现在不锻炼胆量的话,真正上台了会很害怕。”段老师十分有经验的说道。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纷纷看向台下的同学。
同学们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两位领唱身上。
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着,时序从容不迫,笑容满面的跟同学们挥了挥手,还做出了飞吻的动作,跟开粉丝见面会似的,舞台变成了他的主场。
台下尖叫声一片。
冉冉却有点控住不住的腿软。
她本身就内向,从来没有面对过什么大场面。
段老师拎着录音箱进来,开始播放伴奏。
领唱员先领唱,唱一句起个头之后,同学们再接着跟唱。
冉冉强撑着唱完一首歌,手心都汗涔涔的。
“紧张?”
时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女孩眼神严肃的有点空洞,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是从没见过的神态。
比冷言冷语的时候可爱多了。
冉冉承认:“是有点紧张的。”
“你怕不怕我?”时序问。
冉冉诚实地摇摇头。不怕,就是有点烦而已。
“那你就把台下的人,都想象成我的脸吧。”
冉冉在脑海中构想了这个场面,如果台下都是时序……顿时觉得满心满眼的烦躁,一股莫名的怒气涌入心头,感觉快被气晕了,还不如害怕呢。
她满脸黑线,试着换个人选。
直到想到一个人,她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哥哥!台下如果都是哥哥,她就完全不紧张了!
再一次合唱排练时,她试了试,真的有效果。
她不仅不紧张,心里还放松了许多。
唱的效果自然比第一次好,不再有颤音了。
时序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孩,发现她好像真的不紧张之后,唇边顿时出现一缕笑意。
窗外蝉鸣声阵阵,伴随着夏天的燥热,头顶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着。
林翔看着台上的两人,对旁边的罗子欣说:“你看看,我们班即使不是合唱第一,那也肯定是颜值第一。”
罗子欣肯定的点点头:“这点没法反驳。”
林翔双手托腮,少女的姿势和他的硬汉形象很不符合:“他俩真有点配,我都快要嗑他俩了。”
“得了吧,”罗子心嗤了一声,“灰姑娘是不会嫁给王子的,家境差距太大不会幸福的。”
林翔比了个中指:“你不懂爱情。”
罗子欣意味深长道:“你不懂现实。”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谁都不服谁。
第17章
段老师在练歌时,规定了校庆合唱时的着装。
她宣布:班里的男生女生,都要穿白色T恤和浅蓝色裤子。
衣服颜色统一,给观众的视觉体验会好些,有集体的感觉。
至于领唱的衣服……领唱的衣服肯定是要出众些。
段老师想了一下,问冉冉:“你有没有白色的裙子?”
冉冉点了点头:“有的,之前刚升上高中时,我妈妈给我做的,我没穿过几次,现在还很新,可以拿出来继续穿。”
段老师点点头:“行,合唱的时候你就穿这件白裙子。”
“你呢?”段老师又看向时序,“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这两件有没有?”
时序思索片刻,看向女孩:“临时找真找不到,你让你妈妈也给我做一身呗,我付钱。”
冉冉犹豫了一瞬,其实并不想接下这个活。
“现在时间这么紧张,我真没空逛街买,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拜托你了,帮帮忙呗。”时序神色恳切。
冉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以吗?”段老师帮忙问,“都是同学,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给他做一身。”
段老师知道两人的家庭条件,好心想着,这对冉冉的家里来说也是一笔收入。
不过,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老师都发话了,女孩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好吧,我回家问问我妈妈。”
时序成功为自己赢得了又一次的接触机会,满面轻松的回到了座位上。
林翔伸长脖子来起哄:“哇哦,要见家长了咯。”
时序笑骂道:“给老子闭嘴。”
=
海城娱乐厅的夜晚,正是生意场最热的时候,内部处处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陆延还有同在这里工作的几个男生,都坐在牌桌前,一起玩儿了一局牌。
在这里工作,就必须熟悉这里的规则。
发牌后,局势十分明晰。
他这边开局的四张明牌是黑桃J到A,如果还没掀开的这张安排是黑桃10,则为红桃同花顺,肯定是全场最大。
陆延随意抽起眼前的牌,修长的手指中,赫然夹着一张黑桃10。
黑桃10、J、Q、K、A——黑桃同花顺。
和这么顺的牌面对比,显得对方的牌杂乱无章。
对面筹码顿时全部被拨了过来。
“不是!”于北川站在他身后,面上惊讶极了,将信将疑的看着牌面,“你的运气这么好?”
陆延把手中的牌放下,淡淡道:“人总有运气好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在这里工作,反而没有之前这么忙了,因为他不再需要处理一些琐碎的醉酒闹事,要账方面也可以派人过去,要不必亲自动手。
这句陆延毫无悬念的赢了。
他兴致缺缺,没办法理解那些赌徒严重的狂热。
或者说,他能理解,但是无法共情。
即使赢得是真金白银的钱财,也要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赌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
清理好桌子后,他开始每日的例行巡查。
经过无数牌桌上面一张张贪婪的脸。一局终了,有人兴奋尖叫。有人面如土色。
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去赌一个未知,还是不劳而获的未知,太过贪婪。这种思想足以让人前途断送。
那些输的连裤子都不剩的赌徒,借贷都想再来一局,还妄想靠此翻盘,只能用人菜瘾大四个字来形容。
这些每晚都会发生,在这里见了太多活生生的例子,陆延已经对此感到麻木,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
直到路过一个茶水间,里面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是他未曾在这听到过的。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陆延轻声走上前,门是关上的。他上前轻轻转动把手,拧不开。
又用力推了推门,同样的,推不开。
这么一番动静下来,里面的人可能发觉了什么,那奇怪的声音停了一瞬,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很快,门把拧开,一对男女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
两人连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停留地捂着脸往外跑,仿佛陆延是什么不能看的怪物似的。
陆延没有叫住人,而是警觉的往茶水间里一瞥。
从门开的瞬间,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难闻的气味传了过来。
他打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迈步进去,仔细看了看。
茶水间里一切如常,只是……地面的拐角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点上,有东西。
手电筒探照过去——是两个已经用过的针头和塑料袋。
不仔
细查找的话,根本看不到。
他伸出脚轻轻在地面上感受了下,地面上的搬砖,是松动的。
陆延皱了皱眉。
这些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他想起来之前,领班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这点工资还轮不到咱们拼命呐。”
陆延把手电筒关上,安静地走了出来,顺手掩上了茶水室的门,没有声张。
一层层的检查下来,时间很快到了冉冉放学的时间。
陆延一如往常的去校门口接她,在昏暗的路灯下等待着。
这次他等了很久,校园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走出来,大门口的灯都关上了,整个学校只剩寥寥几个人的时候。冉冉远远跑了过来,有点喘的说道:“抱歉,排练耽搁了一些时间。”
班主任对他们两个领唱又进行了加练,确保演唱当天的万无一失。
“没关系。”对于妹妹,他向来包容。
冉冉坐上摩托车后座,陆延刚准备开车,就听到工作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赵行长冷冰冰的声音:“现在就过来。”
容不得他解释,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工作上突如其来的指示,打乱了他当下要做的事情,陆延快速做出判断,把摩托车拐了个弯。带着冉冉。往娱乐厅的方向赶去。
这么黑的夜晚,路上也没什么人,他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回家,索性先去看看是有什么事,如果自己忙不开的话,再找于北川送妹妹回家。
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那一条,冉冉看着道路两旁后退的建筑,好奇的问道:“哥哥,我们去哪儿?”
“突然有点事,过会儿再回家。”
冉冉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了,她对哥哥是绝对的信任。
只是冉冉没有想到,跟着哥哥来的地方,竟然是上次来的娱乐厅。
上次的回忆可并不美好。
陆延带着女孩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负一楼走廊中间比较小的一个夹间。好在屋子里空调的温度适宜,房间摆放整齐,所以并不让人觉得狭小难呆。
“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过会儿就回来带你回家。”陆延把钥匙拿在手里,嘱咐着妹妹,“一定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也别开。”
外面乱,他不放心妹妹单独行动。
见冉冉乖巧的点头答应,陆延这才离开。
安静的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冉冉忍不住站起了身子。
屋子里的面积小,存放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办公桌,一台饮水机,还有墙角处的一盆绿植。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浇水了,绿植都有点蔫蔫的。
冉冉从饮水机里接了点水,往花盆里浇了浇,这么来回浇了几次,保证绿植喝到充足的水分。
做好这一切,她站起身,刚好旁边就是办公桌。
一眼就瞥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面规整的写着两个字:陆延。
这不是哥哥的名字吗?
笔记本有明显的使用痕迹,不过出于礼貌,她并没有拿起进行翻阅。
此刻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哥哥为什么会带他她这里?以及,为什么桌子上的本子有哥哥的名字。
即使很多疑问在心里揉成团,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想等哥哥回来再说。
蓦地,她突然间觉得小腹处开始难受,有隐隐坠疼的感觉。
来不及想其他的问题了,冉冉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应该是每月一次的例假来了。
她强忍着难受,拉开书包拉链,拿出自己书包里常备的卫生巾,走到了门口。
推门前想起哥哥说的不要出去,握在门把上的手有一瞬的犹豫。
可是……自己再不处理的话,就会弄脏衣服的,继续待在房间,还可能会把座椅给弄脏。
想到这里,冉冉还是推开了门,开始往外面走,张望着寻找厕所。
走廊上很安静,但是弥漫着烟味儿,周围的包厢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吵闹声很大。
时不时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各种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小美女单独出现在这种地方,难免让人不多想。
冉冉也感受到,那眼光并不友好,她快步往前走,终于看到了走廊拐角处的厕所,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着速战速决,于是她挑了个没人的卫生间走进去。
两分钟后,她从卫生间出来,正对着镜子洗手时,洗手间的门忽然被踹开,冉冉吓了一跳,这里明明是女士卫生间,竟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一个满臂青色纹身的大块头男人,浑身带着醉醺醺的酒气,把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裙女人拽了进来。
这个女人冉冉并不认识,但她穿的衣服显然是这里的工作服。
因为一路走来,她看到好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其中有一个还好心地替她指了卫生间的位置。
女人被拽住脖子强行拖了进来,嘴里哭叫着,双腿使劲挣扎。那男人非常用力,手臂青筋迸起,直接使劲搂着她的脖子把人带了进来。由于卫生间进门后有一处视觉死角,男人没看见里面还有人。
男人语气不屑:“在这里上班的能有什么正经女人?老子看得上你那是给你脸了,你从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知我的名号?老子保准过会儿让你爽,别给脸不要脸!”
拐角处传来浓烈的酒气,明显是醉汉趁着醉酒起了色心,冉冉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看了一下两米远的卫生隔间,她迅速两步迈了进去,锁好门。
好危险,她还是先躲避一下。
隔间的门刚落锁,就听见一声闷响和女人痛苦的呻吟。那男人一拳打在女人肚子上,隔间里的冉冉跟着都心底一颤。
难以想象会有多疼。
“别叫了,等回有你爽的时候!”
话音刚落,就听见刺啦一声,明显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尽管被捂住嘴巴,女人仍在拼命呜咽着,求生的欲望强烈。
冉冉站在隔间里同时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的尖叫惊呼出声,一切静悄悄的,她能听见女人在地面上使劲挣扎时,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
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冉冉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攥着。外面的男人块头很大,还喝醉了酒,她很清楚自己不该去惹他。
可是……可是外面女人的声音实在惨烈,她每叫一声,冉冉的心都跟着猛颤一下。
理智告诉女孩,应该先保护好自己,再去保护别人。可眼睛却已不受控制,在不足两平米的隔间四处搜索起来。
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这里放着很多清洁用品,女孩的视线落在角落的长条的钢制拖把上。
外面传来男人扯开皮带的声音,冉冉心头一颤,拿起拖把,又拿起拖把旁边的洁厕灵。
洁厕灵的盖子很难开,她使劲一拧,手肘不小心撞在了隔间的墙壁上,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外面忽然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冉冉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她心中狠狠慌了一瞬,随即立刻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手里攥着刚打开的洁厕灵,就在外面的人愈来愈近时,冉冉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门,看见那个大块头男人,她猛地把洁厕灵泼了出去,又把拖把头往对方身下狠狠一捣!
“啊!!!”男人发出凄厉的吼叫声。
洁厕灵泼中了男人的眼睛,拖把的一捣又让男人捂住下身痛不欲生,趁此机会,冉冉连忙弯腰躲过男人跑出来,匆忙拉起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就往外跑。
男人吃痛蹲下,但眼见送上门的猎物想跑,强大的不
甘心又让他站起身,立刻追了上来。
跑到门口时,冉冉猛地撞在一人身上,抬眼一看,竟是陆延。冉冉被撞得后退一步,陆延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肩。
见她不跑了,旁边的女人立刻撒开冉冉的手,自己朝前面跑了。
从卫生间追出来的男人骤然看见挺拔高大的陆延,看见他扶在冉冉肩上的手,明白两人是一起的,他却毫不在意,酒壮怂人胆,他伸手就要来抓女孩的手臂,被陆延眼疾手快地拦下。使劲一扯,咔哒一声,是男人胳膊脱臼的声音,又是一股大力的推劲,男人被狠狠的甩到了一边。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陆延也明白了,明显是妹妹受到了男人的骚扰,他两步走上前,抬起长腿狠狠踢了男人一脚,男人吃痛倒地,陆延弯下腰,扯着躺在地上男人的领子,狠狠给了他脸上两拳。
男人立刻伸手防御,痛苦让他不住地抽搐,翻着白眼在地上哆嗦着。
“好了哥哥,别打了。”女孩上前扯住哥哥。
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的这一面,眼中阴狠,泛着冷,周身是隐隐的怒气,打起人来跟不要命似的。
陆延慢悠悠的站起来,再次使劲给了男人一脚。
踢得位置很巧妙,男人再次吃痛的腿脚蜷缩,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出来?”陆延见女孩惊魂未定的神情,捏住她的胳膊,冷声问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吗?”
从来没被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训过,冉冉有点委屈:“这个醉酒的男的要欺负一个女服务员,他撕她的衣服,还打她,我就帮忙——”
“以后不许这样。”还没等她说完,陆延就出声打断了她,“受伤了要怎么办?”
“刚刚这里有服务员报了警,需要你们跟着我走一趟。”此时,有两个警员过来,出示了下警员证。
其中一个年轻男警员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见男人一副有进气没出气去的模样,弯下腰拿着手铐铐住了他:“你也跟着我们走一趟。”
警察局距离不远,一行人来到警察局后,在做笔录前,冉冉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女孩还好吗?”
男警员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她问的是刚开始被挟持的女服务员。
警员冲她笑了笑:“没事了,已经都没事了,不用害怕。”
冉冉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位是?”警察问道。
冉冉顺着警察的视线,看向旁边的陆延,介绍道:“这是我哥哥。”
“亲哥哥?”
“是的。”
警员点了点头,那就情有可原了,从监控里看到,是那个男人想先欺负小女孩儿,才被女孩的哥哥打成了这样,正当防卫嘛。
不过男人受的大都是些皮外伤,感觉上会十分痛楚,但很难从法律上追究什么。
“哥哥,你为什么会带我到那里?”冉冉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其实她想问的是,你在那里究竟有什么事干?
不过觉得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不太礼貌,所以才换了个方法。
警员觉得好笑,这小姑娘是不是有点太单纯了:“因为你哥哥在那里工作呀。”
啊?冉冉听到这话都懵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哥哥换了工作后去了这种地方。
陆延站在一旁,脸色从始至终都很不好看,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哥哥,你在那里干什么?”
陆延走过来,手里拿着带着酒精的湿巾,动作轻柔的给妹妹擦了擦手。
他能听出来,女孩的声音紧张的很明显。
第18章
警察局里灯光很亮,陆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先是仔细把妹妹检查了一遍。
好在没啥大事儿,只是刚刚慌乱中,女孩的胳膊蹭到卫生间的墙壁,裸露在外的一小块皮肤有点破皮。
他用带着酒精的湿纸巾给妹妹擦了伤口,消毒后,再用创可贴贴上。
“放心吧,”陆延垂眸,轻声说,“我不会做坏事。”
冉冉低头反应了一下,原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
她摇摇头:“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当然知道哥哥的品性,相信他不会做坏事。只是害怕有什么事情波及到他。
作为普通传统家庭长大的女孩,她所经历的,和这里灯红酒绿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经历的事情,下意识让她对这心生抵触,自然而然的把这划分到危险的地方。
她不想让哥哥在这种地方工作。
“不论你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陆延半蹲着,把妹妹散落的鞋带重新系紧,“过会儿我让于北川送你回家。”
“你不回家吗?”
“我还有事。”
赵行长突然找他,不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而是因为赵行长的宝贝女儿赵晓蝶大半夜的睡不着,点名道姓的要他陪玩。于是赵行长带着女儿就来到了这里,结果发现陆延不在,所以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立刻回去。
今晚他肯定是走不开了。
年轻男警察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笑眯眯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陆延手上的动作一顿。
“是呀,我哥哥人很好的。”冉冉接过话,认真的说,“所以你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呀,我哥哥不会做错什么事情。”
年轻男警员笑了:“这是自然,我们当然会遵守职责,不冤枉一个好人,”
“冉冉,你回去吧。”陆延清冷的声音格外好听,“明天还要上课。”
“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冉冉遵守规则的看向警员,毕竟现在的地方是警局。
年轻男警察点了点头;“笔录结束,你当然可以回去。但是你哥哥不行,他还要留下来协助调查。”
陆延抬头一看,于北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陆延伸手向门口指了指,冉冉跟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于北川十分热情地挥了挥手。
冉冉走到门口,陆延突然出声叫住她:“今晚的事实在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呀?这又是你的错。哦对了哥哥,你打算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应该不会很久的吧?”
对着妹妹期待的眼神,他很诚实的说:“我不知道,应该还会很久。”
冉冉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还是有些不理解,明明在车厂做的挺好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工作呢?不仅危险系数变高,工作时间还太长,对自身身体也不好。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可能哥哥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行,那我先走了,哥哥你也今早回家。”她握了握陆延的手,他的手干燥温热,在察觉时,立刻反握住她的手。
她顿了一瞬,还是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冉冉一言不发。
察觉到到身后的低气压,于北川大咧咧的说道:“小妹妹别想这么多,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冉冉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散落在呼啸的风中,没有人听到。
是,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要好好学习。爸妈这么说,哥哥这么说,就连陌生的人也这么说,可是难道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吗?她也会为此觉得困惑,仔细想想,哥哥会在那工作的原因,除了钱应该也没有其他的理由,是不是因为自己坚持读书,才让哥哥的处境变得危险?
记得重生回来的那一天,她最大的愿望,明明只是希望哥哥能平安幸福的生活。
回到家之后,家里的灯还亮着,原来是爸妈还没有睡着,在等着他们回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听到摩托车的响动,妈妈急忙从屋子里出来,关切的问道
“哦,我今天有合唱的排练,老师留我们多排练了一会儿,所以耽搁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是的,阿姨。延哥今晚工作也忙,就让我来送小妹了。”于北川礼貌的打着招呼。
两人都默契的隐去了今晚的经历。
“这位是?”田娟看着于北川,觉得小伙子很眼生。
“阿
姨您好,我是陆延的同事。”
“你好,”一听是儿子的同事。田娟立刻放下警戒,朝屋内喊道,“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休息休息?老陆,给人泡杯茶。”
“阿姨太客气了,我的任务就是把小妹安全送回来,我这就要回去了,不然老板该罚钱了。”说完于北川就一溜烟的跑了。
“这孩子……”田娟看着女儿,“快进来吧,太晚了。”
“妈,我有——”
“你们暑期是不是要补课呀?需要多少钱?这都高三了,多少钱咱都得去补习。”田娟看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的说道。
冉冉的话顿时被堵住。
以前班里的所有活动,因为费用问题,她基本上都是不参加的。
这次妈妈会这样说,肯定是家里有存钱了。
冉冉点点头:“应该是要补的,往年都会补习,不过段老师还没有通知具体的费用。”
“这次一定要报名。”田娟说的坚定。
已经亏欠儿子了,作为父母,不能再亏欠女儿。
这样有底气的说要交钱,应该还是第一次……
可她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欣喜。
冉冉犹豫了一瞬,问道:“是哥哥给的钱吗?”
田娟点点头,喜滋滋道:“是呀,你哥说车厂现在起色好起来了,王老板把钱还给我们了,为了表示感谢,还多给我们两千块钱呢,王老板人真的不错。”
冉冉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她知道,车厂就从来没有差过,当初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拖延婚期的理由。
现在多给的钱也都只会是哥哥的,换个说法给钱,能让爸妈花着没那么有负担罢了。
只是想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她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希望哥哥还有别的亲人,真心希望他的亲人早点找到他。
如果他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庭,是不是就不用为了她和爸妈,这么拼命的工作挣钱。
人都是自私的,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只专心学业,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可是,哥哥太好了,好到她可以先不顾自己,只希望哥哥好好的。
夜色浓重,冉冉进了屋子,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想着,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和哥哥谈一谈。
晚间十二点,海城娱乐厅的歌厅酒池里仍在劲歌热舞不断,陆延正安静站在包厢门口。
赵晓蝶和冉冉差不多大,但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会忤逆她。因此,她折磨人的花样很多,就比如此刻大半夜,赵晓蝶让整个娱乐厅所有闲散的服务员都聚在一起,陪她进行美人鱼的话剧表演。她要扮演故事的主角——人鱼公主。
赵晓蝶美美换上人鱼公主的裙子,让服务员把整个包厢扮成蓝色海洋的布景,没有的工具就现买,不论怎样都要达到她的要求。
而陆延则被她指派着要站在门口,扮演美人鱼上岸后第一眼看到的王子。
“目前的所有男的,就你长得最好看,所以勉为其难的让你扮演下王子吧。”赵晓蝶骄傲的下达着命令。
这话说的,仿佛让陆延扮演王子是什么了不得的恩惠。
赵行长宠溺的坐在女儿身边,任由她胡闹。他的女儿,就是应该活的开心快乐,随心所欲。
于北川都要烦死了,因为现在所有的女员工都在上班,人手不够,小说中很多女性角色没人能演,他就被赵晓蝶要求扮演恶毒女巫,给了他一个装着药水的水盆,让他拿根棍子在里面搅和,装作在制毒药。
为了确保体验感,赵晓蝶还让他戴上长长的假发,画了个浓妆,搅拌药水的表情必须是恶狠狠的样子。
给于北川化完妆,赵晓蝶还捂住嘴巴惊呼:“你现在真的好丑啊,像个大变态。”
于北川:“???”
“他大爷的,真的是服了,有钱人怎么这么恶趣味。”于北川作为钢铁直男,简直要被自己浓妆的模样恶心死了,压低声音吐槽着。
陆延轻声道:“你就知足吧,这不比在场子里卖命轻松多了。”
于北川恍然大悟:“说的真对,与其和一群让你有生命危险的傻X打交道,不如在这里当女巫呢。”说完,他搅水的动作都更欢快了。
此时,赵行长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转身去了包厢内的卫生间,关上了门。
“你到那边去。”陆延抬眼一看,发现赵晓蝶正指着自己,“离我远点,再慢慢走过来,装作惊喜的发现我。”
说完,赵晓蝶就闭着眼睛躺在了地毯上,表演刚上岸的人鱼公主,等待着被王子发现。
陆延按照赵晓蝶给的走位走过去,却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的赵行长声音。
因为离门最近,所以即使赵行长声音很小,陆延也能听到里面谈话声。
“是,对,那批货最近走水路过来,避避风头。”
“老地方,注意安全,”
“换个新手机号联系我。”
……
等赵行长出来时,陆延已经表演完毕,规矩的站到一旁了。
赵行长又坐到了沙发上,满面笑容宠溺的看着女儿。
表演已经进行到赵晓蝶到女巫身旁求药。
负责旁白的男生正毫无感情地配着音:
本来无忧无虑在海底生活的小美人鱼,因为爱上了王子,因为渴望拥有人类的灵魂,所以愿意用自己三百年的寿命,愿意用自己无比伦比的嗓音。去换取去巫婆特制的药水,当小美人鱼喝下这个药水,她就能拥有人类的双腿,代价是从此以后,她行走的每一步,都像被一把刀劈开身体,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疼痛。
旁白说完,赵晓蝶双手捏住裙角,踮起脚尖,慢慢走近了于北川。
于北川一瞥,嘿,来活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一旦获得了人的形体,就再也不能变成人鱼了。就再也不能回到宫殿里来了。但如果你得不到王子的爱情,你就不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在王子跟别人结婚的第二天早晨。你就会变成海上的泡沫。”于北川敬业的说着台词。敬业的压低着嗓音模仿女声,敬业的还原出剧本中邪恶的笑容。
配合着他的装扮,可真的太搞笑了,这种熟人演戏的怪腔怪调,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只有陆延面容冷峻,看上去很努力的在维持王子人设不出戏。
实际上,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
今晚在警局,做完所有笔录后,审讯室的门打开,年轻男警官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通知道:“你可以走了。”
本来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立刻睁开眼,起身往外走去。
眼见就要走出门,身后传来那个年轻男警察的声音:“你那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警局的灯光亮的有点晃眼,他转身看过去:“什么意思?”
年轻男警员盯着他,似乎在分辨他所言真假。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从细微表情和眼神来看,他应该是真的不知情
陆延目光凛冽,继续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男警员笑笑,打哑谜似的说道:“没事就好,注意安全。”
双方都不再说话,审讯室内一片安静。
“那个胖子挺有人脉的,证据确凿成这样了,还是有人保他出去,你之后小心点。”警员再次开口,好心提醒道。
陆延知道,对方一开始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门,走出了审讯室。
因为每天都有人在夜场里闹事,进警局更是常事,所以陆延和警局的几个警员都算面熟,但之前他从来没被问过这种问题。
陆延想到白天时,在茶水间遇到的男女,还有地面上的针管,可以掀开的地板,以及赵行长口中需要走水路运送的货物……不由得眼眸一冷。
这座娱乐.城,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肮脏秘密。
等到一群人陪着赵晓蝶表演完毕,已经折腾到凌晨五点。
赵晓蝶穿着蓝色人鱼公主裙,不知疲倦般翩然地飘过来,昂起骄傲的小脑袋,优雅无比地说道:“表扬你,演的不错!你还挺有天赋的,可以去当演员了。”
陆延抿抿唇,并未回复什么,他不懂也不关心这些,都是根据指令来的。
他快速和同事们一起收拾着场地,觉只得身体疲倦的厉害,想抓紧回家休息。
终于收拾好包厢,陆延走出房间,却听见旁边传来赵行长的声音,那声音似笑非笑地,带着一丝凉意。
“听说你今晚见义勇为了?把人打的挺厉害的,都进警局了。”
“英雄救美是好,但在那之前,也得想想对方是什么身份吧。”
陆延没说话,只是握成拳的双手越攥越紧。
他不想让赵行长知道任何有关妹妹的事情。
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可能。
“年轻人就是有正义感啊,”赵行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回去修整两天反省反省,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
清早,冉冉推开门,却没有在门口见到哥哥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得看向对面哥哥的屋子。房门紧闭。
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哥哥已经起来在院子里等他了,她正疑惑的张望着,忽然看到爸爸朝自己走过来。
“丫头,今天我送你去学校,你哥回来的晚,才刚睡下,让他多睡会儿吧。”
陆建国今天起得早,恰巧撞见陆延回家。
天都快蒙蒙亮了,陆延才骑着摩托车回来,平时见不到人也不会感受这么深,这次见到,老汉才真正感受到儿子工作上的辛苦。
陆延看见他,叫了声爸,还说先睡会儿,等六点再起来送冉冉去上学。但看着他疲惫到的双眼通红的模样,陆建国哪里舍得叫他,想着自己送闺女上学就好。
冉冉点点头,立刻放轻了声音:“好。”
到了学校门口,和爸爸说了再见,冉冉就快步往教室走去。
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朗读声,最近的早读课不需要老师催,同学们都已经自发的读起书了。
班级里的学习氛围很浓厚,因为除了月底合唱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同学们都神经紧绷。
那就是接下来要进行的高三一模考试。
这是第一次进行的全校摸底考试,所有的同学都在努力准备着,生怕一模成绩让自己失了志气。
高考是目前同学们需要面对的,关乎人生命运的最大的事情,所有人都铆足了劲,想去为自己拼个好未来。
如此浓厚的学习氛围里,仍然有那么几个人不太合群。
上完两节课,正值大课间,时序哼着小曲,慢悠悠的晃到了冉冉身边:“你上次不是说要让阿姨给我做衣服的吗?”
冉冉写字的笔一顿,她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两天太忙,都忘记问了。
“告诉我你的身高,肩宽,体重,说准确点。”
沉默两秒,时序挑了挑眉:“我不知道。”
这回轮到冉冉惊讶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点无语,这明明是最该知道的东西。
“不知道不是很正常。”时序理所当然的说着,“很久没量了,之前的尺码肯定不准,万一尺码报错了,衣服做的不合尺寸该怎么办?”
“你去找个裁缝铺量一量吧,然后再把尺码告诉我。”冉冉好心出着主意。
“学校附近没有裁缝铺,我要去哪里量啊。”
这点他说的倒是对的,学校附近的服装店都是卖成衣的,没有学生会去专门做一身衣服,自然就没有裁缝铺的市场。
“那,那你……”
“所以我要怎么办?”时序饶有兴致的问着。
冉冉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想。
等了片刻,见女孩还在思考,那小模样还怪可爱的,时序脱口而出:“要不然今天我到你家?让阿姨亲自给我量量。”
周雅倩在旁边惊呆了,天呐,这还是他以前认识那个不苟言笑的时序吗?
他居然主动要去女生的家里哎!!
冉冉不想答应他,但是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快点答应呗,这眼见着就要到比赛的时间了,作为领唱,我没有一套合适的衣服,这不合适吧?”
“是啊学姐,你就答应他了呗。”林翔可谓是添乱第一名,唯恐天下不乱的凑了过来,“这可关乎着我们班级荣誉呀!”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冉冉被纠缠的都有些头疼,实在无奈的答应了下来:“行,但是就这一次啊,之后没有允许,都不许到我家里来。”
“好呀。”时序笑盈盈的,脸庞上是属于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我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你不允许,我肯定不过去的。”
冉冉松了一口气,总算应付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节课,冉冉努力集中注意力听着老师的讲课,只是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受了惊吓,这次的例假格外的疼。
强忍着上了两节课,等待放学时候,她已经疼得脸色惨白,周雅倩大大咧咧的没察觉到,开开心心地和冉冉说完再见就走了。
冉冉不愿意麻烦别人,声音平静的回了再见。
她收拾书包时,手指都有些无力,好不容易把书放进书包,又强撑着费劲地把书包的拉链拉上。
她从没有痛得这样严重过,她背着书包,站起身,小腹坠痛感愈发强烈,刚往前走了几步,她就难受得不得不蹲下身捂住腹部。
教室里的同学们几乎都离开了,空荡的的教室里,冉冉的难受被无限放大。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耳边是时序紧张的声音:“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羞于在男同学面前将例假的事情,强撑着说道:“我没事。”
没事?时序看着她的脸色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他低头看了眼她捂着的腹部,敏锐的察觉到不对:“肚子疼?”
冉冉脸热了下,点点头:“我……生理期。”
因为太难受了,所以还是承认了下来。
“你等一下,”时序扶她回到座位上,解开外套给她披上,“老子今天刚穿的,不脏,不许嫌弃我。”
凶巴巴的,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他跑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塞给她:“捂捂肚子吧,可能缓解一点。”
时序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为数不多的女性知识,这种情况,还需要什么来着?
对!止痛药!他眼睛一亮:“我去趟校医室就来。”
说完,也不待冉冉反应,人就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冉冉趴在座椅上,感受着腹部水杯的热度,暖暖的温度传递过来,缓了一会儿,比最痛的时候好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教室后门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
“我买了止痛药,”时序一身热气地把药片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说,“我问过了,你吃一片就行。”
刚才一路跑到校医室,他气喘吁吁地跟女护士说要止痛药。
值班的女护士看他一眼,熟练的从药柜里拿出一瓶药递了过来。
他接过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云南白药。
女护士嘱咐道:“喷在跌打损伤处,一天三次,不要心急,会逐渐好转的。”
他严肃摇摇头:“你搞错了,我不要这个。我要的是,女生来生理期时吃的止痛药。”
女护士一怔,之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操,时序想起来还觉得有点烦,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自己又不是什么变态,乐于助人是多么美好的品德,她懂不懂呀!
“你等等,我去给你接水。”时序拿着冉冉的水杯跑到开水房,把凉的纯净水和刚烧开的水混在一起,温度正能入口。
他把水端过来,连同桌上的药一起递
给冉冉。
药片伴着热水咽下去,身上暖了几分。冉冉捧着杯子喝完一整杯水,感觉身上的不适又缓解了不少。
“好一点了没?你午饭想吃什么?”时序盯着她,“我去给你买。”
不,冉冉摇摇头:“你跟我回家,给你量衣服。”
“你现在这样就不回去了吧,好好在教室里休息一会儿,明天再去也行。”
“不行,”冉冉摇摇头,“就今天。”明天妈妈中午要去干活,不在家。她更不想男同学晚上和自己一起回家。
冉冉不是个拖延的性子,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早处理,早结束。
更何况,到现在,她已经休息了二十分钟,不知道是不是止痛药起了效果,她感觉现在好多了。
冉冉背上书包,站起身就往门口走,时序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虽然好多了,但是那种不适感仍然存在,下楼梯时腿软了一瞬,要不是扶着楼梯,都险些摔下来。
时序实在看不下去:“我背你吧。”
说完,不容她拒绝,他就走到冉冉身前,蹲了下来。
“快点呀好同学,不然你摔了合唱怎么办?模考怎么办?”
冉冉考虑了一瞬,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就顺从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时序把人背了起来,却感觉背后轻飘飘的,原来她这么轻。
“你平时是不是都不怎么吃饭的呀?”他开玩笑般的说着。
“你不许说话了。”听着耳边闷闷的女声,时序识趣的闭上了嘴。
好在如今的时间,同学们都回去吃饭了,或者去了外面的美食贩卖街,一路过来并没有什么人,冉冉放了心,不然真被熟悉的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时序把女孩背到地下车库,再把衣服给她披上,又仔细给她戴上头盔,就开着机车出了学校。
一路上照顾女孩的感受,他没有开的很快,根据她的指示,一路上左拐右拐,最终平稳的把车停在了家门口。
“需不需要我背你下来呀?”时序长腿一迈就下了车,挑眉看着坐在车上的女孩。
“少废话,我自己能走。”刚才是走楼梯才腿软的,现在走平地,她可没有问题。
冉冉离开车座,走到大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时序紧跟身后,好奇的到处张望着。
视线处就是干净的小院,正前方空出一块地,种着一片葡萄藤,支架边上挂满了玉米和红辣椒串儿,支架下面还有两根高柱子,靠着一架梯子,横梁上挂下来一个手工小秋千,不用想都知道是给谁的,能看出来对家里的大人对孩子十分疼爱。
进了门之后,右手边走几步就是正门,正门左右旁有两个卧室。
时序打量着眼前的房屋构造,蓦地想起来冉冉说她有个哥哥。
所以,这两个房间,一间是冉冉的,一间是她哥哥的。
时序内心藏着隐秘的激动,觉得自己和女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冉冉进了家,发现厨房没有人,院子里没有人,客厅也没有人。
真是奇怪了,爸爸不在家是去开车工作了,那妈妈呢?
她在房间内四处搜寻着妈妈的身影,试探性的喊出声:“妈妈!”
“嘎吱”一声,房门的开了,不过出现的并不是妈妈。
冉冉本以为最差的结果是妈妈不在家,她需要自己给时序量衣服尺寸。却从未想到,在这里看到一个本不该在的人。
哥哥?!
冉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去上班了,怎么会这个点还在家呢?
陆延本来睡得就极不安稳,隐约中听见妹妹的声音,立刻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下床,还以为时间是早上六点,打算送妹妹去上学,穿衣服时才看清,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了。
他感觉脑袋嗡嗡地响,打开门就跑了出来。
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冉冉,还有一位……
陆延的视线往她身后移了移,随即目光跟生了根似的定在了时序身上。
这个跟在他妹妹身后的毛头小子是谁?
陆延此刻很不爽,十分不爽,不爽到想立刻发脾气把人轰出去。
时序也震惊的立在当场,日头太阳正盛,他能清晰的看清男人脸庞的每一处五官。
真的太像太像他记忆中的一个人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站在原地,谁都没有说话。
第19章
“哥哥,”最终,女孩率先发出声音打破了沉闷,“你没去上班吗?”
陆延嗯了一声,对着妹妹总是好脾气的:“今天休假。”
“哦,那妈妈呢?”
陆延听到了刚才的动静,解释道:“妈妈没在家,肯定就是出去干活了。”
“妈妈不是明天才去干活的吗?”
“早上爸爸有提过,应该是工期提前了吧。”
了解情况后,冉冉转头,略带抱歉的看着时序:“估计家里也没有饭能给你吃,我来给你量尺码吧,量完你再去学校吃饭。”说完就往里屋走去。
她要去拿个软尺过来。
“量什么尺码?”陆延快步走上前,毫不客气的伸手推了把时序,“你谁啊?”
时序被推的往后踉跄几步,抬起头,还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仇视。
不是吧?仇视他?
看见哥哥这样,冉冉连忙过来拉住他。
陆延反手就握住妹妹的胳膊,“带陌生人回家是要干什么?”
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怎么妹妹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防备心?
陆延看向时序,他对这张脸印象深刻,这正是那天在娃娃机前,和妹妹拉拉扯扯的男生,两人看上去很是亲昵的样子。
心中升起一股暴虐的情绪,眼神都不由得冷了几分。
时序这位被指责的陌生人,正一脸无辜的站在院子里。
哥哥的力道有点大,冉冉被他拉的有点痛,却还是强忍着解释道:“不是陌生人,是我的同学,带他回来是因为要给他做衣服,所以肯定是要给他量尺码的。”
“做衣服?”
“对,给我同学做一套合唱表演的服装,说好让让妈妈来做,他会出钱的。”
陆延的手终于松开了。
“哎,我说,你的手劲也有点太大了吧。”时序看着冉冉的手臂,刚刚被他拽住的地方,雪白的皮肤上,已经显现一抹红痕,“对我这样也就算了,怎么对女孩也这样啊?”
时序啧啧两声:“陆冉冉,你哥哥怎么这么粗暴呀,你别认他当哥哥了呗,我来当你的哥哥。”
陆延此刻也顾不了对方话里的挑拨了,视线一转,看到妹妹手臂上的那抹红痕,立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抱歉,疼吗?”
两人很少有肢体接触,他也不知道,原来握一会儿,妹妹的皮肤就会变得那么红。
心中暗自懊恼后,他默默提醒自己,之后对待妹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没事的,我的皮肤就是这样比较敏感,稍微一碰就会红,等会儿就消下去了。”说完,冉冉转身就进屋子里了。
好好好,时序走到院子里的躺椅上旁,把心中的疑问抛到一边,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到了躺椅上,悠闲的躺了下来。人家兄妹二人和和美美的,反倒显得他这个陌生人多管闲事了。
陆延仍站在房门口,目光淡淡的看着时序,只是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厌恶,仿佛在防备着什么怪物入侵者似的。
时序也不恼,对此表示理解。
哥哥嘛,对妹妹总是很关心的,生怕自己家精心养的小白菜被黄毛给拱了。
更何况,自己也真的存了这种心思,被防备也是理所当然。
“哥哥你好,”时序笑眯眯的发动社交技能,“我是你妹妹的同学,我叫时序,时间的时,秩序的序。”
这一声哥哥喊得陆延直皱眉,他冷着脸,一声也不吭。
空气此刻仿若凝固。
时序的目光幽幽转到了陆延的脸上,问出了自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心底就有的疑问:“你是陆冉冉的亲哥哥?”
陆延不置可否:“你有什么问题?”
“亲的?”时序不厌其烦的问了第二遍。
“是。”
他答应的利落,却还是没能让时序心中的疑惑变少一点。
冉冉拿着软尺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丝毫没有看出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时序,你站起来,我给你量下尺码。”冉冉拿着软尺走向他。
时序刚想站起身,却听见一道不属于自己的男声:“等等”
冉冉停下脚步,看向陆延:“怎么了哥哥?”
“我来给他量。”量衣服尺码,难免会有肢体接触,陆延可不想看见这一幕。
更何况,他觉得眼前的男生,没安好心,自然更不可能让妹妹和此人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陆延从妹妹手中拿过软尺,走到了时序身边,毫不客气的伸出长腿踢了踢躺椅,“站起来。”
时序慢慢悠悠的站起来,伸出双臂:“量吧。”
一副被伺候惯了的少爷样子,看着就欠揍。
陆延走上前,利落把软尺扯出一长截。用软尺量了他的衣服尺码,上身长度,下身长度,胸围,腰围……陆延把尺寸一一报了出来,冉冉拿着小本子,认真的记录了下来。
与此同时,时序也盯着他的脸,认真描摹着。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但是那种给人的感觉从未改变。
量完尺码之后,陆延把软尺一收,毫不留情的赶客:“你可以走了。”
“可以是可以,”话虽这样说,时序的双脚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不过我现在饿了,走不动路,冉冉你饿了吗?”
“啊?”突然被提名的冉冉一愣,“我现在——”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饿了,毕竟一上午的课呢,体力消耗大。”时序转头看向陆延,“你妹妹都还没有吃饭,作为哥哥,你难道不去给她做做饭吗?”
冉冉有点不解,时序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心过,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陆延定定的盯着时序许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忍耐般转头看向妹妹,“时间有点紧,下个面条可以吗?”
冉冉点点头:“都可以的,哥哥,其实我不是很饿。”
听到这话,陆延自顾自定了菜单:“那今天中午就做西红柿鸡蛋面吧。”
他转身进了厨房,还不忘对时序警告道:“不滚的话,就进来帮忙。”
时序挑挑眉,跟着他进了厨房,看着陆延熟练的切着案板上的西红柿,觉得新奇极了。
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在自己眼前切菜?还在给自己做饭?
哇塞,真是前所未有。
不论是不是那个人,他都满足了,因为他和那个人小时候还打过架,对方力气太大,他没有打过人家,作为输的一方,被揍的嗷嗷哭,简直是他一直以来的童年阴影。
如今,童年阴影以这种奇妙的方式消解了许多。
“去烧锅。”陆延冷冷地下达着指令。
时序慢慢悠悠的坐在了灶台的板凳前,看着身后的堆的高高的一摞柴火……
呃,这要怎么烧?
好原始的烧柴做饭方式,他都没有接触过。
灶台前久久没有动静,陆延抬眼一看,就看见时序正坐在那一动不动,拿着两根柴火正在观察的模样。
他对此人的蠢笨程度已经无语至极。
“用小盒子里的打火机点燃柴火,放进锅下面的小洞里去烧。”
时序笑眯眯:“我当然知道,我不过是在找打火机在哪。”
陆延懒得理他,往锅里舀了三瓢水。
鸡蛋要冷水下锅,陆延刚打完鸡蛋,手就被按住。
抬眼一看,时序正抓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延用力甩开,伸手就拽住了时序的衣领,真的已经忍他够久了,冷声道:“你是不是有病?”
时序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问:“你手腕上的疤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陆延有点不耐烦,要不是因为这个男的是妹妹同学,他早就揪着领子把人扔外面去了。
“你手腕上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锅里的水正在烧着,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陆延的心里愈发烦躁。
陆延对于自己的身份名字,还有疤痕的来源都记不起来了。
不止手腕上这点细小的疤痕,他的胸口处还有一处长长的疤痕,他都记不得是怎么来的。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身份不认同感,一度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今天时序一来,他就看着不顺眼,果然,事实证明,你看着不顺眼的人,也会说出让你愤怒的话,做出让你烦躁的事情。
“不想滚出去就闭嘴。”陆延把人往后一按,冷声警告道。
时序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着这个话题:“好奇嘛,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去问我的冉冉同学了。”
半晌,时序才听见陆延的声音:“太久了,记不得了,大概就是小时候摔的吧。”
摔的?真的吗?好糊弄的语气,鬼才信吧。
小时候他被打的落花流水的那一战,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双手抱头,伸出指甲乱挠时,对方手腕上被抓破了,留下一处深深的指印,直冒血珠。
印象很深刻,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
当时混乱中,他妈妈还心疼的抱着孩子说道:“哎呀这可怎么办,肯定是要留疤的。”
不出意外的,小小的他又被教训了一顿。
时序的心中真的很好奇。
天底下,究竟有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目光看向陆延,硬朗的轮廓,微微上挑的眼尾,挺直的鼻梁,薄红的唇,看他时带着嫌弃的眼神,真是怎么看怎么像。
好像哪儿都没变,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时序若有所思地环视着这个小院,虽然这个家干净温馨,但是对于眼前人真实的身份来说,却也太过简陋了。
锅烧开了,陆延觉得,时序就是来耽误他干活进度的,索性把他当透明人,专心做饭,毕竟妹妹还没吃饭,总不能让妹妹饿着肚子。
西红柿和鸡蛋都已经在锅内沸腾着,面条也煮到了软硬适中的程度,陆延往锅里撒了一把绿油油的葱花,倒了点盐巴和香油,顿时香气四溢,美食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扑鼻的香味,让时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陆延已经拿起碗开始盛饭了。
他只盛了两碗面条,拿了两双筷子,就把锅盖一盖,端着碗出去了。
时序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两碗都不是他的,索性打开盖子,拿起碗筷,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乐呵呵的走了出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他可一点都不会难为情。
院子里,冉冉已经铺好了桌子,地点就挑在葡萄藤下的阴凉地,又点了两盘蚊香,把之前妈妈腌制的小菜盛了一点出来。
三个人坐在一个饭桌上,尽管两个男生互相看不顺眼,至少此刻,倒也算和谐。
“真好吃,”时序吃了两口面条,毫不吝啬夸赞,“哥哥,你的厨艺真不错,我以后能经常和冉冉一起来吃饭吗?”
冉冉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被呛到。
不是吧,他怎么突然叫上哥哥了?这个时序究竟是想怎样?
“不行,闭嘴。”陆延脸色很差,从没有见过时序这么恶心又粘牙的男人,他烦透了。
时序摇了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话虽如此,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可惜的模样。
吃完饭,陆延正收拾着碗筷,就听见时序在门口的声音。
时序正坐在机车上,看着冉冉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走吧好同学,我送你,咱们一起去学校。”
“不用你送。”陆延听到动静,两步从厨房跑出来,把冉冉拉到身后。
见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时序也没有坚持,开着机
车,声响极大,飞驰电掣地走了。
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陆延才转过身,看向妹妹,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问道:“你和他,就只是同学吗?”
听着他语气里的犹疑,冉冉顿时明白了哥哥的言下之意。
哥哥是不是以为,她每天不好好学习,在学校里早恋呢
这可怎么行?!
“真的真的,”冉冉急忙解释,“就只是同学,哥哥你信我,我在学校里很努力认真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关乎到班级的比赛名次,才让他过来的。”
冉冉语气急切,都想举起手指发誓了,生怕哥哥以为自己拿他辛苦赚的钱,在学校里面不学好。
那样哥哥肯定会很失望。
“嗯,”得了妹妹的保证心底累积的所有的烦躁郁闷都在此刻消融,陆延顿时放松了些,“我相信你。”
冉冉看哥哥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冷硬,她拉住哥哥的胳膊,想像小时候一样撒撒娇,却在下一秒,感觉到肩膀上的温热力度。
陆延把人拽到了怀里,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她。
男人的体温显然比女人要高,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干燥又温暖。
冉冉惊讶了一瞬,很快察觉到哥哥情绪的不对劲,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哥哥?你怎么啦?”
“没事。”很快,陆延放开了她,“走吧,送你去学校。”
“哦。”冉冉乖乖点点头。
到了学校时,冉冉特意往后面的座位上看了眼,空空荡荡的。
时序没在教室里。
学校篮球场,篮球落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一行人正冒着酷暑打篮球。
时序懒洋洋的等待上场,趁着空闲时候,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在嘟了三声后,终于接通了。
“妈,好久不见啊。”他仍是那副闲散的语气。
对面是一道中年女声,带着点严厉:“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我美丽的妈妈,我最近学习忙嘛,所以才耽误了给你问好的时间。”
“就你嘴甜,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需要钱吗?”对于自己儿子,时妈妈还是了解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要钱或者要点别的。
时序抬起头,当初他来这里上学,一是因为爸爸的矿山开采在这边,二是为了躲吴甜,三是纯属消磨时间,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第一次,他的语气不再吊儿郎当,而是带着点严肃:“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此时,陆延正在家里干活。
他把墙角跟的水泥灰拿出来,铲了草木灰掺上水开始搅拌。
院子中央有处凹陷,不知道是不是建房子的时候留的,因为之前没影响所以一直没补,不过这几天,冉冉回家太晚,夜色浓重看不清路,她已经在这里拌了两次了。
他注意到了,这些天日夜颠倒的工作也一直没空补,正好今天休息,他就想着把洞补上。
陆延穿了一件干活时候用的背心,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使起铲子来游刃有余,专心的补着洞。借着这机会,他几乎把屋里好好打扫了一遍,墙角屋后,院子里看得见不平的洞全堵了。
双手熟练地干着活,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想起中午的那次拥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有点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和妹妹有关的事情。
自从做了那次和妹妹的梦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总是想靠近她,总是想要待在她身边,总是不希望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可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能这样做。
他只是哥哥。
身份不能错位,更不能逾矩。
心中不断的给自己敲着警钟,告诫自己下次不能这样了,有汗水从额头滴落,他抿着唇,如果再次控制不住自己,吓到她该怎么办?
心终于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小陆,你在家就好。”
天色稍暗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陆延抬头一看,是邻居于家婶子,她家老汉和陆建国是一起开货车的。
于家婶子着急忙慌的赶来,神色急切的说道:“先别干活了,我才从市里过来,你家出事了!你爸爸出车祸了!”
陆延觉得耳边嗡嗡的,看着婶子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跑出门了,开着摩托车往市医院赶过去。
到了医院找到病房号时才发现,妈妈已经过来了,守在了爸爸的病床前。
爸爸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只是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手背上正扎针吊着吊瓶输液,看见陆延来了,还伸手招呼道:“小事而已,你怎么也来了?”
“爸,”陆延走进房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这没事,你不用担心。”
陆延眼神往旁边一瞥,看到床尾放着爸爸今天出门时穿的衣服,裤脚处都是血迹。
老一辈的人向来能忍痛,即使有事也说没事,陆延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趟交警局。
按理说,陆建国正常开车,驾龄很久了,平日里速度也不快,不会有什么问题。
经过和交警的沟通,陆延才清楚了事件原委,陆建国正常行驶开车经过拐角处时,对面有辆车突然逆行冲过来,两辆车发生了个不小的碰撞,车撞到了到了护栏,几乎半个车身都歪了,好在人性命没事,但经过片子确认,陆建国的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修养好长一阵子。
回了医院后,陆延又和妈妈去了医生那里询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建议接下来做个全身性检查,毕竟撞击对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防止后续有产生遗漏治疗的地方。
对于目前的伤势,医生说,因为病人伤在右腿,伤势较重,所以要看恢复情况,如果恢复状况不好,可能接下来就不能开车了,踩离合器时需要的灵敏度可能会跟不上。
“病人有高血压之类的基础病症,之后吃药一定要按时吃,从X光照的片子来看,病人肺部有块阴影,目前不能确定是什么,还得通过CT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田娟听了只觉得天昏地暗,曾几何时,一家老小的收入都指望着陆建国没日没夜的跑车,如果真的不能开车了,那之后还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万一陆建国真的有什么问题,让她们娘几个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陆延点点头,礼貌地说了谢谢。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听见妈妈重重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抬手止不住的抹眼泪,往病房走去。
陆延叫住了她:“妈妈。”
田娟回过头来,眼睛都是红的。
“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延带着人来到了应急门的楼梯口,这里很僻静,没有人经过。
“妈妈,看见你难过我心里很难受……”陆延顿了一下,嗓音里带着点哽咽,继续说道,“爸爸受伤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人在就是最好的,人在家就在,你现在不用担忧以后,这个家有我在,不会过不下去的。”
田娟看着儿子,含着泪点点头。
沉默片刻,陆延继续说:“现在冉冉正是要上高三了,我觉得她不能因此受到影响,我们都按照轻点的症状给他说,就说爸爸只是骨折,需要修养,让她安心学习。”
田娟再次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做父母的,不论什么条件下,都是想保护孩子的。
陆延把妈妈送到病房门口,去到一楼缴费处交钱。
交警说,目前撞车的司机肇事逃逸,他们还在寻人中,车险得和保险公司沟通。
妈妈已经把存折交给了他,这些年,家里因为还债,目前所剩的钱寥寥无几。
还有一笔不能动的钱,是要给妹妹上学用的。
陆延把存折里的钱,还有自己的工资卡里的钱都取出来,交了这次的手术费用,剩的余额已经不多了。
陆延上楼和妈妈打了声招呼:“我要去工作的地方一趟,最近家里
有什么事情都让我来做。”
田娟点点头,对于这个儿子,她现在十分放心。
如今丈夫这个情况,儿子已经成为家里的主心骨了。
陆延骑着车,往海城娱乐厅赶去。
赵行长说让他在家反省两天,实际上是对他很小的惩罚了。
虽然说两天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耽误不了时间。
每分每秒,他都需要挣钱。
即使道歉受罚,也比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要强。
今晚场子门口的车停的很满,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拐角处停下车。
“陆延。”刚把车锁好,他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陆延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有点没分辨出来是谁。
“不认识我了吗?我们昨晚才见过。”年轻男人笑了笑。
面前男人的五官很熟悉,陆延反应过来,原来是警察局里的那个年轻警员。
今天警员穿的是常服,戴了个帽子,再加上两人都身在暗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有事吗?”
“我叫许一,”年轻男警员说,“我们能聊聊吗?”
第20章
此时有凉凉的东西砸在身上。
是雨珠,陆延抬头一看,下雨了。
阵雨来势汹汹,几秒的时间,雨水就已经顺着霓虹灯牌滴落,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
“不会占用你很长的时间,就十分钟。”许一承诺着。
陆延点了点头:“行。”
跟着许一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面馆店面门口,终于停了下来。
许一进了店,坐在里侧的座位上,这个点客人很少,他冲老板招了招手:“来两碗牛肉板面,加卤蛋和豆干。”
“肯定还没吃饭吧,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许一笑眯眯的说道。
陆延坐在他对面,抬眸往四周都看了看,这里不仅僻静,还没有任何监控。
陆延:“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也不绕弯子了,”许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我们警方怀疑海城娱乐厅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毒品交易活动。我希望如果你发现什么线索的话,能及时向我们警方汇报。”
陆延听笑了:“你们找错人了吧。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工作人员。”
“是吗?我们这边消息可不是这样。”许一盯着他,若有所思道,“昨天有两名吸毒人员被抓,他们说,在夜场里遇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陆延顿时想起那天,在茶水间看到的场景,捂住脸跑的跌跌撞撞的两人,和一地散落的针管。
他皱眉:“夜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三教九流的都有,看到这些也很正常,不是吗?”
许一没有回答:“听说,赵行长好像和你还关系挺亲近的。
“许警员,你说笑了。”陆延神色淡淡,“资本家怎么会和蝼蚁亲近?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你想多了。
“再说了,”陆延看向他,目光锐利,“你们既然在娱乐厅有线人,还要找我干什么?”
是的,从许一的口中,不难领悟出,娱乐厅内有他们警方安插着的线人。
“你不一样,”许一的眼神很认真,“根据我们的分析,你很有可能是下一个马仔。”
陆延不想谈话再继续下去,就丢下了一句,“你找错人了。”随即迈步想离开。
往外走时,他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许一声音温和:“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们也不是让你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只是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及时给我们警方举报就可以。我们目前有线索,但还没有发现实质性的证据。”
换句话说,他们目前有追查的线索,但没有人赃俱获,所以无法轻易行动。
陆延拒绝的干脆:“责任太大,我负不了责。”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与他们为伍,不然会是重罪,那群人没有人性的。想想你的家人,想象你的妹妹,我们即使当不成朋友,也可以当合作伙伴,不是吗?”
听见妹妹这两个字,陆延停下脚步,看向许一。
“留意赵行长,记录他们的活动规律,必要时指认他们。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提供线人费。"许一继续说:“你妹妹很漂亮,已经上高三了对吧?我记得,她目标是考上重点大学。”
陆延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瞬间把手挣脱出来,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警局,她自己说的。”许一笑了笑,“冷静点,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你不合作,接下来极有可能你的名字会现在某些名单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延,“在这种地方工作,很难完全撇清关系,你说呢?”
陆延听的清楚——许一的意思是,要么合作,要么可能被当作同谋。
陆延垂下眼,“我需要考虑。”他最终说道。
“你们的面。”此时,老板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来。
许一抬了抬下巴,笑眯眯道:“不论结果怎么样,先吃饭呗。”
这个年轻的警员,似乎不论什么情境,都乐呵呵的。
陆延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等回到了娱乐厅时,陆延刷卡进了员工区,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只能先来到了员工更衣室。
更衣室的的灯光惨白,照得他眼下黑眼圈更加明显。他快速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对着镜子将额前过长的刘海往后捋了捋。镜中人有着一张年轻好看的脸,眼神却比同龄人沉静太多。
出了更衣室的门口,就看见了神色匆忙的领班。
领班看到他很诧异:“赵行长说你这两天请假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言难尽,”陆延问,“赵行长在哪?我想见他。”
“今天赵行长应该在包厢里,”领班拿出工作机,“我帮你问问。”
陆延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用手机沟通了一会儿后,领班抬头看他:“赵行长在VIP3包厢,你可以直接过去。"
领班继续叮嘱道:“该认错的认错,不该说的别说,赵行长对手下的人还是挺好的。”
陆延分得清领班的关切之意,点了点头:“知道了。”
VIP3是赵行长的固定包厢,这位夜场老板表面做着正经银行工作,背地里却经营着这座城市最大的娱乐生意,在这座小城市有着极强的关系网络,没谁能得罪得起他
陆延在包厢门口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声:“进。”
推开包厢门,浓重的雪茄味扑面而来。赵行长靠在真皮沙发上,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孩正给他捏肩。尽管赵行长已经快五十的年龄,保养得当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戴着眼镜显得儒雅极了,可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只有那双镜片后的眸子里透出的狠厉。
平常也只有对待女儿赵晓蝶时,他才会显现出温柔的一面。
“小陆来了。”赵行长摆摆手让女孩们退下,“坐。”
陆延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背挺得笔直:“我就不坐了,赵行长,今天我来是认错的。”
“哦?”赵行长脸上浮现出兴趣,认错?
赵行长知道,虽然陆延平日里看上去不说话,但为人很刚硬。这么轻易的来跟他道歉,他倒是没想到,还以为至少得再过几天呢。
“是的,那天是我莽撞了,救人心切,连工作基本的原则都忘了,”陆延朝着赵行长深深鞠了一躬,姿态极尽谦卑,“对不起,如今我父亲出了车祸,急需用钱,我也很需要这份
工作,实在是不能继续在家休息了。”
“你看这事儿弄的……”陆行长一边说一边打量他,“这两个月你在这的工作态度,我看在眼里,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完成的很不错,我不会清退一个好的员工。”
陆延垂下眸子:“谢谢赵行长,我接下来一定恪守准则,只做该做的事。”
赵行长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吧,这两天本来是给你批了假的,所以场子里没什么工作安排。可就在刚刚啊,我突然想起明天有个活儿需要人去干,你去试试呗。”
赵行长目前确实有件事急需人做:码头的接头人被盯上了,只好暂时让他消失不行动。可眼下更大的问题是,如今没有合适的人帮忙转运货物,这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接头人需要绝对的忠诚和机警,但是如今那帮培养的猪仔一个个愣头愣脑的……
赵行长正抽着烟,鲜艳的红点忽明忽灭。
蓦地,他弹了弹烟灰,把视线重新钉到了陆延身上:“你说你爸爸车祸住院了,医疗费不少吧?”
陆延没说话,默认了。
赵行长眯起眼,"你妹妹今年高三?大学学费准备好了吗?之前听王厂长说,你家里还有负债的情况?"
陆延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收紧。
“赵行长,您需要我做什么?”陆延抬起眼。
赵行长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信封推过来:"这里是一万块钱,你先拿去应个急。"
陆延看着放在茶几上的信封,没动。
“别担心,不是白付给你的,”赵行长往后面的沙发上一趟,翘起二郎腿,“明天下午三点,东港码头三号仓库,取一批东西送到城西金悦酒店1808室,帮我确认下,简单吧?”
“要取的是什么东西?”陆延问的干脆。
赵行长挑挑眉,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包厢里的气压骤然变低,安静的针落可闻,空气都凝固住了。
良久后,赵行长才笑了笑:“一批绿水鬼手表,从瑞士带来的好东西。”
陆延心中有所波动,面上却丝毫未显。
“为什么选我?”陆延问,“我之前没有做过。”
“因为你够稳。”赵行长重新点了支雪茄,“之前的数次客人闹事,你都处理得很漂亮——既没惊动警察,又没留下把柄,我需要这样的人来帮我做事。小陆啊,你有点像年轻时的我,穷,但有骨气;狠,但有原则。”
“再说了,人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工作的,总要有个熟练的过程。”
陆延沉默了很久。父亲的手术费,复健的费用、妹妹的学费.……所有数字在他脑海里翻腾。最终,他伸手拿起了信封:"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穿普通点,别引人注目就行了。”赵行长满意地笑了,“明天会有人联系你。”
离开夜场时已是凌晨三点。雨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鬼使神差的,陆延回头看了一眼。夜总会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像一只贪婪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的黑暗面。
等到家里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昨晚时间来不及,他让于北川去学校接了妹妹。
进入卧室前,他抬起头看向夜空,今天的夜色黑的浓重,没有一颗星星点缀,风声哗哗,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第二天中午,陆延坐在一家偏僻的台球馆里,对面是便衣打扮的许一。
“赵志刚要你去拿绿水鬼手表?”许一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是绿水鬼手表吗?还是……”
他没说出来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陆延拿着台球杆,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杆:“谁知道呢,在不确定是什么之前,还是不要动作为好,防止打草惊蛇。”
“配合他们今天的行动,务必要取得赵志刚的信任。”许一递给他一个新手机,“这里面装了窃听软件,我们会全程监听,确保你安全。”
陆延没接:“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赵一耸耸肩,“但要考虑清楚,一旦上了赵志刚的贼船,想下来就只有两种方式——坐牢或者死。”
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陆延抬起眼眸,不置可否。
“这样,”许一向前倾身,小声道,“你按他说的做,我们会在现场布控,如果是我们想要的东西,那就人赃并获。如果不是的话,我们按兵不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作为回报,你不仅能拿到赵志刚的钱,我们还会额外给你申请专项的登机特情五万元……”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延一眼,“加起来的话,你目前需要的钱应该就差不多了。”
五万!加上赵行长的钱,足够父亲现在治疗费和妹妹高三的所有费用了。但风险同样巨大——如果计划失败,或者警方行动走漏风声……
“你们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吗?”陆延问道。
他跟警方提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论自己怎么样,都要保证家人的安全。
许一点点头:“当然了,我们对于你的家人会特别保护的,只要按我们说的做,绝对安全。”
陆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好,成交。”
下午四点,陆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对方言简意赅地告知了码头接头的暗号和箱子密码,然后挂断了,他立刻将这些信息转发给了许一。
陆延继续在夜场工作,巡视着场子内的所有情况,看上去一如往常。
晚上七点,陆延正准备出发去码头,夜场后门突然被推开。赵晓蝶——赵行长的女儿蹦了进来。
"陆延!你要出门?"赵晓蝶今天穿着黑色皮衣和短裙,打扮的很成熟却仍掩不住稚气。
陆延点点头:“有点私事。”
“带我一起去嘛!”赵晓蝶突然挽住他的手臂,“我来就是找你玩的,你走了我怎么办?岂不是无聊死了!”
陆延一抬手就挣脱了出来:“不行,我有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我告诉你,你陪我玩才是正经事。”赵晓蝶骄纵说道,“你要不陪我,我立刻让我爸把你开除。”
“小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赵行长缓步走近,上下打量着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延神色平静:“一切就绪,这就出发。”
赵晓蝶撅起嘴巴:“爸!你让陆延带我出去玩嘛!”
赵行长的表情变得复杂:“胡闹!他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不能带我?”赵晓蝶很不服气,“除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该不会让陆延去接你的情人过来吧?我可不想有后妈!你要是让我有后妈,我就立刻去找男人,让你做外公!”
赵行长伸手按了按眉心,一副头疼的样子。
他向来拿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没办法。
陆延眼神闪烁了一下,如果赵晓蝶继续闹下去,赵行长可能真的不让他去。
“赵总,”陆延突然开口,“如果赵小姐想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去码头取个手表,对吧?”
兵行险招,他故意强调了“手表”二字,观察赵行长的反应。如果真是别的东西运输,赵行长绝不会让亲生女儿参与。
果然,赵行长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他盯着陆延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晓蝶,你可以跟陆延去,但必须听他的话,明白吗?”
赵晓蝶欢呼一声,拉着陆延就往外走,嘴边还高呼着,“终于能出去玩了!”
陆延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赵行长居然同意了?这意味着什么?码头的货物真的只是手表?那警方必然不能有行动。
在夜场工作的这些天,他深知赵行长对女儿的珍重程度,即使有一分的危险,他都不会让赵晓蝶参加的。
上车前,陆延借口去厕所,快速给许一发了条短信:“计划有变,按兵不动,等我信号。”
因为赵晓蝶跟着去,所以陆延不再骑摩托车,而是坐在赵晓蝶的专用车中。
驶向码头的路上,赵晓蝶不停地摆弄着车载收音机,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毫不在意。陆延的大脑则飞速运转。如果这次真的只是手表运输,那赵行长的目的何在?测试他的忠诚度?还是发现了什么?
经过警局路口时,陆延放慢车速,对着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他和许一约定的暗号,表示“行动取消”。
这次的目的,大概率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
很快,陆延发现不对。
车子确实在往东港码头方向开,但中途赵晓蝶指挥司机突然拐进了一条小路。
"为什么不去码头?"他问。
赵晓蝶神秘地笑笑:“急什么,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延保持沉默。奔驰最终停在一家高档商场门口。
“陪我逛街。”赵晓蝶甩上车门,“我看中一款包很久了。”
赵晓蝶在商场里看来看去,等逛完街已是晚上七点。她把购物袋全扔给陆延拎着,自己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喂,”赵晓蝶突然转身,“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她的问话过于无厘头,陆延一直在想今晚的任务,从来没有放下心来,一时有点懵:“什么为什么?”
赵晓蝶自顾自说着:“我不去上学是因为我爸说把我送去国外读书就行,你呢?”
“没钱。”陆延面不改色的回答,言简意赅。
“哦,”赵晓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那你应该去做点更赚钱的事情呀,比如做生意,现在的工作能赚几个钱。”
陆延沉默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自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
赵晓蝶像是对他感了兴趣:“你家里有几口人?我家里就我和我爸两个人,平时就我和保姆在家,无聊死了。”
“四口人。”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陆延再次沉默下来,任她怎么问也不开口了。
期待了半天也没个回复,赵晓蝶也失了兴致,气呼呼道:“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哼!”
