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惨死全府欢庆?真千金重生送上满门抄斩》 第一章 重生被诬勾人
  • 捞尸人

    第二章 婚约解除 “爹爹。 陆昭昭叹了口气,“遇到事情,不查问清楚,宁愿相信一奴婢的话,也不给女儿这个被陛下褒奖的尚书府嫡女对质的机会。事情传出去,有碍爹爹官声。女儿可以蒙冤,但爹爹的官声不能被牵连。” “你就一定要把这桩丑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陆夫人气的直捶胸。 陆尚书已经有了决定,指了指杏芳,“说!” 杏芳一边磕头一边哭,“是奴婢该死,奴婢拦不住小姐,小姐在少将军面前脱了衣裙……” “奴婢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夫人救小姐。” “你说谎!你可以选择死谏,也可以选择跪求少将军赶紧离开,怎么还把我和少将军两个人单独留在了原地?你是怕我铸成大错,还是怕我不能铸成大错?” 陆昭昭毫不犹豫的拆穿,她的责问让杏芳哑口无言。 “奴婢…奴婢……”她支吾了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尚书黑了脸,“好你个刁奴,拖下去打死。” 陆昭昭淡淡的笑了,“爹爹,我们也得听听少将军怎么说?” 前世,陆昭昭衣衫不整,又是被元景打晕了,他一句“不宜多言”,就让所有人都信了她不检点。 这一世,她好端端的,倒要看看元景会怎么说。 “此乃陆家家事,我不宜多言。” 元景的回答,与前世同出一辙。 “那少将军是见过了我,还是没有见过呀?见我的时候,我穿的什么衣服?” 重活一世,陆昭昭可不想再嫁给元景。 她提起衣服,被人按住得杏芳,突然就来了精神头,“小姐,你去找少将军的时候,脱得是杏黄色衣裙,如今换成了翠色。奴婢只是头回遇到那种的事情,慌了手脚,才去禀了夫人的。” “奴婢不是故意出卖小姐的。” 陆昭昭冷冷得撇了她一眼,“没规矩,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元少将军,请回答我的问题,是吗?” 陆昭昭笑里藏刀,元景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 “见过。” 元景话音落下,陆夫人气的又是一场哭,“逆女,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茗凝在一旁假意劝着,“母亲,昭昭姐姐做错了事,总是要想办法脱罪的。她或许觉得,有圣旨赐婚,皇命难违,元景哥哥能帮她一同隐瞒。您也不要怪她。” 这根本不是劝,这是在陆昭昭身上罗织更多罪名,说她娇纵,仗圣旨欺人,抹黑陆家,破坏陆家和将军府的关系。 这些隐藏含义,陆尚书都听懂了。 他一抬手,“请家法,今天不打死这个逆女,我对不起陆家先祖。” 陆昭昭从来没怕过,她早就看到了慕寒的衣角。 以慕寒的性子,现在差不多是该出场了。 果然,鞭子落下来的那一刹那,慕寒坐在轮椅上,被小厮推了进来。 “陆尚书,这是怎么了?” 陆尚书客气颔首,“老夫惭愧,我这逆女的事,竟惊扰了您。” 慕寒缓缓扫视全场,“发生了什么?” 陆尚书还琢磨着把陆茗凝嫁给慕寒,只想家丑不外扬,“一些家事,无需挂心。” 陆昭昭直接说了,“元少将军和这个丫鬟,都说我刚才脱了衣裙去勾引少将军。” 陆夫人气的连连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败坏家门,拖着一家子女眷去死的孽障啊。” “刚才?” 慕寒的目光,落在了元景身上,“景儿,竟有这种事吗?” “是。” “跪下!” 慕寒声音微沉,元景面色难看。 这个小表叔比自己还小半岁,又是个废人。 “要我重复第二次!?” 见他没有动,慕寒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自带威压。 陆尚书和夫人想劝,都被慕寒身边的小厮拦下。 元景跪了,“小叔,不知我做错了什么?” “方才我不慎落水,全靠陆小姐相救。你为何要说谎毁她清白?” 陆夫人立刻就翻了脸,全然不顾贵妇人的体面,上去就撕打杏芳,“你这个贱婢,如此冤枉我的女儿。枉我们陆家如此抬举你老子娘和兄长。” “我可怜的昭昭,从小就被人换到乡下,回来了还要被冤枉。” 陆尚书温言安慰,“昭昭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事情都分说清楚了,你也不用自责。” “快拦住她!” 陆昭昭娇喝一声。 可惜陆家上下无人听她号令。 慕寒虽然给了小厮一个眼神,却还是迟了一步。 杏芳突然撞柱。 陆夫人哭的死去活来,陆茗凝在一旁陪哭。 倒好像受了委屈的人不是陆昭昭,而且她们。 “爹爹,不如您先叫人把我身上的绳子给解了?” “对,对,解。” 陆昭昭活动了已经僵硬的手腕,在陆夫人和假千金抱头的痛哭声中,清了清嗓子。 “请世子爷做个见证,元景此人品行低劣,谎话连篇,毁人清白,陆昭昭与他的婚约,就此作废。” 陆尚书忙去阻拦,“昭昭,你不要乱说话。元景这孩子,我们自小看着长大,最是正直。今天他这样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对呀对呀,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陆夫人也跟着帮腔。 陆茗凝在一旁嘤嘤开口,“昭昭姐姐,景哥哥人这么好,当初要赐婚的人是你,现在说不要他就不要了。你把景哥哥当什么了,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世子爷,小女说的都是气话,不必当真。” 陆尚书这样打着圆场。 慕寒瞥了元景一眼,“婚约陛下钦定,圣旨为媒,本世子不能僭越。不过今日之事,实在不堪,本世子会出面,请家法。” 陆夫人急急上前,“世子爷,我们陆家只想息事宁人,还请世子爷不要坏了陆元两家的交情。” 陆茗凝肉眼可见的心疼,一方手帕被她拧得皱巴巴的。 慕寒眸色冷淡,“陆尚书,贵府要干涉本世子的家事?” 陆尚书赔笑脸,“世子爷误会了,夫人也只是……” 慕寒打断了他,语气相当冷漠的对上元景,“跟我回去。” 元景有些尴尬的起身,一双手用力的握成了拳,骨节发出了咯咯的声响,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陆昭昭身上。 这个女人果然心机深沉。 仗着救驾功劳非逼着自己娶她,自从有了圣旨,日日缠烦着自己,如今更是用解除婚约的方式,吸引自己的目光。 行,她有本事,自己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陆昭昭,你最好识抬举,知道该做什么,来结束这场闹剧。 第三章 配不上少将军 谁想,陆昭昭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径自走到了杏芳那里。 探了探鼻息,陆昭昭有些坏的开口,“恭喜爹爹,她还有口气。一定要好好拷问,看看究竟是哪个歹人,眼红咱们陆家的繁华,买通丫鬟,坏女儿名声,害陆家丢脸。” 陆夫人和陆茗凝两个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几桶冷水泼下去,杏芳醒了过来。 没受几下罚,就吐露了实情,“是夫人让奴婢这样说的。” 陆夫人脸色阴沉,恨不得当场杀死杏芳,嘴角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要说些什么。 陆昭昭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爹爹,这个杏芳其心可诛。明明知道女儿命苦,自小被换到乡野,还没有半分证据的,把脏水泼到母亲身上。” “我爹爹心如明镜,没有证据的攀咬,绝不会信。” 陆昭昭在暗示杏芳,拿出证据才有救,陆尚书却被这话捧的,心里颇为舒服。 “今日之事,爹爹定为你做主。” 陆昭昭感激道谢,心里却全是冷意。 如今这局面,都是她自己争来的。 前世,这个所谓爹爹,罚自己家法的时候,可没有半分心慈手软,自己缠绵病榻后,也始终不闻不问。 只是如今,她手上一无银钱,二无人手,只能借力打力。 陆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老爷,杏芳是家生子,又是内院走动的。等闲人不能收买了她,只怕她全家,都已经背叛了陆家。” 家人就是杏芳的软肋,她瑟瑟发抖,连连磕头说和家人无关。 陆夫人已急急的命人去拿了杏芳的老子娘来一起拷问。 杏芳突然发疯的扑向了陆昭昭。 “陆昭昭,你就是个乡野丫头,粗鄙不堪。你配不上少将军,还不许奴婢以后给少将军当通房,你该死。” 陆昭昭一脚踹翻了要掐自己脖子的杏芳。 “夫人又不抬举你,通家的奴婢都比你尊贵。你凭什么不许我当通房。” 杏芳状若疯癫的叫喊,却也叫人明白了她是因私怨,才陷害陆昭昭的。 她乱七八糟的叫嚷着,又要冲过去撕打陆昭昭。 陆夫人身边的心腹,团团围了过去,扭打间杏芳的太阳穴撞在了桌角,当场就死了。 今日闹剧,以杏芳的死结束,她的老子娘和兄长,也连夜被撵到了庄子上。 陆尚书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 陆昭昭没有离开,“爹爹,请您让母亲现在给我五千两银子。” “你这又说的什么话?” 陆尚书的心思都在朝堂上,他最讨厌内宅的事,缠杂不清,今天已经处理了不少麻烦,此刻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陆昭昭故作苦涩开口,“女儿回家那日,爹爹和母亲向皇家内侍承诺,补偿女儿五千两银子傍身。可如今女儿回家已三个月有余,别说补偿,就是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没有收到过。” 陆茗凝自小被当成尚书府的嫡女,捧在手心是宠着长大,这些年手上也才存了小一千两的银子。 那可是五千两啊,陆昭昭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张嘴就要。 “昭昭姐姐,若我是你,有了父母亲情就足够了,哪里还会惦记银子。” 陆昭昭心里满是鄙夷。 她不惦记银子? 前世她出嫁的时候,几乎搬空了尚书府,凑了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这些银子我不是为自己要的,是为了陆家的名声和爹爹的官声。” 陆昭昭一副一心只为陆家和爹爹的模样。 “爹爹给女儿做了这个面子,定能让有心人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免得张嘴就说母亲不抬举我,陷害母亲。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传出去,爹爹在朝中又将如何自处?” 陆尚书不由得想起,今日下朝后,御书房奏对,陛下还指着自己,夸赞了一句“你有个好女儿”。 只要涉及朝堂官声,陆尚书总是清醒的。 陆夫人忙小意解释,“老爷,昭昭这孩子还小,从小没拿过银钱,一夜暴富,难免乱花钱。还是我帮她攒着,等出嫁的时候一起给她。” 陆尚书不悦,“此事你我在天家内侍面前承诺,迟迟不兑现,便是欺君。” 陆夫人脸上的笑容,更难看僵硬了,“老爷,既是给昭昭做面子,那遍明日发放对牌的时候,我当众把银子给这孩子,可好?” 陆尚书的面色和缓,赞许道:“夫人如此,甚为妥当。” 陆夫人虽然年过三十,却容貌依旧姣好,微微蹙眉一叹息,就惹人怜惜了起来。 陆尚书也吃这一套,“夫人这是怎么了?” “老爷,元夫人把元景那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贝。今天若让那孩子因为咱们陆家受了家法……” 陆尚书立刻重视了起来,着人拿笔墨纸砚写信给元家,却不忘训斥陆昭昭,今日过于莽撞,不规矩。 陆昭昭全当耳旁风,却也觉得,有些事得让陆尚书这个老糊涂想明白一点。 “爹爹这封信送去,也无用。元景今日必受家法。” “你……” 陆尚书又想斥责这个女儿了,不知为何,失散十四年的骨肉,也知道她这些年来吃了很多苦,可他就是和这个女儿亲近不起来,反倒是一直养在身边的陆茗凝,一直是个贴心小棉袄。 陆茗凝上前来,很乖巧的帮着研磨,“爹爹别气,昭昭姐姐才回来,哪里知道景哥哥年少有为,立下无数军功,等闲小错,陛下都不忍责罚。何况今日只是误会。” 说她没有见识,什么都不懂? 陆昭昭平静开口,“元景受罚,是因他今日所作所为损了陛下颜面,而非因为他谎话诋毁了一个尚书府嫡女。” 陆尚书写信的笔一顿,“你如何会有此见识?” 陆昭昭笑了,“那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陆尚书头一回对陆昭昭露出了笑容,“还是小孩子心性,不可如此不谦逊。” 给元家写信的事,就此作罢,陆昭昭等人还没离开,尚书府嫡长子陆华,也是尚书府里和陆昭昭同父同母的哥哥,就闯了进来。 他行色匆匆,人在书院读书,夫子还没下学,陆茗凝身边的小厮就传了消息,说了陆昭昭的丑事,还说她把母亲气哭了好几场。 手里还没卸下的马鞭,直接朝着陆昭昭就挥了过去。 第四章 偏心 前世也是这样。 陆昭昭被冤枉,坐实了不检点的名声,受了家法,本就重伤。 陆华这个哥哥,也是今天这般,拿着个马鞭,就闯进了她的闺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 只是那时候,陆昭昭受人诬陷,虽然带着一身的伤,跑去找陆尚书和陆夫人告状,却也只落得活该二字。 陆昭昭早算着,陆华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 刚才说话的时候,她特意挪到了陆尚书身旁的位置。 见鞭子招呼过来,她巧巧妙妙的后撤了一步,躲到了陆尚书身后。 陆华手里的马鞭,根本就收不住,那鞭子直接打在了陆尚书的手背上。 陆尚书登时勃然大怒,一个砚台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陆华也傻眼了,看到在陆尚书身后,对自己办鬼脸的陆昭昭。 他只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丫头给算计了。 真是个可恶的丫头,自从她回到这个家以后,一切就乱了。 凝儿尚书府里最尊贵的嫡长女身份,要让给她。 凝儿和元景两情相悦,两家都开始议亲了,结果姻缘也被她给抢了去。 而他,尚书府的嫡子,又了一个粗鄙不看的村姑妹妹,成了京都笑柄。 如今,她不检点的去勾引元景,把母亲气哭了好几场,还敢躲自己的鞭子,让自己不慎打了父亲。 更让自己的头,都被打破了。 摸了摸流下来的血,陆华恨声开口,“陆昭昭!你该死!” “爹爹,哥哥好可怕。” 陆昭昭故作可怜的示弱。 陆尚书更为震怒,刚才想对陆昭昭动家法的鞭子,直接抽过来,就一顿鞭子打在了陆华身上。 “逆子!” “殴打父亲在先。” “还辱骂妹妹!” “我陆家书香门第,怎么出了你这个孽畜!” 陆华被打的趴在了地上,背上的衣服,都被抽开,很快血就染了出来。 陆夫人和陆茗凝也都面面相觑。 眼见着陆华挨打,陆夫人止不住的落泪,最后似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陆茗凝跟着也是一声尖叫,“母亲!” 陆尚书和陆华,都被这一声尖叫给吸引过去。 陆茗凝我见犹怜的落着泪,“父亲,母亲今日连番被家里的事打击,受不住,晕过去了。” “父亲,请您无论如何,为了母亲,先饶过哥哥吧。” 陆华看着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为了给自己求情,哭成这样,心里一片感动。 再看冷眼旁观的陆昭昭,只觉更为可恶。 果然是乡下长大的,上不了台面,对自己、对母亲都毫无亲情。 若不然,这个时候怎么不知道求个情。 陆昭昭跟了上去,娇喝,“来人!” 陆华只觉得冷笑。 这就是陆昭昭和陆茗凝的区别。 凝儿的好意,他会永远记得。 “来人!” 陆昭昭连喊了两声,却因为在这个家,毫无地位,根本无人理会。 “昭昭姐姐。” 陆茗凝的泪珠,又跟着落了下来,“你小声点,别把母亲吓出个好歹。” “哈?” 陆昭昭困惑,“陆茗凝,你在说什么猪话。母亲晕倒,理应立刻请大夫。” “再让人送母亲回去休息。为何要掺杂不清的说其他事情,耽误母亲治疗。” 她的连番质问,相当有理,陆尚书提高了声音,“还不来人,当大小姐的话是耳旁风吗?” 回头,恶狠狠的看了陆华一眼,陆尚书喝道:“跪好了,一会再来收拾你个孽障。也不看看你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了。” “明明是陆昭昭气的。” 陆华哼哼着疼,不忿的喊着。 陆尚书回头,踹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脚,“还敢攀扯你妹妹。” 陆昭昭只管跟在陆尚书背后,离开时,还不忘对陆华掩嘴偷笑。 陆华气急败坏的想追上去打陆昭昭,却因为背上的伤,痛得根本爬不起来。 大夫是常在陆家后宅走动的王圣手,只说陆夫人是急火攻心,才会晕倒,只需静养,不受刺激,再服一段时间药,就可以痊愈。 陆昭昭早就看出来,陆夫人这是在装晕。 想着前世的事,还有陆夫人的那个秘密,陆昭昭有些坏心的开口,“王大夫,我随你去取药,母亲病倒,我定要亲自给母亲煎药,以后定要一日一日的煎药,一日一日的来亲手喂母亲服药。” 陆尚书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很有孝心的。 陆昭昭语气诚挚,不知为何,听在陆夫人耳中,却觉得如毒蛇在她后背吐信。 “咳咳……” 她咳嗽着,悠悠转醒过来,却唯恐避之不及的开口,“昭昭,好孩子。你身体还虚弱,不用你做这些。” 陆茗凝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母亲,我来。” “你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 陆夫人一阵咳嗽后,却是真挚的夸赞了她,“这些事情有下面的人做,不用你们姐妹动手。” “你也少说话,身体要紧。” 陆尚书见夫人没事,已经起身了。 他手背上,被马鞭留下的那一道伤痕,还隐隐作痛。 陆华这个逆子。 陆夫人和陆尚书夫妻二十年,自然知道夫君是什么心思。 “老爷,华儿一向孝顺,今日之事,全是他的错,也是妾身没有教好他。秋闱在即,华儿前程要紧,若老爷还是气不过,罚妾身便是。” 陆尚书心疼如今病美人一般的夫人,到底结发情分都在,“夫人放心,华儿的前程要顾,做了糊涂事也不能不教训,就让他祠堂跪三日,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吧。” 等陆尚书离开了,陆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这个陆昭昭,就是个灾星。十四年前,她就该去死。” “可怜我的华儿,伤的那么重。” 陆茗凝在一旁宽慰,“好在是劝住了爹爹。” “也可怜了你,我的凝儿。” 陆茗凝的眼底,是和陆夫人如出一辙的怨毒,“母亲,凝儿可以忍,也可以等。只是那五千两银子,非要给她吗?” “那个贱人,今天提了多少次陛下,就仗着那么点功劳,说个没完。你爹爹更提了欺君。怎么能不给她。” 提起这事,陆夫人就气的心绞痛。 好大一笔银子呢。 陆茗凝却是压低了声音,“母亲,您还记得王圣手说的逍遥散吗?” 第五章 圣旨 陆昭昭回了自己的院子,小丫鬟宝珠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小姐,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奴婢真的都要担心死了。” 这个小丫鬟,是前世陆昭昭在尚书府中唯一的温暖。 就是前世的今天,陆华提着鞭子,闯进房间抽自己的时候,是这个宝珠一直挡在自己身前,帮自己挨打,才叫自己没有被打死。 后来,陆华因为陆茗凝一句伤心,不如死了算了,一个从小到大只那笔的书生,居然提了剑,一剑穿心要取自己性命。 是宝珠抹了脖子,将事情闹大,才有了大夫来给自己救命。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前世负了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更会护好自己的人。 “我没事。” 陆昭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宝珠有些受宠若惊,眼睛上还挂着泪珠。 陆昭昭帮她擦了眼泪,“你家小姐我好着呢,只许笑,不许哭。” 宝珠破涕为笑,陆昭昭才同她吩咐了一件事情。 次日。 陆尚书下朝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宝珠和门房,因为大小姐要出门,用马车的事情争执起来。 若是府里其他人要出门和门房发生了争执,陆尚书管都不管。 可陆昭昭流落乡下十四年了,才刚回京三个月,而且三个月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养伤。 她一无故旧,二无新友的,出门做什么? 陆尚书破例过问了小事,宝珠就恭恭敬敬的回了,“老爷,大小姐说端午将至,要去拜访曹公公,门房说没有夫人发话,不能给大小姐派车。可夫人病着,大小姐怎好因为小事去打扰。” 曹公公是陛下身边近身服侍的。 当初陆昭昭救驾重伤,是在宫中被救过来的,听说一直是这位曹公公打点她在宫中的起居饮食。 后来,陆昭昭能行走了,也是这位曹公公亲自送她回了尚书府,还传来了陛下的圣旨。 更是这位曹公公在陆昭昭归家那日,为她争取了五千两银子的傍身钱。 陆尚书只觉得,这个女儿能和陛下身边最贴心的内侍,结下善缘也是陆家的机缘。 当下,陆尚书免了门房的差事,让换个机灵的。 府里的风向变了,都知道老爷重视陆昭昭这个从乡下来的大小姐。 想着曹公公并非等闲之辈,陆尚书叫来了陆昭昭,询问了她都准备了什么礼物。 “端午佳节,女儿亲手包了粽子。” 陆尚书皱眉了,“曹公公这等身份,怎能如此薄礼。能和曹公公结缘,你要用心对待。刚得了五千两银子,你给他小准备个几十两银子的礼物,就这么舍不得吗?” 陆昭昭为难的低头。 她不说话,陆尚书皱眉,“你母亲还没给你银子?” “母亲病着呢,不怪母亲。可端午节将至,女儿蒙曹公公照拂良多,若毫无表示,实在心里难安,只能亲手做了粽子。” 陆昭昭知道陆尚书这个男人,吃哪一套,她故意以退为进的说着。 陆尚书心里有些恼火了自己的夫人。 昨天都已经说了,迟迟不给钱,就是欺君。 就算病了,也该早早派人把钱送来。 何况这耽误的是和曹公公走关系的机会。 那曹公公是什么人,等闲勋贵人家,都要看他脸色的。 陆尚书亲自拿了对牌,支了五千两银子,做足了面子,交给了陆昭昭。 消息传到陆夫人耳中。 陆夫人气的打翻了药碗。 昨日陆茗凝的主意很是好,可拿出五千两银子,她也肉疼。 何况给陆昭昭那个贱丫头做面子,凭什么? 陆夫人是想借着病了当由头,把这事拖个两三天,再叫人悄悄的把钱给了。 这样一来,就是陆昭昭有钱,在家里也没有体面。 陆茗凝帮陆夫人顺着气,“母亲,您消消气,王圣手回消息了,逍遥散用药特殊,给他两个月时间,一定配齐。” 曹公公家。 他今日休沐,一见陆昭昭来了,就客气了迎了出来,“大小姐身子可好?陆家住的都习惯?” 陆昭昭知道,曹公公如此厚待她,是因为陛下的缘故。 就连这处宅子的地址,也是陛下吩咐曹公公告诉自己的。 陆昭昭笑着回了话,就把自己亲手做的粽子递了过去,“甜口的,我拿手艺比不得御膳房,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曹公公是江州人,喜甜口,京都却盛行咸口。 “大小姐有心了。”曹公公笑着接了东西,“陛下昨日还提起了大小姐,说端午夜宴让您也进宫来。” 终于进入了整体,端午夜宴,才是陆昭昭今日之行的目的。 前世,她被诬陷不检点,丢了名声,自然没资格参加端午夜宴。 听说那日,陆茗凝那个假千金,由陆夫人带着,出尽了风头。 这一世,她躲过了陷害,可陆夫人却病倒了。 没有长辈领着,官家千金也不好随意出入宫廷。 但她需要进宫,需要见到陛下,需要解除和元景的婚约。 “陛下大恩,臣女感念在心。陛下念着臣女,臣女自应进宫谢恩,不辜负圣意。只是母亲病了……” 曹公公愣了一下,却也不甚在意,“无妨,此事奴才明日禀了陛下,会有妥当安置的。” 有曹公公帮忙,第二日中午,让陆昭昭端午夜宴入宫的旨意,就传来了。 陆尚书只觉得,让女儿去和曹公公走动是对了。 昨日刚走动了,今天就得了这样的旨意和殊荣。 陆夫人却气个半死,尤其旨意上还点明了,只让陆昭昭一个人去。 这是什么事,什么规矩呀? 虽然每年,宫中都有会在端午夜宴,恩赏一些官家女眷入宫。可也从来没有,长辈在世,撇下不管,只叫小辈去的道理。 何况还只是陆昭昭一个小辈。 那她的凝儿要怎么办? 陆昭昭都得了陛下赐婚,有了元景那么好的姻缘。 