等重新坐到了车上,赵晓蝶又悠悠开口:“如果我是你,我可能就拿着这次的手表跑路了,去个没人的地方把表一卖,自在潇洒。”
“我们不同,”陆延停顿了一瞬,“我有家人。”
他的家人都深深的扎根在这座城市,他跑了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也不害怕?万一有人把你打死,然后私吞了手表污蔑你带走了货呢?”
“拿钱办事,不问缘由。”陆延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原则。”
赵晓蝶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我爸果然没看错人。”她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爸,我觉得他行,你以后有啥事都能找他办。”
城南码头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海浪拍打着水泥堤岸,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了3号仓库的轮廓。陆延下了车,警觉地环顾四周。
“你在这等着,”他对赵晓蝶说,“我进去拿货。”
“我才不要干等着!”赵晓蝶已经跳下车,“车上多无聊,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拿。”
“小姐小心,”赵晓蝶的两个贴身保镖也只能下来,一前一后的护卫在赵晓蝶身边,紧跟着她。
陆延无奈,只能让她跟着,夜色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仓库走去。
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陆延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有人吗?”陆延喊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一束强光突然打在他脸上,陆延下意识抬手遮挡。黑暗中走出三个男人,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纹着青色的龙头图案。
“赵行长的人?”光头问,声音沙哑。
陆延点点头,同时将赵晓蝶护在身后。
光头示意手下递过来一个银色金属箱:“密码3344,验货吧,兄弟们拼死拼活带回来的,船舱里差点闷死人。”
陆延输入密码,箱子应声而开。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块劳力士“绿水鬼”手表,每一块都配有鉴定证书和标记。
“看看满意不?”光头拍了拍他的肩,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陆延仔细检查了每一块表,根据赵行长的交代一一确认,又拿出放大镜确认每处防伪标识,确认都是真品而非伪装,“没问题。”
“那就签收吧。”光头递过一张单据。
就在陆延签字时,赵晓蝶突然从他身后窜出,拿起一块表对着光查看:“哇,这就是我爸花大价钱买的表?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绿油油的也不好看啊!”
光头和他的手下脸色骤变。陆延立刻意识到不妙——赵晓蝶暴露了自己是赵行长女儿的身份,这显然不在计划内。
两个保镖立刻挡在赵晓蝶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光头。
“赵小姐,”光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恭敬,但眼神却更加危险,“赵总没告诉我们您会来。”
赵晓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爸临时决定的,怎么?不欢迎啊?”
“不敢不敢。”光头干笑着,同时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陆延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合上箱子拉住赵晓蝶:“货已经验完了,我们走吧。”
回程路上,陆延的神经依然紧绷。光头最后那个眼神让他不安,似乎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赵小姐,”他说道,“那种场合,你不该暴露身份的。”
赵晓蝶撇撇嘴:“怕什么?整个R市谁不知道我爸的名号?”她突然凑近陆延,香水味扑面而来,"倒是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
陆延的心,随着她的话不断上提。
“难道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这么担心我。”说完,赵晓蝶就哈哈大笑起来。
“……”陆延看向车窗外,不再讲话。
将赵晓蝶安全送回夜场后,陆延独自骑车前往“金悦”酒店。1808房间的客人对这批“表”表现出异常的热情,甚至当场戴上了一块。
“告诉赵总,货很完美,”客人拍着陆延的肩膀说,“还是赵总聪明,只让你一个人来,没有大张旗鼓的把这些东西护送过来。”
现在这个环境人人自危,声势大的最容易被盯上,毕竟出头鸟死的早。
离开酒店,陆延长舒一口气。但他深知,这只是个开始。更危险的任务还在后面。
手机震动起来,是许一的短信:“情况已了解,继续保持联系,部分金额已转入你账户。”
陆延看了看银行通知——一万元已到账。加上赵行长给的一万,父亲这个月的医疗费有着落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路上,不能踏错一步,否则人财两空。
晚上,陆延去接冉冉放学。
路灯在雨后的水洼里投下摇曳的光影,陆延站在市一中校门对面的梧桐树下,抬手看了眼腕表——十点五十,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
没多久,校门口涌出穿校服的学生,陆延的目光迅速锁定了那个扎着马尾辫的瘦弱身影。陆冉冉背着鼓鼓的书包,正和几个女生边走边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高中生特有的疲惫与执着。
似有感应板,陆冉冉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哥!”她匆匆和同学道别,小跑着穿过马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要在医院照顾爸爸吗?”
陆延接过她沉甸甸的书包,手指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妈妈今天在医院,病房里呆不下这么多人。”
他跨上车子,“走吧,送你回家。”
书包的重量让他暗自皱眉,临近高三,学习任务加重,这书包也是越来越重
了。
"哥,你脸色好差。"陆冉冉突然凑近,清澈眼睛里盛满担忧,“这几天照顾爸爸是不是很累?”
她只知道爸爸骨折在医院修养,因为课程太满,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间能去医院看望爸爸,所以尽管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等待周天的到来。
陆延别过脸,避开她探询的目光:“没事,就是工作需要熬夜。”他转移话题,“上次不是说要进行高三一模的模考了吗?考的怎么样?”
“还不错!”冉冉果然被带偏了,兴奋地从书包侧袋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成绩单,“这次班级排名第三,年级排名第八名,班主任说我还可以更进一步,冲刺年级前三。”
说完,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觉得很难,毕竟同学们聪明又努力的太多了,我一定要更认真些才行。”
"真棒。"陆延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声音有些哑,"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提到父亲,冉冉的表情黯淡下来:“哥,爸爸今天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陆延喉结滚动了一下,真相是爸爸需要漫长的恢复过程,更何况还有别的病灶需要检查,很难几天就情况变好。但不论是他还是妈妈,一直告诉妹妹只是骨折需要静养,会越来越好的。
“恢复得不错。”他听见自己说,“爸爸今天状态挺好的。”
冉冉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鼻子:“你身上有烟味……还有香水味。”以前从来没察觉,但是这次太明显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是工作上有什么难做的事情吗?”
自从知道了哥哥在那种地方上班,她就开始格外留意这些。
陆延皱了皱眉,那是在仓库沾染的烟味,以及赵晓蝶今天靠得太近留下的香水味,看来下次来之前要把衣服换掉。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什么,工作场合接触的人多,难免沾染些味道。”
冉冉点点头:“哥,你工作一定要小心。”
摩托车拐进幽长的巷子口,路灯越来越稀疏。陆延下意识速度变快,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阴暗角落。自从答应做警方的线人,他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冉冉察觉到车忽然的加速,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腰。
到家后,冉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哥哥,你最近怎么有点不太一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延看向她,斟酌着词句:“冉冉,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停顿了一下,“除了家和学校,哪里都不要去,放学直接回家,别跟同学在外面逗留。”
“为什么?”冉冉问,“出什么事了?”
夜风吹动院子中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陆延注视着妹妹的脸庞,并不打算说出真相。
怕吓着她。
“我听隔壁警员说,最近R市不太安全。”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有几个流窜犯,专挑学生下手抢劫。”
冉冉无奈地笑笑:“哥哥,我都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
“答应我。”陆延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冉冉轻轻“嘶”了一声。他立刻松开手,却固执地重复:“答应我,冉冉。”
哥哥眼中罕见的急切让她也严肃起来,冉冉点头:“好嘛哥哥,我答应你。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哥哥,你也要小心。那个夜场,我总感觉里面很乱。”
陆延胸口一紧,他想起那晚在码头,那个光头男人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仿佛在说“欢迎入伙”的样子。
这种地方,是一个乱字,无法概括的。
“我没事。”他轻声说,“就是份工作而已。”
“嗯,”冉冉坚定的说,“我也会努力的。”
院子的屋檐上方亮着灯,站在一起的两人,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互相依偎着一样。
冉冉转身要回屋子里,却突然被陆延拽住:“冉冉,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找你打听我的事,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明白吗?”
冉冉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哥哥,你到底是……”
“答应我。”陆延再次强调,声音几乎是恳求的。
冉冉咬着下唇,最终点了点头。陆延这松了一口气般,转身朝厨房走过去,他要准备明天带给爸妈的饭,上班时间很赶,所以晚上提前把菜切好。
冉冉站在原地愣了两秒,也转身走向了屋子里,想把家里人的衣服都收拾下。
突然,沙发上的一件衣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最重要的不是衣服,而是衣服口袋里露出的信封。
陆延正在厨房冲洗案板,抬眸去拿土豆时,却发现冉冉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哥,这是什么?”她举起从外套口袋摸出的信封一角,里面露出几张红色钞票。
陆延心跳一滞——那是赵行长给的一万块定金,他还没来得及存起来。
“奖金。”他放下案板,快步走过去拿回信封,“最近表现好,老板发的。”
冉冉没有松手,眼睛紧紧盯着信封厚度:“什么奖金这么厚?”她声音开始发抖,“哥,你……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瞎想什么。"陆延强作镇定,“夜场提成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冉冉松开手,但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她突然扑上来抱住陆延,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哥哥,你一定不要有事。”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陆延僵在原地。妹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他慢慢回抱住她,感受到她瘦弱的背脊上凸起的肩胛骨。
“我不会有事的。”
冉冉抬起头,眼眶发红:“你保证?”
陆延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保证。”他抬起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未落的泪水,“快去睡觉吧。”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冉冉终于松开手,走了出去。陆延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信封里的钱突然变得无比烫手。
虽然得到了许一的保证,但他仍旧无法安心。
他不信任何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做任何一种选择。
可惜,现实并不由他做主,如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陆延继续干着活,略微有点心不在焉的忙完后,他走回自己房间,将信封塞进床垫下。
客厅传来衣架的碰撞声,那是冉冉收拾衣服的声音。陆延深吸一口气,换上平静的表情。他必须坚持,为了这个家,为了妹妹能安心考上大学,走出这片泥潭。
哪怕自己会越陷越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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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教室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玻璃窗,在陆冉冉的试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咬着笔帽,盯着理综卷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哥哥昨晚反常的叮嘱、那个装满钱的信封,爸爸的伤势,一切就像一团乱麻般缠在心头。
午休时间,她都没有心情去吃饭,而是一直在想这些事。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喂,陆冉冉。”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抬头,看见时序倚在她的课桌边,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
“有事?”冉冉合上试卷。
“当然有,马上就校庆合唱比赛了,我们一定要再多练习练习,为班级集体荣誉努力。”
“好。”冉冉答应了,几秒后,她抬头,看见时序还没走。
“你还有什么事情?”
时序没直接回答,而是拉开她前座的椅子反着坐下,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臂看她。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透过她审视着什么别的东西。
时序突然开口,语气肯定极了:“陆延不是你的亲哥哥吧。”
“关你什么事?”陆冉冉的声音冷了下来,之前镇上的人没少拿哥哥的身份说道,不知道给哥哥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
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我,那就真的不是了。”时序没在意她的敌意,反而凑近了些,几乎是用气音说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妈,认识你哥的亲妈。”
冉冉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这话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
时序观察着她的反应,吊儿郎当地说:“你明明都听到了,不是吗?”
冉冉感到一阵耳鸣,仿佛一瞬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她又慢慢坐回去。
“三年前,"时序慢悠悠开口,“京北的江家少爷在徒步旅游时失踪,那年他十五岁。”
看着冉冉困惑的神情,时序立刻意识到,是了,她不知道江家意味着什么。
“你哥哥家的产业很多,全国巨富的程度。”陆延打趣道,“他本来现在是应该过着少爷生活的,没想到现在却在这个小地方吃苦,真是造化弄人。”
冉冉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哥哥十五岁从江家丢失,那么加上在她家度过了三年,现在哥哥恰好十八岁,的确符合他的年龄,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证据呢?"她强作镇定。
时序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信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递给她看。
屏幕上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眉目凛冽的男孩站在轮渡的甲板上,穿着款式考究的小西装,面无表情的看向镜头。那双眼睛,那鼻梁的弧度……冉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真的是少年版的陆延。
而陆延左边站着的笑容可爱小男孩,脸庞也是熟悉的不行,冉冉慢慢把视线从屏幕抬起,看向时序。
“没错,是小时候我们俩的合照。”时序晃晃手机,“在我八岁那年,两家一起去海边玩拍摄的,我们俩还为争夺游泳圈打了一架。”
“这张照片,是昨天我妈在老房子的相册里翻到的。”
时序收回手机:“我们两家从小就认识,我妈妈和他妈妈关系很好,不过陆延的妈妈在他十岁时去世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
冉冉垂下眼睛,原来,哥哥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后来,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在家族旅游时失踪了,说是在徒步时被冲下湍流的湖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陆冉冉问:“那为什么不继续找?”
“因为那条湖连接着近海。找一个溺水的人,就和大海捞针没区别,所以当时他家人找了两个月,听到生还的可能性为零后,就完全放弃了。”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但你哥哥究竟是怎么掉进湖中被冲走的,可就只有那天在场的人知道了。”
“在场的人?”
“是的。”时序开始讲起从前。
原来,陆延妈妈去世后,陆延爸爸火速找了个新老婆结婚,新老婆还带来个儿子,年龄和陆延差不多大。
那天徒步的时候,只有她们母子三人和一个向导在场。为了钱,为了那么大一笔巨额财富,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失足落水,时序觉得这四个字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如今想来,是有人故意设局还差不多。
冉冉的听的胃部一阵绞痛,记得哥哥刚到家时,偶尔会在噩梦中惊醒,有一次她听见他含糊地喊着“别松手。”所以,这也和那天落水的记忆有关吗?
“后来呢?”她听见自己机械地问。
时序耸耸肩:“哪有什么后来,后来他就出现在你家了呗,我真的很纳闷啊,京北离这千里之遥,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徒步也不可能走到这里呀。”
冉冉看向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时序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就是想告诉你呗,你家里人生活的太辛苦,是时候找他亲爸给你们一笔费用了,足够让你们下辈子吃喝不愁。”
冉冉突然明白了时序今天反常举动的目的。他不是来叙旧的,他是来劝自己的。
“我哥哥永远是我哥哥。”她一字一顿地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管他姓陆还是姓江。”
时序挑了挑眉,决定换个劝法:“那你希望他有钱吗?回到江家,他立刻就能拥有你想象不到的财富,不用再过现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冉冉想起哥哥对自己的好,他对爸妈的好,这三年他吃过的苦,想起他深夜看医疗费账单时紧锁的眉头。
“当然,”她轻声说,喉咙发紧,“我永远希望他过得比我好。”
时序似乎没料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
“下节课随堂测试,”老师走到讲台上,“在教室的同学们,现在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去学习。”
时序站起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冉冉一眼:“你再想一想吧,或许这不论对你,还是对陆延来说,都是件好事。”
他没有等冉冉回答,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冉冉呆坐在原地,手中的笔在试卷上洇出一片墨迹。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如果哥哥真的知道这一切,他究竟会怎么选择呢?他是不是会准备随时……离开?
“陆冉冉,”班主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段老师敲了敲桌子,“别发呆。”
她点点头,机械地翻开试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时序的话和哥哥这些年为她做的一切。
强忍着自己捱到了考试结束,她立刻奔向后排。
林翔看见眼前人,吹了声口哨:“哎哟喂,稀客啊。”
她却并不理会,只是朝时序伸出了手:“手机给我。”
时序并不讶异,利落的把手机拿给了她:“想开了?”
冉冉没回答,转身走出了教室,她拨通了昨晚哥哥说的手机号,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她的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喂?"陆延冷漠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那头的背景音嘈杂。
“哥,”冉冉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是我。”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男人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冉冉,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我就是想问,你今晚能来接我吗?”
“我不确定……”陆延有一瞬间的犹豫。
“可是我很想见你,我还很想去医院看看爸爸。”她想问爸爸,捡到哥哥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好,”陆延最终答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冉冉走进了教室。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晃。无论时序说什么,无论江家情况如何,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只想要哥哥过得好。
陆延挂了电话后,回忆昨天的所有事情,豪华套房里只有接应的老板一人,但卧室门虚掩着,里面似乎还有人。茶几上放着几个用过的注射器和一小包白色粉末,证实了许一的话——这一切确实与毒品交易交易相关联。
陆延给许一发了条信息:“第一次任务时,发现金悦1808房内有吸毒痕迹,切勿打草惊蛇。”
发完信息,他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烟,夜风吹散烟雾,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催款通知。陆延掐灭烟头,骑车去医院的缴费处交了钱,至少此刻,不用为了钱发愁,爸爸不会因为治不起病被赶出医院。
下了晚自习,陆冉冉走出校门,站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书包带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周围传来放学的喧闹声,而她的世界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序的话始终缠绕
在她心头,今晚她都没办法好好的看书。
如果哥哥回到江家,就不用再继续熬夜,不用再看人脸色提心吊胆的生活,不用再为父亲的医药费和她的学费发愁……
“冉冉。”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陆冉冉猛地抬头。看见陆延就站在三步之外,黑色夹克衬得他身形更加瘦削,唇角嘴角却挂着专属于她的温柔弧度。
“哥……”她嗓子发紧,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陆延走近,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是不是等很久了?抱歉,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陆冉冉突然想起时序提到的“你哥的继母”,那个可能害哥哥“失足落水”的继母。
如果哥哥重新回到江家,是不是意味着,他仍会正处在某种危险中?
怎么办啊,感觉做什么选择都不对……
“怎么了?”陆延皱眉,温柔的伸手擦过她眼下,“哭了?”
陆冉冉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是湿的。她急忙摇头,却控制不住更多的泪水涌出来。陆延的表情立刻变了,他环顾四周,拉着她快步走到校墙拐角无人的地方。
“谁欺负你了?”他声音很低,却带着点隐隐地锋利,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陆冉冉摇头摇得更急了。不是有人欺负她,是她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她想问哥哥现在能不能想起零星小时候的事,想问他胸口处的疤是怎么来的,想问他是否愿意回到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江家……但所有问题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哽咽。
陆延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他抽出一张,轻轻按在她眼角:“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陆冉冉摇头。
“和同学吵架了?”
她又摇头。
“那是……”陆延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想爸爸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陆冉冉的泪闸。她扑进哥哥怀里,脸埋在他胸前,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感觉到安心,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哥哥在,这个家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我没事……”她闷闷地说,“带我去医院吧。”
陆延的手在她背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收紧。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走吧,带你去看爸爸。”
去市医院的路很长,要穿过十个红绿灯口。往常他们总是说些话,或者陆延听她叽叽喳喳讲学校的琐事。但今天,沉默像一堵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到了医院,哥哥把摩托车停在医院门口,门口距离爸爸所在的住院部,还需要走一段路。
陆冉冉偷偷瞥了一眼哥哥的侧脸。路灯下,他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她突然想起时序的话——“回到江家,他立刻就能拥有你想象不到的财富,不用再过现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哥哥回到江家,他能快乐吗?江家曾经害过他的继母和弟弟,会不会还想继续害他?
哥哥的爸爸能好好地护着他吗?
“小心!”
陆延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一辆小汽车擦着她的衣角呼啸而过。陆冉冉惊魂未定,发现哥哥的手在微微发抖。
“走路看路。”他松开手,声音有些哑,“你今天到底……”
“哥,”陆冉冉突然打断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变得很有钱,你会做什么?”
陆延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嘛。”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陆延抬头看了看医院的一栋栋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思考了一会儿:"让爸爸能放心治疗,让妈妈能安心不用担心钱,再给你存够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顿了顿,“就这些吧。”
陆冉冉的心揪了一下。即使在假设中,哥哥的第一反应还是她和爸妈。
她轻声问,“你不为自己做点什么吗?”
陆延摇摇头:“我没什么需要的。”他看向她,眼神温柔,“你呢?如果你突然有钱了会做什么?”
一个幼稚到异想天开的问题,兄妹俩却持续的讨论着。
“前面都和你一样”她停顿一下,“我只想加一条,就是我不想你继续工作了,我想花钱养着你,只希望你做点想做的事情。”
陆延笑了,却出于哥哥的本能提醒道,“花钱养男人可不行。”
冉冉摇摇头:“我不养别人,只养你。”
他们走进住院部,楼道里的照明灯年久失修,略显昏暗,陆延正要往楼梯上走时。陆冉冉突然抓住哥哥的手:“哥,你是不是很讨厌现在的工作?”
陆延的脚步顿住了。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冉冉,”他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工作在我眼中,只是挣钱而已。”
此刻,陆冉冉突然开始纠结:如果告诉了哥哥他的身世,他今后回去了,肯定会面对想象不到的危险。
但如果不告诉哥哥,他现在的生活又太辛苦……如果要说,自己又该怎么开口呢?
“想什么呢?到地方了。”陆延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冉冉的思绪。
到了509病房,病房里的灯明亮着,陆建国知道女儿要来,到现在都没有睡觉。
冉冉进了房间,立刻奔向爸爸,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腿,心疼无比。
“没事,快好了。”陆建国乐呵呵的说着。
“哪里会有这么快啊,”冉冉可不好糊弄,“伤筋动骨至少一百天呢。”
"我去打水。"陆延把书包放在床上,拿起水壶就走了出去。
陆冉冉点点头,她看着哥哥走出门的背影——那背影现在就是这个家的支柱,扛起了所有重担。
“爸爸,”冉冉环顾了四周,“妈妈呢?”
“她回家去拿些换洗衣服了,我让她今晚别回来了,在病房里总是睡不好,回家能好好睡一觉。”
陆冉冉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床边,帮爸爸调整了一下靠枕,“你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不用担心我和哥哥,我们都会好好的学习工作的。”
陆建国点点头“我对你们可放心了,你们也别担心我。”
说完,陆建国似乎是想到什么般,皱了皱眉:“丫头,我今天在医院内活动时,看到何澈了。”
“他被警员押走了,总算是恶人有恶报。”自从陆延给他讲了何澈的事情后,陆建国就对他观感很差。
后来何澈的所作所为,更是佐证了他的差劲,幸亏没把冉冉嫁给他。
陆冉冉淡淡的嗯了一声,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她现在的关心点不在这上面。
陆冉冉突然问道:“爸,你还记得捡到哥哥的那天吗?”
听了这个问题,父亲的表情怔了一瞬:“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冉冉:“就是突然想知道。”
父亲望向窗外,沉默了很久:“那天雨很大,”他最终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在国道边上看到他,那么小的孩子,浑身是伤,发着高烧……”
陆建国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门口传来陆延的脚步声,父亲立刻换上轻松的表情:“带着你妹妹回去吧,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不用来看我了,我在这挺好的。”
“爸……”依依不舍的告了别后,冉冉跟着陆延走出了医院。
戴上头盔时,冉冉突然发现哥哥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擦过的。她抓住他的手:“这是怎么了?”
陆延迅速抽回手,袖子滑下来盖住伤痕:“搬货时划的,没事。”
“哥。”她轻声叫到。
“嗯?”
“没什么……”她低头,“等我月底校庆合唱的时候,你一定要来看我好不好?我是领唱。”
陆延笑了笑,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一周,陆延的生活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白天去医院陪爸爸,晚上去夜场上班,抽出时间送妹妹上下学。赵行长似乎对他很满意,经常会赞赏般对他点点头,但再没提起“特殊运输”的事。
直到周五晚上,陆
延正在夜场巡视,赵晓蝶突然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
“你最近怎么不理我?”她撅着嘴问,浓重的眼妆下,眼神却出奇地清澈。
陆延从饮料桌上拿杯橙汁递给她:“忙着工作,赵行长没告诉你别打扰员工吗?”
“切,我爸才不管我呢。”赵晓蝶晃着双腿,“那天码头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陆延的面色平静:“我没有紧张。”
“骗人。”赵晓蝶突然凑近,香水味扑面而来,她娇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啊?”
第22章
陆延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赵晓蝶神秘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给他。照片上是年轻的赵行长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
“我爸的老朋友,每年都会来几次。”
赵晓蝶轻声说:“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在做进出口贸易,倒腾些洋货。因为每次他来,我就会多几个包包,但我爸爸的眼光真的很差劲,那些包包的颜色粉的绿的,都丑死了。”
进出口贸易……她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陆延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无聊啊,”赵晓蝶突然又恢复了那种大小姐的任性语气,“而且我觉得你比那些马屁精有意思多了。”
没等陆延回应,领班走了过来:“小陆,赵总要见你。”
赵晓蝶撇撇嘴:“又来了,神神秘秘的。”她跳下高脚凳,“下次有空再陪我去逛街啊。”
看着赵晓蝶离去的背影,陆延若有所思,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到底知道多少?她是真心闲聊,还是在替父亲试探他?
陆延来到了赵行长在的包厢门口,照例敲了三声门,在得到“进”的答复后,推门走了进去。
今天赵行长他穿着一件深灰色中山装,正在泡茶,看起来更像一个博学多识的中学教师,而非是娱乐夜场的老板。
“坐。”赵行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陆延小心地坐下。
赵行长递过茶杯:“上次任务完成得很好。马老板对你评价很高。”
陆延双手接过:“只是按赵总的指示做。”
“谦虚是好事。”赵行长啜了一口茶,“下周一晚上十点,还是城南码头,3号仓库,密码4477。”
“这次是什么货?”
赵行长笑笑,有几分意味深长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沉默两秒,陆延问问:“还是送到金悦酒店吗?”
赵行长摇摇头:“这次是明珠酒店2204房。记住,直接去酒店,中途不要停留。”他看了陆延一眼,“这次货物比较……敏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会让别人和你一起去,明白吗?”
陆延应了下来。
“如果这次任务完成的顺利,会有更好的酬劳等着你。”赵行长笑眯眯的看着他。
陆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走出办公室,陆延立刻给许一发了暗号。半小时后,他们在老城区一家网吧的包厢里碰面。
“确定是毒品?”许一眼睛发亮。
陆延摇摇头:“哪有确定的事?只是赵行长说这次货物敏感,还特别强调不要带任何人,包括他女儿。”
许一迅速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着:明珠酒店2204……
“我们会提前布控。你按计划行事,拿到货后给我们传递信号。”
陆延犹豫了一下:“我妹妹和爸妈……你们警方的人还在保护她吗?”
“放心,24小时轮班。”许一合上电脑,“这次行动如果成功,不仅能抓到赵行长,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线。你父亲的医疗费也肯定能有着落。”
“现在钱并不是最重要的,”陆延打断他,“只要保证我家人安全。”
许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障你家人的安全。但你也知道,这种行动总有风险。”
风险——这个词在陆延脑海中回荡。他想起爸妈和妹妹的脸,他不想让这三个人担起一丝一毫的风险。
只是,由不得他选择。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隔天下午,陆延正在上班路上,许一又给陆延打了个电话。
陆延停下车,按下接通键,却没有先说话。
耳机里传来许一压低的声音:“根据可靠线报,这批货纯度很高,应该是今年R市最大的一场毒品交易。”
陆延默了一瞬:“赵行长会亲自到场吗?”
“不会。”许一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从不碰实际交易,但是这次批货量多,肯定现场在的嫌疑人也不少。你的任务是确认货物并带他们进入包围圈。”
R市最近正值梅雨季节,连绵的雨水不断,雨水顺着陆延的后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他顿了顿:“我家人……”
“已经安排好了。”许一打断他,“你父母和妹妹现在有24小时保护,行动结束前不会回家。”
陆延闭了闭眼,胸口就像压了块巨石。如果行动失败……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这些人做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谁都不确定他们会做些什么。
“记住,”许一的声音严肃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身份。我们组员和赵行长的人打过交道,赵行长比我们想象的更老谋深算。”
挂断电话,陆延深吸一口气,开车到了上班的地方。
一推开夜场后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扑面而来,炫目的灯光下,穿着暴露的女孩们在舞池中扭动身体。他穿过人群,走向办公区,却在拐角被一只涂着粉色指甲的手拦住。
“躲我?”赵晓蝶歪着头看他,她今天穿着粉色泡泡裙,身上散发着清浅的香水味,和夜场里其他女孩的成熟打扮格格不入。
陆延声音冷漠:“赵小姐,我现在正当班。”
“我知道。”赵晓蝶凑近,嘴唇几乎贴到他耳朵上,“我爸让你周一去码头,对吧?我都在里屋听到了。”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带我一起去。”
陆延把手抽出来,拒绝的干脆:“不行。”
“为什么不行?”赵晓蝶撅起嘴,“不就是些破手表吗?我都见过好多次了,没什么好看的。”
陆延往后退了一步:“那你为什么想去?”
“哎呀,我是想着,跟你去就能提前见到爸爸给我带的包包了。如果见到我不喜欢的包,我直接给扔掉,不让爸爸带回家了。”
赵晓蝶笑容狡黠,仿佛真是要去做件捉弄人的恶作剧。
“晓蝶!”赵行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延转身,看到赵行长站在VIP包厢门口,脸色阴沉。赵晓蝶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模样。
“小陆,进来。”赵行长扫了女儿一眼,“你回家去。”
“切,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赵晓蝶噘着嘴,往外走去。
包厢门关上后,音乐声顿时小了许多。赵行长倒了杯酒推给陆延:“下周一的事,准备好了?”
陆延没碰那杯酒:“都准备好了。”
赵行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地点改了。”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纸条,“新码头,9号仓库。时间提前到晚上八点,密码不变。”
陆延心跳加速——这是试探还是什么别的手段
许一的人肯定已经部署在东港码头,如果临时变更地点,会让警方措手不及,万一赵行长之后再继续变更地点……
“有问题?”赵行长眯起眼。
“没有。”陆延接过纸条,“只是好奇为什么换地方。”
赵行长靠回沙发,雪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做生意要懂得变通。”
赵行长意有所指地说,“特别是跟我们这行打交道,一个地方用两次就是找死。”
“并且,这次我们不是拿货,而是在东港码头,把我们的货物送出去。”
陆延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原本以为赵行长是终端买家,却从没考虑过他可能是隐藏
着的供货商……
这样一来,涉及的案情只会更大,罪恶会更加深重。
“跟着我干,好处少不了你的。”赵行长笑笑,烟雾之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使不成功我也不会损失什么。”
赵行长身体前倾,把冰块倒进酒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但我最讨厌手下的人自作聪明,小陆啊,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是什么意思。”
离开夜场时已是凌晨四点。陆延拐进三条街外的24小时便利店,在货架间假装挑选商品,同时用手机拨通了许一的电话。
“地点改了。”他压低声音,“新码头西福路9号仓库,晚上八点。”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见鬼,那是个废弃码头……我们得重新准备。”许一顿了顿,“你能应付吗?那里更偏僻,支援可能需要更长时间。”
陆延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没问题。”
“记住,安全第一。”许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关切,“如果情况不对,不要有别的念头,立刻撤。”
挂断电话,陆延买了一瓶矿泉水,付完钱,走出店门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迅速在路边买了早餐,回到家让妹妹把早餐吃完后,送她去了学校。
看着妹妹走进校门的背影,陆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最近不知为何,冉冉偶尔会盯着他发呆,面对他时也躲躲闪闪的,说话都变少了很多,总感觉有什么横在两人之间,开始没有那么亲近了。
可是他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雨滴敲击着教室的窗户,上午两节课沉闷的结束了。
大课间,陆冉冉盯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操场,思绪却飘走了,想起哥哥那天手臂上的伤口,以及日夜颠倒的上班时间,或许他现在做的事情也并不安全……
“又发呆?”
时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陆冉冉猛地回神,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前面的座位上,正歪着头打量她。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
“有事?”陆冉冉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自从上次时序告诉她关于哥哥身世的秘密后,每次看到他,她都有种被窥探的不安感。
时序转着手中的水笔,笔杆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地翻飞:“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别装傻。”时序突然按住旋转的笔,笔尖“啪”地一声点在桌面上,“江家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哥的身世告诉他?”
陆冉冉的指尖在课本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纸张被她揉出了细小的褶皱。三天过去了,她每晚又重新再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我还不知道。”她最终低声回答。
时序挑了挑眉:“为什么?因为他现在穷得叮当响却还要供你上学?因为你觉得他活该在夜场被那些醉鬼呼来喝去?因为你觉得他活该干着最低等的工作穷一辈子?”
“你话说的太过分了!”陆冉冉表情越来越难看,“应该知道,江家对他来说有多危险。”
时序眯起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出奇地认真:“危险?比他现在做的那些事还危险?”
陆冉冉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时序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觉得你可能是有点自私了。”
“我自私?”陆冉冉气得声音发抖,“你知道的,江家那个继母当年差点害死他。如果我哥回去,谁知道那些坏人会不会再次想办法害他,或许留在这里他也能过得好——”
“那也该由他自己决定。”时序打断她,“而不是你,陆冉冉,不是你这个连学费都要靠他卖命的妹妹替他做决定。”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陆冉冉的心脏,实话最伤人。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时序说的没错,她是靠着哥哥的血汗才得以安心读书的寄生虫,但这恰恰是她不能说出真相的原因——她太了解陆延了。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定会选择回去,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她和爸妈能过上好日子。
“你不明白……”她艰难地说,“我哥他……他会为了我们……”
“所以你就替他做决定?”时序冷笑,“真感人,你知道江老爷子家里有多少钱吗?从他指缝里撒点钱下来,都够你们一家人活十辈子,他回去,再不济也会比现在过得好,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成年了,有了足够的判断能力去应对所有发生的状况。”
“我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你,”时序默了默,“更是为了他,你想想,如果他亲妈还在,是希望儿子在这里继续过苦日子,还是回去继承江家的钱财?”
“当初陆延的父母一起白手起家,那些钱,有他妈妈的一半,作为亲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更何况是仇人。”
“去和那些恶人斗,肯定比留在这当懦夫要好,回去至少有机会赢,留在这,就穷苦一辈子吧,你们家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吗?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那些吸你哥血的仇人,过得比他好千倍万倍?”
“陆冉冉,难道这个结局是你想看到的吗?”
陆冉冉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他说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狠狠砸进了她的心里。
如果回去,哥哥不用再熬夜工作,爸爸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她也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但代价是什么?哥哥回到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家庭?
“那能不能由我来说。”她抬起头,直视时序的眼睛,“如果你敢先告诉我哥,我就——”
“你就怎么样?”时序突然凑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味,“杀了我?”他轻笑一声,“晚了,我已经准备去找他了。”
陆冉冉的血液瞬间凝固:“什么?”
“今晚八点。”时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但无论如何,你哥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陆冉冉一个人坐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解三角函数,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完美的弧线。陆冉冉机械地记着笔记,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的思绪全在今晚八点——时序会怎么跟哥哥说?哥哥会相信吗?如果他决定回江家……
下课铃响起时,陆冉冉才发现自己把笔记本戳出了好几个洞。她匆匆收拾书包,向来好学生的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决定逃掉晚上的课直接去找哥哥。
无论如何,她必须在时序开口前见到陆延。
“陆冉冉。”班主任在门口叫住她,“能谈谈吗?”
陆冉冉急得手心冒汗,却不得不停下脚步:“老师,我有点急事……”
“关于你的生物竞赛。”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应该是要去外地考试,需要家长签字同意。”
“好的,我会告诉我……家长。”她说出这个词,突然意识到如果哥哥回到江家,他就不再是她的哥哥了,而是江家的儿子,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这个念头让她几乎窒息。
已经习惯了哥哥的存在,要割舍掉,肯定如同抽筋断骨般疼痛。
冲出校门时,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闷热。陆冉冉跳上公交车,不断看表——哥哥通常八点去夜场上班。如果运气好,她能在时序之前找到他。
公交车在每一个红灯前都像是故意磨蹭。
陆冉冉的手指不停敲打着膝盖,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的情景——
最可能都情况是哥哥答应时序,决定回江家……然后呢?那个继母会怎么对他?江家会怎么对待一个在外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终点站到了,请所有乘客下车。”
陆冉冉这才惊觉自己坐过了站。她匆忙下车,发现这里离夜
场还有两站路。等不及下一班公交,她开始奔跑,书包在背上重重地拍打着,汗水很快浸透了校服后背。
陆冉冉气喘吁吁地跑到负一层夜总会门口,却被保安拦住了。
“小姑娘,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保安叔叔皱眉看着她身上的校服。
“我找我哥,他叫陆延,他在这里工作。”陆冉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在吗?我是他妹妹。”
保安摇摇头,倒是瞅着这女孩有点眼熟:“他还没来上班,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陆冉冉急得不行:“我有急事!您知道他可能在哪吗?”
保安犹豫了一下:“这个点……可能在来的路上,或者在附近吃饭?”
陆冉冉道了声谢,转身就跑。在附近的商业街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她看到了那一家咖啡店,玻璃门上蒙着一层雨雾。透过模糊的玻璃,她隐约看到哥哥熟悉的身影,正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
她刚要推门,却猛地刹住脚步——时序已经到了。他穿着那件蓝色衬衫,正坐在陆延对面说着什么。陆延背对着门,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那直挺的肩膀线条来看,谈话内容绝不轻松。
陆冉冉的手悬在门把上,突然失去了推门的勇气。她该说什么呢?如果哥哥知道她的隐瞒,会不会也觉得她自私?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时序抬头看到了门外的她。两人的目光透过一层玻璃相遇,时序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对陆延说了句什么。陆延缓缓转身——
陆冉冉下意识地躲到一旁,心跳如擂鼓。她不该来的。这是哥哥的人生,他的选择,她没有权利干涉。时序说得对,她一直在自私地替哥哥做决定。
咖啡店内,陆延看着门外一闪而过的校服衣角,心中了然。
“所以,”他转回身,平静地看向时序,“你是来告诉我,我是江家的儿子?我现在应该回去江家,而不是呆在这里。”
时序明显愣了一下,眼前人的反应太过平静,丝毫没有任何被金钱砸中的喜悦。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时序说:“是的,你应该回去,去拿回属于你应有的东西。”
陆延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十五岁之前的记忆,在我这里是完全空白的。”
他放下杯子,“你跟我说的所有事情,我都像在听着另一个人的人生。”
上班路上,陆延突然被时序拦下,虽对时序有所戒备,但是时序说要跟他讲一件重要的事情。
见时序神色严肃,不像作假,他就跟着来了,本以为是妹妹的事情,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却是他自己。
时序沉默半晌,说道:“但那的确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人生。你就……不恨他们吗?”
“恨?”陆延轻声重复着这个字,“按道理来说,我确实该恨的,可现在我没有任何记忆,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完全没有参与感,又何来的恨?”
他的话语缥缈不清:“或许等我全部记起来的那天,我会恨吧。”
时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你想不想回去?”
“回去干什么?”陆延轻笑一声,“那里没有我需要的人,也没有需要我的人。”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时序压低声音,“江……你爸爸身体不好,只要你回去,那些钱——”
“暂时还没到那个地步。”陆延打断他,“我可以自己赚钱。”
自己赚钱……他赚的钱,和江家的财富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时序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舍不得你妹妹啊?”不想离开,应该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陆延的眼神骤然变冷:“你想多了。”
“真是感人。”时序摇摇头,“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江家知道你活着,却不肯回去,他们会怎么做?特别是……如果被你的继母林美凤知道你的存在,你可是会威胁她儿子的继承权的。”
陆延的手指在咖啡杯上收紧,他看向时序,目光清明:“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时序耸耸肩:“可是我真的好想说啊,三年前江家找你的寻人启事上,只要能提供准确线索,就有五百万可以拿了,如果我能准确说出你人在哪,那岂不是——”
看着陆延越来越冷的神色,时序噗嗤笑出声:“开玩笑的,我还不至于用你的线索来换钱。”
“但是,”时序说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与其被动等着被发现,还不如趁早回去,至少主动权在你这里。”
陆延望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街道。他不知道冉冉是否还在外面,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会考虑。”他最终说道。
时序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对了,你妹妹……她似乎很在乎你。虽然方法不对。”
陆延没有回应。当时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他才缓缓起身,走向外面,冉冉已经完全不见身影。
他观察着四周,按照回程的路走下去,果然在不远的拐角处,看到了蹲在地上抽泣的陆冉冉。她的校服裤脚处脏兮兮的,马尾辫松散了一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哭什么?”他轻声说。
陆冉冉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想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陆延稳稳地扶住了她。
“哥,我……”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
“怕我回江家?”陆延替她擦去眼泪,“怕我被别人害死?”
陆冉冉睁大眼睛:“你……你不怪我?”
“不会。”
“那你会回去吗?”
“现在不会,因为你们才是我的家人。”陆延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们沿着昏暗的小巷慢慢走着,陆冉冉紧紧抓着哥哥的袖子,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时序说的,你会考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陆延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想,如果回江家,你和爸就能过上好日子……”
“我不要!”陆冉冉突然激动起来,“我不要什么好日子,我只要你平安!”
陆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睛:“冉冉,有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不要为了钱回去!”陆冉冉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宁可辍学打工也不要你冒险!”
陆延胸口一热,将妹妹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在他臂弯里颤抖,他轻轻安抚着她。
就在这时,一道娇气的女声打破了宁静:“哟,这不是我们的陆延哥哥吗?”
陆延身体一怔,松开冉冉转身看去——赵晓蝶靠在一辆跑车旁,她的目光在陆冉冉身上来回扫视,嘴角挂着感兴趣的笑容。
“赵小姐。”陆延下意识将妹妹护在身后,“有事?”
赵晓蝶没回答,而是看向陆冉冉:“这个女孩看着眼生啊,你女朋友?”
时序警惕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不关你的事。”陆延冷声道,“冉冉,我们走。”
他拉着妹妹快步离开,却听到赵晓蝶在后面高声说道:“陆延哥哥,别忘了周一晚上的特别任务哦!我爸可看重你了!”
陆延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赵晓蝶探究的目光,这个意外的相遇,无疑让本就复杂的局面更加危险了。
“哥,你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啊?”陆冉冉担忧地问。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陆延轻描淡写地说,却在心底紧张起来,赵行长的人看见了妹妹……
“听着,”他在公交站前停下,双手按住妹妹的肩膀,“这几天放学直接回家,别跟陌生人接触,也别接任何陌生电话,明白吗?”
陆冉冉点点头,眼中满是担忧:“哥,你是不是……有危险?”
陆延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危险?就是最近夜场有些醉鬼闹事。”他看了看表,“车来了,我送你回去吧。告诉妈妈我今晚不回家。”
到家后,陆延又匆匆赶回去上班。
可是,看着哥哥的背影,冉冉心中却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
周一的这天一如往常。
等到傍晚七点,新码头笼罩在浓雾
中。废弃的仓库像一头头沉睡的庞然大物,静静趴在海边。
陆延带着人站在9号仓库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手机里面藏着监听器。许一的人应该已经在附近了,但他一个都没看到——这是好事,说明他们隐藏得够好。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来,停在仓库门前。车门拉开,刀疤脸的男人率先跳下车,他嘴角到下颌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刀疤环顾四周,眼神警惕:“货呢?”
陆延扬了扬下巴:“在里面。”
刀疤示意两个手下守在门口,自己跟着陆延走进仓库。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金属箱整齐地码放在角落。
“密码?”刀疤问。
“4477。”
听到密码后,刀疤立刻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金链子,每条约有小指粗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验货。”陆延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声。
一个瘦小的男人提着工具箱走过来,他戴着厚镜片的眼镜,动作麻利地拿起一条链子,用特制工具拧开其中一环——白色粉末缓缓流出。
按照规矩,双方都要试货,卖家试货有无问题,买家试货纯度高低。
跟着陆延来的男人,是赵行长的得力手下。对于这种事他已经熟门熟路,上去确认货品没问题后,对陆延点点头。
陆延神色不变,心里却清楚,现在参与的这种真切毒品交易现场,是违法犯罪的重案,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警方的卧底,真被抓住了的话,只能等着被执行死刑。
“可以,该我们了。”刀疤男说道。
跟在刀疤男身后的秃头男人,是经验丰富的老毒虫,他利落的蘸了一点粉末在指尖,舔了舔,随即露出享受的神情,冲刀疤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拿出检测滴板给粉末做化学反应,再次试了试。
“没问题。”两次验货都证明纯度极高。
“纯度不错。”刀疤满意地拍拍陆延的肩,“果然名不虚传。”
陆延点点头:“那咱们现在交易?”
“急什么。”刀疤突然凑近,呼吸喷在他脸上,“赵总说,这次走水路。”他指了指仓库后门,“那边有条小船,你负责跟船到公海,有货轮接应,然后你再回来。”
陆延心中一怔——刀疤的要求并不在计划中,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许一的人肯定没在海上设伏,他必须想办法让交易在岸上完成。
“海上风险太大。”他压低声音,“最近缉毒警盯得紧,公海巡查频繁。”
刀疤眯起眼:“你怕了?”
“我是为赵总考虑。”陆延面不改色,“这批货价值上千万,这么贵重的货品,万一被……”
“闭嘴!”刀疤突然掏出手枪抵住陆延的腹部,“我们老大说不能相信任何人,我现在是见识到了。”他冷笑,“现在告诉我,条子在哪?”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延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跳动的声音。刀疤的食指已经扣在扳机上,只需轻轻一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延缓慢举起手,“如果我有问题,为什么还带你们来看货?”
刀疤的枪纹丝不动:“那你为什么拒绝出海?”
“因为……”陆延突然压低声音,“我有内部消息,海关最近在公海埋伏,专查小船。赵总的消息可能滞后了。”
“你有内部消息是什么意思?”刀疤脸将信将疑。
看着他的神情,陆延确定了,刀疤并不确定自己的身份,只是想诈一诈试试。
“我女朋友是海关那边的,”陆延面不改色的扯着谎,“你可以问赵行长。”
刀疤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就在这时,陆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许一预设的信号。刀疤眼神一厉:“什么东西?”
“赵总来电。”陆延慢慢掏出手机,屏幕显示“赵行长”三个字。刀疤犹豫了一下,枪口微微下垂。陆延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猛地抬膝击中刀疤胯.下,同时侧身避开枪口。
“行动!”他对着手机大喊,随即扑向最近的货箱作为掩体。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擦着陆延的肩膀打在金属箱上,火花四溅。仓库大门被撞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警察!放下武器!”
刀疤咒骂一声,朝门口连开三枪,趁乱向后门逃去。陆延看到他抓起一个金属箱,里面装的是已经验过货的毒品。必须拦住他!
陆延抄起地上一根铁棍追了上去。后门外是陡峭的码头堤岸,刀疤正踉跄着向一艘快艇跑去。陆延加速冲刺,在刀疤即将跳上船的瞬间挥出铁棍——
“砰!”
枪声从侧面传来。陆延感到左臂一阵痛痛楚,铁棍脱手飞出。他转头看去,是刀疤的一个手下,正举枪瞄准他。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声枪响,那名马仔应声倒地——是埋伏在制高点的狙击手。
刀疤趁机跳上快艇,引擎轰鸣着启动。陆延咬牙扑向码头边缘,在快艇离开的瞬间抓住了船尾的绳索。冰冷的海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衣服,左臂的伤口火烧般疼痛。
快艇在波浪中剧烈颠簸,陆延几次差点脱手。刀疤发现了挂在船尾的他,狞笑着举起枪——
“砰!”
这次枪声来自空中。陆延抬头,看到警用直升机刺眼的探照灯。刀疤咒骂一声,转身去操控快艇。陆延趁机攀着绳索一点点向前挪动,终于抓住了船尾的栏杆。
就在这时,快艇突然一个急转弯,陆延的身体被甩出船外,只有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栏杆。海浪拍打着他的脸,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刀疤回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条子给你多少让你这么卖命?”在船上的刀疤蹲下身,枪口对准陆延的手指,“你还真是个死犟种。”
就在刀疤扣动扳机的瞬间,快艇突然剧烈震动——一艘警用快艇从侧面撞了上来。刀疤失去平衡,子弹打偏了。陆延趁机用尽全力翻回船上,与刀疤扭打在一起。
两人在颠簸的甲板上翻滚,陆延的伤口在撕扯中迸裂,鲜血染红了衬衫。刀疤的枪在搏斗中掉进海里,他转而掐住陆延的脖子,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也别想活……”他咬牙切齿地说。
陆延的视线开始模糊,缺氧的大脑闪过妹妹的脸。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膝盖,狠狠顶在刀疤的伤口上。刀疤吃痛松手,陆延趁机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记重拳击中太阳穴——
刀疤瘫软在甲板上,不省人事。陆延坐在一旁,大口喘息。警用快艇已经靠拢,许一第一个跳上船。
“你没事吧?”他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延。
陆延摇摇头,指向船舱:“货……在里面……”
许一点点头:“辛苦了。”随即让旁边协助的警员把陆延送去医院包扎,他手臂上的伤口过于醒目。
第二天,陆延左臂缠着绷带,站在警局缉毒大队的监控室里。透过单向玻璃,他看到审讯室里的刀疤一脸不屑。
“他还是不肯指认赵行长?”陆延问。
许一摇摇头:“底下的人坚称是自己偷换了货物,赵行长给出的只是金链子。”
许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赵行长知情,只能以走私罪起诉他——最重要的是,那些金链子都是假的金子,应交税额很少,判不了多久,最多三年。”
陆延握紧拳头,他们截获了价值上千万的高纯度毒品,却动不了背后的黑手。
“赵行长现在在哪呢?”
“在隔壁关押。”许一冷笑,“律师已经来了,估计很快就能保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最近我们会对你们加强保护,他不敢对你和你的家人做什么的。”许一的话
,说的极其肯定。
陆延走到隔壁窗前。赵行长西装革履地坐在桌前,正优雅地喝着茶,仿佛身处高级餐厅而非警局。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突然抬头看向镜子。
尽管知道这是单面镜,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陆延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关押室的门开了,一名警官走进来:“赵先生,您要跟我走一趟。”
赵行长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对着警员说:“替我向小陆问好。”
陆延浑身一僵。许一皱了皱眉:“他知道了?”
陆延声音干涩,“或许吧。”
他们看着赵行长在律师陪同下走向警局审讯室。经过拘留室时,刀疤被押着迎面走来。两人短暂对视,赵行长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刀疤一顿,突然发疯般大力挣脱警察,一头撞向墙壁!旁边的警员慌忙拉住他,但已经晚了——鲜血顺着刀疤的额头流下,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瘫软在地。
“叫救护车!”警局里一片混乱。
赵行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转身走向审讯室的门口。在跨进门槛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嘴唇动了动。
陆延读懂了那个口型——“你失败了。”
第23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陆延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卧室。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习惯——来到陆家的这三年,他几乎没在家里睡过几个整觉,每天都在疲于奔命的工作。
这次调查行动后,警方对外宣称他正在配合案件调查,暂时不去夜场上班,实则是为了保护他,让他在家待段时间避避风头。
“哥!你起来没?”冉冉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今天是我校庆合唱的日子!”
陆延随手抓起一件T恤套上,走过去打开了门:“不着急,你的演出不是下午吗?”
门一开,冉冉就闯了进来。她已经换上了校服,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下午两点开始,但我得十点到学校排练!”冉冉拽住哥哥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说过会全程陪着我,让我不紧张的。”
爸爸在医院,妈妈在照顾爸爸,只有哥哥能陪着她了。这么大的场面,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在,她真的会有点不安心。
“行,走吧。”
“哥,你看我妆画得怎么样?”
“……”陆延沉默三秒,“你化妆了吗?我看不出来。”
“画了呀,”冉冉特意凑近,伸手指给他看,“这是我的眼影,这是我的粉底,这是我的口红。”
在工作环境的熏陶下,陆延看过很多夜场里女孩的装扮,相比之下,冉冉的脸上的妆容清淡极了,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他斟酌着用词:“舞台妆是不是要画的浓一点?”
“昨天我同桌特意借我的化妆工具呢,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化了。”
“还是去学校让别人帮你画吧。”
“哥,你最近怎么都不去上班了?”冉冉突然问道。
陆延的手顿了一下:“夜场在配合警方调查,暂时停业。”
“哦……”冉冉拖长音调,“说实话,你不上班,我还挺开心的。”
陆延笑笑,没有戳穿小女孩的心思:“走吧,去学校。”
冉冉笑嘻嘻地点头,陆延则在迈步往前走时顿了一瞬,重新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部特殊的手机——这是警方给他的监听设备,可以通过这部手机定位和录音,他把手机递给女孩。
“冉冉,这个手机你要随身带着,不要关机。现在我做配合警方做的事情有点危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冉冉接过手机点点头,从哥哥的神色中,不难看出他的纠结。
他不想说,自己就不多问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天天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很安全的,你才要注意。”
两人到了学校,陆冉冉作为领唱,先去了学校事先安排的化妆室。
说是化妆室,其实是被临时征用的阶梯大教室。
候场的化妆室里都是女孩,陆延不方便进,他就坐在外面的长椅子上等着。
“哥哥,看什么呢?”伴随着这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时序走了过来。
陆延神色淡淡:“别乱攀关系。”
“干嘛呀,我小时候就叫你哥哥了,你那时候还挺开心的。”
陆延懒得理他。
“等你考虑好了,随时跟我说,”时序唇边勾起一个笑,“我随时帮你连接上江家这条通天大路。”
说完,时序就进了化妆室,他是领唱,也需要化妆。
等待化妆的时间很长,陆延特意去食堂给妹妹买了饭,等全年级的领唱们一个个化完妆,合唱比赛的时间也临近了。
校庆合唱的地点是在学校大礼堂。
比赛还没开始,市第一中学的礼堂就已座无虚席。陆延坐在第五排中间位置,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
“冉冉紧张吗?”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
尽管人不在现场,爸妈仍非常关心女儿。
“嗯,会站在最前排中间,肯定是紧张的,不过我相信她能做好。”陆延回答着,目光扫过整个礼堂。工作的敏锐度,让他习惯性观察每个出口和可能的安全隐患——正门两个,侧门一个,紧急出口在舞台左侧。
舞台灯光亮起,合唱团的学生们整齐地走上台。冉冉站在第一排正中间,白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雪,领口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微微昂着头,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
音乐响起,冉冉举起指挥棒,清澈的嗓音在礼堂中回荡:
“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陆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从未听过妹妹这样唱歌——不是在家里随意的哼唱,而是真正投入感情的演唱。她的声音像山间的清泉,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陆延掏出手机,悄悄拍下妹妹站在聚光灯下的样子。屏幕上的冉冉仿佛在发光,漂亮得不像话。
台上的冉冉目光扫过观众席,在看到哥哥的瞬间,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陆延对她竖起大拇指。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陆延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静。没有卧底的压力,没有来自各方的威胁,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来看妹妹的演出。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合唱进行到第二段时,陆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本想忽略,但震动持续不断,显然是个紧急来电。
陆延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许一”三个字,心头一紧,起身离开了观众席。许一知道他的特殊情况,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这时候打来。
“陆延,你在哪?”许一的声音异常严肃。
“我在我妹妹学校,看她的合唱比赛,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案子有新发现……那堆被查处的白粉,是假的。”
陆延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很快反应过来:“所以,这一切都是赵行长设的局?”
“不确定,但你必须立刻来局里一趟。我们怀疑他背后还有人,而且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陆延回头透过门缝看了眼舞台上的妹妹,她仍在温柔的唱着歌,“我马上过去。”他挂断电话,给冉冉发了条短信说有急事要先走。
离开前,陆延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回礼堂。他悄悄来到后台入口,跟在幕后的班主任说:“段老师您好,我是陆冉冉的哥哥,你让她在这里等我,我过会来接她。”
看着眼前年轻的小伙子,段老师点点头:“好的。”
陆延道了谢,最后看了眼台上的妹妹,就转身匆匆往警局赶去。
警局会议室里,许一正在讲解案情。
陆延一进门就注意到气氛异常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许一站在投影仪前,脸色凝重。屏幕上显示着几张照片——一箱箱被查封的白色粉末,其中只有一箱被标记为“真货”,其余全部标注着“假货”。
“陆延,坐。”许一示意他坐下,继续指着屏幕上的资料,“我们原本以为这次行动缴获了大量毒品,但化验结果显示,只有那一箱的表层是真的,其他全是面粉和滑石粉的混合物。”
陆延盯着那些照片,眉头紧锁:“赵行长在演戏?”
“不仅如此。”许一调出另一组数据,“我们追踪了这批货的来源,发现它们根本不是从赵行长惯用的渠道运进来的。这批货像是临时拼凑的,专门用来应付警方搜查。”
重案组的李队长接过话头:“我们怀疑,赵行长早就知道警方在查他,所以故意设了这个局。他交出一小部分真货,让警方以为行动成功,实际上大部分毒品早就转移了。”
陆延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回想着这段时间的每一个细节。赵行长最近确实反常地频繁出现在夜场,还特意让他参与了几次“重要交易”——现在想来,那些交易很可能都是幌子。
“他背后还有人。”陆延突然开口,“他背后一定有给他供货和出主意的人。”
许一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调出一段监控录像,“你看看这个人。”
画面中,赵行长正在夜场的包厢里和一个人低声交谈。那人侧对着摄像头,带着鸭舌帽,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五官。
“这个人最近出现在赵行长身边,但我们查不到他的身份。”许一沉声道,“我们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陆延盯着那个人,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现在的问题是,”李队长敲了敲桌子,“赵行长已经察觉到警方的行动,接下来他一定会更加谨慎。我们之前的部署全部被打乱了。”
许一看向陆延:“陆延,你现在很危险。赵行长如果发现你是卧底,他一定会报复你——还有你的家人。”
陆延的心猛地一沉。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学校。
冉冉鞠躬谢幕时,眼睛不自觉地扫向观众席第五排——哥哥的座位空了。她咬了咬下唇,安慰自己哥哥一定是去洗手间了。
“冉冉,你唱得太棒了!”下台时,同学们围上来拥抱她,班主任段老师也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领唱表现得非常好,这次我们班要是能获奖,你就是大功臣。”
“谢谢老师。”冉冉勉强笑了笑,拿出手机看到了短信——原来哥哥先走了。
“对了冉冉,你哥说他先走了,让你留在学校里等他。”
冉冉嗯了一声,“谢谢老师。”
难免会有点失落的情绪,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回到后台更衣室换上校服,又把演出服仔细叠好放进包里。同学们陆续离开,去参加校庆游园的一系列活动,她决定再等等哥哥。
“冉冉?”一个陌生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冉冉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你是?”
“我是学生会的,这束花是观众席的一位先生让我转交给领唱。”女生微笑着递过花束,“他说有事先走了,所以把花送给你。”
冉冉接过花,心跳加速——是哥哥!她低头闻了闻花香,没注意到女生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冉冉冲女生道了谢,把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书包的侧面袋,她收拾好书包走出更衣室。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当冉冉经过时,男人突然抬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陆小姐?你哥哥让我来接你。”男人声音低沉,“他的车轮胎在校门口被钉子扎爆了。”
冉冉后退一步:“你是谁?我哥哥为什么不自己来?”
男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他说你会认得这个。”男人按下电源键,锁屏照片是上周哥哥的工作照片。
冉冉的警惕心稍稍放松,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工作照说明不了什么,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她悄悄把手伸进书包,摸到了哥哥给的那部特殊手机——只要长按侧面按钮,就能直接报警。
“我们快走吧,你哥哥等急了。”男人伸手想拉她。
冉冉猛地后退,同时长按了手机报警按钮。下一秒,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白布,直接冲上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冉冉挣扎了几下,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最后的意识里,她听到男人对着耳机说:“得手,准备撤离。”
警局里,陆延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冉冉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陆延又拨通妈妈的电话。响了两声,妈妈的声音传来,得知她和爸爸都安好,陆延才放下心,叮嘱他们呆在人多的医院里,不要离开。
许一看出了他的担心,安慰道:“我们现在立刻派出警力去保护你爸妈。”
陆延点点头,又打给冉冉的班主任段老师,同样无人应答。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迅速打开手机上的定位软件——那是他给冉冉的那部监听手机。屏幕上,代表冉冉的蓝点正在移动,而且速度很快,已经离开了学校范围。
“她被带走了。”陆延的声音冷得像冰,移动的蓝点犹如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心脏,“监听手机在移动,她不在学校了。”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许一立刻拿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疑似绑匪挟持人质,立刻调取学校周边监控!追踪手机信号源!”
陆延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我要去找她。”
许一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绑匪很可能是冲你来的,你现在贸然行动只会让情况更糟!”
陆延闭了闭眼睛,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是我妹妹!”
李队长快步走过来:“陆延,听我说,绑匪带走你妹妹,一定是想用她威胁你。他们肯定会联系你,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
话音未落,陆延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陆延迅速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机械音:
“陆延,想见你妹妹,就一个人来城东废弃化工厂。敢报警,就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吧。”
电话挂断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陆延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许一深吸一口气:“这是陷阱。”
“我知道。”陆延冷冷道,“但我必须去。”
李队长皱眉:“我们可以安排人手埋伏在化工厂周围,等绑匪出现——”
“不行!”陆延打断他,“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不出现,他们就会对冉冉下手!”
许一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陆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绑匪偏偏选在今天动手。”
陆延一怔。
“今天是你妹妹校庆演出的日子,绑匪显然早就盯上她了。”许一的眼神锐利,“他们知道你的软肋在哪。”
第24章
许一拿起座机拨号:“立刻调取第一中学所有监控,重点查找陆冉冉的行踪,同时准备追踪这个来电号码。”
说完,许一放下电话,严肃地看着陆延,“你觉得是谁干的?”
“只能是赵行长的人。”陆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个机械音留下的威胁。他盯着会议室里闪烁的屏幕,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太巧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急速闪回,他猛地抬头:“许警员,你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许一垂着眼眸,沉默了几秒。
陆延顿时明白过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陆延!等等!”许一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你听我解释。”
“放手!”陆延猛地甩开,眼神冷厉,“我没时间听废话!”
“你先冷静!”许一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四周,确保没人注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陆延冷笑,“我妹妹被绑架了,而你们早计划好一切,却不事先保护好她,你们这么无视我的诉求,还指望让我做什么?”
许一深吸一口气,拽着他往警局后门走:“我们有行动的,可跟随的警员说那是女更衣室,一时疏忽就……是我们的不对。”
陆延不欲多言:“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要去找冉冉,你们根据她手机上的定位,给我传消息。”
“给我两分钟解释。”许一急切地说,“你手里有他们想要的消息,你没出现,他们不会对你妹妹怎么样的。”
警局后门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窗贴着防窥膜。许一拉开车门,示意陆延进去。
车内,李队长正盯着监控屏幕,看见陆延,点了点头:“进来坐。”
陆延叹口气,坐进了车里,冷冷道:“解释。”
许一关上车门,调出一段录音:“这是赵行长昨晚的通话记录。”
录音里,赵行长的声音带着得意:“警方以为缴获了真货,实际上那批货早就转移了,真正的东西就在我手里……”
“这是线人收集的消息,我们早就怀疑赵行长背后还有人。”李队长接过话,“但这个人极其谨慎,从不露面。我们故意让赵行长以为警方上当了,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是的,”许一终于开口,“我们一直在演戏给赵行长看。”
“所以你们拿我妹妹当诱饵?”陆延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许一急忙解释,“我们没想到他们会盯上冉冉,监听手机是我们最后的保险,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陆延:“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妹妹在他们手上!”
“听我说完。”许一按住他的肩膀,“我们已经在可疑地点周围布控,但需要你配合。”
许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微型录音设备:“赵行长这次找你,你的行动势必很危险,但也是机会。如果你能引他说出真相,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整个关系网。”
陆延盯着那个录音设备,胸口剧烈起伏。
“这次我们会保证冉冉的安全。”李队长补充道,“特警已经就位,只要你发出信号,他们立刻行动。”
陆延深吸一口气,将录音设备藏进袖口:“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发生什么,先救我妹妹。”
此时,技术科的张警官匆匆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李队,追踪到那个电话了!信号源在城东化工厂附近,但很奇怪……信号只持续了23秒就消失了,像是用了什么屏蔽设备。”
“监听手机呢?”陆延突然想起,“我给冉冉的那部警方手机!”
李队敲击键盘:“正在尝试定位……有了!信号来自城北的一个废弃纺织厂,距离化工厂有十五公里。”
许一和陆延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绑匪的用意——声东击西。
“他们故意说化工厂,实际把人关在纺织厂。”许一迅速做出部署,“李队,你带一队人秘密包围纺织厂。我和陆延按原计划去化工厂,稳住绑匪。”
~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穿行,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陆延坐在后座,指尖反复摩挲着藏在袖口的微型录音设备,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抵不过心头的焦灼。
“快到了。”前座的许一低声提醒,同时递过来一部手机,“这是备用机,只能打给我和李队。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持冷静,我们就在附近。”
陆延接过手机,攥在手心。他推开车门,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股混杂着化学品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废弃的化工厂周围,窗户都是黑洞洞的,散发着静谧的诡异气息。
按照绑匪在电话里的指示,从西侧的小门进入。陆延深吸一口气,将备用机塞进兜里,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刚走到小门门口,旁边突然窜出两个黑影,手里拿着枪支,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他。“赵行长等你很久了。”其中一个人开口,声音沙哑。
两个黑衣人一人手持金属探测器,另一人开始搜身。陆延配合地抬起双臂,感受着冰凉的机器划过身体。
藏在袖口的微型录音设备是警局最新科技,非金属材质,探测器毫无反应。
确认没有携带武器后,黑衣人把他的手机收走,一前一后地押着陆延往里走,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内部空旷而杂乱,地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机器零件和包装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化学品味道,呛得人难受。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来到一间相对完好的车间门口。
“赵总在里面等你。”左边的黑衣人用枪口顶了顶陆延的后腰,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陆延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袖口的录音设备。坚硬小巧的设备的硌着腕骨,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让他混乱的心绪镇定下来。
陆延推开门,车间里亮着几盏昏暗的白炽灯,光线摇曳不定,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行长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堆盖着帆布的物体前,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
“小陆,你来了。”赵行长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对你这么好,可你怎么能背叛我呢?所以我就请你来这里,让你稍微长点记性。”
陆延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赵行长,有话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放了我妹妹,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比我想象的胆大很多。”赵行长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在背叛我之后,又单独来赴我的约,这份魄力,我倒是佩服。”
“我妹妹呢?”
“别急,你妹妹现在很安全。不过,她的安全与否,全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表现。”
陆延直接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赵行长走了过来,“警方现在对你很信任,把你当成了破获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我要你做我的眼线,把警方的行动方案,调查进度,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你应该知道了吧,上次缴获的那批东西,都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诱饵罢了。真正的好东西,可不在那。”
陆延抬头看向他,神色平静。
赵行长笑了笑:“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这批货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要配合我的行动,帮我把这批货避开警方,完完整整的运出去。”
说到这,赵行长的笑容带了点嘲讽:“既然能在我这当卧底,自然也可以去警方那当卧底,你不是最擅长了吗?”
陆延故作犹豫,眉头紧锁:“我要是答应了你,警方那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有的选吗?想想你妹妹,她是多么的无辜啊,要是因为你的固执受到了什么伤害,你忍心吗?”
提到妹妹,陆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但他知道,现在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只能顺着赵行长的话说下去:“我现在需要确定,我妹妹是安全的。”
赵行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要求,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视频里,陆冉冉坐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双手双脚被绑住靠在角落,穿的正是今天去学校的衣服。
女孩的脸上虽然带着恐惧,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看到了吧,只要你乖乖配合,她自然会没事。等事情全部完成,我保证她会安全地回家。”
陆延盯着视频里的妹妹,强压下心中暴虐的冲动,缓缓点头:“可以,
但在此之前,我还想要听冉冉现在的声音。”
“这么谨慎啊,”赵行长嗤笑了一声,“果然是能被警方和我同时选中的人。”
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陆延:“好了,跟她说几句吧,不过别耍什么花招。”
陆延接过手机,放在耳边,里面立刻传来了妹妹的声音:“哥,我没事的。”
熟悉的人都能听出来,女孩的声音是强忍着的镇定,她肯定很害怕。
“冉冉,你听我说。”陆延迅速嘱咐着,“你现在要乖乖的,别跟他们硬碰硬,哥很快就来接你了。”
“嗯,哥,我相信你。”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信任。
赵行长一把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可以开始准备了。记住,你妹妹在我手上,你要是有别的心思,不然我不敢保证她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等这批货出手了,我还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和你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听着赵行长的保证,陆延点了点头,心中却明白,如果真的相信了,那等这批货出手的那一秒,就是他和妹妹的死期。
赵行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对嘛。”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帮我找出警方安插在我身边的内鬼。”赵行长的声音突然压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止你一个警方的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消息传给警方,这个人一定藏得很深。”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扔在桌上:“这是知道这批货的联系人资料,你帮我看看。你和警方打过交道,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
陆延假装答应,目光看着一页页文件,不知道这是否又是赵行长试探的手段。
他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试图套话:“赵行长,我始终不理解,你明明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毒品贩卖的事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有嫌钱多的?只要能赚到钱,什么不敢做?”
“行了,”赵行长弹了弹烟灰,“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陆延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需要现在去看看这批货吗?也好了解一下情况。”
“不用,你就直接联系警方,把他们带到二号码头去,说我的货,明天凌晨两点,会在二号码头运输出去。”
原来是要他向警方传递假消息。
陆延点点头:“好。”
“很好,”赵行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先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记住,别跟警方通风报信,否则,你妹妹的下场会很惨。”
陆延深深地看了赵行长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出化工厂,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阴森的厂房,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救出妹妹,将这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他坐上了许一安排的车,直接前往了警方的临时指挥点。李队长和许一正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样?”李队长见陆延回来,连忙问道。
“你们都听到了,”陆延拿出录音设备,递给李队长:“这里也都录下来了,他说明天凌晨两点让我带你们去二号码头,
“他大概率是要趁此机会真正的运货,路线他已经规划好了,你们需要紧盯他手下人的动作。”
李队长接过录音设备,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看来,我们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明天凌晨两点,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许一想想说道:“按照刀疤的说法,他们的货是运到A国,码头上有三条水路可以走。”
“那我妹妹呢?”陆延最关心的还是妹妹的安全,“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救她出来?”
“你放心,我们已经锁定了冉冉的位置,她被关在纺织厂的一个某个地下室里,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在附近,把门口的布控清除掉了。”
李队长继续说道:“明天凌晨一点,我们会兵分三路:一路按照约定到码头,一路负责拦截真正运货的船只,另一路负责解救冉冉。到时候,你配合我们行动就行了。”
陆延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他心中的不安感仍是挥散不去。
陆延问道:“你们知道赵行长的上线是谁吗?”
李队长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赵行长很谨慎,不过没关系,等明天把他抓住了,我相信在我们的审讯下,他会说出来的。”
“或许……”陆延顿了顿,“你们还可以从一个人那儿获得线索,她的名字叫赵晓蝶,是赵行长的独女。”
他想起赵晓蝶给他看的照片——赵行长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
那个陌生的男人,现在想来,身形很像警方视频里看不清脸的男人。
“好,我们会考虑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警方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他们反复研究了码头运输的地形,和赵行长可能选择的运输路线,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每分每秒,陆延想着妹妹,都感觉时间过得非常缓慢。
一方面,再也忍不下去,想迅速冲出去救妹妹,一方面,又知道如果贸然行动,可能打草惊蛇,会起反效果。
就这样如同在火上炙烤着般难熬,时间终到了凌晨一点半。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特警们分别潜伏在最可能的码头附近,等待着行动的信号。
陆延则和另一组队员一起,朝着关押冉冉的废弃仓库冲去。
他不放心,还是跟着来解救妹妹。
到了地方,才发现仓库的门被锁上了,一名特警队员拿出工具,很快就打开了锁。
此时,门口处有人发现了他们,显然这些人是被赵行长派来看守人质的,特警队员们纷纷持枪和他们僵持起来。
趁此机会,陆延第一个冲了进去,仓库里很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他根据定位迅速来到地下室,解决了在门口打着盹的看守,打开门,一眼就看到妹妹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塞着布。
看到陆延进来,妹妹眼睛里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陆延跑过去,迅速解开了冉冉身上的绳子,他一把拉起惊慌的妹妹:“快走,这里不安全。”
陆延带着妹妹,从后门跑出去,就在兄妹俩准备离开仓库的时候,赵行长突然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原来,他没有亲自去运货,而是留了一手。
“陆延,你又背叛我?”赵行长看到陆延,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愤怒的神色。
陆延眼神冰冷:“赵行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跟我回警局自首吧。”
“自首?你觉得可能吗?”赵行长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才走到今天,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赵行长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保镖就反应了过来,朝着他们扑来。
陆延将冉冉推到身后,自己则和他们打了起来。他躲过了一个又一个攻击,然后迅速反击,很快就将那几个黑影打倒在地。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冲出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铁棍,朝着他们挥过来,陆延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自己硬生生地挨了一棒。
一声闷响后,剧痛瞬间席卷了陆延的全身。随着警方的枪响声传来,他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一些被
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雕梁画栋的别墅老宅、父亲严肃的脸、母亲温柔的笑,还有……被推到湖水中彻骨的冷。
然后,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25章
消毒水的气味十分浓烈。
这是陆延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
他尝试睁开眼,却被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光刺痛。头部传来钝痛,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哥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激动地喊道,是冉冉。
陆延视线逐渐聚焦。模糊的视线中,三张焦急的脸逐渐清晰:眼睛红肿的冉冉,神情焦急的田娟,还有胡子拉碴坐着轮椅的陆建国。
“我……”他刚想说话,喉咙却干涩无比。
田娟连忙用棉签沾水湿润他的嘴唇:“别着急说话,你昏迷两天了,医生说脑震荡引起头部血液淤堵,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两天?那些闪过的画面是什么?陆延努力回想,却又引发一阵头痛。
“别想了别想了,”陆冉冉握住他的手,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保护我……”
说着说着,女孩哽咽起来,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热的让人揪心。
陆延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别哭了。”陆延艰难地说。
“就是,醒了是好事情,哭什么……”田娟掩饰住疲惫,拍了拍女儿,“让你哥好好休息。”
沉默两秒,陆延再次开口:“赵——”
“抓到了,”他还没说完,陆父就立刻接过话,“警方及时赶来救下了你和冉冉,也抓住了他们。”
陆延稍微安了安心。
“对了哥,医生说你可能会有短暂记忆混乱,毕竟头部受了重击。”
记忆混乱?
陆延闭了闭眼睛,不,那些画面太真实了。
别墅、父亲、母亲,还有那个推他落水的继母。
“我……想喝水。”陆延最终选择暂时隐瞒恢复记忆的事。他需要时间理清思绪,确认那些闪回的画面是否完全真实。
陆冉冉连忙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温水滑过喉咙,陆延感到一丝清明。他注意到病房的窗外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个是许一。
“那是警方的人,”陆父顺着他的目光解释,“赵行长的同伙还没全部落网,他们担心有人报复。”
陆延点点头,突然一阵疲惫袭来。吊瓶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皮变得沉重。
“再睡会儿吧,”陆母轻声说,“我们就在这儿陪着你。”
陆延点点头,难得的有片刻安心。
看着哥哥的睡颜,冉冉不说话。
这两天她都没有睡好,总是觉得恐惧。
三天前被绑架时,她在汽车转运的中途醒来。
眼睛被蒙住,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有人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她浑身发抖,无比恐惧。
“别乱动,否则有你苦头吃。”察觉到她醒来后,一个男人低声威胁。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车子颠簸着行驶,她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去哪里,脑子里全是新闻里那些可怕的绑架案——撕票、抛尸、再也见不到家人……
心脏跳得几乎要炸开。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辨认车外的声音——有喇叭声,应该是主干道;后来车子减速,路途颠簸,像是开进了城外的小路。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她被粗暴地拽下车,踉跄着被推进一间阴暗的房间。地板冰冷,霉味呛得她咳嗽,但嘴上的胶带让她连这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天的恐惧还历历在目,不知道在地下室呆了多久,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远处传来了打斗声和喊叫,紧接着是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她听到哥哥熟悉的声音,像是刺破黑暗的一束阳光。
后来哥哥在她眼前受伤时,她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掉,还是来到的警察稳稳扶住了她。
……
这一切都太过离奇,惊心动魄到她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从许警官那,她了解到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原来,哥哥一直在配合警方,她和爸妈听到之后,既感到骄傲,又觉得心酸。
如果不是为了钱,哥哥不会这么拼命,更不会让自己卷入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而他想要的那些钱,肯定都是为了她和爸妈能过得好……
脑海中闪过时序之前说的话,冉冉心中更沉闷了。
如果哥哥回到本属于他家,至少能比现在过得好,即使陷入危险,也有赢的可能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不相干的一家人能过得好点,去拼命。
~
当陆延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深夜。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冉冉蜷缩在旁边的陪护椅上睡着了,爸妈不在。
他小心地侧了侧身。头部依然疼痛,但思维已经清晰许多。
如今他能记起来的事情非常有限,但是对遇害那天的记忆却无比清晰。
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正在逐渐拼合成完整的图画——
父亲再婚后,继母林美芳带来了比他小一岁的弟弟,他们策划了一场“意外”:在一次家庭徒步旅行中,林美凤假装失足,求他拉一把,却趁机将他推了下去。
他大难不死,却不知为何躺在了R市的偏僻道路边。
严重的头部创伤和溺水导致他失去记忆,陆建国捡到了他,陆家收留了他,给了他新的身份和生活。
不过最让他不解的是,他究竟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段记忆被完全抹除,京北距离这座R市小城千里之遥,他是怎么能从落入水中后,到达这里的?
如果是被水冲到这的,那也太过荒谬。肯定是有人把他带到了这里,究竟是谁?
陆延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输液管被扯动,引来一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需要证据,需要计划。
“哥?你醒了?”陆冉冉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要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他轻声说,“就是做了个噩梦。”
冉冉点点头:“我去叫值班护士来看看。”
“不用了,”陆延看着她,声音温和,“你继续睡吧。”
隔日清晨,趁着妹妹去买饭,病房里没有人,陆延向护士借了手机,搜索“江氏集团”。
浏览器上立刻弹出大量新闻,最新新闻是——《江振业携家人出席出口项目签约》,配图中父亲西装笔挺,精神矍铄,站在一旁的优雅贵妇,赫然是他的继母林美芳。
两人并肩而立,一副和美的模样。
陆延停顿了一瞬,继续在浏览器上搜索“江承失踪”。
那是他原本的名字——江承。
同样有大量引人注目的新闻标题——江家独子失踪,生还希望渺茫等。
他继续往下翻,找到三年前的一则寻人启事:
江氏集团独子江承于9月18日在青藏山徒步时失踪,时年15岁,身高185cm,失踪时穿着蓝色冲锋衣,黑色登山裤,如有人能提供有效线索,必有重金酬谢……
所有细节都对得上,新闻上还带着一张照片,少年瘦高,眉目凛冽,却仍显得一丝稚气。
陆延瞥头,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的镜子,镜子中的脸,和这张寻人启事中的脸,一模一样。
他无比确定,那是十五岁的他自己。
手指无意识的往下翻,评论区都是一片惋惜:
【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钱,真是可惜了】
【楼上的可惜什么呀?人家说不定还活着呢】
【各位,凭我八卦数年的经验,江家少爷的这次落水一定有蹊跷,已脑补一出大戏!】
……
陆延面无表情的关掉网页,删除记录,将手机还给了护士。
确定了,他的记忆没错,他确实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江承。
中午,许一来做笔录。
陆延只讲述了那晚发生的一切,对身世只字未提。
“医生说可能有记忆混乱或者缺失,”许一合上笔记本,“如果想起什么细节,随时联系。”
说完,他顿了顿,“对了,赵行长背后还有人没被抓到,我们会加大力度继续破案的。”
这句话让陆延心头一紧,他已经无法忍受再次看见家人落入险境。
“赵行长会判多久?”
“数罪并罚,至少无期。”许一笑了笑,“多亏你的配合。”他站起身,“对了,局里给你申请了奖金,很快应该就能发下来。”
“谢谢。”陆延礼貌回应,心思却不在奖金上。他需要尽快开始他的计划。
“妈妈做了特别特别香的红烧排骨,”陆冉冉拿着饭盒走进病房,“还有她熬了一上午的鸡汤,医生说补气血。”
陆延心中一暖,这三年,他过着普通甚至清贫的生活,却比在父亲再婚后的江家,更感受到家的温暖。
父亲再婚后,继母林美凤嘴边总是挂着温婉的笑,言语中藏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可那天在徒步山道上,她伸过来的手突然发力时,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胳膊。
“冉冉,”他忽然开口,声音干涩,“我记起一些事。”
陆冉冉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陆延闭上眼睛,湖水的寒意再次包裹四肢百骸。那是三年前的初秋,继母林美凤组织了一场家族徒步旅行,说是要增进家庭成员之间彼此的感情,他本来不去的,可是父亲却因为在出发前夕,临时出差,旅行的车辆空出来一个位置。
于是父亲临行前,匆匆嘱咐他和继母继弟同行,替他照顾两人。
所以出发的只有他,继母,继母的儿子,还有继母请的向导。
那天刚下过一场濛濛细雨,山道湿滑,林美凤走得磕磕绊绊,数次都差点摔倒,在一处陡峭的斜坡上突然朝他伸出手:“小承,能不能帮忙拉我一把?”
他记得自己犹豫了片刻。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就火速娶了林美凤,所以,他并不喜欢她,偶尔必要时的称呼都是阿姨,但也从没想过为难,毕竟对方是女人,他只是没有来往而已。
可当他的手碰到她手腕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他被推了出去!因为诧异,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叫都叫不出声。
坠落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林美凤嘴角一闪而过的冷笑,然后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坠了下去。坠落过程中,他似乎看到站在林美凤身后的继弟,他的眼中是了如指掌的淡定。
“我掉进了水里,”陆延缓缓说道,“有人推了我。”
病房里陷入死寂,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陆冉冉捂住嘴,震惊不已。她终于明白,哥哥在被捡来后,偶尔梦中呢喃话语的意思,明白了为什么哥哥唯独有些怕水。
“冉冉,你能帮我找到时序吗?我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需要了解更多。”
第26章
“时序?现在就需要找他吗?”
“对,”陆延顿了顿,补充了句,“告诉他,江承找他。”
江承……冉冉默默在心底念了一遍,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哥哥原本的名字。
“我这就联系他,”冉冉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只是学校放假了,不知他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及时赶过来……”
忐忑地拨通了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时序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的好搭档,怎么合唱比赛之后就不理我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冉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被嫌犯绑架后,警方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封锁了所有消息,所以时序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有点事要跟你说。”她跳过了时序的问题,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当她提到“江承”这个名字时,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
“你现在方便过来医院一趟吗?”
时序说了句“等着”,就挂断了电话。
冉冉重新回到病床前,开始给哥哥喂饭,正午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鸡汤,递到陆延嘴边。
陆延抬起手想要接过碗。
冉冉仍然坚持喂他,毕竟他的手上有吊针,吃饭动来动去的药水回流了怎么办?
陆延看了妹妹一眼,没再坚持,就着她伸过来的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饭。
当喂完最后一口鸡汤时,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哟,江大少爷,终于舍得找我啦?”
丝毫不顾及病房里的温馨场面,时序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衬衫领口歪歪扭扭地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他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皮质相册,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睛却亮得惊人。
陆延抬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时序,谭阿姨的儿子,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同龄弟弟。
因为有了小时候的记忆,现在居然对时序没之前那么反感了,并且在看见他的这一面时,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亲切感。
亲切感?陆延皱了皱眉,真是见鬼。
“怎么?邀请我来,却不邀请我进门啊?”时序站在距离病床两步之遥的地方,得意洋洋地等着被邀请。
“你往前走两步就行。”冉冉客观的提醒。
时序严肃滴摇摇头:“那不行,我要我哥哥请我进来。”
冉冉:“?”他一个大男生究竟在矫情什么?
“你废话还是这么多。”陆延的声音还有点哑,话语却已经带上了几分从前的尖锐。
时序耸耸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长腿一伸,差点踢到正在收拾饭盒的陆冉冉。
“你怎么这么激动啊!”陆冉冉往旁边挪了挪。
“我的哥哥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能不激动吗?”时序开玩笑般地回了一句,随即转向陆延,眼神却认真了几分,“你想起来了?想起来多少?”
陆延点点头:“一部分。”
时序把手中的相册往他怀里一丢,“喏,帮你回忆回忆,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让我妈提前寄过来了。”
相册落在病床的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延伸手把相册拿了过来,看着棕色皮质的相册封面,慢慢翻开第一页:
泛黄的照片上,两个小男孩在花园里追逐打闹。稍大些的男孩正回头笑着,眉眼与现在的他如出一辙。
“这是在哪里?”冉冉凑近了,认真看着相册上面的人,好奇问道。
“十年前,在江家老宅的后花园。”时序冲女孩吹了声口哨,“小时候哥哥总带着我玩,看来我和你要亲上加亲了。”
“……”冉冉无语至极,继续专注看照片,这些老照片里,藏匿着的都是哥哥的过去,对于这些她从未触及过的哥哥,她只想知道更多。
陆延缓缓往后翻着照片,第二页的照片依旧在江家老宅花园里,年幼的陆延穿着小西装,站在母亲身边。母亲温柔地冲着镜头笑着,手搭在小男孩的肩上。
看着照片女人漂亮的面孔,陆延有些恍神,关于母亲,能记起来的仍旧只有片段,却足够让他从中感受到母亲的疼爱。
妈妈……陆延在心中默念,指尖轻轻抚过照片。
继续往后翻。照片一张张划过时光:江家老宅的宴会,母亲牵着他手的背影,父亲站在书房里严肃的侧脸……
一张张翻到最后一大家人的合照
,除了母亲之外,他还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站在妈妈身后一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照片唤起了更多的记忆,陆延指着照片上的男人问:“这个人是谁?”
时序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记不起来了吗?这是你妈身边最得力的那个手下,一直帮你妈妈处理公司的事情——我只记得大家都叫他王叔,至于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王叔?”陆延皱眉,记忆里确实有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总是在工作时跟在母亲身后,做事一丝不苟。
“对,就是他。”时序翘着二郎腿,“你妈离开后,他还在江氏集团待了三年,后来突然辞职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陆延眼神一沉:“他是被林美凤逼走的?”
时序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他走得挺突然的,连我妈都没打招呼,毕竟我们之前经常聚会,玩的还挺好的。”
陆延思索片刻,又问:“那我失踪不见时,那个徒步旅行的向导呢?他应该是林美凤请的人。”
时序嚼着糖,歪头想了想:“哦,那个向导啊,当时我爸妈还帮忙调查了,向导好像是个户外俱乐部的领队。”他顿了顿,“不过,你失踪后,这个人也消失了。”
“消失了?”陆延声音冷了下来。
“对,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时序摊手,“他只被警方叫去问了几次话。在你失踪的头三天,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的在找你,等我们再去查这位向导的时候,他的俱乐部早就倒闭了,联系方式全废,连他老家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你失踪的这件事,在警方结案时,也只是被定性为意外。”
冉冉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看向哥哥,难以想象他之后在江家会面对什么。
陆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床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林美凤向他伸出手,向导站在不远处拍照,而那个所谓的继弟就站在他身后……
目前已经出现两个关键人物:王叔和这个向导。
王叔可能知道母亲生前留下的某些秘密,而这个向导……很可能是林美凤谋杀他的目击者。
“得找到他们。”陆延低声道。
时序挑眉:“怎么找?王叔连个影子都没有,那个向导更是查无此人,你知道中国有多大吗?”
陆延抬眼看他:“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不留下生活过的痕迹。”
“比如?”
陆延继续说:“王叔在公司有过银行账户,查银行账户的流水应该能查到动向,以前之所以不查,是因为我不在了,所以林美凤肯定觉得没必要查他了。”
谁都不会觉得,一个被急流冲进海里消失数月的人,还能活下去。
所有人都认为,他早已沉尸大海,无力回天,这几年,应该被海水腐蚀的连骨头架子都不剩。
陆延眼眸暗了暗,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偏偏还在好好的活着呢。
时序挑眉:“所以?”
陆延目光灼灼的看过去:“你可以帮我查一下王叔的账户信息吗?”
两家能往来这么久,时序家的势力自然不差,时家的公司中必然有懂这项技术的人。
时序从兜里掏出手机,晃了晃,笑容满面的说:“当然可以啊,你求我。”
陆冉冉无语至极:“时序,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时序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叫乐趣。”说完,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打:“行吧,今天我就做这个好人,帮你查。”
陆延没再说话,目光落在窗外。
他得回江家。
但不是以“陆延”的身份,而是以“江承”的身份。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找到一些能确保他安全的东西。
否则,贸然回去,只会让林美凤有机会再杀他一次。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查到了我会以最快速度告诉你,”时序看向陆延,“江叔叔以为你死了。这三年,林美凤和她的儿子已经参与进了江氏集团。”
正说着,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穿着优雅贵气的中年女性快步走了进来。她约莫四十多岁,气质沉稳干练,眉眼间的模样和时序有几分相似。
“妈,你来啦!”时序笑眯眯地走到女人旁边,“介绍下,这位是我妈,谭传宁女士。”
要在往日,被儿子这么没大没小地念名字,谭传宁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但此刻,她丝毫未动,只是紧紧盯着病房上的那道身影,眼圈发红,差点涌出泪。
“谭阿姨……”陆延一怔,下意识想坐直身体。
谭传宁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陆延的额头,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眉头紧锁:“怎么伤成这样?”
陆延摇摇头:“说来话长。”
时序在一旁插嘴:“妈,他刚想起来自己是谁,正打算杀回江家呢。”
谭传宁瞪了儿子一眼,随即转向陆延,眼神柔和下来:“小承,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回去,得再修养一阵。”
陆延抿了抿唇:“谭阿姨,我——”
谭传宁叹了口气,打断他:“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就给你转院,去我朋友的私人疗养中心。”
陆延一愣:“转院?”
“嗯。”谭传宁点头,语气不容置疑,“那里设施更完善,方便你恢复和治疗,更何况医院这种地方太容易被动手脚。”
时序在一旁补充:“我妈知道你还活着,连平时无比热爱的工作都不干了,执意要坐飞机赶过来看你,我根本拦不住。”
谭传宁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就你话多。”
陆延沉默片刻,低声道:“谢谢谭阿姨。”
谭传宁摇摇头,眼神复杂:“你妈妈要是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她没说完,只是轻轻拍了拍陆延的肩膀,“先养好伤,其他的事,慢慢来。”
陆延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相册。他知道,谭阿姨说的“慢慢来”是不可能的,他肯定要尽快想办法,多在这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
“对了,”谭传宁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你妈妈以前留给我的,说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交给你。”
第27章
递过来的牛皮纸信封很薄,信封边缘已经泛出浅褐色,显然被妥善保管了许多年。
陆延伸出手,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上,有一瞬间的屏住呼吸——那是一种混杂着期待与不安的情绪,仿佛即将揭开的不是母亲的遗物,而是命运早已写好的答案。
“小承,”谭传宁突然开口,“在看这封信之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陆延会意,将信封小心地放到枕头旁边:“谭阿姨,您说。”
谭传宁点点头,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时序,你先去办下转院手续。”
时序挑了挑眉:“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见的?”他嘴上吐槽着,但还是乖乖起身往外走。
冉冉见状也站起来:“我跟着去帮忙。”说完,就冲哥哥眨了眨眼,也走出了病房。
等房门关上,谭传宁才在病床边坐下。她看着陆延病倦的脸色,轻叹一声:“小承,你真的决定要回去?”
陆延的目光平静:“我必须回去。”
“你父亲他……”谭传宁欲言又止,“这三年来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
谭传宁斟酌着词句:“你失踪后,他像变了个人,除非必要的工作场合,就很少抛头露面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工作无比拼命了,大概是因为你的离去,给他带来很大打击吧。”
毕竟是独子,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和精神都肯定会受到影响。
陆延没有说话,记忆中对他严肃无比的父亲,不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件事,”谭传宁压低声音,“你母亲去世前,曾找律师立过遗嘱,她所持有的公司股份本该由你继承,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这些股份被冻结了。”谭传宁皱眉,“理由是继承人失踪。按照法律规定,距离你失踪四年后才能宣布死亡,等你被宣告死亡之后,才
可以重新分配这些股份。”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瞬。
陆延已经失踪三年了。
如今,距离他被“宣告死亡”的时间,只剩一年。
陆延冷笑一声:“所以林美凤在等。”等他在法律上完全死亡之后,他的股份就可以被顺利瓜分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果他真的在三年前,完全淹没在冰凉刺骨的海水之中,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林美凤的计划完美进行。
“不仅如此,”谭传宁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派人暗中调查的结果,林美凤正在转移江氏的资产,通过海外空壳公司。不过江氏架子太大,她目前转移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陆延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数据:“这些钱可以追回吗?”
谭传宁摇头:“取证比较难,所有操作都合法合规,表面上看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陆延皱了皱眉头。
看着陆延的脸色,谭传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长辈特有的安稳力量:“小承,阿姨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和你妈妈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姐妹没有区别,只是成家后彼此来往少了,当初你妈妈离开前,对我说,她的唯一心愿就是希望我能帮忙照看你,在你困难的时候能拉你一把。”
“当时我还说你妈妈多虑了,你怎么会有困难呢?现在想想,还是你妈妈想的长久,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了。”
“自从听到你失踪的消息,我都不敢去想你经历了什么,如今这样,我觉得这是上天庇佑,能让那群人恶有恶报,同时也让我能完成对你妈妈的承诺。所以小承,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
陆延抬头,目光真诚:“谢谢你,谭阿姨。”
谭传宁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病房门被推开,时序探头进来:“妈,转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谭传宁嗯了一声:“车也已经到楼下了,先过去吧。”
她考虑的非常周到,除了陆延外,还给陆父也办理了转院手续,方便两人都能得到更细致的治疗。
当得知来人是儿子亲生母亲的朋友,二老放心了许多。
谭传宁也见到了陆父陆母,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毕竟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份善意相助,小承如今不会好好的出现在她面前。
转院进行得很顺利。私人疗养院位于城郊的半山腰,环境清幽,安保严密。陆延被安排在一栋独立的小楼里,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喷泉。
等全部人都安顿好了,陆延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时间上已经快到傍晚,外面夕阳西下,彩云漫天,风景十分漂亮。
房门被推开,谭传宁走进了陆延的病房,声音温和坚定:“小承,你要不要看看你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好。”陆延犹豫了一瞬,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包,从包里取出那个信封,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印。
缓缓抽出里面的东西,两张泛黄的信纸和两张折叠整齐的信托基金证明落在手上。最上面的信纸上,母亲的字迹清秀有力,带着女性特有的温婉弧度,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展开信纸,母亲娟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江承,我亲爱的孩子: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已经不能真正的陪在你身边了。不要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妈妈只是比你先到终点而已……」
信纸上的字迹在“终点”二字处有轻微的晕染,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陆延眨了眨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冉冉探头进来:“哥,医生说——”她的话戛然而止,看到哥哥手中的信纸后立刻缩回头,“对不起!我等会儿再来!”
“冉冉。”陆延叫住她,“进来吧。”
陆冉冉踌躇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刚买的饮料。她的目光在哥哥和信纸之间游移,最终落在谭传宁身上,像是在寻求指引。
谭传宁对她温柔地点点头:“来,坐这儿。”她拍了拍病床另一侧的空位,“都是一家人,不用避讳。”
陆冉冉轻手轻脚地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怕打扰到别人的小学生。她今天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发梢还沾着外面带来的湿气。
陆延看了眼妹妹,又继续往下看信:
「从你出生以来,妈妈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你聪明,善良,勇敢,是我遇见过最优秀的孩子。请原谅妈妈不能继续保护你了,如果上天允许,妈妈真的想陪你一辈子……但请你相信,虽然我们此生缘分已尽,但爱是无尽的,妈妈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一直爱你」
肩膀突然被一只不大的手轻轻按住。陆冉冉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神色担忧:“哥,你还好吗,你脸色好白……”
陆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抿了抿唇,轻轻握住妹妹的手,说了句没事,目光继续落在了信纸上:
「江氏的股权证明是妈妈为你留下的资产之一。这是王叔帮妈妈办理的,他是唯一能信任的人。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份股权的存在,包括你父亲。」
陆延猛地抬头看向谭传宁:“妈妈在江氏的股份……”
谭传宁点了点头,进行了一番解释。
原来江氏集团作为京北市老牌企业,关联合作的公司很多,股权结构更是错综复杂。
陆延的妈妈是创业时期白手起家的元老,自然对各个子公司情况都了如指掌。林美凤这些年在公司安插了那么多亲信,恐怕都没能察觉到这份隐藏的股权。
“当你妈妈查出患病的时候,你还小,你爸爸想让她把股权交出来。她一边假意配合,一边悄悄打理资产和股权,就是想给你留条后路。”
时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阿姨的股权现在值多少钱?够不够我承哥过上顶级富二代的潇洒生活?”
“别胡说,”谭传宁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转而对陆延说,“这份股权由信托机构托管,受益人是你。但要实际行权,需要本人持身份证明办理,你随时拥有使用这份股权的权利。”
陆延点点头,继续读下去,母亲的信在最后,字里行间满是温柔:
「小承,当我离开后,你的父亲还年轻,他肯定会另娶的。不论我走后发生什么,你都别恨你父亲,我不想你带着恨生活,因为这样你会不幸福。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累了,就远走高飞吧,去国外过着你想过的生活,除了股权外,妈妈还给你留下了这笔信托基金,足够你安稳过一辈子」
「我的孩子,妈妈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的生活,你完全可以不理会大人之间的恩怨,不用有任何的思想包袱,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妈妈永远爱你」
……
看完信后,良久的沉默弥漫在房间之中。
谭传宁打破沉默:“小承,凭我对你妈妈的了解,我大概能猜到她的信里写了什么,不论你选择回不回江家,我都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卧槽那怎么行?”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时序率先急了,立刻开始连珠炮般的吐槽:“怎么能不回去呢?那不是眼睁睁把资产拱手让人了?让林美凤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股权,那她也
太爽了吧,恶做了钱拿了,这么不要脸的坏人怎么能享受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你不懂一位母亲的心情,”谭传宁看向儿子,觉得他还是太小,“天底下所有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只希望孩子健康平安,不希望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时序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哥受到够多的伤害还不够多吗?还不够讨要回来一份公平吗?当然是要回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才爽啊!”
谭传宁叹了口气,觉得儿子还是理想化了,林美凤当初能想出那么恶毒的招数,可不是好对付的女人。人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为了利益,接下来对付小承,自然是没有不敢使用的阴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么斗下去,即使有她的保护,小承也很难全身而退。
听了这话,冉冉也紧张的看向哥哥。
“谭阿姨,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回去的。”陆延语气淡淡的,但任谁都能听出那份淡然中的坚定。
“如果只是为了你妈妈,你完全不勇——”
“不是的,谭阿姨,”陆延摇了摇头,“不仅仅是为了妈妈,更是为了我自己。”
“对嘛!”时序十分满意,“这才对!”
“谭总,外面有位自称许一的警员来找,我们已经确认过身份了。”此时,保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谭传宁看向陆延。
陆延点点头:“让他进来。”
谭传宁还专门请了两个保镖守在门口,许一来时都被吓了一跳,经过报备才进了门。
他进门时,陆延刚挂上盐水,窗外的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边。
许一走到床边,客气的点点头:“打扰了。”
陆延抬眸:“许警官。”
许一今天没穿警服,而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看起来像是私人拜访,但眉宇间的略显严肃:“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陆延语气平静,“有事?”
许一在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赵晓蝶想见你。”
陆延没有丝毫犹豫:“不见,没什么好见的。”
对于一切和赵家有关的人和事,他都不想再有接触。
“她说了,只有见到你,才肯交代赵行长背后的人。”许一的声音很稳,但眼神里带着坚持,“这个案子还没结束,我们需要她的口供。”
陆延抬眸,目光如刀:“所以?”
“所以,”许一迎上他的视线,“我希望你能去一趟。”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窗外的喷泉声隐约传来,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半晌,陆延才开口:“她为什么非要见我?”
“她说,”许一顿了顿,“有些话,必须当面问你。”
陆延冷笑一声:“比如?”
“比如,为什么要背叛她父亲。”
陆延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缓缓坐直身子:“赵行长贩毒、洗钱、杀人未遂,证据确凿。背叛?这个词用得真可笑。”
许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他的决定。
最终,陆延转过身:“什么时候?”
许一的眼睛亮了亮“越快越好,最好就是现在,如果你方便的话。”
陆延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你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
第28章
警局的会面室光线冷白,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角落里站着一名女警。赵晓蝶已经坐在里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甲上还残留着没卸干净的红色指甲油,像是匆忙间被带来问话的。
陆延推门进去时,她猛地抬头,眼神冷漠极了。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陆延在她对面坐下,面色平静:“听说你有话要问我。”
“你受伤了,”赵晓蝶的目光扫过他额角的伤疤,“怎么,做警方的走狗,也没落着好?”
陆延没有回应她的挑衅,只是淡淡地问:“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赵晓蝶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我爸对你不好吗?他那么信任你,甚至给你开那么高昂的价码让你做事……”
“信任?”陆延淡淡地说,“赵小姐,刀尖舔血的人有什么信任可言?”
“你凭什么这么说!”赵晓蝶猛地拍桌,站在角落的女警立刻上前一步,但她很快控制住情绪,重新坐回去,只是手指紧紧攥着桌沿,“你爸爸生病时的医药费是谁付的?这难道不是帮扶之恩吗?要不是信任你,我爸爸能让你去帮他做事吗?”
“然后呢?”陆延打断她,“信任我,所以让我去替他贩毒?替他走私?替他坐牢?”
赵晓蝶的脸色变了变:“你不懂……”
“赵小姐,你可能还不明白”陆延声音冷静的陈述一个事实,“你父亲所谓的生意,毁了多少家庭?害死了多少人?那些因为毒品家破人亡的人,你又让他们怎么过下去?”
赵晓蝶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正义的使者?”
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陆延,即使没有我爸,那些生意照样有人做,甚至做得更大!”
“所以呢?”陆延的眼神锐利无比,“因为罪恶无法根除,所以就要同流合污?所以就要放任不管?”
“……”赵晓蝶自知理亏,一时语塞。
“你父亲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陆延继续道,“而我选择站在法律这边,仅此而已。”
赵晓蝶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嘲讽:“你做的好事,让我爸爸现在呆在牢里,让我成为了一个没有家的女孩。而他们能给你什么?一个表彰?还是一面锦旗?你真的觉得好吗?”
她的眼神变得尖锐,“你知道你现在多危险吗?你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你——”
“够了。”陆延冷冷打断她,“如果你找我来,是为了说这些,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站起身就要离开,赵晓蝶突然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陆延皱眉,甩开她的手:“还有什么事?”
“在此之前,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赵晓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爸背后的人,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保证我爸在监狱里的安全。”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恳求,“他知道的人太多,现在落马,那些人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想他死……”
陆延静静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到了这个时候,想的竟然还是如何保全她那个罪孽深重的父亲。
“警方会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他最终说道,“这是程序规定,你大可放心。”
赵晓蝶摇摇头:“不够。”
“那你想怎么样?”
“你们要查出那些会害我爸爸的人,不然,他们下一个会对付的就是我。”到底是年龄小,赵晓蝶的神情终于浮现出几分恐惧。
陆延冷声说:“这些都是警方的事情,我无法决定。”
“不!”赵小蝶声音陡然拔高,“你可以,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是和你有关的。”
陆延抬起眸子。
赵晓蝶咬了咬唇:“我知道是谁想害你妹妹。”
陆延的眼神骤然变冷:“你说什么?”
“你以为绑架你妹妹只是我爸的主意?”赵晓蝶摇摇头,“你太天真了,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更想要你完全消失,陆延。”
“说清楚。”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凝固下来。
“两周前,我爸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对方开价100万美金……要你和你家人的命。”
陆延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但太阳穴处隐约可见跳动的青筋:“立刻告诉我邮件地址和账户信息。”
“是一家瑞士的银行,”赵晓蝶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细链子,上面挂着一个微型U盘,“这里面有邮件截图和账户记录。”
她把U盘拿了下来,放在手心:“这就是我的诚意。”
陆延没有立即去接:“为什么现在才说?”
赵晓蝶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陆延盯着她看了几秒
,突然笑了,他已经猜到了原因。
“因为,赵行长想利用我帮他走私毒品之后,再直接杀我灭口,对吧?”
“这样,他既能逃过警方的视线走私掉毒品,又为了正义杀掉我,顺理成章拿到这笔杀掉我的美金。”
陆延伸手拿过U盘,慢悠悠地说道:“不得不说,你爸爸是位十分精明的商人,计划着最好的行动步骤,可惜一切都没能如他所愿。”
“保护我。”赵晓蝶的嘴唇发抖,“不论如何,只要我能活到出庭作证那天,我可以指认我知道的所有关系网。”
陆延没有回应,沉默着将U盘收进口袋,站起身往外走。
“等等!”赵晓蝶叫住他,“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你和你爸爸都会活着接受审判,”陆延的手搭上门把,“这是你们应得的。”
门关上的瞬间,赵晓蝶的咒骂声被彻底隔绝。许一站在走廊上,显然已经通过监控听到了全部对话。
陆延将U盘递给他:“查这个瑞士账户,要绝对保密。”
说完,他看了看四周,“有能安静的地方说话吗?”
许一带他来到证物室,反锁上门。陆延让许一帮忙把U盘里的信息全部拷贝下来,然后发给了时序,也让他借助公司的力量帮忙查找。
许一叹口气:“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陆延看了眼U盘,没有说话。
这笔国外账户上想杀他的人,会是谁呢?
~
从警局出来,陆延站在台阶上微微眯起眼。外面天已经黑了,对面广场上的霓虹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陆先生,谭总吩咐我们,带您去置办些衣物。”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恭敬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
陆延点点头,跟着保镖坐进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两个保镖一前一后坐着,全程保持着职业性的沉默。
陆延的思绪却飘回了警局里发生的事情,一层层白色迷雾萦绕眼前,抽丝剥茧下来,不知能否找到真相。
车子停在市中心最高档的购物中心地下车库,负一层的电梯直达五楼奢侈品区,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保镖熟门熟路地带着陆延走向一家意大利品牌店,门口的导购小姐看到这阵仗明显怔了一下。
“这位先生需要几套正装和休闲装。”保镖简短地说明来意。
导购小姐的目光在陆延身上快速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虽然的确相貌出众,但身着材质十分普通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套装扮显然与店里的定位格格不入。
不过职业素养让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先生这边请,我会为您推荐几款适合您的新品。”
“我自己看吧。”
“还是我来为您选吧。”导购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我对我们店里的新款都是很了解的,一定能选出适合您风格的衣服。”
“……好。”
陆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只是沉默地跟着导购。直到看到一件深蓝色衬衫,这件衬衫看上去很日常,和夜市里卖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陆延抬手看到标签上的价格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这个数字相当于家里一年的生活费用。
“先生眼光很好,可以先试试这件。”导购很有眼色的取下衬衫,笑容满面的递给他。
陆延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保镖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走上前去小声说:“别担心价格,谭总会给您报销。”
陆延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妈妈也留给了他很多钱,他只是……很不习惯这种奢侈。
他看向导购:“谢谢您,请您把衣服收起来吧,我不需要买了。”
保镖的表情立刻变得为难:“可这是谭总吩咐下来的,是我们的工作……”
听到这话,陆延沉默一瞬,最终拿起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陆延换上那件剪裁精良的衬衫,镜中的自己让他有些恍惚,三年了,他几乎忘记了穿正装的感觉。布料贴合着身体,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内敛的贵气。
走出试衣间,导购眼前一亮:“这件衣服太适合您了!”这声赞叹倒是发自内心。
陆延点点头,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女装区的一条淡粉色连衣裙,裙摆上有精致的刺绣和蓬蓬的欧根纱。
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妹妹,家里条件不好,这三年,她总是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少数的裙子也是妈妈用缝纫机简单做的,从未见她穿过这样精致的裙子。
“这条裙子是什么码数?”陆延突然开口。
导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贴心提醒道:“这条裙子比这件衬衫还要贵三千。”
陆延点点头:“没关系,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听到这话,导购很是惊讶,随即会意地微笑:“是给女朋友选礼物吗?这款是我们今夏款樱桃花园的限量设计,每个尺码的现货都不多。”
陆延耳尖微红:“不是女朋友……是给我妹妹。”
导购了然地点头:“您妹妹几岁了?我可以帮您参考尺码。”
陆延回忆了一下:“她还是学生,今年上高三,身高大概一米六三,体型比较瘦……”
导购根据经验选了S码,又贴心地建议:“这款还有同系列的丝巾,上面的刺绣是设计师手绘的樱花图案,很受年轻女孩喜欢,您需要看看吗?”
陆延毫不犹豫:“可以。”
当导购去取那条丝巾时,陆延的目光却被橱窗里的一个水晶摆件牢牢吸引——那是一只通体透明的小猫造型,蜷缩着睡觉的姿势,在灯光下更加炫目美丽,折射出柔和的光芒。
小猫……两年前家里也养过小猫,一场大雨后,一直流浪的小橘猫突然跑进了家里。冉冉很开心的把它纳入家庭成员,小猫也非常亲人,见到家里的人,就会竖起尾巴迎上来。
可惜有天晚上,小猫爬墙出门就再也没回来,一家人在镇上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冉冉伤心了很久。
这只水晶小猫的神态,与家里那只走失的猫有七八分相似。
“这只小猫——”陆延的声音有些发紧。
导购会意地取出摆件:“这是我们今年夏天的限量款。您眼光真的是很好,这只小猫雕刻的特别传神,因为是手工雕刻,所以价格也比较昂贵。”
陆延小心翼翼地接过,立刻感受到水晶冰凉的触感。
之前发生了冉冉被绑的事情,他特别愧疚,甚至不敢多问,只是偷偷看了警方的笔录,在得知她那晚平安无事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普通的石头,实际的价值是远低于售价的,这些年的贫穷生活,让他养成买东西只考虑实用性的习惯,但是和妹妹的开心比起来,价钱不值一提。
陆延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这个,还有刚才那条裙子和丝巾。”
店员笑眯眯的打包:“你对你妹妹可真大方,她有你这样的哥哥一定很幸福。”
一旁的保镖提醒他:“还要买您的衣服。”
陆延点头,随意指了柜台旁边的几件男装:“就这三件吧。”
见状,保镖有点犯嘀咕,这江家少爷选衣服也太随意了吧。
导购仔细的把所有东西全部包好。
结账时,保镖主动上前刷卡,被陆延阻止了。
他用了自己的卡。
离开店铺时,保镖提着几个精致的购物袋跟在后面。陆延却坚持自己拿着那个装有水晶小猫的礼盒,生怕别人不小心碰坏了。
“陆先生,谭总说还需要给您置办些日常用品。”保镖提醒道。
陆延摇摇头:“日用品在哪都能买,先回医院吧。”
车子驶回医院的
路上,陆延一直将那个礼盒稳稳地放在腿上。闹市区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水晶包装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第29章
等陆延回到病房时,冉冉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踮着脚试图调整窗帘的角度。
窗外路灯的光亮,透过白色纱帘洒在她身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线。
“需要帮忙吗?”陆延走进门,手里提着的奢侈品购物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女孩被背后的声响吓了一跳,转身时拖鞋绊到了垂落的窗帘流苏。
陆延反应迅速,冲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到能闻见对方身上的气息。
冉冉的脸瞬间有点红,慌忙后退两步,下意识把T恤下摆往下拽了拽:“哥哥……你回来啦。”
陆延点了点头,将购物袋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在这里还习惯吗?吃没吃饭?饮食合口味吗?”
“已经吃过晚饭了。”冉冉说,“医护人员的照顾都很贴心,除了必要的检查和护理之外,还给爸妈量了血压,测了血脂血糖,指标一切正常。”
女孩有些紧张:“哥哥,今天警方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
“没有什么,只是补充了些案件细节,”他不愿意让妹妹知道那些太多,伸手从购物袋里取出那个系着香槟色缎带的礼盒:“给你带了点东西。”
冉冉好奇地凑过来,当她看到袋子上奢侈品店的logo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同桌周雅倩经常爱跟她科普,说班上有钱的同学穿的是什么品牌的衣服,她也因此认识了些名牌。
可她从来没觉得这种奢侈品,会和自己有关系:“这……这是……”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陆延轻声说。
冉冉小心翼翼地拆开最大的那个盒子,把防尘袋放到一边。当看到里面精致的粉色刺绣连衣裙时,女孩倒吸一口气,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条裙子都要漂亮。
手指轻轻抚过裙摆上的刺绣,像是怕碰坏了似的,她摇了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去试试。”陆延不由分说地将裙子塞进她手里。
冉冉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抱着盒子跑进旁边的卧房。几分钟后,房间的门缓缓打开。换上裙子的冉冉站在门口,紧张地抓着裙摆。
粉色的裙子衬得她肌肤如雪,精致的刺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整个人像一朵初绽的樱花。
“这样好看吗?”她小声问,不好意思地往下拽了拽裙子。
陆延喉结动了动。眼前的女孩与第一眼看见时的模样大不相同,却又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很漂亮。”他声音有些哑。
冉冉的眼睛亮了起来,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
她突然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一个精致的礼盒,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那个也是……给我的吗?”
陆延拿起装着水晶小猫的礼盒递给她。
冉冉接过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相触,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了手。礼盒差点掉在地上,陆延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人的头却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一切发生的太快,冉冉捂着额头道歉,眼眶因为疼痛而微微泛红。
陆延无奈地摇头,亲自打开礼盒取出那只水晶小猫:“你看,像不像咱们家里从前养过的那只——”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冉冉在看到小猫的瞬间,表情毫无征兆的怔住。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小橘……”她惊讶着叫出这个名字,“它……它和小橘睡觉的样子一模一样……”
陆延点点头:“我也觉得很像,所以买来送你。”
冉冉却突然走上前抱住了他:“谢谢你……谢谢你记得……”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一时有些无措的僵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放。最终,他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只是个小礼物……”
冉冉抱他抱的更紧了。
或许没人能理解,小橘从一点点大就来到了家里,一家人轮番照顾,她照顾的最多。
把一条小生命从小养到大,是有很多舍不得和对不起的,尽管已经在能力范围内给了它最好的,却还是有很多后悔和愧疚。尤其在小猫走失后,这种感觉一度快让她崩溃。
后来每个人的生活都繁忙,她只有把这份想念深深埋进心里,没想到,哥哥还在帮她记得。
冉冉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哥哥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于是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陆延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衬衫,“那个,还有一条丝巾没看……”
冉冉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她期待的打开后,看到那条绣着樱桃图案的丝巾时,伸手将丝巾拿起来贴在脸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曾经抚摸小橘时的感觉。
她抬头看向陆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认真的说:“谢谢你,哥哥,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陆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来的路上还紧张她会不会喜欢,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陆延的心情愉悦起来,她很喜欢。
“哥哥,我要去给爸妈展示,让爸妈看看你给我买的礼物。如果被他们知道,肯定又要说你乱花钱了,但我会把价格报低的!”女孩声音压低,像是在商讨坏事,眼睛却亮晶晶的。
陆延不由自主的笑笑:“好。”
“江先生,谭总找您。”门外响起保镖的声音。
江先生……陆延反应了下,是了,现在只有在面对冉冉和爸妈时,他还姓陆。
面对这里的其他所有人,他的名字都是江承。
“你先去忙吧,”冉冉握了握哥哥的手,“不用担心我们。”
他点点头,关上门,却站在门外久久没有移动。透过门旁边的小窗户,他看到冉冉开心地在镜子前转圈,小心翼翼地抚摸那条裙子,又对着水晶小猫自言自语。
江承的身份,给他和家人带来了太多危险,只有在此刻,他才能真切觉得,这身份终于有了一点好处。
保镖疑惑地看着他:“江先生?”
陆延转过身:“走吧。”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书房时,保镖自觉地站在了门口。
陆延推开门,走廊的灯光斜斜照进房间,他看见谭传宁正坐在办公桌边,手里翻阅着一份文件。
“谭阿姨。”他走进门,轻声唤道。
谭传宁抬起头,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温和:“回来了?”
“嗯,警局里的事情您应该都知道了。”
谭传宁点了点头:“时序已经告诉我了,U盘内容我也看了。”
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应该也想到了林美凤,毕竟她是世界上最想让你消失的人。”
“表面上看是这样。”陆延走到窗前,夜色中,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但我觉得不对,如果林美凤发现我还活着,以她的性格——”
“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谭传宁接上他的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小承,这些年因为生意,我和林美凤打过几次交道。”
“我专门搜过她的资料,林美凤的前夫是意外身亡的,尸检结果判定的死亡原因是双硫仑样反应,能有这个结果,大概率是酒和头孢类药物同时使用导致的。而在她前夫死亡的前半年,刚买了一笔人身意外险。”
“林美凤在前夫死后,迅速取出了那一大笔保险金额。”
两人对看一眼,心中都明了。
这肯定是林美凤做的孽,害人手法一如既往的简单利落。
谭传宁继续说道:“凭借林美凤谨慎的性格,她要是想除掉谁,一定会亲自动手,确保万无一失。”
陆延点点头,很赞同,就像三年前,林美凤要亲眼见到他掉入连
着公海的急流中。如果是她,根本不会这么拖泥带水的请人来杀他。
他转过身:“所以这个U盘上的瑞士账户……”
“查不到具体的人。”谭传宁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那个账户是通过区块链密钥操作的,根本追踪不到实际持有人,但我会继续让人追查的。”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窗外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在陆延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警方那边怎么说?”谭传宁打破沉默。
“他们在查,但……”陆延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种事情,需要时间进行层层审批。”
谭传宁摇摇头:“我们等不了这么久了。”
“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想借刀杀人。”陆延走到办公桌对面,说出心中所想,“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或许是想利用我和林美凤的恩怨,挑起我们之间的争斗。”
可是究竟是谁,能从他和林美凤的争斗中得利呢?
谭传宁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小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延的目光坚定:“回江家。”
“太危险了!”谭传宁的神色略显疲惫,声音却陡然拔高,“如果这是个陷阱——”
“正因如此才更要回去。”陆延抬起头,眼神坚定,“躲在这里永远查不出真相,只有回到江家,才最可能引蛇出洞。”
谭传宁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劝不住你。”她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你养父母和妹妹的新身份证明,我找人加快速度办理的,还有……你要不要考虑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
陆延接过那三张证明,目光灼灼,却没有开口。
“如果你执意要回江家,”谭传宁不容置疑的说,“就必须和他们彻底切割,表现得像从不认识一样,像你从来没有过这段记忆和经历。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保护他们最好的方式。”
“不然林美凤那么狠毒的人,肯定会拿这点来狠狠要挟你,拿捏你,难以想象她会让你付出什么。”
第30章
陆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谭阿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当下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只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三张崭新的身份证明,迟迟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舍不得。”谭传宁的声音柔和下来,“但你想过没有,这样对你,对他们都是好的,你能够专心在江家做想做的事,他们的生活也有了保障,不然……”
谭传宁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延的脑海中闪过冉冉被绑架时的场景,胸口瞬间闷痛起来。
身份证明上显示,一家人所在的新地点是相邻的H市,地处临海的经济发达地带,大隐隐于市,H市每年的人流量极大,很难查到踪迹。
陆延轻声念道:“国际高中?”
“是的,H市的高中有国际部,冉冉高三结束可以直接去澳洲读书,江氏在澳洲没有任何子公司合作,我又恰好有熟人在那边,所以你可以放心。”
直接出国么……陆延看着手中的身份证明,心中情绪纷杂。
“等他们到了H市,会有最专业的团队,二十四小时保护。”
谭传宁走到他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寓和医院都已经安排好,他们会有一个全新的生活,没人会找到他们。”
陆延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看向谭传宁。做这些事需要大量的人脉资源,如果没有谭阿姨在,他肯定没办法把一切这么快的安顿好。
“谢谢你,谭阿姨,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
“不用说这些,”谭传宁打断了他的话,“小承,我和你妈妈情同姐妹,所以你不必和我说这些。”
陆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们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谭传宁顿了顿,“至于冉冉一家……你还是不去送他们比较好。”
陆延猛地抬头:“至少让我——”
“不行,”谭传宁罕见地强硬,“越少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他们一家就会越安全,更别让机场出现你的身影。”
陆延的呼吸瞬间有些急促。
谭传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他平复情绪。
“我明白了。”最终,陆延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在此之前,”我想再和他们待几天。
谭传宁的眼眸眨了眨,掩盖了她的情绪:“别做多余的事。道别越简单,破绽越少,再说,警方那边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瞒不了多久的。”
窗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延迅速将文件塞进衬衫里,在门被敲响的前一秒,屋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谭传宁温和说了一声进来。
“谭阿姨,哥哥!”冉冉抱着水晶小猫走进来,眼睛亮亮的,“妈妈让我问你们要不要吃她做的桂花糖藕……”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陆延和谭传宁之间来回游移,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的事情谈好了吗?”
谭传宁脸上立刻展现出长辈式的和善微笑:“正好谈完了,我就不去了,代我向你爸妈问好。”
说完,她拍拍陆延的肩膀:“记得我说的话。”
陆延点点头,带着妹妹一起出了门。
谭传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等回到了房间,冉冉才蹭到陆延身边:“哥哥,你们在谈什么呀?谭阿姨看起来好严肃。”
陆延接过她手里的水晶小猫,“在说给你转学的事。”他选择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
“啊?”冉冉很是失望,“为什么要转学啊?我不想转学,我觉得现在的学校很好,同学也都很好,我挺喜欢的。”
“抱歉,因为我身份的原因,所以需要给你转学,”
陆延拉着她在窗边坐下,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两个影子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他看着墙上的影子,有片刻的出神,随即快速收敛了情绪。
“你会去的是所国际高中,比你现在学校的风景会更好,一出校门就可以看见大海,环境也很好的。”
冉冉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那……那要住校吗?”
“不用住校,”陆延说,“爸妈也跟你会一起去,一家人都会住在一起。”
“太好了!”冉冉欢呼一声,又突然压低声音,“那哥哥你呢?你也会跟着去吗?”
陆延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有些事需要处理。”
“这样啊,那你会经常来看我吗?”女孩的声音明显带着失落。
“我不知道,”陆延的话说的很艰难,“我也无法确定。”
冉冉神情困惑:“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陆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前对他来说,少女的依赖是会让他无比欣喜的存在,此刻却变成了一种甜蜜的负担。
他伸手整理冉冉耳边散落的碎发,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戴着塑料发夹的耳廓。
陆延怔了一瞬,发夹还是开第一份工资时给她买的,不值什么钱,甚至有些廉价,她却开心的一直戴着,几年过去,发夹上已经掉了些水钻。
“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啊?”少女坚持不懈的继续问,像是一定要得到个确切的回答。
“等你考上大学。”他给出一个模糊的承诺,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会给你买新的手机和电脑作为奖励。”
考上大学……那至少还要一年啊,女孩很失望,抬头看见哥哥的神色,顿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也肯定有为难的地方。
她伸手握住哥哥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头呢喃,声音因为布料阻隔而模糊不清,“哥哥最好了,那我们拉钩!”
女孩伸出手指,“你要尽早来看我,如果骗人的话……”想了半天,最后也还是没舍得说一句狠话,“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陆延伸手勾住她的小指,触感温暖而真实。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不会骗你,骗你的人下地狱。
晚餐的一大桌子菜是田娟亲自做的,她闲不住,下午
去菜市场买了菜,又特意跟养疗院借的厨房,做了桂花糖藕,干锅花菜,红烧排骨……甜腻的香气暂时冲淡了离别的阴影。
桌上的菜冒着热气,红糖汁在白瓷盘里显眼极了。冉冉捧着小碗坐在哥哥对面,筷子戳着藕孔里的糯米,半天没送进嘴里。
“丫头怎么不吃?”母亲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今天特意去给你买的小排。”
“我吃不下,”冉冉忽然抬头,“爸妈,你们知道我要转学的事了吗?”
陆延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他抬头看向爸妈。
爸妈神色十分平静,显然已经知道了。
陆建国放下汤勺,轮椅的轱辘在地板上碾出轻微的声响:“我们听你谭阿姨说了,转学是好事,新学校的学校的老师都很优秀,学校每年升重本的均线很高。”
“可是……”冉冉的声音低下去,“我想和哥哥一起。”
饭桌上是长久的沉默,谁都没办法答应这个请求。
冉冉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多吃点。”田娟给陆延夹了块排骨,转移了话题,“你最近都瘦了。”
陆建国抬起头问:“新学校的手续都办妥了?有需要家长签字的地方直接跟我们说。”
“谭阿姨都已经安排好了。”
陆延余光瞥见餐厅门口闪过保镖的身影:“之后会有专人来安排流程的。”
“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陆建国开口,苍老的声音中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好,”陆延真心的笑了笑,“我会的,爸。”
一顿饭结束,冉冉像是闹脾气般,率先回了房间。
陆延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没有开口叫住她,转身进了厨房。
他在厨房帮忙洗碗,刚把碗筷摞在一起,田娟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小延……”她的声音哽住了,水珠从眼角滑落。
三年的时间,田娟早已经把陆延当成亲儿子,如今要分别,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她不知道儿子这一走需要面对什么,不论是荣华富贵还是艰难险阻,她都不再能在他身边,既不能为他开心,也不能为他难过。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
作为一位母亲,她有太多话想说,想让他注意身体,想让他不要太累,想让他常回家看看……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怕一开口,就变成了他的负担。
陆延转身,伸手抱住了她。
“妈。”他轻声说,这个称呼以后应该很久都不会再说出口了,“保重。”
田娟在他肩头无声地点头,颤抖的手指在他后背印下潮湿的指印。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山间的寺庙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青石板台阶上沾着露水,冉冉一步一步往上走,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福袋,这是在寺庙门口买到的,是开过光的福袋。
她昨晚一夜没睡,看着枕头旁边的水晶小猫,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天还没亮就偷偷溜出了医院,打车来到这座城郊的寺庙——听说这里的佛祖很灵验。
她转头看向身后,只是那个黑衣的保镖一直跟着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很不习惯。
算了,女孩叹口气,就当他不存在。
拾阶而上,女孩终于站到了大殿前,仰头望着那尊金身佛像。
佛祖低垂的眉眼慈悲而宁静,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的苦难。殿内香火缭绕,烛光映在佛像的金身上,显得庄严而温暖。
冉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殿内很安静,只有几位早起的香客在低声许愿。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先是在功德箱里投了几枚硬币,然后取了三支香,在烛火上点燃。香头燃起一缕青烟,冉冉双手持香,恭敬地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佛祖保佑,求您让我哥哥平安无事……”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喉咙有些发紧。
“他最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来求您。”
香灰一点点落下,烫在她的指尖上,她却仿佛没有察觉。
“他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我知道,他一定很不容易。”
她顿了顿,鼻子有点酸。
“求求您,一定要让他好好的……不论他做什么事情,就请您保佑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她睁开眼,将香插入香炉,然后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额头轻轻抵在掌心。
“我愿意用我的福气换他的平安。”
她闭着眼,眼泪却悄悄从眼角滑落,滴在蒲团上。
“只要他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用来交换。”
她跪了很久,久到膝盖发麻,久到殿内的香客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一位小和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求完了就起来吧,老跪着腿会麻的。”
冉冉这才回过神,连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小和尚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叹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一根红绳,递给她。
“送给你讨个好彩头,红绳是保平安的。”
冉冉接过红绳,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师父。”
她走出大殿,站在寺庙的院子里,阳光已经洒了下来,照在她的脸上。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色的福袋,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系在福袋的抽绳上,然后轻轻摸了摸福袋上的“平安”二字。
她攥紧福袋,转身下山。
回到医院时,陆延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冉冉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走进去。
“哥哥。”
陆延回头,见她手里捏着个红色的小福袋,微微一怔。
“你去哪了?”
冉冉没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把福袋塞进他手里。
“给你的。”
陆延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福袋,布料很软,上面绣着金色的“平安”二字,还系着一根红绳。
“你一大早跑出去,就为了这个?”
冉冉点点头,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没哭。
“我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一定要戴着。”
陆延喉咙发紧,攥紧了福袋,半晌才低声道:“……好。”
冉冉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胸口。
“哥哥,你要好好的。”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一定要。”
陆延愣了一瞬,最终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
他没有说更多,因为怕自己一说话,声音就会泄露情绪。
冉冉也没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一刻的感觉牢牢记住。
陆延闻到她发间橙花的香气,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感到久违的安心。
窗外,阳光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安静而温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冉冉午睡醒来时,房间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床边——那里原本放着哥哥的行李箱,现在却空无一物。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骤然收紧,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了房间。
“哥哥?”她推开隔壁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床铺整齐得像是从未有人的痕迹。
“爸!妈!”她的声音有些迷茫,“哥哥去哪了?”
田娟正在给陆建国整理衣服,听到女儿的喊声,手里动作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他有事先走了。”
“走了?”冉冉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的衣角,“可是他没跟我说啊!”
她转身跑回房间,抓起手机,神情焦急地拨通了陆延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冉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真是奇怪,明明昨天还能接通的!她又拨了第二次、第三次……依旧无人接听。
“不会的……”她咬着嘴唇,眼眶发烫,手指飞快地划动通讯录,最终停在时序的名字上,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时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机场广播的声音。
“时序!”冉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我哥哥呢?他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传来物品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手机被递给了别人。
“冉冉。”
是一道沉静的男声,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冉冉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哥哥!”她死死攥着手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对哥哥有这么依赖过。
不知道是因为仓库里他为护住她拼命的一挡,还是这三年来他对家里的倾力付出,所有的情感累积起来,哥哥早已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陆延站在机场的VIP候机室,透过落地窗望着停机坪上即将起飞的航班,喉咙发紧。
谭传宁就站在他身旁,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不要心软。
“走的仓促,来不及跟你说。”他低声回答,声音刻意放得很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冉冉突然想起昨天他说的:“等你毕业的时候,会来看你。”
还有一年的时间,太久了,她会非常非常想他的……
“如果你不能回来看我的话,”冉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陆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变得冷漠:“最好不要。”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了。
几秒钟后,冉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为什么?为什么连电话都打不了呢?”
陆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回去江家,”冉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陆延的呼吸一滞。
她太了解他了。
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猜到。
“不是,”他最终只是低声叫否认,声音沙哑,“我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会很忙。”
“我不要!”冉冉突然提高了声音,强忍着哭腔的嗓音,像是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他的心脏,“我不想和你失去联系!”
“……对不起。”他最终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女孩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哽咽的呼吸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的手指抠着手机壳上的小熊图案,塑料壳被捏得变了形,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我可以等你有空了的,哪怕两个月打一次电话也行——”
“冉冉,”陆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别打了。”
陆延抬头看向窗外的飞机,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这三年,和这个家有关的一切,都融入了他的骨血,任谁都无法做到重拿轻放,这个选择他做的艰难无比,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忍耐,才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冉冉的声音传来,带着轻微的鼻音,格外认真。
她小声地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就算……就算这辈子不能见面也没关系,你也要好好的。”
陆延站的笔直,胸口却上下起伏,他紧抿着唇,才没让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决堤。
“嗯。”他最终只能挤出这一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哽咽声,再开口时,女孩的声音已经努力恢复了平静:“那,我挂啦。”
“冉冉,从现在起,忘掉陆延这个名字。即使有人问起,也要说不知道,不认识,就这样,直到……”
陆延顿了顿,继续说道,“直到,我再次见到你。”
也许很快就能见到,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谁都无法保证些什么。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女孩终于开口:“好,哥哥再见。”
“再见……妹妹。”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女孩知道,今天过后,她再也不是他的妹妹了。
电话挂断的瞬间,陆延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时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突然,候机室的门被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陆延。”
陆延回头,看见许一警官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警服,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陆延微微颔首:“许警官。”
许一走近,目光在谭传宁和时序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陆延脸上:“听说你今天走,特意来送送你。”
陆延点头:“多谢。”
许一将文件袋递给他:“这是案件的补充材料,还有一些可能对你有用的信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江家那边的情况很复杂,你自己多小心。”
因为U盘的事,许一已经知晓了陆延的真实身份。
陆延接过文件袋,手指在封口处摩挲了一下:“我会的。”
许一的目光严肃而坚定:“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我们这边可以要求当地的警局协助调查。”
陆延:“好。”
许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像是要把某种力量传递给他:“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谭传宁此时走过来,对许一点头致意:“许警官,多谢你特意跑一趟。”
许一笑了笑:“应该的。”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不耽误你们登机了。”
陆延伸出手:“再见。”
许一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晃:“保重。”
待许一离开后,时序挑眉看向陆延:“看来警方很重视你啊。”
陆延没有回答,只是将文件袋收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谭阿姨,”陆延还是没忍住开口,“我妹妹……冉冉她真的很好,成绩很优秀,对小动物很有爱心,对人也很善良,对我这个莫名出现在家里的人也没有任何排斥,还有陆家的二老也都很好,是他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帮助……”
“我曾经就想着守着那个家,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当记忆恢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做不到了。”
R市有着他这辈子最不堪的经历,然而也有着他想用命去守护的女孩。
陆延喉结动了动,最后忍不住眼眶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我知道,”谭传宁目光温和,“我都知道,有些分离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小承,你放心吧。”
此时手机震动声音传来,谭传宁看了眼手机:“刚接到消息,已经找到王叔的踪迹了,回去后,我们要先见王叔。”
她看向陆延,声音很轻:“记住,从此刻起你就是江承,陆延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陆延心脏钝痛,沉默着点点头。
所有的计划,都要开始了。
电话的另一端,田娟和陆建国正紧张地盯着冉冉,她垂着长睫,握着手机久久的站在原地,两人都以为她会哭,可是她没有哭。
最终,她缓缓走进房间,轻轻拿起那只漂亮的水晶小猫——那是哥哥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哥哥都没有让她去送她,女孩望着小猫出神,是怕她舍不得,还是因为,他也会不忍心?
上辈子一切都太仓促,就连哥哥走时
,都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她身为重生者,却依旧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自此一别,何时才会相见呢?
候机室里,陆延沉默地提起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他的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安静又醒目。
时序看着陆延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你不用担心,”时序拍了拍陆延的肩膀,语气轻松地打破凝重的气氛,“我会常去看她的,顺便帮你带点消息——”
“你还是别去了。”陆延突然打断他,声音低沉。
时序的手顿在半空,眼睛微微睁大:“……啊?”
陆延转过身,面色平静得近乎冷漠:“少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就少一分风险。”
时序皱眉:“可她——”
“她需要彻底淡忘陆延这个人。包括与陆延有关的一切。”
谭传宁在不远处轻轻点头,显然赞同这个决定。
时序却突然笑了“你确定这只是为了安全?”他压低声音,“还是说……你怕她忘记你了,然后喜欢上我?”