凝儿不露脸,还怎么被人相看,如何嫁入高门。 可偏偏圣旨压着,问不得,反抗不得,再看自家老爷,高兴的跟得了多大的好处似的,陆夫人就知道,让凝儿入宫,夜宴出风头的事,只能她自己上心了。 第六章 你会后悔 “明天你称病,把进宫赴宴的机会,让给凝儿。” 陆夫人不情愿的进了陆昭昭的院子,坐在她身旁,勉为其难的拉着她的手,一边假装虚弱的咳嗽,一边说出了这番话。 陆昭昭展颜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她摊开了小手,“给我十万两银子,我就让。” “你…” 陆夫人只觉得,差点背过气,“你和凝儿是姐妹,你做姐姐的已经有了元景那么好的前程,让让你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你说出这种话,太让母亲失望了。” 前世,陆夫人也总是把这句“太让母亲失望了”挂在嘴边。 陆昭昭渴望亲情,在乎陆夫人的感受,一退再退,最后连命都退让没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 “陆茗凝是奶娘的女儿,何等卑贱……” 冷不防的,陆昭昭的脸颊上,就挨了陆夫人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感中,陆昭昭眼底讥诮之色,更重了几分。 果然如此,陆茗凝才是陆夫人心里的宝。 “我和她可不是什么姐妹。” “若想让她夜宴出风头,谋个好前程,就要付出代价。十万两银子很划算。” 对上陆昭昭眼底的讥讽,陆夫人摇了摇头,“昭昭,你会为你今天的自私后悔的。” 陆夫人一走,宝珠就拿着个滚烫的鸡蛋冲过来,“小姐,快敷脸,很快就消肿了。” 陆昭昭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宝珠,我和陆夫人的关系只会更糟。” “奴婢永远站小姐这边。” 宝珠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坚定的说着。 陆昭昭愣了一下,心里却多了一丝的暖意,“你不怕吗?” “不怕。”宝珠一脸期待又崇拜的看着陆昭昭,“奴婢永远都记得,夏家庄里,是小姐从天而降,打跑了欺辱奴婢和娘亲的恶棍。” 眼前的小丫鬟和四年前遇到的小可怜重叠在了一起,陆昭昭恍然,“那年夏天的是你?” 宝珠拼命的点头,“是我是我,小姐还记得奴婢,呜呜,好开心。” 陆昭昭笑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会武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宝珠小鸡啄米的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什么都不说。” 次日天还没亮,陆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就把陆昭昭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说要去法华寺为宫中贵人祈福,再不出发就要误了吉时。 陆昭昭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出发前才通知,摆明了就是要针对自己。 也不表露出什么,陆昭昭借口更衣,进了内室,将早已收起来的软剑,重新佩在了腰间。 前世的她,想着尚书府陆家是书香门第,怕是不喜她一个嫡女舞刀弄剑,就将这削铁如泥的软剑束之高阁。 她装乖装顺从,学着做京都贵女,却因为一无所长,被所谓父母兄长嫌弃是丢人的草包。 束手束脚到最后,连生路都被束缚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委屈自己讨好陆家人了。 大门口,当着陆尚书的面,陆夫人开始邀功。 “老爷,家里三辆马车,留一辆备用,一辆昭昭坐。凝儿委屈些,和我坐另一辆。” 陆尚书满意的点了点头,“夫人有心了。” 说着,他看向陆昭昭,不由得沉了脸,“这是在给你做面子,下次不可迟到,还不谢过你母亲。” 人前,陆昭昭戴上假面,配合演了戏,直接上前握住了陆茗凝的手。 陆茗凝的脸上,明显是不自在的神色。 她眼底迅速的闪过了恨、怨、嫌弃,最后才带上了淡淡的笑意和温柔,“昭昭姐姐,你……” “我自小在乡野,你在母亲身边十四年多了,这一次就让让我吧。我想和母亲同车。” 陆昭昭坏心的说着。 她就不信,这提议恶心不死陆茗凝这个假货,吓不死在背后谋划坏事的陆夫人。 果不其然,陆茗凝面色一片铁青,本能的连连摇头。 陆夫人更是大叫一声,“不可。” 陆尚书有些困惑,“夫人不是也一直说,想和昭昭这孩子亲近吗?” 陆夫人已经恢复了优雅的笑意,“老爷,这次祈福,大师给算过了,这一路昭昭都不能与旁人同乘一辆马车。” “也不是为我做面子呀。”陆昭昭说完,就独自一人上了后面的马车。 陆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僵笑一下,就上了前面那辆车。 陆茗凝被陆夫人亲昵的搂在怀里,“子时前那个贱丫头别想回家,好凝儿,今日进宫的只会是你。” “我的凝儿这么美,这么好,那些高门勋贵都会争破了头想要求娶你的。” 陆茗凝乖巧点头,眼底却浮起了一抹复杂之色。 母亲对那贱人心慈手软了,不过她留了后手。 今夜之后,那个小贱人再也别想挡她的路了。 去往法华寺的路上,马车突然受惊,猛得颠了几下,而后就停在了当场。 陆昭昭知道,陆夫人的算计马上就来了。 她窝在马车的角落里,仔细听着马车外的声音。 “虎哥,人在车上。” 陆家车夫谄媚的声音传来。 下一息,一片鲜血溅在了轿帘上。 车夫被杀,陆昭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摸上了自己的软剑,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突然一只手伸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方帕子,精准的往陆昭昭脸上捂去。 眼疾手快,一剑削出,陆昭昭削断了对方的左手。 痛苦的闷哼声传来,与此同时,一柄大刀直接辟了过来。 陆昭昭向外滚出了马车,抓着缰绳,借力跃坐在马上。 砍断马匹和马车间的绳索,陆昭昭策马就逃。 她不是刀客的对手。 若非占了先机,手持利剑,砍掉对方左手,现在她已经落在了对方手里。 背上那道不浅的伤口,还有身后那个虽然断了手,却依旧紧追不舍的人,都让陆昭昭知道,她必须尽快逃离此地。 她催着马,凭着死后十八年的记忆,认准了回城的路,一路疾驰。 陆昭昭马术平平,那刀客两次追上了她,又都被她仗着手中软剑锋利逃了出去。 饶是如此,陆昭昭身上也添了几处伤。 这样缠斗下去,必死无疑。 陆昭昭握剑的手,已因脱力,在微微颤抖。 刀客第三次追上来的时候,陆昭昭拼着肩头狠挨了一刀,一剑斩掉了对方的马腿。 马吃痛受惊,刀客被掀翻在马下。 陆昭昭手中软剑挽了个剑花,就要结果了这人的性命,却不想一枚飞镖飞出,震开了她的软剑。 第七章 偷懒 “陆大小姐。” 慕寒的声音,让陆昭昭微微蹙眉。 也不知道是什么仇怨,前世她死后三个月,这位世子爷居然挖了她的坟,烧了她的骨。 日前,要不是生死危局,她绝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可今天,居然又撞上了。 慕寒身边的侍卫已经冲过来,以快如鬼魅的身法,从陆昭昭手里抢下了那个刀客。 陆昭昭心知不是对手,收了剑。 慕寒同她招了招手,“过来。” 陆昭昭跌跌撞撞走了过去,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疼。 看到她的衣服,被鲜血浸染的不成样子。 慕寒一个眼神,陆昭昭就被扶上了马车。 “先止血。” 慕寒递过了金疮药,就转过身,背对陆昭昭而坐。 “王虎是北蛮密探头领,一直潜伏京都。” 他本不必解释,可却还是多说了一句。 陆昭昭上药的手顿了一下,她还记得前世端午夜宴后,不到半月,北蛮人开始在边境作乱。 “北方要乱。” 陆昭昭脱口而出。 慕寒动容回头,陆昭昭慌的用手挡了他的眼睛,“不要看,转过去。” 慕寒照做,“抱歉,但你说对了,北方确实要乱。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陆昭昭的脸烫烫的,面对未来第一权臣的质疑,她想到了合理解释,“一个细作头领,本应低调行事,今天却敢杀人,若不是北方要乱,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陛下收到他要流窜回北蛮的消息,特命我带锦衣卫来抓人。” 慕寒多说了两句,“我的人已经在审了,很快就会知道,是谁要害你。” “陆夫人。” 陆昭昭平静又疏离的说了出来。 口供很快就拿到了,慕寒匆匆一瞥就递了过去,“漏了一个。” 看过后,陆昭昭眼底寒意森森。 陆夫人出五十两银子,让绑了自己,等子时后放人。 陆茗凝又出了五十块银子,让绑到人后,直接卖青楼。 “陆昭昭。” 慕寒叫了她全名,“难过可以哭。” 陆昭昭笑了,“哭?就凭她们也配。” 见她情绪稳定,慕寒才再开口,“事涉北蛮,我来抓人,奉的是密令。” 陆昭昭懂,北蛮密探关乎边境安稳,关乎数以万计百姓,她不能借此向陆夫人和陆茗凝讨个说法。 事实上,单凭证词,本就证据不足,今天险些丧命的委屈,只能暂且先忍下。 不过赶车的车夫,可是陆夫人身边周嬷嬷的小儿子。 她可不会错过,向陆夫人和陆茗凝讨点利息的机会。 “今日是家中车夫勾结山匪,世子爷救我性命。车夫虽然死了,但还请世子爷率锦衣卫,彻查勾结山匪之事。” 慕寒看陆昭昭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自然。” 回到尚书府,陆昭昭就看到陆尚书夫妇和假千金陆茗凝三个人,严阵以待的坐在客厅里。 陆尚书一脸怒意。 陆夫人时不时的掏出手帕抹眼泪。 陆茗凝虽然穿了一身华服,一头的珠钗环佩,容颜绝佳,却低着头在那里做小伏低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 陆昭昭的话音落下,陆尚书暴怒的摔了茶盏,“逆女!” 又是同样的骂名,前世今生,只要有坏事发生,这个骂名就会落到她陆昭昭身上。 陆昭昭笑着退后了两步,拂掉了裙摆上溅去的茶水。 看到陆夫人和陆茗凝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慌,她笑意更胜。 “你还敢笑!” 陆尚书气的胡子都抖了抖,陆夫人又开始抹眼泪了,“老爷,昭昭小,什么都不懂,难免糊涂,到底是女儿家,娇气了些,受不得苦不想祈福,路上躲起来,也情有可原,有什么你跟她慢慢说。” 陆夫人一如既往的,打着给陆昭昭求情的幌子,贬低她,把罪名砸实在她身上。 “小?她都是赐婚有婆家的人,做事还能这么没有分寸吗?”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为你谋划了多少,你这么做,让你母亲有多伤心?” “你又知不知道,给宫中贵人祈福你都如此怠慢,是要诛九族杀头的!” 今天的事,一旦传出去,别说官声了,陆家都要完蛋。 陆尚书动了大肝火,见陆昭昭眼底带着讥诮,就那么没规没矩斜倚着门站着,毫无半分悔过之色,怒意更盛了。 “还是你母亲说的对,到底不是自幼承庭训长大的孩子,若不严厉管教,还不知道你以后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陆尚书抽起了鞭子,就要对陆昭昭动家法。 陆夫人突然上前,跪着抱住了陆尚书,“老爷,到底是我们的亲骨肉啊。” “昭昭,你快去祠堂跪好了,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你今日的过错。” 陆夫人情真意切的哭泣。 陆昭昭眼底讥讽之色更重,这是怕她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吧。 陆茗凝跟着抹起了眼泪,“昭昭姐姐,母亲这般为你,你就听了话,去祠堂跪着认错吧。再忤逆母亲,顶撞父亲可是要吃苦头的。” 周嬷嬷对主子们的用意心领神会,上前就拉着陆昭昭,要把她拖去祠堂。 都想让她闭嘴,想得美。 抽出手来,陆昭昭反手就给了周嬷嬷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动手动脚。” “你让开,我今天非打死这个逆女。” 陆尚书推开了陆夫人,挥着鞭子冲过来。 “慕世子来了。” 陆昭昭一句话,让陆尚书手中的鞭子,僵在了半空中。 家里的那点丑闻,又被慕世子知道了,他可是天子近臣。 陆家的未来,他的官途…… 陆尚书脸色阴晴不定。 慕寒已经由人推着进了陆家客厅,他身后还跟了一队锦衣卫的人,把陆家给围了。 陆尚书笑容僵硬,外强中干的挣扎,“我陆府好歹也是二品大员的府邸,你今日围了我陆家,是陆某哪里得罪了世子爷?” 慕寒丝毫不觉有问题,近乎正的发邪的冷声道:“奉命抓人。” “抓…抓…抓…人?” 陆尚书结巴了。 慕寒掌管的可是锦衣卫,专门为天子办秘事的机构。 他奉的,是皇命。 听说自两年前慕寒执掌锦衣卫后,抓进去的人,就没有放出来的。 今天抓人抓到了陆家…… 陆尚书越想越不寒而栗,额角渗出了冷汗。 第八章 跪祠堂 “陆尚书要在这和我说话?” “世子爷,书房请。” 慕寒从陆昭昭身旁路过,眼底闪过了一丝心疼。 陆昭昭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都在疼。 她站不住了,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陆夫人对她的虚弱视而不见,却递了陆茗凝一块果子,小心嘱咐她,“晚宴你还要献舞。先垫一口。” 说完,她对陆昭昭叹了口气,“你还是去祠堂跪好吧。” 陆夫人的心,一直都是这么偏的。 还想让陆茗凝进宫赴宴? 还想把自己支走? 做梦! 陆昭昭可不会叫她们顺心,“周嬷嬷都被抓了,堵嘴丢在那,你们不关心关心?” 顺着陆昭昭手指的方向看去,陆夫人脸色瞬间惨白。 陆茗凝也跟着坐立不安起来。 陆夫人褪下一只镯子,往锦衣卫手里塞,谄媚陪笑“这位大人,我家这嬷嬷犯了什么事?” 陆昭昭看了一眼,是质地极佳的镯子。 陆夫人出手阔绰,看来这个周嬷嬷是个贴心的,这些年没少跟着她做些脏事。 说不定被抓进锦衣卫里,还能审出点有意思的事。 比如陆茗凝,到底是谁的女儿。 锦衣卫理所当然收了镯子,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陆夫人和陆茗凝脸色难看,额角一直在冒冷汗。 陆昭昭看了一盏茶的乐子,锦衣卫撤了,只带走了周嬷嬷一家。 陆尚书对慕寒连连作揖,说了好几次感谢,还亲自送他到了门口。 等再回来,陆尚书的脸比先前还要阴沉上三分。 陆夫人小意上前奉茶,“老爷,周嬷嬷她?” “通匪。” 陆尚书神色阴郁沉。 慕寒说,若非陆昭昭作保,被带走调查通匪的,可就不止周嬷嬷一家了。 “是妾身的错,妾身治家不严。” 陆夫人捏着帕子叹气,泪水已簌簌落下。 她哭到陆尚书面色缓和,“不怪你。昭昭她……” “昭昭那孩子,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虽然还不服气,也不明白宫中贵人祈福意味着什么,但……” 陆夫人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陆茗凝也跟着哭泣了起来,“也是女儿不好,要是女儿早些同昭昭姐姐讲清楚,她也不会躲懒离开。” 陆尚书皱眉,不解。 看向这两个人,目光颇有深意,“夫人,你安排的车夫通匪,昭昭她遇到了山匪。若非慕世子,她就死了。” 她若死了,陆家救驾的荣光,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陆夫人愣了片刻,泪眼汪汪的瞧着陆昭昭。 “昭昭,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不跟母亲说。是怪母亲没和你同车吗?” 陆夫人一边哭,一边上前拉了陆昭昭的手,“是母亲错了,母亲……” 好家伙,真能颠倒黑白。 明明是她算计的,现在却好像她受了委屈一般。 再看刚才还对陆夫人有所怀疑的陆尚书,这会已经开始哄起自己的夫人来。 这个情形,再不做点什么,今天被陆夫人害得挨了刀子的自己,还得给她赔不是。 陆昭昭不吃这个亏。 “陆茗凝!” 陆茗凝听到通匪后,就再也不提心吊胆了。 母亲的计划还没奏效,陆昭昭就遇到别的意外了。 真是可恨,居然没让她被山匪给弄死,再不济抓走也行呀。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陆昭昭喊了她的名字。 “你穿那么花哨干嘛?” “比我进宫赴宴的衣服都奢华。”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进宫赴宴的是你。” “你平时和周嬷嬷走的挺近的,不会早就知道我要遇到山匪,会出事,参加不了夜宴,特意换了一身华服在家里等着捡漏吧?” 陆昭昭不提,陆尚书还没发现。 这一对比,自家嫡女穿的是旧衣服,用的也不过两根银簪,看着就寒酸。 慕寒提点他,注意家中养女。 陆尚书刚舒展开的眉头,再一次皱起,不悦看向陆茗凝。 “跪下。” 陆茗凝又羞又忿,僵在了当场,陆夫人搂她进怀来,“是我这个母亲的错,误会昭昭了,以为昭昭闹脾气躲起来了,想着总不能拂了陛下好意,才让凝儿先装扮上。” “昭昭姐姐,你不要怪母亲,都是我的错。” 陆茗凝凄凄惨惨的说着,“我不是要和昭昭姐姐你争什么的,我只是……” 她装可怜,陆昭昭直接打断,“说的你好像能争过似的,圣旨上写明了让我进宫。你去了就是欺君。” 欺君二字,让慕寒的那句话“陛下看中贵府大小姐,陆尚书当知尊卑不分,乱家之源”,在陆尚书脑中爆炸开来。 在情感的不忍和官途通达,他毫不犹豫的选后者。 “陆茗凝,你也要忤逆吗?” 陆尚书严词厉色。 陆茗凝如今只是个假千金,她不情不愿的跪下。 陆夫人哭的更伤心了,“老爷,这么多年,都是凝儿在我膝下尽孝。是我这个母亲糊涂安排的,想她能进宫,若被高门相中,也是好前程。你罚她做什么?” 陆尚书严厉不减,“留凝儿在家,就是看你舍不得,左右家里添双筷子,日后添副陪嫁罢了。她的出身摆在那,你虽好意抬举她进宫叫人相看,但她毫无自知之明,竟敢应下便是错。何况若真去了,就是欺君,这是在毁我陆家百年基业。” 陆夫人还想说什么,陆尚书摇了摇头,继续训斥陆茗凝。 “知进退,守规矩,方为女子本份。今日大错尚未筑成,罚你跪三日祠堂,你可有异议?” 强忍着委屈,陆茗凝小手紧紧攥成拳头“父亲,女儿知错,女儿认罚。求爹爹不要怪母亲。” 陆夫人心里暖暖的,这才是女儿。 不像陆昭昭,只会在旁边冷眼旁观。 陆茗凝哭着告退,陆夫人追了出去。 “就这样?” 陆昭昭眼底的讥诮更浓了几分。 陆尚书点了点头,“昭昭,爹爹已经你做主了,以后凝儿会找准自己的位置,不会再有今天的事情。何况你也没受伤,体谅下你母亲身体弱。” “好的。” 陆昭昭平静应着。 这一家,对自己都是偏心的。 她好歹是顶着亲生女儿名头的人。 轮到她就是家法打死,换成陆茗凝就是高高举起,跪个三日祠堂的轻轻放下。 第九章 你非良配、粗鄙不堪 祠堂里。 看着母亲和妹妹哭红了眼睛,陆华恨到了不行,他还没出去祠堂,凝儿也被罚进来了。 “陆昭昭这个祸害,等我出去后,一定教训她给你们出气。” 陆茗凝哭着说:“就算这样的日子没个头,有哥哥和娘亲疼我,我也熬的下去。” 陆华只觉得心疼的很,“母亲,要不就把凝儿的身世告诉父亲吧。” 陆夫人急急阻止,“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定不能说。” 陆夫人身边没了周嬷嬷,儿女都在受罚。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宫里却传了旨意,陛下派了身边的掌事姑姑陪陆昭昭一起进宫赴宴。 这是何等的殊荣,陆尚书脸上喜气洋洋的。 陆夫人气的瞪圆了眼。 陆昭昭,你自找的,别怪我不留情。 她急急的手书一封,叫人递进宫中,交给了淑妃。 陆昭昭有掌事姑姑引路,直接去了陛下的御书房。 陆昭昭刚进去,就被曹公公服侍着去了内间。 太医早早候着,把了脉,让医女看了伤,才报了平安。 曹公公抚了心口,“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说话间,就领着陆昭昭去给皇上报喜。 陆昭昭要行礼,皇上虚扶了她的手,“不必多礼,今晨的事,朕听慕卿说了。” “此事,你受委屈了。” 陆昭昭屈膝,“陛下言重了,此事关乎国体,臣女都明白。” 皇上赞许点头,“昭昭,此事是朕和皇家欠了你。” 陆昭昭眼睛亮了亮,她还在想怎么和陛下提起,解除婚约的事。 “陛下,臣女当不起这个欠字。但臣女有个小心愿,望陛下成全。” 说完,陆昭昭认真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快起来,一身的伤。” 皇上的声音中,流露出担忧与紧张,“无论什么,朕都允你。” 陆昭昭不肯起,“请陛下下旨,解除臣女和元景的婚约。” 皇上给了曹公公一个眼神,曹公公带着所有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 “先起来。” 皇上对她一向很有耐心,温声问她,“就因为日前家中发生的那件事?” 陆昭昭点头,“臣女心意已决,绝不回转。” 皇上没有表态,说起了一些旧事,“十六年前,我大盛兵败北蛮,付出极为惨痛代价。” “直到这两年,元景上战场,不仅守住了北方边境,还夺回了一座本就是我大盛的城池。” “北方战乱将起,元景会为主帅。朕对他颇有期许。将军府元家马上就会封侯,而且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昭昭你若此时解除了和元景的婚约,会沦为京城的笑柄,以后婚事上也会艰难。” 陆昭昭坚定点头,“不能因为以后的路难走,就选择就近跳一个火坑。” “呵。” 皇上被逗笑,“元景十六岁就是武状元了,风姿卓绝,战功卓绝,满京城多少名门贵女都想嫁他,到你嘴里成火坑了。” 陆昭昭不以为意,“就是火坑。” 收敛了笑容,皇上郑重开口,“昭昭,朕会替你安排妥当。婚约解除,你封县主,朕会给你尊荣,堵住说闲话的嘴。” 宴会厅。 陆昭昭刚一出现,元景的妹妹元嘉儿就冲了过来。 “陆昭昭,你真是无耻。” 元嘉儿一张小脸,因为生气憋的通红。 这个前世的小姑子,性子冲动莽撞,在陆茗凝的眼下暗示下,没少找自己麻烦。 陆昭昭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哪来的野狗乱叫?” 元嘉儿今天是第一次见陆昭昭,却只觉得十分看不顺眼。 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乡下长大的,粗鄙不堪,偏偏一副高高在上,骄傲到不行的模样。 自从她有了这么个乡下长大的嫂子,她没少被圈中贵女们嘲笑。 就刚才,还有人嚼舌根子,说她元嘉儿自从有了陆昭昭这个嫂子后,身上都多了一股子鸡屎味。 “你装什么装,你做的事跟你身上从小喂鸡喂出的鸡屎味一样,令人作呕!。” 元嘉儿气鼓鼓的用那些别人攻击她的话,攻击陆昭昭。 正好一宫女端水盆路过,陆昭昭扯住元嘉儿的头发,就把她按进了水盆里,“喂鸡的脏,你还吃鸡呢,你干净?” 元景也受邀入宫赴宴,正和好友闲谈,看到自家妹子似乎和人起了争执,还落了下风,就快速的走了过来。 走上前,看清楚是陆昭昭,元景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背上家法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陆昭昭松了手,连人带盆推给了元景,“你妹妹嘴巴臭的厉害,我帮她洗洗。” “怎么回事?” 元景压低了声音,去问元嘉儿。 元嘉儿呛了水,咳嗽了好一会,才喘匀了气。 刚才得羞辱,让元嘉儿想抽软鞭出来,好好教训陆昭昭一顿。 可她的手腕,被元景死死的按住了她。 她只能气鼓鼓的把先前听说的事情,都抖搂了出来。 “哥,她为了和你立刻完婚,求到了陛下面前。” “谁家清白要脸的女儿家,这么上赶着嫁男人。” “大家都在嘲笑哥哥,嘲笑咱们家。说咱们家要娶一个破了身的烂货进门当宗妇。” 这太屈辱了,元嘉儿哭了起来,以后元家女眷怎么做人,她还要怎么嫁人。 元景黑了脸,对陆昭昭说:“你虽非良配,粗鄙不堪,但圣旨赐婚,我会遵从,望你日后自重。” “元家宗妇,上孝敬父母,下爱护小姑,你对嘉儿无礼,道歉。” 他踩陆昭昭入泥泞,还用施舍的口吻,逼她道歉。 周围轻蔑的嗤笑声中,陆昭昭淡淡抬眼,“元家宗妇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你跑御书房求陛下,现在陛下答应下旨让我哥和你尽快完婚,你还装起来了。” 越想刚才那两个宫女窃窃私语议论陆昭昭有多么巴不得嫁给哥哥,元嘉儿就恨不得上去撕烂陆昭昭的嘴。 元嘉儿那性子,必是被人当刀使了,得诈她一诈,看看谁在搞事情。 “元嘉儿,你敢监听御书房里的谈话!” 这事儿犯忌讳,又是大的罪名,元嘉儿忙解释,“你别冤枉人。是你做的事太丢人了,御书房当差的宫女议论,我才知道的。你敢说你没去过御书房?” 这个结果,出乎了陆昭昭的意料,她没能力继续查下去了,但元家可以。 “我是去过御书房。但元嘉儿,你最好能指认出是哪个宫女。不然我一定去禀了陛下,你监听御书房,还说谎嫁祸旁人。” 元景看了陆昭昭一眼,尽是嫌恶。 “此事,元家会给你个交代。” 不远处闲坐品茶的淑妃看到这一幕,幽幽吩咐,“这步棋废了,那两个宫女,处理了吧。” 第十章 秽乱宫闱的脏事 陆昭昭不想再理会元家兄妹了。 她要走,元景叫住了她。 “陆昭昭,元家你利用了,该给嘉儿的道歉,不能少。” 元景义正词严的站在那里,理所当然的下着命令。 陆昭昭没理会他,元景直接拦了她的去路。 “陆昭昭,看在圣旨赐婚的份上,给你最后的机会,道歉。” 陆昭昭抬眼,“好狗不挡道。” “立刻道歉认错。若不然,嫁入元家后,我定禀了父母,家法罚你,让你知道元家宗妇该如何做。” 元景的眸子里,浸染了寒意。 他已经给了她会成婚的承诺,她还想闹什么? 不知道维护夫家的体面吗?小姑丢脸,她就能面上有光了? “莫名其妙。” 陆昭昭清冷的眸子中,瞥过讥讽,“元家宗妇,我不稀罕。” “圣旨到。” 曹公公传旨的声音盖过了吵闹声。 元家封勇毅侯,世袭罔替的旨意到了。 元景直接被封为勇毅侯府世子。 无上的荣光,让元景兄妹脸上都多了几分喜气。 元嘉儿趾高气扬的看了陆昭昭一眼,“你要是不跪下好好给我道歉,别想进我们元家的门。” “你有毛病吧,说了多少遍,我不稀罕嫁你们元家。你哥在我眼里,比你嫌恶心的鸡屎都不如。” 陆昭昭不客气的怼回去。 也不知道元家兄妹哪来的自信,自己非嫁元家不可。 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等着瞧吧,她现在这么说,就是嘴硬。” “嫁过去了可就是夫人。换你,你舍得放弃。” “她品行不端,我要是元家,绝不会给她请封夫人。” “一会儿咱们就等着看她跪着求原谅吧。” 曹公公清了清嗓子,四周安静了下来,就宣读了第二道圣旨。 是解除陆昭昭和元景婚约的旨意。 紧接着,第三道旨意下来,为表陆昭昭救驾功劳,封福寿县主。 曹公公亲自扶起了陆昭昭,还带了皇上口谕,“陛下这是盼着大小姐日后多福多寿,特意选的封号。” 整个宴会厅里,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风向变了,都在说,陆昭昭根本看不上元景,是真的不稀罕当元家宗妇。 还说元家能封侯,是陛下做主给的补偿,就怕元家对陆昭昭死缠烂打。 就连封陆昭昭做县主,也是为了给她尊荣体面,让她在身份地位上,压元家一头。 还有人说,元景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才会被县主甩了解除婚约。 元家兄妹脸上哪里还有光,他们都有一种,元家给陆昭昭做了垫脚石,成全了她今日风光的憋屈感。 兄妹俩坐不下去了,借口元夫人生病,告了罪就匆匆离席了。 御书房。 曹公公一字不落的汇报着,最后补充了一句,“大小姐她没吃亏。” 皇上闻言才下了抚旨,派了御医去给元夫人诊病。 慕寒始终在御书房中,“陛下,朝廷需要元家,退婚的事应徐徐图之。” “朕不管,元家要是撂挑子,你就给朕上战场,把北方的城池夺回来。谁让你在朕面前多言,说昭昭因为元景受了委屈。” 说着,皇上只觉得突然发现了什么,“慕寒,你是不是喜欢昭昭?” “臣不过一个废人,岂敢高攀。” 皇上白他一眼,“不要入戏太深,你那腿什么情况,朕知道。” 端午夜宴上,皇上对陆昭昭多次赞许,又赐下不少金银珠宝,绫罗锦缎。 皇后看皇上如此厚待陆昭昭,也抬举她亲自敬了半杯薄酒。 一时间,再无人敢议论陆昭昭的出身,都顺着陛下称赞她。 不少不认识的人,都凑过来和陆昭昭吃茶说话,仿佛十几年的密友一般。 陆昭昭不喜欢带假面应酬,她借口更衣出去。 一个人坐在午廊下吹风,冷不防听到身后有声音,她警觉回头,看到了慕寒。 “世子爷。” 陆昭昭想远离前世挖坟掘墓又烧骨的男人,可人家早晨刚救了自己的命。 不得已,陆昭昭远远行礼问好,“我该回去了。” 说完,她就要跑。 慕寒的侍卫,拦住了她,“公子有话和你说。” 走不成了,陆昭昭乖乖退回去,“世子爷有什么事吗?” “在元嘉儿那传瞎话的两个宫女都死了,一个投缳,一个投井。” 陆昭昭懂了,“是宫里的贵人,借元嘉儿的手对付我。” 慕寒点头,“是谁还没有头绪,出宫前小心些。” “多谢世子爷提点。” 慕寒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微微蜷缩,“我掌管锦衣卫,想调查事情找我,元景查不出什么来。” “好,若再有事情,我一定请世子爷帮忙。” “还有上午,我不是故意去看的,抱歉。” 慕寒的耳垂微微发烫,上午太乱太忙,他欠她一个认真的道歉。 陆昭昭琢磨明白了,慕寒突然对自己示好,是因为上药的时候,不慎看了自己身子。 怎么说呢,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介意的。 可很快,陆昭昭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毕竟慕寒废了,他不行,和曹公公那些内侍也没什么区别。 为了缓和尴尬,陆昭昭笑着上前,拍了拍慕寒的肩头,“大家都是姐妹,没关系的,不用介意。” 陆昭昭肉眼可见的,慕寒神情不对,周身的气场也怪怪的。 陆昭昭怪自己大意了。 事情是那么回事,怎么也不能说出来。 “那个,我先走了,廊下风大,世子爷也早些回去。” 陆昭昭溜了。 慕寒问身旁的侍卫,“她说姐妹是什么意思?外面有本世子喜欢男人的传言?” 侍卫认真思考,“公子,应该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大小姐想跟你做朋友。” 陆昭昭回去,才刚落座,就听殿外传来尖叫声。 大家寻声望去,就看到丞相家千金吕莹莹惊惶失措的捂住了眼睛。 皇后将人带去殿中,仔细问过才知道,吕莹莹更衣回来后,不慎看到一个侍卫,在树丛里对着一方帕子在发泄。 这事儿听着,就是秽乱宫闱的脏事。 陆昭昭还记得,她刚才离开的时候,被一个宫人撞了一下。 再看皇上已经离席,她就懂了,这一场大戏,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十一章 狂徒 虽然隔着屏风,狂徒侍卫招认的话,一字不落的传了出来。 “是卑职色迷心窍。” “卑职罪该万死,卑职没有私会贵女。” “请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坐在皇后下手边的淑妃娇哼开口,“这个无耻狂徒,做腌臜之事,还敢攀咬今日赴宴的贵女。” “此等狂徒,口中断无半句实话。臣妾斗胆,请皇后娘娘先将他拖下去杖责四十。看他还敢扯谎。” 行刑才过半,就传来狂徒侍卫被打死的消息。 淑妃一派娇憨的跺脚,“可恶,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这么一来吕家小姐还有今天在场的贵女们名声都要受损。” 吕莹莹第一个崩溃,她吐了口血,哭着跪在皇后面前,“求娘娘查出手帕的主人,还臣女一个公道。” 其他赴宴的夫人和各家千金们也都跟着跪下,祈求查明真相。 那块满是脏污的帕子,作为重要证物,被几名内侍仔细翻找后,在一角发现了一个针脚粗糙的“昭”字。 今日赴宴贵女中,只有陆昭昭一人,闺名中带这个字。 尤其那拿不出手的针线活,更和陆昭昭曾经流落乡野的身份匹配。 内侍悄声在皇后面前禀着,因为涉及陆昭昭这位陛下眼中新贵,所以格外遮掩。 吕莹莹身为丞相千金,眼见事情不对,也顾不得那些礼数,扑过去就夺下了帕子。 “陆昭昭……” 她又羞又愤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昭昭身上。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刚才解除婚约的圣旨。 原来不是元少将军的问题,是她自己不检点。 乡下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家学渊源的少将军看不上,看上个没什么背景的侍卫。 真是臭鱼烂虾凑一起去了。 听说那位之前在宫里养过伤,搞不好就是那时候勾搭上的。 真是下贱,仗着救驾功劳这样自甘堕落。 这次皇后娘娘肯定会严惩她的。 议论声和鄙夷的目光下,陆昭昭平静开口,“皇后娘娘,事情与臣女有关,臣女恳请自证清白。” 淑妃又一次抢先开口,“一个帕子也说明不了什么,搞不好是那不要脸的狂徒捡的。就这般让福寿县主背上和侍卫偷情的罪名,可不妥。” 陆昭昭几乎可以肯定,宫里要对付自己的贵人,就是这位淑妃。 她第一次开口,就让侍卫这个重要人证被打死了。 她第二次开口,就把是所有人注意力引到了帕子上。 她第三次开口,更让陆昭昭陷入到退一步手帕被狂徒拿去发泄,进一步偷情侍卫的两难境地。 “恳请皇后娘娘,允臣女自证。” 陆昭昭隔着屏风跪下,向皇后磕头。 皇后和淑妃不和,两人斗得厉害,想破局就必须向皇后表态。 淑妃眼底的狠色,一闪而逝。 皇后却是微不可查的满意点头,让身边最得用得内侍去扶了陆昭昭,将人请了进来。 眼见陆昭昭去检查帕子,吕莹莹冷笑,“自己的东西不认得?” “南海鲛纱还真不是我用得起的。” 陆昭昭只一眼,就认出了名贵至极的料子。 死后那十八年,她没少四处游荡,见识这些新奇高贵的东西。 吕莹莹一怔,她听说过南海鲛纱的稀有,可她丞相千金都认不出的料子,陆昭昭乡野丫头凭什么说的那么笃定。 何况今夜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因为看到侍卫对着帕子发泄而名声受损。 她是吕家嫡女,以后嫁人都要因此低人一等。 陆昭昭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能什么事都没有? “究竟是不是,也不能光凭你说。”吕莹莹不客气的说着。 陆昭昭莞尔,“南海鲛纱因夏日触碰凉而不寒,冬日暖而不烫才得名,很好判断。吕小姐可以亲自检查,若不放心也可以请懂料子的人来查验。” 皇后抬头,多看了陆昭昭一眼,才再开口,“绣字的线是南洲贡品鎏金线,鲛纱和金线都是昨日才送入宫中的。” 皇后命人将进宫赴宴的超一品老夫人们请了过来,又传了针线局的几位老人。 “诸位,一起看看料子吧。” 很快,就有了结果,南海鲛纱做的帕子,鎏金线绣的字。 陆昭昭被陷害了。 帕子不可能是她的东西。 因为涉及贡品失窃,端午夜宴草草结束。 陆昭昭随众人离去。 她一直在想,那个撞了她一下的宫女。 被撞同时,那宫女顺走了她的帕子。 但陆昭昭当时就以极其巧妙的手法,将帕子顺手拿了回来。 按说这个计划是失败的,就算淑妃精于算计,提前准备了一块帕子嫁祸自己。 又为什么要用贡品料子,这不很容易穿帮吗? 可准备帕子的人,似乎不是为了陷害自己,他又有什么目的? “福寿县主。” 闻声,陆昭昭回头,就看到了淑妃带人鱼贯而来。 陆昭昭谨慎的后退一步。 淑妃娇声笑了起来,“县主怕本宫?” “本宫有什么好怕的?” “本宫给你设的局,你不都一一化解了?” 淑妃坦然的承认了今晚的所作所为,“你也不要觉得皇后就是好人,宫中贡品除了陛下就只有她能动。鲛纱、金线怎么来的,你还想不明白?” 陆昭昭神色平静,屈膝行礼,“宫门就要落锁了,臣女需尽快离宫。” 说完,她就走了。 看着陆昭昭的背影,淑妃恨恨的咬了自己的唇。 要不是她安排偷陆昭昭帕子,事后指认她和侍卫有奸情的宫女,落入了那个人手上,她绝不会和陆昭昭这种低贱之人,多说半个字。 那个卑贱的丫头,封个县主很了不起吗? 居然在她堂堂淑妃面前,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早晚有一天,她要将陆昭昭抓起来,让她低下那颗装高贵的脑袋。 出宫。 陆昭昭回到尚书府时,夜色已深。 陆家上下早已熄了灯,只有陆昭昭自己住的院子里,宝珠打着灯笼在门口等她。 小丫头一见到陆昭昭来,就抹了眼泪。 第十二章 洗劫 “怎么回事?” 陆昭昭借着月色和烛光,发现宝珠的脸颊红肿,分明是被人打了。 “谁动的手?” 陆昭昭的声音冷了下来。 宝珠连连摆手,“小姐,奴婢不疼。可元少将军欺人太甚了,他来退婚,索要当时给你的聘礼。” “有好几件写在聘礼单子上的玉器都不见了。夫人说那些东西,给了小姐。可分明那些东西,从来就没到过小姐手上。” “元少将军带了人要搜小姐的院子,可这是小姐的闺房,怎么能让人糟践。奴婢拦了,可是没拦住,还让元少将军把您屋里的银票都抢走了。” 陆昭昭听懂了,“元景打的你?” “少将军的手下。” 陆昭昭点了点头,“宝珠,这笔账我记下了。我会让元景跪下给你道歉。” “小姐,您不怪奴婢没看住家,让人把银钱都给抢了?” 宝珠泪眼汪汪的瞧着陆昭昭。 陆昭昭笑着揉乱了宝珠的头发,“傻丫头,钱财是身外之物,快去洗洗睡吧。记得给脸上药,破了相的将来都嫁不到好人家。” “小姐,您打趣奴婢。” 宝珠红着脸跑了,陆昭昭找了伤药,准备处理自己身上的伤,谁想刚解开衣服,宝珠就跑了进来。 小丫鬟也是没想到,陆昭昭身上有这么多的伤。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陆昭昭穿好衣服,遮挡了伤口,“突然跑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宝珠献宝似的,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小姐,奴婢偷偷藏的。” 顿了顿,宝珠突然就跪下了。 “小姐,您教奴婢习武吧。奴婢想以后遇到事情,也能保护小姐。奴婢不怕吃苦,奴婢力气还大。” “好。”陆昭昭笑着答应,“不过有个小考验,你通过了,明天开始我就教你。” 重新上好了药,陆昭昭带着宝珠,直奔陆茗凝的院子而去。 聘礼单子上不见的那几件玉器在哪,陆昭昭知道。 当时圣旨赐婚后,将军府为表忠君,送来了很重的聘礼。 其中还包括将军府五代传下来的汉白玉佛一对,玉璧摆件一组和一对蓝田暖玉的枕头。 这几样东西送进陆家后,陆茗凝就开始日日流眼泪。 她一哭,陆夫人就心疼她,作为兄长的陆华更是直接开了箱子,把聘礼单子上的玉器都拿了出来,摆在了陆茗凝屋里。 陆夫人母子二人还都劝陆茗凝,说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她的,就该放在她那里。 还说陆昭昭和元景的婚事,是她陆昭昭不要脸抢来的,她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前世,也是这般,本该是陆昭昭聘礼的玉器,都成了陆茗凝的私产。 出嫁前,陆昭昭曾索要过这些玉器,却被陆夫人一口一个,你不要胡说八道,自己弄丢了东西,就跑来找你妹妹讨要给骂了回来。 嫁进元家后,元夫人让陆昭昭拿出那对汉白玉佛供奉进祠堂,她根本就拿不出来。 而元景,明明知道那对玉佛是陆茗凝当做陪嫁带过来的,却在她被元夫人责难时,站出来火上浇油。 元景说:“陆昭昭卑劣不看,私下将玉佛拿去当铺换钱,若非陆茗凝变卖首饰赎回,元家几代人的传承都毁了。” 他的一句话,颠倒了黑白,让本就缠绵病榻,身体虚弱的陆昭昭又狠受了元家家法一顿。 元景还和前世一样的道貌岸然又无耻,他欠的,陆昭昭会一点点讨回来。 至于陆茗凝,前世今生抢了她的,都得给她吐出来。 夜已深,陆茗凝还在祠堂罚跪,她的小院格外安静。 饶是如此,陆昭昭做了两手准备,她带了小剂量的迷药,手把手的教宝珠,把陆茗凝院子里的人,都给放倒了。 玉佛、玉璧、玉枕,还有早些时候皇上给的赏赐,被陆夫人以各种名义从宫中变出来送到陆茗凝屋里的东西,都被陆昭昭给找了出来,一一搬回了自己院子里。 陆昭昭意外发现,陆茗凝手上居然有一千两银子的私房钱。 她一点没客气,直接把银票给拿走了。 全当小小弥补一点点她的损失吧。 次日。 陆昭昭特意起了个大早,克服了心里对陆尚书夫妇的恶心,去了前厅和所谓的一家人一起用早膳。 她出现,陆尚书并没有给她好脸色,板起脸来教训了起来。 “陆昭昭,你不识好歹非要在陛下面前闹退婚,元家宽厚,不和你计较。你怎能贪墨元家给的聘礼。我陆家是清流人家,世代读书,怎能做出如此鸡鸣狗盗之事。” 陆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呀,你这孩子。眼皮子不能这么浅。” “还好元景那孩子好说话,从你屋里拿了五千两银子,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你前两天,非要那么多银子。是不是因为聘礼单子上的东西,你私下典当挥霍了,怕解除婚约后填不上窟窿呀?” 陆夫人抹着眼泪,又往陆昭昭身上丢黑锅了。 陆尚书皱眉,“还有昨晚夜宴,你又去招惹了什么是非。先是和嘉儿那孩子吵架,再是当众让景儿那孩子下不来台。还有最后,你怎么能让自己的帕子,落到那样一个狂徒手上。本就没了婚约,还坏了名声,以后你还有什么前程?” 陆尚书喋喋不休的数落声,被陆茗凝院子里丫鬟们哭天抢地的哀嚎声盖住。 一夜之间,陆茗凝院子里不见了很多东西。 陆茗凝本人还在祠堂罚跪中,那些小丫鬟们都吓坏了,大早晨的就闹哄哄的哭到了陆尚书夫妇面前。 听小丫鬟们说好大的玉佛没了,那么大个的玉璧也没有了。 陆昭昭一副不解的模样望着陆尚书,“爹爹,女儿不懂。玉佛、玉璧和玉枕这些,不都在女儿屋里吗?昨天不是还因此和元家不愉快了吗?怎么就成了陆茗凝的东西了?” 丫鬟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背后涉及了什么,只一心想守着陆茗凝的东西,都一口咬定东西是陆夫人做主给的。 陆昭昭更糊涂的看着陆尚书,“爹爹,母亲不是做主把东西送女儿屋里了吗?昨天也是这么和元家说的呀?为什么这些人要冤枉母亲?” 第十三章 爹爹糊涂了 陆夫人一双手死死的拧着帕子,才控制住自己面部表情没有扭曲。 这个陆昭昭,就是个灾星。 眼见着陆尚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解中带着复杂和隐隐的愠色。 陆夫人用帕子遮住脸,开始哭了起来。 跪了一地的丫鬟们也跟着哭,口口声声的说那些丢了的东西,都是夫人给的。 陆昭昭略显做作的去拉陆尚书的衣袖,“爹爹,母亲都被冤枉哭了。” 一向是陆夫人哭,陆尚书就会心软。 可这一次,陆夫人哭了好一会儿,陆尚书都无动于衷。 她哭不下去了,只能装作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天呐。” 陆昭昭掩口惊呼,“这简直是刁奴欺主,把母亲都气晕过去了。” 陆尚书沉下了脸,呵斥那群丫鬟。 丫鬟们被唬住不敢说话了,前厅静得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声音。 陆昭昭眼角带着讥笑,瞥了一眼陆夫人。 继续装晕? 没用的,重生归来,陆昭昭绝不会轻易放过伤害自己的人。 无论主谋还是帮凶。 跪了这一地的丫鬟们,都是陆茗凝的帮凶。 前世,小到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大到帮着在汤药里下毒,都没少了她们。 还有那个凛冬,结了冰的荷花池有多冷,陆昭昭永远都记得。 陆茗凝带着丫鬟们,把她推进荷花池取乐。 每一次她好不容易爬上来,就又被这些人推下去。 毒药入骨,伤病缠身,她才会不到十六,就被生生折磨死。 陆昭昭抬头,直视陆尚书,“爹爹要为母亲做主,这些人都该打死了,以正家风。” “唔…” 陆夫人深吸一口气,就醒了过来。 陆尚书不怜惜她的柔弱,再晕下去,凝儿身边的人就都被陆昭昭这个贱丫头给除掉了。 她抚着自己的心口站起身来,“什么打死?这也太伤人和了。” 陆尚书脸上带着犹豫之色。 陆昭昭背对着陆夫人,将袖中圣旨露出了半截,“谈谈?” “去书房。” 陆尚书已经有了决断。 陆夫人发现,事情在一步步向着失控的方向走去。 “老爷……” 她上前,病弱美人的模样,往陆尚书怀里歪。 陆尚书扶了她,没让她栽进自己怀里,“夫人先歇会儿。” 说完,他就率先迈步往书房去了。 陆昭昭回头,对着陆夫人盈盈一笑。 陆夫人被这一笑,渗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书房。 陆尚书有些讨好的问陆昭昭,“昭昭,这是什么圣旨?” 陆昭昭展开了圣旨。 福寿县主四个字格外显眼。 陆尚书一下子喜极而泣了,“天佑我陆家,我陆家文官清流,竟出了县主,真是列祖列宗保佑。” “这是昨晚和解除婚约圣旨一起下的旨意。” 陆昭昭就知道,这样的好事,肯定会被陆夫人瞒住。 要不早饭的时候,陆尚书也不会见了自己就数落。 “爹爹怎么一副刚听说的样子?” 陆昭昭拆穿的干脆利落,“元家来退婚,不提这事,也合理。不过爹爹当了十四年的尚书,不会一点关系网都没有,打听不到宫里的事情吧?” 宫里的关系网,陆家是有的。 这是后宅女眷应酬的事,一直是陆夫人在维系。 夜宴上陆昭昭坏了名声,和元嘉儿吵架,与元景结怨的事,都是宫中传出的消息。 可女儿封县主这天大的喜事,居然只字未提。 什么关系网传消息,也不会只挑不利于陆家的来说。 何况有县主的尊荣在,昨晚那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夫人,不对劲。 “昭昭,听说归听说,哪有看到圣旨来的振奋。” 陆尚书很牵强的维系自己的颜面。 陆昭昭不再提这事,给陆尚书心里埋下怀疑陆夫人的种子就够了。 有些事,过犹不及。 “爹爹想好怎么处置那些丫鬟们了?” 陆昭昭笑盈盈的望定了陆尚书,“爹爹一向明察秋毫。” “以奴告主,还是冤枉,都该打死。” 陆尚书说的斩钉截铁。 陆昭昭依旧笑盈盈的望着他。 “都按你的意思处置了,还不够吗?” 陆尚书发现,越是相处,就越是和这个女儿亲近不起来,甚至他有时候会觉得害怕这个女儿。 “元家聘礼的事,也该有个说法。” 陆昭昭小心翼翼的将圣旨收好,“县主的尊荣是陛下给的,咱们尚书府应该竭尽所能的维护。” “爹爹,是这样吧?” 陆尚书面露难色,“昭昭,元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一边退婚一边贪墨聘礼,这又当又立的恶名,爹爹打算让我背?就不怕事情传出去,陛下觉得我冤枉,要彻查?” 陆昭昭一番话,听得陆尚书心头一颤。 他是想把事情,囫囵过去。 “那也不能让你母亲去认。你母亲丢了脸,你也脸上无光。” 陆尚书只好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 陆昭昭笑着给陆尚书倒茶,“咱们陆家,文官清流,书香门第,若真是替母亲顶罪,女儿是会甘之如饴的。” “可元家聘礼都到哪去了,爹爹还不清楚吗?” 聘礼都落到陆茗凝手上里了。 “可也是你母亲给的……” 陆昭昭笑着,将茶递过去。 “爹爹怎么也被那群下人气糊涂了?” “母亲都说了,东西是给了我,送到我屋里的。爹爹忘了?” “我屋里的东西,如今到了她屋里不说,还被弄丢了,这可是陆茗凝的错。” 陆昭昭的声音很薄凉。 “陆茗凝的身份在那摆着,品行不端奶娘的女儿。” “到底出身不好,品行败坏,偷拿玉器,犯下大错,怎好连累陆家主母和嫡女为她平白担骂名?” “这也是把她屋里下人都打杀的原因,总归是要让人闭了嘴,才能护住陆家名声。” 陆昭昭这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分明是一心一意为陆家打算,可陆尚书却觉得亲近不起来。 要是救驾有功的是陆茗凝,被封县主的是这个女儿,就好了。 “母亲那边,还请爹爹费心劝说。” 陆昭昭屈膝行礼,“女儿昨日遇到山匪,一身的伤,就先行告退去休息了。” 陆昭昭要走,陆尚书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昨晚是你带人去凝儿那偷走了东西?” 第十四章 颠倒黑白 闻言,陆昭昭回头,笑盈盈的开口,“爹爹真是被刁奴气糊涂了,偷东西的可是陆茗凝。” “女儿帮爹爹理顺一下事情的经过。” “陆茗凝品行不端,私下偷了元家聘礼单上的玉器拿去当铺典卖。如今眼见元家追究聘礼的事情,才让下人谎称被偷。” 前世今生,陆夫人和陆茗凝如何用这颠倒黑白的手段冤枉的她,这一世她就要照原样还回去。 “你这又是何苦?” 陆尚书的气不顺,他这个女儿,没有半分乖顺。 就算昨日,元家索要聘礼时,夫人多向着了陆茗凝几分。 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陆昭昭何至于连夜就把东西都给偷了,又逼迫着他们夫妇把罪名砸实在陆茗凝身上。 可偏偏这个女儿,如今成了县主,打不得说不得的金贵人儿一个。 陆昭昭就那么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看到陆尚书脸上的神清变化,眼底的讥诮之色更浓了几分。 “爹爹莫要想偏了,不过是女儿救驾有功,陛下愿意为女儿撑腰罢了。陆府的荣耀,女儿的尊荣,都绑在一起呢。” 陆尚书一怔,“昨晚是陛……” 陆昭昭食指压上了自己的唇,“看破,不说破。” 虽然清楚,自己救驾的功劳,还不至于让皇上如此厚待她。