陆延的脸色骤然严肃。
“或者……”时序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你其实是在害怕?害怕听到她的消息后,会控制不住跑去见她?”
候机室的玻璃映出两个男人颀长的身形,广播正在催促他们这趟航班的登机。
“你话太多了。”陆延最终只吐出这几个字,拎起行李转身离开。
时序站在原地没动,突然对着他的背影提高声音:“哎呦喂,这里有人吃醋啦。”
旁边几位准备登机的乘客听到动静,都用好奇的目光,纷纷看向他们。
“够了!”陆延猛地回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暴风雨。两人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对峙,空气仿佛凝固。
时序却笑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不逗你了。”他晃了晃手机,“不过要是她主动联系我……”
“拉黑她的联系方式。”陆延的声音冷得像冰,“不许联系她。”
时序挑眉:“这么狠心?”
陆延突然走近,压低声音,“如果有什么情况,谭阿姨会收到通知的。”
“更何况如果连你都被盯上……”陆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她只会更危险。”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最终催促,陆延转身走向廊桥。
时序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喊道:“真的一眼都不见了啊!”
陆延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廊桥拐角。
他不曾回头。
第32章
哥哥走后,冉冉接到保镖通知,说要尽快搬去H市。
所以即使心情低落,她也和妈妈一起回了一趟家,去收拾应该带走的东西。
正在房间里叠衣服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一个陌生号码,她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难道是哥哥打电话过来了?
可仔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区号是本市的。
这个时间点,哥哥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喂?”她迟疑地接起电话。
“冉冉!是我!”何澈嘶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求求你,救救我!”
冉冉的手指瞬间攥紧了手机,这个渣滓,现在居然还敢打电话给她?
荒诞极了,他究竟是多自信,才觉得自己还会帮他?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冉冉很不耐。
“我托关系查的!”何澈的声音焦急,“冉冉,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双腿都被人打废了,听律师说坐牢至少要十年起步……只有你能帮我了!”
十年吗?
冉冉打心眼里觉得可惜——判的时间太少了。
“律师说要是退还欠款是会减刑的,我现在筹钱比较困难,”何澈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你去求求你哥哥,他肯定有办法的!你帮帮我吧,等我出去了,一定把钱还给你!”
冉冉走到窗前,窗外绿木成荫。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何澈贪婪的嘴脸,都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上辈子让她家破人亡,而这辈子,又让她经历和哥哥的分离。
一次死别,一次生离,只判十年?哪里够?
冉冉恨不得他烂死在监狱里面!
“帮你?”她轻笑一声,“何澈,你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吗?”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何澈被气得喘不过气来:“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娶你,我怎么会冒险去赌博,我只是想赚大钱然后给你花,让你过上好日子——”
又来了!又来了!和上辈子的借口一样,总是把贪婪的帽子扣给别人。
本来已经淡忘的记忆瞬间被激活。
“因为我?”冉冉猛地提高声音,“错了!是你自己贪得无厌!是你自己挪用公款!是你自己活该被打断腿!是你就应该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到死!”
说完,她就利落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和这个东西再费一丝一毫的口舌。
同样的号码再次打了过来,冉冉直接拉黑。
R市第一监狱看守所的会面室里,何澈脸色发白,戴着手铐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他盯着面前无人接听的电话屏幕,额角的青筋暴起。
“贱人!”他突然暴怒地将电话砸向墙壁,塑料听筒顿时四分五裂。
狱警闻声冲进来,一把将他按在桌上:“0257!冷静!”
何澈的脸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桌面,扭曲的表情映在光可鉴人的表面上。他怎么能不恨?三个月前他还是银行总行的财务总监,如今不仅腿废了,还因为挪用公款要面临多年的牢狱之灾。
他从来没想过会落入这般境地……
他的人生彻彻底底的被毁了!
曾经趾高气扬的男人,现在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瘫在轮椅上,被人按倒。
狱警的眼神毫无波澜,这种不服的人他们见多了,在狱里多呆些日子就老实了,不过听说,这款挪用公款案的关键证据由匿名人士提供。
狱警瞥了眼手下粗喘如同破风箱似的男人,也不知道这小子得罪谁了,现在混的这么惨。
何澈被押回了牢房,他的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这个夏天,美好的人即将奔赴更灿烂的前程,而有的东西,会永远如同淤泥般埋在地底,见不得光的烂掉。
这边,冉冉刚放下手机,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
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周雅倩三个字。冉冉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喂,雅倩……”
“冉冉!”周雅倩元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明天逛街去不去?学校旁边新开的那家奶茶店——”
“雅倩,”冉冉打断她,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衣服边,“我告诉你一件事,我要转学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什么时候啊?”周雅倩的声音立刻低了下来,“怎么这么突然?”
“这两天刚决定的。”冉冉望着院子里正在装车的行李箱,其中一个粉色的箱子上还贴着周雅倩以前送的贴纸,“应该是要去H市的国际学校。”
“为什么啊?那你的家人呢?你爸妈和哥哥也要走吗?”
冉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怎么说她们全家都要隐姓埋名开始新生活?
“抱歉雅倩,”她最终只是轻声回答,“具体原因我不方便对你说……”
电话那头传来拖鞋的声响,像是周雅倩猛地从坐的椅子上起来:“你现在在家吗?我马上过来!”
“别!”冉冉急声阻止,“我家里现在有点乱。而且我现在很忙,没时间接待你。”
“那至少你要常联系我呀!”周雅倩很不舍,“我们说好要一起毕业的!你还答应教我的数学题目,也都还没教会我呢!”
“我会联系你的。”冉冉坚定的说。
“你保证?”
“我保证。”
又是一阵沉默。院子里,搬家的车辆已经发出催促的
按鸣声。
“雅倩,我得挂了。”冉冉攥着手机快速说道,“到了新学校,安顿好之后我再打给你。”
“冉冉,”周雅倩突然很认真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冉冉重重的点头,“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飞机降落在京北国际机场时,暮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
陆延透过小小的窗口,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车已经安排好了。”谭传宁收起工作文件,目光平静如水,“你想先去哪儿?”
“还有时间吗?”陆延的声音很轻,“我想去西郊,我想先去看看小时候生活过的老房子。”
或许去看一看,就能获得更多的记忆。他现在记起的,大都是些记忆的碎片,没办法很连贯的拼凑在一起。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
谭传宁的指尖在飞机板桌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欣慰的点点头:“好。”
黑色的奔驰驶离机场,融入京北市繁华的夜色中。陆延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那些曾经陌生的建筑如今都变得熟悉,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里。
“到了。”
谭传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车子停在一栋爬满藤蔓的老式洋房前,铁制大门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这里是他母亲生前的住所,也是他童年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
“我在这里等你。”谭传宁递给他一把钥匙,“过会儿你就能去见王叔。”
“林美凤没动过这里?”他忽然问。
“她没有这个权利。”谭传宁的语气带着冷意,“这可是你妈妈的婚前房产。”
陆延点点头,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玉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妈妈最爱的花。他站在大门前,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防尘白布,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延轻轻掀开钢琴上的防尘布,黑漆琴面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妈妈虽然在生意场上工作干练,但是内心很文艺,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就是妈妈晚上会弹钢琴,他则趴在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就能看见妈妈温柔的侧脸。
手指抚过琴键,却没有发出声音。
有些美好,就留在记忆中吧。
他缓步走上二楼,推开主卧的房门。床头柜上还摆着他们母子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穿着小学校服,母亲的手搭在他肩上,笑容恬静。
“妈,我回来了。”
陆延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从口袋里取出冉冉求来的平安福袋,轻轻放在相框旁。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本绒面日记,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妈妈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小承今天又长高了,衣服袖子短了一截。这孩子总是不说,还是赵姨细心,特意买了新的一套衣服送来」
「小承的三年级要结束了,他很厉害,考了年级第一,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我在台下录像,真的为他骄傲,亲爱的孩子,无论你长到多大,走得多远,妈妈永远是你回头就能看见的港湾」
「小承发高烧了,我用温水一遍遍擦他的身子。凌晨三点,他终于退了烧,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放。赵姨劝我去休息,可我不舍得离开半步。现在他睡熟了,表情还是很难受。当了妈妈才知道什么叫爱,宁愿自己病十次,也不愿看孩子难受一次」
……
一页一页的翻看,妈妈细致地记录着他的成长过程。
像千千万万位被宠爱的孩子一样,他也拥有着天底下最好的母爱。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谭传宁在提醒他时间到了。陆延合上日记,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
京北市老城区的一家茶馆里,陆延坐在靠窗的位置,包厢内的白炽灯,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先生,您的龙井茶。”
服务生放下杯子,好奇地多看了这位客人一眼。男人十分年轻,却穿着简约的高定西装,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莫名给人一种疏离感。
手机震动起来,谭传宁发来消息:【我已经把王叔约到了这里,他听说是你要见他,很激动】
陆延抬腕看表,八点整。
包厢的门铃就在这时清脆地响起。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朴素的灰衬衫,手里拎着个旧公文包。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但腰板依然挺得笔直。
陆延打量着来人,一眼就认出这是王叔,只是,如今的王叔,比照片上苍老太多。
“王叔。”
陆延的声音很轻,却让老人猛地僵在原地。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小…小承?”
王叔的声音发抖,镜片后的眼睛瞪大。他踉跄着上前两步,又突然停住,像是害怕眼前是幻觉。
陆延起身扶住老人颤抖的手臂:“是我。”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王叔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三年……你离开了整整三年……”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他重复着这句话,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滚动,“你妈妈在天有灵,肯定是她保佑你平安回来的……”
陆延扶着他在靠窗的卡座坐下,自己拉开对面的椅子。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全是江氏集团的财务报表复印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您一直在关注江氏?”陆延轻声问。
王叔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眶发红:“你妈妈走后,林美凤就想方设法排挤我。先是要调我去后勤部,后来又诬陷我泄露公司机密,想尽各种腌臜下作的手段对付我。”
“但我不能走!”王叔突然激动起来,“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我肯定得守着!”
“三年前听说你失踪了,”王叔的声音沉了下去,“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我没想到林美凤手段居然那么残忍!当时我和救援队一起去找你,可我们实在找不到你啊……”
“警方宣布你失踪后的第三个月,”王叔的声音哽咽,“我实在骗不了自己,接受了现实,递了辞呈,江家没了你,我守着那个摊子还有什么意思?多看一眼都闷得慌!”
陆延端起面前的龙井茶喝了一口,茶汤滑过口唇,苦涩后带着淡淡的回甘。
“小承,你打算回江氏吗?”王叔突然抬头,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光,“董事会里还有几位是你妈的老部下,只要你挑头,他们肯定会响应。”
陆延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当然,林美凤和她儿子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股权架构我熟得很。”王叔翻开文件夹,找出股权结构图,“你妈妈当年留了这些在你名下,只是现在被林美凤以失踪为由冻结了。”
陆延看向这张图。
这些股份,是妈妈费尽心力想要为他留的一份生路,却也成了林美凤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原因。
“又要开始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王叔的声音带着决绝,“我听说,林美凤这次想把她弟弟安插到江氏的财务部。只要我们能拿到半数的支持票,就能暂时否决这个提案。”
他看着陆延,眼神里充满期待,“小承,下周是你爸爸的五十岁生日,是你重回江家最好的契机。”
第33章
江振业五十岁寿宴当天,香山别墅内张灯结彩,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里插着最新鲜的香槟玫瑰,侍者托着香槟在筹光交错中穿梭。
林美凤一袭淡紫色旗袍,颈间的翡翠项链在光线照射下泛着莹绿色,正笑容得体地接受着宾客的恭维。
“江夫人,听说昊远已经考上顶级名校了,真是恭喜恭喜啊。”一位外表斯文的中年男人举杯奉承道。
林美凤唇角微扬,余光瞥向不远处正在与几位董事交谈的儿子江昊远。他刚满十八岁,却西装革履,谈吐不凡,俨然已是江氏接班人的模样。
“周总客气了,本来我是想让昊远去国外读书的,但是昊远坚持要留在国内上学了,因为他担心他爸爸的身体,说要留下来照顾爸爸。”
“昊远真是孝顺啊,江夫人,您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宾客表面尽心恭维着,实则背过身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留在国内照顾爸爸?天大的笑话!是生怕去国外了分不到江氏这块大蛋糕吧!
毕竟江昊远本来姓陈,和江振业可没有半毛钱的血缘关系,不过是林美凤嫁进来之后,立刻给自己儿子改了姓。
即使改了姓江,到底也不是江氏血脉,不过是江总亲儿子失踪后才得了势。
再说了,江总才五十,又不是不能生了,所以大家也都是表面尊敬林美凤母子,因为说不定哪天,江氏就会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还是需要继续学习。”林美凤故作谦虚,却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三年了,自从那个女人的儿子意外失踪后,她费尽心机,终于让江昊远在江振业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突然,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林美凤皱眉望去,只见管家老陈踉跄着倒退几步,脸上写满惊骇。
“怎么回事?”她放下酒杯快步走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人。
林美凤脸上的笑容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骤然凝固——那个门口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眉眼间的轮廓硬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却又带着熟悉的锐利,简直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林美凤如同见鬼般愣住,满脸的不可置信,手中的香槟杯猛地一晃,金色的液体溅在昂贵的高定旗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死死攥着杯柄,指节泛白,几乎要将手中的玻璃杯捏碎。怎么会?怎么会?他明明已经死了!
三年前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急流卷走,警方搜寻数月无果,再过一年他就能各种意义上确定死亡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林美凤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场错觉!
“美凤,怎么了?”江振业从书房走出来。他今天穿着暗红色的唐装,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顺着女人僵硬的目光看去,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客厅里的喧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切都安静下来,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年轻人身上,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起又落下。
“爸。”
来人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客厅。这声爸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瞬间击碎了江振业三年来强装的无谓。他踉跄着上前两步,双手颤抖得厉害,几乎要站立不稳。
“小…小承?”江振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在瞬间就红了,“是你吗?真的是你?”
江承从容地迈入大厅,红底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身后跟着头发花白的王叔,还有三位董事会元老。
“林阿姨,好久不见。”他看向林美凤,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缺席呢?”
林美凤站住没动,见状,她身边的亲信吴姨顿时对安保发话:“去查清他究竟是谁,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排进来的!”
安保迟疑地上前,却被王叔一声厉喝震住:“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江家大少爷江承!三年前被人陷害失踪,现在回来了!”
江承淡淡笑了笑:“我知道这很难让大家接受,可我就是江承,我接受一切的检验,去证明我是我父亲的儿子”
他目光扫过四周惊愕的宾客,最后落在林美凤惨白的脸,“林阿姨身边的人,好像不希望我回来?”
“小承!真的是你!”
江振业再也忍耐不住,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江氏掌门人,此刻像个手足无措。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儿子肩膀时突然停住,仿佛害怕眼前只是一场幻影。
江承看向父亲。
三年不见,江振业的鬓角已经全白,眼角皱纹深如刀刻,到底血浓于水,江承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爸,我回来了。”他轻声道。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江振业瞬间崩溃。他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眼眶发热:“这三年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家里?爸爸找遍了全世界啊!”
江承任由父亲抱着,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与站在楼梯上的江昊远四目相对。那位名义上的弟弟脸色铁青,眼中情绪变换,很是精彩。
“说来话长。”江承抬手轻拍了拍父亲的背,“不如先处理一下眼前的事?林阿姨身边的人,似乎不太欢迎我。”
江振业这才如梦初醒,转头怒视吴姨:“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吴姨低着头不说话。
江昊远站在旋转楼梯中段,看着楼下被众星捧月的江承。
这个哥哥早就死了,明明是在他眼前死掉的!可现在他不仅活着,父亲看他时眼里都闪着光——那种从未给过自己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下楼的脚步像灌了铅。
“振业,你冷静点!”林美凤强自镇定,快步走来拉住丈夫的手臂,“吴姨也是好心,毕竟小承的出现太过突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万一这是冲着江氏来的……”
林美凤说的委婉,可作为老江湖,江振业一听就明白了,林美凤这是觉得眼前的江承是仿冒的!
“胡说!”江振业生气的一把甩开她,“我自己的儿子我会认不出来?你看看他的眼睛,和婉音一模一样!”
林美凤被推得踉跄几步,江昊远赶紧上前扶住母亲。母子二人站在一起,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惶。
江振业的手突然攥住儿子的西装袖口,猛地向上一扯。黑色布料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声响,露出江承线条分明的小臂。
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这一幕,只有江承丝毫未动。
江振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肌肤上——小臂内侧,靠近肘弯处,赫然有一枚淡青色的胎记
江振业的呼吸骤然急促,指腹轻轻抚上那块肌肤。
十八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江承刚出生时,手臂内次就有一块小小的淡青色印记,当时白音顾不上虚弱的身体,担心的问医生,孩子的这块胎记需不需要去除。
医生说没关系不用去除,还开玩笑般说道,如果孩子今后的长相改变了,这就是最快能认出孩子的办法。
这是比DNA报告更快速的证明,这就是他的骨血。
“他就是江承,是我的儿子!”江振业有力的声音响起,向所有宾客宣告着,他的亲儿子回来了!
江承站在他面前,微微颔首。灯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这三年的经历让他毕同龄人更添了几分沉稳。“是我,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振业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滚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江承的手背上,继续追问着:“我的孩子……这三年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整整三年啊!”
当父母的,最怕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委屈。
江承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在他记忆中永远威严的男人,此刻却看上去脆弱无比。他轻轻拍了拍父亲的手背,声音放柔了些:“说来话长,让您担心了。”
林美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快步走上前,脸上重新堆起温柔的笑容:“小承?快让阿姨看看,都长这么高了。”
她伸出手想去碰江承的脸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指尖落空的瞬间,林美凤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回来就好,快坐,让吴姨给你端点吃的。”她转身想吩咐佣人,却被江振业一把拉住。
“你先在这里接待大家。”江振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
疑的威严,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我和小承有话要说。”
林美凤咬了咬下唇,指她知道江振业此刻的心思全在失而复得的儿子身上,硬碰硬讨不到好。
她转身对宾客们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各位,小承三年前意外走失,今天刚回来,江总有些激动,这都是人之常情,江总暂时失陪一会儿。”
宾客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惊讶。有人低声议论:“这就是江总失踪三年的大儿子?”
“看着气度不凡啊……”
“林美凤刚才的脸色可真够难看的……”
“看来这江氏要变天咯!”
……
这些细碎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林美凤心上,但她只能强装镇定,维持着当家主母的体面。
王叔则是笑眯眯的看着林美凤:“小承回来了,你开心吗?”
林美凤咬紧牙,转身就走。
江振业带着儿子上楼时,不断侧头看身边的年轻人,仿佛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
“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焦急地问。
刚刚他看得清楚,儿子手臂淡青色胎记旁,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江承摸了摸那道疤痕,轻描淡写地说:“三年前那场意外,应该是在水里时被岩石划伤的,我的胸口处也有。”
江振业脚步一顿:“真的是意外吗?”
“不是意外,但我空口无凭。”江承淡淡道。
那场落水,见证者只有四人:林美凤母子,向导,还有他自己。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仅凭他自己的证词,无法推翻事情的结果,除非找到那位向导。
但那位向导肯定是被林美凤收买的,所以只有拿到他们切实的交易证据,才能宣布这个事实。
江承眸色一凛,如今他只能拿着所有证据一击即中,否则如果直接闹,肯定会被林美凤倒打一耙。
“警方也顺着这个方向调查过,可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江振业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我会再找人调查的,如果不是意外,我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两人已经来到主卧门前——这曾是江承生母白音的小卧室,自从白音去世,这件屋子就被江振业锁了起来。
钥匙插入锁孔,门开的瞬间,看着屋里熟悉的陈设。江振业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略带哽咽的说道:“小承,是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门开了,尘封多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玉兰花香。房间保持着白音生前的模样,连梳妆台上的护肤品瓶子都原封不动。
江振业拉着江承在沙发上坐下,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一连串的问题涌出口,每一个字都透着压抑了三年的焦虑和心疼。
江承简单讲述了自己被救后失去记忆,最近才恢复记忆找到回家的路,刻意隐去了被绑架和与赵行长周旋的惊险经历。他看着父亲通红的眼眶,补充道:“多亏了好心人收留,我才能平安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振业反复念叨着,“这些年爸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旋转楼梯上传来哒哒的声响,林美凤端着一盘水果推门走了进来,将盘子放在茶几上,笑着扫视着父子俩:“小承啊,你饿不饿?阿姨让厨房给你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不用了。”江承的语气客气却疏离,“我刚回来,有些累,想先回房间休息。”
江振业立刻点头:“对对,你刚回来肯定累了。张妈,快带少爷去他的房间,把被褥都换成新的。”
江承点点头,跟着张妈走了出去。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样子,书桌上放着他当年没看完的书,书架上摆着他获得的奖杯,连窗帘的颜色都没变。
张妈是在江家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佣人,看着江承长大,此刻红着眼眶帮他整理床铺:“少爷,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夫人在天有灵,肯定高兴坏了。”
江承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连衣裙,笑得温柔娴静。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照片的边缘:“张妈,这三年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妈擦了擦眼泪,“就是……就是这几年家里变化大,林——林太太说了算,我们这些老人说话也不管用了。”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多说,只是叮嘱道,“少爷您刚回来,凡事多留个心眼。”
江承点点头,送走张妈后,立刻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楼下的花园里,林美凤正拿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表情很是严肃。
江承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若有所思。
夜幕渐深,生日宴的喧嚣渐渐平息。江承走出房间,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江承缓缓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江振业和林美凤的争吵声。
“他刚回来,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是江振业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不满。
“我怎么对他不好了?”林美凤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振业你别被他骗了!现在突然回来,指不定安的什么心!”
“他是我儿子!”江振业怒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自从小承亲口说了那天不是意外后,即使没有证据,即使不知真假,江振业再看林美凤,心头总几分厌恶和不爽。
“我只是担心你!”林美凤的声音带着哭腔,“江氏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这个时候回来,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公司怎么办?我们这个家怎么办?”
江承靠在门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美凤果然擅长颠倒黑白,把自己塑造成顾全大局的贤妻,而他则成了别有用心的外人。他轻轻推开门,书房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江振业看到他,脸色缓和了些:“小承?怎么还没睡?”
“爸,我想跟您聊聊公司的事。”江承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难看的林美凤,“王叔说下周要开股东大会,我想参加。”
“你参加?”林美凤立刻反对,“你从没在公司工作过,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参加股东大会恐怕难以服众!”
“我是江家的儿子,参加股东大会天经地义。”江承直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而且,我妈留给我的股份,总不能一直被冻结着吧?”
提到股份,林美凤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没想到江承刚回来就提股份的事,难道老王这个老东西跟他说了什么?
江振业皱了皱眉:“小承,公司的事复杂,你刚回来,先休息一阵。”
“爸,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江承递过去公司年报,“这三年江氏的海外投资亏损了多少,您或许并不清楚。林阿姨说公司稳定,可这些数据却不是这么说的。”
他翻开年报,指着其中一页:“尤其是这家海外的空壳公司,半年内接收了江氏近千万的资金,却没有任何实际业务往来,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江振业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些海外投资确实是林美凤一手操办的,他没有过多过问,此刻被儿子点破,他看向林美凤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林美凤的心跳得飞快,强装镇定地解释:“那是为了规避关税设立的中转公司,都是合法合规的,小承你不懂就别乱说。”
“合法合规?”江承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关系证明,“这是王叔找到的证据,这家空壳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你的表哥陈立东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美凤尖叫起来。
“够了!”江振业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地看着林美凤,“林美凤,你告诉我,小承说的是不是真的?陈立东是不是你的人?那些资金到底去了哪里?”
面对丈夫的质问,林美凤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椅子上,眼泪直流:“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帮公司拓展海外业务……是陈立东骗了我!”
江承看着她拙
劣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他转向江振业,语气沉重:“爸,您心中应该有定论了,这些都是事实。”
江振业闭了闭眼,他看着痛哭流涕的妻子,又看看眼神坚定的儿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一直知道林美凤野心大,却没想到她竟然狠到这种地步,现在看来,小承说的一切都极大可能是真的!
“我知道了。”江振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股东大会你可以参加,股份的事……我会让律师处理。”
他看着林美凤,眼神里充满了烦躁:“你先回房间吧,我想静静。”
林美凤还想说什么,但在江振业冰冷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书房。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江承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蛇,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人,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江振业靠在椅背上,双手捂住脸。
江承看着父亲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爸,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查清真相,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江振业抬起头,眼眶通红:“你想怎么做,爸都支持你。”
“明天我会去公司,王叔和其他几位老董事已经答应支持我。”江承的眼神坚定,“我要在股东大会上拿回属于我的股份。”
“好,”江振业点点头,他看着儿子年轻却沉稳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妻子当年的影子,“你妈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骄傲。”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林美凤正对着电话低声嘶吼:“陈立东!你这个废物!江承回来了你居然不知道!现在他拿着证据要在股东大会上搞我,你赶紧想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陈立东吃惊的声音:“怎么会呢?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去给我查清楚,查他这三年来究竟在哪里苟活的!还有,当年的那个向导现在在哪里?!”
“当年的那个向导,我们给了他老大一笔钱,他现在润去国外了,估计一时半会难找到……”
“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找到他!然后——”林美凤停顿了一下,语气里的阴森不言而喻。
“我懂,我懂的姐!我一定出手利落了结掉他!”
林美凤挂断电话,眼神阴狠地看向江承房间的方向。
江承,既然你非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个家,江氏集团,只能是她和昊远的!
第34章
早上九点,股东大会在江氏大厦顶层会议室举行。
江承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王叔捧着文件走进来,斗志昂扬:“小承,林美凤提前一小时到了,正在楼下跟几位董事叙旧。”
江承唇边勾起一抹笑:“走吧,看看她叙旧出了什么成果。”
会议室的大门推开时,原本嘈杂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二十位董事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江承在众人注视中稳步走向主座右侧的空位——那个三年来始终为失踪继承人保留的位置。
“各位久等了。”他解开西装纽扣落座,指尖在实木桌面敲出轻响,“我是江承,江总的儿子。”
几位老部下看向他,目光满是欣慰。
林美凤手指猛地攥紧钢笔,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董事会,顺理成章的让她表弟进到公司财务,却因为江承的到来,此刻如坐针毡。
“首先,请允许我出示两份文件。”江承示意王叔分发材料,“第一份是警方出具的撤销失踪人口证明,第二份是银行出具的股权冻结解除函。”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中,他故意停顿,“当然,如果林董事需要DNA报告……”
“不必了!”林美凤烦躁的抬起手,“今天是讨论财务部人事任免,不是认亲大会!”
江承转向在场的董事会成员:“听说林董事打算在股东大会上安排她弟弟进入财务部?”
几位董事交换着眼色。财务总监赵明率先开口:“确有此事。林副总声称财务部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
“新鲜血液?”江承轻笑一声,“换个方式说,就是想把江氏的资金流向牢牢控制在林家手里?”
“你污蔑我!”林美凤厉声喝道,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一丝慌乱。
“正好,”江承从文件夹抽出一沓票据,“关于林董事的表弟林志明的任职资格,我有几点疑问。”
江承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亮起一组数据:“过去三年,林志明担任顾问的六家企业,全部涉及关联交易违规。”
会议室瞬间炸开锅。几位年长的董事交换着眼色——这些正是当年追随江承母亲的老臣。
林美凤压抑着语气里的生气,“这些企业都是正常商业合作!公司之间有纠纷再正常不过!”
“正常?”江承忽然放轻声音,反而让所有人屏息凝神。他翻开标红的那页:“这一片红,如何正常的起来?”
江承看向王叔。老人立刻上前,将一叠文件递给纷发给财务总监:“这是三年来江氏财务的异常变动记录。每次大额资金转移,都发生在你的弟弟来访之后。”
财务总监快速翻阅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林美凤见状,一声不吭。
空气仿佛凝固。
江承环视鸦雀无声的会议室:“现在表决林志明任职提案,反对的请举手。”
二十位董事中,十九只手臂同时举起。
结局已定。
……
散会后,江承独自站坐在会议室内,王叔正将一叠文件仔细收好,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小承,我们赢了!”
“林美凤不会善罢甘休。”江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冷静的清醒,“她表弟进财务部的提案被否,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肯定会在江氏的其他项目上动手脚,试图夺回控制权。”
王叔点点头,眼神凝重:“我已经让老吴他们盯着财务部的账目了,林美凤这几年通过海外空壳公司转移的资产,我们得尽快查清。刚才董事会上,这么多董事都表态支持你,只要我们拿到确凿证据,就能彻底扳倒她。”
“他们未必是真的支持我,不过是情势所逼。”
江承走到会议桌前,拿起那份刚刚生效的股权解冻文件。文件上江承的名字清晰可见,旁边盖着江氏集团鲜红的公章,象征着他终于重新拥有了母亲留下的股份。
这些股份,不仅是资产,更是话语权,是他对抗林美凤最有力的武器。
“王叔,辛苦您了。”江承将文件收好,“这几天您也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后续的事我们明天再议。”
王叔看着他,心疼地说:“你也注意休息,身体要紧。你妈要是看到你这样拼命,肯定会心疼的。”
送走王叔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江承一人。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他轻微的呼吸声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走廊的无人夹道处,江承看着窗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谭传宁的通话记录界面。
江承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拨键。电话很快被接起,谭传宁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小承,恭喜你。”
“谭阿姨,多亏了您和王叔的帮忙。”江承的声音柔和了些,“董事会上张董他们能支持我,想必您提前打过招呼了。”
“他们本来就是你妈妈的老部下,只是这几年被林美凤压制得厉害。”谭传宁轻笑一声,“现在你回来了,他们自然愿意站出来。对了,你父亲那边……”
提到江振业,江承的沉默了片刻:“他今天没来参加股东大会,只是让助理送来了授权书。”
父亲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游离,既没有明确支持他,也没有任何反对他的意思。
“他还是需要时间,”谭传宁叹了口气,“毕竟林美凤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插手的太多,很多事情,他不好亲自出面。但你放心,他心里必然清楚
谁才是真正为江家好的人。”
江承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的天际线。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小承,你还在听吗?”
谭传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在的,谭阿姨。”江承回过神,“我还有件事想麻烦您——冉冉那边,您帮我多照看一下,有任何状况随时跟我说。”
“放心吧,我让老徐盯着那边的情况呢。”谭传宁笑着说,“给你报个平安,冉冉和她的爸妈已经到了H市了,这个点,应该已经开始暑期夏令营的报道了。”
提到冉冉,江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陆爸爸的腿上还好吗?”
“一切都好。”
江承深吸了一口气,一切都好就是最好的消息。
从他以江承的身份回到江家那天起,就切断了和冉冉的直接联系。林美凤的眼线无处不在,他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更怕林美凤会把矛头指向妹妹一家。
“等这阵风头过了,你就能去看她了。”谭传宁的声音里带着安慰,“冉冉那么懂事,她会理解你的。”
“好,谢谢谭阿姨。”
挂了电话,江承走向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做进主座,久久没有动弹。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他解锁屏幕,点开那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全是冉冉的照片。
这几天以来他像个卑劣的偷窥狂,疯狂收集着过往关于妹妹的一切。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上冉冉的脸,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几乎要按下去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思念——他不能冒险。
林美凤在股东大会上吃了亏,肯定会疯狂反扑,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致命。
~
H市国际高中的行政楼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陆冉冉坐在老师办公桌旁,握着黑色水笔认真填写《新生夏令营入学登记表》。
她的指尖在家庭成员一栏上方停顿了一秒,然后流畅地写下:
父亲:陆建国
母亲:田娟
却在是否独生子女这一栏上犹豫了片刻,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辅导员林老师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瞥了一眼表格。
冉冉认真摇了摇头,她不想把哥哥牵扯进来,怕给哥哥带来什么麻烦。
全部填写好了之后,她把表格交给了老师。
辅导员盯着“未来升学意向”那一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在目标大学这一栏,冉冉十分工整地写下四个字:京北大学。
“咦?你不想申请国外的学校吗?”辅导员从未见过,“我们学校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英美方向的大学,以你的成绩,申请TOP50的学校应该没问题。”
“我想参加高考。”冉冉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辅导员愣了一下,随即认真解释道:“国际课程的学生很少走高考这条路,竞争压力很大的。”
“没关系。”冉冉微微笑了笑,“我想试试。”
辅导员没有再劝,学生的想法总是变来变去,或许等一些时日,她的想法就又改变了。
其实冉冉没说出口的是——她想去和哥哥在一座城市。
即使无法相认也没关系,至少,可以离他近些。
“陆冉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对话,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办公室门口冲她招手,“快来,我们宿舍分到一起了!”
门口是她刚进校门时认识的女生,交谈后才发现原来两人是同一班级的,十分有缘分。
冉冉交上表格,跟着新认识的室友唐果走向女生公寓。八月的阳光灼热刺眼,校园里的香樟树投下斑驳的阴影。
“刚才听你妈妈说,你有个哥哥?”唐果好奇地问,拖着行李箱蹦蹦跳跳地上楼梯,“我独生女,超羡慕有兄弟姐妹的!”
冉冉的心像被轻轻揪了一下。她想起离家前夜,时序严肃的警告:“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哥哥的真实情况。”
“没有,只是邻居家的哥哥而已。”冉冉选择性地重复了这个安全的答案,“不怎么熟的。”
“我连不熟的哥哥都没有!”
两人笑闹着来到309宿舍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宿舍宽敞明亮,两张单人床分别靠墙摆放。冉冉选了靠窗的位置,唐果促狭地眨眨眼:“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应该……没有吧。”冉冉含糊地回答。
夏令营的这段时间要住宿舍,冉冉很习惯宿舍生活,下午学校安排去听了讲座,很快时间来到晚上。
晚上十点熄灯后,她躲在被窝里,盯着手机屏幕。
她给时序打了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最后有个陌生的电信发消息,说会在今晚会找机会联系她,虽然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但她相信他一定会打来。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闪烁。冉冉迅速戴上耳机接通,压低声音:“喂?”
“冉冉,是我。”时序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某个公共场所,“抱歉晚了,今天有点事。”
“时序!”冉冉差点喊出声,赶紧把脸埋进枕头,“我哥哥他怎么样?”
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叹:“他很好。”
“他,安全吗?”冉冉声音紧张,手指紧紧攥住被角。
“安全。”时序顿了顿,背景音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换了个地方。
“我这边也很好。”冉冉认真报备着,“夏令营分了小组,我在学校适应的很好。”
时序轻轻笑了:“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蓦地,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得挂了,记住,这个号码只用一次,下次我会换新号码联系你。”
“嗯。”
“冉冉,你要相信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等事情结束,他自然会联系你。”
“好。”
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冉冉蜷缩在被窝里,她的床铺能看到窗外。
现在,她只能等。
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可以见面的机会。
窗外,H市的夜空繁星点点。京北在哪个方向呢?哥哥此刻是否也在看着同样的星空?
或许,哥哥此刻也在忍耐,和她一样。
第35章
H市的国际高中作为海滨学校,环境十分优美,欧式建筑的校园里种满了棕榈树,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冉冉抱着书本走在林荫道上,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她转学来到现在,依然觉得这座校园华丽得像另一个世界。
“冉冉!等等我!”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
她回头,看到唐果正小跑着追上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刚买的冰淇淋。
“喏,给你,草莓味的。”两人作为室友,自然是什么活动都在一起参加,青春活泼的女孩们很容易成为好朋友。
冉冉接过冰淇淋,笑着道谢:“下次我请你。”
“客气!”唐果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份社团报名表。
“你报名了吗?下周有社团招新!”唐果兴奋地问。
冉冉摇摇头:“还没想好。”
“来话剧社吧!你这么漂亮,肯定能演女主角!”唐果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臂。
冉冉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她其实对社团活动没什么兴趣,只想专心学习,能够考上京北大学。
“对了,你知道吗?三班的陈子阳好像对你有意思。”唐果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冉冉一愣:“谁?”
“就是那个篮球队的,昨天咱们去听讲座,他一直看你,训练完还特意绕路来我们班门口晃悠,明显是喜欢你!”唐果挤眉弄眼。
冉冉脚步顿了顿:“不会吧。”
“你要加他的联系方式吗?他找我问你Q号呢!”
冉冉才想起陈子阳的样子——个子很高,笑起来有两颗很明显的小虎牙,昨
天在食堂还特意给她递过纸巾。
“我不想加。”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什么呀?陈子阳人挺好的,成绩也好,还是学生会副主席。”唐果不解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冉冉摇摇头,咬了一口冰淇淋:“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京北大学。”在哥哥平安回来之前,她没心思考虑这些。
正说着,陈子阳抱着篮球从篮球场那边走过来,看到冉冉时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陆冉冉同学,有部新上的电影很好看,我正好有多余的电影卡,你要一起去看吗?”
“对不起,我可能没时间。”冉冉礼貌地拒绝,“我最近要补课,有点忙。”
陈子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保持着礼貌:“没关系,如果你想看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对了,这是我整理的英语笔记,你要是需要的话……”
“谢谢你,不用了。”冉冉微微鞠躬,拉着唐果转身就走,直到走进教学楼才松了口气。
唐果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你怎么拒绝人都这么紧张。”
“我只是不想耽误时间。对了,今天夏令营活动是去沙滩吧?我们早点出发。”她刻意转移话题。
两个女孩登上了夏令营的大巴车。
上午九点,夏令营的大巴车缓缓驶离学校,朝着海边进发。冉冉靠在车窗上,看窗外掠过的风景。
“冉冉,发什么呆呢?”唐果推了推她的胳膊,“快到海边了。”
冉冉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期待。”
大巴车停在沙滩停车场时,同学们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海风吹拂着头发,带着咸咸的气息。
冉冉跟着唐果走到女生换装区域,放下背包开始换运动衣。
“冉冉,你这件衣服真好看!”唐果羡慕地说。
粉色的运动衣略微紧身,包裹着少女曼妙的曲线,青春朝气。
冉冉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整理着裙摆:“你的衣服也很好看。”
沙滩活动开始了,老师把同学们分成几个小组,先是玩沙滩接力赛,然后是沙滩排球。
冉冉和唐果被分到一组,两人配合得很默契,赢了好几局。
中途结束,老师宣布休息十分钟,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冉冉找了个遮阳伞坐下,拿出水壶小口的喝水。唐果跑去买水枪了,她一个人看着沙滩上奔跑嬉笑的人群,恍惚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冉冉下意识站起身,走向前方,步伐加快,焦急的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你是在找我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冉冉猛地回头。
只见时序穿着黑色沙滩裤,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拿着一个冲浪板,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他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却显得格外清爽帅气。
“时序!”冉冉惊喜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在R市上学了吗?”
时序放下冲浪板,嬉皮笑脸:“想你了,就来看看呗。”
“不可能,你明明一直都很小心的避开我!”
时序收起玩笑的语气,“我转来H市了,我们学校也组织夏令营来这边活动,真的很巧。”
“你转来H市了!”冉冉的眼睛亮起来,欣喜不言而喻,“那你在哪个学校?离我的学校远吗?”
“市一中,离你的学校不远,坐公交也就半小时。”时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贝壳递给她,“刚捡的,送给你。”
贝壳是粉色的,上面有漂亮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冉冉小心翼翼地接过贝壳:“谢谢你,时序,你怎么突然转学了?是因为……是因为我哥的原因吗?”
“也不算吧,我爸的矿山项目收尾了,本来就要回H市发展。”时序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跟我爸妈说想回H市上学,他们答应了我就来了。”
他说的轻松,实际上是跟妈妈抗争了好久才得到的机会。
H市很大,只要不在同一个学校,基本上不会有交集,所以他终于说服力妈妈放下心。
这次的夏令营遇见,也纯属意外。
冉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看着时序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轻声问:“那你住在哪里呀?”
时序笑眯眯,开玩笑道:“不方便说,怕你去找我。”
冉冉却没把这话当成玩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如果联系我会让你有危险,还是不要联系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你在夏令营好好玩,别总惦记这些,注意安全。”
这时唐果拿着水枪回来,看到时序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冉冉,这是你朋友吗?”
“嗯,他是时序,我以前的同学。”冉冉介绍道,“时序,这是我室友唐果。”
“你好,我是时序。”时序笑着和唐果打招呼。
“你好,我是唐果。”
三人坐在遮阳伞下聊天。时序给她们讲R市的趣事,说那里的矿山有多壮观,说他和爸爸去爬山看到的风景有多美。
冉冉和唐果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海风吹拂着头发,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惬意,冉冉暂时忘记那些担忧,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时光。
~
京北市中心的江氏大厦顶层,林美凤将茶杯重重放在办公桌上。
“查清楚了吗?陆延这三年到底在哪里?”林美凤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已经让私家侦探查了半个月,却连陆延三年前失踪后的半点踪迹都没查到。
“查不到。陆延这三年的记录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没有租房记录,没有银行流水,甚至连医院的就诊记录都没有。”
“再查!”她对着电话那头厉声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三年间毫无痕迹!”
挂断电话,她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的城市,神情难掩焦虑。
自从江承那个小杂种突然回来,她精心布置的棋局就被彻底打乱。董事会的老狐狸们纷纷倒戈,连江振业看她的眼神都越来越冷。
最让她不安的是江承这三年的行踪——所有调查都石沉大海,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刻意抹去一切痕迹。
“夫人。”秘书轻轻敲门,“董事长让您去他办公室。”
林美凤迅速调整表情,补了补口红。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时,她已经换上了温婉得体的微笑:“振业,你找我?”
江振业正在看文件,闻言抬头:“坐。关于下周的慈善晚宴,我打算让小承代表江氏出席。”
林美凤心中一揪,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确实该多历练,以后才能扛起江氏的担子。”
见江振业认同的点头,林美凤心中积郁更深了。
“对了……”她状若无意地端起茶杯,“救他的恩人联系上了吗?我们总该当面致谢。”
“小承说对方不愿露面。”
“这怎么行?”林美凤放下茶杯,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救命之恩大于天,我这做继母的,总觉得该为他做
点什么。他当年大难不死,肯定是遇到了贵人相助。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人家?要是没有那位恩人,我们可能就永远见不到小承了。不如让我去——”
“不必了。”江振业打断她,“美凤,人家不愿露面,也就不必深究了,如果今后对方有困难,我们一定帮助就是了。”
走出办公室,林美凤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反锁上门,拨通了一个号码:“陈立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找到江承过去的行踪!”
电话那头传来嗫喏的男声:“姐,我尽量,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当天晚上,江家的餐厅里摆满了丰盛的晚餐。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精致的餐具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晕。
江振业坐在主位上,看着对面的陆延,眼神里带着愧疚和疼爱:“小承,多吃点,这些年在外面肯定有难处。”
“谢谢爸。”陆延夹了一块鱼放进碗里,心思却不在吃饭上。他知道林美凤肯定没安好心,今天一整天她都对自己嘘寒问暖,丝毫不像她的作风。
林美凤给陆延盛了一碗汤,笑着说:“小承啊,我今天还和你爸聊天,说起你当年的事,都觉得你能平安回来,一定是遇到了贵人。听说你那个贵人不想露面,如果对方现在有什么需求,一定要告诉我们。”
来了。陆延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阿姨费心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恩人,就是一位路过的好心人,当时救了我就走了,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名字呢?”林美凤故作惊讶,“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是附近的居民?我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啊。人家救了你的命,我们怎么能不表示表示呢?”
陆延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林美凤:“爸,阿姨,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实话跟你们说,当时情况紧急,我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那位好心人早就走了。医生说他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说让我好好养伤。”
他早就料到林美凤会问这个问题,早就编好了说辞,绝口不提陆家的任何人。
林美凤的脸色僵了一下:“你在哪家医院接受的治疗?”
“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
林美凤还想说什么,却被陆延打断:“这几年我失忆后,靠着一路打工活到现在,直到恢复记忆,这几年我也想在找他,可一直没找到。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等以后有缘再见,我一定好好报答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公司的事做好,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江承故意提起公司,转移话题。
江振业被他说得有些动容:“你能这么想就好。公司的事不用急,慢慢来,有爸在呢。”
林美凤看着江承滴水不漏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不好再追问下去。她没想到他这么警惕,居然连一点线索都不肯透露。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
沙滩傍晚的活动是放烟花和篝火晚宴。
等一切结束,需要活动的集体合影,同学们站成三排,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冉冉站在唐果身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不远处的时序。他正和市一中的同学打球,看到冉冉看他,冲她笑了笑。
合影结束后,冉冉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唐果一起坐大巴车回学校。
时序跑过来,递给她一个密封的小盒子:“这个给你,里面是今天捡的贝壳。”
冉冉接过盒子,沉甸甸的:“谢谢你。”
“快上车吧,别让同学等急了。”时序摆摆手,“以后有空再见面。”
“嗯,有空一定见!”冉冉用力点头,抱着盒子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启动时,她从车窗里看到时序还站在沙滩上,朝她挥手告别。
海风吹起他的头发像一幅温暖的画。冉冉也朝他挥挥手,心里总算有些放心。
回到寝室后,冉冉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
她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最上方是一张银行卡,银行卡下放着小纸条,上面是时序的字迹:“一个惊喜!看到了就是你的了,拥有随意使用权。”
冉冉失笑,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又把银行卡收了起来,打算下次见面还给时序。
晚上躺在床上,冉冉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沙滩上的场景。
时序的出现,让她觉得离哥哥又近了一步,或许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
她拿出手机,给时序发了条短信:“谢谢你今天陪我玩,我很开心。”
与此同时,京北江家别墅内,陆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点开手机,是时序发来的照片:篝火映照下,冉冉低头的侧脸安静美好,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陆延轻轻抚过屏幕,仿佛能触碰到妹妹的脸颊。他沉默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时序的电话。
第36章
这段时间他在江家步步为营,以为自己可以忙到什么都想不了,但却又想念时时刻刻的涌上来。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喂?”接通后,时序欠揍的声音立刻传来,笑嘻嘻道,“怎么在深夜打电话给我?这么想我啊?”
江承声音低沉:“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你应该很清楚。”
时序的笑声更灿烂了:“今天刚拍的照片,看到她开不开心?我的摄影技术不错吧?”
时序一副求夸求赞美的样子,但江承却丝毫不理会。
他走到书桌后坐下,把领带扯下来:“为什么要刻意接近她?”
时序心知肚明她是谁,立刻不满的嚷嚷起来。
“什么叫刻意接近啊?这位先生,我明明是在参加夏令营的时候碰巧遇见了老同学而已,又碰巧她也想和我叙叙旧,又又碰巧我们一起玩了一整天,怎么了?一切都是美好的巧合罢了!”
时序说的理所应当,仿佛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
江承嗤笑一声,懒得戳穿他那些鬼话:“我告诉过你不要去,但是腿长在你身上,我也绑不住,你一定要小心。”
“你应该相信我,”时序严肃道,“我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江承沉默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她怎么样?”
“你妹妹啊,”时序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照片上看不出来吗?在营地篝火晚会呢,刚和同学唱完歌,开心着呢。”
江承想象着冉冉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她没问起我?”
“怎么没问?”时序啧了一声,“就差把我哥哥在哪这五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你们真是兄妹情深让我艳羡不已啊!”
“她……”江承顿了顿,想问的话太多,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一句,“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时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就是好像有好个男生一直在献殷勤呢,又是要一起组队,又是凑过去给她递饮料的。
“然后呢?”
“然后——”时序故意拉长音调,“我刚要上前阻止,就都被她礼貌地拒绝了,我看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迟早得被追走,不如就让你妹妹跟我在一起吧,到时候我们夫妻俩一起喊你哥,你也不跌辈分,多好哇。”
“你不要乱说话,”江承立刻严肃起来,“我的妹妹我了解,她不会谈恋爱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时序开玩笑的声音突然压低,“对了,林美凤让陈立东去查你在R市的就医记录了,不过我妈已经让人处理干净了,查不到任何东西。”
“我知道,”江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倒是锲而不舍。”
林美凤这是找不到突破口,又想从他过去的经历下手了。
“你也小心,别给她抓到把柄。”时序叮嘱道,“冉冉这边你
放心,我会常常都跟她报平安……也没提江家的事,就说你在现在刚回去忙得很。”
“嗯。”江承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桌角的文件上,“谢谢你。”
这句道谢来的真心实意,听筒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时序幽幽声音:“谢什么,我有我自己的私心,再见了,大舅哥。”
江承被“大舅哥”这个称呼刺激的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立刻给时序发消息:【我警告你,你别乱攀关系】
时序回的很快:【嘿嘿,你管不着略略略!】
……江承懒得和他废话,但是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点开相册,将那张篝火旁的照片设成了屏保。
黑暗中,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温柔。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别墅外沉沉的夜色。江家的庭院安静得可怕,只有巡逻保安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像极了这座牢笼里无处不在的监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时序发来的短视频。
视频里,篝火跳跃着,冉冉和同学们手拉手在唱歌,她的声音清亮,笑容灿烂,长睫毛在火光中轻轻颤动。
江承反复看了三遍视频,才小心翼翼地保存好。
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林美凤的眼线、江振业的摇摆、公司里的暗流,都让他随时可能陷入危险。
他关掉手机屏幕,重新坐回书桌前,打开了江氏集团的财务报表。
密密麻麻的数据在眼前展开,每查清一笔账目,每掌握一个证据,就离真相更近一步。
夜色渐深,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
江承偶尔会停下来,拿起手机看看屏保上的照片然后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
深秋的阳光透过江家别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振业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捧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
林美凤站在对面,昂贵的丝绸旗袍勾勒出她紧绷的身形,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
“振业,你再说一遍?”林美凤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江振业说,让她去华东地区的分公司主持工作,为期至少一年!
江振业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定:“美凤,分公司这几年业绩下滑严重,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去整顿。你在总公司待了这么久,经验丰富,最合适不过。”
“那总公司怎么办?小承刚回来,对业务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林美凤试图找到留下来的合理理由,哪怕是借口。
因为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离开总公司,就等于失去了对江氏核心业务的掌控,那些她苦心经营的人脉和权力,都会在她离开的日子里逐渐瓦解。
“小承会留在我身边学习,王叔会协助他。”江振业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这也是为了他好,早点熟悉公司业务,将来才能挑起大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美凤紧绷的脸上。
“你是江家的女主人,该以大局为重。分公司整顿好了,对整个集团都有好处,正好昊远也上大学了,不用你再操心了。”
林美凤顿觉头晕目眩,拼命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才没让自己失态。她看着江振业眼底的决绝,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恐怕从股东大会上,江承否决她表弟进财务部的提案开始,江振业就已经在盘算着削弱她的权力了。
这个男人,任她做的再多,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继续辩驳只会更加降低她在江振业心中的信任度,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接受,还能给他留个好印象。
“我知道了。”林美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什么时候动身?”
“下周一。”江振业的声音缓和了些,满意的点点头,“分公司那边需求比较急切。”
“我已经让助理把分公司的资料整理好了,你这几天准备一下。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张妈会照看好。”
林美凤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书房。高跟鞋重重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宣泄她压抑的怒火。
走到楼梯口时,她迎面撞见了上楼的江承。他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看到她时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
“小承啊,”林美凤突然换上温柔的笑容,走上前想靠近他,“你爸刚跟我说要去分公司的事,以后总公司就靠你和你爸多费心了。”
江承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语气客气而疏离:“阿姨放心,我会好好向爸学习的。”
江承没给林美凤继续攀谈的机会,径直走向书房,留下林美凤僵在原地。
这个江承,居然能在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这么能忍,继续和她虚与委蛇……林美凤回头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心中充满焦躁。
走进书房,江承看到江振业正望着窗外。
“爸。”他轻声唤道。
江振业转过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等江承坐下,他才缓缓开口:“让她去分公司,不是一时冲动。这几年她在公司安插了太多自己人,账目也有些不清不楚,是该让她离开核心圈子,我们好好清算一下了。”
江承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爸,您心里有数就行。”
江振业能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这么多年,他对林美凤终究是有过感情的。
“以后跟着我学,从基础的业务流程开始。”江振业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这是江氏近五年的项目清单,你先熟悉一下。有不懂的就问王叔,他是你妈妈的老部下,信得过。”
江承接过资料,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仿佛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好。”
江振业看着他,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这几年委屈你了。等把公司的事理顺了,我就带你去给你妈妈扫墓,告诉她我们父子俩把公司守住了。”
江承垂眸,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好。”
周一的时间一到,林美凤带着她的私人助理和几个心腹离开了江家别墅。
离开前,她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栋她住了近十年的的房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她在这里苦心筹谋了这么多年,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江承想把她赶出权力中心,没那么容易。
看着林美凤的车消失在路尽头,江承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轻轻挑了挑眉。但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
~
林美凤离开后,江承正式进入江氏集团总部学习。
他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到公司,跟着江振业参加高层会议、审阅文件,下午则泡在档案室或财务部,一点点梳理公司的业务脉络。
王叔成了他最得力的帮手。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每天都会早早到公司,把需要重点关注的文件整理出来,用红笔标注出关键信息。
“小承,你看这里。”王叔指着一份海外投资报表,“林美凤这几年通过转移了不少资产,之前我们就发现过,这笔投向开曼群岛的资金,名义上是海外并购,实际上根本没有对应的项目,像这样的活动有不少。”
江承的指尖划过报表上的数字,眼神冷冽:“查过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吗?”
“查了,表面上是个英国人,实际上是陈立东的亲妹妹。”王叔压低声音,“陈立东这几年频繁往返于内地和国外,很可能在帮林美凤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是时候把他们揪出来了。”
江承点点头,将报表放进文件夹:“继续查,把所有可疑的资金流向都整理出来,注意别打草惊蛇。”
他知道林美凤虽然离开了总公司,但她的眼线还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她的警觉。
在公司里,江承刻意保持着低调。遇到不熟悉的业务,他会主动向老员工请教,态度谦逊有礼。平日里开会时很少主动发言,却会在关键时刻提出精准的见解。
渐渐地,那些原本对他持观望态度的老员工,开始对他改观。
“江承这孩子,倒是沉稳。”财务部的李总监私下对王叔说,“上次我跟他解释跨境结算流程,他听一遍就懂了,还能举一反三,比林美凤带来的那些草包强多了。”
王叔笑着说:“这孩子随他妈妈,聪明又踏实。有他在,江氏肯定能越变越好。”
江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业务上,但他从未放松对林美凤的警惕。
他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入职第三个月,江承就发现了异常:一份本该由他审核的采购合同,被绕过他直接送到了江振业的办公室,而合同的供应商
,来路十分可疑。
“爸,这份合同有问题。”江承拿着合同找到江振业,“这家供应商的报价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十五,而且没有任何资质证明。”
江振业看着合同,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了。这份合同暂时搁置,你去查一下这家公司。”他没想到林美凤都去了分公司,还在暗中插手总公司的事务。
江承调查后发现,这家所谓的“供应商”根本就是个空壳公司。
他把调查结果交给江振业时,江振业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以后合同都必须经过你审核,没有你的签字,财务不得拨款。”
这个决定意味着江承真正获得了部分实权。
消息传到华东分公司,林美凤气得摔碎了办公室的花瓶。
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阴狠如毒蝎。“江承,你以为这样就能斗过我?太天真了。”
林美凤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陈立东,把你这段时间所有的调查结果发给我!对,就是江承这几年在R市的所有行踪,我肯定要调查出来他遇到的那个恩人到底是谁!”
她不信江承的过去真的无迹可寻,一个受重伤的穷小子那三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要找到过往,或许就能抓住江承的把柄。
与此同时,江承在王叔的帮助下,逐渐摸清了林美凤转移资产的套路:她通过虚构海外项目,将江氏的资金源源不断地转移到私人账户。
他把这些证据都交给了江振业,因为深刻理解这些事情还是由父亲经手才好。
只有这样,才能一点一点切断江振业对林美凤的信任。
信任一旦瓦解,再构建则是难上加难。
江振业则把这些证据交给律师,毫不客气的商讨追还方式。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来年春天。
江承在公司的地位逐渐稳固,越来越多的老员工开始向他靠拢。
江振业对他也越发信任,很多重要的决策都会征求他的意见。但江承知道,只要林美凤还在分公司虎视眈眈,他就不能有丝毫松懈。
~
H市高中的高三教学楼总是亮着最晚的灯。
陆冉冉趴在堆满试卷的书桌上,笔尖在数学题上停顿了很久,昏昏欲睡,眼底遮不住的疲惫。
墙上的日历显示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书桌上的便利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单词。
回家后,她继续把清凉油撒了一点点在手背上,闻着这股味立刻精神百倍,也不打瞌睡了。
从书包里拿出书继续看,倒不是为了熬夜,而是如果这道数学题目解不出来,即使躺在床上她也会一直想着。
“冉冉,还没睡?”妈妈田娟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着女儿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别熬太晚了,注意身体。”
冉冉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接过牛奶:“妈,我做完这道题就睡。”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最近感冒了,却不敢耽误学习。
田娟坐在床边,看着女儿书桌上那张京北大学校园的明信片,轻声说:“冉冉,要是太累了就休息一下,考不上京北也没关系,咱们本地的大学也很好。”
“不行,我一定要考上京北。”冉冉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我已经跟哥哥说了,要在京北等他。”她不能辜负自己的期望,更不能让自己这几年的努力白费。
田娟叹了口气,没再劝说。她知道女儿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这一年来,冉冉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周末从不出去玩,喜欢的一切业余活动都停了,唯一的放松就是偶尔和时序通个电话。
提到时序,冉冉的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时序这一年帮了她很多,知道她数学不好,会找他觉得好的老师来给她补课;模拟考成绩不理想时,会带她去吃美食散心;还总给她讲哥哥的近况,说哥哥在京北的项目进展顺利,让她安心学习。
“对了妈,等高考结束,我们一切去京北玩吧。”冉冉喝了一口牛奶,语气里带着期待,“爸爸以前说过想去京北看看,我也可以带你们到处旅游餐馆景点。”
“好啊,到时候让你爸请个假。”
谭传宁提供的一切够一家人在H城生活的很富裕,但是陆建国却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那些馈赠,等腿好了一些,就迅速出去找了个看仓库的工作。
田娟也是如此,除了日常照顾上高三的女儿外,她还接了些零活。
冉冉怎么劝都没有用,知道爸妈闲不住,索性由他们去了。
田娟虽然答应了女儿,心里却有些担忧。
她总觉得时序对冉冉太好了,好得不像普通朋友,可两家人的家庭差距实在过大,作为过来人,她不觉得这是适配的。
但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她又不忍心说什么。
等妈妈走出屋子后,冉冉重新投入到学习中。
书桌旁的护眼台灯,照亮了哥哥送的水晶小猫,小猫在灯光的照射下,光彩一如既往的柔和好看。
她拿起摆件,凑近轻轻碰了碰小猫的鼻尖,在心里默念: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京北大学的。等我到了京北,我们应该就可以联系了。
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的时间,高考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对任何一位高三生来说,此刻都是焦虑和期待的。
但是对于国际部的学生来说,大家都早早申请好了国外的大学,所以日子倒是过得惬意无比。很多同学都已经开始了国外度假旅游,在网上上传旅游景点打卡照。
唐果已经申请到A国的一所学校,学校在世界排名前列,她选的还是人工智能专业,前途非常可观。
唐果回学校拍照时,看着冉冉每天埋头苦读的样子,同情的摇了摇头:“我不理解你,明明你看着挺聪明的,为什么在有选择的时候,要选最难的那条路。”
“因为有人在等我。”冉冉很轻很轻的说。
“什么什么?”唐果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冉冉抬起头冲她笑笑:“你就当我傻吧。”
唐果:“……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QAQ!”
冉冉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但她还是不满意,总觉得还能再提高。
时序来看她时,总能看到她埋在试卷堆里的身影。
“歇会儿吧,再学就成书呆子了。”
他把带来的草莓放在桌上,“刚摘的,甜得很。”
冉冉抬起头,眼睛里坚决:“不行,上次模拟考我的英语阅读错了三个,得再练几套题。”
时序无奈地摇摇头,拿起她的错题本,看了一会儿会摇摇头:“你这不是基础问题,纯属是太紧张了。
时序笑眯眯的往外走了几步:“来,我带你出去走走,换换脑子。”
“可是——”
“别可是了,”时序快步拽起她,“科学研究证明,散散步对身心灵都有好处!”
两人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慢散步,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洋洋的。
“时序,你说我能考上京北大学吗?”冉冉突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能。”时序肯定地说,“你这么努力,肯定没问题。就算考不上——”他故意拖长调子,看到冉冉紧张的表情才笑着说,“就算考不上京北大学,也可以考京北的其他大学,都差不多。”
冉冉被他逗笑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我才不会考不上呢。”
哪里能差不多呢?京北大学可以说是所有学子梦想中的大学了,对冉冉来说,也不例外。
冉冉的眼神中浮现出渴望的神色,她最想去的大学,就是这里了。
高考如期而至。高考前一天,冉冉收到了时序发来的短信:【别担心,不论考多少分,都为你骄傲】
随即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哥让我发的】
看着短信,冉冉深吸一口气,眼眶有点发
热。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收了起来,继续看书。
高考结束那天,H市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洗刷掉连日的闷热。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冉冉走出考场,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她却没有打伞,而是仰起脸,任由清凉的雨点落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也仿佛涤荡尽了积压一年的沉重。
爸妈正在门口等她,脸色本来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化为惊喜。
“考得怎么样?”妈妈紧张地问。
“不是说了,不问孩子的嘛!”陆建国不满的开口道。
冉冉笑着点头:“感觉不错!”
一个多月后,一封来自京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带着庄严的红色印章,安静地躺在冉冉家的信箱里。
她拆开信封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陆冉冉同学”和“录取”的字样清晰地映入眼帘时,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冲破堤防,汹涌而出。
她紧紧攥着通知书,蹲在门廊下,肩膀无声地耸动。泪水砸落在光滑的纸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第一时间拨通了时序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少年清朗带笑的声音:“喂?”
“时序!”冉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明亮和雀跃,“我收到通知书了!京北大学!中文系!”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由衷的欢呼:“我就知道你能行!我也很开心,因为我也是去京北上大学哦!”
爸妈听到声音,都跑了过来。看到录取通知书,田娟激动地抱住女儿,眼泪都流了出来:“太好了!我女儿真棒!”
冉冉看着录取通知书上“京北大学”四个字,心里充满了期待。
哥哥,我做到了!
我终于,可以去京北找你了。
第37章
七月的京北骄阳似火,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气,蝉鸣声在行道树间此起彼伏。
冉冉坐在出租车后座,转头看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从眼前掠过。
“冉冉,看!那就是京北电视台!”田娟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指着窗外。
冉冉顺着妈妈的手指望去,那座极富特色的的建筑静静矗立在城市中央。
她点点点头,喉咙却有些发紧,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字。
录取通知书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随身的帆布包里,她考上了这里的大学,光明正大地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这座朝思暮想的城市,更多的却是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哥哥现在也在这座城市里,他们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却又隔着看不见的阻碍。
有时,喜欢一座城市,并不是出于对城市的了解,而是这座城市里,有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坐在副驾驶的陆建国回头:“咱们冉冉以后就在这儿上大学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陆建国是真的开心,脸上的皱纹里都漾着笑意。他四十九岁了,托女儿的福,这是第一次能来首都旅游。
田娟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细心地帮女儿擦去额角的汗珠:“看把你热的,到了酒店先冲个澡凉快凉快。时序说过会儿来接咱们去颐和园看一看,正好避开正午的大太阳。”
提到时序,冉冉点点头。
出发前,时序特意打电话说他暑假也在京北,执意要当他们的导游。想
酒店房间刚收拾好,门铃就响了。
时序穿着白色T恤,背着个大容量双肩包站在门口,脸上笑容灿烂:“叔叔阿姨好!你们准备好了吗?”
冉冉开门让他进来,看到他背包里露出的相机镜头,睁大眼睛:“你还带了相机?”
“那当然!”时序扬了扬下巴,“必须把你们的京北初体验拍下来。对了,我妈特意让我带了些东西,说是给叔叔阿姨尝鲜。”
他把几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眼睛却看向冉冉,笑盈盈的问:“通知书带来了?给我欣赏一下京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长啥样。”
冉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通知书拿了出来。
时序故作夸张地捧着看了半天,认真道:“陆冉冉同学,以后就是京北的学生了,如果富贵了可得罩着我。”
冉冉觉得他太夸张了:“你不也考上京北的大学了吗?”
“那不一样,”时序凑近小声说,“我可没有考进最高学府。”
“时序,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来接我们。”田娟看着眼前高大俊朗,彬彬有礼的少年,眼中满是慈爱。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时序笑着回应,目光转向冉冉。
女孩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走吧。”
颐和园的昆明湖在盛夏午后波光粼粼,画舫缓缓驶过水面。
冉冉扶着栏杆站在船头,风拂起她的长发,带着水汽的清凉驱散了些许暑气。
时序时不时的举着相机按快门,镜头里少女的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叔叔阿姨快来,这里拍照好看!”时序招呼着坐在座椅上的陆建国夫妇,选了个能拍到全景的角度,“冉冉站中间,对,笑一个!
……
游船结束,一家人继续观光。
田娟看着前方女儿和时序并肩而立的身影,悄悄对陆建国说:“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家庭条件太好,我总觉得……”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陆建国拍拍妻子的手,“冉冉心里有数。”
此时的冉冉,却是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扫过汹涌的人潮。
在坐车来的路上,在颐和园长廊摩肩接踵的人流里,她总在期盼着,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回眸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瞥,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想象着哥哥此刻可能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像她一样,正行走在烈日下,或者正身处某个冷气充足的会议室,处理着一些公司的事物。
可这座城市这么大,哪里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
每一次期待落空,心头就像被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不剧烈,却绵密地泛着酸涩的疼。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陪着家人游玩,和好朋友周雅倩发来的消息里也满是好玩好壮观之类的话语。
时序一直陪在她身边,恰到好处地照顾着陆父陆母,也敏锐地捕捉着女孩细微的情绪变化。
在颐和园一处相对僻静的湖边柳荫下休息时,趁着陆父陆母去买水的间隙,他递给冉冉一瓶冰水,声音压得很低:“别急,你哥哥他……知道你们一家人来了。只是现在,还没到最合适见面的时候。”
冉冉接过冰凉的水瓶,指尖的寒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她懂。
冉冉望着远处的景色,心情复杂——既有些失落,又悄悄松了口气。她还没准备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哥哥。
再见的话,哥哥还会是她记忆里哥哥的样子吗?
时序问:“怎么了?累了?”
“没有,”冉冉打开饮料喝了口,“就是觉得京北的天好蓝啊。”
“等会儿去圆明园,那里人少,树荫也多。”时序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知道有条小路景色很好,拍照特别有感觉。”
在圆明园的断壁残垣间行走时,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冉冉看着这些历经沧桑的石柱,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雕刻花纹,突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昨天还在为高考熬夜,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了。”
虽然分离只有一年的时间,但是,想起那些和哥哥在R市的小镇生活的日子,那些经历过的惊心动魄的瞬间,已经恍如隔世了。
“想这么多干什么,美好的大学生活正在等着你呢,未来更美好。”
听着时序的话,冉冉笑了笑。
是啊,人总要有点期待,不然日子也太难熬。
第二天,是京北经典景点的“游客打卡”。去了天坛后,又去了故宫,故宫的红墙金瓦在烈日下更显庄严肃穆,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陆父陆母兴致勃勃地拍照留念。
夕阳西下时,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故宫。
时序提议晚上去游乐园:“京北游乐园的夜场有烟花表演,特别漂亮,咱们去看看漂亮烟花呗。”
田娟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晚了?”
“没事阿姨,我开车送你们回去,保证安全。”时序拍着胸脯保证,“难得来一次,你们去体验一下嘛。”
冉冉也满怀期待地看着爸妈,陆建国笑着点头:“那就去吧,让孩子高兴高兴。”
京北游乐园的夜场灯火辉煌,踏入乐园,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和棉花糖的甜香,各种游乐设施发出欢快的电子音效,孩子们兴奋的笑闹声不绝于耳。
五光十色的灯光在眼前流动。摩天轮在夜空中缓缓转动。
冉冉则是瞄准了旋转木马,空间里特别流行的唯美图片都有旋转木马,她兴奋地拉着妈妈的手:“妈,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时序则拉着陆建国去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坐下:“叔叔,咱们在这里她们,旋转木马有什么好玩的。”
虽然嘴上这样吐槽,但是还是时序举着相机录视频,镜头却悄对准了旋转木马上的女孩。
拍完一段后,他去买水,顺便拿起手机给江承发消息:【我们在游乐园,她玩得很开心。你真的不来吗?烟花九点开始。】
江承的回复很快:【不了,公司还有事】
时序撇撇嘴:【你真没劲】
发完就看见冉冉已经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正朝他这边张望。他赶紧收起手机,举起手里的两杯果汁:“刚榨的西瓜汁,快尝尝!”
“谢谢。”冉冉接过杯子,眼神有些飘忽,“时序,你说,这座城市这么大,会不会也存在一些奇迹?”
时序饶有兴致:“什么奇迹?”
“就是……会不会在某个地方,突然遇到想见的人?”冉冉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没有底气一般。
时序挑挑眉,明知故问:“你想见谁啊?”
“啊!”冉冉瞪大眼睛指着前方高耸入云、轨道蜿蜒的过山车,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想坐那个!”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时序看着她的背影,表情震惊,没想到她也这么会转移话题了!
过山车这个项目,田娟和陆建国都直摆手,于是只有冉冉和时序一起玩。
女孩从未玩过,所以表现的十分兴奋。
当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抛向高空,又猛地俯冲而下,失重的感觉让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放声尖叫。
所有的烦恼、担忧、思念都被这极致的速度与冲击暂时甩到了九霄云外。
风猛烈地刮过脸颊,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快感。
下来时候,冉冉脚步都有点虚浮。
时序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你怕不怕?”
冉冉站直了身体,坚定的说:“爽!很过瘾!”
此时的江氏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江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面前的文件堆积,需要及时处理。
江振业的有意放权,也就意味着他一刻都无法松懈。
王叔端着杯热茶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小承,都八点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抓紧时间下班休息休息。”
江承直了直身子,捏了捏眉心:“还有几份文件没看完,您先回去吧王叔,我处理完就走。”
“工作哪有做完的时候?”王叔叹了口气,“你这几天天天忙的太晚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手机震动时,江承几乎是立刻拿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消息和照片,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照片里的女孩,在旋转木马上笑得眉眼弯弯,灿烂模样能瞬间驱散所有的沉闷。
王叔看他神色稍缓,笑着问:“朋友那边的事?”
江承嗯了一声,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一点私事。”
他没多说,王叔也没再追问,只是叮嘱道:“要是有事就先去忙,这里的文件我先收着,明天再处理也不迟。”
江承沉默片刻,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麻烦您了,王叔。”
他起身拿起外套,快步向电梯走去。
八点五十五分,时序拉着冉冉挤到广场前排:“快开始了,站这里看得清楚。”
冉冉的心跳莫名加快,总觉得有什么在靠近。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攒动的人头里,每个人都带着期待的笑容,可她要找的人,始终没出现。
“怎么了?不舒服?”时序注意到她的紧张。
“不是,”冉冉摇摇头,也觉得奇怪,“就是……好像有人在看我。”
“这里到处都是人的目光。”时序笑着拍拍她的肩,“放心,有我在。”
“可能是过山车转得有点晕,导致我想象中还没缓过来吧。”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真实的情绪
话音刚落,第一束烟花在夜空炸开,金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广场。人群发出欢呼,冉冉却愣住了。
她猛地转头,前后左右都是拥挤的人潮,大家都在仰头看烟花,没人特别关注她。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没消失。
“你看这个烟花是南瓜马车哎!”时序兴奋地指着天空。
冉冉嗯了一声,目光却继续在人群中搜寻。
烟花一束接一束绽放,把夜空装点得如梦似幻。
她却越来越焦急,明明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就在附近,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最后一束烟花炸开时,时序抓拍了冉冉的侧影。
照片里,女孩仰头望着天空,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眼神里认真又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人群散去时,田娟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冉冉点点头,脚步有些沉。
走在林荫道上,她忍不住回头望,夜色浓稠,只有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
与此同时,侧前方灯光照耀不到的、一棵巨大景观榕树的浓重阴影里,江承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穿着最不起眼的深灰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夜风吹过,有雨滴落下,滴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段时间,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一直牢牢锁定女孩的身影上。
他看到她仰头望着绽放的烟花,璀璨的光线在她白皙的脸上流转,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他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弥补这一年来错过的所有时光。
此刻,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无法上前相认。
当冉冉突然转头,目光扫向他所在的角落时,江承一怔,下一秒就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树干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受到妹妹其实是失落的,那失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江承站了很久,直到游乐园的灯光陆续熄灭,才往外走。
路过旋转木马时,他看到工作人员正在关灯,巨大的转盘慢慢停下,像场美梦落了幕。
离开前,他最后望了眼游乐园的灯光,轻声说:“再等等,冉冉,很快……”
时序把冉冉一家人送回酒店:“明天去长城,穿舒服点的鞋。”
“真是太谢谢你了。”田娟感激道。
“阿姨你太客气了!”时序依旧
是灿烂的笑颜。
冉冉挥挥手,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那道注视自己的目光到底是谁的?是错觉吗?还是……哥哥真的来了?
天一亮,一行人就去八达岭长城,刚下车就感觉到风很大。
冉冉裹紧外套,站在长城脚下仰望,城墙在群山中蜿蜒,气势磅礴。
时序背着装满水的背包,信心满满:“就按照我规划的路走,这段路不算陡。”
“你们年轻人爬吧,我和你叔叔在观景台等。”田娟看着陡峭的台阶犯怵。
“好。”冉冉和时序往上爬,冉冉刚开始劲头十足,到北四楼时,冉冉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时序找了处阴凉地休息,递上水和巧克力:“补充能量。”
“没想到这么累。”冉冉靠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群山。“但风景真的好。”
时序拿出相机,开玩笑的说:“来,拍张照纪念下,到了长城,你也称得上是一条好汉了。”
拍完照,两人继续往上爬。到高点时,冉冉已经满头大汗,可站在最高处俯瞰群山,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风景好美!”
时序忽然从背后拿出个礼盒:“送给你的,祝贺你考上大学。”
冉冉打开,里面是条金项链上镶嵌着一颗钻石,吊坠是小巧精致的书本造型,上面刻着步履不停四个字。
冉冉瞪大眼睛:“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收着吧,”时序的声音懒洋洋的,“你哥哥让我给你的,他说,他答应你的,他做到了。
答应她的?
冉冉突然想起来一年前分别时,哥哥说——等你高考后会来见你。
瞬间,她想到昨晚的那种感觉,心中了然,原来真的是哥哥来了。
一听这话,冉冉开始小心翼翼的把金项链收好。
时序看见这一幕,立刻酸了:“怎么?我送的就不收,他送的就立刻收?”
冉冉笑眯眯:“亲疏有别。”
在京北玩了五天,到了回去的时候,时序点了满满一桌菜。田娟拉着他的手说感谢,陆建国和他碰了好几杯酒。
临别时,到车站门口时,时序递来个信封:“等你上高铁再看。”
上了车之后,坐在座位上,冉冉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是一沓照片和一张卡片。
照片里全是她们一家在京北游玩的样子:颐和园船头的侧脸,故宫穿汉服的笑颜,长城上举着风车的背影……每一张都拍摄的无比用心。
卡片上是时序有力的字迹:我的摄影技术太优秀,所以就把洗出照片给你留着收藏了,别太感动了,开学见!
高铁驶离站台,冉冉靠在车窗上,看着京北的轮廓远去。
~
暑假的H市,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海风味道,阳光灼热地炙烤着大地,连棕榈树的叶子都显得有些蔫蔫的。
冉冉回到熟悉的海滨城市已经几天了,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日常的平静里,看书,陪妈妈买菜,整理即将带往京北大学的行李。
下午,家里的门铃欢快地响起来。
冉冉打开门,看见周雅倩明媚的笑脸。她穿着一身亮黄色的吊带裙,头发精心编成鱼骨辫,整个人明媚极了。
“冉冉!我可想死你了!”周雅倩扑上来就是一拥抱,“京北好不好玩?快跟我说说!”
两个女孩挤在冉冉的床上,冉冉挑了些景点的趣闻和美食讲给她听。
“太棒了!”周雅倩眼睛发亮,随即又垮下脸,“唉,可惜我家那位暑假报了封闭集训营,都没时间陪我。”
“你家那位?”冉冉捕捉到关键词,好奇地挑眉。
周雅倩有点害羞地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喏,我男朋友!是体大的学生,他主动追的我,我们刚确认关系没多久!”
“他对我可好了,”周雅倩满脸甜蜜,“冉冉,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别总一个人闷着。”
“恭喜你,”冉冉笑了笑,“不过我没有一个人啊,我这不是有你陪呢嘛。”
“对了,咱们拍张合照吧!”周雅倩突然掏出手机,拉着冉冉,“我得发朋友圈吹一吹,我有个考上京北大学的好朋友!”她举起手机比了个爱心。
快门声轻响时,冉冉还没来得及整理表情,嘴角带着一丝仓促的笑意。
紧接着周雅倩把合照修了修,发了条朋友圈:“我的学霸朋友从京北回来啦!好朋友一辈子!”配着两个星星表情。
刚放下手机三分钟,铃声就欢快地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男朋友三个字。
“喂!”周雅倩立刻接起电话,声音瞬间甜了八度,“刚想跟你说呢,我见到冉冉了,嗯,她刚到家……什么?你室友?”
周雅倩提高音量,眼睛瞟向正在喝水的冉冉,“你室友看到我朋友圈照片了?想认识冉冉?”
冉冉的动作顿住了。
“不行哦,”周雅倩拖着长音,语气带着调侃,“我们冉冉可是京北大学的高材生,优秀女生的联系方式哪能随便给?”
她边说边朝冉冉挤眼睛,“想加微信啊?让你室友先把照片发过来,看下长得帅不帅再说。”
挂了电话,周雅倩冲冉冉挑眉:“我男朋友的室友,说是长得挺帅的,家境也挺好的,要不要认识一下?换个联系方式聊聊天呗。”
冉冉把水杯放在桌上,轻轻摇了摇头:“不加了,谢谢。”
“为什么啊?”周雅倩有点惊讶,“你这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吧,就加个微信而已。”
“我现在不想加陌生人。”冉冉的语气很平静。
“你呀,就是太内向了。”周雅倩叹了口气,感慨问道,“你看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根情丝呢?大学不准备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吗?青春正好,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尝尝恋爱的滋味?”
“交朋友和谈恋爱是两回事,我只是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人。”
“好吧好吧,不逼你。”周雅倩无奈地耸耸肩,“不过说真的,你也该多接触些男生了……冉冉,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所以才对别的男生这么冷淡?”
“没有!”冉冉的脸颊瞬间发烫,“你别乱说。”
“还是——”周雅倩拖长了声音,“你在惦记你那个哥哥?”
周雅倩喋喋不休起来:“高中时候,日常你提的最多的就是你哥哥,来这里上学之后,你电话里说考去京北也是为了哥哥,但你哥总不能陪你一辈子吧?亲兄妹感情再好,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
见冉冉久久没回应,周雅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她凑近冉冉,仔细打量着她平静的侧脸,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不对……冉冉,你不对劲。你该不会……”
周雅倩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试探,“是喜欢你哥哥吧?”
“我没有。”冉冉下意识地否认。
周雅倩看着冉冉瞬间变化的脸色,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天呐!冉冉!你这是被我猜中了?你……你该不会真有恋哥癖吧?!”
恋!哥!癖!
这三个字像道惊雷,在冉冉的脑海里轰然炸响!震得她头晕目眩,耳膜嗡嗡作响。她像是被人当众剥开了最隐秘的心思,此刻只有窘迫、羞耻、还有一种巨大的恐慌。
“我没有!”冉冉几乎是立刻反驳,她猛地低下头,试图压下那股心慌。
她怎么会是恋哥癖?陆延只是她相依为命,视作亲人的哥哥!
周雅倩不知道陆延不是亲哥哥,但她自己是知道的,所谓的恋哥癖,究竟只是对哥哥的喜欢,还是对……
冉冉不敢细想。
可她关心他,担心他,思念他,难道不是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之一吗?他在京北承担着巨大的危险,而自己无法帮到他任何。
可为什么周雅倩一句话,就精准地剖开了她一直刻意忽略、或者从未深究过的情感层面?
难道……难道真的不只是对兄长的依赖和关心?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
生,让她几乎窒息。
这太荒谬了!太不应该了!她怎么能对自己的哥哥……产生这样逾矩的念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是兄妹!
周雅倩看着冉冉长久地沉默,也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头了。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冉冉的手臂:“你……没事吧?我……我就是随口瞎说的,你别当真啊!我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不过说真的,你哥肯定也希望你幸福。等你上了大学,遇到合适的男生,试着处处看嘛,到时候带你哥把关,亲哥哥的眼光肯定准。”
“我没事。”冉冉声音闷闷的,“我们……我们聊点别的吧。你刚才说你男朋友集训营回来要带你去哪里玩来着?”
接下来的几天,恋哥癖三个字,在冉冉的脑海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每一次想起,都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心悸。她开始有意识地、近乎严苛地纠正自己。
她将一直摆在书桌最显眼位置的水晶小猫,小心地收进了抽屉的最底层,仿佛藏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报名了一个暑期的线上写作班,每天雷打不动地听课、做笔记、写作业。把京北大学的新生手册翻来覆去地看,研究课程设置,加入新生群,和素未谋面的未来同学讨论选课攻略。
她还会日常帮妈妈打扫卫生,整理换季衣物,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擦得锃亮。甚至开始研究菜谱,尝试着做几道复杂的菜。
冉冉把自己填得很满,不敢有丝毫停歇。
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陆冉冉,那是哥哥!你不能,也不该产生任何一丝一毫超越界限的念头!
想起哥哥,会让她温暖,却也让她更加警惕——她不能再沉溺其中了,他们只是兄妹,仅此而已。
周雅倩察觉到她的变化,有次一起去图书馆时问她:“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是不是想通了?准备在大学里找个男朋友啦?”
冉冉翻书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笑了笑:“什么想通了?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上大学了,应该更独立一点,不能总想着依赖别人。”
“这就对了!”周雅倩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哥要是知道你这么想,肯定特别开心。亲兄妹就是这样,互相惦记但不互相捆绑,你过得好,他才放心。”
这天晚上,冉冉又梦见了京北欢乐世界。梦里,她坐在旋转木马上。
那道带着温度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她急切地回头,这一次,她看到了!
在巨大的榕树阴影下,他穿着那件深灰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他没有再躲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欣喜若狂,跳下木马朝他飞奔过去,想要扑进那个渴望已久的怀抱,想要告诉他,她真的很想他!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一道声音像冰冷的魔咒般在耳边炸响:“恋哥癖!”
梦里的身影瞬间像烟雾般消散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的游乐园中央。
冉冉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额头上布满冷汗,睡衣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窗外,月光清冷地洒在地板上,像铺了一层寒霜。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她到底该怎么办?这份被她定义为错误的情感,越是压抑,越是清晰。她以为用忙碌填满时间,就能划清那条界限。可梦境不会骗人。
她对他的思念,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太多连她自己都害怕去分辨的东西。可她连正视这份悸动的勇气都没有,只剩下无尽的慌乱和自我否定。
纠正的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难。
第38章
京北的九月,褪去了盛夏的燥热。
京北大学恢弘的校门前,人流如织。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停靠在路边。
基本全是家长们陪着孩子来学校报道,提着各式各样的行李箱和包裹。
冉冉站在其中,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背着一个蓝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最重要的录取通知书和证件。
陆建国和田娟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爸爸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妈妈则拎着装有被褥的编织袋,两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兴奋。
“嚯,这大门真气派!”陆建国仰头看着镌刻着京北大学四个的校门,笑眯眯的说,“不愧是名校!”
“陪孩子进去吧,”田娟环顾四周,“时序今天也报道了吧?”
“嗯对,他的学校在另一个区,离得远,手续也麻烦,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让我们先办,他晚点安顿好了再联系。”冉冉解释道。
“这样啊。那咱进去吧!”陆建国拽着行李箱就往前走。
新生报到处设在林荫道尽头的体育馆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各学院的牌子高高举起,穿着统一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笑容满面,热情地引导着新生。
冉冉找到文学院的牌子,排在队伍后面。
阳光有些晃眼,周围是各种方言混杂的交谈声、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家长们不放心的叮嘱。
冉冉微微垂着头,她已经在京北大学了,此刻真还有种不真实感。
“学妹你好!文学院新生是吧?欢迎来到京北大学!”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冉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俊朗的面孔。男生个子很高,穿着干净的白色志愿者T恤,外面随意套了件薄款运动外套,拉链敞开着。他眼睛明亮,鼻梁高挺,嘴角自然上扬,整个人极具亲和力。
冉冉视线往下一扫,他胸前挂着志愿者的牌子,上面写着名字:学生会江昊远。
“啊……是的,你好。”冉冉点点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行李多吗?我帮你们拿。”江昊远说着就去提最重的那个行李箱,“女生宿舍在三号院,离教学楼和食堂都近,环境挺好的。”
陆建国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行,怎么好麻烦你。”
“叔叔阿姨别客气,迎新就是我们学生会的的工作。”江昊远笑着扛起被褥卷,看向女孩,“别紧张,流程很简单,我带你走!学妹叫什么名字?”
“陆冉冉。”女孩轻声回答。
“江昊远从旁边志愿者桌上拿过一张流程单和新生资料袋,指引冉冉去核验身份、领取校园卡和宿舍钥匙。
走在路上,江昊远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学妹运气不错,分在新建的梅园宿舍区,条件最好,离食堂和教学楼都近。你看那边——”
他指向远处一片掩映在绿树中的红砖建筑群:“那是校图书馆,亚洲高校里都排名前列,可以提前预约位置。这边是主教学楼群博学楼和慎思楼等,前面那个是喷泉广场,虽然小点,但晚上灯光打起来特别漂亮……”
他的介绍清晰流畅,语速适中,他不仅指路,还会穿插一些校园趣闻和小贴士:“食堂三楼的川菜窗口最正宗,但排队也最长。校医院在西门附近,身体有什么小毛病去那里很方便,学生还有医保卡,报销比例很大……”
陆建国和田娟跟在后面,听得连连点头,田娟忍不住小声对丈夫说:“这小伙子真不错,热情又能干。”
陆建国也附和:“是啊,一看就是好学生,有出息。”
冉冉安静地听着,目光顺着江昊远手指的方向移动,努力将这些知识点记在心里。
手续办理得很顺利。拿到宿舍钥匙后,江昊远又一路帮他们把行李送到了梅园宿舍
楼下。
“叔叔阿姨,女生宿舍我就不方便上去了。学妹你房间在3楼308。”
江昊远把行李箱稳稳放在宿舍楼门口,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笑容依旧爽朗:“下午两点学院在博学楼开新生见面会,别忘了去。”
“太感谢你了,江同学!”田娟连声道谢,看着江昊远的目光满是欣赏,“真是麻烦你了,耽误你这么久。”
“阿姨您太客气了!帮助学弟学妹是我的义务。”
江昊远摆摆手,目光转向冉冉,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真诚的笑意,“学妹,刚来学校肯定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以后遇到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我。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冉冉的皱了皱眉,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摇头拒绝。她的社交圈很小,微信里除了家人和几个好朋友,就没有其他人了,她也不想加其他人。
拒绝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就在那个“不”字即将说出的刹那,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浮现——要加他!
暑假里近乎自虐般的纠正行为,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摆脱对哥哥过度的依赖。
或许,自己不应该排斥一些正常的社交,不论男女。
眼前的江昊远,接触到现在,都是个政策。拒绝他,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在逃避?意味着自己潜意识里依然沉溺在不健康的依赖中?
或许,当她的世界里有了别人,对哥哥那份混杂着亲情、依赖和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复杂情感,就能回到正确安全的轨道。
“好的,谢谢学长。”冉冉的声音很轻。
她避开了江昊远的视线,飞快地从掏出自己的手机,加上了对方。
江昊远的笑容加深了:“以后有任何事,随时发消息给我!”他的语气轻快,带着一种达成目标的满足感。
“冉冉,快谢谢人家!”田娟在一旁笑着提醒。
“嗯,谢谢学长。”
“不客气。”
冉冉和爸妈进了宿舍楼前。
宿舍里已经有两个女生到了,正和家长一起铺床。看到冉冉他们进来,都笑着打招呼:“你好!我们是你的室友!”
“你们好。”冉冉打量着宿舍,四人寝室,上床下桌,有独立卫浴,生活设施挺好的。
铺床、整理书桌、贴墙纸,爸妈和冉冉忙了一个多小时,原本空荡的宿舍位渐渐有了生活气息。
田娟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反复叮嘱:“床单每周要换,别总熬夜,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啦妈,你都说八百遍了。”冉冉笑着抱了抱妈妈。
陆建国看了看表:“我们这就得回去了,火车票都订好了。”
学校和高铁站距离有些远,陆建国夫妇刚到就准备离开了。
“丫头,照顾好自己。”田娟拉着女儿的手,眼圈红红的,“缺钱了就跟家里说,别委屈自己。”
“爸妈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冉冉抱了抱爸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心里空落落的,却也升起一股独立的勇气。
晚上躺在床上,宿舍群里已经热闹起来,李萌和张琪在讨论明天穿什么衣服参加开学典礼,冉冉也参与了讨论,宿舍的人很快活跃起来。
第二天的开学典礼隆重而热烈,冉冉坐在新生方阵里,看着国旗升起,听着校长的致辞,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典礼结束后,她刚走出操场,手机就震动了,是江昊远发来的消息:“中午有空吗?一起去一食堂吃饭可以吗?给你讲讲选课的注意事项。”
冉冉盯着消息看了很久,很犹豫。她想起昨天决定改变的决心,想起周雅倩说要多接触些男生,想起自己对江承过度的依赖……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好呀,谢谢你。”
中午的一食堂人声鼎沸,江昊远已经占好了位置,面前摆着两盘糖醋排骨和两碟娃娃菜。
“知道你是南方人,特意多打了点甜口的菜。”他把筷子递给冉冉,“快尝尝,看看合口味吗?”
冉冉夹起一块排骨,酸甜的酱汁裹着鲜嫩的肉,味道竟然真的不错:“很好吃!”
“那就好,以后你就选三窗口打饭,那个窗口的阿姨给的肉最多。”江昊远问,“选课系统明天开放,你想选哪些课?我帮你参谋参谋。”
冉冉拿出手机备忘录,上面记着昨晚查的课程表:“我想选现代汉语,文学概论,还有书法鉴赏。”
“很会选!”江昊远点头,“现代汉语选王教授的课,她讲得特别细致;文学概论选李老师的,虽然严格但给分公平;书法鉴赏选张老师的,他自己就是书法大拿。”
他拿出纸笔,认真地帮冉冉写下课程代码和上课时间:“记得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抢课,热门课程很快就被选完了。”
吃完饭,跟着江昊远走出食堂,秋阳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
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江昊远给她讲考试的技巧:“大一的基础课很重要,一定要好好听,期末占比大。选修课可以选点感兴趣的,能放松心情。”
“谢谢你的经验。”冉冉由衷地说。
“去年踩过的坑太多,总结出来的经验。”江昊远笑笑,“对了,学校的社团招新下周开始,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文学社、话剧社、志愿者协会都挺不错的。”
“我想学过画画,不知道有没有美术相关的社团?”
“有书画社!里面高手特别多,还经常办展览。”江昊远眼睛一亮,“到时候我带你去报名,社长是我老乡,人特别好。”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秋风拂过,银杏叶在脚下沙沙作响。
冉冉掏出手机,看到时序发来的消息:【报道顺利吗?我刚忙完,晚上有空吗?请你吃大餐!】
她立刻回复:【顺利!学长很照顾我,晚上寝室里可能有点事,改天再约呀】
~
华东分公司的办公室里,林美凤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脸色比天气还要阴沉。
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份标注着私密的文件格外显眼——那是陈立东刚刚发来的关于江承的调查结果。
一年了,她被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眼睁睁看着江承在总公司站稳脚跟,看着自己安插的人被一个个清除,却毫无办法。
江振业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电话里除了工作几乎没有多余的话,这让她越发焦躁。
与京北的繁华鼎盛不同,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种缓慢粘滞的潮湿感。
林美凤的临时办公室位于分公司大楼顶层,视野开阔,能俯瞰半座城市,但这里的权力,在她尝过江氏权力核心的滋味后,无异于一种流放。
她被困在这里一年了,分公司的业务对她而言毫无挑战,她处理得游刃有余,甚至让业绩报表漂亮得无可挑剔。但这表面的风光,丝毫无法平息她内心日复一日翻腾的慌乱。
江承那张熟悉的脸,总在她午夜梦回时浮现,带着无声的嘲弄。
她从未放弃过追查。京北的眼线定期传来消息:江承在董事会上崭露头角,江承主导的新项目获得初步成功,江振业对他越发器重……每一条消息都足够让她崩溃。
这个江承,正在一点点蚕食本该属于她和她儿子的东西!
“废物!查了一年就查到这些?”林美凤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吓得门口的秘书瑟瑟发抖。
“林总,这是您要的,关于R市相关项目的所有存档备份,从集团档案库调取过来的加密硬盘。”秘书小心地将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放在她办公桌上。
“放下吧。”林美凤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
秘书悄然退下。
办公室里只剩下硬盘运转时极其细微的嗡鸣。林美凤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伸手将硬盘连接上电脑。
她需要一些东西,一些能暂时麻痹她愤怒的东西,哪怕是陈年旧账。
林美凤漫无目的地翻看着里面浩如烟海的扫描文件:项目立项书、矿权合同、地质勘探报告、早期建设批文……大多是些早已封存、毫无价值的东西。
鼠标机械地滚动着。突然,一份夹杂在大量技术图纸中的《施工人员初期临时登记备案表》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似乎是因为归档混乱而意外混入核心项目的边角料,她意兴阑珊地点开。
表格是扫描件,像素不高,许多字迹模糊不清。登记的都是一些早已离开项目的底层工人和短期外包人员的信息。
林美凤的目光懒散地扫过一排排潦草的名字和模糊不清的身份照片。
忽然,她的指尖在触控板上顿住了。
屏幕中下位置,一份身份证复印件的缩略图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张脸在低像素下显得模糊,年轻,五官立体,这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这眉骨的轮廓……林美凤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立刻严肃起来。
她猛地坐直身体,着手将那张缩略图放大到极致。像素点更加模糊,但那熟悉极了!她死死盯着那张模糊的脸,脑海中闪过一张脸——江承!
两张脸在她眼前不断重叠、交错,虽然气质神态天差地别,但那骨相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眉骨的高度,简直一模一样!
林美凤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急迫地扫向旁边的姓名栏。登记的名字是——车辆维修工,陆延。
这让林美凤看到了希望。她知道江承这三年的经历肯定不简单,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三年,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而这,很可能就是让她重新掌握主动权的钥匙。
“备车,去R市。”林美凤拿起外套,眼眸发亮,她要亲自去打听,不信找不到线索!
车轮碾过R市郊区的碎石路,扬起一阵尘土。
林美凤坐在后座,目光透过车窗扫过路边斑驳的厂房,这里和京北的繁华截然不同。
“林总,前面就是当年的施工基地了,现在只剩办公楼还在使用。”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美凤嗯了一声,在车辆停稳后,下了车。
她径直走进办公楼,对前台说:“我找项目经理张涛,预约过的。”
前台小姑娘怯生生地拨通内线,挂了电话后连忙指引:“张经理正在办公室等您,这边请。”
“林总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张涛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快请坐,我这地方简陋,别嫌弃。”
林美凤没心思寒暄,直接将打印出来的陆延身份证复印件放在桌上:“张经理,帮我找这个人,陆延,当年的车辆维修工。”
她的指甲在照片上轻轻点了点:“我需要他的详细信息,越详细越好。”
张涛拿起复印件眯眼细看,眉头渐渐皱起:“陆延?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施工队解散前最后一批来的,干了不到三个月就走了。怎么了林总,这人有问题?”
“你不用管原因,”林美凤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把他的资料全部找出来,或者你亲自带我去档案室,尽快。”
张涛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违抗:“档案室在地下室,有点潮,林总您小心脚下。”
地下室的铁门一打开,一股混杂着霉味气息扑面而来。
张涛打开灯,昏黄的灯泡照亮一排排积满灰尘的铁皮柜。
“当年的工人档案都在最里面那排柜子,按年份分的。”他边说边搬来梯子,“您要找的资料,应该在第三个柜子。”
张涛爬上梯子,从一堆泛黄的纸张中抽出标着《车辆维修组》的文件夹,用手划过一个个名字。
“找到了!”张涛指着其中一页,“陆延,住址是在R市苏南镇和平街37号。”
第39章
京北的秋意浓厚,十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银杏叶,在路面洒下满地碎金。
冉冉正在宿舍里看《古代文学史》,是从校图书馆借来的书。
开学一个多月,她已经对校园适应的很好,能平衡上课和日常的活动,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此时舍友李萌萌和张琪推门进来:“冉冉,下午上完课要去市里吗?一起去听钟教授的讲座呗!”
冉冉摇摇头:“不去了,下午我要参加社团活动。”
李萌萌和张琪对看一眼:“是江学长给你介绍的那个书画社团?”
“对的。”冉冉点头,她去参加过两次社团活动,还挺趣的,也是真的能学到东西。
李萌萌立刻八卦的凑过来:“江学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有意思?”冉冉迟疑了一瞬,“他确实挺照顾我的。”
“照顾也分程度吧?”张琪挑眉,“上次你感冒,是谁托人给你来感冒药和姜茶?上次你选修课迟到,是谁帮你占了前排座位?这要么是对你有意思,要么就是江学长的中央空调行为。”
冉冉看着书上的字迹,陷入沉默。
她不是没察觉江昊远的格外关注,只是刻意将这份关注归为“学长对学妹的照顾”。
并且他表现的热情恰到好处,让她连拒绝都无法说出口,万一人家温和一笑,说学妹我根本没这样想过,那岂不是很尴尬?
“目前,江学长除了你还有关照谁吗?”李萌萌双手托腮,“你要不然跟他试试呗?学长家庭条件很好,人又那么优秀,你和他谈恋爱肯定很甜!”
“你怎么又开始恋爱脑了!”张琪第一个不同意,“万一江学长这样对待很多女生怎么办?冉冉这样不是被他给骗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听学姐说江学长人很好的——”
眼见两个女孩要争论起来,冉冉连忙出声阻止:“我没有要谈恋爱,放心吧!下节课是王教授的课,我们要抓紧过去了,王教授上课又爱早到又爱拖堂的,去晚了就不好了。”
下午的《现代汉语》课果然拖堂了。王教授讲得兴起,从平仄规律延伸到方言演变,下课铃响了还意犹未尽。
等冉冉收拾好书包离出教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亮起暖黄的路灯,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冉冉匆忙赶到了书画社。
正如江昊远所说,书画社的社长是个极好相处的大三学长。有了江昊远的引荐,冉冉的入社过程异常顺利。
社团活动安排在每周三和周五的晚上,地点在人文楼一间宽敞的画室里。
这个周五的社团活动内容是水墨画基础练习。画室里很安静,只有毛笔摩擦宣纸的沙沙声,偶尔有同学低声交流画法。
冉冉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案上铺开的宣纸,小心翼翼地临摹着一幅简单的兰草图样。
她没有过绘画经验,手法还很生疏,对水分和墨色的控制更是不得要领,不是洇开一大片,就是干涩得拉不开笔。
“手腕放松,不要绷得太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不知何时,江昊远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浅灰色毛衣,显得肩宽腿长,气质也更沉稳了些。
他似乎是刚忙完学生会的事情赶过来的,衣服上别的学生会徽章还没取下来。
江昊远极其自然地微微俯身,右手虚虚地覆在冉冉握着笔的手上方,并没有真正接触,只是示意着运笔的轨迹:“看,笔锋侧过来,轻轻扫过去,对……就是这样……”
他的靠近带来一阵清新的味道,混合着从外面带来的桂花香。女孩的背脊下意识地僵直了一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旁的体温和呼吸声。这种过于亲近的指导方式,让她很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热。
冉冉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又在移开的那一刻,觉得这样显得太大惊小怪,只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话上,僵硬地跟着他的示意移动手腕。
无法逃避,不可避免的,冉冉心里却莫名地想起另一双手——记忆里,哥哥的手骨节分明,握着钢笔写字时,指尖会微微用力,字迹清隽有力。
“对,就是这样,感觉好多了吧?”江昊远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却并不在意,他笑着称赞,目光落在她的画稿上,话语里带着鼓励,“悟性不错,再多练几次就能掌握诀窍了。”
“谢谢学长。”冉冉轻声说,趁他直起身子的间隙,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些,拉回安全的距离。
“昊远,你又跑来指点新人了?你真是我们书画社的编外指导员啊!”社长在一旁打趣道。
“那肯定的呀,毕竟是我引进的人才,得负责到
底嘛。”江昊开玩笑着回应,语气坦荡自然,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最正常不过的教学互动。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冉冉身上,语气熟稔:“待会儿活动结束别急着走,一起回去吧,顺路。”
他的态度太过光明正大,关怀也恰到好处地包裹在“学长对学妹关照”的合理外壳之下,让人难以拒绝,甚至如果拒绝了,反而会显得自己心思狭隘,想得太多。
冉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谢谢学长。”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和江学长说。
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吧,对大家都好。
她低下头,继续对着宣纸上那丛歪歪扭扭的兰草较劲。
等到晚上八点多,校园里已是华灯初上,主干道两侧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
书画社的活动刚刚结束。画室里,同学们互相道别,收拾画具的窸窣声、轻声谈笑间杂着。
冉冉仔细地清洗着毛笔,用纸巾吸干多余的水分,再一套套收进自己的帆布笔袋里。
江昊远就站在她旁边的画案前,动作慢条斯理,显然是在等她。
“走吧,学妹。”见冉冉收拾妥当,江昊远极其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那个略显沉重的、装着画纸和颜料的拎袋。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来就好。”冉冉下意识地侧身避了一下,手指攥紧了袋子的提手。这不是她第一次拒绝江昊远的这种“顺手”帮助,但这一次,她的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坚持。
江昊远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看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那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语气依旧轻松:“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吧,送你回宿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人文楼。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动了冉冉额前的碎发。她默默地将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一点。
一路上,江昊远依旧如常地找着话题,夸她今晚画的画更好了,比上次进步不少,再继续画下去就可以上社团的展览栏了。
但冉冉的回应却比平日沉默了些,大多只是嗯嗯的简短应和。
她心里揣着事,这段时间以来,江昊远的关照和那些似有若无的,超越普通关系界限的亲近,也让她心里的不安和疑虑越来越重。
最重要的是,这种被过度关注、被步步靠近的感觉,并没有带来被照顾的喜悦,反而常常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不喜欢他有时过于专注的的目光,不喜欢他那种仿佛理所当然介入她生活的姿态,更不喜欢自己每次想要明确拒绝时,却总被他以坦荡理由轻巧化解,反而显得自己多疑。
这种黏着又模糊的状态,让她感到疲惫。她不喜欢暧昧,更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下定了决心。
今晚,必须说清楚。
走到梅园宿舍区附近,夜晚的湖面倒映着周边建筑的灯火,波光粼粼。湖边栽种的垂柳枝条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四周很安静。
“学长,”冉冉停住了脚步,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了。”
江昊远也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她,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看起来依旧好看。
他笑了笑:“怎么?怕被室友看到误会?”
他这话带着点玩笑般的调侃,若是平时,冉冉或许会含糊地应付过去。但此刻,她却抬起眼,目光认真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怕误会。”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而不伤人:“学长,这段时间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的照顾。从报到到现在,你帮我了很多忙,带我熟悉校园,介绍社团……我都记在心里,真的很感激。”
江昊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深了些。
冉冉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很清楚:“但是……我觉得,可能我的一些反应,或者我们之间的一些相处方式,让学长你可能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学长明确说一下——”
她微微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我目前,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谈恋爱这件事情。我的心思,只想好好放在学习上,适应大学生活,不想分心。”
她说完了,微微垂下眼睑,等待着预料中的反应——或许是尴尬,或许是温和一笑,然后大概率会说“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没关系,那就做好朋友嘛”、“我只是单纯照顾你,别多想”之类的话,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让这件事体面地翻篇。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接话,如何表达“很感谢学长,以后还是朋友”的意思。
空气凝滞了几秒。
然而,预想中的轻松化解并没有到来。
江昊远没有说话。他没有露出任何被拒绝的窘迫或失落,反而,一种近乎审视的眼神看着她,那目光落在冉冉脸上,让她感到莫名的不适,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就在冉冉被这沉默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想要再次开口说点什么结束这场面时,江昊远终于动了。
他非但没有如预想中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反而向前逼近了一小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习惯性的安全距离,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种执着和……一丝隐晦的强势。
“为什么?”
不是“好吧”,不是“我理解”,甚至不是带着疑问的“你有喜欢的人了?”。
而是直截了当、目光灼灼的——
“为什么?”
冉冉彻底愣住了,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瞬。她设想过多种回应,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直接,甚至可以说有些失礼的反问。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也彻底打乱了她准备好的所有应对方案。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江昊远的眼睛中没有了平日里的暖意,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仿佛非要从这个突如其来的拒绝里,挖掘出某种更深层的缘由。
冉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就是……现阶段不想考虑这些。觉得一个人更自在些。”
“只是这样?”江昊远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甚至随着她的后退,又不易察觉地向前倾了少许身体,形成一种压迫姿态,“因为学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冉冉的心跳陡然加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涌了上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追问,这更像是一种逼迫。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这好像……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吧,学长?”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中满满的疏离,“不想就是不想。这是我的个人想法和选择,你应该尊重我。”
她试图用明确的态度划清界限,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对话。
江昊远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不再温暖和煦,反而带上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意味。
秋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和。
他低下头,目光锁住她有些惊慌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句的说:
“没关系。”
“我可以等。”
“我很喜欢,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女孩任何拒绝的时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留下冉冉一个
人僵在原地。
晚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她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回到308宿舍,温暖的灯光和室友的说笑声扑面而来,却丝毫没能驱散女孩心头的沉闷。李萌萌正贴着面膜追剧,张琪在书桌前敲着键盘,大概是在写作业。
“冉冉回来啦?”李萌萌顶着白色的面膜脸转过头,含糊不清地问,“咦?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外面很冷吗?”
冉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嗯,有点凉。”她放下袋子,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
她默默地拿了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温水冲刷在脸上,却洗不掉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湖边那一幕——江昊远那双异常执着的眼睛,那句步步紧逼的“为什么”,以及最后那句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我不会放弃的”。
没有少女怀春的羞涩和喜悦,只有一种被缠上的沉重不适感,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他的喜欢,来得突然而猛烈,甚至有些……不容拒绝。这真的是喜欢吗?还是透过她在喜欢别的什么?
洗漱完出来,她爬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冉冉,你没事吧?感觉你今晚蔫蔫的。”这次是细心的张琪发现了她的异常,隔着床帘小声问了一句。
冉冉睁开眼,望着床帘顶棚的纹路,心里乱糟糟的。她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说被优秀的江学长表白了却不高兴?听起来也太不知好歹了。
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轻声道:“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李萌萌和张琪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她似乎有心事,但看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体贴地没有再追问。宿舍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冉冉却毫无睡意。黑暗中,心底那份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那不像是倾慕,更像是一种……锁定目标后的势在必得。
第二天清晨,空气里浸透着一种早秋的寒意。
冉冉抱着几本厚厚的教材,匆匆走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呼出的气息化作一小团白雾。
然而,就在文学院古朴的红砖楼前,那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是出现了。
江昊远就站在楼门口的台阶旁,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身姿挺拔。
他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从路口拐过来的冉冉,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学妹,”他迎上前几步,声音温和,听不出任何昨晚的强势,自然地将其中一杯热可可递过来,“早上好,顺路给你带了杯奶茶,暖和一下。”
冉冉的脚步顿住了,抱着书本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顺路?男生寝室和这里可并不顺路。
她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热可可,又看向江昊远那张带着歉然笑意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和昨晚他的步步紧逼也太割裂了。
见她迟疑着没有接,江昊远脸上的笑容浮现出尴尬和自责,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低柔了些:“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反省:“我今天是特意来跟你道歉的。昨晚……是我太冒失了,太心急,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吓到你了吧?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的道歉流畅而自然,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没有了昨晚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有礼的学长。
这种巨大的反差,反而让冉冉更加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受道歉?好像昨晚那份沉重的不安并非一句道歉就能轻轻揭过。不接受?又显得自己过于斤斤计较。
“我……”冉冉的声音犹豫。
“你别有压力,”江昊远立刻接口,语气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嘲的意味,“我昨晚回去想了很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成为她的负担,更不应该那样咄咄逼人。我尊重你的所有想法和决定。”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坦诚:“你说不想谈恋爱,只想专注学习,我完全理解,也支持你。大学嘛,本来就应该以学业为重。所以,别因为我昨天的胡言乱语,就觉得困扰或者负担,好吗?”
他把热可可又往前递了递:“就当是我为昨天的失态赔罪,以后我们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只是普通的同学,或者……朋友?当然,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朋友的话。我保证,绝不会再越界,不会再让你感到不舒服。”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态度诚恳得几乎无可挑剔。冉冉看着他,尽管心里的戒备并未消散,却也不好借此苛责什么。
毕竟,他之前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
她没有接那杯热可可,只是摇摇头:“不用了,以后就当普通同学吧。”
听到她的话,江昊远的笑容加深了些,语气变得更加轻快自然:“你不生气就好。快上去上课吧。”
冉冉点了点头,几乎是有些匆忙地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直到踏上楼梯,她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并未完全散去。他的转变太快,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呢……
江昊远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才缓缓收敛起来。
他慢慢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中两杯未曾送出的热可可,随手将它们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一天的课程结束,傍晚时分,冉冉抱着书从图书馆回到宿舍。
李萌萌正对着小镜子试色新口红,从镜子里看到冉冉,笑嘻嘻地打趣,“今天江学长没再来送温暖啦?”
冉冉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别乱说啦,我和他没关系。”
“哎呀,我看江学长挺不错的,人帅又体贴。”李萌转过身,继续八卦。
正在看书的张琪推了推眼镜,插了一句:“不过冉冉要是没那个意思,也挺好,大学刚开始,确实没必要急着谈恋爱。”
冉冉感激地看了张琪一眼,没再接话。她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里,时序的头像安静地躺着。
她想起昨晚他也发来过消息,只是当时她心绪不宁,回复得很简短。
正想着,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正是时序发来的消息。
【在干嘛?】后面跟了个眯眼邪笑的表情包。
看着那熟悉的头像和语气,冉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她坐到书桌前,认真地回复。
【刚从图书馆回来,感觉学习任务太多了,永远完不成】
时序回复得很快:【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一个多月了,大学生活已经适应了吧?】
冉冉想了想,指尖在屏幕上敲击:【都挺好的!食堂的饭比想象中好吃,老师讲课也很有意思,室友们都很好相处……】她略过了所有波折,只挑了些轻松愉快的事情说。
为了证明自己过得真的“挺好”,她兴致勃勃地翻出手机相册,发了几张图片过去:【给你看看!】
她发了几张随手拍的校园秋景,金黄的银杏大道,爬满藤蔓的红砖老图书馆,还有一张是前几天书画社活动时,社长抓拍的大家埋头画画的场景——画室里阳光很好,洒在铺着宣纸的画案上,氛围安静美好。
她发完照片,还加了一句:【这是我们书画社活动,是不是很有意境?我还临摹了一幅超丑的兰花图,下次拍给你看,不许笑!】
消息发送成功。她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心里因为和时序的短暂聊天而变得轻快起来。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时序刚提交完作业,拿起手机,看到冉冉发来的消息和图片。
他点开对话框,仔细地看着她发来的文字,确认她的状态,似乎真的如她所说,一切顺
利。
他稍微安心了些,然后点开那几张照片。
京北大学秋日校园的景色如传闻般美好,他一张张划过,直到最后一张——那张书画社的活动照片。
照片构图随意,专注的是众人专注于笔下世界的瞬间。时序的目光原本是温和的——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照片边缘,一个坐在斜后方似乎看着旁边同学画作的男生身影时,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了。
这个侧影……好眼熟。
虽然角度有些偏,光线也勾勒得有些模糊,但那个人的轮廓,那种神态……
是江昊远!!
之前他和妈妈一起参加商业活动,偶遇过江氏的一家人,彼时江昊远也在其中,看人的眼神都是高傲的。
时序的记忆里极好,确认自己不会记错。
江昊远怎么会出现在冉冉的书画社活动里?!他还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社团服装,看起来如此自然?
为了以防万一,时序还是迅速给冉冉发消息:【站在你身后的男生是谁?叫什么名字?】
经过漫长的等待,手机终于传来了消息接收音。
时序立刻点开。
冉冉:【哦,是我开学时跟你提过的学长,他叫江昊远】
看到这条回复,时序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他紧紧地盯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无比。
江昊远?!
他知道了多少?他又究竟想干什么!
第40章
冉冉洗完澡出来,刚拉开寝室座椅坐下,就看见手机上时序发了消息过来。
她点开屏幕,却被这条信息狠狠气到了。
时序:【冉冉,你……你没有喜欢他吧?】
冉冉十分不耐烦,这些天的积攒的气终于有了个出口,立刻飞速打字发泄:【你才喜欢他呢!!!】
消息发出去,她吐出一口闷气,把手机塞回口袋,抓住旁边的梯子爬上床。
刚躺下,手机又震了。她拿出来,看到时序的回复,简单得只有三个字:【那就好】
冉冉盯着这三个字,真是一脸疑惑。
那就好?时序到底在好什么啊?说他喜欢江昊远,他回一句“那就好”?
这人是不是最近上学上的脑子坏掉了?冉冉简直哭笑不得。
她摇摇头,正准备收起手机,不再理会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屏幕又亮了。
这一次,时序发来的消息很长,而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直接,没有任何铺垫和玩笑的成分:
【冉冉,我说认真的。你要离那个江昊远远一点,越远越好。他不是什么好人,接近你绝对别有目的。听我的,绝对不要单独和他相处,不要再接受他任何所谓的帮忙,尽量避开他。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很严肃的告知你】
冉冉低下头,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对于时序,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女孩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个简单的好字,然后用力按下了发送键。
这天晚上,她睡的无比踏实。
~
自那那天清晨的道歉后,江昊远果然如他所说,退回到了一个看似安全,甚至无可指摘的距离。
但这种退后,并非消失,而是转化成一种更无处不在,更难以摆脱的存在。
冉冉中午在食堂吃饭,刻意选了个人多的窗口,和室友们坐在一起,
然而,就在她低头夹菜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坐下,和几个学生会的干部谈笑风生。
是江昊远。
他并没有看她,甚至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正专注地和同伴讨论着下午学生会活动的安排,神态自然,举止得体。
冉冉迅速收回目光,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食堂就这么大,遇到再正常不过。可那种不适感,又浮现出来。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这种“巧合”开始以各种不容忽视却又挑不出错的频率出现。
冉冉会在一大早去图书馆占座时,偶遇同样来学习的江昊远。
他总会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自然地坐在她斜后方不远的位置,安静地看书,从未上前打扰。偶尔在她离开时,会发现桌角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盒提神的薄荷糖。
书画社的活动,江昊远出现的次数似乎比以前更频繁了。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走到她身边指导,而是更多地和社长或其他老社员交流。
只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即使隔得远,冉冉也能感觉到,总有一道无形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的画案上。
当她因为墨色调控不好而微微蹙眉时,他会仿佛恰好经过般,随口用轻松的语气点出一两个关键,点到即止,随即走开,让她连道谢或拒绝都来不及。
……
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侵入,比之前那种直白的关心,更让人感到无力。
毕竟,他确实没有再越界,没有再说过任何暧昧不清的话,没有再做任何让她不适的近距离接触。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始终在她的生活视野里,像一个精心计算好坐标的固定背景板。
他在用他的方式,耐心地,不容置疑地履行着“我不会放弃”的承诺。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不再急于追击,而是布下温和的陷阱,悄然收紧着包围圈,等待着猎物逐渐习惯他的存在,产生依赖。
冉冉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开始下意识地规避他常出现的路线和时间,去更偏僻的教学楼上自习,绕远路去更小的食堂吃饭,甚至跟社长商量了退出书画社。
她只能尽量忽略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中去。然而,那道影子却总能见缝插针地渗入她的生活。
冉冉越来越觉得时序说的太对了。
她自认是万千京北学子中最平凡普通的一位,没有什么魅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一个如此优秀受欢迎的学长,放下身段这样耐心地,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至于他究竟怀有怎样的目的,她目前还不得而知。
……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边。
时序正倚靠着窗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自从那张照片出现之后,江昊远这个名字,就成了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不安感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时序试图从冉冉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捕捉信息,但她似乎总是在回避相关话题,似乎正承受着某种压力,却又倔强地不肯透露半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待意味着给予对方更多时间和机会。而他无法忍受这种眼睁睁看着对方陷入危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时序的课业排表很满,金融系的作业很多,无法时时刻刻在冉冉身边守护着。
经过反复斟酌,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一个他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却在此刻是唯一能理解这份危机感,并有能力做点什么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背景音极其安静,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显然对方还在工作。
“时序?”江承的声音传来,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意味。他对于时序突然的来电,有些意外。
“是我……”时序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发紧,声音都带着点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头的江承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异常,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下了。
“嗯,你说。”江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
时序组织着语言,试图冷静客观地陈述,但担忧和愤怒还是让他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压抑不住的急迫:“是关于冉冉……她在学校,可能遇到点麻烦。”
时序选择了一个相对保守的开场,但紧绷的声线已然泄露了事态的严肃性质。
“麻烦?”江承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那股工作状态下的疏离感立刻被一种严肃所取代,“什么麻烦?她怎么了?”
“不是她本身出了什么事。”时序连忙解释,“是……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冉冉身边,这个人身份很特殊。”
时序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清晰的说:“这个人,是你继母的儿子,江昊远。”
“江昊远”这三个字讲完的瞬间,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时序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几
秒钟后,江承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度骤降:“他怎么了?说清楚。”那是一种极度克制下,即将爆发的前兆。
时序不再犹豫,语速更快地将情况倒出:“他在京北大学!和冉冉同校!而且他现在就在冉冉身边,无处不在!迎新的时候就是他接的冉冉,现在又是同社团,天天偶遇,用学长的名义围着她转!”
“冉冉觉得别扭,但又找不到理由彻底推开他,他那套做得太天衣无缝了!我见过他,我知道他是谁!他突然出现在冉冉身边,绝对没安好心!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很不放心,非常不放心!”
他一股脑儿说完,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等待着那边的回应。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序几乎能透过这沉默,感受到千里之外,电话那头的低气压。
良久,久到时序以为信号中断了,江承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那声音已经听不出丝毫情绪,平静得可怕:“好,我知道了。”
江承的回答简洁到了极致,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情绪的宣泄,只有这五个字。
“你怎么了?还好吗?”时序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没事。”江承的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这件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冉冉。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像往常一样和她联系。”
“可是……”
“交给我。”江承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会处理。”
“好。”时序相信他。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京北,江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繁华尽收眼底,却无人欣赏。
宽大的办公桌后,江承缓缓地将已经屏幕黑掉的手机放在桌面上。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来控制。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只有那紧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薄唇,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能让空气凝结的低气压,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林美凤……江昊远……
他的好继母,和他的好继弟。
他正在万般忍耐的仇人们,都正在背着他干些什么?
现在动不了他,竟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冉冉头上。
用这种卑劣的,迂回的方式,去接近、去窥探、去骚扰那个他想用一切去保护的女孩。
试图把她当作突破口?当作筹码?还是仅仅为了给他添堵,恶心他?
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彻底越过了他绝对不允许触碰的底线!
江承缓缓抬起眼,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平日的沉稳克制,只剩下全然的、毫不掩饰的暴戾。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通。
“江总。”对面传来特助冷静的声音。
“有件事要你去查。”吩咐完事情后,江承又继续说,“另外,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去京北大学。”
特助有些意外:“江总,明天上午有董事会……”
“推迟。”江承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告诉董事们,我有更重要的事。”
“明白。”
挂了电话,办公室再次陷入寂静。江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京北大学校园的方向。
天色昏暗,看不清具体的轮廓,但他仿佛能看到冉冉此刻可能正在宿舍里看书,或者和室友聊天,她本来就应该无忧无虑的度过大学的生活。
他原本打算再等等,等他彻底清理完江家的障碍,再以“江承”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可现在,他等不了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索性把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
某些心怀叵测的人,动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份承受结果的能力。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吞没
~
林华东分公司的办公室内,林美凤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毒蛇,带着淬毒的愉悦。
她拿起一旁的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看向屏幕的眼神无比清明。
屏幕上,并非什么重要的财务报表或项目计划,而是一份份经由不同渠道汇总而来的,关于“陆延”及其家人支离破碎的信息碎片。
还有私家侦探发来的、几张隔着遥远距离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京北大学校园里,一个穿着简单、背着帆布包、低头走路的女孩侧影。
陆冉冉。
这个名字,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大学生,此刻在林美凤眼中,却比任何一份价值高昂合同都更具分量。她是钥匙,是突破口,是能彻底撕裂江承那副冷静自持的人。
“呵……”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从她唇边逸出。
江承,她那好继子,真是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大戏。放弃江家泼天的富贵,居然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隐姓埋名,给人当儿子,当哥哥?为了什么?可笑至极!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付出,无非是利益,或者……极致的愚蠢。
不论是哪种,这个陆冉冉,显然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回想那天,她在工地找到江承的信息后,立刻将地址抄在手机备忘录里,又仔细核对了身份证号和紧急联系人信息。
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着“陆建国”,和陆延的关系是父子。
林美凤问张涛:“陆延当年为什么离开?”
张涛挠了挠头:“好像是家里出了急事,突然就辞工了,工资都没来得及领。他人挺老实的,修车技术也好,就是不爱说话,总一个人待着。”
“谢谢张经理。”林美凤收起复印件,转身就走。
张涛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这位林总的眼神里藏着什么,让人心里发毛。
平潭镇离施工基地有半小时车程,镇子不大,主街两旁是低矮的砖房,门口摆着竹椅和晾衣绳。老太太们坐在门口择菜,看到林美凤这样洋气打扮的陌生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姨,请问和平街37号怎么走?”林美凤拦住一位择菜的老太太。
老太太眯眼打量她半天,才朝巷子深处指了指:“往里走第三个路口左拐,红砖墙带院子的就是,不过那房子早没人住了。”
林美凤顺着指引走进巷子,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墙角蔓延着青苔。
和平街37号的院门紧闭,朱漆剥落的木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锁,院子里的杂草长到小腿处的高度,几棵石榴树的枝条伸出墙头,叶子枯黄。
她透过门缝往里看,正屋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蛛网在窗棂上结了一层又一层。
面对眼前人去楼空的场景,林美凤的心里窜起一股焦躁,她不信线索就这么断了。
她沿着巷子挨家挨户敲门,遇到的人,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是隔着门缝警惕地打量她,没聊两句就匆匆关门。
“你找谁?”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美凤猛地回头,看到个穿浅蓝色裙子的年轻女人,扎着高马尾,手
里拎着刚买的菜,眉眼间带着几分探究。
“我找陆延,以前住37号的。”林美凤上下打量她,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
“你找他干什么?”女人皱起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你是谁?”
“我是他以前的领导,有点事想问他。”林美凤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你认识他?”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我叫何莉,我哥何澈以前和陆家有些关系。你找他有什么事?他们家一年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林美凤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知道他们搬去哪了吗?为什么搬走?”
何莉靠在院门上,陷入了会议:“具体搬去哪不清楚,只知道不在R市了。至于为什么搬走,肯定是因为有了更好的归宿呗。”
“他爸叫陆建国?”林美凤追问,心跳得更快了。
“对,是叫陆建国。”何莉点点头,“叔叔人挺好的,就是命苦,他是开货车的,出车祸被砸伤了腿,很久才能恢复,听说陆延哥还因此辞职了,去了更赚钱的地方工作。”
“陆延还有其他家人吗?”她追问,目光紧紧锁住何莉。
“有个妹妹,叫陆冉冉,当年还在上学,还差点成为我嫂子。”何莉的语气软了些,“陆延对妹妹可好了,拼命的工作,省吃俭用的钱都给妹妹买学习资料。他们搬走前,我姑姑还去送了他们,陆叔叔说等腿好了就回来看看,结果再也没音讯了。”
妹妹?冉冉?
“你有陆延的照片吗?或者他妹妹的照片?”林美凤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何莉摇了摇头:“镇上的人都不爱拍照,所以没什么照片。不过我听城里的人说,陆冉冉考上京北大学了。”
何莉的语气带着点不自知的酸意:“要不是陆延哥在,她肯定考不了京北大学。”
“为什么这么说?”
“陆延哥是被捡来的啊,这些年都在给家里赚钱,要不是陆延哥,陆冉冉现在肯定早就结婚生孩子了,不知道过得有多苦呢,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林美凤直接了当的问:“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何莉点点头:“可以。”
旁边的助理立刻有眼色的凑了上来,加了联系方式。
“谢谢你,何莉。”林美凤强压着心里的激动,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递给她,“这些你拿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何莉震惊的瞪大眼睛:“我就是随口说说。”
林美凤把现金往何莉手中一塞,转身快步走出巷子,坐进车里就对助理说:“给我让人找R市的陆延信息,立刻!”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她看着手机里存的陆延身份证地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江承啊江承,你藏得可真深。
她还以为他这三年躲在哪个角落颓废度日,没想到竟然在R市过起了平民生活,还认了对“爸妈”和“妹妹”。
这出戏,可真是精彩。
“再查R市陆建国和陆冉冉的信息,越详细越好。”林美凤继续对助理说,,“尤其是陆冉冉,看看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挂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她能想象到江承得知身份暴露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这三年,她在江家步步为营,清理异己,好不容易才稳住局面,就等着江承永远不回来,江氏集团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可现在他不仅回来了,还藏着这么多秘密。
现在看来,江承能把信息藏得那么彻底,这一家子人,肯定是他的软肋。
“江承,你等着吧。”林美凤轻声说,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车驶上高速公路,R市的轮廓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林美凤打开手机,翻出那张模糊的陆延身份证照片,和记忆里江承的脸反复比对。肯定了是同一个人。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里面存着从档案室拷贝的所有关于陆延的资料。
林美凤的心里燃起熊熊怒火,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讨厌被欺骗,更讨厌江承这种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
但这并不妨碍她享受这场狩猎的游戏——找到陆家人,就能抓住江承的软肋,到时候江氏集团,还有江承这个人,都得听她的。
“司机,开快点。”林美凤催促道,指尖已经迫不及待地拨通下一个电话,“帮我查京北大学今年的新生名单。”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江承轻易藏起他的宝贝“妹妹”了。
林美凤几乎能想象到,当江承发现他小心翼翼隐藏的妹妹,已经暴露在她的视野之下时,那张万年不变的淡然面孔上会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是恐慌?是愤怒?还是那令人作呕的,试图维持镇定的徒劳挣扎?
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她心潮澎湃,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感席卷全身。这一年多在华东的憋闷和屈辱,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拿起手边冰凉的红酒杯,轻轻呷了一口,那略带涩味的液体此刻尝起来竟如同甘霖。
办公室的门被轻声敲响。
“进。”林美凤的声音里带着愉悦。
门开了,江昊远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
“妈。”他叫了一声,目光落在母亲明显带着好心情的脸上,眼神微动。
“昊远来了。”林美凤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后靠,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个小丫头,拿下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唾手可得的玩具。
在她看来,以自己儿子的条件手段,对付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普通女学生,简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
江昊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一丝极细微的阴霾掠过眼底,但他掩饰得很好。
他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依旧从容:“比预想中……要稍微麻烦一点。”
“嗯?”林美凤的眉梢挑了起来,那份愉悦稍稍收敛,染上些微不悦,“怎么说?她没上钩?”
“一开始很顺利。”江昊远语气平稳地汇报,像是在分析一个项目,“在我并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命运让我成为了帮他入校的学长,她对我很感激,也很信任。”
“后来从您这得知了她的身份,我利用学生会和社团的便利,创造了大量的日常接触机会,持续提供价值,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她周围的同学和室友,甚至她自己,最初都认为这只是一位优秀学长出于好心的照顾。”
江昊远顿了顿,微微皱眉:“但是,最近……她似乎开始有了防备。”
“防备?”林美凤的声音冷了下去,“你做了什么让她起疑的事?”她的第一反应是儿子的手段不够干净利落,留下了痕迹。
“没有。”江昊远立刻否认,语气肯定,“所有的接近都恰到好处,理由充分,没有任何越界或引人怀疑的举动。我甚至在她明确表示不想谈恋爱后,立刻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没有任何纠缠。”
他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索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但这种疏离感是确实存在的。她开始更刻意地避免单独相处,拒绝帮助时更加坚决,眼神里的信任减少了,多了些……警惕和打量。”
江昊远回想起冉冉最近几次看他时,那飞快躲闪的目光和略显公式化的笑容,虽然极其快速,但他捕捉到了。
“哦?警惕?”林美凤的皱了皱眉,“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学生,怎么会突然对你产生警惕?除非——”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江昊远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我也怀疑这种可能。”
究竟是谁,他不能确定,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变化并非无缘无故。
林美凤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管是谁,都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她看向江昊远,语气重新变得强硬而充满掌控力,“一点小小的防备算什么?昊远,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你的目的。不要被她那点小小的
抗拒击退。”
她的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儿子,像是在给他灌输信念:“她要躲,你就更不能放。用你的耐心,用你的好,让她习惯你的存在,让她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你们关系亲近,让她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也说不清!温水煮青蛙,懂吗?”
江昊远迎上母亲的目光,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冷酷。
他心底那点因为冉冉的抗拒而产生的细微波澜,迅速被这种熟悉的强大意志力压了下去。他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林美凤满意地靠回椅背,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平板上陆冉冉那张被拍到的照片上,眼神幽深
再次抬起头,她看向儿子,挥了挥手,“去吧。记住,耐心点,但也狠一点。我要看到的,是我们赢!”
江昊远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轻轻合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清晨,阳光透过京北大学女生寝室薄薄的窗帘,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今天是周六,没有早课的压力,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
陆冉冉躺在寝室床上,睡得很沉。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铃铃铃——铃铃铃——”
睡梦中的女孩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将脑袋往枕头深处埋了埋,试图屏蔽噪音。
那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室友似乎也被吵到了,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冉冉终于被彻底从梦境边缘拉回现实,眼睛还紧闭着,一只手却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来,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屏幕。
她凭感觉划开了接听键,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含糊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一个低沉熟悉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冉冉?”
这个声音……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女孩被睡意笼罩,反应慢了不止半拍。
居然梦到了哥哥给打电话过来哎!!
她不想醒,已经一年多没有听过哥哥的声音了,真的好想念。
她咕哝着应了一声:“嗯,是我。”
电话那头又顿了一下,随即,男人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依旧平稳:“还在睡?”
还在睡?
简单的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女孩混沌的意识。
这语调!这清晰度!这就在耳边的真实感!
这真的是梦吗?!
冉冉猛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睡意在瞬间无影无踪。心脏狂跳。她立刻是弹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将手机拿到眼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京北的陌生来电。
她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男生。
“冉冉,我是哥哥。”
“哥……哥哥?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惊喜过后随即是紧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下意识想到的是最坏的情况,是不是他遇到危险了?
听到她瞬间清醒且惊慌的声音,江承在那头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放缓了些,试图安抚她:“没事,别慌。没出什么事。”
“就是想你了,所以想见见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今天周六,你有没有空?”
“有空有空!”冉冉生怕下一秒哥哥就改变主意,“我全天都很空!”
那边轻笑一声:“收拾一下,大概一小时后,我到学校西门接你。”
“接我?”冉冉点头,“好好好!哥哥再见!”
等到对方挂了电话,冉冉才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激动的神情。
不是梦!真的是哥哥!哥哥要来接她!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心底炸开,她立刻从床上下来。
这一系列举动的声响,让室友们终于彻底清醒了。
对床的室友李萌萌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声音含混不清:“我说一大早的,什么好事啊这么兴奋?”
另一个室友张张琪也打着哈欠探出头,眯着眼看向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的冉冉:“就是啊,发生什么了?”
冉冉不好意思的看向两位室友:“抱歉,我太激动了,等我回来了再请你们吃饭赔罪!”
说完,她就一把拉开自己的衣柜门,开始在里面飞快地翻找。
“衣服衣服……穿哪件好呢?”手指划过一件件衣服,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哪一件都不够满意。
平时的休闲T恤?太随便了。普通的卫衣牛仔裤?又不够正式。衣柜里这条白色蕾丝小裙子?会不会让哥哥觉得太刻意了?
从未见过她这幅对着衣柜如临大敌的模样,室友们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张琪和李萌萌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冉冉,你干嘛呢?要出门?”张琪试探着问。
“嗯!”冉冉头也没回,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雀跃,“要出去!”
“约会?”李萌萌瞬间来了精神,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了,“是不是江学长又约你了?我说呢,这么精心打扮!快从实招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不怪她们这么想。最近这段时间,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江学长,对冉冉的照顾实在频繁。虽然冉冉几次解释只是学长人好,但室友们早就私下里认定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
能让一个女孩子在周末一大早接到电话后,如此激动又慎重地挑选衣服,除了约会,还能是什么?
听到江学长三个字,冉冉翻找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用力摇摇头,从衣柜里拎出一件乖巧的黑色连衣裙。
“不是江学长。”她一边对着衣柜门上的镜子比划衣服,一边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去见我哥哥。”
“哦,见哥……等等?!”李萌萌下意识地点头,点到一半猛地刹住“哥哥?什么哥哥?”
张琪也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冉冉,你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没听你提起过啊?表哥?还是堂哥?”
她们和冉冉同寝这么久,每天都在一起,从未听她说过有什么哥哥啊。这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哥哥?
冉冉手中动作一顿,含糊地解释道:“就是,一个很久没见的哥哥,对我很好的……他最近来京北工作了,所以约我见面。”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室友们看着她期待的表情,以及她手上那精心搭配的衣物,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李萌萌狐疑地眯起眼:“看你这样子,比去见男朋友还上心呢!”
“真的不是!”冉冉的脸更红了,这次是急的,“就是亲哥哥一样的哥哥!你们别瞎猜啦!”