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适当的时候,搬出大靠山,来震一震陆尚书。 陆尚书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走出书房,就以雷霆手段,发落了陆茗凝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陆夫人压着满心的愤怒,找了过来,“老爷,妾身受点委屈,被冤枉了没关系。可一下子打杀这么多人,影响您的官声。” “昭昭那孩子胡闹不懂事,老爷不可如此纵着。还有凝儿那孩子,本就身份尴尬。自小服侍的都打杀了,她以后可要怎么办?” 陆夫人拧着帕子啜泣,哭得伤心欲绝,几次摇摇晃晃要晕倒。 陆尚书始终负手而立,直等她哭不下去,才将书房里的决断,告诉了她。 陆夫人连连摇头,“凝儿何曾偷窃?老爷怎么能让她背负如此污名?” “她坏了名声,以后要怎么办?” “凝儿以后还要嫁人,还要过好日子的。” 陆夫人又哭了起来,她真的很心疼她可怜的凝儿。 就因为陆昭昭回来了,什么都被抢走了。 “昭昭呢?”陆尚书皱眉,“她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她就不怕名声坏了?就不怕以后嫁不了好人家,过不上好日子?” “…”陆夫人语塞,而后嚎啕大哭了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偏心了。要认错,也该我认。” 陆尚书第一回见夫人哭的如此伤心欲绝,他心有不忍,抚着她的背劝着。 “你是我尚书府主母,昭昭是我尚书府嫡女。你们两个的面子,是尚书府必须维护的。” “绣云。” 陆尚书叫了夫人的小字,“德不配位,必有灾祸。凝儿那孩子,凭空享了十四年的福。如今担了这罪名,以后人生必是坦途。” “她的婚事,我亲自张罗。定从我的门生中,选个有出息的举子。” 听到“举子”二字,陆夫人脑子嗡的炸开。 原来,在自家老爷眼中,凝儿就只配一个举子。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事情的时候,“老爷为凝儿如此上心,妾身感激不已。可老爷就不能再疼疼凝儿那孩子,元家那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 陆尚书一向喜爱自己夫人的识大体、明事理。 见自己都说到了这种程度,夫人还是对养女担骂名一事,纠缠不清。 难道这事,不是养女的错? 再想到昨晚女儿封县主的事,夫人为了偏心养女都给隐瞒了下来。 陆尚书对家中养女的观感,就更不好了起来。 养女,就该待在养女的位置,而不是乱了主母的心,搅的后宅不得安宁。 收回了手,陆尚书板起脸来,“此事已定,昭昭得陛下看重,陆家必不会让她蒙冤。” “凝儿也冤枉,大不了我去家庙。我绝不会去元家面前诋毁凝儿的。” 陆夫人满心的苦涩,如今不是说出陆茗凝身世的时候。 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忍。 该死的陆昭昭,不是她出现了,凝儿怎会如此委屈。 “夫人,凝儿不过奶娘之女,为夫可以撵她出府的。”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陆夫人生生的闭了嘴,夫君的性子他知道。 这样的狠话,他会说到做到。 就如十五年前那般。 可是凝儿…… 陆夫人又急又气,一口血吐出来,这次真的晕了过去。 陆尚书给元家去了信,简单说了玉器丢失一事,还递了拜帖,表示要亲自登门赔罪。 收到信的元将军始终阴沉着脸。 元夫人摔了信,冷笑,“陆家养女和嫡女有什么区别?到底元家家传的玉器,丢在了陆家手里。” “我们勇毅侯府以后和陆家势不两立。” 元将军哄了爱妻许久才道:“陆家出了一位县主,还是多得陛下爱重的县主。” “那又如何?” 元夫人不理解。 元将军虽是武人,却粗中有细,朝堂沉浮几十载,心中自有见识,“若陛下想让那陆家女入宫为妃呢?” 元夫人慌了神,入宫为妃了就是宫中的贵人了。 如今陆昭昭尚未入宫,皇上就宠爱有加。 若进宫为妃,怕是要宠冠六宫的。 “夫人宽心,陆家我来应酬,以后表面相交不得罪即可。” 元将军这样宽慰着夫人,冷不防元景冲了进来,捡起了地上的信。 “绝不可能是凝儿偷玉器去典卖了。” 元景一字一句的说着,转头就跑了出去。 “景儿……”元夫人着急。 元将军却不以为意,“夫人安心,勇毅侯府的世子夫人不会是一个声名狼藉的陆家养女。且让景儿这孩子闹一场,明天为夫见陆尚书也好说话。” 元景赶到陆家,登门拜访。 他要见陆昭昭,被告知宫中赐下赏赐,县主进宫谢恩去了。 元景一肚子的火气,正准备离开,却被陆夫人身边的嬷嬷请了过去。 第十五章 欲擒故纵 陆府门口。 回府的陆昭昭,和元景迎面相遇。 元景拦住了她的去路。 “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我没用。圣旨已下,婚约已除,就算你私留了元家祖传玉器,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不会娶你。” “你若现在归还,我便不再追究。” “如若不然,我会将你的罪状奏禀陛下。” 见过元夫人,元景就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陆昭昭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她仗着尚书府嫡女身份对陆茗凝百般欺凌,最后还把私偷玉器的脏水都泼到了凝儿身上。 想到凝儿素来的温婉可人,想着那日两人的旖旎,元景怒不可遏的补充了一句,“还了玉器,就去给二小姐赔罪,若再叫我听说你败坏她名声,我必上书陛下,奏明你的恶行。” 陆昭昭看元景,眼底尽是讥笑。 淡淡一瞥,陆昭昭就当他是空气一般无视了。 元景还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心里一股无名怒火烧起。 追过去,他再次拦住了陆昭昭的去路。 “陆昭昭,我说过了,不要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没用。” “那你倒是别像癞皮狗一样,对我纠缠不清。” 陆昭昭冷言讥讽。 元景突然长剑出鞘,直指陆昭昭的脖颈,“若非看在令堂的份上,我绝不饶你。最后说一次,还玉器,去赔罪,否则……” “脑子不好,去治。” 陆昭昭退后半步,巧妙躲开那长剑,丢下一句更难听的话,转身就走。 元景还欲再追,就听到了小表叔慕寒的声音。 “景儿,你失礼了。” 元景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不肯收剑。 “小叔怎么来陆家了?” 他不记得这个小叔,和陆家有什么交情。 慕寒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近前才开口,“带你回家。” “我元家祖传的玉器…” 元景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寒的侍卫一掌打晕过去,扛出了尚书府。 陆昭昭停了脚步,看了会儿热闹,见热闹没了,抬腿就走,却被慕寒叫住。 “福寿县主。” 陆昭昭无奈上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行礼,“世子爷。” “县主在躲我?” 慕寒看事情,透彻。 可刚才,也是这位,帮她解决了麻烦元景。 现在说想躲他,不合适。 陆昭昭并不想和几年后的第一权臣结仇。 她含笑摆手,“世子爷误会了,我……” 慕寒顺理成章的把话接了过去,“想也是误会了。烦请县主送我出府,我也与县主说说周嬷嬷的事情。” “问出什么了?” 陆昭昭来了精神,凑上前去。 慕寒示意她帮忙推轮椅,陆昭昭照做。 “受不住刑,被打死了。临死前交待,陆夫人和陆茗凝订购了一种名为逍遥散的药物。” “此药服用后,会使人忘记烦恼,快乐无忧。同时,也会使人上瘾。服用之人的身体,会一日日衰败下去。” “接单提供药物的王圣手失踪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人找到前,你要小心提防。”说着,慕寒递过一枚令牌,“遇到麻烦,可凭此令牌到锦衣卫的卫所找我,我不在也会有人帮你做事。” 前世对自己挖坟掘墓又烧骨的慕寒,陆昭昭真的只想躲开。 与虎谋皮,也是取死之道。 哪怕现在的自己,如果有了锦衣卫助力,很多事情都会好办不少。 见她没接,慕寒又补充了一句,“陛下看重县主,宫外的事,我自然会为陛下上心。” “这样…那多谢。” 接了令牌后,陆昭昭和慕寒一路沉默到了府门口。 陆昭昭停了下来,“世子爷,到了。” “嗯。” 慕寒应了一声,却没有唤自己的侍卫前来,“你今日和陛下说起的事情,已经办妥。明日会有结果。” “多谢世子爷告知。” 陆昭昭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客气与疏离。 陆昭昭再进陆府,就对上一双阴狠的眼眸。 那是终于出了祠堂,结束罚跪陆华的目光。 他死死的盯着陆昭昭,卑劣的嘲笑着,“失了勇毅侯府的婚事,就把主意打到慕世子身上了?” “他就是废了,也是尊贵无比的镇国公府世子。若非他尚未及弱冠,如今已是国公爷了。他连凝儿这样好的大家闺秀都看不上,更不会要你这种粗鄙没品的村姑。” 他说的恶狠狠的,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被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如月拦着。 陆华那一点就爆的脾气,居然在隐忍,还有专人看着。 “陆华你就是个怂货!现在连打妹妹的能耐都没了?” 陆昭昭一激他,陆华就说漏了嘴。 “元家聘礼的事你嫁祸凝儿,你会付出代价的。” 原来陆夫人还没放弃挣扎,想憋个大招对付自己。 可惜了,聘礼一事,陛下已经插手了。 无论陆夫人憋了什么大招,都没用。 陆昭昭淡淡“哦”了一声,不失讽刺的开口,“难怪你和元景是朋友。” “你什么意思?” “说你们两个都是疯狗,四处乱叫。” “你……”陆华忍不住要冲过来,就被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死死拦住,“公子,冷静,夫人嘱咐老爷回来前,万不可再与大小姐发生冲突。” “哼!”陆华气呼呼的离开。 傍晚,陆尚书归家,就看到夫人拿着披风,站在了门口。 刚吐了血的陆夫人,在风中显得格外娇弱,月色下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 “老爷。”陆夫人亲手系上了披风。 陆尚书心里燃起了几分保护欲,“夫人有心了,自己的身子也要当心。” 陆夫人小意陪着陆尚书说了几句体己话,见他心情不错,就开口说起了另外的事情,“老爷还记得周嬷嬷?” “怎么?” 陆尚书皱眉,她可是因为通匪被锦衣卫带走了。 “妾身打点锦衣卫,问出了些事情。怕是真正通匪的人,是昭昭那孩子。” 陆夫人颇有几分心惊胆战的说着,说完就开始抹眼泪起来了。 陆尚书头疼,“你当家,家里的事情,怎么总是没完没了?” 陆夫人咳嗽着伏在陆尚书怀里哽咽开口,“老爷去凝儿屋里看看,就明白了。” 第十六章 发誓 陆茗凝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看起来像是被匪徒洗劫过的样子。 陆尚书板着脸。 陆夫人抹着眼泪哭诉。 “昭昭那孩子若不是通匪,一个人能把凝儿这翻成这样吗?” “夫人!慎言!” 陆尚书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立刻着人去把陆昭昭给喊了过来。 屏退了所有下人,陆尚书语气放温和了几分,“昭昭,你同为父说实话,凝儿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帮你搬的?” 陆夫人在一旁摆足了慈母的姿态,“昭昭,你要相信爹娘,无论你闯了何等祸事,只要你肯说实话,爹娘都会原谅你。” 陆昭昭并不言明,只是笑盈盈的望向了陆尚书,“怎么又问起这事了?” 陆夫人掌管后宅十余年,哪怕陆茗凝屋里的人都被打杀了,她也很快就查了出来。 昨晚,是陆昭昭这个小贱人带着自己的丫鬟,来来回回几趟,从她可怜凝儿屋里搬走了那许多东西。 要不是陆昭昭作妖,元家聘礼的事,早就过去了,她可怜的凝儿也不用被冤枉的背负那种骂名。 陆昭昭,你说谎嫁祸别人在先,那就别怪别人用同样手段对付你。 “昭昭,周嬷嬷在锦衣卫都招了。是你与她合谋通匪。” 陆夫人痛心疾首的大哭起来,“你纵然在乡野长大,走了歪路,如今也该明白,尚书府的千金是要清清白白的。你怎么还能通匪来洗劫自己家?洗劫你妹妹啊!” “你这样做,你可有想过你爹爹。你爹爹那么疼你,你通匪,他是要被罢官入狱的。轻则流放,重则是要抄家灭族的。” “老爷,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都是我对不起陆家。若不是我给陆家添了这么个孽障,也不会有这样的祸事。” 陆夫人假惺惺的哭泣,陆昭昭退后两步,嫌弃的离远了些。 “爹爹,女儿自问回家以后,循规蹈矩。为何母亲总是无缘无故把我想成如此不堪的人?” 身上有了县主的封号,陆昭昭说话都有底气不少了。 她不需要再像之前那般,委屈着自己,怕被指责不孝亲娘,什么话都掂量几番,才敢委婉说出口。 她说的直白,陆尚书不悦瞪了她一眼,“不可这般说你母亲。” 说完,他看向陆夫人,“你也是,怎么总把昭昭说的不堪?都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事后证明你弄错了。” 陆夫人失神。 以前要是自己哭上一哭,再搬出老爷的前途,陆家未来,老爷必然要动怒,处置陆昭昭的。 或许,是因为最近总出纰漏。 陆夫人顾不得多琢磨,“此事是华儿亲眼所见,我又问过了值夜的下人,才会和老爷说。” “老爷,我难道不希望昭昭好吗?” 陆夫人说的声泪俱下。 陆尚书也有些动摇了。 陆茗凝的房间太乱了,皇上派人给陆昭昭搬东西,也不至于弄得跟打劫似的。 陆华来了,当场跪下,指天为誓,拉出了陆家的列祖列宗,“父亲,儿子昨夜还在祠堂罚跪,亲眼看到陆昭昭带了一队蒙面的人,鬼鬼祟祟去了凝儿那。” “因太晚了,儿子以为是眼花了,才没当回事。今天听说凝儿屋里被洗劫了,才知道不是眼花。” 陆夫人哭起了陆家列祖列宗,直指陆昭昭,“你还不认吗?难道还要和值夜的下人对质,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陆昭昭不理会陆夫人,指了指陆华,“你不是在赌咒发誓嘛?如果你说了假话,要受什么惩罚?” “你…你什么意思?” 陆华有些心虚。 “你不是一口咬定我带贼人入府吗?你敢发誓如果你说谎,就科举无门,此生无后吗?” 面对陆昭昭的质问,陆华心里没了底气,他求助的去看陆夫人。 陆夫人还没说话,陆茗凝的声音就由远及近而来。 那是悲悲切切的哭声,“不,不要。” “哥哥你不要诅咒发誓。这么恶毒的誓言,不要说。”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占了昭昭姐姐的人生,也不会这样。” “昭昭姐姐就是通匪,想拿我出气,也是理所应当的。昨晚是我不好,看到了该当没看见。我要是不提醒哥哥去看,也不会这样。” 陆茗凝跑了过来,跪在那里,哭哭啼啼诉说着。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也能作证,陆昭昭通匪了。 陆华听到陆茗凝这一番话,心里熨帖极了。 这才是妹妹,哪像陆昭昭那个黑心黑肺的,让他诅咒发誓以后会科举无门,此生无后。 这等毒妇,就该定了她通匪的罪名。 也是母亲仁慈,非要留她一条命,让她下半辈子在家庙忏悔度日。 “老爷……” 陆夫人呜呜的哭着,“华儿是你的骨肉,是陆家的嫡子,怎能拿前途和子嗣发誓。昭昭怎么会对自己的兄长这么狠毒?” 举业和子嗣都是大事。 陆尚书彻底黑了脸,他张嘴要呵斥。 陆昭昭先开口了,“兄长不是口口声声说没撒谎的吗?没撒谎,誓言就不会应验。发个重誓不过表示对神仙的敬重,有什么可恶毒的?” “除非,发誓的人,说谎了。” 陆昭昭看向陆华的目光中,满是讥讽之色。 “你要是没胆量发誓,让陆茗凝来也可以。反正她也看到了。就让她说,如果自己说谎,后半辈子嫁不了人,一辈子青楼为妓,所生子女男盗女娼。” 陆夫人在那里捶胸顿足,“你怎么能如此黑心烂肺?” 陆昭昭一脸无辜,“这可好大的冤枉,没说谎就不会应验,敬重神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事情就是这么个道理,陆夫人和陆茗凝除了哭陆昭昭狠,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至于陆华,心知自己在说谎,只能愤恨握拳,心中暗骂陆昭昭牙尖嘴利,心思歹毒。 陆尚书听他们吵的头疼,人已经在一旁坐下,却不想陆昭昭直接走了过来。 “爹爹,这么吵来吵去也没意义。女儿有办法结束这场争吵,不过女儿有个条件。” 第十七章 赔银子 陆华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陆昭昭,你怎会如此厚颜无耻。” “母亲疼你,让你在家中讲清楚过错,你怎好意思提条件?” 陆昭昭不理会陆华。 陆尚书能在这个家里做主,她只需要搞定这一个人就足够了。 “相比一个劲发誓说没有说谎,却不敢赌咒的人。女儿愿意自证清白,提一些合理的条件又有何不可?” “何况当今天子做事,向来是赏罚分明的。” 皇上愿意给陆昭昭撑腰,陆尚书就必须重视这个女儿。 “什么条件。” 陆昭昭有些戏谑的看了陆华和陆茗凝一眼,坑了她的钱,都得给吐出来。 “因为聘礼缺失,元景从我这抢了五千两银子。女儿损失惨重,以后都只能喝凉水吃西北风了。若女儿拿出证据证明清白,还请爹爹同意,让陆华和陆茗凝赔女儿五千两银子的损失。” “你疯了!你这是抢劫!” 陆华怒不可遏的说着。 陆茗凝哭哭啼啼就给陆昭昭跪下了,“昭昭姐姐,五千两银子,我这辈子就是不吃不喝到死,都没有这么多银子。” “我知道姐姐恨我占了你的人生,姐姐想我死,我去死就是了。” 说着,她就要去找白绫上吊。 陆夫人死死的抱住了她,轻拍她的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对于陆昭昭提出的条件,陆夫人另有看法。 通匪本就是她为了给陆茗凝出气,以牙还牙,凭空构陷的手段。 陆昭昭不可能自证清白,她提过于离谱的条件,为的就是逼她们母子三人息事宁人。 可通匪这事,本就辩无可辩。 今日,非要坐实了陆昭昭的罪名,送她进家庙才算完。 陆夫人故作为儿女操碎心的模样,在陆尚书面前叹息着。 “老爷,妾身觉得可以答应昭昭的条件。” 话锋一转,她继续说:“不过昭昭必须拿出十分有力的证据。若只是赌咒发誓,可不算自证。” 陆夫人对自己快速做出的反应,非常满意。 那贱丫头刚才一直说什么,发重誓是敬重神仙,可不能让她随便发誓,把事情糊弄了。 陆尚书见自家夫人都没意见,也就点了点头,“昭昭,此事为父做主答应了。” “谢谢爹爹。” 陆昭昭屈膝行礼,“爹爹英明神武,爹爹最是公正。” 陆尚书被哄到,“好了,说吧。” 陆昭昭可没打算把底牌露给陆夫人。 陆昭昭就同他使眼色,“书房。” “行吧。” 陆尚书应允。 陆夫人带着一儿一女跟了过来。 陆昭昭指着他们问:“你们这样跟着,是不相信爹爹吗?” 陆尚书突然有一种,一家之主的权威被冒犯的感觉。 “你们留下,昭昭跟我来。” 书房。 陆尚书还是忍不住板起脸来说教,“日后不可像方才那般同你母亲和兄长说话。” “你母亲和兄长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非要避着他们?” “就算有什么误会,他们也不可能是有心害你。你要理解,不可心生怨恨。” “为人子女者……” 陆尚书废话太多而且还不中听。 陆昭昭直接将慕寒给的令牌,放在了桌上。 “啪”的声响,打断了陆尚书。 陆尚书要教训女儿的话,都因为看清楚了令牌,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是礼部尚书,虽然六部中最不受重视,可礼制方面,他最是精通。 锦衣卫不同级别有不同制式的令牌,令牌真伪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昭昭那块,是锦衣卫中级别最高的令牌,执此令牌可以调动锦衣卫做事。 “昭昭…” 陆尚书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是怎么来的?” “陛下的意思。” 陆昭昭转述了慕寒的话。 陆尚书连呼皇恩浩荡。 陆昭昭收了令牌,说起通匪的事来,“若周嬷嬷供词称我通匪,陛下不仅不会给这枚令牌,还会将我抓进锦衣卫受审。” “何况咱家和慕世子也有交情,周嬷嬷供词如何,请世子过府一叙就能知道。” 陆尚书看到锦衣卫令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 周嬷嬷供词一事上,有人说了谎。 “此事万不能惊动慕世子。” 陆尚书严肃的告诫着。 陆昭昭点头,“女儿都明白,绝不乱说话。” “爹爹也得帮女儿,把这令牌给瞒住了,不可再叫除爹爹以外的第二人知道。” “包括母亲。” 陆昭昭有些小霸道的说着。 “这是为何?” 令牌的事不外传,陆尚书可以理解。 毕竟泼天恩典,惹人妒忌。 可连夫人都瞒下,不妥。 “难道你在怪你母亲,听信小人之言,怀疑你通匪?陆茗凝蛊惑你母亲,此事爹爹会为你做主。” “你吃亏在自小没在你母亲膝下长大,正好借此机会,和你母亲亲近亲近。” 陆昭昭听出来了,陆尚书是把通匪的事,都算在养女头上了。 她不置可否,只说:“陛下赐令牌时吩咐,不可外传。今晚同爹爹说,已是不遵圣命。” “毕竟爹爹不同于旁人,又是为了平息家中争吵,实是万不得已。可爹爹若再说给母亲听,母亲再说给旁人,这算下来就是欺君重罪。” “圣心难测,万一因为事情传出去,岂不是影响爹爹官途,影响陆家前程。” “如今女儿已是县主,陛下如此宽恩,爹爹说不定再过两年都能入内阁了。到时候咱们陆家出一位阁老,是何其光宗耀祖的事情。” 陆尚书最在意的,就是官途、前程。 陆昭昭描绘的美好未来,让陆尚书心动不已。 看他一脸的向往,陆昭昭就知道令牌的事,他会守口如瓶。 陆茗凝的屋子里,她一番检查,才发现丢的不止那几件玉器。 就连她好几件宝贝的首饰,还有一千多两的私房银子都没了。 她伏在陆夫人怀里,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劲的说:“娘亲,我要陆昭昭那个贱人去死。” 陆华在一旁,恨恨的说:“等她去了家庙,有的事法子弄死她。” 陆夫人却面露忧色,离开前,陆昭昭眼底的讥笑,让她觉得今晚做的局,要失败。 第十八章 家庙 陆华禁足到秋闱。 陆茗凝回去跪祠堂。 声称看到陆昭昭通匪的下人,打死。 陆尚书出了书房,就以雷霆手段做了处置。 陆夫人摸不透夫君是什么意思,又没看到陆昭昭,只好猜测着询问。 “老爷放心,妾身会约束后宅,绝不叫这些事情传出去一丝。” 对于陆夫人的这个安排,陆尚书满意点头。 他的夫人是好的,家里都是陆茗凝那个养女,在四处搞事。 陆夫人继续试探,“倒是昭昭那孩子,总不能让她落在锦衣卫手里,不若今夜就送去家庙吧?” 眼看夫人对被封为县主的亲生女儿,如此弃如敝履,再加上家里最近的几桩事都是养女引出来的。 陆尚书沉着脸,“要送去家庙,也该送陆茗凝!” 他说的咬牙切齿,这个不懂事,摆不清位置的养女,差点害陆家失去一位尊贵体面的县主。 陆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爷,“凝儿…凝儿何错之有?” “身为养女,毫无感恩之心,还蛊惑主母,陷害陆家嫡女,就是撵出府都不为过,何况只是送入家庙。” 陆夫人想不明白,陆昭昭是怎么蛊惑了自家老爷。 昨晚书房一谈,倒霉的就是她的凝儿。 今天也是这样。 陆尚书耐着性子,同夫人解释。 是她和陆华,被陆茗凝这个养女欺骗蒙蔽了,帮陆昭昭搬东西,可是皇命。 陆夫人只觉得,自家老爷是疯了,可她不能说自家老爷的不是,只能分析着,“若真是皇命,那可是天恩。可皇上日理万机,家事国事天下事,如何能顾上昭昭这么一桩小事?” “所以,昭昭是我们陆家的福星。陆家更上一层,全靠这孩子了。” 提起圣恩,陆尚书喜滋滋的,脸上根本藏不住。 陆夫人觉得,自家老爷真是想升官想疯了。 “老爷,你想想,这点小事,陛下真的会过问吗?若陛下过问,何须半夜行鬼祟之事?派个内侍,一个口谕,一道明旨……” 她话没说完,书房的门就被人踹开。 看到陆昭昭,陆夫人先厉声指责了起来,“你还有规矩吗?敲门不会?” 陆昭昭手里端着托盘,“爹爹,女儿瞧着这两日父母为家宅不宁操碎了心,特意去厨房取了燕窝来,实在是没有手了。” “刚才提到的事,又涉及女儿,女儿是一着急……” 她故作委屈低头,陆尚书那里倒不觉得有什么。 家里尊贵的女儿,还有孝心,一点言行上的小瑕疵,不算什么。 “昭昭有孝心,来,燕窝拿给爹爹尝尝。” 陆昭昭递了燕窝,小哄了一下陆尚书,“爹爹,陛下暗中行事,也是为了给陆家体面。养女贪墨嫡女聘礼,本就不是好张扬的事。” “这也是瞧着爹爹为官素来勤勉,陆家一向忠心的份上。” 这两句话中听,陆尚书听着,就觉得志得意满。 陆昭昭看着乖巧,却带着一丝恶毒,将燕窝递向了陆夫人。 “特别准备的呢。” 特别二字击穿了陆夫人的心虚,因为订购了逍遥散打算下药。 她怕陆昭昭也对自己下药,抬手就掀翻了燕窝。 “我再去准备一碗。” 陆昭昭平静开口,眼底的笑意,让陆夫人失了分寸。 “不要!” “我不喝!” 她抗拒的向后躲,陆昭昭淡淡的笑了,“那好吧,母亲不要喝就算了。但之前答应让陆华和陆茗凝赔我五千两银子的事,可不能算了。” 陆尚书微微皱眉,养女赔钱,他无所谓。 可陆华是嫡长子,“昭昭,都是一家人,不要做的太过。” 陆昭昭甜甜的笑了起来,乖巧她也会演,“爹爹放心,女儿知道分寸。就去哥哥房中拿一只毛笔就好,剩下的女儿会去陆茗凝屋里搬。” “你…你……” 陆茗凝是陆夫人最贴心的小棉袄,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女儿。 现在要去她的心肝宝贝屋里搜刮东西,陆夫人气的浑身颤抖。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妹妹?陆家一年开销也不过万两银子。你妹妹屋里搬空了,也凑不出五千两银子。你要想逼死你妹妹,你直说。” 陆昭昭眨了眨眼,“怎么会呢?我看陆茗凝屋里那架屏风就值个三千两,还有那一套赤金头面,加上珍珠璎珞,再随随便便凑一点,就有五千两银子了。” “那都是公中的东西。”陆夫人尖叫着,眼睛都瞪红了,恨不得要把陆昭昭给生吞活剥了。 这个家,能做主的还有陆尚书。 陆昭昭撒娇,“爹爹,不过三两件东西。日后陛下问起,女儿也好回答。爹爹处事公正,是顶好的名声。” 好名声和皇恩面前,陆茗凝算个什么? “凝儿送去家庙,那些东西也用不上了。我做主,那几样东西下了册,给昭昭就是。” 陆尚书这样决断着,陆昭昭甜甜的在笑。 陆夫人只觉得她的笑容刺目,下一瞬间崩溃的哭了起来,“你要送凝儿去家庙?” “凝儿还是个孩子,我们从那么小养到那么大的,你就不疼疼她吗?” 想起陆茗凝儿时的咿呀学语,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想起小时候女儿在自己背上骑大马的种种,陆尚书叹了口气。 “有什么错,咱们慢慢教。她也是你我娇宠长大的。” 陆夫人哭诉着,陆尚书又一次怅然叹息了。 陆夫人恶狠狠的看了陆昭昭一眼,“何况,昭昭说的皇命,也不过空口无凭。” “爹爹,是不是皇命,明日早朝见分晓。” 陆昭昭说的笃定至极。 “若没有呢?” 陆夫人质问咄咄逼人,昨晚怎么回事,她很清楚。 陆昭昭气势不输,“那我就自请进家庙。不过我也想问,若是有呢?送陆茗凝进家庙吗?” 陆夫人觉得,陆昭昭不过是扯虎皮当大旗,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 皇上不会管这种事,但能诓她主动进家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母亲可以和你立字据,但你到时候再想反悔,就别怪母亲不宽容了。” 第十九章 生来命贱 次日。 陆尚书去上早朝后,陆夫人的人,就闯进了陆昭昭的院子。 她们拿着绳子、麻布,一副要强行绑人的架势。 陆昭昭推了推宝珠,“拿他们练练手,别打死就行。” 宝珠不仅力气大,学武也颇有天赋。陆昭昭才教了一天,她动起手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陆夫人派来的几个仆妇,也不过长的健壮,根本不是宝珠的对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都被打倒在地。 为首的仆妇,一边哎呦的喊疼,一边指责陆昭昭。 “我们是奉夫人的命令来拿大小姐,大小姐怎敢如此忤逆。” “怎敢吗?”陆昭昭笑盈盈起身,将圣旨展开,“看清楚了,陛下圣旨亲封的福寿县主,为何不敢?” “你们对我不逊,那就是不敬皇上。是要杀头的。” 陆昭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彻底吓住了这几个仆妇。 留宝珠在院子里把人看住,陆昭昭带着圣旨往前厅去了。 陆夫人端坐在那里,一如既往的高贵,眼角眉梢间都是笑意。 陆华的禁足被解了,陆茗凝也从祠堂里走了出来。 他二人陪在陆夫人身旁,一起品茶吃果子,言笑晏晏的说着陆昭昭去家庙以后的安排。 “让她多干活少吃饭,这样才能赎罪。” “她那么牙尖嘴利,得每天早晚安排人打她的嘴,好叫她明白规矩。” “母亲和妹妹就是善良,陆昭昭那么该死,还留她一命,让她去家庙忏悔。” 都说她陆昭昭是陆家嫡女,是陆夫人失散多年的女儿,是陆华同胞的妹妹。 可血亲会这样对自己吗? “就这么笃定,进家庙的人,会是我?” 陆昭昭声音清冷至极,陆茗凝打了个寒颤,就往陆夫人怀里钻。 陆昭昭身上笼罩着慑人的寒意,哪怕是陆夫人,看到她,身子也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陆华自觉是个男子汉,挺身而出,挡在母亲和妹妹身前。 “陆昭昭,你敢动手试试。” 陆华色厉内荏。 陆昭昭笑盈盈的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别闹,打人可是不对的,我可是陛下亲封的福寿县主,打人这种事可不兴做的。” 陆昭昭扬了扬手上的圣旨,意在震慑府上那些,唯陆夫人马首是瞻的刁奴,让他们清醒点,若动了她,就是不敬圣上。 当然,若吓不住,陆昭昭自负,打陆华这么个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想,陆夫人、陆华和陆茗凝三人眼中的震惊之色,给了陆昭昭意外之喜。 她一直以为,陆夫人是故意向陆尚书隐瞒了自己被封为县主的事情。 现在看来,陆夫人对此,竟一无所知。 “你…你怎么会是县主?” 明明她和老爷商量好了,陆家上奏陛下,说陆昭昭会流落在外,就是生来命贱,担不起县主的尊贵。 陆夫人不可置信的盯着陆昭昭。 陆昭昭淡淡的展开圣旨,盖章的玉玺,龙飞凤舞的文字,尤其那福寿县主四个字,格外刺目。 陆夫人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和冷静,“县主又如何?就算陛下恩赏了你县主,也不会过问元家聘礼那点小事。” “慢慢走着瞧。说不定你在家庙里准备的手段,最后都能用到陆茗凝身上。” 陆昭昭笑得把握十足。 陆夫人气的手都抖了,“你休想,绝没有可能。” 陆茗凝拉了拉陆夫人的衣角,“母亲,她是什么意思?” “家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华怀疑自己听错的摇头,“她为什么说要送凝儿去家庙?” 陆夫人并不想她的凝儿受惊吓。 何况昨日立下字据时,已经十分笃定陆昭昭必进家庙无疑。 所以陆夫人并未将此事说给陆茗凝,只叫她出祠堂,前厅坐着,陪她这个母亲一起亲眼见证陆昭昭被送进家庙。 陆华性子冲动,陆夫人未防出事,同样没和他提起。 陆夫人安慰了一双儿女,“她痴心妄想,你们不必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纵然被封为县主,她自请去的家庙,谁还能不许?” 为母则刚,陆夫人很快的理清了思路。 县主不县主的,改变不了今天的结局。 最多不过是这会儿要忍她一忍,不能打骂。 可到了家庙,就是公主,也不过贱奴一个。 陆夫人心里定了,带着一双儿女略避开了一些,“就让你多得意一会。” 陆昭昭摇了摇圣旨,问陆华和陆茗凝,“见到县主,你们不行礼嘛?” 陆华双手握成了拳,脸憋的通红。 陆茗凝开始委屈的抹眼泪,“娘亲,陆昭昭好霸道,日后进了家庙,可要让她明白,不能欺凌亲人。” 陆华见不得陆茗凝委屈,他挥着拳头,却还是顾忌陆昭昭手里的圣旨,一拳砸在了茶几上,“兄弟姐妹,你都如此折辱,简直枉顾人伦孝悌之道。” “陆华,你书读进狗肚子里了。天地君亲师,孰轻孰重你不懂?” 陆华一如前世,性子冲动复杂,学识也多流于浮华。 简简单单的,他就被陆昭昭怼的无言以对。 “还不快点行礼!” 陆昭昭不客气的催促着,“说你呢,陆茗凝,有骨气点,别装晕。” 陆茗凝骨气全无,直接就晕了过去。 陆华全副心思都在陆茗凝身上,又是找大夫,又是熬汤药的,趁机把行礼这事儿,配岔过去了。 终于消停了,这母子三人,不会来烦自己了。 今日,陆尚书回家,足足比平时晚了大半个时辰。 他黑着脸,一脸的不痛快。 陆夫人太了解自家老爷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朝堂上陛下当然没有过问,陆昭昭那屁大点的事情。 如今,自家老爷也知道被陆昭昭那个贱丫头给耍了,才会气成这样。 陆昭昭,你等着在家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陆夫人体贴上前,“老爷莫气,昭昭还是个孩子,又乡野长大,上不得台面。等送去了家庙,好好教就是。” 陆华也凑上前,试图火上浇油,“家里还有凝儿,那才是真正有咱们陆家风骨的大家闺秀。” 第二十章 砍手 陆尚书依旧黑着脸,径自往厅堂而去。 陆茗凝那边,也不装晕了,卖乖的蹭到陆尚书身前。 她从怀里捧出一件锦缎织品。 “爹爹寿辰在即,这是女儿花了半年功夫,绣的百寿图,献给爹爹。” 陆茗凝看陆尚书,全是孺慕之色。 谁想,陆尚书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陆茗凝脸上。 这一巴掌打下去,陆茗凝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一张小脸肿了起来。 陆华心疼上前,忙去扶她。 陆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老爷,凝儿也是一片孝心。昭昭做错事,你迁怒她……” 陆尚书突然停下了脚步,狠狠一眼,剜在陆茗凝身上。 那眼神,让陆夫人后面的话,瞬间说不下去了。 “来人!” 陆尚书爆喝一声,“立刻把这个孽畜送进家庙。” 陆尚书指着陆茗凝吩咐着。 今日早朝,元景突然上奏,说福寿县主行为不检点,霸占元家聘礼在先,欺凌陆家养女,嫁祸养女偷盗在后,请求皇上夺了陆昭昭县主封号。 皇上当着众人的面,把元家丢失的几件玉器都呈了上来,当众归还了元家。 除此还有署名陆茗凝的当票。 陛下毫不吝啬的盛赞陆昭昭仁善,知晓元家祖传玉器被私卖后,亲自求到了宫中,以县主封邑为交换,求皇上动用私产赎回了这些玉器。 而陛下也是顾念元家素来忠君,几代人的性命都葬送在战场上,所以亲自赎回了这些玉器。 宦海浮沉多年,陆尚书哪会不明白。 皇上是借着玉器,在以帝王手段,笼络元家。 无论陆茗凝有没有私卖元家玉器,这个罪名,她都必须担下了。 元将军一向精明,当众表示,元景年少,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被品行不端,出身低贱的养女蛊惑。 陆尚书还能怎样,刚因为陆昭昭被称赞的荣光,直接被击碎,还要当众丢脸,承认教女无方。 早朝后,皇上把他叫去御书房,除了称赞陆昭昭,剩下的话就一个意思。 玉器的事,他本想私下解决。 如果不是陆茗凝不检点,强占玉器不还,又撺掇元景上奏,今日都可借着陆昭昭仁善之名,给他一个候补进内阁的名额。 现在陆茗凝的事闹开了,只能把陆尚书从那份名单上除名。 进内阁的机会,何其来之不易。 就这么失去了,陆尚书如何不恼恨。 再看陆茗凝,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还不拖下去,立刻送进家庙!” 陆尚书愤怒的吼着,百寿图被他丢在地上,嫌恶的一脚踩过去。 陆夫人怎么想,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爷,凝儿到底犯了什么错?” 陆夫人跪着拦在了陆茗凝身前,“老爷,不说清楚,今日要带走凝儿,除非踏着我的尸体。” “陛下亲自定了她私卖元家聘礼的罪。” 陆尚书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个孽畜,连累了为夫官途。若非是养了十四的情分,早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以正家风了。” 陆夫人懵懵的,“皇上怎么能冤枉凝儿?她没有私卖!” “元家来拿聘礼,她为什么不把东西还了?她贪心,如今这下场,也是活该。” 陆尚书不留半分为父之慈的说着。 眼看着陆茗凝被人捆了绳子,麻布堵了嘴,拖了下去,陆夫人扑倒的抱住了陆尚书的腿。 “老爷,您寿辰在即,这孩子也是有孝心的。你让她留下,给你过个寿再走吧。” 陆夫人苦苦哀求着,陆尚书却无半分转圜余地,“夫人本就病着,还不扶下去休息。” 陆夫人被人扭送着,带了下去。 陆昭昭闲闲的依在门框上,嘲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陆夫人被刺激着,挣开了下人。 “让凝儿去家庙,我也不活了。” 说着,她一头撞柱子。 鲜血顺着陆夫人的额头流下。 陆华踢翻了押着陆茗凝的下人。 陆茗凝扑到了陆夫人怀里,哭泣着拉住了陆夫人的手。 家里乱作一团,陆夫人伤了头,晕了过去,可抓着陆茗凝的手,却始终无法分开。 无奈,陆茗凝送去家庙的事,只能暂缓。 陆昭昭始终冷眼旁观,外人都走了,她才问:“爹爹,母亲要是一直不松手怎么办?” 陆尚书正发愁呢。 陆茗凝的丑事,满朝尽知,没个处置说不过去。 可夫人又是结发夫妻,虽然最近行事糊涂,他也不忍苛待。 陆昭昭笑着奉茶,“陆茗凝就是陆家的毒瘤,除了就好。若是一直不松手,就砍了她的手。” 陆茗凝不敢说话了,她只能啜泣着去看陆华,去祈祷母亲快些醒过来。 陆华忍不住去指责陆昭昭,“砍手这么歹毒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还是不是人!” 他斥责,换来了陆尚书的一脚,“你妹妹是县主,陛下恩宠万分的人,是你能说的?” 陆昭昭假意劝解,“爹爹别气,元景都被陆茗凝蛊惑了,何况兄长。” “不过人总归要送走,爹爹的官声必须挽回,该向陛下表的忠心也不能少。” 陆尚书认同的点了点头,把陆华劈头盖脸一顿骂,让他滚回去禁足。 吩咐下人陆夫人醒了立刻禀他后,陆尚书就去了近来颇为宠爱的柳姨娘院中。 陆昭昭淡淡瞥了陆茗凝一眼,“一会儿你可好好劝劝陆夫人,太久不醒过来,你的手会被砍掉的。” “爹爹不会的,绝不会。” 陆茗凝小声啜泣着。 陆昭昭展颜一笑,“你错了,柳姨娘会给爹爹讲一个断尾求生的故事。” “柳姨娘凭什么会讲这个故事?” “她身契都在母亲手上,她也敢!” 陆茗凝尖叫着,严重尽是恐惧。 “就凭两个月前,她腹中胎儿被陆夫人的一碗药给生生打掉。杀子之仇,拼了命也要报。” 陆夫人突然就挣开了眼睛,恶毒的盯着陆昭昭,“你算计凝儿,不得好死。” “呵呵。” 陆昭昭笑了。 前世,她不曾害过任何人,不还是不得好死了吗? 这一世她只讨公道,“我说过,家庙里那些手段,都会用在陆茗凝身上。” 陆昭昭走了,陆茗凝可怜兮兮的抱着陆夫人哭泣,“娘亲,凝儿怕,怕死在家庙里,不能再在母亲膝下尽孝。” “凝儿不怕,母亲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陆夫人一字一句的说着。 第二十一章 狐媚子手段 出了陆夫人的院子,陆昭昭第一时间就去了陆茗凝的屋子。 值钱不值钱的,她通通搬空。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人财两空后,陆夫人还能不能继续硬着头皮,把陆茗凝的身世给瞒下去。 陆夫人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她连连捶胸,才险些被这一口恶气给气背过去。 “她欺人太甚!” 陆夫人一张脸都扭曲了。 眼见着陆夫人摔东西消了气,又开始让人去调查,为什么陆昭昭封县主的事情,她毫不知情。 陆茗凝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想到家庙里,没人伺候,穿的不过粗布麻衣,吃的不过糙米糠咽菜。 夏日里不能用冰,冬日里只有薄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日都有干不完的活。 陆茗凝就觉得,那里简直是人间炼狱。 她凄凄惨惨的在陆夫人面前流着眼泪。 “娘亲,女儿若是去了家庙,恐怕会死在里面。” 下午。 宫中传来了旨意,让陆昭昭进宫。 她去御书房,按规矩磕头,就被皇上给扶了起来。 “昭昭不必多礼。” 说话间,曹公公将一个小匣子送到了陆昭昭手上。 匣子里有足足五万两银子之多。 陆昭昭推却,“聘礼一事,全赖陛下,臣女才得以正名。这银子,是万万不能再收了。” 皇上摆了摆手,“不是昭昭把玉器带进宫里,朕还得另想法子,在北面开战前,向元家施恩。” 近来,陆昭昭心里一直在盘算,自己救驾的功劳,自然不足以被皇上如此厚待。 可无论皇上厚待她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她只能仰仗陛下照拂,全无用处,那用不了多久,恩情耗尽,陛下也会厌烦一个只会给他带去麻烦的人。 重活一世,想要过的好,就必须要有陛下撑腰。 想要有陛下撑腰,她就必须得有用。 日前退婚,纵然陛下给了元家勇毅侯的爵位,可多少还是影响了君臣同心。 尤其北方开战在即。 于是,昨日进宫谢恩的时候,陆昭昭就把元家的那几件玉器一起带进了宫中。 这几件玉器,利用得当,不仅能彻底消除退婚的影响,还能让元家更忠君。 陆昭昭想到的计划,和皇上最后施行的,大同小异。 但事情涉及朝政,她不能直接向皇上提议如何玩弄心术,控制朝臣。 她只能惨兮兮的向陛下求助,说在陆家养女的屋子里发现了这几件玉器,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还说,要是这些玉器,能物归原主就好了,毕竟是元家五代传下来的物件。 “陛下,臣女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那些玉器了,只好进宫来给您添麻烦。哪好意思又求了陛下帮忙,还捞一笔银子的。” 陆昭昭赧然的将银子往回推。 “昭昭你是有福气的,求朕帮忙,都能帮朕解决麻烦。如何受不得赏?” 陆昭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个小福星,不锋芒毕露,却有用。 “那臣女就厚脸皮收下了。” 陆昭昭很宝贵的去收银票,皇上就同她招了招手,“过来,朕同你说个秘密。” 陆昭昭凑上前,就听到皇上说:“元家一共送进宫十万两。朕和昭昭,一人一半。” 御书房里还说笑着,突然就听到了太监喊驾的声音。 “太皇太后驾到。” 皇上亲自迎出了御书房。 陆昭昭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乖乖的跪在了一角。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 皇上很恭敬的陪在太皇太后身旁,亲自扶着。 陆昭昭并不意外。 当年圣上十岁继位,是幼年天子。 尚未亲政前,都是太皇太后坐镇,垂帘听政才稳住了朝政。 待到圣上成年,太皇太后丝毫不眷恋权势,直接就退到后宫中,颐养天年去了。 再加上,当年圣上幼年丧母,三岁起就养在了太皇太后宫中,他们祖孙二人感情十分亲厚。 皇上素来是侍亲至孝之人。 不过,太皇太后身旁,还跟着一抹娇艳粉嫩的身影。 眼角余光看过去,陆昭昭认出了这个人。 端午夜宴上,几番对自己发难的淑妃。 准没好事了。 淑妃肯定是撺掇着太皇太后来找自己麻烦了。 太皇太后直走到主位,坐下后才再开口,“哀家听说,救驾有功的陆氏女进宫了。” “到底是救了哀家孙子的人,哀家也想见见,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她抬头环顾四周,“哪个是陆氏女?” 陆昭昭规规矩矩上前,有模有样的行了个大礼,“臣女陆昭昭,拜见太皇太后。” 淑妃在一旁,眼底都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狠色。 端午夜宴后,陆昭昭已经连续两天进宫了。 身为后宫嫔妃,淑妃品出了些许的滋味来。 皇上有意让陆昭昭进宫为妃,才下旨帮她解除婚约,事后还不仅加封县主,更是赏赐不断。 这定然是陆昭昭使了狐媚子的手段,才把陛下迷成这样。 淑妃在宫中,也算颇得圣宠的人,也不过三五不时的能见陛下一面。 陆昭昭凭什么天天都能见? 强烈的危机感,加上端午夜宴上结下的仇怨,都让淑妃决定向陆昭昭出手。 为了力求一击即中,淑妃请出了太皇太后。 她老人家,最恨狐媚子的妖娆手段。 淑妃在一旁,打着扇,陪笑说话,“太皇太后您看看,多齐整一个孩子,不怪陛下都要亲自做主,为她解除和元景那孩子的婚约。这怕是觉得,就连咱们大盛的少年英雄元景,都配不上她呢。” 太皇太后端坐在那里,对淑妃的一番话,不置可否。 皇上给了曹公公一个眼神。 曹公公会意的送上茶来,交到了陆昭昭手上。 皇上这才开口,“你是小辈,第一次见太皇太后,理当奉茶。” 陆昭昭听话的将茶举到了头顶。 淑妃又开始搞事情的说话了,“太后娘娘,您看这孩子,也是规规矩矩的,比半月前新入宫的王美人,都要强上不少。” “你是惯会捏酸惹醋。” 太皇太后看似玩笑的说了一句,才对陆昭昭说:“抬起头来。” 第二十二章 进门做妾的体面 陆昭昭依言抬头。 她再一次对上了淑妃又得意又恶毒的眸子。 宫中五年,淑妃能看得出太皇太后的喜怒来。 别看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可她没接陆昭昭的茶,还让她抬起头来。 这陆昭昭就一准要完蛋。 淑妃觉得,下一句话应该就是“果然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 再之后,不是拖下去好好教规矩,就是太皇太后做主,给她配人,发嫁了出去。 想配什么好人,就不可能了。 淑妃可清楚的记得,先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了身边的掌事姑姑,京城里五毒俱全的庆阳侯世子是不是纳了第九房小妾,还说再纳了第十房,也能凑出个十全十美了。 听说那庆阳侯世子不仅五毒俱全,在那些方面,还有特殊的癖好。 前头的八房小妾,都被折磨死了,才纳了第九房。 淑妃都能想象得到,陆昭昭落到那庆阳侯世子手上,要不了几天,就会被磋磨死。 想到这些,淑妃的眼中,都浮起了兴奋与激动。 她期待着太皇太后说出那一句,彻底决定陆昭昭命运,将她打落到尘埃中的话。 可谁想,太皇太后没有说。 不仅如此,她老人家还接过了陆昭昭手里的茶。 品了一口茶,太皇太后褪下了手上的翡翠玉镯,让人套在了陆昭昭手上。 曹公公知道那镯子,可是太皇太后的陪嫁。 他小声提醒着陆昭昭。 淑妃也听到了。 她完全傻眼了。 这剧情不对呀,太皇太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为了去太皇太后耳边吹风,都已经规规矩矩在她老人家宫里伺候了好几天了。 又买通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宫人,一起说皇上恩宠陆氏女到离谱的程度,这才说动了太皇太后出面整治她。 怎么就看了她一眼,就变了。 淑妃甚至怀疑,陆昭昭是不是就是个狐狸精转世。 搞不好,她真的会勾人的手段,不然怎么能把太皇太后也给迷了去。 陆昭昭听了曹公公的提点,郑重谢恩。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起来吧,是个好孩子。” 淑妃在一旁,目瞪口呆了。 好家伙,还夸上了。 这个陆昭昭会妖法,得请个道士来破一破。 要不然,这个妖女进宫了,哪还有她的位置。 淑妃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听到太皇太后叫了她,“你怎么在这?” “…” 淑妃语塞。 她怎么在这。 是她去太皇太后宫里报信,说陆昭昭又被召进宫里,还被陛下单独留在了御书房。 这不说动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她就跟着一起过来看陆昭昭倒霉了。 太皇太后不怒自威,气场全开,“后宫不得干政,御书房也是你能进的?” 淑妃好大的委屈。 好家伙,那陆昭昭就能随意进御书房了。 这不是妥妥的双标吗? 可太皇太后的话,她哪敢反驳呀。 只要委委屈屈的在那一跪,“臣妾知错,臣妾以后不敢了。”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哀家年纪也大了,见不得你们这些小辈受罚。你就回去禁足三个月,抄一千份心经祈福吧。” 淑妃觉得,太皇太后一准是中了陆昭昭的邪。 不然受罚的怎么会是自己。 忍下委屈,淑妃磕头谢恩后,捂着脸跑开了。 淑妃走后,皇上表示有事要和太皇太后商量,陆昭昭识相告退。 