她怕室友再追问下去,连忙抱着选好的衣服,拿起桌上的化妆品包包,飞快地冲向了卫生间,“我赶时间,先去洗漱了!”
留下两位室友面面相觑。
“绝对有情况。”张琪笃定地说。
“同意。”李萌萌点头,“见亲哥需要这样?”
“而且脸那么红,声音都飘了!”张琪补充道,“我可从来没见冉冉这样过。就算是江学长约她,她也从不打扮的,可没这么隆重过。”
“所以,这位哥哥——”张琪拖长了声音,两个女孩眼里闪烁着同样的八卦光芒,“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
冉冉提前到达地点。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黑色收腰连衣裙,黑色长发柔顺的垂在肩侧,脸上浅浅淡妆,看起来干净又清新,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学生气。
站在学校西门口,女孩时不时抬眼望向车流驶来的方向,每一次有轿车驶过,她的心都会下意识地揪紧一下。
一年多了,这么久没有亲眼见到哥哥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和记忆里一样?他会不会……变得陌生了?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让她紧张得手心都有些湿润。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精准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是深色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冉冉却瞬间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直觉让她几乎能肯定,就是他。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深色墨镜,以及墨镜下挺拔的鼻梁和略显冷峻的薄唇。男人的下颌线条清晰利落,五官俊朗分明。
他的穿着与在R市时截然不同,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解开,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和一款腕表。
仅仅是这样一个侧影,就散发出一种强烈属于成熟男性的掌控感,和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冉冉脚步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张了张嘴,那个熟悉的称呼哽在唇边,却一时没有发出声音。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男人似乎侧过头,透过墨镜看向她。尽管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冉冉能感觉到那目光是温和的,因为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随即,他抬手,缓缓摘下了墨镜。
瞬间,那张深刻在她记忆深处的面容,毫无遮挡地呈现在她眼前。
眉眼依旧是那副眉眼,却似乎被时光和经历雕琢得更加深邃,曾经因为整日干活被晒黑的皮肤,白回来了一些,气质更显矜贵,和记忆中在R市穿着工装的哥哥陆延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就这样看着她,目光沉静。
冉冉也怔怔地看着他。
时间仿若静止。
终于,车里的男人率先打破了这几乎凝滞的沉默。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冉冉。”
只是两个字,她的名字。
冉冉的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迅速弥漫上眼眶:“哥……”
江承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圈,朝副驾驶座微微偏了一下头,声音放缓了些许,依旧简洁:“上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一股淡淡的冷冽清香扑面而来。
坐进车里,冉冉才发现这是一辆很宽敞的轿车,内饰低调奢华,真皮座椅柔软舒适。
她系好安全带,然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好,小声的喊了句:“哥哥。”
“嗯,”江承应了一声,熟稔的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冉冉连忙摇头,“我也刚下来一会儿。”
“吃早餐了吗?”他又问。
“吃……吃了一点。”其实她因为太紧张和期待,只胡乱啃了几口面包。
江承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车内又陷入沉默,但那种最初的紧绷感,似乎因为这两句简单的问答而缓解了一些。
冉冉鼓起勇气:“哥哥,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江承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挺好的,就是很想你和爸妈,他们怎么样?”
“都很好,我们都很好,爸妈的身体很健康,我们也都很想你。”
最初的激动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渐渐弥漫开来的、失而复得的安心感。
冉冉终于放下心,一直紧绷的肩颈慢慢放松下来。
“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江承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在车内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硬。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悠闲的空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系统细微的出风声和彼此的呼吸。
一年半后的初次相见,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拥抱或滔滔不绝的倾诉。而是更加复杂的情感——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时光流逝带来的淡淡生疏,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局促。
“哥哥,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京北吗?”
“嗯,一直在京北,处理一些事情。”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江氏集团的一些事,比较复杂。”
“江氏集团?”冉冉愣了愣,这个名字她在听学长学姐们提起过,是京北有名的大企业,更是很多学子们毕业后理想的就职企业。
“嗯,现在负责几个核心项目。”江承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车子驶过繁华的商业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冉冉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餐厅门口。
餐厅的门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里面亮着暖黄的灯光。门口的侍这躬身打开车门:“江先生,里面请。”
听到这个称呼,冉冉下意识看了眼哥哥,心中的猜测已经落实。
原来,他是江氏集团的继承人啊。
冉冉跟在江承身后走进餐厅,温暖的空气夹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服务员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江先生,还是老位置吗?”
“嗯,靠窗的位置。”江承的语气自然熟稔,仿佛经常来这里。
冉冉下意识跟紧哥哥。
她不太习惯这种地方,只有在哥哥身边,才觉得安心。
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能看到街对面的喷泉广场。江承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递给她菜单:“看看想吃什么。”
冉冉接过菜单,菜单上的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就变得陌生,菜品后面的价格更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我不太饿,随便吃点就好。”
江承察觉到她的局促,放下菜单,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是不是这里太正式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
“不是不是!”冉冉连忙摆手,怕他误会,“就是……有点不习惯,我和你吃一样的就好!”
江承说了声好,叫来服务员,熟练地点单,特别叮嘱了饮料不要放冰块。
菜上的很快。
“看看,合不合胃口。”他示意了一下刚上来的几道精致菜品,都是偏清淡口味的,是女孩以前的口味。
冉冉心里一暖,点点头,拿起筷子。吃饭的过程起初有些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还是江承先打破了沉默,问起了她学业上的事。
冉冉渐渐放松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过往的趣事。
她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看着哥哥就在对面,听着自己说话,偶尔还会因为自己的话笑一下,女孩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然而,在这份喜悦底下,却隐藏着一份隐秘的感情。
那就是她深埋心底、绝不能被发现的喜欢。
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像亲哥哥一样的人。
她贪婪地注视着他在的脸脸,注视着他握着筷子的手,注视着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每多看一眼,那份喜欢就几乎要满溢出来。
暑假时训练的戒断反应,在当时明明起了作用,可当见到这个人时,一切的努力又都完全泡汤。
有时,她不得不强行按下心中的欢喜,将目光移开,假装被窗外的景色或者桌上的菜品吸引。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不让那份超出兄妹界限的感情流露分毫。
一顿饭就在温馨的氛围中进行着,刚开始的那一点点生疏,在交谈和共同的回忆中慢慢消融。
在冉冉的追问下,江承也简单提了提自己这一年多的情况,只是说工作很忙,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一切都还算顺利。
冉冉知道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情况绝对不会这么容易,但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很了解,哥哥不会对自己说那些不好的经历,他习惯了自己扛起一切。
她只能努力讲更多学校里轻松好玩的事情,想让他暂时放松一下。
冉冉甚至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时光从未流逝,他们还是当初在R市相依为命的兄妹。
用餐接近尾声,服务员者撤走了餐盘,送上了清新的茶饮。
“对了哥哥,”冉冉终于问出了埋藏已久的问题,“你怎么突然会想来见我?”
之前哥哥一直很谨慎,从来不会打电
话给她,就连来看她,都不会让她知道。
今天这份来看她的决定,究竟是因为什么?
江承端起茶杯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冉冉。
有些事,迟早要面对。
再次开口,他语气平静:“冉冉,林美凤已经查到了你。”
冉冉屏住了呼吸。
林美凤?就是当初害哥哥的那个女人。
现在她被查到,会不会成为哥哥的负担?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小小的,紧张中带着浓烈的依赖。
“与其让她拿着这些大做文章,不如我们主动说出来。”江承的语气肯定,透着十足的决断力,“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冉冉下意识地问,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猜想。
对面,江承清晰而缓慢地说出:“江振业。”
“我的父亲。”
第42章
和哥哥分开后,冉冉独自回到寝室。
本来哥哥是要带她去买衣服的,但她坚持要回学校。
她需要时间来想想该怎么做。坐在书桌前想的太入神,连室友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到。
“冉冉?”张琪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李萌萌也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对啊,从回来就这副样子,约会不顺利?”
冉冉被她们唤回神:“不是约会……”
“啊?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张琪立刻瞪圆眼睛,一副“姐们儿给你出头”的架势。
“没有没有!”冉冉连忙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我晚上要去见一个长辈。”
“见长辈?”李萌萌眨眨眼,“哦,那就是家里人了?这是好事啊!说明你们关系稳定,要进入下一阶段了嘛!”她自动理解成了情侣见家长的戏码。
张琪也兴奋起来:“对啊!见家长虽然紧张,但也是正经事!你干嘛这副表情?难道他家里人不看好你们?”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冉冉都无力反驳了,“不是那种关系!是……是一个很重要的长辈。”
看她脸上的紧张完全不似作伪,张琪和李萌萌这才收敛了调侃的笑容。
“好好好,不是那种关系。”张琪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语气认真了些,“那你为什么如此紧张?”
冉冉张了张嘴:“我——”
“哎呀,懂了懂了!”李萌萌一拍手,自以为明白了,“就是那种豪门望族的长辈对不对?电视里演的那种,规矩特大,眼神特犀利,动不动就甩支票让你离开他儿子那种!”
冉冉被逗笑了:“差不多吧,我就是怕说错话。”
“怕什么!”两位室友立刻收起了八卦之心,开始出谋划策。
“首先!第一印象太重要了!”李萌萌首先发言,她拉着冉冉站起来“对对对,长辈一般都喜欢看起来干净乖巧的。”
“妆容!妆容绝对不能浓!”张琪强调,“说话要慢一点,温柔一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全都倒了出来,甚至开始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问答场景。
“要是他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说?”
“就,就如实说,爸爸妈妈是普通职工。”冉冉小声回答。
“嗯,可以!要说得不卑不亢,咱们普通家庭也没什么不好,重点是真诚!”张琪肯定道。
“要是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好好学习,将来找份好工作……”
“太笼统了!要说具体点,比如打算考研啊,或者想从事什么行业,显得有规划!”李萌萌补充。
冉冉身在其中,那份沉重的紧张感,终于在室友们热心的插科打诨中,被冲淡了些许。
下午,冉冉睡了个午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见到了哥哥。
坐在车里,冉冉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打算怎么跟江振业介绍她?她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林美凤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江承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别怕。”
冉冉一怔,看向他。
他依旧目视前方,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一切有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可能会问一些关于R市的事情。不知道的或者不想回答的,就直接说不知道。”
“嗯。”冉冉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有哥哥在,她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高档别墅区。
参天古木掩映着一栋栋独栋别墅,每一栋都隔着不远不近距离,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隐私。
门口的保安显然认识江承的车,恭敬地行礼后放行。
车在一栋中式风格的大宅前停下。
“少爷。”佣人恭敬地低头。
江承点点头,绕到另一边,亲自为冉冉打开了车门,并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把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暖的力量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
佣人在前面引路,穿过宽阔的客厅,上了旋转楼梯,走向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柔和的灯光从里面倾泻出来,透着几分暖意。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正侧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文件,抬起头来。
“先生,少爷和陆小姐到了。”佣人恭声通报。
江振业的目光首先落在江承身上,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了被江承护在身侧的冉冉。
和想象中不同,江振业的面容极为儒雅,看向女孩的目光也十分温和,是一种长辈看小辈的善意打量。
“爸,”江承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失沉稳,“这是冉冉。”
冉冉赶紧上前一小步:“江伯伯您好,我是陆冉冉,冒昧来打扰您了。”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虽然有些发紧,但听起来十分真诚。
江振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他站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温和:“快别站着,过来坐。哪里算打扰,是我一直想见见你,当面谢谢你们家才对。”
他的态度自然亲切,瞬间就化解了冉冉一大半的紧张。
江承轻轻拍了拍冉冉的后背,引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保护的姿态。
佣人悄无声息地送上了茶点和热茶。
“一路上过来还顺利吗?京北这几天天气开始转凉了,还习惯吗?”江振业像是话家常一样,语气随和地问道,顺手将一盘精致的点心往冉冉的方向推了推,“尝尝这个,厨房刚做的,你们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应该会喜欢。”
“谢谢江伯伯,”冉冉连忙道谢,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小块点心,“挺顺利的,天气还好,和我老家差不多,我挺习惯的。”
“哦?你老家是R市?”江振业端起茶杯,颇感兴趣地问,“我年轻时去过一次,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吗?”
“嗯,是的。”提到父母和家乡,冉冉的神情自然放松了许多,“他们都挺好的,谢谢江伯伯关心。”
江承适时地开口,声音平稳地接过话头:“父亲,陆叔叔和阿姨都是非常善良朴实的人。当年若不是他们出手相救,悉心照料,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江振业闻言,神色郑重地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冉冉时,充满了真诚的感激:“这些事,小承都跟我说了。真是万分感谢你的父母,拥有这么善良的心性,救了我儿子一命。这份恩情,我们江家会用一生偿还。”
“江伯伯您千万别这么说,”冉冉连忙摆手,“当时那种情况,无论谁遇到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我爸妈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
她这番话说的真诚无比,江振业看在眼里,目光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前这小姑娘眼神干净,语气真诚,不像是有那些弯弯绕绕心思的人。儿子能被这样的人家所救,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好孩子。”江振业欣慰地点点头,“以后在京北读书,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江伯伯,或者跟你哥哥说,千万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他的话语十分恳切,带着长辈特有的关怀。
“谢谢江伯伯,您太客气了。”冉冉最初的紧张几乎完全消失了。
接下来的谈话氛围变得更加轻松融洽。
江振业又问了些冉冉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聊了聊京北的风土人情,甚至幽默地吐槽了一下京北拥堵的交通。
江承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
着,偶尔在父亲问到时才简练地补充一两句,目光不时落在冉冉身上。
冉冉渐渐放开了,回答问题时也不再磕绊,偶尔还会开个玩笑。
书房里灯光温暖,茶香袅袅,气氛和睦得像是一次温馨寻常的家庭闲谈。
直到江振业递过来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翡翠吊坠平安扣,笑容和蔼的说道:“第一次见面,这是江伯伯的一点小礼物,寓意平平安安,学业有成。”
“这太贵重了,我——”冉冉连忙推辞。
“长者赐,不可辞。”江振业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收下吧,孩子,这只是一点心意。”
江承也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冉冉这才双手接过,郑重地道谢:“谢谢江伯伯。”
“等你父母来京北的时候,务必要跟我说,我想好好感谢他们。”江振业目光看向江承,语气肯定:“知恩图报,你以后要多照顾冉冉,知道吗?”
“是,父亲。”江承恭敬应道。
会见结束,江承带着冉冉告辞离开,江振业将两人送到了书房门口,又温和地嘱咐了冉冉几句,这才让佣人送他们出去。
冉冉脚步轻快地跟着江承走下宽阔的旋转楼梯,甚至忍不住小声对江承说:“哥哥,这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江承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全然放松的神情,目光柔和了一瞬,淡淡嗯了一声。
然而,这份轻松愉悦的氛围,在下到楼梯转角,即将步入大厅时,骤然凝固。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从大厅另一侧的走廊不紧不慢地走来,似乎正要上楼。
那人穿着休闲舒适的衬衫和长裤,姿态闲适,脸上还带着一丝惯有的温和笑意。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梯方向,看清江承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脚步也猛地顿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
冉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冻结,眼睛睁大,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江学长?!”
第43章
冉冉惊呆了。
怎么会是江昊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哥哥的家吗?!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哥哥和江学长都姓江,学长之前那些巧合般的接近,以及时序的警告……
所有的信息在这一刻全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事实!
江昊远显然也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家里,看到陆冉冉,还是和江承在一起!
他眼中的错愕丝毫不比冉冉少,那副惯常的温和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冉冉?你怎——”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江承就猛地向前一步,完全挡在了冉冉身前,完全隔断了她和江昊远之间的视线。
他的背影高大挺直,散发出一种极度戒备的气场。
江承的目光直直射向楼梯下的江昊远,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有事吗?”
江昊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冰冷的语气钉在了原地。他脸上残留的震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难看和阴沉。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以这种方式,让一切精心维持的假象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
大厅里富丽堂皇的水晶灯洒下明亮的光芒,却照不亮这骤然凝固僵持的气氛。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只剩下无声的暗流。
冉冉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江承的外套下摆,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终于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时序让她远离江昊远。
为什么江昊远会那样密不透风的地围绕在她身边。
原来……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几秒钟死寂的僵持。
江昊远努力维持着平静,目光里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惊讶:“学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真是太巧了。”
巧?冉冉的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用巧来掩饰?
然而,江承根本没有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
“不巧。”江承的声音冷冽如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没有丝毫迂回的余地,“我带她来见父亲。”
江昊远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之前所有的迂回接近,苦心营造的巧合,瞬间变成笑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猛地窜上江昊远的心头。
江承根本不理会他变幻的脸色,开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意味:“父亲已经知道冉冉是我们江家的恩人,以后,她由我照顾。”
他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冉冉低声道:“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看江昊远一眼,就拉着女孩的手,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冉冉低着头,紧紧跟在江承身后。她能感觉到那道阴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的背上,如芒在背。
直到走出别墅大门,坐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冉冉靠在椅背上,显然还没从刚才那对峙中完全回过神来。
江承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目光看了一眼妹妹。
“没事了。”他温声说。
车子平稳地驶出别墅区。
冉冉慢慢缓过神来,她转过头,看着江承冷峻的侧脸:“哥哥,江学长,他是你继母的儿子?”
“嗯。”江承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丝冷意,“是林美凤的儿子,我名义上的弟弟。”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耳听到确认,冉冉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所以,他之前接近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后知后觉的恐惧。
“是不怀好意。”江承接过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他想通过你,来试探我,或者找到我的弱点。所以你要远离他。”
冉冉沉默了,心底一阵发冷。原来这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的算计和恶意。
幸好,哥哥一直保护着她。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霓虹闪烁,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冷意。
“别怕,”江承似是能感受到她在想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冉冉重重点头,她理解哥哥今晚的举动了——以进为退,化暗为明。
从此,即便江昊远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也会有所顾虑,毕竟她可以随时联系上江振业。
冉冉缓缓靠回椅背,心中轻松许多。
“哥哥,”她轻声说,“我不怕。”
~
头等舱内,林美凤靠坐在宽大的座椅里,舷窗外是漆黑一片,指示灯闪烁的光芒掠过她保养得宜却略显疲惫的脸。
她闭着眼,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陆冉冉,简直是上天赐予她的绝佳棋子。脆弱,单纯,与江承关系匪浅,却又毫无背景。
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反复推演,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让昊远以更自然的方式,进一步拉近与那女孩的关系。
为此,她特意把来开公司总会的时间,订到了明天。
飞机降落在京北国际机场,林美凤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VIP通道,早已等候的司机恭敬地接过她手中的小型行李箱。
“回家。”她坐进车里。
到家后,她立刻去了儿子的房间。
卧室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落地阅读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江昊远颓然的身影。
他靠在沙发里,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抵着额头,整个人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林美凤的心猛地一沉。这副模样的昊远,她很少见到。
“昊远?”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声音里带上了急切,“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她的声音,江昊远猛地抬起头。
“妈……”他开口,
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感,“你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江承,今晚把陆冉冉带回家了。”
“带回家?”林美凤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她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带哪个家?他在外面的公寓?”
“不。”江昊远的眼神变得一片冰冷,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是这里,两人一起去见了父亲。”
“……”林美凤瞬间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什么?”
“是真的,我下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从书房出来!”
林美凤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江承他怎么敢……他怎么会?”
她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江承不是应该千方百计地隐藏那个女孩的存在,怕她发现吗?又怎么会主动把人带到江振业面前?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违背了她对江承的所有预判!
“真的。”江昊远摇摇头,“我也没想到。”
林美凤咬牙,她还在想着如何偷偷布子,对方却直接掀翻了棋盘,把棋子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
“他们走后,我去找了父亲,父亲看上去心情很好,在知道我和陆冉冉是一个大学后,还让我多关照她,说陆冉冉是救了江家恩人的女儿,说知恩图报是江家的家风。”
林美凤终于明白了!她彻底明白了!
江承抢先一步,给了陆冉冉一个名正言顺受到江振业认可的身份!从此以后,她林美凤再想动那个女孩,就是打江振业的脸,就是不容江家的恩人!
她的筹划,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保护那女孩最坚硬的铠甲!还顺便让江承在江振业那里刷足了重情重义的印象!
她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江承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如此狠绝!如此果断!
“我要去见你父亲。”林美凤深吸一口气。
书房里,江振业心情颇佳,正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案前,手持一支狼毫笔,气定神闲地泼墨挥毫,写出“结草衔环”四个大字。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江振业头也未抬。
门开了,林美凤端着一盏刚沏好的参茶,脸上笑容温婉:“振业,给你泡了参茶,趁热喝。”
“嗯,放那儿吧。”江振业应了一声,笔下未停,直到最后一笔圆满收锋,他才满意地放下笔。
林美凤走上前,状似无意地看向那幅字,赞叹道:“好字!笔力更胜从前了。”她顿了顿,话锋极其自然又带着关切地转向了真正的目的,“我回来得晚,听佣人说,江承带了位客人来?”
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只是出于女主人的好奇和关心。
提到这个,江振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赞赏和欣慰之色:“是啊,那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将振业坐到椅子上,语气温和地继续说道:“叫冉冉,陆冉冉。是江承那孩子的救命恩人,陆家的女儿。要不是陆家夫妇心善,三年前在救了重伤的小承,悉心照料,恐怕现在就……”他摇了摇头,目光微妙的看向林美凤。
林美凤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迅速恢复自然,甚至配合地流露出惊讶和感激的表情:“天哪!这一切真是菩萨保佑!那可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是啊,那孩子能考上了京北大学,学习也很用功,人又单纯善良。”
“听您这么一说,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林美凤勉强附和着。
江振业点点头,语气像是商量,却又带着几分已然决定的味道:“我看那孩子投缘,江承又欠了陆家天大的恩情。我在想,要不然,干脆认下冉冉做干女儿,你看怎么样?”
“……”林美凤脸上的笑容瞬间彻底凝固。
她听到了什么?江振业……竟然想认那个乡下丫头当干女儿?!让那个低贱的的野丫头,名正言顺地成为江家的小姐,和她的昊远成为兄妹?!
荒谬!简直是天大的荒谬!
她花了多大的心血,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好不容易挤进江家,站稳脚跟!她的昊远,花了多少努力,才得到江振业些许的认可!
而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就因为那可笑的“救命之恩”,就能如此轻易地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凭什么!
“振业……”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这会不会太突然了?认干亲,可不是小事。那孩子虽然好,但毕竟家世普通,这身份上天差地别的,突然认下来,怕是外界会有闲话。对她……对江家,恐怕都不太好。”
江振业闻言,微微蹙了下眉,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家世普通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陆家对小承的恩情无以回报,于我江家有大恩!认下恩人的女儿做干女儿,谁敢说闲话?”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显然对这个临时起意的念头十分满意:“这样一来,既全了恩情,给了那孩子一个名分,以后也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免得别人说我们只是嘴上感恩。再说了,那孩子确实招人喜欢,乖巧又懂事,有这样一个女儿,也不错。”
不错?林美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却无法驳斥,只能顺着说道:“这事情固然是好,但是否应该问下那孩子父母的意见?”
江振业满意地点点头:“嗯,这点你说的不错,我会拿出十足的诚意,总要大家都高兴才好。”
他重新拿起笔,蘸了墨,准备再写几个字,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美凤站在原地,看着江振业愉悦的侧脸,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像个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着表情,怎么一步步走出书房的。
在下楼时候,正好遇见了送完冉冉回来的江承。
江承显然也看见了林美凤,却没有说一句话,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经过。
“你带外人带回家了?”
江承则缓缓转过身,面向林美凤,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语气却显得格外淡然:“什么外人?林阿姨认识冉冉?”
林美凤瞬间否认:“当然不,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江承似笑非笑:“那就好,不过你最好还是认识一下,毕竟这是我们江家的恩人,父亲说了,这份恩情不能忘。”
林美凤深呼吸一口:“那是自然,我肯定和你父亲一条心。”
江承轻笑一声,转身走远了。
林美凤目光阴鸷的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气愤再也按捺不住。
她承认,她的确输了这一局,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
那个女孩,想要成为江家的女儿,也得有福分消受才行!
江承回到房间后,手机上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是谭传宁发来的:【小承,你想找的那个向导,已经找到了】
第44章
接下来的日子照常过,唯一的变化,是冉冉很少在学校看到江昊远了。
周天早上,冉冉正在书桌前看书,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电显示是“妈妈”。
她嘴角立刻扬起笑容,划开接听键,声音甜甜的:“妈,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呀?”
电话那头,却传来妈妈带着明显压抑不住激动和声音:“冉冉!哎哟,你猜猜谁给家里打电话了?!”
冉冉被妈妈这罕见
的兴奋语气弄得一愣,放下书坐直了身体:“谁呀?”
“是小延!是陆延那孩子!他刚给我打电话了!哎呀,我这心啊,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哥哥?他说什么了?”
“小延说他快要过二十岁生日了!”
“啊,对……”冉冉想起来了,哥哥真正的生日确实快到了。只是他现在是江承,她以为这个生日会在那个陌生的江家度过,所以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现在的家里,要给他办一个很大的生日会!”
“你哥说他特别想我和你爸,想让我们去京北,去参加他的生日会,看看他现在生活的地方,也见见他。”
“哥哥他邀请你和爸爸来京北?”冉冉想起那天江振业的邀请,这个决定应该不止是哥哥的意思。
“是啊!邀请我们呢!”妈妈的声音里充满了被需要的幸福,“他说,他已经都安排好了,机票住宿都不用我们操心,只要我们人能来就行。他还特意问了我和你爸的身体,说这边天气转冷,让我们多穿点,路上小心。这孩子,还是这么细心周到……”
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语里满是慈爱和思念。
“那……那您和爸爸答应了吗?”
“答应!当然答应啊!”妈妈毫不犹豫地说,语气斩钉截铁,“别说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算让我们自己买票也要去啊!”
“再说了,”妈妈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和你爸……是真的想他了。这孩子在外面这么久,虽说现在知道他是回了自己家,过得也好,但没亲眼看到,这心里总是悬着一块石头,总是惦记着他。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去看看他,我们怎么能不去?”
“嗯!嗯!”冉冉用力点头,“我懂。”
她完全能理解爸妈的心情,这么久的分离,让这份牵挂只增不减。
“是啊。”妈妈欣慰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对了冉冉,小延还说,让你到时候也一起去,我们一家人正好趁这个机会团聚一下!哎呀,我得赶紧去告诉你爸这个好消息,他刚才出去遛弯了,回来知道了肯定得乐坏!还得想想带点什么过去,总不能空着手,虽然小延肯定什么都不缺,但这是咱们的心意……”
……
挂了电话后,冉冉迫不及待的打通哥哥的手机,那边却显示是国际漫游。
国际电话?冉冉皱皱眉头,怎么回事?
“冉冉,”很快,哥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和。
“哥哥,你是在国外吗?”
“对,”江承答应的利落,“来国外办点事。”
冉冉哦了一声,“我和爸妈都会去参加你的生日会。”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我很期待。”
冉冉笑了笑:“我也是。”
她很期待看到爸妈和哥哥重逢的画面。
苏黎世老城区,黄昏时分。
石板路被白日的雨水打湿,映照着两旁古老建筑窗户里透出的零星暖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冷意和咖啡的醇香。
然而,在这片静谧雅致的氛围边缘,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却透出截然不同的阴冷气息。
李乐裹紧了身上的旧夹克,手里拎着一袋刚从廉价超市买来的食物,步履匆匆地拐进了这条回家的近道。
他在这里住了快五年,早已习惯了这条巷子的僻静和昏暗。
但今天,一踏入巷口,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总感觉自己像是猎物一样被盯住,浑身发毛。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警惕地四下张望。
巷子里光线晦暗,只有尽头一盏老旧的路灯投下昏黄模糊的光晕,两侧是高耸的、斑驳的墙壁,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杂物。
一切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他心脏却越跳越快,一种莫名的恐慌袭来。
他加快脚步,想尽快穿过这条令人不安的巷子。就在他走到中段时——
前方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闪过。
紧接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黑色羊绒大衣,深棕色的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但露出的部分——挺拔的鼻梁,冷峻的下颌,以及一双在昏暗中依旧淡漠的眼睛,都与这条死寂的巷子极度违和。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偶然在此停留。
李乐猛地刹住脚步,手里的塑料袋差点脱手。
他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好几秒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张脸……这张脸……
尘封在记忆最深处,他拼命想要遗忘甚至以为已经彻底埋葬的画面,突然涌出!那张三年前在雨夜中苍白失血、昏迷不醒的脸,与此刻眼前这张脸庞,缓缓重合!
居然是他!
他怎么……怎么会找到这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李乐!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猛地转身就想往回跑!
然而,他刚转过身,甚至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就精准地箍在他的肩膀上。
那力道极大,看似随意,却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下一秒,李乐的膝盖一阵剧痛,他被迫跪在了地上。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悦耳低沉的声音,用他熟悉的语言,一字一句的清晰说道:“李向导,好久不见。”
那声音顿了顿,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你好像对我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意外呢。”
李乐脸色惨白如纸。
李乐猛地转过身,也顾不上肩膀上的剧痛,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哀求道:
“兄弟……不,大哥!老板!饶命!饶命啊!我……我都是被逼的!我真的都是被逼的啊!我要是不那么做,我……我就没活路了啊!”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的、被迫害的弱者,眼泪鼻涕几乎要一起流下来。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江承,脸上的那抹笑意却丝毫未变,甚至更加闲适慵懒,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江承微微偏头,薄唇轻启,慢条斯理地,如同闲聊般抛出下一个问题:
“哦?是么?”
“当然!当初在山里,我不服从的话,我也会没命的!”李乐的声音更大了。
江承向前微微倾身,逼近李乐,声音压得更低。
“在林美凤给了你一大笔钱,让你闭嘴消失之后,你逃到瑞士,”江承顿了一瞬,欣赏了下李向导变幻莫测的神情,“然后,你跟赵行长买凶,想让我彻底死在R市——也是被逼的?”
是的,而当初赵行长那笔来自瑞士银行的汇款,就来自于李乐。
这句话如同终极审判,瞬间击溃了李乐所有的心理防线!
李乐脸上的哭丧表情彻底僵住,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全靠江承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才勉强没趴下。
“我,我没办法啊……你不死,万一被林总发现了,她肯定……肯定得杀了我……杀了我全家啊……”
说到这,李乐突然激动起来:“我当初是想让你活的!那个女人让我去处理你的尸体,但我没有杀你,是我把你送上去往R市的卡车!是我留了你一命啊!”
“瞧瞧你这说的是
什么话。”江承居高临下,带着笑意的说道,好听的声音落在李乐耳中犹如毒蛇般攀爬,“你留了我一命?不,你只是留了你自己一命。”
李乐帮了林美凤,还只是帮凶,但要真的动手杀了他,那李乐就真成杀人凶手了。
再说,后面他到了R市之后,李乐怕富贵生活被毁,是真切想要了他的命的。
江承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终于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的平静。
他的皮鞋干净利落的碾压着某个部位,李乐痛的快要昏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操!这帮有钱人,这帮有钱人!都是神经病!!都是!!
江承冰冷的声音传来:“这些话,等你回到国内,对着警察说去吧。”
第45章
京北城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内,水晶灯流光溢彩,将一切都笼罩在华美璀璨的光晕之下。
京北各界名流、商界巨擘汇聚一堂,庆祝江氏集团继承人江承的二十岁生日。
这不仅是一场生日宴,更是一场宣告江承正式回归并立足江氏核心的权力象征。
江振业身着中山装,面带笑容,周旋于宾客之间,显然对今日的排场和儿子的回归十分满意。
林美凤陪伴在其身侧,脖颈处珠宝璀璨,笑容得体温婉,完美扮演着雍容华贵的江夫人角色。
江昊远也穿着精心剪裁的深蓝色西服,与人寒暄交谈,举止无可挑剔。
而在宴会厅相对安静的一角,冉冉紧紧挨着父母陆建国和田娟坐着。他们穿着特意为今天准备的新衣服,显得有些拘谨,却又掩不住脸上的激动与自豪。
看着人群中那个耀眼夺目、举止从容的江承,他们的心情复杂难言,有陌生,有忐忑,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思念。儿子真的长大了,成为了如此出色的人物。
“小延……江承他现在真好啊。”田娟悄悄揉了下眼角,低声道。
“是啊。”陆建国用力点点头,握着妻子的手,目光始终追随着江承的身影。
冉冉挽着妈妈的手臂,心跳得有些快。她为哥哥高兴,但身处这奢华又陌生的环境,面对无数探究或好奇的目光,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冉冉知道自己不能给哥哥丢人,于是尽量坐直了身板,只是眼神总是不自觉的看向人群中的哥哥。
江承穿梭在宾客中,应对自如。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气质冷峻矜贵。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偶尔扫向林美凤,一触即离,掩饰住眼眸中闪过的厌恶和警惕。
时机差不多了。
他缓步走向宴会厅前方的小型乐队演奏台,微微抬手示意。
音乐声渐渐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这位今日绝对的主角身上。
江承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却没有立刻发言。他环视全场,目光沉稳而有力,原本有些喧闹的宴会厅迅速安静下来。
“十分感谢各位长辈、各位朋友,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他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为大家备下薄酒,聊表谢意。”
旁边等待的侍者立刻上前,江承从托盘中拿起酒杯,在台上微微举杯,一饮而尽。
台下宾客见状,立刻纷纷举杯,响起一片附和的笑语。
江承微微笑着,把酒杯放到托盘上,话锋一转,“借此机会,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也想……对我的家人说。”
他的目光转向了冉冉和陆建国夫妇所在的方向,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融化,流露出真挚的暖意。
全场宾客,包括那些见多识广的巨头们,都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望去,看到那三位明显与这场合格格不入、带着质朴气息的客人,暗自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林美凤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江承想干什么?他真的要在这种场合提起那家子乡下人?他难道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吗?还是……他另有目的?
江承继续开口:“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最想感谢的三位亲人,是我的另一位父亲,陆建国先生,我的另一位母亲,田娟女士。”他抬手,郑重地指向台下有些手足无措的陆家夫妇,“以及我的妹妹,冉冉。”
全场微微哗然,议论声低低响起。众人皆知江承三年时间流落在外,却不知其中细节。
江承流落在外的传闻版本众多,但如此正式地介绍其养父母,还是第一次。
“四年前,我在山上遭遇人为制造的意外,身受重伤,记忆受损。是我的养父母,救了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并视如己出地抚养我,给予了我一个家最温暖的庇护和毫无保留的爱。”
江承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没有他们,我应该早就死了。他们本身并不富裕,却拥有着世间最宝贵的善良,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陆建国和田娟早已眼眶通红,没想到儿子居然在这样的场合公开提起他们。
冉冉也紧紧握着父母的手,被气氛感染,眼泪不自觉的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江振业在一旁微微颔首,面露感慨,显然对此是知情且认可的。
然而,江承的话锋随即微微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已然带上了一丝冷意:“然而,今天我想说的,不仅仅只是感恩。更是关于四年前那场所谓的意外事件,以及背后一些——见不得光的真相。”
他一字一顿,把“见不得光”这四个字说的坚定。
此言一出,大家都嗅到不对劲的气息,整个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起来!
林美凤的脸色瞬间发白!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酒杯,几乎要站立不稳!江承他想干什么?!他难道敢在这样的场合说什么?!
江振业目光紧盯着台上的儿子。
“众所周知,我四年前在参与一场旅行时遭遇意外,坠落山崖。”江承的声音冷了下去,“官方定义为意外,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因伤势过重有过短暂的失忆。直到我恢复记忆,一些被遗忘的细节,才重新变得清晰。”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倏地射向脸色惨白的林美凤!
“在我接管公司之后,才发现公司内部的财政问题——我的继母林美凤女士,在她执掌林华东分公司期间,似乎特别擅长“化公为私”。”江承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微微抬手。
宴会厅一侧的巨大屏幕突然亮起!不再是循环播放的生日祝福和照片,而是变成了一连串清晰无比的财务图表、转账记录、合同条款对比!
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哗然,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对准了大屏幕!
“通过虚增项目成本、伪造供应商合同、境外空壳公司走账等方式,林美凤女士及其关联方,共计侵吞转移江氏集团资产数十亿人民币。”江承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下!
“不可能,你胡说!这是诬陷!伪造的!”林美凤强装镇定,“我作为振业的妻子,为何要转移这些东西?我拥有的还不够的多吗?”
她猛地看向江振业,“振业!他在污蔑我!他恨我!他一直恨我取代了他母亲的位置!这些都是他伪造出来害我的!”
江振业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又看向状若疯狂的林美凤。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似乎早就知晓内情。
“伪造?”江承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蔑视,“或许你可以向在场所有的审计专家和警方解释,这些从银行,海关以及你电脑里直接恢复的数据,是如何被我一个人伪造出来的?”
“这些经济罪行,或许你可以聘请最顶尖的律师团队慢慢辩解。但是,林女士——”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目光如炬,死死钉住林美凤:
“在四年的那场旅行中,我们爬到了山上,你假装体力不支,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让我拉你一把,却在我伸出手的瞬间,用尽全力将我推下悬崖这件事——”
“你,又该如何解释?!”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指控加起来更具爆炸性!整个宴会厅彻底死寂了!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指控惊得目瞪口呆!
继母亲手将继子推下悬崖?!这是何等爆炸的新闻!所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知晓了一场豪门秘辛!这真的不是电视剧中的的剧情吗?
冉冉浑身冰凉,死死抓住椅背,才能支撑住自己不发抖。
陆建国和田娟更是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冷,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个他们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你血口喷人!江承,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呢?!”林美凤彻底疯了,她歇斯底里地指着江承,浑身发抖,“就凭这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破纸?你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夺权吗?振业!你就看着他这样污蔑你的妻子吗?!”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将希望寄托在江振业身上。
江振业缓缓摇头,淡淡道:“美凤,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江昊远见状,立刻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稳住林美凤,看向江承:“你那时失忆了!你什么都记不清!极大可能是记忆错乱,怎么能把罪名推给母亲!”
“对,江承,你失忆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和昊远好!你看不得振业信任我!”林美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地嘶喊着,试图用“失忆”来否定一切。
江承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眼神冰冷,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缓缓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支小巧的银色录音笔。
“失忆?是啊,拜你所赐,我确实失忆过。但很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失忆了。”
“这世界上的事,只要做过,必定留下痕迹。”
他当着全场所有宾客、所有媒体的面,轻轻地,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带着明显恐惧和讨好的男声,颤抖着从宴会厅顶级的音响设备中清晰传出,说的是中文,带着点明显的地方口音:
【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的坡下面收拾装备。我亲眼看到那位林女士,她主动伸手让江少爷拉她,然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突然就用尽全力!把江少爷往悬崖外面推】
【江少爷根本没防备,直接就摔下去了。我当时吓傻了……没敢出声……后来林女士发现了我,她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半个字,就让我全家死无葬身之地……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去找江少爷的尸体处理掉,然后永远闭嘴离开】
【我当时鬼迷心窍答应了,于是顺着江水下游看到了岸边的江少爷,他闭眼躺着,但还有气息,只是我不敢和林女生说,说了的话,人肯定得死。于是我暗自把他送去了外地的车,想着生死都是他的命,即使在车上死了也不是我做的……我,我真的没办法啊……】
录音笔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诉说着事情发展的经过,但宴会厅里已经彻底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第一人称,充满画面感的骇人叙述惊呆了。亲耳听到谋杀过程的还原,远比任何猜测都更加震撼和恐怖!
江氏夫人亲手谋杀继子!侵吞家产!事后还威胁目击者,甚至再次买凶!这简直是恶毒到了极点!
林美凤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幸好被旁边的椅子挡住才没有摔倒。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录音里那个向导的声音,那个她以为早已被金钱摆平的蝼蚁的声音,此刻彻底将她钉死在罪恶柱的耻辱柱上!
江振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林美凤,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虽然江承已经告知了他,但是远不及亲耳听到的震怒和滔天恨意!
他伸手指着林美凤,手指剧烈颤抖,却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侧门被推开。几名穿着制服的公安人员,在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模的引领下,面色严肃地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的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了僵在原地的林美凤。
几乎在同一时间,宴会厅另一侧的小门也被打开,两个身着便衣的男子,押着一个抖如筛糠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刚刚录音笔里的主角,那个被林美凤收买又威胁的向导李乐!
他显然早已被控制,此刻的出现,成为了压垮林美凤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美凤女士,”为首的公安人员亮出证件和逮捕令,声音是公式化的冰冷,“你涉嫌职务侵占、挪用资金以及雇凶杀人未遂,这是逮捕令,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另一名警员则走向了面如死灰的李乐。
“不!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做这些!”林美凤爆发出绝望的尖叫,挣扎着不肯就范,精心盘好的发髻散落一片,所有事情的发展远超她的预料!
两名警察上前,迅速而利落地控制住了她。
“振业!昊远!救我!救救我!”她向丈夫和儿子投去最后乞求的目光。
江振业闭上了眼睛,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江昊远站在原地,脸色同样惨白得吓人,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警方控制,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退后了一步,显然表明态度。
警方没有再多言,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闪光灯下,将疯狂挣扎的林美凤和哆哆嗦嗦的李乐,迅速带离了宴会厅。
那凄厉不甘的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门口。
奢华无比的宴会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如同戏剧般的惊天变故惊呆了,久久无法回神。
生日宴彻底变成了一场公开处刑和豪门丑闻的揭露现场。
江承依旧站在台上,身姿挺拔,面无表情。
他冷眼看着林美凤被带走的方向,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刚只是清理了一件碍眼的垃圾。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震惊的宾客,最终,落在了台下那三个他最在意的人身上。
陆建国和田娟显然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坏了,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后怕,但更多的,是看向江承时那无比心疼和担忧的眼神。他们视如己出的孩子,竟然独自面对着如此可怕的阴谋和危险!
冉冉看着台上的哥哥,心脏疼得厉害。
江承看着他们,那冰冷的眼神终于一点点融化,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声音沙哑却清晰地说:“抱歉,扰了各位的雅兴。生日宴到此结束。”
“但关于江氏,”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请各位放心。所有被非法侵占的资产,我将代表江氏,联合董事会及司法机关,全力追回,分文不少。江氏集团绝对不会因此散漫。我以江氏继承人的名义承诺,必将重整内部,完善监管,确保类似事件,绝不会在江氏再次发生!”
这番话,既是对在场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定心丸,也是他今后正式接管江氏的宣言。
说完,他放下酒杯,大步走下台,穿越过寂静无声的人群,径直走向他的家人。
他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惊魂未定的样子,冷硬的神情彻底软化下来,低声道:“爸,妈,冉冉,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陆建国用力摇摇头,田娟则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中蓄满泪水:“孩子……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江承反手紧紧握住养母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揽过妹妹颤抖的肩膀,在保镖的护送下,把他们带去了后台的休息室。
周围,死寂终于被打破,巨大的议论声,惊叹声,记者试图突破保镖阻拦的提问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闪光灯几乎要将他们淹没。但这所有的喧嚣与混乱,仿佛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在这一片狼藉和喧嚣之中,他们一家人紧紧靠在一起,仿佛隔绝出了另一个温暖的世界。
第46章
让人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林美凤事件警方对外封锁消息,虽然随着当事人的锒铛入狱而逐渐平息,但其留下的震荡却远未结束。
江氏集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舆论冲击和内部清洗,江承以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联合董事会元老及新任命的忠诚团队,稳住了局面,并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整顿。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让人清晰地看到这位年轻继承人的手段与决心。
然而,虽然被江承极力保护,冉冉未曾直接暴露在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但校园里那些探究好奇目光,以及偶尔飘入耳中的窃窃私语,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只是想平静地完成学业,却仿佛永远被笼罩在江家之下。
江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迅速而高效地为她安排好了新的住处——位于大学城附近高档小区的一套精致公寓。
公寓不大,但温馨舒适,视野开阔,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隐私性极好。
“这里很安全,环境安静,离学校也近,你安心住着,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江承将钥匙交到她手上时,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眼神里带着关切,“爸妈那边我会时常去关心,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冉冉知道这是哥哥的好意,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默默接过钥匙,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哥哥。”
搬进新公寓的过程悄无声息。日子仿佛真的渐渐回归了平静。
冉冉努力将注意力放回学业上,每天上课,去图书馆,回家看书,追剧……偶尔和室友出门逛街。
只是空荡荡的公寓里,有时会显得格外安静,静得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江承依旧忙碌,但总会抽时间打电话给她,询问她的近况,或者让助理送来一些生活用品和零食。
他来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匆忙的,确认她一切都好便会离开。偶尔冉冉会恍惚,仿佛他来的时候只是一场梦。
这晚,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玻璃,带来阵阵凉意。冉冉刚洗完澡,正窝在沙发里抱着电脑看文献,门铃忽然响了。
她有些诧异,这个时间点会是谁?透过猫眼一看,心猛地跳了一下。
门外站着的是江承。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长款风衣,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额前的发丝也带着湿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在看到她打开门时,柔和了一瞬。
“哥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下雨了。”冉冉连忙侧身让他进来,有些手忙脚乱。
“刚出差回来,顺路过来看看你。”江承走进屋内,脱下带着湿气的外套,里面是熨帖的衬衫和西裤,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室外雨水的清冷气息,混合成一种独特而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味道,瞬间侵占了公寓里原本温馨甜暖的空间。
“吃过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点粥?”冉冉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有些心疼。
“不用麻烦。”江承摇摇头,很自然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眉心,“就是有点累,过来坐坐就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特有的沙哑,比平时更显慵懒,也莫名地……性感。
冉冉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了。她给他倒了杯温水,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公寓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江承似乎真的很累,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暖色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显得格外清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锋芒,此刻的他,有一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冉冉偷偷地看着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软又胀。一种混合着依恋,心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寂静的空气里悄悄滋生。
过了一会儿,江承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不早了,你明天还有课吧?我该走了。”他说着,便要起身。
“哥哥!”冉冉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雨好像还没停……而且,你看起来好累,要不,要不你今晚就睡这里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脸颊瞬间爆红,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客房一直是收拾好的,很干净。外面还在下雨,开车不安全……”
江承起身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头看向她。
公寓的暖光柔和地笼罩着她,刚洗完澡的她穿着柔软的珊瑚绒睡衣,头发蓬松地披在肩头,身上散发着沐浴露淡淡的奶香味,看起来温暖又毫无防备。
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但身体里的残余酒精和那汹涌而来的疲惫感,以及眼前的人,让他迟疑了。
沉默了几秒,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那就打扰你一晚。”
冉冉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羞涩和一丝隐秘的欢喜:“不打扰不打扰!那我去给你拿新的毛巾和牙刷!”
她像只欢快的兔子,飞快地跑进了客房,又跑进卫生间,一阵翻找,拿出崭新的洗漱用品,塞给江承,全程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客房在那里,哥哥你早点休息!”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烫极了。
天哪!她居然开口让哥哥留宿了!虽然是因为担心他。
但是!但是……
门外,江承拿着那套带着淡淡香气的洗漱用品,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起了一个无奈的弧度。
他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波动,转身走进了客房。
给哥哥送完东西之后,冉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坐起身,耳朵贴近墙壁,隔壁客房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哥哥走动的声音,水流声,开关门声……直到一切归于寂静。
有多久,多久没有这样生活在一个房子里了?
随即,更多的想法涌了上来——他睡了吗?睡得舒服吗?客房的那床被子会不会有点薄?今晚降温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今天看起来那么累……
可是这么晚了,给他送被子会不会不合适?
两种念头在她脑海里打架,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长大的不好。
他不仅仅是哥哥,还是一位生理上她需要回避的男人。
最终,关心战胜了羞怯。她悄悄地爬下床,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更厚实柔软的羽绒被,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路灯光线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朦胧。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客房的门没有关严,虚掩着一条缝。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点。
借着窗外漫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她能看到哥哥侧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背对着门口,被子盖到腰际,上半身——冉冉瞪大眼睛,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流畅而结实的肩背线条和手臂肌肉裸露在外,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种雕塑般的美感。
男人呼吸均匀,看上去已经陷入沉睡。
女孩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哥哥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后清新水汽和他本身独特气息的味道,让她有些眩晕。
她走上前,轻轻地将带来的羽绒被盖在了原本的被子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本该立刻离开。可是,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床边,借着微光,专注的凝视着哥哥的睡颜。
平日里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紧闭着,明明是男生,睫毛却长且浓密,在眼底处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鼻梁高挺,嘴唇——
女孩的视线仿佛被定住一般,直直的看着此处。
他的嘴唇线条清晰,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抿着,看起来有些冷硬,却又莫名地……吸引人。
鬼使神差地,冉冉缓缓地伸出了手。
指尖带着微微的犹疑,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隔着一小段几乎不存在的距离,虚空中缓缓描绘着他侧脸的轮廓——从利落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线条清晰的下颌……
女孩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那份深埋心底、日夜滋长的悸动,在此刻万籁俱寂,只有他沉稳呼吸声的夜里,再也无法压制。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感受到他皮肤温度的那一刻,睡梦中的江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无意识地蹙了一下。
冉冉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手,心脏跳动的更厉害了!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睁大了眼睛紧张地观察着,生怕哥哥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看到她如此逾越的举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过去,好在江承并没有醒来。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睡姿,眉头缓缓舒展,似乎又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虚惊一场。
冉冉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她不知道如果哥哥醒了,她该怎么向他解释她的举动。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大胆、更叛逆的念头,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睡得很熟,他并没有醒。
反正今晚发生的一切,他都不会知道……
也就是说,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回到了他的嘴唇上。
室友张琪和李萌萌都交了同校的男朋友,她们平时神神秘秘、脸红心跳讨论和男朋友接吻感觉的片段,突然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脑海。
“像触电一样。”
“软软的,甜甜的。”
“想一直亲,一直亲下去!”
“会让人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那些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出现,不停诱惑着她。
看着哥哥的唇近在咫尺,一种强烈到几乎无法抗拒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就试一下。
就一下……
轻轻碰一下,感受一下……
他不会知道的。
绝对不会……
被某种莫名的勇气驱使着,冉冉再次缓缓地伸出手。
这一次,她的指尖没有犹豫,轻轻地、如同羽毛拂过般,触碰到了他带着些许凉意的下唇。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一股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而睡梦中的江承,似乎又因为这细微的触碰而有所感应,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但这一次,冉冉没有再缩回手。她被一种奇异的兴奋情绪控制着。指尖的触感让她着迷,那关于接吻的想象,如同禁果般。散发着无法抗拒的甜蜜诱惑。
她缓缓地俯下身去。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她能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空气近的都快要融合,他身上干燥的木质清香,掺杂上了她身上的味道,多了一丝淡淡的甜腻气息。
终于,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极其轻柔地贴在了他的唇上。
好软。
比想象中还要软……
带着一丝凉,但很快就被彼此的温度熨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唇瓣上那美妙的如同花瓣般柔软微凉的触感。
这是她的初吻,却是偷来的。
好紧张,紧张的她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男人紧贴着的嘴唇也沾上了点湿润。
好了,好了,就到这里吧,不要贪心。冉冉在心底跟自己说。
然而,就在她准备退开的那一刻——
身下的哥哥,似乎在这个吻的刺激下,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极低的喟叹,眉头又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困扰,又或是……某种潜意识的回应。他甚至微微动了一下头部,嘴唇无意识地擦过她的。
“!!”冉冉瞬间惊慌,巨大的恐惧袭来。
她猛地直起身子,她再也不敢多看一秒,飞快冲出了客房,甚至顾不上轻轻带门,逃也似的奔回自己的卧室,立刻关上门,反锁,然后一头扑进被子里,用被子死死蒙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刚才的一切!
黑暗助长胆量,回过神来,她也被自己大胆的行为吓到了。
全身都在发热,脸颊更是滚烫,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和温度,一遍遍提醒着她刚才做了什么。
但心里隐秘滋生的欢喜却告知她,她是很喜欢这个吻的。
喜欢到,一整晚都在回味。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让江承准时醒来,酒精带来的轻微头痛还在。
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在陌生环境中醒来的恍惚感。
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他起身,床铺柔软舒适,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被子上阳光的温暖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女孩身上的淡淡甜香。
他揉了揉额角,把床铺整理了下,起身走出客房,打算去洗漱。
房间里很安静,冉冉似乎还没醒。他放轻脚步,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他以为是空的,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脚步顿住了。
卫生间里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少女常用的沐浴露香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洗手台旁边的晾衣架上,挂着几件刚刚洗好、还在滴着水的……女性内衣。
是淡淡的樱花粉和柔软的米白色,蕾丝花边精致,款式清新,在清晨的光线下,无比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江承的大脑仿佛瞬间宕机了一秒。
几乎是同一时间,卫生间里侧淋浴区的磨砂玻璃门后,传来一声受惊般的短促吸气声!
紧接着,磨砂玻璃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一条小缝,露出冉冉半张惊慌失措、涨得通红的小脸!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颈侧,显然刚刚正在里面洗澡!
“哥,哥哥!我我我马上就好!你先等一等!”她语无伦次,声音带着淋浴后的湿意和巨大的羞窘,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猛地又把门拉上了。
江承这才猛地回过神!
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和燥热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是立刻转身,大步退出了卫生间,并且下意识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江承走进客厅,一向冷静的性子,竟罕见地有些混乱。
清晨的空气微凉,他却觉得耳根后微微发烫。
他早就知道妹妹长大了。但直到这一刻,这种认知才如此具象化,如此具有冲击力地摆在他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头那不该有的、翻涌的涟漪。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冉冉已经飞快地换好了衣服,但头发还是湿的。
她看向哥哥,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蚋:“哥哥……我好了,你可以用了。”
江承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无波:“嗯。”
冉冉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捂着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心里像是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哪!太丢人了!怎么会这么巧!
等江承洗漱结束,到了客厅,径直走向餐台,拿起水壶倒了杯水,水流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背对着她端起杯子。
冉冉坐在沙发上,总是无意识的盯着他。
尤其刚刚目光略过他的唇时,总会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情,然后女孩的脸逐渐变红,甚至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轻微声响。
冉冉小声开口:“哥哥,你昨晚睡得好吗?客房睡的还舒服吗?”
江承拿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倚在台边,喝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这才看向冉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还行,就是后来好像有点热。”
热?!
冉冉的心猛地一跳!脸瞬间又红了三分,她强作镇定
,眼神却忍不住飘向他的嘴唇,又飞快地移开,声音发虚的解释道:“啊?那可能,可能是暖气开太足了吧。”
她完美地把他感觉热的原因归咎于外部环境。
“嗯,可能吧。”江承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眉头依旧没有舒展,眼神里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迷茫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窘。
他确实觉得热,但更让他困扰的是昨晚做的梦。
那个梦模糊又真切。他好像梦到了冉冉。
梦到她靠得很近,非常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
甚至,梦到了一个极其亲密的吻,她主动把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带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甜甜的香气,两人的呼吸都温热的交织着……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醒来后,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虚幻的触感,身上莫名燥热。这让他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心跳……还有强烈的自责与羞耻。
江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又会做这样的梦?以前这样还可以勉强说是年纪小,抑制不住冲动。
但是现在还做这样的梦……
他一定是最近太累,压力太大,才会产生如此荒唐的幻觉。对,一定是这样。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疲惫和酒精,试图将那怪异的感觉压下去。但那份梦境中的悸动,却真实无比,让他无法完全平静。
他看着眼前穿着柔软睡衣、看起来乖巧无辜的女孩,心里那份自责感更重了。
他几乎不敢再看妹妹清澈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那份纯洁的亵渎。他猛地移开视线,眼尾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
这种情绪让他有些烦躁,对待妹妹也不自觉地比平时更疏离了一些,仿佛想通过距离来证明什么,或者说,惩罚自己那个荒唐的梦。
“我去换身衣服。”
当江承从客卧走出来时,他已经换回了昨晚那身熨帖的衬衫和西裤,只是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皮肤。头发似乎用水随意抓过。
他的目光扫过来,与冉冉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冉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生怕从他眼中看到任何一丝洞悉或质问。她立刻低下头。
江承的脚步顿了顿,眸色微深,却什么都没有说。
刚刚,他才发现,客卧里多了床被子。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睡着前明明没有这床被子。
昨晚的一切,真的是梦吗?
他再次看向女孩清纯的脸,可她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人。
江承又陷入到对自己的困惑。
“想吃什么?”见哥哥始终不说话,冉冉主动提问。
江承一愣:“都可以……”
“好。那吃三明治吧!”
三明治做法简单,很快就端上了餐桌。
两人沉默地吃着。江承吃得很快,几乎没怎么抬头。
吃完后,他拿起外套往外走:“公司还有早会,我先走了。”
“哦,好。”冉冉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哥哥!”
走到门口,江承听到女孩喊他,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打开,他停顿了一下。
冉冉起身走上前,轻声说:“你以后能多来陪陪我吗?我一个人住在这好无聊,并且晚上窗外会有奇怪的声音,我好害怕。”
江承不由得看向她。
女孩眸色清澈坦然。
江承喉结动了动:“好。”
第47章
从那天起,江承果然履行承诺。
他会在下午处理完紧要公务后,驱车来到公寓。有时会带一些她爱吃的点心,有时只是单纯地过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剩余的工作。
冉冉会乖乖的在旁边的地毯上看书或者追剧。
两人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因时间带来的距离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的陪伴氛围。
阳光好的下午,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笼罩其中,画面温馨得像一幅画。
江承很守分寸,他从未再留宿过。
总是在两人吃完晚饭后,他便合上电脑,起身告辞。冉冉对此也不挽留,只是笑着说哥哥再见。
他们的相处氛围,就像这个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兄妹,恭敬友爱。
直到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插曲打破——
京北的初冬,天空高远,天空蓝的过分,时序却总觉得烦躁。
篮球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在空旷的室内体育馆里回荡,伴随着少年们粗重的喘息和球鞋摩擦地板的锐响。
时序一个利落的假动作晃过防守,起跳,后仰,投篮——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却“哐当”一声,重重砸在篮筐前沿,弹飞了出去。
时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胸口剧烈起伏。
明明是个好机会,偏偏手滑了。就像他最近,总觉得诸事不顺,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却又找不到确切的出口。
“哥们,今天状态不行啊?”林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让哥们儿连盖你两个帽了,这可不像你。”
“少废话,再来!”时序没好气地捡回球,眼神里憋着一股劲儿。
又打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两人都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才停下。冲完澡,换回平时的,时序心中的烦躁感非但没消散,反而因为运动后的疲惫更加清晰了。
“饿了饿了,走走走,吃饭去!京北有啥好吃的?必须得补补!”林翔勾住时序的脖子,咋咋呼呼地往外走。
林翔是趁着放假特意来找时序的,顺便来京北旅旅游,正是对所有地方都有新鲜劲的时候。
时序倒是没什么兴致,随口报了个以前常去的烤肉店名字。
包厢里,炭火燃得正旺,上好的五花肉和韩牛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激起阵阵香气。烟火气阵阵,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林翔是个话痨,一边熟练地翻动着烤肉,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大学生活。
时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泡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翔终于察觉到他不对劲,眯着眼打量他:“喂,序哥,你不对劲啊。”
说完,林翔恍然大悟般拖长了声音:“快!从实招来,是不是谈恋爱了?哪位这么大本事,能把你折腾成这样?”
“没有!”时序叹口气,仰头灌了一口酒。
“真没有?”林翔挑眉,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哦——!我知道了!你高中时候不是对陆冉冉挺有意思的吗?她也在京北上大学吧?”
听到“陆冉冉”三个字,时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动作明显顿住了,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林翔一看他这反应,立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凑近,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起来:“真是她啊?可以啊序哥!终于遇到能拿下你的了?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了?接吻了?还是……”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胡说些什么!”时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恼羞成怒,“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林翔愣住了,夹到一半的烤肉都忘了往嘴里送,一脸不可思议,“不能吧?都这么久了哎!”
他放下筷子,身体往后一靠,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时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不对劲,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林翔开口:“你是不是怂了?”
“谁怂了?我这叫那是讲究策略!循序渐进!你懂什么!”
“策略?循序渐进?”林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得了吧你!追女孩最大的策略就是快准狠!看准了就直接上!犹犹豫豫的,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姑娘跟别人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筷子,熟练地卷着一片油
滋滋的五花肉,沾了点酱料,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所以,你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约过会没?送过礼物没?最关键的是——”
林翔咽下嘴里的肉,抬起头,问出了那个最关键问题:“你既然喜欢她,你为什么不去追她呢?”
这个问题十分简单,却让时序瞬间愣住了。
时序皱起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被质疑的不爽:“我没有追吗?”
在他看来,他做得还不够多吗?他关注她的动向,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这难道不叫追?
“噗——咳咳咳!”林翔刚塞进嘴里的第二块烤肉差点直接噎进气管!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顺过气来。
“当然没有啊!追女孩你肯定得先告白吧?你得明确地、大声地、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你喜欢她,你想让她做你女朋友吧。你告白了吗?正式的那种!”
“告白?”时序着这两个字。
林翔这句简单粗暴、直击灵魂的质问,瞬间把他从迷雾里拽了出来。
是啊,告白……
他以为自己做了很多,但在旁人看来,在冉冉看来呢?
他一直以来的烦躁,那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在此刻终于找到了根源!
他不是没有行动,而是缺乏了最能一锤定音的行动——告白!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试探,所有的行动,在没有那句关键的“我喜欢你”重要。
“我……”时序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之前所有的理所当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林翔看着他这副恍然大悟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啤酒瓶给他倒满:“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恋爱谈得也太纯情了吧?喜欢就上啊!告个白能咋地?被拒绝了又不丢人!总比你在这自己瞎琢磨强吧?”
他举起酒杯,跟时序碰了一下,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喜欢人家,就找个机会,认认真真、大大方方地告个白。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好死了这条心,换个目标。多大点事儿啊!”
这一刻,时序之前所有的纠结和烦躁一扫而空,立刻决定——告白!必须告白!
他拍了怕林翔的肩:“谢了兄弟!”
说干就干。
吃完饭,时序就一个电话打给了场地策划。
“喂,David,给我找个场地,要够大,够私密,够浪漫……对,就现在!”时序淡淡道,“预算?没有预算,往最浪漫的方向去做。”
半小时后,David发来了几个备选方案。时序皱着眉头翻看着,不是游艇派对就是无人机告白,俗,太俗!
他摸着下巴琢磨,女孩子都喜欢花吧?浪漫……
花海最浪漫了!
时序唇边微微一笑,立刻又拨通了冉冉的电话,约了周六傍晚一起吃饭。
冉冉很久没有看见时序了,也就答应了这个请求,她跟哥哥说了时间,告诉他周六晚上可以晚些过来公寓。
在周六上午,冉冉接到了时序的电话。
电话那头,时序东扯西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开口道:“对了,问你个问题啊,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有人想给你准备个惊喜,你觉得什么样的场景你会比较喜欢?比如,嗯……玫瑰花海之类的?喜不喜欢?”
冉冉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老实回答:“玫瑰花海?听起来好浮夸啊,而且感觉好浪费,凋谢了就好可惜。我其实不太喜欢太夸张的场面,简单一点,真诚一点就好。”
浮夸?浪费?不喜欢太夸张?
时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猛地捂住话筒,看向对着正在紧张施工,已经初具规模的保加利亚红玫瑰组成的巨型花海现场,眼中一阵绝望。
“怎么了吗?”
时序换回温柔声线,对着电话笑笑:“没什么,我也觉得玫瑰花海挺浮夸的。谁那么土啊想这种主意?简单真诚好,我也喜欢简单真诚的!”
“嗯……那就晚上见?”
“晚上见。”时序笑着挂完电话,看着旁边满脸期待以为能得到夸奖的David,无奈的摇了摇头。
David心道不好,随即就听见时序无情的说出三个字。
“拆了吧。”
于是,当晚,当冉冉按照约定时间来到那家以环境精致著称的餐厅时,发现整个餐厅空空如也,只有靠窗的最佳观景位布置得格外用心——
柔和的烛光,精致的餐具,桌面上洒着新鲜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优雅的香氛,角落里还有一位小提琴手在拉着悠扬浪漫的曲子。
时序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难得地显出了几分紧张,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冉冉进来,他眼睛一亮,立刻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你包场了?”冉冉看着这阵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以为就是普通的吃个饭……
“嗯,”时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旁边侍者开始上前菜,“这里环境不错,安静,说话方便。”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时序尽力找着话题,从学业聊到兴趣爱好,再聊到未来的打算。冉冉虽然有些拘谨,但也慢慢放松下来,毕竟对面是老朋友了。
在甜品上来之后,时序深吸一口气,放下了刀叉,表情变得无比认真和郑重。
冉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也放下了小勺子,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冉冉,”时序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从高中到现在,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好的不好的事情。但我想说,那些都过去了。我想,你可能也知道了我的心意,以后,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好不好?
女孩愣愣的看向他。
“我喜欢你,是非常认真的喜欢。做我女朋友,让我给你简单的幸福,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好吗?”
他说着,从旁边拿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丝绒质地的小盒子,打开。
里面并非钻戒,而是一条设计极其精巧别致、镶嵌着细碎粉钻的天鹅项链,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既不浮夸,又足够彰显心意和价值。
“这条项链叫守护,我觉得很适合你。”时序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真诚。
坦白说,任何一个女孩,在面对时序这样家世优越、外表出众、又如此用心准备的告白时,都很难不心动。
冉冉也被感动了。她能感受到时序的真诚和用心,他用这种相对低调却极致用心的方式告白。他话语里的保护和承诺,也确实戳中了她内心渴望安稳的部分。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和巨大的感激。
但是……也仅仅是感激。
她看着时序充满期待的眼睛,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另一张冷峻的脸庞——那个会因为她一句话就默默安排好一切,会因为她一个依赖的眼神而留下陪伴,却又总是克制地保持距离的哥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眼中充满了真诚的歉意,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时序,”她的声音温柔却清晰,“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谢谢你这么看重我,也谢谢你过往对我的所有帮助。”
时序脸上的期待和紧张,在她摇头的瞬间,一点点凝固、碎裂。
冉冉继续说着,语气充满了愧疚,却毫不拖泥带水:“你是一个非常好,非常优秀的人。从我最开始见到你时,你就阳光,开朗,像太阳一样。能被你喜欢,是我的幸运。但是对不起。我对你,只有朋友之间的欣赏和感激,没有……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我不能答应你。这对你不公平。”
她看了一眼那条美丽的项链,将盒子推了回去:“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真的很抱歉。”
寂静。
悠扬的小提琴声此刻显得格外突兀和尴尬。
时序脸上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
“一点……一点可能都没有吗?”他不死心地追问,声音有些沙哑,“是因为江承吗?”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他一直介意的问题。
冉冉的心猛地一揪,立刻摇头:“不,不全是因为他,这是我自己的感觉。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一个能全心全意喜欢你的女孩。而不是我。”
她的回答彻底断绝了时序的所有希望。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收回了那个项链盒子,声音低沉:“好吧……我明白了。抱歉,是我唐突了,吓到你了。
“这顿饭……还吃吗?”
“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冉冉轻声说,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尴尬。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冉冉站起身,再次郑重地说了声“对不起,谢谢你”,然后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离开了餐厅。
等下了出租车,走到公寓门前,冉冉才松了口气。
抬手开了门,却猛地撞进另一双深不见底眼眸里!