出了宫门,陆昭昭才刚松了一口气,谁想冤家路窄的遇到了元景。 陆昭昭只想当看不见。 刚才在御书房,她已经受了好大的惊吓。 要知道太皇太后分明来者不善,是要找自己麻烦的。 谁想到,最后竟得了赏赐。 哪怕镯子戴在手上,没出宫前,陆昭昭都很紧张,生怕太皇太后说,刚才是她老糊涂了,反悔了,还要整治自己。 她实在没力气,去搭理元景了。 可元景看到她后,就直接向她走了过来。 那架势,分明是为了堵她,专门来的宫门口。 陆昭昭眼疾手快上了马车,就催促自家车夫,“快走。” 元景骑得是宝马,速度极快。 还没半条街的路程,陆昭昭就被追上了。 元景就拦在马车前。 陆昭昭要想通过,除非让自家车夫,纵马碾踩了元景。 这种事,当然是不能做的。 总不能为了躲一个元景,把自己送进京兆府的大牢里吧。 无奈,陆昭昭只能跟他去了一处茶楼。 茶楼里,元景直言不讳,“陆大小姐好本事,坏了二小姐名声,还要送她进家庙?” 陆昭昭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是与不是,都是陆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会娶凝儿。” “日后我得了战功,会为凝儿请封诰命。” 元景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仿佛是在隔空对陆茗凝承诺。 “哦。” 陆昭昭依旧淡淡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汇报做什么?” 元景闷哼一声,捏碎了茶杯,“陆大小姐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若继续对凝儿纠缠不清,非逼她进家庙不可。我元景对天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你。” 元景说的振振有词,只换来了陆昭昭无情嘲笑。 “你能怎样?” “还一定不会放过我。说得好像之前,我没有逼陆茗凝进家庙的时候,你放过我了?” 元景理直气壮,“所以,这一次我先来和你说清楚。你若就此罢手,求了陆尚书不用凝儿进家庙,以后老老实实不去招惹凝儿,我也可以放过你。” “否则,你贪墨我元家聘礼,又嫁祸凝儿,罪犯欺君的事情,我一定会揭露出来。到时候,你不死也是流放。” 元景振振有词的说着。 陆昭昭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只不咸不淡的回了个“哦”字。 陆昭昭这是完全敷衍的态度,让元景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 “你简直不识抬举,朽木不可雕也。” “你知不知道,你和我婚约解除,你以后想嫁人都难。只有我,愿意不计前嫌,给你机会。若你好好待凝儿,我会让你进门做妾,给你一份体面。” 第二十三章 最好的出路 陆昭昭翻了个超级无敌大白眼。 元景根本没注意看,还在那里振振有词。 “陆尚书不会一辈子养你在家,给我做妾,是你最好的出路。只要你对凝儿够恭敬,我还可以给你一个孩子,让你后半生有指望。” 话都可以说的这么不要脸了,陆昭昭也不多言,直接抄起茶杯。 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泼向了元景。 元景自信躲闪,挥手用剑鞘格挡茶杯,不想却失手了。 泼来的热水,浇面而下,元景拔剑,对上的却是陆昭昭那双讥笑之色正浓的眸子。 “你和陆茗凝喜欢把屎揣怀里,那是你们的自由。我可没用二手烂黄瓜的习惯。” 陆昭昭推开了元景的剑尖,“你,别来沾边。” 元景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陆昭昭好歹也被尚书府找回来有小半年了,说话居然还能如此污秽不堪。 他还在组织语言,如何同眼前这女人说清楚礼义廉耻,谁想陆昭昭头也不回的抬腿就走。 “走了,可别后悔。以后你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纳你。” 元景很有几分怒其不争的说着。 他不懂,陆昭昭闹了一出又一出,不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 他都做出极大让步了,陆昭昭怎么现在还跟他拿乔了? 陆家。 宝珠早早候在了府外。 等陆昭昭一下马车,就凑上前来,小声低语了府里发生的事情。 陆昭昭前脚离府,后脚陆夫人就醒了过来。 按说陆茗凝该出发去家庙了。 可谁想陆夫人醒来后,最近一年来的记忆都没有了。 她只认陆茗凝是她的女儿。 陆尚书想把当年奶娘换孩子,陆昭昭救驾有功回府的事情讲给陆夫人听。 可陆夫人只要一听陆昭昭这个名字,就开始头疼,情绪不受控制的崩溃。 大夫来诊过,说陆夫人撞了头,又受了刺激,才会导致暂时性的记忆有损。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刺激病人,慢慢养着,记忆总是能恢复的。 宝珠小声嘀咕着,“小姐,夫人肯定是装的。” “夫人发病的时候,奴婢也跟着去看热闹了。” “老爷提起您,夫人眼中都是恨毒的神色。” 陆昭昭沉默了。 她还以为,陆夫人为了保住陆茗凝,会把她的身世说出来。 谁想,最后竟剑走偏锋,宁可自己背上失忆、疯癫的名声。 旋即,陆昭昭就释然了。 只要陆茗凝和陆夫人都还活着,她们两个就不会安分守己的消停过日子。 只要她们搞事情,陆昭昭就有办法,再一次逼他们入绝境。 同样的手段,下一次可就不好用了。 而她,也总会让陆夫人亲口说出,陆茗凝到底是谁的女儿。 陆昭昭回府没多久,陆尚书就派人,去把她请到了书房。 书房里,陆尚书特意准备了京都里最时兴的点心,“昭昭,尝尝。为父亲自排队去买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而且他一堂堂尚书,怎么可能和市井小民一起排队。 排队八成是他的长随。 陆昭昭觉得那些点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她也不急于拆穿,细细的品尝起点心来,一边品尝一边说:“确实好吃,辛苦爹爹了。” “不过女儿也对得起爹爹的辛苦。” 说着,她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露了出来,在陆尚书眼前晃了晃,“女儿有幸,入了太皇太后的眼,她老人家赏的。” “听说,是她老人家的陪嫁。” 陆昭昭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镯子。 陆尚书只觉得,太阳穴一抽抽的跳动。 这个女儿虽然和他不亲,却必然是能够光耀陆家门楣的人。 牺牲一个养女,换她满意,陆尚书双手双脚赞同。 他能怎么办? 自己夫人病成那个样子,总不能为了给陆昭昭出气,非把陆茗凝送进家庙,再逼死结发快二十年的夫人吧? 可偏偏,陆昭昭背后有皇上撑腰。 陆尚书原本都盘算好了,用点小恩小惠,和这个女儿打打亲情牌。 只要女儿松口了,就可以顺理成章把陆茗凝留下来。 大不了以后,陆茗凝没有单独的院子,就住在夫人院子的后罩房里。 可这才一下午的功夫,女儿背后能撑腰的人,就多了一个太皇太后。 “昭昭,你母亲她……” 陆尚书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陆昭昭轻轻摇头,“爹爹真是绝情,这点天伦之色的时光,都不让女儿多享受一会儿。” 她还是笑盈盈的,只是眼底的讥笑,让人看着不舒服。 陆尚书头疼,“昭昭,爹爹知道你从小就受苦了。可你也想想,这么多年,是凝儿替你在你母亲膝下尽孝了。” “如今你母亲离不得凝儿,该罚的,为父会为你做主。以后凝儿名为小姐,实则只有家里丫鬟的待遇,你看可好?” 陆昭昭心里暗笑。 丫鬟的待遇? 只要陆夫人管家,陆茗凝在这个家里,就能过得尊贵体面。 “送陆茗凝进家庙,是给陛下的交代。” 陆昭昭放下了糕点,脸上的笑意敛去。 陆尚书真的头疼,“那也不能逼死你母亲啊。” “当然不能。” 陆昭昭心里明白,送陆茗凝进家庙是没可能了,可她想过舒坦日子,没门。 “元家早朝后,就把赎玉器的银子全数送进了宫里。” “同朝为官,爹爹总不能无所作为吧?” “陛下难道会管陆茗凝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吗?” 陆昭昭清清冷冷的说着。 虽然说的有道理,可陆尚书总觉得她不像个娇娇女儿,对自己更像训狗一般。 陆尚书沉默不语。 陆昭昭也不催促,抱起那一碟子点心,“爹爹好好想清楚吧,毕竟母亲的伤势,需要静养。乡下庄子,最适合养伤。” 丢下这句话,陆昭昭就离开了。 她没回自己的院子,径自去了柳姨娘那里。 连敲打带警告的话,她说尽了。 总要有人温声软语的吹枕边风。 柳姨娘见陆昭昭,很有些的诚惶诚恐,“大小姐,妾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陆昭昭叹了口气,将一张字条递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不会灭口吧? 看过字条的柳姨娘,万念俱灰的瘫坐在椅子上。 她声音颤抖着问:“大小姐,这是假的,对吗?” “我弟弟没有死,他没有死。” 陆昭昭沉默。 突然,柳姨娘跪下了,“大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妾去做。求大小姐开恩,告诉妾,这是假的。” “妾的弟弟只是落在大小姐手上,大小姐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妾,对吗?” 陆昭昭依旧沉默。 柳姨娘绝望的蜷缩在一角,抱着腿哭了起来。 “夫人明明答应我,会让我弟弟进学堂读书的。” “夫人说,只要我乖乖的,就会善待我弟弟。” “他怎么会死,怎么可能已经死了两月有余?” “半月前,他还从书院寄信给我的。” 柳姨娘哭了很久,眼泪哭干了,陆昭昭才开口,“陆夫人给你喂打胎药,想你一尸两命,又怎会让你今科秋闱,很可能高中的弟弟活着。” “我与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被蒙骗,也不愿意你被陆夫人继续拿捏。” “送陆夫人去乡下庄子,拿管家权的机会在今夜。争不争取,在你。” 有了柳姨娘的枕边风,陆尚书有了决断。 送陆茗凝去乡下庄子,对陆夫人是打着陪她去乡下幽静之所养伤的名义,对外则声称惩罚养女行为不检点,罚去庄子上赎罪。 陆夫人含怨离开。 陆茗凝在陆家大门口,上演了一幕洒泪告别父兄的的大戏。 陆尚书态度淡淡的。 于情于理,他都没道理和这个养女亲近。 陆华却没那么多心思,他塞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到陆茗凝手里。 “凝儿乖,遇到事情,一定要写信给哥哥。” “秋闱在即,哥哥高中后,一定会求爹爹让你回来。” “母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陆茗凝哭着连连应是,“哥哥对凝儿一向都是最好了,哥哥不用挂心凝儿,只管好好复习。你高中了,我和母亲以后也有指望了。” “有哥哥在,就算受多少折磨,凝儿都不怕。凝儿会一直等着哥哥,等哥哥接凝儿回家。” “你放心,这个家有哥哥在,一定不会让陆昭昭好过。” 陆华一见妹妹流泪,就恨不得把陆昭昭给丢进家庙。 该吃苦受罪的,明明就该是那个贱丫头。 马车上。 陆茗凝赖在了陆夫人怀里,“母亲,委屈您配凝儿去庄子上吃苦了。” 陆夫人隔着马车的轿帘,就对上了陆昭昭那双满是讥笑,在看热闹的眸子。 “这个贱人!” 陆夫人低声咒骂着,又将怀里的陆茗凝哄了又哄,“如今那贱丫头风头正盛,你爹爹又在气头上,我们母女去庄子上避一避也好。” “何况这一趟,我们也不用去上太久。” “十天半个月就够了,到时候元景那孩子,去陆家提亲,要娶你为妻,难道你爹爹还能一直让你在庄子上?” 提到元景,陆茗凝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埋头往陆夫人怀里钻。 “母亲,您打趣女儿。” 陆夫人的脸上,多了几分的笑意,“傻丫头,羞什么,这是好事儿。昨日你就传了个信,元景那孩子就为你去找陆昭昭麻烦,羞辱了那个贱丫头,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 “在这豪门深宅里,深情最难得。” “有这情份在,凝儿下半辈子就有靠了。” 陆茗凝的小脸,羞的通红。 陆家。 陆华洒泪送别了妹妹,一回头看到陆昭昭站在那里,完全没心没肺,好似个局外人似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做女儿的,陆茗凝愿意陪母亲去庄子上养病。 陆昭昭呢? 还是亲生的,也好意思厚颜无耻的赖在家里? 同样是做女儿的,和家人分别,凝儿都哭成什么样了。 陆昭昭呢? 冷心冷肺的,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陆华双手握成了拳头,死死的盯着陆昭昭。 他也只是狠狠的盯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陆昭昭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嘱咐宝珠,买通个下人,时刻盯着陆华。 陆夫人离开,家里不能没有管家的人。 这权柄,自然而然落在了最近正得宠,曾经出身读书人家,识文断字的柳姨娘手上。 有这位柳姨娘当家,陆昭昭出入陆家更自由了。 第一时间,陆昭昭就叫了辆马车,没要车夫,由宝珠驾车两人一起出府。 她嫌陆茗凝晦气,那些东西留着赏人,她都不愿意,只能一股脑打包,拉出府给卖了。 陆昭昭没去寻常当铺,而是循着记忆找到了珍宝阁的旧址。 在她死后的第三年,珍宝阁已经发展成了京城第一商号,从事当铺和拍卖业务。 珍宝阁以信誉著称,没有它不敢收的货,更没有它不敢卖的。 最重要一点,珍宝阁对买卖双方的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 这个地方,最适合她不显山露水的,出手陆茗凝的那些东西。 陆昭昭蒙了脸,带了一车子的东西进了珍宝阁。 珍宝阁的掌柜按规验货,评定价值。 陆昭昭耐心在二楼品茶,等待结果。 谁想,半个时辰后,掌柜战战兢兢的迎了慕寒过来。 介绍说,慕寒是珍宝阁的主人。 慕寒的人,将掌柜拦在了房门外,还顺手关了房间的门,只留陆昭昭和慕寒两个人。 见是熟人,陆昭昭坦然的扯下面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竟是慕世子的产业,真巧。” “不巧,我是第一回来这。” 慕寒说的直白。 那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陆昭昭,他不会暴露自己珍宝阁主人的身份。 陆昭昭的笑容,更难看了。 慕寒不会把自己灭口了吧? “世子爷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今天我没出门,没遇到过任何人。” 陆昭昭认真保证。 慕寒摆了摆手,“陛下吩咐,在宫外照拂你一二。你突然典当一大车东西,我自然要过来看看。” 陆昭昭并不相信。 就算是为了陛下,也用不着暴露身份。 “世子爷还有别的事吧?” 陆昭昭试探的问。 慕寒赞许的点头,“聪明,确实还有一件事。” 第二十五章 圈禁 “你可有传信云麓书院,问柳浩然的情况?” 下一瞬,慕寒神情严肃。 陆昭昭点头。 锦衣卫专查人阴私之事,瞒也瞒不住。 何况对面的,还是慕寒。 “你为什么会过问他的情况?” 慕寒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陆昭昭有了一种,被讯问的压迫感。 “我父亲有一柳姓妾室。两个月前,她被诊出有孕,陆夫人给她下了堕胎药。” “那药剂量极大,柳姓妾室差点殒命。” “陆夫人在内院害命,又怎么会善心留着她举业有望的弟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在陆家,孤立无援,需要一个帮手。所以就去打听柳浩然的情况了。” 陆昭昭的回答,倒也合乎情理。 慕寒却摇头,“陆夫人就算容不下妾室生子,难道会大张旗鼓下堕胎药?” “两个月前,你还重伤不能下地,又如何发现陆夫人下堕胎药的?” 陆夫人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下药。 事实上,下药一事,是陆昭昭死后第二年才知道的。 她死后的第二年,柳姨娘又有了身孕。 可刚诊出有孕不到三天,就又流产了。 这一次,柳姨娘跟着一起丧了命,她临死前从陆夫人口中知道了两次流产的真相。 这是不能说的理由。 慕寒也没指望陆昭昭解释出什么来,只是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记住了,以后无论谁问起,你都要回答,你没有传信过云麓书院。” “出什么事了?” 陆昭昭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慕寒也没瞒她,“刑部查出,柳浩然真正死因,是和安阳县山匪分赃不均。” “当日陛下在夏家庄遇刺,刺客是安阳县山匪的二当家。” 事情串起来,就会变成,陆昭昭通匪,蓄意谋划刺杀救驾一事,攀附圣恩。 刑部是淑妃郑氏家族在朝中势力。 而安阳县山匪二当家重伤在陆昭昭手中。 究竟是淑妃母家在蓄意陷害?还是安阳县山匪在报复? “我会上奏陛下,承认是我模仿你的笔迹,以你的名义传信云麓书院,打听柳浩然的情况。” “理由是,北蛮密探首领招供,柳浩然是北蛮安插在书院的密探。” “此后,我会请命亲自去安阳县查清此事。” 慕寒的神情,格外的严肃。 陆昭昭相信,慕寒说的都是实话。 “慕世子又救我一回。只是世子爷不怕我是设计救驾,攀附龙恩的人吗?” 她和慕寒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信任。 “你不会。” 慕寒说的笃定,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慕寒嘱咐她近来行事,小心谨慎后,就从后面离开了珍宝阁。 陆昭昭重新蒙了脸,收了银子,就带宝珠回了陆府。 前世,并不曾发生,刑部查出柳浩然通匪的案子。 柳浩然身死的消息,也是柳姨娘咽气前,陆夫人说出的真相。 柳浩然死在柳姨娘第一次流产前。 见过慕寒的第二天下午,陆昭昭被召入宫中。 依旧是御书房面圣。 这一次一同面圣的,还有刑部尚书郑大人。 陆昭昭有点印象,此人是淑妃的二叔。 郑大人呈上了案卷与奏折,直言怀疑陆昭昭为攀附皇恩,与安阳县匪徒勾结,策划了刺杀救驾一事。 证据就是,陆昭昭密切关注匪徒同党柳浩然的情况。 郑大人是刑名老手,御书房里仍能拿出审问犯人的架势来,当场逼着陆昭昭解释,为什么关心柳浩然。 陆昭昭表示,此事她全然不知。 郑大人直接拆穿了她,“回陛下,臣派人问过陆尚书府的小妾柳氏,柳氏说柳浩然的消息,是县主告知的。” “臣还检查过县主告知柳氏此事所用的字条,正是云麓书院的回信。” “敢问福寿县主,你还要狡辩吗?” 郑大人言辞犀利。 “字条是慕世子给我的。” 陆昭昭的话,换来了郑大人的冷笑。 “县主是狡辩都不狡辩了?直接甩锅旁人?” 陆昭昭平静对答,“这就是事实,不是甩锅。” 郑大人躬身启奏,“陛下,县主过于刁蛮,臣恳请用刑。” 皇上狠狠的一拍桌子,“郑尚书慎言,朕肯容你盘问县主,已是开恩。你还想动刑?” “郑尚书查案,只会用刑?” 皇上言辞中,颇有不满。 郑大人忌惮的目光,微不可查的落在陆昭昭身上。 他们郑家门阀世家,郑家女一入宫就是三品的淑妃。 这些年淑妃在宫中,是连皇后都没在怕的,却因为这个陆昭昭被禁足。 侄女传消息,说陆昭昭是狐狸精。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容色也非世间罕见的绝色,居然就让皇上色令智昏了。 只淡淡一瞥,郑大人收回目光,躬身道:“皇上所言极是,那就请慕大人来一趟,看看慕大人怎么说。” 慕寒的说辞,是事先给陆昭昭对好的。 他的回答,毫无破绽,最后还主动请命,亲自去安阳县查柳浩然和山匪的事。 对此,郑大人并无异议,却表示陆昭昭的嫌疑还没有解除,恳请皇上下旨,将陆昭昭收押大理寺,或者圈禁府中也是可以的。 皇上再一次劈头盖脸的骂了郑大人,“你就是逼朕做恶人,古往今来就没有圈禁救命恩人的道理。” “朕不允。” 皇上不耐烦的挥手,“都退下吧。” 郑大人直接跪下,“陛下,救驾恩情是私情。但疑犯不收押,是律法不公,会令天下人心动荡……” 郑大人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堆。 皇上听得头疼,要不是已经派人去请太皇太后了,他绝对要把这个郑大人骂出去。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郑大人终于讲完了。 太皇太后也到了,品了品御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问明了缘由,当即做主。 “哀家出面,事情查清楚前,县主就住哀家的慈宁宫。陛下可有异议?” “孙儿没有。” 郑大人咬了咬牙,“太皇太后,臣认为不妥。” “为何?” “臣怀疑,此女会妖邪之术。收监或圈禁,都更为稳妥。” 第二十六章 妖邪 “刑部都不讲证据,只信鬼神,大盛的律法废了算了。” 皇上淡漠的声音传来,郑大人有一种,他马上就会是个死人的错觉。 郑大人躬身,“闻名天下的云真道长亲自断言,福寿县主是妖邪。” “臣恐此女久居宫中,害了陛下和太皇太后性命。”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郑大人说出再多的道理,也不过是想利用收押或圈禁,将陆昭昭给控制起来。 轮到郑氏家族手上,就算是冤假错案,陆昭昭也得认。 不过郑家居然找来了云真这个江湖神棍。 前世,陆昭昭死后,没少撞见此人,在京城勋贵府邸间往来,四处招摇撞骗。 因为好奇云真是怎么骗人的,陆昭昭跟了他一段时间,对于他的手段,算是颇为了解。 “陛下。” 陆昭昭上前,“云真道长确实有名,臣女也曾有耳闻。” “不过……” 陆昭昭顿了顿,“这名声是招摇撞骗的恶名,此事郑大人不知道?还是郑大人藐视皇权,找个骗子戏耍陛下?” 郑大人眼皮狠狠跳了跳。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这不过是陆昭昭脱罪的手段,云真道长三天前来到他府上,就断言郑家在宫中的贵人,要有劫难。 果不其然,傍晚宫中就传来了淑妃的家书,说因为陆昭昭被禁足。 昨日,查明柳浩然死于山匪分赃不均,陆昭昭涉嫌通匪后,云真道长再次断言。 他说陆大人印堂发黑,似有被妖邪缠上的征兆,这妖邪与害郑家宫中贵人受难的,同宗同源。 在加上进来家里的几宗事情,平素不信鬼神的郑大人,也对云真道长深信不疑了。 而且道长推断陆昭昭是妖邪,更是合情合理。 毕竟淑妃禁足,自己手上的案子,都和陆昭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郑大人冷哼,“云真道长有真才学,是德高望重方外之人,岂容你污蔑。”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好了。郑大人何必气的,仿佛被说骗子的,是你本人?” 陆昭昭笑盈盈的瞧着郑大人,眼中却是笃定之色。 郑大人莫名心虚。 可他有什么可心虚的,云真道长有真本事,他本人也说过,若有需要,可以进宫作法,证明那陆昭昭就是妖邪。 “陛下,可召云真道长入宫,他定能为陛下铲除妖邪。” 郑大人躬身请命。 慕寒见陛下尚有疑虑,躬身开口:“臣也听说过云真道长其人,确是骗子无疑。” “不过,有郑大人为他作保,传言怕是有误了。” “臣认为,可以见见这个云真。” 云真被召入宫中。 他一身道袍加身,手持桃木剑,腰间挂一紫金葫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云真一出现,就直奔陆昭昭而来。 他取出一张符咒,贴在桃木剑上,口中念念有词一番,挥舞着桃木剑,向陆昭昭刺去。 陆昭昭也不躲闪,就看到那符咒近身后,瞬间化为灰烬。 云真爆喝,“果然是你这个妖邪,在宫中兴风作浪,吸食阳寿。” 郑大人在一旁,成竹在胸,对皇上和太皇太后解释了符咒的用处。 是道家符咒,专门用来判别妖邪。 云真则是悲天悯人之色,“这女子也是可怜之人,被妖邪附体,才会为祸宫中,损了贵人们的阳寿。” “老道有一法子,可帮此女驱除妖邪。” 郑大人在那里念着三清真人,“能帮此女驱除妖邪,可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云真的信念感颇强,丝毫没注意到,除了郑大人在跟他一唱一和外,无论是皇上还是太皇太后,都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现出了不予理会的漠然。 云真神色肃穆道:“需得每日子夜,不着衣衫用驱邪木剑击打此女全身,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可驱除妖邪。” 这哪里是驱邪,分明是谋杀。 不对,是先辱,后杀。 “呵!” 皇上轻笑一声,微微转动手上扳指,就有皇上的亲卫冲了过来,将云真拿下。 云真身上的桃木剑符咒法器,都被搜罗一空。 慕寒碰都没碰那些东西,微微欠身道:“陛下,这些东西到了任何一个人手里,都能颠倒黑白,生生讲人指为妖邪。” “不错。” 陆昭昭接口,“这位道长,四处招摇撞骗的关键,就在于他那一袋符纸。” “陛下可找人检查,他装符纸的口袋,内有夹层。一层是普通符纸,用在任何人身上,符纸都不会有变化。” “另一层则是他做过手脚的符纸,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会瞬间燃尽。” 这是云真看家吃饭的本事,没想到竟被陆昭昭知道小姑娘给拆穿了。 不过看样子,她也只是聪明些,猜到了个大概。 并不知道符纸燃烧的关键。 才十四岁的年纪,就如此有见识,难怪那人出大价钱,让自己去郑尚书府上走一圈,力求定陆昭昭一个妖邪罪名,利用驱邪彻底除掉他。 云真冷笑,“果然是妖邪,老道我路过习惯随身多带些符纸罢了,这也有错。驱邪乃无上道法,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成事的?” “你们乱来,就是亵渎三清!”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当场,“老骗子不要唬人。” “你的把戏,不过就是外层符纸涂有白磷,内层没涂。” “白磷稍一遇热,就会燃烧。你挥舞桃木剑,就和钻木取火一样原理,提高温度,促使白磷燃烧。” “燃烧瞬间,贴在无辜之人身上,就能定个妖邪罪名。你以此法害了多少人命,要说亵渎三清的,也是你。” 云真脸色灰败。 这是看家的本事,祖传的秘密。 陆昭昭怎么可能知道,还说的一字不差? 太皇太后叫了自己身边掌事姑姑云溪,“你去试试,能不能指郑大人为妖邪。” 陆昭昭口述了方法,云溪照做,符纸并未燃烧。 云真灰败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血色,人又自信了起来。 “哼!无知妖女,也敢陷害老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没有老道的口诀,和先天阵法,是不会起效的。” 第二十七章 太规矩了些 云真在动摇人心,只要皇上或者是太皇太后发话,不用再试了,他就能过关。 可宫中的两位贵人,都没有发话。 负责试符纸的云溪,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昭昭从始至终都不去靠近触碰那些符纸法器,她稳稳的避嫌,只远远的在一旁,指点着。 终于,在第五次,云溪成功了。 没有口诀,没有先天阵法,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道法。 有点只是一张触碰到郑大人,就即刻燃尽的符纸。 “妖女,你做了什么手脚?” 郑大人愤怒的指责陆昭昭。 云溪那边又试了几次,符纸贴到宫女和内侍身上,也都瞬间化为灰烬。 云真又一次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可他不甘心,只能学着郑大人的样子,指责陆昭昭,“妖女,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太皇太后,您看您面色苍白,定是被此妖邪吸食了阳寿。” “太皇太后危险!” “快护驾。” 云真心里如意算盘打的响,都说老人家怕折寿,皇上最为孝顺。 这样,一定能挑动两位贵人,除掉陆昭昭。 可太皇太后却不为所动。 皇上已动雷霆之怒,“这个妖道,竟敢诅咒太皇太后,给朕掌嘴。” 郑大人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云真是个骗子。 他是几经考验,才破例信了此人,信了鬼神之说。 郑大人恳切开口,“云真诅咒太黄太后确实该罚,可这也不能证明县主就不是妖邪。厉害的妖邪,是有能力蛊惑人心,操纵符纸的。” “白磷有恶臭味。叫人一查便知。” 陆昭昭平静开口,“臣女相信,云真四处招摇撞骗,白磷粉不会随身携带,但搜他住处,一定能搜出不少来。” 慕寒从陆昭昭拆穿云真骗局开始,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 此时,听她说要去搜云真的住处,就适时开口,“臣恳请带锦衣卫去搜,还县主清白。” 皇上点头,“那个骗子交给你,务必审出个结果来。朕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连朕的救命恩人都容不下,要如此构陷。就算是门阀世家,也照查不误。” 最后这一句话,是在内涵郑大人了。 郑大人心里叫苦不迭,他不过是郑氏家族一个庶子,只因擅读书,才走了科举之路,在家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要是被家里老爷子知道,因为他的缘故,陛下恼了郑氏一族,不用陛下把他怎样,老爷子就会送他去乡下。 毕竟郑家会读书的,不止他一个 心里虽然不服气,郑大人还是直接跪倒在了当场,“臣有罪,臣误信此贼的妖言。” 任由郑毅跪了小半个时辰,皇上都没坐理会。 直到郑毅身子歪了歪,要晕倒了,皇上才挥手,“罢了,君臣一场,明日你辞官吧。” 陛下表态,不会因为他,发难郑家。 郑毅知道,他能活下来了。 只要活着,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安阳县山匪的案子,慕寒看起来也被妖女迷惑了。 这案子查到最后,必然是陆昭昭无罪, 不过,他可以利用辞官后的时间,去陆昭昭以前生活的地方,去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出什么端倪来。 宫中。 太皇太后对陆昭昭招了招手。 陆昭昭乖巧上前。 “你很聪明,这很好。” 太皇太后满意的称赞,“安阳县山匪的案子,你身涉其中,可明白?” 陆昭昭点头,“皇上常说,太皇太后您是最慈爱不过的,是最疼惜小辈的。” “臣女能随您小住慈宁宫一段时间,已是臣女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太皇太后很满意,就指了云溪,先带陆昭昭回慈宁宫。 陆昭昭小住期间的饮食起居,都由她负责。 云溪很是欣喜的应着,还给太皇太后磕了个头。 “云溪姐姐这么高兴?” 陆昭昭教云溪使用符纸时,瞧得出云溪是个厚道人。 一路上,见云溪都是眉开眼笑的,她实在难忍好奇,问出了口。 云溪笑着点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人从不会看错。” “她老人家说了,县主您是最有福气的。能伺候您,奴婢自然高兴。” 陆昭昭心知,这个答案并不是全部。 不好追问,她继续含笑应答,“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谬赞了,臣女实在愧不敢当。姐姐能否嘱咐嘱咐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有什么忌讳?” 从晨起的时辰,到每日作息、饮食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陆昭昭认真记在心里。 住进慈宁宫是阴差阳错。 她不求自己能讨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心,但至少别住上这一段时间后,惹恼了她老人家。 出宫后,她还要拿宫里的皇上和太皇太后给自己当大靠山,撑腰呢。 太皇太后在皇上那里留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回到慈宁宫。 太皇太后一回来,云溪就拉着陆昭昭,去磕头请安。 陆昭昭要跪,太皇太后一个眼神,就有身边的嬷嬷,把陆昭昭给扶了起来。 “身上有伤,不必行礼。” 陆昭昭愕然。 太皇太后继续道:“上次哀家送你镯子,就看到你手腕上有伤。问了陛下才知道,你出门祈福,遇到意外,受了不轻的伤。” “你这孩子,也是太规矩了些。一身的伤,还跪来跪去。” 太皇太后拉过了陆昭昭的手,仔仔细细的抚看着。 摸到她手上的茧子,叹了口气,“是吃了些苦的。人生苦乐参半,先苦后甜总是好的。” “臣女谨记太皇太后教诲。” “你这孩子。” 太皇太后轻拍了她的手背,“在哀家这儿,用不着这么规矩。” 陆昭昭乖巧点头。 太皇太后瞧陆昭昭身上的衣服过于素净,又有些陈旧之色。 用的首饰,也比一般京城贵女要差上不少。 “罢了,今日你也受惊折腾了一天。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哀家开库房,带你看看哀家的宝贝。” 陆昭昭谢恩退下。 门外,陆昭昭同依礼晨昏定省,来向太皇太后问晚安的皇后和一众宫妃,擦肩而过。 “这不是福寿县主吗?”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八章 下药 上次端午夜宴,有资格随圣驾出席的,也只有皇后和淑妃。 说话这个人,陆昭昭不认识,可她语气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皇后身后一众嫔妃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寻的打量。 皇后回头,“宋婕妤,慎言。” 宋婕妤是淑妃的狗腿子,自进宫来,就抱紧了淑妃大腿。 这次,淑妃因为陆昭昭吃亏,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要替淑妃出头,表表忠心,也好叫淑妃知道,谁忠心,谁两面三刀。 宋婕妤委委屈屈的一抹眼泪,“皇后娘娘为何训斥嫔妾,嫔妾不过说了个事实。这位不就是深受陛下爱护的福寿县主吗?” “这有什么可慎言的?” 她越说哭的越伤心,一副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样,上前就把陆昭昭给拉了过去。 “县主,你也给评评理,难道本宫说错了吗?” 这分明是拿她当刀子使。 陆昭昭心里吐槽,嘴上却不卑不亢的将锅子甩出,“臣女愚钝,幸得太皇太后垂怜,她老人家允了臣女,遇到事情可向她老人家请教。” “臣女这就去问问。” 说着,陆昭昭作势,就要去找太皇太后。 宋婕妤脸色微微变了变。 一丁点的小事,闹开了,可没好处。 “本宫和县主说笑呢。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嫔妾受教,嫔妾心悦诚服。” 宋婕妤盈盈下拜的说着,听不出半分怨怼之意。 她再起身,却是从一众宫妃的末尾拉过了一个人。 那人陆昭昭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丞相千金吕莹莹。 “吕美人,还不拜谢县主的大恩。” “那日端午夜宴,若非你撞破县主被陷害的事情,也是没机会入宫的。” “这可都要感谢福寿县主。” “陛下一向英明,起了福寿的封号,这相关的人,也能跟着沾到福气。” 宋婕妤不怀好意的说着。 吕莹莹看陆昭昭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是丞相之女,而且还是嫡女。 嫁入文官世家,乃至勋贵府邸,都是绰绰有余的。 本可当宗妇,做当家主母的她,如今只能入宫做一个低等美人。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端午夜宴,瞧见一侍卫,对着一方手帕发泄。 皇室为了补偿无辜坏了名声的吕莹莹,由皇后做主,纳入后宫,又因并非出身门阀勋贵世家,只能从等嫔妃做起。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有人要陷害陆昭昭。 而她,不过是代人受过。 吕莹莹绞着帕子,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谢字来。 她不说话,宋婕妤看了身边婢女一眼,“教教吕美人规矩。” 那婢女领命,抬手一巴掌就招呼在了吕美人的脸上。 陆昭昭盘算着,宋婕妤这一波操作,就是在帮自己树敌。 她不好参与其中。 看着宋婕妤指使婢女大人,陆昭昭干脆头一歪,就晕在了云溪怀里。 宋婕妤果然要坑害自己,她再开口就是说:“县主,吕美人对你如此不敬。本宫身为一宫主位,最是体恤宫里的人,今天是为了给你出气,才不得已教自然要教宫里人规矩了。” 说完,她才发现,陆昭昭晕在了那里。 “福寿县主?” 宋婕妤叫她。 陆昭昭没有任何反应。 云溪微微低头,却是不卑不亢的说:“婕妤娘娘,县主白日里受了不少惊吓,想是这会儿撑不住,就晕了过去。” 说完,她对皇后微微屈膝,“请娘娘准奴婢带县主去休息。” “这么巧的吗?” 宋婕妤根本不信,“我看呀,该找两桶冷水来泼一泼,这都没反应,才是真的晕了。” “县主是皇祖母贵客,好生照顾。” 皇后开口了,端庄不失公允的吩咐着。 宋婕妤又开始抹眼泪了,“皇后娘娘您可真是贤德大妇,嫔妾不过是怕人蒙骗娘娘。娘娘可倒好,这样一来,倒显得嫔妾小心眼了。” “嫔妾可真是几里外不是人。” 宋婕妤哭唧唧的说着,“皇后娘娘,您可得给嫔妾做主啊。” 皇后没理她,吩咐吕美人下去休息后,就带着一众嫔妃去给太皇太后请晚安了。 到了晚间,十多封邀请函被送到了陆昭昭手里。 都是宫里的娘娘们,下帖子邀请陆昭昭去赏花吃茶。 云溪让陆昭昭拿主意。 陆昭昭无意入宫,也不想卷入后宫斗争中。 略一沉吟,她说:“都推了。” “就说我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入宫的,宫里的贵人能不能拜见,几时拜见,不敢擅专,都要凭她老人家做主。” 云溪听得认真,点头之余,看陆昭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热切。 陆昭昭总觉得,云溪仿佛是在透过自己,去看什么人。 她试探着去问,云溪却口风极严,只说越看越觉得县主有福气,觉得她运气好,能来伺候县主。 陆昭昭回绝了邀约,却不妨碍有人找上门来。 夜色已深,来的人,却是吕莹莹。 她径自往陆昭昭住着的院子门口一跪就不起来了,非说要见到陆昭昭不可。 这态度可不对。 几个时辰前,吕莹莹还恨自己恨的要死。 如今竟能跪自己了? 端午夜宴那日,吕莹莹虽不是主谋,只是个人证,却几次三番试图引导众人相信,和侍卫有私情的,就是她陆昭昭。 若非她认识那些料子,只怕清白早就被毁了。 就陆家那会吃人的地方,哪还会容自己活到现在。 陆昭昭可没圣母心,她吩咐云溪去传话。 “我不会像她那样,落井下石。但指望我相助,也是不可能的。” “她愿意跪,就跪着。跪到死,也不会有人管她。” 吕莹莹又绝望又无助,哆哆嗦嗦的回去,就看到宋婕妤已经把自小陪她长大,跟她入宫的丫鬟给活活打死了。 她崩溃的痛哭。 宋婕妤抹了一把丫鬟身上的血,涂在了吕莹莹脸上。 吕莹莹崩溃尖叫。 宋婕妤取乐够了,捏住了吕莹莹的脸颊,“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去给太皇太后下药嫁祸陆昭昭的事,你做还是不做?” 第二十九章 罚入浣衣局 陆昭昭起了个大早,去给太皇太后问安。 太皇太后满意之余,又觉得陆昭昭身上的衣服和首饰,还不如一个宫女的有派头,看着像个小可怜似的。 要不是陆昭昭心态平和,没被这些外物影响,太皇太后觉得自己都要流眼泪了。 怎么看都觉得看不下去。 太皇太后连早膳都不用了,直催着开了库房,给陆昭昭挑料子做衣服,连同自己陪嫁里大半的首饰,都一并打赏给了陆昭昭。 昨日,太皇太后说带她看看好东西的时候,她也以为只是看看。 谁想,竟是为了她,专门开的库房。 太皇太后出身门阀裴家,陪嫁格外丰厚。 这大半的首饰,算下来就值个好几十万两银子。 太皇太后还对陆昭昭说:“等你日后出嫁了,哀家再为你添妆。” 陆昭昭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太皇太后无所谓的命人收拾箱笼,把东西都抬到陆昭昭的住处。 “到了哀家这个年纪,欢喜比什么都重要。哀家瞧着你,就欢喜。这些宝贝都是哀家的私产,哀家喜欢谁就给谁。” “你也不用担心,哀家赏了你的,你就当得起。管她哪宫的妃子,就是皇后找你麻烦,哀家也会为你做主。” “听说陆家那个养女,仗着和陆尚书两口子有十几年的情分,总抢你的东西。你也不用怕,待你出宫后,你的县主府也就修缮好了。” “哀家会赏赐得用的人给你,到时候用这些人护着你,谁也抢不走你的东西。” “听说昨晚一个新进宫的美人,跑到你那里去搞跪求那一套了?” “你不理会就是对的。你是哀家的贵客,无需理那些阿猫阿狗。” “那个宋婕妤,哀家已经以不敬皇后为由,罚她抄女诫去了。抄十万遍。” “哀家算过,她抄到死,也抄不完。” 陆昭昭立在太皇太后身侧,听她说这些,眼圈微微红了。 太皇太后说了这许多,都是在教她道理,为她盘算,为她安排。 那感觉,就好像是家里的老祖宗,在为心爱的儿孙规划一般。 “臣女,何德何能。” 陆昭昭的声音哽咽了。 前世,她多么希望,在陆尚书和陆夫人身上,体会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在意。 她渴望被护着,却一次没有。 每一次她让步,换来的都是陆家亲人的变本加厉。 “年轻的小姑娘就该多笑。” 太皇太后用手帕,替陆昭昭抹了眼泪。 “好多年了,臣女第一回被人这么偏心过。” 陆昭昭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太皇太后干脆把陆昭昭搂进自己怀里,轻拍她的背哄她。 陆昭昭想止住眼泪,却哭得更凶了。 有太多次了,她看到陆茗凝就是这样,趴在陆夫人怀里哭泣撒娇,陆夫人也是这样拍着她哄着她。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陆昭昭,连靠近到陆夫人两步远的位置,都很难。 更遑论这些了。 太皇太后也不催促,等她平静了下来,才说:“还有什么委屈,跟哀家说,哀家帮你做主。” 陆昭昭不好意思的抹去了眼角的泪痕,她笑着摇头,“也没有什么,臣女是吃过苦的,但也比很多人幸运。那些事,不值得一提。刚才是臣女失态了。” 太皇太后点头,“人生在世,向前看,不自苦,很好。” 瞥见门口有个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在那里。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不悦训斥,“怎可如此没规矩。” 那小丫鬟连忙磕头,“是吕美人又来了,跪在慈宁宫门口,哭哭啼啼的,让她走也不走,还说一刻不见到县主,就给自己一刀。” 太皇太后收起了脸上的慈色,取而代之的,是大盛国活在世上老祖宗的威严与肃穆。 她问陆昭昭,“你会怎么做?” “让侍卫拖出去。告诉她嫔妃无论自残还是自戕都是重罪,会累及家人,她若舍得,只管胡来。” 陆昭昭平静开口,也没有了刚才哭鼻子时的扭捏之态。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那小丫鬟身上,“听明白了吗?” 小丫鬟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太皇太后的嬷嬷给训斥的撵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回来禀告,“吕美人走了,秋水罚去浣衣局。” 太皇太后又问陆昭昭,“可知哀家为何罚她?” “大胆说。” 似是怕她有顾虑,太皇太后又补充了一句。 陆昭昭笑了,她被看穿了。 “能在太皇太后身边当差的,必是出挑的。臣女都明白的道理,秋水却慌里慌张的来报告,显然有问题。要么有人授意她帮吕美人这么做,要么就是吕美人收买了她。” “不过吕美人入宫时日尚短,臣女倒觉得,另有其人。” 太皇太后赞许点头,“哀家不养闲人,你既吃了哀家的饭,又拿了哀家的首饰绸缎,就为哀家出出力,把这个另有其人给找出来。” “哀家授权于你,你可查问六宫。” 陆昭昭低头,“臣女查六宫,恐不妥。” “无妨,哀家准你,你就有资格查。日后出了哀家的慈宁宫,你也要掌管自己的县主府。现成练手的机会,好好珍惜。” “做不好,哀家给你兜底。” 太皇太后这样嘱咐着,就已经有人给陆昭昭送上了一块金牌。 陆昭昭要跪下谢恩。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好好去查,听说之前你来赴宴,被人陷害了,至今都没查出个缘由来。你若有心,就搞清楚是谁在害你。” 握紧了金牌,陆昭昭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宋婕妤处。 她被禁足了,却不妨碍她见吕莹莹。 听说秋水被罚入浣衣局,宋婕妤气得反手给了吕莹莹一巴掌,“我让你去下药,去嫁祸陆昭昭,你竟然给我折损了一个人,你是疯了吗?” “你要是阳奉阴违,本宫有点是手段折磨你。” 吕莹莹身上新伤旧伤交替,狠狠的盯着宋婕妤,“你让我做事,就信我。想在太皇太后那里做手脚,谈何容易。先折损一个人,才能让慈宁宫放松警惕。” “宋婕妤宫中多年,不会就培养了这么一个人吧?若是你没有人了,就去问淑妃娘娘借人手。” 第三十章 活该 云溪跟在了陆昭昭身旁,“县主想怎么做,奴婢都会帮您。” “先去秋水的房间,一定要搜出证据,把买通秋水害太皇太后的人找出来。” 陆昭昭气鼓鼓的说着,声音不高,但却足够很快在整个慈宁宫中传开。 进了房间,陆昭昭就让云溪关了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云溪以为陆昭昭要搜,却不想陆昭昭只是拉着她坐下,“云溪姐姐,我们歇会儿。” “县主不查查线索?” “恕奴婢多嘴,太皇太后对县主很有眼缘。这也是在给县主机会历练,县主莫要辜负了她老人家。” 陆昭昭笑着开口,“云溪姐姐安心,太皇太后为我谋划这么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做让她老人家失望的事情。” “秋水是宋婕妤的人。” 她直言不讳说出推测。 毕竟宋婕妤是吕莹莹的一宫主位,吕莹莹昨晚和今早又接连生事,十之八九与宋婕妤有关。 “也有可能,是其他贵人。吕美人位份太低,大半个后宫的娘娘们,都能压她一头。” “所以,我们现在去浣衣局。” “秋水暴露,幕后指使的人,一定不会让她活着说出真相。” 这就是陆昭昭的成算,先大张旗鼓找证据,打草惊蛇逼幕后之人下手。 她和云溪只要及时赶到,把人救下来就行。 翻窗而出,陆昭昭和云溪避人耳目的出了慈宁宫,直往浣衣局而去。 浣衣局里。 秋水被带进了一处偏僻的房间。 进了房间,她就察觉到了危险。 “你,你要做什么?” 她慌乱的躲着,浣衣局的掌事太监阴恻恻的笑着,“咱们这浣衣局,宫里三大苦差之一。” “每年少说要有十几二十人受不住累,死了。” “所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要怪,就怪自己没办好婕妤娘娘的差事。” 秋水连连摆手否认,“不是的,我都是按着吩咐做的。” “公公饶命。” “公公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掌事太监冷笑,“赎罪?在这浣衣局里,你洗多少衣服,也没用。婕妤娘娘要你死,你就乖乖认了。” 那掌事太监命人用衣服罩住了秋水的头,就开始一桶一桶的水浇过去。 “不…不要……” 开始秋水还能挣扎,哭喊。 后来,窒息感越来越重,她几乎要死过去。 云溪第一次,对陆昭昭另眼相看。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向看人很准,福寿县主是个聪明厉害的,但她老人家也难得走眼一回。 这个福寿县主,比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认为的,更厉害、更聪明。 “县主,我来。” 云溪低声说着,就翻墙而起,冲进房间,一脚踹翻了掌事太监,掀开了秋水头上的衣服。 秋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许久才觉得活了过来。 遇到云溪这个熟人,她忍不住抱住了云溪的腿,“云溪姐姐救我,我不想死。” 陆昭昭斜倚在门口,清清冷冷的瞧着秋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太皇太后尚且要留你一命,你却为了要杀你灭口的人,背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陆昭昭淡淡的话语中,满是讽刺,“上天也有好生之德,给你个机会。” “云溪,带下去好好审审,她若能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就饶她不死。” 