“哥……哥哥?”她吓了一跳,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江承,心脏狂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承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紧紧锁着她,一步步走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冉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时序跟你告白了?”江承的声音低沉。
冉冉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
江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冉冉却没有慌,只是平静的解释道:“是有这件事,时序人的确很好,但是我拒绝了他,因为我觉得爱情总要有心动才行。”
江承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看到她眼中的坦诚,那股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和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但心底那股躁郁和破坏欲却并未完全消散。
他猛地伸出手,撑在冉冉耳侧的门板上,将她困在自己与门之间,俯身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今晚我在这里睡。”
第48章
他要在这里睡?
冉冉愣住了,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自从上次那晚之后,哥哥就再也没有留宿过。
江承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向客房,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明天早上城西有个早会,从这里过去更方便。”
这个理由勉强极了。
冉冉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有点乱。
哥哥是因为时序吗?是因为知道到别人向她表白,所以他才改变了主意?
还是说,他,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
冉冉有种被惊喜砸中的感觉,懵却无法确认。
哥哥进了卧室之后就没有再出来,冉冉在客厅等了半天,只好去自己的房间了。
她躺在主卧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客房就只有一墙之隔,她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微声响——水流声,脚步声,甚至哥哥躺下时,床垫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她的心跳一直很快,时序告白带来的冲击还未完全平复,哥哥反常的留宿更让她心乱极了。
而隔壁客房里,江承同样毫无睡意。
他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今晚,当他直到时序要告白的消息时,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他知道自己喜欢妹妹,却不知道自己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直到谭阿姨告知他这个消息……
他为什么会嫉妒得几乎发狂?为什么会想要将她牢牢圈禁在自己领地内的冲动,为什么愤怒会如此汹涌地淹没理智?
只是因为时序可以无所顾忌的告白,但他不可以。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
但同时,又有破开迷雾般的释然。
原来如此。
原来他所有的反常、所有的自制、所有的疏离与靠近,都源于此。
夜已深,时间逐渐过去,冉冉仍旧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朦胧的光带。周遭万籁俱寂,以至于隔壁客房任何一丝微不可闻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黑暗中,女孩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之前那个她偷来的吻。
回想起那个雨夜,她是如何鬼迷心窍,如何趁着哥哥熟睡,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如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反复回味,让她脸颊发烫,心跳失序。
想要靠近江承的渴望,此刻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疯狂生长。
脑海中不断有声音指引——
再去一次。
就一次。
再去尝试一下。
好想亲……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它带着致命的诱惑力,驱使着她所有的理智。
今晚是个难得的机会。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悄悄地、颤抖地坐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轻轻拧开自己卧室的门把手,侧身溜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下几道微弱的光带。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再次挪向那扇客房的房门。
每靠近一步,心跳就加速一分。恐惧和期待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她。
她停在门口,侧耳倾听房内的声音。
很可惜,什么都听不到。
她极其小声的喊了两声哥哥。
——没有回应。
他应该是睡熟了吧?
站立良久后,她的手放在冰凉的门板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她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缓缓将门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隙。
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她能看到床上那个模糊而挺拔的轮廓。他似乎是平躺着,被子盖到胸口,呼吸均匀而沉稳。
冉冉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好闻的气息,让她一阵阵眩晕。
她在床边停下,屏息凝神,慢慢靠近床边,贪婪地凝视着黑暗中他模糊的睡颜。
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些许,长睫垂落,投下安静的阴影。
就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被那种想亲他的冲动彻底淹没,再一次缓缓俯下身。
嘴唇相贴的瞬间,那熟悉让她依恋的触感再次传来。
然而——
就在她的唇刚刚触及他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份温热的下一秒。
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如同早已等待猎物的铁钳,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痛得几乎惊呼出声!
“啊——”女孩猛地站起身!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的的深邃眼眸里!
那双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锐利洞察,以及一种她看不懂的压抑。
他根本就没睡。
或者说,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冉冉所有的勇气浇灭。
“哥……哥哥……”冉冉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想要立刻逃离的本能!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攥得死紧。
下一秒,天旋地转!
“啊!”冉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瞬间失去了平衡,天旋地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人高大沉重的身躯随之覆压而下,带着滚烫的体温和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
属于他的浓烈气息瞬间将
她彻底包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牢牢地困在了方寸之间。
“跑?”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低沉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滔天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次又一次……陆冉冉,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脸离得极近,近到彼此呼吸纠缠,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死死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的情绪。
冉冉被他这副从未见过的模样吓到了,大脑一片空白,喃喃道:“对,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徒劳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撼动不了分毫。
江承看着她泪眼朦胧、惊慌失措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眼底的情绪更加汹涌。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带着灼人的温度,粗粝的指腹近乎粗暴地擦过她刚刚吻过自己的的唇。
那动作带着一种惩罚的意味,却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狎昵。
他的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按在枕边,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扣住了她的后脑,阻止了她任何逃离的可能。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被她的主动击溃!
那根名为兄妹的弦,砰然断裂!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无法再将一切归咎于梦境!
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他低下头。
和她那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偷吻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成熟男人被彻底惹怒和撩拨后,最直接,最原始,最不容抗拒的回应和索取。
它充满了惩罚性,凶狠滚烫,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终于爆发的占有欲。
他的唇舌带着灼人的温度,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其中,近乎粗暴地掠夺着她的呼吸,席卷着她口腔里每一寸柔软,带着一种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力道。
冉冉彻底懵了,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激烈到近乎凶狠的吻,所有的挣扎和呜咽都被堵在喉咙中。
她能感受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惊人热度和某种危险的紧绷,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冉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晕过去的时候,江承才猛地松开了她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织,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太多冉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愤怒、欲望、挣扎、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江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更加晦暗难辨,声音却依旧冰冷:“错?你知道什么是错?偷偷溜进男人的房间,趁他睡着做这种事……这就是你学的?谁教你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像一把钝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冉冉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她的行为,在任何意义上,都是错的,是逾越的,是不知廉耻的。
“那是怎样的?”江承逼问,身体压得更低,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崩溃,“告诉我,冉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容她有丝毫逃避.
冉冉被他逼到了绝境,所有的害怕、委屈、压抑已久的感情和此刻巨大的羞耻感混合在一起,终于冲垮了理智。
她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带着哭腔,清晰地说道:“我喜欢你……”
她终于说了出来,将这个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在这个最不堪、最失控的场合,摊在了他的面前。
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承死死地盯着她。
“喜欢?”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喜欢到用这种方式来挑衅我?试探我?还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他的话语强硬,但冉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他眼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同样汹涌的情感。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破罐破摔,也许是孤注一掷,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哽咽着,却无比执拗地反问:“那你呢?你刚才又是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会、会那样吻我?”
江承痛苦的放开手,一个翻身和女孩拉开了距离,躺在床上剧烈的喘息。
他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冰冷、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是啊……他刚才做了什么?
这个失控的吻……是一个哥哥会对妹妹做的事吗?
明明已经忍了这么久,他不应该这样放纵自己的错误。
冉冉察觉他的不对,转头看向他。
不行,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退缩。
女孩抿抿唇,下定决心般伸出手攀住了男人的肩膀,下一秒就趴到了男人的身上。
江承震惊的抬眸看向她。
冉冉声音轻柔,似是蛊惑般:“没关系的哥哥,我很喜欢这样,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彼此喜欢又有什么不对,你也喜欢的对不对……”
说完,她就低头亲了上去。
江承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一次狠狠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惩罚和愤怒,更带上了一种绝望的、孤注一掷的、仿佛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的疯狂。
他的吻变得更深,更急,更缠绵,也更……痛苦。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恋、挣扎、恐惧和渴望,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她。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更用力地按向自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另一只手则插入她的发丝,托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几乎让人窒息的亲吻。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水声和两人粗重混乱的喘息。
冉冉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江承的身体猛地一怔,随即吻得更加深入而迫切。
失控的阀门一旦打开,再想关上,就难了。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急促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响。
第49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在冉冉的脸庞上。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那些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失控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哥哥不同于往常的炙热眼神,他滚烫的指尖,强势又温柔的亲吻,还有那落在她耳畔的,压抑着强烈情感的粗重呼吸……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让她浑身再次泛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仿佛昨晚那场几乎让她窒息的亲昵,只是一场旖旎的梦。
但身体残留的微妙酸软感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独属于哥哥的冷冽气息,又在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是哥哥他把她抱回房间的?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两人之间的亲吻肯定是真的!
哥哥也是喜欢她的!
一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和兴奋席卷了她。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哥哥,她很想很想他,想要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像所有的情侣那样?可以一起逛街约会亲吻?
她几乎是跳下床,踏上拖鞋,飞快地冲出了卧室。
江承果然在客厅。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矜贵清冷。
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侧脸线条冷硬,语气公事公办,仿佛昨夜那个失控热烈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然而,当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向她时,那双冷淡眼眸中流露几分完全不同以往的依恋,瞬间打破了这份假象。
他很快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目光沉静地看向她:“醒了?”
“嗯!”冉冉用力点头,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
她小步挪到他面前,仰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和一丝羞涩的不知所措,“哥哥,昨晚,我们……”
她不知道该如何准确描述,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既期待又忐忑。
江承垂眸看着她,将她所有的羞涩、兴奋和不安都尽收眼底。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平静得近乎郑重的语气,
清晰地说道:
“我们结婚吧。”
“……啊?”冉冉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眼睛猛地睁大,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微微张着,整个人都呆住了。
结……结婚?!
她所有的兴奋和羞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茫然和懵圈。
她预想过哥哥的各种反应——或许是确认关系,或许是解释昨晚的情难自禁,或许是需要一些时间冷静。
但她独独没有想过,会直接跳到“结婚”这两个如此遥远的字眼!
他们不是才刚刚开始吗?甚至连一句正式的“我们在一起吧”都还没有说。怎么就直接跳到结婚这个终点了?
在她单纯的理解里,恋爱应该是循序渐进的,牵手,拥抱,接吻,约会,见父母……一步一步来。结婚,那是很久很久以后,感情水到渠成才会考虑的事情。
她对他汹涌的感情毋庸置疑,她渴望和他在一起,但“结婚”这个词所带来的重量,远远超出了她此刻的心理准备。
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和迟疑,江承的眸色几不可查地暗沉了下去。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江承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冉冉下意识地连忙用力摇头,急切地辩解:“怎么会呢?我愿意的!我当然愿意,我只是觉得,太快了……我们不是才刚刚……”
听到她说“愿意”,江承眼底的不安才稍稍融化。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目光深沉而偏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快?”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既然愿意,那就没有快慢之分,总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说一项早已决定的事情:“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已经把爸妈请过来了,跟他们说好后,我们就去结婚。”
“哦,”冉冉仔细想了想,嫁给哥哥也可以,她不仅不排斥,还有股隐隐的期待。
“……昨晚,昨晚我们——”
“昨晚你晕过去了,我把你抱回了你的屋里。”江承平静的说,只是平静下隐藏着几分紧张。
他也没有想到,人还能被亲晕过去。
冉冉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结婚吧。”
结婚也好,两人能名正言顺的做一些事情。
不然凭借江承的高道德感,还不知道会被拖到猴年马月才能做。
一想到这点,冉冉立刻又开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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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冬日的夜晚,寒意渐浓,但公寓里却暖意融融,灯火通明,充满了家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牛油火锅底料浓郁的香气,混合盘子中各式各样新鲜食材,让人胃口大开。
客厅的餐桌中央,摆着一只咕嘟咕嘟沸腾着的鸳鸯火锅,红油滚滚,菌汤鲜美。
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涮菜——切得极薄的雪花肥牛、鲜嫩的毛肚、手打虾滑、碧绿的青菜、吸饱了汤汁会变得无比美味的冻豆腐和宽粉……
江承亲自开车去机场将陆建国和田娟接了过来。
两位老人第一次来到女儿在京北的新住处,看着这宽敞明亮、布置温馨的公寓,眼里满是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尤其是面对身份今非昔比的江承,他们虽然心里依旧把他当儿子,但言行间总不免多了几分小心和客气。
“爸,妈,你们快坐。”江承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羊绒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正亲自忙着调配蘸料。
冉冉也围着围裙,忙着将最后一盘水果拼盘端上桌,脸颊被暖气蒸腾的泛红。
“哎哟,小延——哦不,小承,你别忙活了,快坐下一起吃。”田娟看着孩子忙前忙后,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连忙招呼他。
“没事,妈,马上就好。”江承将调好的芝麻酱和油碟分别放在二老面前,语气自然。
四人围坐下来,热腾腾的火锅驱散了初来的那点生疏感。
陆建国话不多,只是憨厚地笑着,不停地下肉下菜,然后夹到妻子和孩子的碗里。
田娟则拉着冉冉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她在学校的生活,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学习怎么样。
气氛温馨而融洽,仿佛回到了过去在R市那个小小的家里。
吃着吃着,田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夹了一筷子涮好的肥牛放到冉冉碗里,语气关切又带着点试探地问道:“冉冉啊,妈以前看你和那个时序同学好像走得挺近的?那孩子我看着真不错,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冉冉听到这话,毫无防备地直接被呛到了,顿时咳得厉害,脸都涨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妈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时序,还一副很看好他们的样子。
田娟吓了一跳,连忙抽纸巾给她:“哎哟慢点喝慢点喝,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而,坐在冉冉身边的江承,动作比她更快。
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筷子,侧过身,非常自然而又耐心地轻轻拍着冉冉的后背,帮她顺气。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力度适中,动作间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等冉冉咳嗽稍缓,脸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时,江承才抬起眼,看向一脸关切的田娟,语气平静无波,开口说道:
“妈,你不用担心。冉冉准备结婚了。”
“……啊?”田娟拿着纸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关切瞬间转化为极致的震惊和茫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结、结婚?”
旁边一直默默涮肉的陆建国也猛地停下了动作,筷子夹着的毛肚“啪嗒”一声掉回了锅里,溅起几点红油。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又看向江承,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显得格外喧闹。
田娟好不容易从巨大的冲击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和陆建国异口同声地的急切追问:
“和谁啊?!”
“丫头,你要和谁结婚啊?!”
这太突然了,简直毫无预兆!女儿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还要结婚了?他们做父母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面对二老震惊疑问的目光,冉冉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江承,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承迎上二老的目光,神情依旧沉稳,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伸出手,在餐桌下轻轻握住了冉冉的手,用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
然后,他抬起眼眸,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向陆建国和田娟,清晰无比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和我。”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陆建国和田娟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
田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大,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胸腔在剧烈地起伏着。
陆建国更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下撞得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看看江承,又看看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的女儿,大脑仿佛彻底宕机,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信息。
和他?!
和小延?!
和他们的养子?!
这……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无尽的茫然和混乱。火锅的香气依旧弥漫,但餐桌上的气氛已经彻底凝固,变得无比沉重。
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田娟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
地问道:“小延,你刚才说什么?妈是不是听错了?你、你和冉冉……你们……结婚?!”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了江承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
再看向女儿,女儿抿唇对着她点点头。
江承握着冉冉的手微微收紧,目光沉静,语气依旧平稳:“妈,您没听错。我和冉冉,要结婚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今天请爸妈过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
第50章
客厅里陷入了更长久的的沉默。火锅依旧在咕嘟作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对面养父母震惊到近乎呆滞的面容。
二人久久无法从江承说“结婚”“和我”这两个词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们的目光在江承和冉冉羞赧之间来回移动,艰难地处理着这完全超出他们认知的消息。
养子和女儿?哥哥和妹妹?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小承,冉冉……这如果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啊?”
田娟问的小心翼翼,不是不喜欢江承,恰恰相反,她早已把他视如己出,正是因为太把他当亲儿子,此刻才会感到如此巨大的冲击。
陆建国也是眉头紧锁,粗声粗气地,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开口:“认真说,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年轻人一时冲动,我们理解,但结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想过以后吗?”
他的担忧朴实直接,充满了对孩子们未来的深切忧虑。
面对爸妈如此激烈的反应,冉冉下意识地看向江承,眼神里带着求助和不安。
江承感受到她的紧张,在桌下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传递着安抚的力量。他的表情依旧沉稳,并没有因为养父母的质疑而流露出丝毫慌乱。
他抬起眼眸,目光平静而真诚地看向陆建国和田娟,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能稳定人心的力量:“爸,妈。我明白你们的担忧。这件事,对你们来说,确实很突然。”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但请你们相信,这绝不是一时冲动。我对冉冉的心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把她当作一个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来对待,而不仅仅是妹妹。”
他的话语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至于外界怎么看,别人怎么说,那些都不重要。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让她不受任何流言蜚语的困扰,不论是物质还是感情上,我都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因为和你们一样,我也是最了解冉冉,也最希望她幸福的人。”
他这番话,瞬间驱散了一些田娟和陆建国心中的惶恐。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褪去青涩的养子,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是啊,还有谁能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知根知底的小延更让他们放心呢?他的人品、能力、对冉冉的在乎,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比起那个人虽好却终究了解不深的时序,江承确实是更可靠的选择。只是……这身份的转变实在太突然了。
田娟脸上的震惊和抗拒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五味杂陈的情绪。
她看了看江承,又看了看依赖地靠在江承身的女儿,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丝。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但担忧并未完全消除,她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小延啊,妈知道你对冉冉好,也有本事。但是……你爸爸呢?江董事长……他……他能同意吗?”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江家那样的豪门望族,规矩多,门槛高。
再说了,江振业那样的人物,会接受他们这样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儿做儿媳吗?会不会觉得冉冉高攀了?会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闺女,让她受委屈?
陆建国也立刻看向了江承,这同样是他最大的心结。他们可以不在乎外人眼光,却不能不在乎亲家、尤其是江承亲生父亲的态度。
听到这个问题,冉冉的心也揪紧了。她潜意识里好像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婚姻不像恋爱,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家境是综合考虑的极大部分,家境悬殊大,不论是哪方的父母,都会担忧。
然而,江承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极淡的、却无比笃定的笑容。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这点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他不仅不会反对,还只会支持我,祝福我们。”
“啊?”田娟和陆建国再次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支持?祝福?这怎么可能?
江承看着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耐心解释道:“首先,我父亲一直对陆家救我、养育我的恩情铭记于心,他对你们非常尊重和感激。”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还有,经过之前一些事情,我爸现在非常清楚我的行事风格和决心。他对我很信任,也很明白,冉冉对我意味着什么。接纳冉冉,就是接纳我。反之……”
他没有说完,但话语里的未尽之意已经足够明显——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他这个已然掌控江氏实权的继承人对抗,尤其是为了一个他喜欢了这么多年,且于情于理都再合适不过的女孩。
“所以,”江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父亲的态度。我已经告诉他了,他很高兴。”
这番解释,如同给田娟和陆建国吃了一颗的定心丸。
原来江董事长是知情的,还是支持的。
巨大的担忧瞬间卸去,两位老人长长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里还带着点残留的恍惚和不可思议。
“好,好,那就好……”田娟连连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却是放下心来的喜悦和激动,“只要你们好好的,你父亲也同意,那……那妈就放心了……妈就祝福你们……”、
她说着,忍不住拉起冉冉的手,又看看江承,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竟是如此的般配。
陆建国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延是个好孩子,冉冉交给你,我放心!放心!”
心头的巨石落地,气氛瞬间变得完全不同了。之前的震惊、凝重、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喜悦。
“好了好了,快吃饭快吃饭!菜都煮化了!”田娟终于恢复了平日的爽利,连忙招呼着,笑容满面的开始不停地给江承和冉冉夹菜。
陆建国也笑呵呵地重新拿起筷子。
火锅重新沸腾起来,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
虽然关系的转变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梦幻,但看着江承对冉冉无微不至的照顾,看着女儿脸上那掩饰不住
的幸福,田娟和陆建国心里最后那点别扭也渐渐化为了满满的祝福和期待。
是啊,还有什么比孩子们幸福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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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家人的商定,婚期定在来年开春,万物复苏的季节。
虽然法律上他们已经快是最亲密的关系,但在她的认知里,她才刚刚谈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初恋。
然而,问题随之而来——该怎么谈恋爱呢?
过去十几年,她和哥哥的相处模式早已固定——她是依赖他的妹妹,他是保护她的哥哥。
如今身份骤然转变,她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再看着哥哥时,她会莫名脸红心跳,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自然,甚至有时候对视超过三秒,就会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这种苦恼困扰着她。于是,在一个没课的下午,她跑回了宿舍,向两位恋爱谈的如火如荼的室友求救。
“啊什么?婚期都定了!”张琪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宿舍屋顶,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冉冉你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对方是谁?快从实招来!”
李萌萌也震惊地合不拢嘴,手里的薯片都忘了吃:“我就说!我就说那个哥哥不简单!看吧!这么快就拐去结婚了!冉冉你这也太速度了!”
冉冉被她们调侃得面红耳赤,连忙摆手:“哎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还没有结,就是自然而然的——”
“少来!”张琪凑近看了俩人的照片,一副八卦到底的架势,“说说,进行到哪一步了?肯定亲了吧?感觉怎么样?这种顶级帅哥亲起来是不是特别带感?”
冉冉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零碎火热的画面,她摇头:“别问这个了吧……”
李萌萌大笑,“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所以你的烦恼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谈恋爱?”
冉冉用力点头,眼神充满了求知欲:“嗯!感觉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又很忙……我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哎呀,这还不简单!”张琪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约会啊!看电影,吃饭,压马路,那是基础操作!得来点特别的制造浪漫惊喜!”
李萌萌猛点头附和:“对对对!尤其是你们这种很熟悉的模式转换的,更需要打破常规。最简单的就是去游乐园,氛围好,容易激发少女心……和男友力!”她说着,还冲冉冉暧昧地眨眨眼。
“游乐园?”冉冉眼睛微微一亮。
“没错!”张琪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滑动,“我看看攻略啊……京北市里最好的游乐园……哎,现在的游乐园真的很会营销策略,这上面写着情侣如果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接吻,两个人就会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
她把手机屏幕怼到冉冉面前,上面是某个社交软件上一篇关于“摩天轮顶点亲吻传说”的帖子,配图是绚丽的摩天轮和相拥亲吻的剪影,看起来确实很浪漫。
冉冉看着那图片,若有所思。
李萌萌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道:“这些都是骗十几岁小女生的啦!都是营销搞出来的噱头,冉冉你可别信啊。”
冉冉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立刻收回目光,用力点了点头:“嗯!我当然不信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传说,太幼稚了。”
几天后,冉冉鼓起勇气,给正在公司开会的江承发了一条信息,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哥哥,你这周末下午有空吗?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握着手机,生怕被他没时间。
最近集团新开了个项目,哥哥变得比以前更忙了。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江承的回复言简意赅:【好,想几点去?】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突然想去游乐园。
冉冉回复:【两点左右吧】
周末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游乐园里人声鼎沸,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和欢快的音乐声。
江承一身休闲装扮,简单的黑色卫衣和长裤,却依旧掩不住他出众的气质和挺拔的身姿,引来不少侧目。
他全程陪在冉冉身边,耐心地陪她玩那些的项目,手里拿着相机记录她。
江承偶尔会有点恍惚,毕竟上次在游乐场,他还只能偷偷看她。
这次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还即将成为她的丈夫。
女孩玩了很多项目,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开心过了,尤其是看着哥哥陪在自己身边,这种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游乐园里的灯光亮起,像是童话世界。冉冉指着远处那座缓缓旋转,闪着七彩光芒的摩天轮,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哥哥,我们去坐那个吧?”
江承抬眼看了一下,没什么意见:“好。”
排队上了车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摩天轮缓缓上升,脚下的游乐园变得越来越小,城市的夜景在眼前铺陈开来,璀璨如星河。
气氛安静美好。
江承看着窗外,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他随口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超级开心!”冉冉用力点头,但心思完全不在对话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缓缓移动的缆车和窗外不断变化的视野高度上。
她偷偷查过攻略,这个摩天轮转一圈大概是20分钟,最高点大概在10分钟左右。她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一边紧张地心跳加速。
“下次可以去新开的那个主题公园,那边有挺多新项目可以玩……”江承还在说着什么,但冉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快到最高点了……
就快要到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车厢在接近那个至高点时微微的停滞感。
就是现在!
江承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只见身边的女孩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过身,双手紧张地抓住了他衬衫的衣角,然后凑近闭上眼睛,以一种近乎莽撞的的姿态,准确无误地亲了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承完全愣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唇上传来的、那份柔软、微凉、带着她特有甜甜的触感,生涩却无比坚定。
他们距离太近了,近到江承能感受到衣角处被拽的紧绷,近到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甚至能数清她因为紧张而颤抖得如同蝶翼的长睫毛。
车厢外,是璀璨无边的都市夜景;车厢内,是一份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
一触即分。
冉冉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勇气,飞快地退开,脸颊绯红,根本不敢看江承的眼睛。她做到了!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亲了他。
寂静蔓延开来。
“就是,”冉冉吞了吞口水,艰难解释,“就是传说情侣如果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就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所以,所以……我不是故意要亲你的,不是想主动占你便宜,你懂我吧。”冉冉飞快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又迅速移开视线。
江承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他眼眸中掠过复杂难辨的情绪——惊愕、茫然,随即是了然,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深不见底的的幽深。
他看着她羞红的侧脸,和那微微红肿唇,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原来她今天反常地要来游乐园,心心念念要坐摩天轮,一路上心不在焉……都是为了这个?
江承缓缓抬起手,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捏住冉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目光看向她水汽氤氲的眼眸,声音低沉得不可思议:
“那个传说……是只在最高点亲一下就可以了吗?”
“……”冉冉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不等她回答,江承俯下身亲了下去。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
而是滚烫的、深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极致温柔的深吻。
摩天轮的车
厢缓缓驶过最高点,向着下方落去,窗外的夜景依旧璀璨。而狭小的空间内,空气变得无比炙热黏稠,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
冉冉沉溺在这个吻中,稀里糊涂的想,原来,和喜欢的人在摩天轮上接吻,是这样的感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快到年底,江承工作很忙。
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是让司机去接冉冉放学。
即使学校和公寓距离很近,他还是说服冉冉给她配了个司机。
司机会在冉冉下课后,准时将车停在距离校门不远不近的那个固定位置,安静地等待,再平稳地将冉冉送回公寓
但今天不同。
今天下午,一个原本预计要开到傍晚的跨国视频会议意外地提前结束了。江承捏了捏眉心,缓解了一下长时间专注带来的疲惫,抬手看了眼腕表。
距离冉冉今天下课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
一个念头几乎是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去接她。
几乎是下意识的决定。他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对特助简单交代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便径直走向了专属电梯。
黑色的迈巴赫流畅地汇入车流,驶向京北大学。
江承的心情是难得的带着期待。
他将车熟练地停在了那个熟悉的位置,熄了火,降下车窗。
只往学校看一眼,带着青春校园气息就拂面而来。他靠在驾驶座上,目光投向校门口的方向,看着那些洋溢着年轻活力的面孔进进出出,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随着人流走了出来。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柔软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她白皙的侧脸。
江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个弧度,正准备推门下车。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顿住了。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突然从旁边快步走到冉冉身后,喊住了她,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跟女孩说着什么。
冉冉显然措手不及,脚步停住转过身,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和明显的困扰。
她似乎想退后,但那个男生移动了一步,再次靠近了她,还在继续说着话,甚至拿出手机似乎想要联系方式。
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个男生殷勤甚至略带纠缠的姿态,以及冉冉脸上明显拒绝的神情,却清晰地落入了江承眼中。
他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
方才那点轻松的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不悦。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我真的已经结婚了。”冉冉的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焦急,她再次试图从旁边绕开,“同学,请你让一下好吗?”
那男生显然不信,反而笑了,觉得这大概是漂亮女生惯用的拒绝借口:“同学你别开玩笑了,你看着比我还小呢?戒指都没有?哪个大学生这么早结婚啊?骗我的吧?就加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而已,没必要这样吧?”他说着,甚至又试图靠近一步。
冉冉被他堵得有些恼火,正想着如何彻底摆脱这难缠的局面,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忽然从侧后方伸来,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她整个人护到了身后。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坚固的屏障,完全隔绝了她和那个纠缠不休的男生。
冉冉惊愕地抬起头。
原来是哥哥!
江承没有回头看她,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直直地射向对面男生。
对面男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笑容僵在了脸上。
江承的的声音一字一顿:“我是她老公,你有事吗?”
“……”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江承说话声音明明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反驳不了一个字。
秋日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冷峻的身影,高级定制的西装与周围休闲的校园环境格格不入,周身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场,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学生的目光。
那个男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尴尬。
男生瞬间怂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连忙摆手后退:“没……没事!对不起!学长……啊不,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打扰了!对不起!”
他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一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头都不敢回。
周围隐约投来的好奇目光也瞬间收敛了不少。
直到那个男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江承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冉冉脸上,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冷厉,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没事吧?”
冉冉摇摇头,小声说:“没事……他就是非要加联系方式,我说我结婚了他不信……”
江承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的视线扫过她的手指,又落回她带着点委屈和无奈的小脸上。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直接走开,或者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离你最近的司机。司机身手都很好,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但内容却让冉冉微微睁大了眼睛。
司机的身手居然很好?
没有想到哎?司机长得还挺和蔼的,平常跟她说话也乐呵呵的,完全看不出来还是个练家子。如果哪天能看到司机好的身手展示——不,冉冉默默摇头,还是不要看到了吧。
“哦……我知道了。”她低下头,乖乖应道。心里却忍不住想,难道以后每次遇到搭讪,都要叫司机来赶人吗?会不会有一点夸张。
“走吧。”江承不再多言,很是自然地伸手,极其顺手地接过了她肩上的的帆布包,拎在自己手里,然后率先转身,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密。
冉冉看着哥哥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小的懊恼瞬间消失不见,被一种强大的安全感所取代。
她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西装外套的一角。
江承的步伐似乎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甩开,任由她那一点点细微的依赖牵引着,只是原本冷峻的侧颜,在秋日的阳光下,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丝丝。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
车厢内,两人都系好安全带。
江承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他专注地看着前方。
冉冉偷偷瞟了他一眼:“我们去哪里呀?”
“去超市,”江承温和的说,“冰箱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
冉冉乖乖点头:“好的。”
阳光透过商超巨大的玻璃幕墙,让冬日看上去温暖了不少。超市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
冉冉看了眼身边的哥哥,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超市进行大采购哎,一种新奇温馨的感觉弥漫在两人之间。
“哥哥,你看这个苹果,看起来好甜!”冉冉快步走到蔬果区,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到江承面前,“老家特产是青苹果,我还是到了H市才会经常看到这种红苹果。”
江承接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嗯,品相不错。多买几个。”
“那猕猴桃呢?要不要也买点?补充维生素!”
“好。”
“哇!牛排打折!我们晚上煎牛排吃好不好?你煎的牛排最好吃了!”
“可以。再买点蘑菇搭配。”
冉冉迅速在货架间穿梭,看到喜欢的或者觉得需要的,就征求江承的意见,然后欢快地把东西放进购物车。江承则耐心地跟在她身边,偶尔提出建议,或者在她拿不到高处的东西时,轻松地伸手帮她拿下来。
购物车渐渐被填满——香甜的水果、新鲜的肉类、翠绿的蔬菜、各种奶制品,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家用物品,比如新的洗碗海绵、可爱的卡通挂钩、一套柔软的毛巾……
江承还主动拿了些巧克力派放到购物车里,冉冉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
她的印象中,哥哥从来都不喜欢吃
甜食的。
“不是你以前很喜欢吃吗?”
经过哥哥的提醒,冉冉想起来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只要哥哥一给她零花钱,她就会拿去小卖部买点巧克力派。
买了之后还不舍得多吃,一天最多吃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时候很喜欢吃巧克力派。
现在想想,可能是人在日子过得苦的时候,就喜欢吃点甜的吧。
冉冉笑笑,没有反驳,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喜欢吃零食了,但哥哥对她好的心,她一直记得。
他们之间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甚至并排走着还会保持一点距离。但那种自然流露的默契,透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氛围。
周围的人偶尔会好奇的看向他们,毕竟这对情侣在颜值上太过出众。
说说笑笑间,采购接近尾声。购物车堆得满满的,充满了生活的踏实感。
走向收银台排队时,冉冉还在小声地跟江承计划着晚上牛排要几分熟,需不需要再调个新口味的酱汁。江承侧耳听着,目光温和。
然而,就在等待结账的短暂空闲里,江承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收银台旁边那个琳琅满目,摆放着各种口香糖、巧克力和——计生用品的小货架。
他的视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其中一盒设计简约的某品牌安全套上停顿了一瞬。
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他便神色如常地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但一直关注看着他的冉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视线停留,以及那细微的眼神变化。
她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连耳根都跟着烫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购物车里的东西,心跳却砰砰加速,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
他……他刚才在看那个……
他们虽然已经结婚了,也……也有过一些亲密,但最后一步……始终还没有……
这个认知让冉冉感到一阵羞赧,她甚至不敢再抬头看江承,生怕从他眼中看到什么让她更脸红的情绪。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一些画面。
一些已经发生的,和没有发生但能想象到轮廓的画面……
幸好,队伍很快排到了他们。收银员熟练地扫描着商品,滴滴声十分清晰。
江承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拿出钱包,准备付款,仿佛刚才那个注视从未发生过。
他并没有伸手去拿货架上的那个小盒子。
冉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同时居然又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奇怪的想法甩开,帮着把东西装进购物袋。
结账完毕,江承一手轻松地提起两个巨大的购物袋,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冉冉的手:“走了。”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暖有力,稳稳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
冉冉低着头,乖乖地被他牵着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丝丝的。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啊。
真的好幸福啊好幸福!
回到公寓,江承将购物袋拎进厨房,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归类。冉冉也围着围裙上前,想要帮忙。
“你去休息,这里我来。”江承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开始处理食材,动作熟练利落。
“不要,我帮你打下手。”冉冉摇摇头,拿起一旁的芦笋,开始认真地清洗。她喜欢这种感觉,像天底下每一对普通夫妻一样,一起在厨房里忙碌,为共同的晚餐努力。
江承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手中的动作更快乐。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流水声、切菜声、以及油锅轻微的滋滋声。江承负责煎牛排和主菜,冉冉就负责洗菜、摆盘、递调料。两人默契配合,偶尔交流几句。
夕阳的余晖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给正在忙碌的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冉冉偶尔抬头,看着哥哥专注煮菜的侧脸,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好像干什么都很认真。
想着想着,脸又红了起来。
因为想起……他连亲吻都很认真的在亲。
晚餐很快准备好了。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鲜嫩的芦笋,奶油蘑菇汤,还有餐后水果。摆盘精致,香气四溢。
两人对面而坐,享受着晚餐。
“好好吃!”冉冉切了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毫不吝啬地夸奖。
“嗯。”江承淡淡应了一声,看她吃得香,眼神更加温柔。
吃到一半,冉冉想起一件事,放下叉子,语气带着点小兴奋:“哥哥,我们是不是应该请我室友吃个饭呀?”
江承抬眼看她:“室友?”
“嗯!”冉冉点头,“就是我们宿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要是脱单了,有了男朋友,就要请全宿舍的人吃饭,算是正式介绍一下,”
说到这,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我们情况比较特殊,但我觉得这个仪式感还是应该有的。张琪和李萌萌平时都帮我好多,还会帮我抢课和占座位……”
她说着,眼神里带着期待,又有点小心翼翼,怕他觉得麻烦或者没必要。
江承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语气自然:“好。你定时间地点,告诉我就可以。”
对他而言,这并非什么需要考量的事情。冉冉想做的,他都会支持。而且,将她正式介绍给她的朋友,以她丈夫的身份,这种事情,他十分乐意。
“真的?太好了!”冉冉立刻笑逐颜开,“那我明天就跟她们说!”
晚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江承依旧去了书房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冉冉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房间或者在客厅看电视,而是抱了个抱枕,窝在了书房那张舒适的单人沙发里,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她并不打扰他,只是自己拿着平板电脑刷刷网页,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哥哥在灯下认真工作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格外踏实。
灯光柔和,房间里只有江承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平板电脑里细微的背景音。
忙碌了一天,又刚吃饱饭,温暖的环境让人极易产生困意。冉冉看着看着平板,眼皮就开始渐渐沉重起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终于,她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脑袋一歪,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怀里的抱枕滑落也毫无察觉,呼吸变得均匀。
江承处理完一份紧急邮件,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沙发。
只见冉冉已经睡着了。她歪着头,脸颊枕着沙发背,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嘴唇微微嘟着,显得毫无防备,甚至有些稚气。平板电脑还亮着,随意地放在她腿边。
看着她的睡颜,江承冷硬的眉眼不自觉地变得无比柔和。
他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放轻脚步走到沙发边。
他蹲下身,仔细地端详了她片刻,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腿边的平板电脑拿开,放到一旁。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微微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极其平稳轻柔,仿佛抱着的是易碎的琉璃,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冉冉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移动和熟悉的怀抱,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脑袋本能地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里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便又沉沉睡去。
感受到她全然的依赖和信任,江承抱着她,稳步走出书房,穿过客厅,走向她的卧室。
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走到床边,再极其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之上。他拉过被子,仔细地帮她盖好,甚至连被角都捻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就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和走廊灯光,静静地凝视了她许久。
睡梦中的她,纯净美好得不像话。
工作了这么久,见惯了商业上的尔虞我诈,设计陷害,盘子就那么大,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想把竞争对手厮杀到毫无还手之力……但只要有妹妹在,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有一个无比纯洁的乌托邦,可以放下所有防备休憩。
他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晚安。”他低声呢喃,声音充满爱怜。
然后,他才直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
上了门。
第52章
和室友们约定好的日子很快到来。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冉冉先带着张琪和李萌萌来到了市中心一家颇有口碑的餐厅。餐厅门面并不张扬,但一走进去,就被其内部的精致与格调所震撼。
低调奢华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墙壁上是颇具艺术感的抽象画作,深色的实木地板光可鉴人,每张餐桌之间都用巧妙设计的屏风或绿植隔开,保证了足够的私密性。空气里弥漫着优雅的轻音乐和淡淡的香氛气息,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举止得体,笑容恰到好处。
处处都透露着一个字——贵!
张琪和李萌萌一进门,就被这阵仗给镇住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互相交换了一个震惊又忐忑的眼神。
“冉冉……”张琪悄悄拉了拉冉冉的衣袖,压低声音,“这……这儿看起来好贵啊!我们换个地方吧?学校后街那家火锅店就挺好的!”
虽然女生宿舍的请吃饭,是开玩笑“宰”彼此的男朋友,但这规格明显超出了学生党的心理承受范围。
李萌萌也猛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这吃一顿得抵我们俩一个月生活费了吧?太破费了!”
冉冉看着室友们紧张模样,忍不住笑了,连忙解释道:“安心啦!没事的,是我哥——我男朋友定的地方,他出钱。他说第一次正式请我的两位室友吃饭,不能太随便。”
“你男朋友出钱?”张琪和李萌萌再次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冉冉,他不会是个骗子吧?”
面对室友担忧的眼神,冉冉摇摇头,语气认真的说:“不是骗子,我们已经认识好些年了。”
“呜呜呜冉冉!从今天起我就抱紧你的富婆大腿了!”张琪立刻戏精上身,假装抱住冉冉的胳膊,“苟富贵,勿相忘!”
李萌萌也笑着起哄:“就是!以后宿舍的卫生我们打扫,你随时来休息,宿舍的零食你常常补充!”
冉冉被她们逗的脸颊微红:“哎呀什么富婆啊!你们别闹了!你们才是高材生,说不定以后是我抱你们大腿呢!”
三个女孩笑闹着在侍者的引领下入座。柔软的皮质座椅,精美的餐具,菜单上那些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钱包一紧的菜名,都让张琪和李萌萌兴奋又有些拘谨。
她们凑在一起研究菜单,小声嘀咕着哪个看起来比较划算,虽然知道不用自己付钱,但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就在她们纠结是点看起来相对便宜的意面还是鼓起勇气尝试一下招牌牛排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桌旁。
“抱歉,公司有点事,来晚了。”好听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歉意。
三人同时抬头。
江承似乎是刚从公司过来,外面套着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长大衣,身姿挺拔,气质冷峻矜贵。他似乎是匆匆赶来的,额前的发丝有一点点的凌乱,却更添了几分魅力。灯光下,他惊艳的像是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人。
张琪和李萌萌瞬间像是被按了静止键,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只剩下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我的天耶!
这也太帅了吧?!
比上次在宿舍楼下惊鸿一瞥还要震撼!
这颜值!这实力!这样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两位室友几乎是同时转向冉冉,拼命地用眼神发射信号,眼睛里写满了“卧槽!姐妹你可以啊!”的激动。
冉冉接收到室友们灼热的视线,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对男人摆摆手:“不晚的,我们也刚到。”
她小声介绍道,“哥哥,这就是我室友,张琪,李萌萌。”
江承的目光礼貌地扫过两位明显处于震惊状态的女生,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你们好,我是江承。谢谢你们平时对冉冉的照顾。”
他的声音成功让张琪和李萌萌回过神,两人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弹起来:“你……你好!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江承脱下大衣,交给一旁的侍者,然后在冉冉身边的空位坐下。
他的加入,瞬间让餐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之前还叽叽喳喳说不停的两位室友,此刻安静得像两只缩头鹌鹑,一声不吭,只顾着埋头研究菜单。
冉冉看着她们这副样子,深吸一口气,决定活跃一下气氛,不能辜负了室友们来的这一趟,更不能辜负了哥哥的心意。
她拿起菜单,看向江承,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哥哥,我看这个招牌和牛好像很好吃,这个松露烩饭看起来也不错,还有这个海鲜拼盘,和这个菌菇汤……我们可以都试试看吗?”
她点的这几个,都是菜单上价位最高的招牌菜。
张琪和李萌萌在桌子底下疯狂踢冉冉的脚,用眼神示意她:“快住手!你在干什么!这也太狠了!”
江承点点头,对旁边的侍者点了说:“就按她说的上。再开一瓶口感柔和一点的红酒,适合女士饮用的。”
侍者恭敬应下,转身去准备。
张琪和李萌萌互看一眼。
两人再次看向冉冉的眼神,已经从“姐妹你可以”变成了“富婆!求包养!”。
菜上的很快,餐桌上也逐渐进入了聊天的氛围。
或许是红酒的作用,或许是发现江承虽然气场强大但并非难以沟通,张琪和李萌萌渐渐放松了下来。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气氛愈发融洽。两位室友的八卦之魂终于压抑不住,开始小心翼翼地盘问起来。
李萌萌壮着胆子,好奇地问:“那个,江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和我们冉冉……是怎么认识的啊?因为我们从来没听冉冉详细说过。”
李萌萌自动忽略了冉冉之前说的哥哥称呼,直觉两人关系绝非寻常。
江承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身边瞬间绷直身体的冉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她小时候……大概这么高的时候,”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在她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
“哇!青梅竹马?!”张琪惊呼出声,眼睛闪闪发光,“这也太浪漫了吧!”
冉冉小声补充解释道:“其实是因为,哥哥以前在我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她省略了那些复杂的背景,简单解释了一下;两人的过往。
“原来是这样!”李萌萌一拍手,恍然大悟,随即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冉冉,“冉冉,你深藏不露啊!这哪是捡了个哥哥,这分明是捡了个完美定制的老公啊!
从小就开始培养!”
“什么老公!太夸张了,还没有——”冉冉被调侃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小声反驳。
“嗯?”江承侧头看她,眉梢微挑,声音意味不明,“还没有什么?”
冉冉被他看得心虚,立刻改口,声音很轻:“……没什么。”
张琪和李萌萌看着两人这互动,激动得在桌子底下直戳对方手肘,脸上露出了“我磕到了”的满足笑容。
这顿饭就在这种轻松又略带八卦的氛围中结束了。
江承买单离开餐厅后,先是开车将张琪和李萌萌送回了京北大学。下车前,两位室友还偷偷对冉冉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着“好好处!”
冉冉好笑又无奈地跟她们挥手告别。
车子重新启动,却不是开往公寓的方向。
“哥哥,我们不回家吗?”冉冉看着窗外的街景,有些疑惑地问。
“嗯,先去个地方。”江承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车子最终在一家灯火辉煌、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高级珠宝店门前停下。
冉冉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跳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
江承下车,绕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店里。
训练有素的店长立刻迎了上来,显然认出了江承,态度恭敬无比:“江先生,晚上好。您预订的款式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江承微微颔首,牵着还有些懵的冉冉走向VIP室。
柔和的灯光下,天鹅绒托盘上,摆放着几枚设计极为精美夺目的钻戒。每一颗主钻都璀璨无比,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店长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江先生,这是您之前电话里大致沟通过后,我们为您推荐的几款。这款主钻D色,FL净度,完美切工,是我们店的当季主推之宝之一……”
冉冉看着这枚大到有些夸张的钻戒,呼吸微微一窒。她虽然对钻石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这绝对价值连城。
江承却没有看这枚最大的,他的目光在几枚戒指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枚设计相对简约,主要烘托主钻,戒托镶嵌着一圈细碎粉钻的戒指上,这枚戒指显得格外精致秀气。
“试试这个。”他拿起那枚戒指,看向冉冉。
冉冉下意识地伸出手。
江承握住她的手,动作轻柔坚定地将那枚冰凉的戒指,缓缓推入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竟然刚刚好。
店内灯光的照射下,璀璨的钻石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熠熠生辉,粉钻的点缀更添了几分浪漫和温柔,完美契合。
“喜欢吗?”江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冉冉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心脏被感动填满,只觉得幸福的头都晕晕的,她用力点头:“喜欢!很喜欢……”
其实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来买戒指。她以为会等到婚礼前,或者某个更特别的时刻。
江承仔细端详了一下她戴着戒指的手,似乎也很满意。他抬头对店长说:“就这款,刻字服务照旧。”
“好的,江先生。”店长恭敬应下,立刻去办理手续。
冉冉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问:“哥哥,怎么突然今天就来买戒指了?”还买了这么大这么闪的……
江承转过身,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先将就着戴,这是你有对象的证据之一。”
冉冉这才明白,原来他还是在意那天校门口的事情。
女孩立刻举起手,看着闪闪发光的钻石,故意晃了晃,笑眯眯的说道:“知道啦!以后谁再对我搭讪纠缠,我就用这个闪瞎他们的眼睛!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爱人了。”
听到“爱人”两个字从她嘴里自然地吐出,江承的眸色瞬间深了下去,他伸手,将她那戴着耀眼钻戒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都听你的。”
第53章
很快就到了年末。
岁末的京北,寒意凛冽,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枝干上却缠绕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彩灯,与商铺橱窗里琳琅满目的新年装饰,玻璃上喷绘的“HappyNewYear”交相辉映。
冉冉听室友说跨年时,中心广场会有自发的跨年活动,所以想要和哥哥一起去看。
但是哥哥向来不喜凑热闹,所以她还小小的担忧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就答应了,还为此特意改了工作行程。
恋爱其实就是两个人的相互磨合,没有谁必须要为对方做什么,冉冉却在江承这里,感受到了最大的诚意。
公寓里,冉冉正对着衣柜发愁。晚上要和哥哥一起去市中心广场跨年,该穿什么好呢?既要保暖,又不想穿的好看一点。
最终,她选定了一件奶白色的粗线毛衣,搭配红色的格纹毛呢短裙,厚厚的连裤袜和一双带毛绒球的雪地靴,既应景又好看。她仔细地编了头发,两鬓特意留下些许碎发,衬得脸更加莹白。
她现在会跟室友学会看一些化妆和穿搭视频。
以前光顾着学习根本不在意这些,现在有了时间,又有了喜欢的人,肯定是想把自己打扮的更好看一点。
江承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女孩站在穿衣镜前,微微歪着头打量自己,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柔和美好。
“哥哥,你回来啦!”冉冉听到动静,转过身,笑盈盈问,“我这样穿可以吗?”
江承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替她理了理毛衣的领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温热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语气平静却带着肯定:“很好看,车里和室内都有暖气,室外待不了多久。”他顿了顿,补充道,“车里还有一件你的羽绒服,不过围巾和手套要戴好。”
“嗯!”
两人准备出门时,江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袋,递给她:“路上看到的,觉得适合你。”
“咦?送我的?”冉冉惊喜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纸袋里装着一个毛茸茸的洁白可爱兔耳朵发箍。耳朵内侧是柔软的粉色绒毛,最关键的是,耳朵边缘和中间,还镶嵌着一圈细碎的小灯珠和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十分精致。
“哇!好可爱!”冉冉忍不住惊呼,立刻拿出来戴在头上,跑到镜子前照来照去。
“哥哥你怎么会买这个?”她扭过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很难想象他这样冷清的人,会站在饰品店里挑选这种小玩意。
“路上看到很多女孩在戴,就买了一个。”他故作淡定的解释道。
“我超喜欢!谢谢哥哥!”冉冉开心地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跑开去拿围巾了。
江承怔了一下,笑了笑。
市中心广场早已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广场前的树木上挂满了彩球和礼物盒,树下堆着人造雪花。各种售卖发光头饰、气球、荧光棒的小摊贩穿梭其中,到处都是璀璨的光点。
江承紧紧牵着冉冉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侧,以免被人流冲散。他的手掌干燥温暖,牢牢地包裹着她的,带来无比的安全感。
冉冉则兴奋地东张西望,头顶的兔耳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引得旁边几个小女孩羡慕地看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京北跨年,对一切都新鲜极了:
“哥哥,你看那个气球,好漂亮啊!”
“我想买个水果糖葫芦。”
“那边好像有表演!”
……
江承耐心地应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护着她避开人群,排队买她想吃的糖葫芦,在她看街头艺人表演时默默站在她身后,为她挡开拥挤。
“累不累?”他低声问,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不累!”冉冉用力摇头,咬下一颗草莓,含糊不清地说,“萌萌说的没错,跨年真的很热闹。”
时间渐渐逼近零点,广场上的人群愈发沸腾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中心舞台的方向涌去。主持人在台上热情地带动着气氛,巨大的倒计时显示屏已经亮起。
江承担心冉冉被挤到,并没有带她往最中心挤,而是选择了一个相
对人少些,但视野依然不错的角落。他从身后环住冉冉,双臂将她松松地圈在自己怀里,形成一个绝对安全的保护圈。
冉冉顺势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周围是喧嚣的人海,但他的怀抱却像是一个绝对安全的港湾。她抬起头,就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快要零点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倒计时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十!”
“九!”
“八!”
……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大声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无数气球被握在手中,准备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放飞。
冉冉也紧张又兴奋地跟着倒数,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江承环在她腰前的手臂。
“七!”
“六!”
“五!”
江承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巨大的新年钟声轰然敲响,浑厚而悠扬,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宣告着新年的正式来临!
“砰!”“砰!”“砰!”
几乎在同一瞬间,无数色彩斑斓的气球从人们手中挣脱,欢呼着飞向夜空,如同逆流的彩虹瀑布,瞬间将漆黑的夜幕点缀得绚烂夺目。
广场四周预先安排好的烟花也齐齐喷发,金色的火花蹿升而起,在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哇——!”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祝福声,彼此拥抱,互道新年快乐。
绚烂的光影在冉冉清澈的眼眸中闪烁,她看着这极致的浪漫和盛大,心里好暖。
从来没想过,人生可以拥有这些。
从前的所有仿佛都是一场噩梦,她只想安静感受此刻的幸福。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激想要拥抱江承。
而几乎在她转身的同时,江承也恰好低下头。
四目相对。
周围所有的喧嚣和光芒仿佛在瞬间虚化,成为了他们的背景板。两人的眼中,只有对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为他们静止。
江承抬起手,抬手轻轻摩挲着她被冷风吹得微凉的脸颊,目光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的唇上。
然后,他不再犹豫,俯下身,温柔地吻住了她。
“冉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新年快乐。”
冉冉脸颊绯红,气息不稳,心脏还在狂跳,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软软地回应:“哥哥,新年快乐。”
“希望今后的很多年,我们都能继续陪伴!”
两人相视而笑。
夜空中,气球还在不断升腾,烟花短暂熄灭后又再次绽放,广场上的欢呼声依旧热烈。属于他们的新的一年,已经来了。
江承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用大衣裹紧,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低声道:“回家?”
“嗯!”冉冉在他怀里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回家的路上,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冉冉靠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偷偷看一眼专注开车的江承,又忍不住摸一摸头上那个依旧闪亮的兔耳朵发箍,再回想一下那个发生的那个吻,嘴角的笑意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新的一年,有他在身边,真好。
“对了,”江承突然开口,“明天有惊喜给你。”
“惊喜?”女孩好奇的问,“什么啊?”
江承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江承如约带她来了一个地方。
冉冉怎么也没想到,是去看他新购置的一处房产——位于城西麓湖板块的一栋现代化别墅。
车子驶入安保森严的大门,绕过精心打理的中心园林,最终在一栋线条利落,透着低调奢华的独栋建筑前停下。
别墅占地颇广,拥有开阔的庭院、明亮的落地窗、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私密空间。内部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智能家居一应俱全。
“喜欢吗?”江承带着冉冉上下参观了一遍,最后站在二楼主卧的露台上,俯瞰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这里空间大,以后爸妈过来,或者有其他朋友来京北,都有足够的地方住,也清静。”
他的考虑周到且长远。
冉冉看着眼前这栋完美却略显冷清的房子,心里却涌起一种陌生的疏离感。这里很好,无可挑剔的好,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看向江承,眼神清澈坦诚,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商量:“哥哥,这里很好。但是,我上学的时候,可不可以还是住在现在的公寓里?”
她顿了顿,解释道:“这里离学校有点远了,早上上课要起好早,京北堵车又严重,而且,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你不在的话,会觉得……会觉得空荡荡的,有点害怕。”
她现在还是更喜欢那个小小的公寓,那里更温暖,更有烟火气,也离她的生活圈更近。
江承想了想,理解她的顾虑,他几乎是立刻就点了点头,语气纵容:“好。随你。公寓会一直给你留着,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对他而言,只要冉冉开心舒适,住在哪里并无区别。
他的爽快答应让冉冉松了口气,心里暖暖的。但随即,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看着哥哥英俊的侧脸,想起最近两人之间那种明明已经无比亲密,却依旧保持着某种微妙距离感的状态——自从关系明确之后,他来公寓的次数似乎反而减少了,即使来了,也最多待到傍晚便会借口离开,再也没有留宿过。
那种感觉……就好像确定关系后,反而他开始刻意遵守某种界限。
可是她其实并不在意,她想要更多他的陪伴,想要像以前那样,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感受到他在同一个空间里的存在,也会觉得无比安心。
深吸一口气,冉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伸手,轻轻地、牵住了江承。
女孩抬起眼眸,勇敢地迎上他略带询问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却十分坚定:“哥哥,那你也搬来公寓,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江承明显愣住了。他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冉冉的心跳得飞快,但她没有退缩,继续说着理由,试图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公寓虽然小,但是很温馨啊。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
她眼睛一亮,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怎么装饰这个别墅,贴春联,挂灯笼,买年货……等爸妈来了,我们一起在这里过年,肯定特别热闹,对不对?”
她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眼睛里充满了憧憬,摇晃着他的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好不好嘛,哥哥?搬来和我一起住嘛。之前你没那么忙的时候,不是也常来陪我吃饭,还会留宿的吗?”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声音极小。
江承沉默地看着她。
他何尝不想时时刻刻看到她,但是……
他心底有着自己的顾虑。公寓空间小,两人朝夕相处,他怕她会没有新鲜感,会很快对此厌倦。
然而,此刻看着她期待的模样,他做不到拒绝。
内心经历了一番短暂的挣扎。最终,他妥协了:“……好。”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却让冉冉瞬间开心起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哥哥你答应啦!太好了!”
“嗯,”他应道,目光扫过这栋房子,“就按你说的办。我们一起装饰,等爸妈过来过年。”
“太好了!”冉冉欢呼雀跃,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要买什么样的窗花,什么样的中国结,年夜饭要准备哪些菜式了。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爸妈发消息:【哥哥买新房子啦!想你们了,快点来京北看我们!】
很快收到了回复,田娟发了两个龇牙笑的表情:【恭喜恭喜!一定尽快过去看你们】
这时,却收到室友群的消息,问她要不要出来逛街。
冉冉如实回答,在和哥哥一起看房子,可能要再等等。
张琪:【冉冉又幸福了】
李萌萌紧跟队形:【冉冉又幸福了】
冉冉笑笑,立刻回道:【是的,冉冉感到幸福^_^】
第54章
江承的行动力一如既往。
决定搬来公寓后,不过一天时间,他常用的一些衣物、洗漱用品以及必要的办公用品,便已用行李箱带来公寓里安置妥当。
他的东西并不多,冉冉看着哥哥把衣服一件件放进了衣柜里,但渗透进这个原本充满少女氛围的空间后,眼里兴奋极了。
这就是,同居生活的开始吗?
晚餐是江承下厨做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眼神偶尔交汇,又会迅速分开
饭后,江承依旧去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冉冉则心不在焉地抱着平板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始终留意着哥哥的动静。
时间滴答流淌,渐渐指向深夜。
“不早了,去休息吧。”江承合上电脑,对窝在沙发上的冉冉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更显低沉磁性。
“嗯……好。”冉冉放下平板,有些紧张地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卧室区域。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走到主卧门口,江承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极其自然地侧身,握住了旁边客房的门把手。
“晚安。”他推开客房的门,语气平静无波,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安排。
冉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预料之中啊,他还是要睡客房。
但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女孩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嗯,哥哥晚安。”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主卧,关上门,开始洗漱。
洗了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边的位置空荡荡。冉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呀?
明明是他答应搬来一起住的。
为什么还要分房睡?
是觉得进展太快了吗?还是……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和她亲近?
这和网上说的可一点都不一样。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里盘旋。
不行!
她猛地坐起身。
凭什么他要睡客房?她就是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
一个大胆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她赤着脚跳下床,抱起自己柔软的枕头,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一片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下微弱的光。她走到客房门口,试探性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房门没有锁。
冉冉松了一口气,悄悄推开一条门缝,侧身挤了进去。
客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江承似乎已经睡下,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被子盖到腰际,露出宽阔的肩背线条,呼吸平稳。
冉冉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踮着脚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另一角,然后飞快地钻了进去,躺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
然而,几乎就在她躺下的瞬间,身旁原本安静的男人猛地动了一下,倏地转过身来!
黑暗中,他的眼睛骤然睁开。视线锐利扫向身旁的人。
“冉冉?”看清来人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错愕,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怎么过来了?你回你自己房间去睡觉啊。”
冉冉早就想好了说辞,立刻摆出一副无辜又可怜兮兮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眨着眼睛:“我一个人睡不着嘛……”
她小声说着,还故意往他那边蹭了蹭,声音软糯,“我就睡这里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绝对不对你做什么!”
“……”江承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眉头蹙起,语气更加严肃,“能不能听话,回去睡。”
“哎呀,真的没关系嘛!”冉冉继续耍赖,甚至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睡衣袖子,撒娇道,“床这么大,分我一点点地方嘛……哥哥,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害怕得睡不着吗?”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女孩温软的身体散发出的热度和淡淡的馨香,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
他沉默了。紧绷的下颌线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冷硬,但最终,他没有再出声驱赶,只是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重新转回了身,背对着她,算是默许了。
无声的妥协。
冉冉心里瞬间乐了,一种计谋得逞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看吧,哥哥也是心软的,他才不是真的想一个人睡!
她乖乖躺好,不敢再得寸进尺,但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热体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和满足。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
冉冉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活跃,心中算盘转得飞快。
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身旁男人的呼吸似乎也逐渐变得平稳,身体不再像最初那样紧绷。
机会来了!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梦呓般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的后背。然后,假装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臂,试探般搭在了他的腰上。
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瞬间感受到了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和紧实劲瘦的触感。
几乎就在她手臂落下的同一瞬间——
江承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骤然击中般,每一块肌肉都在瞬间绷紧。
那反应强烈而清晰,透过相贴的肌肤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女孩。
他根本没睡着。
而且,对她的触碰反应极大。
冉冉因为他的剧烈反应感到一丝窃喜和得意,又因为这无声的紧张氛围而感到心脏狂跳。
她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假装自己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举动,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像抱住一个抱枕般,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有力跳动,隔着背脊传来,咚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也敲在她的心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缓慢。
江承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女孩柔软的手臂、温热的呼吸、依偎的姿势……都疯狂地挑战着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防线。黑暗中,他的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翻滚着汹涌的欲望。
他应该推开她的。
理智这样告诉他。
但身体却贪恋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柔软,将他牢牢缚住,让他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冉冉假装睡着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她才感觉到,他似乎适应了,身体不再如之前般紧绷。
他依旧没有动弹,无声的默许妥协,已然是最好的回应。
冉冉的嘴角在黑暗中悄悄弯起一个得逞的的笑。
底线是一步步被打破的,不着急,她还有很多的时间。
女孩心满意足地保持着这个姿势,鼻尖充斥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感受着彼此体温的交融,终于在一片满足中沉沉睡去。
而她身后,江承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着腰间那柔软的重量,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
~
清晨的阳光透过客房的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温暖的光带。
冉冉睫毛颤了颤,缓缓从睡眠中醒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略显陌生的天花板和家具陈设——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下一秒,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她抱着枕头溜进客房,哥哥最初的拒绝,她耍赖留下的成功,还有,她假装睡着后,大胆搂住他时,他那瞬间僵硬的反应……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位置。
空的。
枕头上有微微凹陷的痕迹,但人已经不见了。
心底划过一丝极淡
的失落,伸手就想要掀开被子,但就在这个瞬间,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盖得严严实实,边角都仔细地掖好了。
她是知道自己睡相的,每天醒来,被子绝对不会这么妥帖的盖在身上。
看来某人有仔细帮她掖被角。
想到这,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她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上午九点十分!
她居然睡的这么沉,连他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穿着拖鞋走出客房,发现公寓里安静极了。
等等,她明明昨天没有穿鞋进房间,因为怕发出声音……
肯定是哥哥早上起床,穿鞋时发现只有一双拖鞋,所以去主卧把鞋拿过来的。
看来她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的保温食盒,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
冉冉走过去,拿起那张绿色的便利贴。上面是哥哥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却写着最寻常的嘱咐:
「我去上班了,桌上早饭热了再吃。」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关心,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符合他的风格。
冉冉想,哥哥给她盖好了被子,给她拿了拖鞋,给她做了早饭,还细心地用保温盒装着。
那么昨晚,他还是过得挺开心的吧。
冉冉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点狡黠的小心思开始冒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调戏一下他呢?
她放下便利贴,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指尖飞快地打字,语气故意装得轻松又无辜:
【哥哥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我睡得超级好哦~】
发送成功!
她想象着他可能在开会,或者在处理文件,突然收到这条消息时可能出现的表情是什么……
女孩抱着手机,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一边晃着白皙的小腿,一边耐心等待,阳光晒得她浑身暖洋洋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回复来了!
冉冉立刻点开。
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嗯】
冉冉盯着这个“嗯”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是承认睡得好?还是只是表示他看到了?
这个男人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趣,立刻又追发了一条过去,不依不饶:【嗯是什么意思呀?是睡得好呢?还是不好呢?】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屏幕亮起,他的回复依旧是那般滴水不漏,甚至有点顾左右而言他:【你很好就好。】
冉冉看着这五个字,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严肃地打着字,试图将话题从“他睡得好不好”转移到“她睡得好就好”上的模样。
他越是这样避重就轻,她就越想逗他。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舞,打算再发点更过分的话,比如——那哥哥喜欢我抱着你睡吗?
字都打了一半了,她却忽然停了下来,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算了。
不急。
逼得太紧也不好。
反正,来日方长。
他们有的是时间。
她放下手机,脚步轻快地走向餐桌,打开保温食盒。里面是煎得恰到好处的爱心蛋、培根、还有几个虾饺,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她把食物放进微波炉加热,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微嗡鸣声,心情好得几乎要哼出歌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她一点也不急。
她开始计划着,今晚要做点什么……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傍晚江承告诉她要临时外地出差三天。
冉冉略有可惜,但很快给自己找到的事情做,把精力放在了买别墅的装饰品上。
正好,等哥哥回来,就可以一起去装扮房子了。
仅仅三天时间,冉冉买的快递就都到了。
周末的清晨,冉冉和江承一早就到了别墅。
冉冉手脚麻利地拆着那些她精心挑选了好久的快递。
“哥哥!你快来看!”她举起一对绣着福字的大红色丝绒抱枕,眼睛亮晶晶的,“放在沙发上肯定特别有年味。”
江承端着水杯,穿了件舒适的灰色羊绒衫,褪去了工作时的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还有这个,你看!”冉冉又掏出一串小巧玲珑的红灯笼挂饰,“福”字贴纸,毛茸茸的雪花挂件……林林总总,铺了一地,喜庆十足。
“买这么多?”江承走上前,弯腰捡起一个滚到他脚边的、憨态可掬的布老虎玩偶,眉梢微挑。
“过年嘛,就要热热闹闹的!”冉冉理直气壮,“我们要把每个房间都装饰得暖暖的,等爸妈来了,一看就开心。”
江承放下水杯,很自然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好,听你的。从哪里开始?”
“先从客厅开始,”冉冉立刻来了精神,开始分配任务,“哥哥,你高,你负责贴春联和挂这些高的挂饰,我来贴窗花和摆这些小物件。”
偌大的别墅里很快开始忙碌的声响。
“哥哥,左边再高一点点……哎对!完美!”
“这个‘福’字要倒着贴来着,福到了!”
“窗花要喷点水再贴吗?还是直接贴?”
江承他站在梯子上,仔细地将大红灯笼挂在客厅挑高的屋檐下。
冉冉则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仰着头指挥。
贴完高处,江承下来,又和冉冉一起合作贴窗花。他负责撕胶带,递给她,她则踮着脚尖,仔细地将精美的窗花贴在擦得透亮的玻璃上。
忙碌了一上午,客厅终于大变样。
火红的春联贴在气派的大门两侧,小巧的红灯笼和晶莹的雪花挂饰从天花板垂落,窗户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吉祥窗花,沙发上换上了喜庆的抱枕……
原本现代化十足的房间,被这些充满传统年味的元素一点点填充,变得温暖鲜活,充满了浓浓的节日氛围。
冉冉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劳动成果,成就感满满,忍不住拿出手机各个角度拍照。
江承站在她身后,面色淡淡,只是时隔这么久,再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嗯,很好看。”他应声,伸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简单的午餐后,下午继续。冉冉兴致勃勃地开始装饰别的房间。
给父母准备的客房,她挑选了更为雅致温馨的装饰,“爸妈一定会喜欢的!”
甚至连江承那间原本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书房,都没能逃过。
冉冉在他的书桌上摆了一个小小的、戴着虎头帽的卡通摆件,在那排厚重的文件旁边,硬是塞进去一本红色烫金年历,还在窗台上贴了一个小小的雪花窗花。
最后,是主卧。
冉冉把床单换上了大红色的床上四件套,上面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的图案,寓意美好。床头贴上了双喜字样的剪纸,连台灯上都挂上了小小的中国结。
整个房间红彤彤一片,喜庆得像是新婚房。
江承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片热烈的红色,以及正在努力想把一个中国结挂到窗帘钩上的冉冉,眼神幽深。
最后低笑一声,走上前,轻松地帮她把中国结挂好。
冉冉看着眼前的房子,开心极了:“等爸妈来了,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包饺子,看春晚,守岁……”她轻声憧憬着。
“好。”江承应着。
有你在,一切就都很好。
第55章
很快到了田娟和陆建国来京的日子。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平稳地驶入机场到达层,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来接亲陆建国和田娟夫妇。
与前两次探望孩子们的心情不同,这一次,老两口心中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
因为今天是江承的父亲,同时也会是今后的亲家,那位只在电视财经新闻里见过的大人物——江振业,正式邀请他们见面吃饭的日子。
其实江振业很早就提出过这个想法,不过老两口都有工作要忙,也不觉得救了江承是多大的事。
更何况,江承带给他们这个家的,远比他们给予的多。
所以也就搁置了。
只是这次即将成为亲家,肯定是要见一面的。
“你看看我这身衣服颜色还行吗?会不会太土气了?”田娟这次来,穿了这件最贵的紫色貂皮大衣。
“挺好,挺好,庄重。”陆建国声音镇定,只是心里难免担忧。虽然江承一再保证他父亲很和善,但是家境悬殊太大,他们不想女儿受欺负。
车子并未驶向市中心的豪华酒店,而是开往了一处坐落在西城区环境极为清幽雅致的私人会所。
白墙灰瓦,竹林掩映,会所门口没有任何醒目的招牌,只有身着中式服饰的侍者静立等候,处处透着极高的私密性。
侍者引领他们穿过曲径通幽的廊道,来到一间名为“听泉”的包间前。推开雕花木门,里面的景象让陆建国和田娟又是一愣。
包间极大,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名家字画,还有一些精致的瓷器摆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爸!妈!”冉冉看到他们,立刻从沙发上起身,亲昵地挽住田娟的胳膊,又对陆建国甜甜一笑,“你们到啦!”
江承也站起身,迎了过来:“爸,妈,路上辛苦了。”他很自然地接过了陆建国手里的行李袋。
看到两个孩子,田娟和陆建国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大半,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就在这时,里间一道身影闻声走了出来。
江振业并未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穿着严肃的西装,而是一身深蓝色的中式褂衫,脚踩布鞋,手里还盘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他头发梳得整齐,虽难掩岁月痕迹,但精神矍铄,眼神温和。
“陆先生,陆夫人,欢迎欢迎!”江振业主动走上前握住两人的手,声音洪亮,笑容满面,“快请坐,请坐!一路上辛苦了吧?”
田娟和陆建国连忙回应:“不辛苦不辛苦,江董事长,您太客气了。”
“哎,叫什么董事长,太见外了!”江振业佯装不悦,随即笑道,“咱们今天就是一家人吃个便饭,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老江,或者振业都行。”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瞬间拉近了距离。田娟点点头:“哎,好,好,江……江大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选了个折中的称呼。
江振业朗声笑起来:“这就对了!来,快坐,尝尝刚泡的茶。”
众人分宾主落座。江承主动承担起了泡茶的任务,动作行云流水,沉稳大气。冉冉则乖巧地坐在父母身边,小声地跟他们说着话。
气氛越发融洽。江振业并没有急着切入正题,而是拉家常般,问起了二老的身体情况,R市的风土人情,甚至聊起了养生,言谈风趣,见识广博,两家的长辈都很开心。
酒菜很快上齐,都是些极其精致的淮扬菜,摆盘雅致,口味清淡鲜美,显然是用心考虑到了二老的可能喜好。
几杯热酒下肚,席间的气氛更加热络。
江振业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变得郑重起来。他站起身,看向陆建国和田娟,语气真诚:
“两位亲家,今天这顿饭,其实我早就该请了。主要是想当面,郑重地向你们二位,说一声谢谢!”他顿了顿,郑重的鞠了一躬,“这真是天大的恩情!”
陆建国和田娟连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江大哥,您这话言重了……”
“不,一点不言重!”江振业目光扫过一旁安静坐着的江承,眼中流露出感激。
“三年前,要不是你们心善,救下了江承这孩子,又不怕麻烦悉心照料,给了他一个家,我可能现在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其中的沉重谁都明白。
“江承都跟我们说了,那段时间,你们待他视如己出,甚至比对亲生孩子还好。这份恩情,这份善良,我江振业,此生不忘!”他端起酒杯,“这第一杯酒,我敬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儿子一命,也等于救了我的命!”
说罢,他一饮而尽。
老两口连忙也举起酒杯:“江大哥,您快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当时那种情况,谁见了都不会见死不救的,而且江承他本身就是个好孩子……”
江振业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自谦。他的目光又转向坐在田娟身边的冉冉,脸上重新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这第二杯酒,我要谢谢你们,培养出了冉冉这么好的女儿。”
冉冉惊讶地抬起头,紧接着站起身:“谢谢江叔叔。”
“这孩子,我是真的喜欢。”江振业语气温和,“善良干净,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不骄不躁,是好孩子。江承能遇到她,是他的福气。”
他看向江承和冉冉,目光带着祝福:“看到他们两个年轻人现在好好的,互相扶持,我心里啊,比什么都高兴。这门婚事,我是一万个满意,一万个支持!”
这段话直接表明了态度,让老两口心里最后那点关于“门不当户不对”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江大哥您过奖了,冉冉她还小,不懂事的地方还多,以后还得您和江承多担待……”
田娟嘴上谦虚着,实则觉得她女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家庭拖累了她,没能给她好的条件。
“妈——”冉冉不好意思地小声喊着。
江振业哈哈笑起来:“好好好,不说了,孩子脸皮薄。总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放心,冉冉嫁到我们江家,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江承要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江承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父亲,随即郑重地对陆建国和田娟保证:“爸,妈,你们放心。”
气氛至此,已经无比融洽温馨,真如一家人般其乐融融。
江振业今天是真的高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亲家,”他将文件袋推到夫妻二人面前,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送一份普通的礼物,“既然是一家人了,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麓湖那边已经新置办了一套房子,环境还不错,冉冉和江承也都去看过了。”
“想着你们以后来京北看孩子们,总不能老是住酒店,有个大点的地方也方便些。手续我都让人办好了,直接过户到冉冉名下了,就当是给孩子们的新婚礼物,也是我们江家的一点心意。”
陆建国和田娟愣住了,下意识地翻开文件袋一看,里面赫然是不动产证书,购房合同,以及一份已经签好字盖好章的赠与协议,受赠人一栏清清楚楚写着“冉冉”的名字。
麓湖别墅区,这是京北顶尖的豪宅区!
哪怕他们不关注房产,平时在网上看视频,也听过那里寸土寸金的名头。
“这……这太贵重了!孩子们还没有领证呢。”陆建国像连忙把文件推了回去,“江大哥,这礼太重了!孩子也不能收!”
田娟也皱眉应和着:“是啊江大哥,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房子太贵重了!这怎么行……”
江振业态度坚决,不容推拒,“一套房子而已,算什么贵重?比不上你们对江承的恩情万一。再说了,是给冉冉的,也是方便你们过来住,毕竟孩子们都在京北,你们也肯定会经常过来。这就是个住的地方,别有心理负担。”
他话说得极其漂亮,既表达了感谢,又顾及了对方的面子,还将理由归结于“方便家人团聚”。
江承此时也开口了,声音平稳:“爸,妈,这就是心意,也是我们应该准备的。你们就收下吧,以后来京北也方便。”
冉冉也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道:“妈,这是江叔叔的心意……”
女孩虽然也觉得震撼,但更能理解江振业的想法,因为江叔叔是真正将她们视为一家人,想要给予她们最好的一切。
陆建国和田娟看着江振业真诚的目光,又看看江承和女儿,推拒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赠与,更是对女儿毫无保留的认可和重视。
老两口对视一眼,眼中充满感慨。陆建国深吸一口气:“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江大哥,这杯我干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江振业满意地笑起来,亲自给他们斟满酒,“来,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以后啊,常来京北,咱们老哥俩还能一起下下棋,钓钓鱼!”
……
宾主尽欢。
吃完饭出来,江振业回了老宅,江承和冉冉带着爸妈回到了新买的别墅。
“哎呀,这就是新房子?真气派!”田娟下车,看着在夜色和景观灯映照下的别墅,忍不住低声惊叹。
陆建国也仰头看着,不住点头:“好,好,真是有心了。”
“爸,妈,快进来吧,外面冷。”冉冉挽着母亲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屋内温暖的灯光瞬间倾泻而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精心布置的新年装饰映入眼帘——喜庆的春联、火红的灯笼挂饰、精致的窗花、柔软的抱枕……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用心和暖意。
“哇!这……这都是你们俩弄的?”田娟一进门就被这浓浓的年味包围了,惊喜地四处打量着,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象着两人一起忙碌装饰的样子,心里又暖又酸,孩子们真是长大了。
陆建国也看得目不转睛,脸上笑开了花:“真好看!像家的样子!”
江承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二老的行李,看着冉冉拉着父母介绍“这个窗花是我贴的”、“那个灯笼是哥哥挂的”。
“爸妈,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们去看看!”冉冉拉着田娟,又回头招呼陆建国,“都收拾好了,看看喜不喜欢!”
客房被布置得温馨而舒适,暖色的床品,崭新的毛巾用具,还贴心地准备了保暖睡衣和毛绒拖鞋。窗户上也贴着寓意吉祥的窗花。
“喜欢!喜欢!太麻烦你们了……”田娟摸着柔软的被面,心里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喜欢就好。”冉冉甜甜地笑着,“坐了这么久飞机也累了吧?浴室热水都好了,你们先洗漱休息?”
安顿好父母,冉冉和江承退出了客房,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似乎瞬间从刚才的热闹变得有些安静。
冉冉抬起头,看向江承,灯光下她脸颊微红,眼神闪烁着一丝犹豫。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小声开口:“哥哥,那个,今晚你……你去隔壁的客房睡吧。”
“?”江承正准备走向主卧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冉冉脸上,带着明显的疑问。
冉冉被他看得更加不好意思,小声说:“爸妈就在隔壁呢,我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她们已经是情侣了,但因为还没有领证,所以自己父母眼皮子底下和哥哥同床共枕……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难为情了。
江承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他完全理解并尊重她的想法。这很正常,无可厚非。
他应该立刻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转身去客房,不让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好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只是轻微点了点头,声音是一贯的淡然:“好,早点休息。”
说完,他没有任何迟疑,转身便走向了主卧对面的另一间客房,动作流畅自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晚安。”他站在客房门口,对她说道。
“……晚安。”冉冉迅速闪身进了主卧,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应该没问题了。哥哥那么体贴,肯定理解的。
她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开始洗漱,准备享受独自占据大床的夜晚。
然而……
另一边,客房里。
江承关上门,却没有立刻开灯。他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静静地站了几秒。
空气中弥漫着打扫过后淡淡的清新味道,房间整洁舒适,无可挑剔。
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
这种不适并非来自环境,而是源于一种心理上的失落感。
明明在不久之前,提出分房睡,坚守界限的人是他自己。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在渴望靠近时强行抽离。
可就在他刚刚开始习惯她的靠近,甚至开始沉迷时……她却突然抽身而退,并且是以这样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走到床边坐下。
床垫柔软,但他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太安静了。
太空荡了。
明明只是隔了几米的距离,他却觉得离她很远。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几天在公寓客房的那一夜——她温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纤细的手臂带着试探和依赖搂住他的腰,发间清甜的香气,还有她轻微的呼吸声……
那些画面和触感此刻异常清晰,反复折磨着神经。
他试图躺下,却发现枕头的高度不对,被子似乎也没有那边房间里她常用的那床柔软。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平时很快入睡的他,此刻却毫无睡意。
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话,用在感情上,竟然也如此贴切。
他又翻了个身,面对着空旷的另一侧床铺,眉头微蹙。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越缠越紧。
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答应得那么爽快。或许……应该再坚持一下?或者……找个理由?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不能让她为难。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情绪,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他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深地陷了进去。
不仅仅是爱,还有一种对她近乎成瘾般的依赖。
第56章
第二天早上,阳光洒进卧室,冉冉睡得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空气中已经飘来了早餐的香气。
走到餐厅,看到江承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新闻。
男人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侧脸线条清晰冷峻,一如既往的沉稳模样。
“哥哥,早呀!”冉冉元气满满地打招呼,走到他身边,想给他一个拥抱。
然而,江承似乎过于专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回应她,甚至在她靠近时,身体微微闪躲了一下。
冉冉扑了个空,有些意外,歪头看他,声音里带着不解:“哥哥?”
江承抬起眼。
冉冉这才注意到,他眼睛有点红,像是没睡好。
“早。”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倦意,说完就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视线又落回了平板屏幕上,似乎有些回避她的目光。
冉冉眨了眨眼,凑近了些,仔细打量他的脸,关心地问:“怎么啦?感觉你没睡醒?”
女孩下意识以为他是熬夜工作,太累了。
江承微微抿唇,语气平淡地承认:“嗯,抱歉,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冉冉重复了一遍,先是疑惑,然后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提出的分房睡建议。
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仔细看着他的神情,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回应时的别扭,让她瞬间明白了。
原来并非只有她会依赖,冷静自持的哥哥,也会因为她不在身边而辗转难眠。
她忍不住抿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带着点小得意,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保证,今晚一定会让你睡好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江承闻言,身体猛地一怔,倏然转头看向她。
男人漆黑的眼眸中瞬间翻涌
起明显的波澜——惊讶,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窘迫,随即就变得灼热。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刚刚张开——
“冉冉,小承,快来吃早餐了!尝尝我做的蔬菜饼,刚出锅的,脆着呢!”田娟端着餐盘厨房走出来,招呼着两个孩子。
陆建国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碗筷,乐呵呵地说:“是啊,快趁热吃,你妈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
冉冉飞快地朝江承眨了眨眼,然后立刻转身,欢快地迎向父母:“来了来了!好香啊!妈你真厉害!”
江承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暗涌缓缓压下,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起身接过陆建国手里的碗筷:“爸,我来吧。”
餐桌上气氛融洽。
田娟和陆建国显然对住宿环境非常满意,不住地夸赞房子好,孩子们用心。
冉冉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用眼神偷偷瞟一下江承,发现他虽然举止如常,但吃早餐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眼神偶尔会落在某处微微出神。
吃完早餐,江承起身准备去公司。
“爸,妈,我去公司了。”他礼貌地向二老道别。
“哎,好,路上小心啊。”田娟叮嘱道。
陆建国也点点头:“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江承应了一声,目光转向冉冉。
冉冉立刻站起来,送他到门口。趁父母没注意,她飞快地拉了一下他的手指,小声说:“哥哥,晚上见。”
江承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力度稍重,停留的时间也比平时长了几秒,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嗯。”他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冉冉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开,随即也被司机送去了学校。一整天,她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她早早回了家。一进门,就闻到更浓郁的饭菜香气。
“爸妈,我回来啦!”
田娟从厨房探出头:“冉冉回来啦!快歇歇,饭马上就好。”
家里窗明几净,显然田娟闲不住,又打扫整理了一番,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冉冉放下书包,钻进厨房:“妈,做什么好吃的呢?好多菜啊!”
“都是你们爱吃的,你们学习工作辛苦,得补补。”
冉冉心里暖洋洋的,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和爸妈在一起真好!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太幸福了!”
田娟拍拍她的手:“这有什么的,以后爸妈常来,经常给你做。”
“嗯!”冉冉用力点头。
傍晚,江承准时下班回家。
他进门时,冉冉正帮着父母摆碗筷。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头望去。
江承脱下西装外套,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清冷的气息,但眼神在看到餐厅里温馨的场景时,瞬间柔和下来。
“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快洗手吃饭了!”田娟端着汤碗走出来。
晚餐的气氛比昨天在会所时更加轻松自在,田娟的厨艺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江承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开始说些离家后的事情。
冉冉注意到,哥哥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尤其是在他不说话静静听他们聊天的时候。看来昨晚他是真的没休息好。
吃完饭,江承主动起身帮忙收拾碗筷,被田娟坚决地拦住了:“不用不用,你们上班上学都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这点活儿我来就行。”陆建国也在一旁附和,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放松。
冉冉被母亲推着,和江承一起上了楼。
走到二楼的走廊,气氛似乎又变得有些微妙。
“哥哥,”冉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脸颊微红,“你先回房洗澡吧。”
江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你也别忙太晚。”
“知道啦。”冉冉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先一步跑回了自己的主卧。
江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房门关上,才缓缓走向自己的客房
回到客房,江承洗漱完毕,换上睡衣。
时间还早,他靠在床头,拿起一本书,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书页上的文字似乎失去了意义,根本无法进入他的大脑。他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敏锐地察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夜渐渐深了。别墅隔音很好,父母在一楼的卧室,应该已经休息了。整栋房子变得异常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
他的心情从最初的期待,慢慢变得有些焦灼和不确定。
白天她那句话,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她会不会因为害羞又改变了主意?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现在的期待有些可笑。他早已习惯了克制和等待,为什么偏偏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就在他几乎要说服自己放弃期待,准备关灯强迫自己入睡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的响动传来。
是门锁被轻轻转动的声音。
江承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全部清空。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投向房门方向。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走廊里温暖的光线柔柔地倾泻进来。
紧接着,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轻巧灵活地从门缝里闪了进来。
是冉冉。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奶白色珊瑚绒睡衣,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她反手轻声将门关上,阻隔了走廊的光线,房间内重新陷入昏暗。
她站在门口,似乎适应了一下黑暗,然后准确无误地看向床的方向,对上了江承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眸。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然后快速地走到床边。
“哥哥……”她小声开口,声音软糯,“我来了。”
她站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我说了,要让你今晚睡好的。”
江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度有些失控地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冉冉轻轻“唔”了一声,并没有挣脱,反而顺着他的力道,踢掉拖鞋,爬上了床,钻进了他的被窝。
她身上清甜的味道瞬间涌入他的怀抱,充斥了他的感官。
江承几乎是本能地张开手臂,将这副温软的身体紧紧搂入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沙漠中的人终于尝到了甘泉。
昨夜辗转反侧的空荡,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无比踏实。
“你怎么过来了?”他明知故问,手臂却收得更紧。
女孩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瓮声瓮气的说:“因为某人没有我睡不好啊……而且,”她抬起头,在黑暗中努力分辨他的轮廓,语气变得认真,“我也很想你。”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吻得晕头转向,手脚发软,只能本能地攀附着他的肩膀,生涩地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冉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江承才稍稍松开了她,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交织在一起,暧昧得令人脸红心跳。
“所以,”冉冉喘着气,声音娇软无力,“……你现在每天要这样才能睡好?”
江承低低地笑了
一声,带着一种罕见的慵懒。他垂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或许,”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还可以更多。”
冉冉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还是先等等吧,不然你今晚又要睡不好了。”
“再说了,”女孩有点羞涩的开口,“你还没有买那个。”
江承一时没反应过来:“买哪个?”
冉冉沉默片刻,像是恼羞成怒般一字一顿开口,声音清脆:“不!知!道!”
男人瞬间反应过来,想起那天在超市货架上看到的安全套,眼眸暗了暗,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道:“嗯。你说的对,我的错。”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着。
昨夜几乎彻夜未眠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江承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放松,意识很快就沉入了梦中。
女孩听着身后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知道他终于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在朦胧的夜色中凝视他熟睡的侧脸,忍不住偷偷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然后,她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在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第57章
时间转眼到了腊月三十,京北城早已沉浸在浓浓的年味之中,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暖融融的喜庆气息。
田娟和陆建国从上午就在厨房里忙开了。
虽然江振业早就提议从酒店请厨师过来准备年夜饭,但老两口坚决不同意,认为年夜饭必须亲手做才有家的味道和年的意义。江振业便让人提前备好了最新鲜顶级的食材。
厨房里,田娟系着围裙,动作麻利地处理着一条肥美的东星斑,准备清蒸。陆建国则在旁边打着下手,夫妻俩配合默契。
冉冉和江承则是准备一些水果摆盘和食材补充,一家人就这么各司其职。
傍晚,江振业的车准时到达。一进门,他就被满屋的年味和厨房飘来的诱人香气所感染,脸上立刻扬起笑容。
“亲家,辛苦辛苦!哟,这味道太香了,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他朗声笑着,毫不生分地走进厨房看了看,啧啧称赞。
“江大哥来了!快坐快坐,茶几上有刚沏的茶和水果。这儿马上就好!”田娟回头笑道,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不急不急,你们才辛苦。”江振业乐呵呵地摆摆手,走到客厅。
江承已经为他斟好了热茶。冉冉也乖巧地过来打招呼:“江叔叔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江振业看着眼前登对的两个孩子,眼里的笑意更深。
华灯初上,丰盛的年夜饭终于摆上了大圆桌。
琳琅满目的菜肴几乎要摆不下:寓意年年有余的清蒸东星斑、象征红红火火的油焖大虾、代表富贵吉祥的蚝豉发菜猪手、还有田娟拿手的红烧肉,八宝饭,以及好几道精致的淮扬菜和爽口的时蔬凉菜……
南北口味的菜都有,一桌的美味佳肴。
“今天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江振业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围桌坐下。
江承开了一瓶江振业带来的好酒,为三位长辈斟上,给冉冉和自己倒了果汁。
他率先举杯,语气真诚,“新年快乐,祝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新年快乐!”大家都笑着举杯相碰。
席间,气氛热烈而融洽。江振业风趣地讲着一些早年创业时的艰辛,引得大家阵阵笑声。田娟和陆建国也说着老家过年的习俗趣事。
江承虽然话不多,但始终细心照顾着冉冉和三位长辈,不时为她们倒酒水。
冉冉小嘴甜甜的,一会儿夸妈妈手艺好,一会儿又给江叔叔夹菜,活跃着气氛。
“说起来,今天真是高兴,”江振业缓缓开口,将话题自然地引向了未来,“今年不仅是团圆年,眼看也要成为我们两家的大喜之年。江承和冉冉感情这么好,我们做长辈的,看着也放心。”
田娟和陆建国闻言,也笑着点头,目光慈爱地看向两个孩子。
江振业继续道:“这婚礼的事情,我看也该提上日程了。我初步想了想,我们江家娶媳妇,尤其是娶冉冉这么好的媳妇,必须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我的意思是,最好选京北最好的酒店,包下一个大的宴会厅,把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合作伙伴,还有重要的亲戚都请来,好好热闹一场。所有的流程,你们都不用操心,我会让最好的团队来操办,一定办得圆圆满满,不留遗憾。”
他描绘的场面盛大。田娟和陆建国听着,脸上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眼神里却悄悄掠过点压力。
那样的场合,那么多的名流巨贾,他们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生怕自己无法融入那种环境,会给孩子丢脸。
冉冉想来不擅长人际关系,一想到那种人多盛大的场面,神色略显不安。
江承立刻察觉到了周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冉冉的手,示意她安心。
冉冉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声音轻柔却坚定地开口了:“江叔叔,谢谢谢您想得这么周到,这么重视。”
她先真诚地道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我……我不是很习惯那种很多人的大场面。我觉得婚礼更重要的是,最亲近的人在一起,见证我们的幸福。”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而且,爸爸妈妈他们……可能也会觉得不太自在。”她小声补充道,替父母也说出了心声。
田娟和陆建国闻言,既心疼女儿的体贴,又有些尴尬,连忙摆手想说什么。
江振业顿时明白过来,他刚才只是一心想给最好的,一时没考虑到女方的感受。
他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断或不悦的神色,反而立刻流露出理解:“哎呀!你看我!”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语气充满了自责,“是我考虑不周了,光想着场面热闹,忘了顾及冉冉你的感受和亲家们的习惯了。怪我,怪我!”
他看向冉冉,目光更加慈爱:“冉冉说得对!婚礼是你们两个人的大事,最重要的就是你们开心舒服。”
他沉吟片刻,立刻有了新的主意,笑着看向众人:“那这样,咱们就不搞那些虚的。就办一个小型的,温馨的婚礼,只请我们两家的一些亲人朋友。地点嘛,也不一定在酒店,可以选一个漂亮的户外花园,或者有特色的小庄园,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冉冉眼睛亮了起来,感激地看着江振业:“谢谢江叔叔!”
江承一直紧握着冉冉的手,此刻才开口,语气沉稳:“爸的这个提议很好。我和冉冉也更倾向于一个温馨的仪式。”
他看向冉冉,眼神温柔坚定,“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有最重要的家人祝福就好。”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江振业见大家都满意,高兴地笑起来,“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细节咱们之后再慢慢商量,总之原则就是,你们小两口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们全力配合!”
“来!”江振业再次举起酒杯,“为了咱们即将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为了两个孩子未来的幸福,也为了这个和和美美的新年,咱们再干一杯!”
“干杯!”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又围坐在客厅里,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吃着田娟亲手包的饺子和各式零食年货,聊着家常,守岁过年。
窗外偶尔传来遥远的鞭炮声,屋内的温暖和欢笑持续了很久。
~
大年初一的别墅里,暖意融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和年货点心的甜香。
田娟和陆建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节目,冉冉靠着江承坐着,一派温馨和乐的氛围,被一阵门铃声打破。
“这么早,谁来了?”田娟有些疑惑地起身。
江起身:“我去开吧。”他走到玄关,透过可视门禁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谭传宁和时序。谭传宁手里提着精美的礼盒,笑容:“江总,新年好啊!给您和伯父伯母拜年了!”
江承无奈的笑笑:“谭阿姨,您就别打趣我了,快请进。”
他的声音传进客厅,田娟和陆建国也赶紧站了起来迎客。
“伯父伯母,新年好!冒昧来访,打扰了!”谭传宁笑着对田娟和陆建国拱手拜年,并将礼盒递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哎呀,谭总太客气了!应该我们去拜访您的,要不是您,我们冉冉还考不到京北来呢。”田娟连忙招呼人坐下。
谭传宁笑眯眯;“这功劳我可不敢认,主要是冉冉这孩子有上进心。”
这时,谭传宁身后的时序才走上前一步。他今天穿着驼色的羊绒大衣,围着灰色围巾,气质清隽,只是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
时序微微躬身,声音温和却略显低沉:“田阿姨,陆叔叔,新年好。”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江承身后的冉冉身上,停顿了一瞬,才轻轻颔首,“冉冉,新年好。”
冉冉在听到谭传宁声音时就已经站了起来。此刻看到时序,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时序,她始终存着一份感激和愧疚。
感激他过去的多次帮助和维护,愧疚于自己无法回应对他的那份心意。
“新年好。”冉冉也礼貌地回应,声音尽量保持自然。
江承不动声色地走到冉冉身边,手臂很自然地虚揽在她的腰后,这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气氛有着一瞬间极其微妙的凝滞。谭传宁立刻打着哈哈热络场面,拉着田娟和陆建国聊起家常。
时序沙发上坐下,正好在冉冉的斜对面。
大家表面上言笑晏晏,聊着过年的话题,电视里的欢歌笑语成了背景音。
但冉冉却逐渐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时而隐晦,时而直接地落在自己身上。
是时序。
他大多数时候是在听着谭传宁和父母聊天,偶尔也会附和几句,显得彬彬有礼。但他的视线,总会不经意地飘过来。
她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视线。低头喝茶,扭头和江承小声说句话,或者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
江承显然也察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从容地和谭传宁交谈,但揽在冉冉腰后的手,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些,他的目光偶尔也会扫过时序,带着几分警告。
时序感受到了江承的目光,他淡淡的笑笑,收起视线,不做言语。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谭传宁看了看手表,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还要带他去几位长辈家拜年。”
田娟客气地挽留:“再坐会儿嘛,吃了午饭再走?”
“不了不了,下次下次。”谭传宁笑着起身。
众人也都跟着站起来。
时序落在最后,他犹豫了一下,目光再次看向冉冉,这一次,带着一种明显的欲言又止。
冉冉的心微微一紧。
终于,在他们已经快走到玄关时,时序像是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冉冉,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我有点话,想单独跟你说一下。可以吗?”
话音落下,玄关处的谈话声瞬间停了。
“时序,”江承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一样。”
他言语强势,仿佛时序是什么洪水猛兽。
“有必要吗江承?我只是想和冉冉说几句话而已,就在院子里,不会走远。”
江承的眼神更冷了,刚要开口,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
冉冉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声音轻柔却坚定:“没事的,哥哥。我就和时序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江承紧抿着唇,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时序率先转身,向连着院子里的阳光房走去,那里相对独立,但仍在视线之内。
冉冉对江承笑了笑,然后跟着走了过去。
阳光房里摆着几盆绿植,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
气氛有些安静。
一阵短暂的沉默。时序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又舒展开来。
“我……”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不再躲闪,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感,“我听江叔叔说了,你们在一起了,恭喜你。”
“谢谢。”冉冉微微颔首。
“他对你很好,我从以前看得出来。”时序的声音很低,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也像在说服自己,“江承他……确实能给你很好的保护和生活。”
冉冉点点头:“嗯,哥哥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时序喃喃地重复了两遍,像是在确认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心底最后的话说出来。
“冉冉,我今天过来,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想亲口对你说几句话。”他的目光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郑重的释然,“过去的事情,无论是以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还是我的那段心思,都让它过去吧。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时序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真诚:“我承认,我喜欢过你,甚至可能比我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在意。但是……”
他苦笑了一下,“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现在看到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他的的眼神格外坦荡:“以后,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哥哥,或者一个朋友就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让你为难,依然可以来找我。”
最后,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冉冉,我真心地,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快乐。这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
说完这番话,时序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虽然依旧显得有些疲惫,但神情轻松了不少。
冉冉静静地听着,心中情绪复杂。她一直知道时序是个很好的人。此刻听到他这番坦诚的祝福,她内心的那点尴尬也渐渐消散了。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笑容:“时序哥,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过去对我的所有帮助和照顾,还有今天的这番话。我也会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一个真正适合你、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孩。你值得最好的。”
她的祝福同样真诚。
时序看着她干净的笑容,恍惚了一下,随即也释然地笑了:“好。借你吉言。”
阳光房外,江承一直站在那里,身影挺拔如松,目光如炬地看着里面,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冉冉半分。
看到两人似乎谈完了,气氛也还算平和,他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时序顺着冉冉的目光,也看到了外面的江承。他笑了笑,对冉冉说:“好了,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江承还挺没安全感的,从小就这样。他在意的不多,但是一旦在意了就会极其关注,你得多包容他一点。”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
冉冉也笑了笑:“嗯。”
两人一前一后从阳光房走出来。
谭传宁也笑着再次道别,和时序一起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江承立刻低头看向冉冉,眼神带着询问。
冉冉主动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没事了哥哥,他只是来祝福我们的。都过去了。”
江承紧紧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58章
大年初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京北的寒意,别墅内静悄悄的。
主卧内,冉冉睡得正沉。昨晚和江承窝在沙发里看了部老电影,睡下时已近凌晨。
像是听到什么动静,她迷迷糊糊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嗯?哥哥呢?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向身旁——位置是空的,只有枕头凹陷的痕迹证明他昨晚确实睡在这里。
揉了揉眼睛,她撑着坐起身,发觉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
这么早?哥哥平时周末也会多睡一会儿的,何况是假期。
正疑惑着,浴室的水声停了。片刻后,门被推开。
冉冉循声望去,这一看,瞬间愣住了,残余的睡意被惊飞得无影无踪。
只见江承已经从浴室出来,而且,穿戴整齐!
不是居家服的整齐,是那种一丝不苟的精致——
他穿着一身熨烫过的深灰色西装,
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内搭白色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系着一条银灰色暗纹领带。
他显然刚刮过胡子,下颌光洁利落,头发精心打理过,整个人好看得仿佛要直接去拍时尚杂志封面。
冉冉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哥哥?”她声音带着困惑,“你怎么起这么早?还穿得这么正式?”
她上下打量着他,思绪飞速运转,“今天初八,是有非常重要的会议吗?还是要去给哪位长辈拜年?但是没听说啊……”
江承看着她睡眼惺忪,穿着小熊睡衣的懵懂模样,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很自然地帮她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
“没有会议。”他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微哑,“也不去拜年。”
“那要去干嘛?”冉冉更疑惑了,“穿成这样……总不会是去逛街吧?”
江承凝视着她完全在状态外的迷糊样子,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子。他握住她揪着被子的手,目光认真:
“我们去领证。”
“哦,去领证啊……”冉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点着头,却在下一秒突然愣住,眼睛猛地瞪圆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彻底安静。
领……领什么证?
结婚证?!
她要去领结婚证??
好几秒后,冉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充满了难以置信:“领证?结、结婚证?今天?为什么是今天?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她完全懵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江承解释:“因为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今天。”
“生日?”冉冉更懵了,“我怎么没印象……”
“因为没告诉你,我身份证上登记的生日是2月17日,正好是前几天,”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所以,从法律意义上讲,我现在已经年满22周岁,达到了男性的法定婚龄。”
“但是前几天民政局放假,所以我们今天才能去领证。”他的语气颇为可惜的样子。
冉冉:“!!!”
身份证生日?法定婚龄?今天?领证?
一连串的关键词像弹幕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刷过,最后汇聚成一个想法:原来哥哥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啊……
江承凑近,声音低低的:“我昨晚告诉过你的。”
“告诉过我……”冉冉皱了皱眉,想起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昨晚他异常缠人,亲了她好久,把她亲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当时太困了,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根本没听清也没过脑子……
难道?!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
江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语气显得格外无辜:“你答应了的。昨晚临睡前,我问你‘明天我们去领证好不好’,你明明‘嗯’了一声,答应了的。”
冉冉瞬间涨红了脸,又羞又急:“那种时候说的话怎么能算数?我那是……那是被你亲得脑子都不清楚了,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简直就是趁人之危!
“哦?”江承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戏谑,“所以,你现在是打算,不对我负责了?”
冉冉脸颊更红,伸手就要捶他。
江承笑着握住她的手腕,继续加码:“而且,爸妈也都知道了,他们很支持。”
“爸妈也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的?!”
“昨晚,你睡着之后。”江承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跟爸妈说了今天我们的计划,他们很高兴,说这是新年最好的礼物。”
冉冉简直哭笑不得。好啊。就瞒着她一个人是吧。她都能想象到爸妈昨晚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无比又拼命压低声音讨论的样子了。
“江承!”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又好气又好笑,脸颊鼓鼓的,“你真是太过分了,哪有你这样的!”
江承握紧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忐忑,认真地问:“所以,冉冉,你不想去吗?不想……和我领证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睛一瞬不转地看着她,仿佛她的答案至关重要。
冉冉原本还想再打趣他几句,但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她的心瞬间就软了。
她沉吟了片刻,故意绷着脸,看着他那副紧张等待审判的样子。
就在江承的心几乎要绷不住失落的时候,她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她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声音清脆:“去啊,当然去!为什么不去?你这么好。”
江承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实处,巨大的喜悦汹涌而来。他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好,我们去领证。”
~
激动过后,现实问题来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冉冉看着自己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又看看眼前西装革履,精致得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男人,顿时有点慌,“我衣服也没挑,妆也没化,头发也没洗……”
“别急,都准备好了。”江承笑着松开她,牵着她走到衣帽间。
只见衣帽间的中央衣架上,赫然挂着一套搭配好的女装:一件米白色蕾丝领口羊绒针织衫,一条剪裁利落的粉色格纹毛呢A字裙,连搭配的白色毛绒贝雷帽和同色系的大衣都准备好了。
一旁的饰品台上,还放着一些可供挑选的品牌饰品盒。
冉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昨天趁你出门时,我让人送来的。”江承语气带着把握,“都是按你的尺码选的,应该合适。你去洗漱换衣服,时间来得及,我预约了九点第一个。”
冉冉不再耽搁,快速钻进浴室洗漱。洗完澡出来,换上那套衣服,尺寸果然刚刚好,衣服颜色也非常适合领证拍照。
她稍微化了个淡妆,提亮气色,又用卷发棒稍微打理了一下发尾,最后戴上耳钉。
当她走出衣帽间时,江承眼底再次闪过惊艳。他走上前,帮她理了理贝雷帽,由衷地赞美:“很好看。”
冉冉歪了歪头,笑眯眯:“你也是。”
两人手牵手下楼时,田娟和陆建国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了。老两口今天也特意穿了新衣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爸,妈,我们走了。”江承开口道。
“哎,好,好!”田娟连忙站起来,走到冉冉面前,眼眶有些湿润,“真好看,快去快回,证件都带齐了吧?再检查检查!”
“带齐了妈,您放心。”江承答道。
陆建国也走过来,虽然没说什么,但用力拍了拍江承的肩膀。
“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好好办!”田娟笑着说,她知道,孩子们需要自己的空间。
告别父母,两人坐进车里。江承亲自开车去民政局。
路上,冉冉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
她拿出手机,认真拍了一张江承认真开车的侧脸。
“哥哥,”她小声问,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甜蜜,“我们真的……要去领证了?”
“嗯,真的。”江承轻笑一声,“反悔已经没有用了。”
冉冉眨了眨眼:“我才不反悔。”
或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又或许是春节假期刚过,路上车流不算多。两人在八点五十分到达了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停好车
,走到门口。
民政局刚刚开门,工作人员还在做着准备工作。
他们是今天第一对到达的新人。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大厅里灯光明亮,整洁安静,红色的喜庆装饰随处可见,但工作人员似乎还没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一位穿着工作服的五十岁阿姨正在擦拭前台。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西装革履的江承,以及他身边穿着精致,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冉冉,两人都颜值超高,气质出众。
阿姨愣了一下,看到江承那略显严肃的表情,又看时间这么早,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下意识带着点同情和惯例公事公办的口气开口:
“办离婚啊?那边先填表——”
听到“离婚”者两个字,江承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他紧紧抿着唇,显然被这个离谱的误会气到了。
冉冉也是一愣,随即看到江承难看的脸色,差点笑出声,但赶紧忍住了。
她连忙上前一步,挽住江承的胳膊,脸上堆起灿的笑容,柔声纠正道:“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我们是来结婚的,领结婚证!”
“啊?结婚?”阿姨显然没料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道歉,“哎哟哎哟,瞧我这张嘴!对不起对不起!看你们来得这么早,你旁边这位先生表情又这么严肃,我还以为……哎呀真是对不起!恭喜恭喜啊!”
阿姨连忙道歉,态度一下子热情起来,“结婚好啊!郎才女貌,真般配!来来来,这边取号,这边办!”
江承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他紧紧握着冉冉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抹平刚才那点不愉快。
冉冉忍着笑,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小声安慰:“好啦哥哥,别生气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说破就代表不会发生,我们绝不离婚哈。”
领证需要一系列流程,取号,填写《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两人都认真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是最重要的环节——拍照。
走进拍照室,红色的背景布前放着两张椅子。摄影师是个年轻的小哥,看到他们进来,眼前一亮:“哇哦,二位颜值真高,快请坐!”
江承和冉冉并排坐下。江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表情因为紧张又变得有些严肃。
摄影师看着镜头,指挥道:“来,先生,女士,靠近一点。对,再近一点……”
“先生,笑一笑嘛,对,哎对了!就是这样,保持住。”
“女士头稍微向先生这边靠一点,甜一点,好嘞!完美!”
快门声接连响起,捕捉下这幸福的瞬间。
照片很快打印出来。照片上,两人都笑容温柔。
拿着新鲜的合照,贴到声明书上,最后就是递交所有材料,等待颁证。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了。
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紧紧握在一起。
“紧张吗?”江承低声问。
“有一点……”冉冉老实承认,“感觉像等高考成绩。”
江承低笑:“别怕,我们肯定是满分。”
工作人员将审核通过的材料整理好,微笑着对他们说:“恭喜二位,所有材料都符合要求。请随我到颁证厅,进行宣誓领证环节。”
两位新人跟着工作人员,走过一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扇闭合的双开门前。门上方挂着一个小小的铜牌,写着“颁证厅”三个字。
工作人员推开门。
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地面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正前方的墙面中央悬挂着庄严的国徽,国徽下方是一个稍高的台子,应该是颁证员站立的位置。
房间两侧还有几排空的观礼椅,此刻虽没有亲友在场,但整个环境依然充满了仪式感。
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洒下,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静谧圣洁的光晕中。
“二位请先在这里稍坐片刻,颁证员马上就到。”工作人员轻声说完,便先行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承紧紧握着冉冉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手,帮她将一缕滑落到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就在这时,颁证厅另一侧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着笔挺制服,面带微笑的中年女性颁证员走了进来
“江承先生,陆冉冉女士,你们好。”颁证员的声音带着庄严,“请二位到前面来。”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鼓励着,松开紧握的手,又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并肩走上前,在指定的位置站定。
颁证员看向这两张年轻的脸庞,脸上带着祝福的笑容:“欢迎二位来到本登记处办理结婚登记。今天,你们缔结婚姻关系,确立夫妻权利与义务。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几乎是同时,两人毫不犹豫地、声音清晰地回答:“是。”
颁证员微笑着点头,继续流程:“现在,请二位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宣读结婚誓言。”
颁证员将两份印着誓言的卡片分别递给他们。
江承和冉冉双手接过卡片,转过身,并肩面向那枚庄严的国徽。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紧张。
然后,他们转回头,凝视着国徽,同时深吸一口气,开始宣读那一段将铭记一生的誓言。
两人的声音在安静的颁证厅里回荡,交织在一起。
宣誓完毕,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誓言滚烫的温度。
颁证员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走上前,将两本鲜红的结婚证分别郑重地递到他们手中。
“恭喜你们!你们的婚姻关系已经正式成立。祝你们婚姻幸福,永浴爱河,白头偕老!”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双手郑重的接过了象征着合法夫妻关系的小红本。
指尖触摸到光滑的封面,翻开内页,看到并排贴着的合照,下面印着他们的名字,日期,以及庄严的红色印章……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瞬间将两人彻底包围。
从此,他们是法律承认,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了。
是彼此生命中最紧密的伴侣,是携手共度余生的爱人。
江承合上结婚证,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带来的一个专门的文件袋中,然后转过身,面对冉冉。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沈春如同大海,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爱意,责任与激动。
然后,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冉冉也用力回抱着他,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
颁证员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祝福。
从颁证厅出来,回到大厅,两人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手牵着手,指间那对简单的对戒在灯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江承拿出手机,对着两本结婚证,从各个角度仔细地拍了好几张照片,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拍什么珍宝。
“干嘛呀?拍得这么仔细。”冉冉笑着问,凑过去看。
“留作纪念。”江承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操作着,“顺便,通知一下大家。”
他点开微信,然后开始编辑朋友圈。
冉冉看着他编辑的文字,忍不住笑出声。他写的特别简洁:【今天,我和冉冉领证结婚了】
下面配了三张照片:最中间是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特写,周围是两人的合照和牵手特写。
他毫不犹豫的点击发送。
几乎是在瞬间,他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起来,提示音不
绝于耳。点赞和评论的数量疯狂上涨。
江承看都没看,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然后牵起冉冉的手:“走吧,江太太。”
“去哪里呀?江先生?”冉冉笑着回应这个新称呼。
“回家。”江承嘴角上扬,“然后,庆祝。”
两人手牵手走出民政局,阳光灿烂地洒在他们身上。
坐进车里,江承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侧过身,再次深深地吻住了冉冉。
一吻结束,冉冉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脸颊绯红。
江承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性感,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现在,终于合法了,你晚上再也不用偷偷来找我了。”
冉冉笑着点头:“嗯,光明正大的去找你。”
第59章
捧着那两本结婚证,江承和冉冉手牵手回到了家。
刚一推开家门,早已等候多时的田娟和陆建国就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他们手中那抹醒目的红色证书上。
“爸,妈,我们回来了!”冉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眼睛亮得惊人。
“顺利吗?”田娟迫不及待的走上前。
陆建国虽然没说话,但也紧张地搓着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江承的将手中的结婚证郑重地递到岳母面前:“爸,妈,很顺利。从今天起,我和冉冉就是合法夫妻了,我们是法律认证的一家人。”
田娟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本小小的证书,陆建国也立刻凑了过来。老两口头碰着头,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
当看到照片上无比般配,笑容幸福的一对,看到并排写着的两人名字,看到那个鲜红的公章和清晰的登记日期时,田娟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是高兴的,也是感慨的。
“好……好……真好!”她哽咽着,连说了几个好字,用手背抹着眼泪,却笑得合不拢嘴,“我闺女今天起就是大人了,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和祝福。
陆建国也激动得眼圈发红,用力拍着江承的肩膀:“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要好好待冉冉,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爸,您放心。”江承郑重地点头承诺,眼神无比认真,“我会的。”
这时,江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他从西装内袋的皮夹里,抽出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卡片质地高级,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哑光。
他转身,面向冉冉,将银行卡递到了她面前。
“冉冉,”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这是我的主副卡,绑定的是我主要的个人账户和理财账户。以后,这个家,由你来管钱。”
冉冉愣住了,看着眼前的这张银行卡,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干什么?我不用……”
田娟和陆建国也惊呆了。他们知道江承有钱,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如此毫无保留地将把钱交给女儿!这份信任和重视,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江承却不由分说,直接将卡塞进了冉冉的手里,并握紧了她的手:“必须拿着。以后家里的开销,你的开销,爸妈的开销,都从这里出。你想买什么,想去哪里,直接刷。”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却也更显坚定:“这是我的诚意,你一定要接纳。”
冉冉握着卡片,感觉手心滚烫。她不再推辞,用力点了点头,眼圈也微微红了:“嗯,我会管好的!不会乱花。”
“不,想花就花,”江承摸了摸冉冉的头发,“相信你老公的挣钱能力。”
田娟看着这一幕,不住地点头:“好,小承有心了,我们老两口也放心了。”
陆建国也感慨万千,看着女儿女婿,只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已然达成。
此时,江承的手机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接通了电话。
冉冉听见了电话那边隐约传来的声音,是江振业打过来的。
她想起来,此时江叔叔应该是在国外出差。
过了三分钟,江承挂了电话后,冉冉好奇的问:“江叔叔说了什么啊?”
江承:“爸爸祝我们新婚快乐,还说在国外给你买了礼物。”
冉冉哇了一声:“你有没有替我说谢谢?”
“都是一家人了……”江承笑了笑,“再说了,你要是真想谢他,就对他亲儿子好些吧。”
“……”冉冉懵了一瞬,被逗笑了。
哥哥什么时候会说这些的?
中午,田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菜肴,既是庆祝领证,也算是一顿小小的团圆饭。席间气氛温馨融洽,充满了欢声笑语。
作为长辈,田娟总是考虑多的,饭桌上,说两人结婚之后难免会遇到些需要磨合的地方,双方都要彼此包容,遇见事情不要冲动,要商量。
“妈妈还把我们当小孩呢。”冉冉眨了眨眼睛。
田娟认真说:“在我们这里,你们永远都是小孩。”
冉冉笑笑,看了眼哥哥,心中暗暗觉得,和他之间,需要磨合的地方应该很少。
因为从多年前开始,两人早已经很熟悉彼此的习惯了。
饭后,田娟开始收拾起自己和陆建国的行李。
冉冉见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舍:“爸,妈,你们这是干嘛?再多住几天嘛,这年还没过完呢!”
田娟拉过女儿的手,温柔地拍着:“爸妈也想多陪陪你。但是我们初十就正式开工了,领导年前就打电话来问过,有些准备工作得提前回去做。你爸那边学校也说了,不好耽误。”
“可是……”冉冉急了,“要不然就把工作辞了吧!别回去了!现在我和哥哥也结婚了,我们能养活你们,你们就留在京北不好吗?”她说着,看向江承,眼神带着求助。
江承刚要开口,就被田娟打断了。
“小承早就跟我们说了,也已经劝过我们了,想让我们和你们住在一起,或者再给我们另置办一套舒服的房子,说生活上我们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你们的心意,爸妈心领了。但是我们还干得动,还没到需要孩子们养老的时候。岗位虽然挣钱不多,但是有感情,也有责任,不能说丢就丢。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在老家待惯了,真让我们整天闲着,反倒不适应,浑身不得劲。”
陆建国也接着道:“是啊,看到你们现在这么好,我们就放心了。但我们还年轻,还能自食其力,不能给你们添负担。等以后真干不动了,再来投奔你们,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弃。”
老两口态度坚决,他们疼爱女儿,欣慰女婿的孝心,但也有着自己的生活节奏。
冉冉张了张口,却没有再劝一句话,因为很了解,了解他们老一辈的坚持和骄傲,是需要尊重的。
“好,爸,妈,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江承点点头,“那以后常来,或者我们经常回去看你们。有什么需要,一定随时告诉我们。”
下午,江承亲自开车,送岳父母去机场。冉冉也跟了去,一路上拉着妈妈的手,依依不舍地叮嘱着各种事项,这对你很不舍。
到了机场,办理好登机手续,到了安检口,真正的离别时刻到了。
冉冉握着妈妈的手,不想放开。
田娟抱着女儿,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冉冉,以后就是大人了,要懂事,和小承好好过日子,你们要互相体谅,知道吗?”
陆建国对小两口嘱咐道:“小承,冉冉,你们要彼此照顾,不论有什么难处,都要互相拉对方一把。”
“爸,妈,你们放心。”江承郑重承诺,揽住了冉冉的肩膀,“我们会做到的。”
看着爸妈过了安检,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里,冉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爸妈的到来,现在他们突然离开,真的好不适应。
江承将她轻轻搂进怀里,无声地安抚着。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安静,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快到家时,江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冉冉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很快。”江承说完,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快步走向路边一家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
没过多久,江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透明购物袋,里面似乎装着几个小盒子,具体看不清是什么。他神色如常地将袋子放进了驾驶座旁边的储物格里,然
后发动了车子。
冉冉瞥了一眼,没有多想,觉得应该只是些平常的日用品。
回到别墅,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人,顿时显得格外安静,也似乎……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息。
两人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了。
这个认知,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冉冉还沉浸在离别的淡淡伤感中,换了鞋子,轻声说:“哥哥,我有点累,想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好。”江承看着她,眸色深了深,“你去休息吧。”
冉冉点点头,回到了主卧。她脱掉外套,躺在宽阔的大床上,抱着被子,心里空落落的。
抱着杯子翻了身,又因为想到和哥哥的新关系而有些莫名的紧张,人生有了个新的身份,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妻子了哎,她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从前是两个人,今后是一个家,究竟还有什么需要学习的嗯……各种情绪交织,女孩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阵细微的动静吵醒的。
睁开眼,发现窗外天已经黑了,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江承正站在床边,他已经脱去了西装外套和领带,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了,露出一小片皮肤。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微湿。
他的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目光里翻滚着某种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情绪,让女孩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
“哥哥?你忙完了?”她揉了揉眼睛,撑着坐起来。
“嗯。”江承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在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温热,“睡好了吗?”
“嗯,好多了。”她小声回答,有些不敢直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
“那么,”江承俯身靠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我们是不是,该做些夫妻该做的事情了?”
他的话语直白,充满暗示,冉冉的脸瞬间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羞得想要躲开,却被他提前预判,一把揽住了腰肢,带入了怀中。
“等、等一下……”冉冉心跳如鼓,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往后躲了躲,“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等会儿一起。”江承低笑,语气不容拒绝,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充满了急切的热度和赤裸裸的欲望,像是压抑已久的欲望,终于找到了出口,迅猛激烈,瞬间就夺走了女孩的思考能力。
她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生涩地回应着。
意乱情迷间,她感觉到哥哥的手从她的衣摆探入,滚烫的掌心熨帖在她腰间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然后,那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向上游移……
冉冉紧张得身体微微僵硬。
江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暂时松开了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怕,看着我……”
他引导着她的手,触碰他衬衫的扣子:“帮我解开……”
冉冉听话照做。结实的胸膛、分明的腹肌逐渐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充满了男性的力量和美感,让她脸红心跳,几乎不敢直视。
江承的动作则利落得多。
当他拿出从便利店买的东西时,冉冉这才发觉。原来他下午特意去买的……居然是这个!
一切就就么发生了。
冉冉这才恍然惊觉——原来他对自己的温柔,在这里是无法达成的。
除了一开始的温柔之后,他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他会逼她说出各种羞人的话,会在她受不住求饶的时候,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会用各种方式让她失控,让她彻底沉沦其中。
这一夜,主卧的灯光亮了很久,到了下半夜,才渐渐平息下来。
冉冉最后是累极昏睡过去的。
女孩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前,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会在某些时刻,故意问她些羞人的问题,引诱她说出口。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她害羞,不肯回答,他就故意停下来,诱导她说出一些羞耻的话。
一想起来就脸红心跳。
再也不要这样说了……
再也不要了……
下次,她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
而江承并不知道女孩在想什么,他心满意足,看着怀里浑身布满暧昧痕迹、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小人儿,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搂紧,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这么多年的想与念,揉入骨血,不敢碰,一碰就会痛。
如今,终于彻底属于他了。
从身到心,完完全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终章】
第60章
冉冉是在一阵难以忽视的酸痛感中渐渐苏醒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仿佛被碾过般的全身乏力,尤其是某处酸软酥麻的感觉尤为明显……
她轻轻动了动睫毛,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裸露的胸膛,她正像只无尾熊一样,被紧密地拥在他的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他温热光滑的皮肤,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炽热的亲吻,灼烫的抚摸,隐忍的喘息,以及自己难以自抑的呜咽和哭泣……画面一幕幕闪过,让她的脸颊瞬间爆红,下意识地想把自己埋得更深,却因为动作牵动了酸痛的地方而轻轻“嘶”了一声。
“醒了?”头顶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十足的餍足感。
冉冉一抬头,就撞进了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眸里。他显然早就醒了,正支着头,侧身看着她,眼神亮得惊人,里面满是温柔。
他神采奕奕,眉宇间透着前所未有的松弛和愉悦,与她浑身酸痛不适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嗯……”冉冉小声应了一下,不好意思与他对视,想把脸藏起来。
江承低笑,手臂收拢,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现在还疼吗?”
他的声音温柔,手自然地探到她的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那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部分酸痛,带来一阵舒适的熨帖感。
“有一点……”冉冉的埋在他怀里,“浑身都酸……”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委屈。
“我的错。”江承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下次我轻点。”
冉冉想到昨晚后来他几乎失控的索求,耳根都红透了。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冷静自持,怎么到了那种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两人又在床上黏糊了好一会儿,江承才抱着她起身去浴室洗漱。他几乎是全程伺候着她,体贴入微,连牙膏都帮她挤好。
早餐是江承直接让助理送来的营养餐,摆放在卧室的小圆桌上。他却不让她自己吃,非要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一口一口地喂她。
“哥哥,我自己可以吃的……”冉冉小声抗议,这样也太羞人了。
“我想喂你。”江承理由充分,舀起一勺温热的粥,仔细吹了吹,递到她嘴边,“乖,张嘴。”
冉冉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张嘴。他喂一口粥,又喂一口,偶尔自己吃一口,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脸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吃完早餐,江承把人继续放到床上抱着,直到他的手机不合时地响了起来,是助理提醒他上午有个重要会议。
“你去公司吧,哥哥,”冉冉软软地推他,“我……我想再睡会儿……”她确实浑身乏力,只想赖床。
江承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又低头索了一个绵长的吻,才万分不舍地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尽量早点回来。”
他细心帮她掖好被角:“等我回来。”
江承离开后,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冉冉一个人。
身
体的酸痛和昨夜疯狂的记忆更加清晰地涌现,让她把脸埋进还残留着他气息的枕头里,静静感受了会儿。
然后挣扎着起床,简单洗漱后,窝在沙发里吃着零食。
明明他人不在,却仿佛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这时,冉冉才想起来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立刻被这么多消息惊住了。
大部分是室友群里的,源于对昨天她领证的问候。
不过她昨天到现在都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没有回复……
冉冉耐心一条条看下来。
张琪:「怎么还不回复我们?这就是新婚夫妇的日常吗?」
李萌萌:「冉冉身体还好吧?[坏笑][坏笑]」
周雅倩也私聊了她:「宝贝,高富帅身边的高富帅也介绍一个给我啊,富贵不能忘!」
冉冉看着这些调侃的消息,脸颊发烫,手指飞快地回复:「别乱说啦……[害羞]」
李萌萌:「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回复了,我们懂![狗头]」
张琪:「对了!正事!你们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赶紧提上日程啊!我们都等着当伴娘呢!」
李萌萌:「对啊对啊!赶紧办婚礼!我要吃大桌!」
张琪:「@李萌萌,什么大桌?土不土啊,那叫宴会」
周雅倩:「宝贝,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需要帮忙尽管说!肯定去给你撑场子!」
婚礼?
冉冉看着屏幕上的字,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江氏集团内。
江承正在主持一个高管会议。他坐在主位,听着下属的汇报,面色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手指偶尔在桌上轻轻点着,对报告提出问题。
然而,坐在他旁边的王叔却发现,今天的江总似乎有些……不同。
他的嘴角似乎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也比平日温和了许多。
更明显的是,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简洁的铂金婚戒,在灯光下不时折射出微光。
他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拇指轻轻转动一下那枚戒指。
会议中途休息时,几位高管笑着向江承道贺:“江总,恭喜恭喜!”
“谢谢。”江承这次回应得温和,甚至难得地补充了一句,“各位费心了,谢谢你们的祝福,今天都早点下班吧。”
几位高管互看一眼,明白过来,老板新婚燕尔,心情极好!
本来他们还想给老板介绍一些女生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就连助理也发现,今天送进办公室的文件批复效率奇高,而且老板签字时的那股愉悦劲儿,怎么都掩饰不住。
下午,江承果然提前结束了工作,回到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冉冉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查看着什么,神情专注。
他脱掉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在看什么?”
冉冉被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哥哥你回来啦!”
她自然地靠进他怀里,把电脑屏幕转向他:“我在看一些婚礼场地的图片和攻略。”
江承挑眉,接过电脑,浏览着屏幕上那些浪漫的户外草坪,精致的宴会厅布置:“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他语气带着笑意,明知故问。
“还不是我的朋友们,今天都在群里问我婚礼什么时候办。”
江承问,“喜欢哪里?国内还是国外?庄园还是海边?”
“啊?还要选国外吗?”冉冉眨眨眼,觉得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只要你喜欢。”江承的语气从容,“或者我们先在国内办一场小型的,只请最亲近的家人朋友。之后再补一个蜜月旅行,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冉冉点头:“就在国内吧。”
接下来,冉冉继续看婚礼的地点,和朋友们一起商量着意见。
时间缓缓而过。
直到她抬起头,看向正在办公桌后处理邮件的江承。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笼罩在一层光晕里。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对她温柔一笑,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了?”
冉冉放下手机,走到他的办公桌旁。
江承很自然地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环住她的腰:“在看什么?脸这么红?”
“我想,这件事,要不要先跟江叔叔商量一下?”
江承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江振业的电话,并且按了免提。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江振业中气十足的声音:“喂?小承,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和冉冉在一起呢?”
“爸,我们在商量婚礼的事情。”江承开门见山。
“婚礼?”江振业的声音瞬间提高,充满了兴奋,“好啊,下个月就有个好日子!场地的话——”
“爸,”江承无奈地打断他,“场地肯定是选冉冉喜欢的。”
江振业爽快地答应了:“行行行!听冉冉的!你们小两口决定,需要爸做什么,尽管开口!保证完成任务!”语气里的喜悦丝毫不减。
挂了电话,江承低头看怀里的妻子:“听到了?爸没意见。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计划?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冉冉靠在他怀里,开始认真地和他讨论起来:“我喜欢户外,有阳光和草地的那种,风格想要简单温馨一点,不要那么复杂……”
阳光洒满的别墅里,新婚的夫妻俩相拥着,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属于他们的的婚礼。
~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正是举办户外婚礼的好天气。
京北远郊一处私密性极佳的顶级度假庄园,今日被装饰得如梦似幻。巨大的草坪修剪得如同绿色绒毯,两侧摆放着精致的白色观礼椅,椅背上系着淡雅的白纱和粉色玫瑰。鲜花拱门矗立在草坪尽头,后面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景致美不胜收。
一切都完全符合冉冉最初想要的美好设想——至少在宾客入场之前是这样。
新娘休息室内,冉冉已经穿上了意大利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制的婚纱。婚纱并非夸张的蓬蓬裙,而是简约优雅的缎面A字裙,线条流畅,剪裁完美。
头纱上面手工刺绣着细小的珍珠和蕾丝,典雅又梦幻。
化妆师刚刚为她完成最后的定妆,镜子里的女孩,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田娟站在一旁,看着女儿,不停地说着“好看,真好看”。
张琪和李萌萌,冉冉的两位大学舍友,作为伴娘,也穿着统一的浅粉色伴娘裙,正兴奋地帮冉冉整理着头纱和裙摆,叽叽喳喳地说着赞美的话。
“冉冉,你也太美了吧!江总看到肯定眼睛都直了!”李萌萌夸张地说。
“就是就是!这婚纱,这场地,简直跟拍电影一样!”张琪也附和道,好奇地透过窗户往外看,“好像来了好多车啊,不是说婚礼人不多吗?我看外面停车场都快停满了。”
冉冉听到张琪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她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点纱帘,向外望去。
这一看,她瞬间愣住了。
只见庄园入口处的车道旁,穿着制服的侍者正有序地引导着一辆辆豪车停下。
一辆辆豪车像是顶级车展现场。而从车上下来的人们,男士大多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女士则穿着优雅的礼服,佩戴着闪亮的珠宝,彼此寒暄着,在引位员的带领下,走向观礼区。
原本预计只摆放了五十多把椅子的观礼区,此刻竟然坐满了大半!而且还在不断有人加入!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虽然不至于人山人海,但绝对远远超出了她预想的规模。
她甚至看到了几位经常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的面孔,正和江振业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这……这是……”冉冉有点懵,下意识地寻找江承的身影。
恰好此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
江承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黑色礼服西装,身姿挺拔,俊美矜贵的不可思议。
江承一进来,目光就牢牢锁定了窗边的
冉冉,眼底瞬间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快步走过来,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人,伸手就想抱她。
冉冉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指着窗外,疑问的说道:“哥哥,外面怎么那么多人?不是说好了小型的吗?”
她想象中的小型婚礼,是只有二三十位至亲好友,大家可以很随意很亲密,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一个规格很高的社交场合。
江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回身边,轻轻抱住,低声安抚道:“别怕。”
男人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歉意和无奈,“这已经是在原名单上删掉了一半人之后的结果了。”
“删掉了一半?”冉冉倒吸一口凉气,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那原来得有多少人?”
江承揉了揉眉心:“原来爸的名单,大概能把场地坐满……还不算媒体。”
他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对不起,我知道这和你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有些关系,确实无法推脱。爸已经尽力压缩了,来的基本都是至交和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他们也只是想来送上祝福,不会打扰我们的。”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真诚温柔:“我保证,仪式流程不会变,还是我们设计的那个样子,只属于我们。至于这些人,你就当他们是我们幸福的见证人背景板,好不好?今天,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
看着江承眼底的歉意,再听他的一通解释,冉冉心里的那点无措慢慢消散了。她当然知道江叔叔的难处,也明白江承已经尽力取得平衡了。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没关系。”
江承这才松了口气,紧紧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你也很帅。”冉冉红着脸回应。
这时,周雅倩也赶到了休息室。
作为娘家人,她今天打扮得也十分好看。一进来就大呼小叫地夸赞冉冉,然后又兴奋地跟张琪李萌萌打招呼,休息室里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吉时已到。
悠扬舒缓的婚礼进行曲在现场乐队的小提琴声中流淌开来。
所有宾客都已落座,目光齐聚在鲜花拱门处。
主持人宣布婚礼仪式开始。
首先入场的是江承。
他从一侧走出,站定在仪式台前,身姿笔挺地望向红毯的尽头,等待着她的新娘。
音乐陡然变得庄重且充满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红毯的起点。
冉冉正挽着爸爸的手臂,随着音乐一步一步向前走。
透过轻薄的头纱,她能看到前方那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同时也听到周围宾客们低低的赞叹声。
这段路,很长又很短。
终于,她走到了江承面前。
陆建国将冉冉的手,郑重地放到了江承的手心中。他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哽咽:“你们都好好的。”
江承紧紧握住冉冉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岳父,郑重承诺:“爸,妈,你们放心。”
交接仪式完成。
此时,台上只有新婚夫妻二人。
江承和冉冉面对面站着,他轻轻为她掀开头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彼此的眼眸中,只剩下对方清晰的倒影。
主持人引导着他们宣读婚礼誓词。
江承率先开口,他凝视着冉冉的眼睛,声音清晰地通过话筒传出:“冉冉,你的出现,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奇迹。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谢谢你爱我。我承诺,从今天起,我将永远忠诚于你,尊重你,保护你,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有,健康疾病,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生命尽头。”
轮到冉冉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鉴定开口:“我承诺,从今天起,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好妻子,陪你度过每一天,分享你的快乐,分担你的忧愁。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我都会紧紧握着你的手,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真心的话语。两人相视而笑,却又都红了眼眶。
交换戒指环节。伴娘递上戒指盒。
江承拿起那枚较小的女戒,小心翼翼地戴在冉冉左手的无名指上。
冉冉也同样,为他戴上戒指。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主持人高声宣布。
江承捧起冉冉的脸,目光虔诚,缓缓地吻了下去。
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和欢呼声。张琪和李萌萌激动地抱在一起,周雅倩一边鼓掌一边擦眼泪。田娟和陆建国依偎着,泪中带笑。江振业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用力地鼓着掌。
彩色的花瓣和透明的泡泡在这一刻漫天飞舞,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将这对拥吻的新人笼罩其中,美得如同童话结局。
~
仪式结束后,是露天酒会。宾客们享用着精致的点心和香槟,互相交谈,气氛轻松愉悦。新人和双方父母则忙着拍照留念。
随后,众人移步至庄园内华丽的宴会厅。这里的布置同样精致温馨,以鲜花和水晶灯为主。
虽然宾客比预想的多,但桌位安排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主桌自然是双方至亲,紧邻的几桌是关系最近的亲友,再往外才是江振业的商业伙伴和朋友。这样既照顾了社交,也最大程度地保证了新人的安全感。
冉冉和江承换上了中式敬酒服,一桌一桌地敬酒。江承始终护在冉冉身边,为她挡掉了大部分酒,只让她浅尝辄止。
江振业上台致辞时,情绪非常激动,他再次郑重感谢了陆建国和田娟,夸赞了冉冉的善良和优秀,并对儿子和儿媳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言辞恳切,赢得了满堂彩。
切蛋糕、抛手捧花……环节一个接一个。抛手捧花时,周雅倩意外地抢到了,开心极了。
尽管宾客众多,但整个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用心和爱意。
冉冉最初的那点惊讶,早已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动所取代。
她看着身边始终紧握她手的男人,看着台下为她高兴落泪的父母,看着笑容满面的江叔叔,看着兴奋祝福的朋友们,再看向那些虽然不认识但都面带善意的宾客……
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这么多人的祝福,像温暖的阳光一样包裹着他们,只会让人幸福。
婚礼结束后,所有的喧嚣都随着宾客的散去渐渐沉淀。
终于只剩他们两人,在新房内,灯光温柔,映着冉冉一身华丽的嫁衣和繁复的头饰。
江承站在她身后,指尖轻柔地解开她发间一件件精致的发簪与珠钗。
男人眼神专注,动作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沉重的头饰被一一取下,整齐地放在铺着绒布的梳妆台上。
每取下一件,冉冉就感觉头顶轻松一分。最后,那顶最重的凤冠也被安全取下,她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带着自然的卷曲弧度,垂落在肩背。
冉冉轻轻舒了一口气,透过妆台的镜子,望向身后专注的丈夫。
他也正巧抬头,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
镜子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他微微俯身,手掌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她仰头,眼底还带着今日未散的莹莹光彩。视线相缠的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多年时光已过。
颠沛流离,白云苍狗。
但因为这世间有你,所以命运,算是待我不薄。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