云溪把秋水拖到了另一个房间。 掌事太监只管浣衣局的事情,听说过云溪的名字,只当和云溪同来的陆昭昭,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 尤其陆昭昭穿的衣服,用的首饰还不如云溪的。 那掌事太监凭空就又轻视了她几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浣衣局逞能。” “你说呢?” 陆昭昭亮了金牌。 那掌事太监厉害不起来了,当场滑轨,“姑奶奶饶命。” 陆昭昭冷笑,“你听好了,我没有耐心。你和秋水,我只允许一个活命。” “活命的条件都一样,谁能拿出足够的证据来,我就让谁活着。” “如果秋水比你快,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陆昭昭笑盈盈的说着这些,“我可是很善良的,最讨厌动刑。” “公公你别让我做讨厌的事情。” 掌事太监手里有把小刀,他总觉得先把陆昭昭给结果了,再结果了云溪。 最后报一个秋水因私怨杀了两个宫女。 这一次,虽然是给宋婕妤做事。 可他总归是淑妃娘娘的人,郑氏家族会记住自己的功劳,保他无事。 虽然短暂的被陆昭昭的威胁吓到,可下一瞬间,掌事太监就刺出了他的匕首。 陆昭昭早就看到匕首了。 可她更想要证据,所以才话里话外的警告对方。 只可惜,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陆昭昭巧妙一躲,一颗石子丢过去,掌事太监就腿一软,脚一滑,匕首直插大腿。 掌事太监痛苦的哀嚎。 陆昭昭上前,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匕首,“我说过,别让我做讨厌的事情。” “你既然喜欢吃苦头,那就好好受着。” 陆昭昭拔出匕首,快准狠就刺入了既会给人带来痛楚又不致命的位置。 惨叫声接连不断。 隔壁的秋水,听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流眼泪,求云溪救她。 云溪怒其不争的给了她两巴掌,“进慈宁宫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不怕你粗手笨脚,但要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忠心。” “今日种种,都是你活该。以后不要叫我姐姐。” “县主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就赶紧交待。” 秋水一股脑的都说了,但能拿出的证据却有限。 隔壁依旧是惨叫声连连,那掌事太监不是不想松口。 可陆昭昭分明是拿他出气。 几次他想说出些事情保命,都被扎在身上的匕首疼得,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姑奶奶饶命,奴才真的错了。” 那掌事太监绝望的连连磕头,陆昭昭将那匕首上的血,抹在了对方的衣服上,“那就好好招供。” 掌事太监招了,却还是和陆昭昭留了个心眼,只招和宋婕妤之间的事情,还拿出了不少的往来迷信和宋婕妤赏赐的财物。 “姑奶奶,您就饶了奴才吧。” 掌事太监自觉招的够多了,谁想陆昭昭手里的匕首晃了晃,又扎在了她身上。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忘记说什么了?” 第三十一章 轻狂 陆昭昭可还记得,自己死后第二年,淑妃身边得用的总管太监就换成了浣衣局的这位。 他要不是郑氏家族的人,怎会被淑妃重用。 浣衣局的掌事太监,连连磕头,“姑奶奶饶命,奴才真的是能招的,都招了。” “那就是说,还有不能招的?” 陆昭昭笑盈盈的,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云溪回来,小声在陆昭昭耳边说了几句。 陆昭昭收敛了笑容,“恭喜公公,秋水都招认清楚了。” 那掌事太监觉得毛骨悚然,招的慢会死,有什么好恭喜的。 “你可以不用在我手里受活罪了。” “云溪,请锦衣卫来查。” 陆昭昭因为吩咐着,浣衣局的掌事太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不用在陆昭昭手里受活罪了。 丢到锦衣卫,那是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锦衣卫,郑氏家族插不上手。 “姑奶奶,饶命,饶命。” 掌事太监不停磕头,陆昭昭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这就是一种博弈心理,陆昭昭在赌,这个太监对淑妃不是忠心,只是利益驱使。 果然,就在她走出屋子前,对方大喊一句,“奴才是奉淑妃娘娘之命,帮婕妤娘娘做事。” 他松了口,能吐露的事情,却极其有限。 他掌管浣衣局,看重郑氏家族势力庞大,主动投靠淑妃。 淑妃没瞧上他,派过来的都是脏活累活。 比如运尸体。 比如杀人。 唯一有点用的,就是端午夜宴那天,他去搬了两个尸体,一个丢进井里,一个挂在房梁上。 再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陆昭昭让云溪把人押回慈宁宫后,就去向太皇太后禀告查到的结果。 “是宋婕妤的宫女指使秋水,帮吕美人找机会向您下毒,再把罪名嫁祸到臣女身上。” “事情失败,宋婕妤为了灭口,让浣衣局的掌事太监杀了秋水。” “臣女不负太皇太后所托,已经查明事情真相。还好及时发现了,太皇太后您这边也安全了。” 陆昭昭很有些志得意满的说着。 太皇太后只是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臣女告退。” 陆昭昭离开。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叹了口气,“娘娘,老奴看县主行事,还是太过稚嫩。” “慈宁宫里有问题的,可不止秋水一个。已经查到宋婕妤的宫女,也没有继续查下去。”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再看看吧。” 宋婕妤的住处,她眼见着自己最贴心的宫女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她忍了很久,忍到慈宁宫的人离开,反手就给了吕莹莹一巴掌。 吕莹莹披头散发的,却只对着宋婕妤冷笑,“这就是我的手段,你杀我丫鬟,我也让你的丫鬟偿命。” 宋婕妤恨不得掐死她,吕莹莹笑得疯癫又张狂,“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不过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暴露一个秋水,慈宁宫就放松警惕了。” “现在,你把慈宁宫里可用的人告诉我。陆昭昭,我不会放过。” 云溪陪陆昭昭回房,很是替他着急“县主,您明明还查到了很多,为什么不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 “秋水的事情,你查了一半。淑妃那边,你也没继续查下去。这样就算了,你还说安全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会失望的。” 陆昭昭抱了一下云溪,“姐姐替我着想,我心里记着姐姐的好。” 陆昭昭嗯的眼睛亮晶晶的,“姐姐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流落乡野的丫头,就算皇上抬举封了县主,侥幸入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眼,我也只能步步为营。” “我说的事情,都有铁证。没说的,只有人证。秋水或许不会翻供,可她不能仅凭一张嘴以奴告主。” “至于浣衣局那个,他若翻供,你我都会因为冒犯宫中贵人受罚。甚至一个不小心,命都会没了。” “县主你要相信,有什么事,她老人家会担着的。”云溪有些着急,她不愿意看到陆昭昭因瞻前顾后,被太皇太后看轻。 陆昭昭淡淡的笑,眼神格外的坚定,“我相信,但我不会因此莽撞行事。” 她会稳稳的,因为太皇太后对她好,所以她绝不会让她老人家,因为自己的疏漏难做。 “云溪姐姐,接下来的事情,我需要你帮我。” 接下来大半天的时间里,陆昭昭都在慈宁宫里四处溜达,各种炫耀自己抓到了人,揪出宋婕妤身边毒瘤,还慈宁宫一个太平的功劳。 她这样做,太皇太后身旁的嬷嬷请示,“县主如此轻狂,是否需要阻止。” “无妨。” 陆昭昭溜达到厨房,不仅炫耀着功劳,还手脚不干净的,在厨房里顺东西吃。 她一副乡下野丫头的做派,很多人都在背后嘲笑她,却只有一个厨娘,对她关怀备至,还谄媚的暗示她,给太皇太后做吃食,去表表小辈的心意。 鱼饵上钩了。 陆昭昭犯难的告诉厨房,“我做的吃食,哪上的了台面。” “没事,奴婢给县主做好了,县主只管端上去,说是自己做的就行。” 陆昭昭欣然应允,顺势被哄回房间去等着。 云溪一直守着,盯着那厨娘做汤的全过程,确认没有下药。 得了消息,陆昭昭将银耳百合汤合献给太皇太后。 负责太皇太后饮食安全的素心上前,“县主见谅,请问这是你做的吗?” “是呀。” 陆昭昭答的笃定。 素心拿出银针,“按规矩,外人送来的吃食,要先验毒。” 说着。她就用银针去检查汤。 她的银针根本就没碰到汤,手腕就被抓住。 抓她的人是陆昭昭,陆昭昭手劲极大,她挣脱不开。 陆昭昭夺下她手里的银针,自己放到了银耳百合汤里。 银针没有变色,她展示给了太皇太后看。 而后,她才用沾了汤水的银针,去试宫女的指甲。 试到中指的时候,银针变黑了。 “指甲藏毒,趁银针验毒的时候下毒呀?” “你这么做,是要毒害太皇太后,还是陷害我?” 第三十二章 交换 这已经是人赃并获了。 素心仍有狡辩之词,眼中蓄满委屈的泪水。 “太皇太后明查,奴婢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县主,竟让县主如此陷害。” 太皇太后抬眼去看陆昭昭。 “云溪带人去搜她的房间了。” 毒药流转过来,绝不可能只有指甲里那一点点。 剩下的东西,随身携带肯定没有在自己屋里藏好来的稳妥。 太皇太后示意她稍安勿躁后,就闭目盘起了手上的佛珠。 没多久,云溪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包毒药。 素心跪在了当场,除了连连磕头,再无一言。 太皇太后盘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昭昭。” “臣女在。” “哀家乏了,你处置吧。” 陆昭昭领命,将素心带了下去,锁在了柴房。 没有审人,陆昭昭问云溪,“姐姐能给我讲讲素心吗?我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她似有不忍。” 云溪叹了口气,“三年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宫祈福,行至半山腰天降暴雨,冲垮了马车,是素心一直在旁照顾。” 陆昭昭明白了,素心虽是尽忠,但太皇太后记住了这份情。 柴房里。 素心看了陆昭昭一眼,“奴婢罪该万死,县主发落了我就是。”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你留有余情。” “嫁祸一个县主,算不上死罪。” “为何一心求死?” 素心沉默不语,眼泪簌簌落下。 “你是太皇太后身边贴心得用的,寻常小事你不用求到她老人家面前,也就办了。” “大的事情,你求了她老人家,也不会不成。除非是谋逆叛乱的事。” “你家人陷在这些事儿里?” 陆昭昭想到了,素心哭的更凶了。 云溪小声同陆昭昭耳语了几句。 素心除了一个妹妹,其他家人都死绝了。 而这个妹妹两年前突然就没了消息,素心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就是太皇太后派人去查,也没找到人。 “你妹妹落在郑家手里?” 陆昭昭看素心脸上神情的变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个大概。 “素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发落秋水时,何曾手软?也就是你,有同患难的情分,她老人家才心有不忍。” “今日她老人家说乏了,就是给你回头的机会。” “机会不会一直在。” 素心低头,眼泪还止不住的往下流。 陆昭昭轻声叹息,“你好好想想,你担下所有罪责,郑家一定会善待你妹妹吗?若那些太皇太后都保不住的事情事发后,郑家能保住你妹妹吗?” 素心死死的咬着唇,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动摇了。 “我妹妹成了安阳县山匪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她泣不成声的说着。 安阳县山匪不是普通的匪,是刺杀皇上的山匪,是乱党。 这就是她被拿住的把柄。 之前,淑妃还只是塞给她银钱,让她帮忙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话。 这一次,淑妃传了盖有她印鉴的书信,让素心听宋婕妤调派,陷害陆昭昭。 素心留了一手,没有烧毁书信。 顺着素心交待的其他事情,陆昭昭和云溪又找到了三个已经背叛慈宁宫的宫人。 等第二天,陆昭昭理顺了手上的证据,才带着素心去见太皇太后。 素心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招供,证据确凿,太皇太后命人请来了皇上和皇后,押来了淑妃、宋婕妤和吕美人。 吕美人认罪,赐白绫。 宋婕妤来的路上就疯了,问不出口供,被关进了冷宫。 淑妃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想好了对策。 她只认用银钱收买素心,打听太皇太后喜好,帮自己说好话,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认,都推到了丫鬟身上。 一直认罪跪伏在地的素心,突然暴起。 她扑向了陆昭昭,“你才该死,不是你来了,淑妃娘娘的谋划就不会暴露,太皇太后死了,谁还能阻止淑妃得宠。” 陆昭昭分明感觉到,手里多了什么东西。 下一瞬,滚烫的鲜血,溅在了陆昭昭的脸上。 素心倒下前,她听到了很轻的那句,“救我妹妹,郑家不会善待她,救救……” 素心在淑妃推身边宫女出来顶缸那一刻,彻底想明白了。 郑家薄情,不会善待妹妹。 今晨,太皇太后问陆昭昭,为何还没有发落自己时。 陆昭昭说,她要顾着太皇太后的情义,恩怨分明,不是无情无义。 所以素心决定好了,她用性命拉淑妃下水,让淑妃无法脱罪,换一个陆昭昭救她妹妹的可能。 陆昭昭握了握手里的东西,同素心点了点头。 素心垂首,彻底没了气息。 皇上动怒,褫夺了淑妃封号,却还是顾念了门阀郑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贬她为美人,迁居一处偏僻的宫殿。 见了血,太皇太后不愿见人,打发了皇上、皇后等人,只带身边的嬷嬷去了小佛堂。 陆昭昭和云溪一起给素心收了尸,又使了银子,派了可靠的人出宫,嘱咐务必将素心给好好葬了。 小佛堂里,嬷嬷陪在太皇太后身边,低低的说着陆昭昭如何处理了后续的事情。 太皇太后盘了三圈手里的佛珠,才再开口,“素心用命求她救人,哀家宁愿她不这么像……不是这么个重情义的性子。” “到底是个好孩子,您该高兴。” “有您和陛下护着,她此生都会福寿安康的。” 嬷嬷在一旁宽慰着。 安阳县。 慕寒带着锦衣卫上山了。 剿匪不是他的任务,可昨夜他的人和安阳县山匪大当家交过手了。 月光下,大当家身上的纹身,让他沉寂十年的记忆,复苏了过来。 镇国公府的哭喊声,汇成小溪的血水,还有往后十年,始终没有停歇过的刺杀和暗杀,都历历在目。 山匪山寨的地理位置选的极好。 山路崎岖,易守难攻,无人带路很快就会迷失。 慕寒早晨上的山,下午都没回来,到了傍晚就只有一个受伤的锦衣卫逃出来,说人都没了,慕寒也落入了山匪手中。 还说山匪让拿陆昭昭和三万两黄金来换,限时十二个时辰,否则就杀了慕寒。 安阳县与京都比邻,连夜发了加急密信,送去了皇宫。 第三十三章 倚老卖老 淑妃祖母,郑国公夫人进宫。 由皇后娘娘领着,来给太皇太后问安。 太皇太后以昨日见血,需静心礼佛三日为由,拒绝了。 郑国公夫人遥遥拜了太皇太后,就点名要见陆昭昭。 皇后与淑妃一向斗的厉害,就连昨日淑妃被降位后,皇后都不忘暗示下面人,说淑妃是罪人,让淑妃吃不好穿不好,就连睡的屋子都发霉了。 可今日,她却和郑国公夫人站在了统一战线,点名要见陆昭昭。 云溪陪着陆昭昭过去见礼。 已经五十多的郑国公夫人看到她,就不悦的皱眉,对云溪更是横眉冷对。 皇后娘娘神色温和,开口说话都是和风沐雨的声音,“昭昭,皇祖母喜欢你,留你身边尽孝,按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只是……” 郑国公夫人不耐烦简单的事情,说的这么麻烦。 她用自己的手杖捶了捶地,“皇后娘娘,还是老身倚老卖老来说吧。” “慕世子因你的事情,去查安阳县山匪,如今被困山寨。” “山匪点名用你去换慕世子。” “你去还是不去,给句话吧!” 郑国公夫人强势惯了,再加上淑妃被降位,郑毅因她被迫辞官,那语气堪称恶劣。 皇后在一旁解释,“昭昭,老镇国公于陛下有恩。当初镇国公满门的性命,都捏在叛军手上,只要镇国公杀了陛下,一家人都能活命。” 陛下还活着。 这就是老镇国公的选择。 而慕寒,听说家里除了七叔一房,再无其他亲人。 “你本就有通匪嫌疑,现在用你去换慕世子,那是你的福分,还不速速答应。” 郑国公夫人咄咄逼人的说着。 皇后依旧是耐心解释,“密信是昨儿半夜送进宫里的,山匪只给了十二个时辰。陛下深觉亏欠镇国公府,亏欠慕世子,想救人又不忍县主犯险,十分难做。” 郑国公夫人再一次唱起黑脸,“老身素闻,陛下待你一个乡野丫头,十分宽厚。你若有良心,就该主动请命,去交换慕世子。” “别以为有了救驾的功劳,就能跟镇国公府一门的牺牲相比较。你,不过尔尔。” 说着,郑国公夫人摔了一封信给陆昭昭,“这是令尊的亲笔信,好好读读吧。” 郑国公是什么身份的人,四大门阀家族的家主,素日里高高在上。 就算是同朝为官,对只是个尚书的陆爹,也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的。 今日为了陆昭昭去交换慕寒一事,亲自等了陆府的门,还带去了礼物。 郑氏家族如此促成此事,除了为陛下分忧为,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已经将陆昭昭视为家族的仇人了。 陆尚书却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荣耀,迷晕了眼,当即听了郑国公劝,写了书信,让陆昭昭为陛下尽忠,主动请命去换人。 陆尚书还说,陆昭昭若能为国捐躯,那也是陆家的光荣。 他劝陆昭昭,莫惜己身,莫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 对于让女儿去送死这种事情,陆尚书没有半分不舍得。 见陆昭昭看信看了个半天,也没有个表示,郑国公夫人不屑冷哼,“女子在家从父,你竟如此忤逆,连你父亲的话都不听?” “看来是陆尚书教女不严,老身今日就倚老卖老一回,替陆尚书教教你这个不孝女。” 郑国公夫人举起手杖就要打。 云溪毫不犹豫的挡在了陆昭昭身前。 陆昭昭不允许自己挨打,也不会让身边人替自己受过。 她抬手,就抓住了郑国公夫人的手杖。 郑国公夫人一把年纪了,家世显赫,丈夫在朝中颇有势力,也就对皇室中人会稍稍低头。 谁想今天,要教训陆昭昭,还被她反抗了。 她一张脸气的跟猪肝色一般。 “你竟如此忤逆!” 郑国公夫人一边训斥着,一边想要挣脱开。 可陆昭昭看似轻轻巧巧的抓住了手杖,手上的力气却重如千斤。 郑国公夫人根本挣不开。 “不是想我主动去皇上那请命,愿意用自己换人吗?” “你怎么不想想,我要是一会带着伤去告一状,你会怎样?” “郑国公夫人的身份是尊贵,可眼下皇上急着救人,我还是可以提点条件的。” 看到郑国公夫人眼底的不忿,陆昭昭轻笑。 “别拿以后威胁我。我十有八九是要死在山匪手里,如今讨点利息,才算不亏。” 陆昭昭一副明天就不活了的张狂感,震住了郑国公夫人。 她早就听说这个陆氏女不简单、难对付。 以前只当是家里的孩子,手段不够,如今看来,还真不是个好招惹的主。 幸好,她马上就要死在安阳县山匪手上。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郑国公夫人闷哼,“还不放手。” 和郑氏家族不死不休的仇怨,算是结下了。 陆昭昭没打算让眼前这个老太婆好过。 她倒是放手了,可却是突然放手,一下子卸去所有的力道。 郑国公夫人一个趔趄没站稳,闪了腰。 “你…” 郑国公夫人,气得怒不可遏,却没力气再数落陆昭昭,只能干嚎着喊疼。 皇后赶紧命人把郑国公夫人扶下去休息,又给传了太医。 “昭昭,时间有限。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主动去了,还能得一个好名声。陛下会补偿陆家的。” 皇后劝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云溪忍不住问陆昭昭:“县主,您要去吗?” 若是旁人,陆昭昭一定拒绝。 可慕寒,不一样。 她刚重生回来,就帮了自己一次。 遇到北蛮密探那次,是慕寒救的。 还有郑家企图定她通匪之罪,也是慕寒帮她遮掩,亲自请命去了安阳县。 “太皇太后,臣女惜命,但臣女不愿欠人性命,苟活一世。” 陆昭昭重重磕头。 她知道,这位老人家真心待自己好。 可她有不能不去的理由,素心的妹妹也要救。 太皇太后长久的沉默后,才再开口,“若以褫夺你县主封号为代价,你还去吗?” “去。” “若哀家以后改恩宠陆家那个养女呢?” 第三十四章 摊上事儿了 陆昭昭微微低头,再抬头她平静开口。 “去。” “你回来了,哀家会狠狠恼你,狠狠罚你。” “臣女甘之如饴。” 太皇太后摘下了自己的佛珠,“随哀家四十载了,你戴着,给哀家活着回来。” “臣女,一定竭尽所能,活着回来。” 陆昭昭跑走了,她又掉眼泪了。 陆尚书口口声声说她是女儿,会疼她,告诉她的不过是死了光荣。 “云溪,你跟着去,好好护着。” “慕寒死不死,不重要。裴梦楠只要昭昭活着。” 大盛国太皇太后,不能无视镇国公满门的忠烈,说出这种话。 但裴梦楠,作为一个老人,可以。 御书房。 陆昭昭诚恳表示,“臣女愿意去换慕世子。” “朕不同意。” 皇上果断拒绝。 “郑国公夫人和臣女讲了镇国公府的惨案。” “臣女深受皇恩,又得太皇太后宠爱,如今理当为陛下,为皇室分忧。” “何况慕世子此番会去安阳,也与臣女有关。臣女不能坐视不理。” 陆昭昭告状是认真的,愿意去换人也是真的。 “朕已经安排了人,会打扮成你的模样,替你前往安阳换人。” “臣女谢皇上费心。” 对比之下,一门心思劝女儿去送死的陆尚书,格外薄凉。 来的路上,陆昭昭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皇上,允许自己去安阳。 可她想好的说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有一封警告信,被曹公公慌慌张张的送了上来。 曹公公也说不上这信的来路,就伙房的太监打了个盹,醒来怀里就多了这么个东西。 信是安阳山匪送来的,警告皇上不要耍花招,若来的人不是陆昭昭本人,是其他什么冒牌货,慕寒必死无疑。 前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那十八年,从未有过安阳县山匪势力庞大到,把手伸进宫里的事情发生过。 这封信或许是郑国公的手笔,但眼下和慕寒生死比起来,并不重要。 “陛下,请允臣女去安阳,也请将整个营救计划告诉臣女。” 负责营救慕寒的,是元景。 元景主动请命,愿意去救自家小叔,皇上准了。 陆昭昭看得出,皇上在顾虑她和元景之间的关系。 “臣女会以大局为重。” 元景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向皇上承诺,“只要县主不自作主张,臣为了救自家亲人,断不会意气用事。” “就是县主使了小性子,无伤大雅的,臣也会多加担待。” 元景话里话外,都是对陆昭昭的瞧不上。 皇上无奈摇头。 陆昭昭选择沉默不语。 出了宫,陆昭昭笑着抱了一下云溪,“谢谢姐姐来送我。” 云溪摇头,“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陪县主同去安阳。” 陆昭昭怔住。 山匪限定十二个时辰,陆昭昭还在这里,和一个宫女搞什么生死离别。 元景不耐烦的催促,“陆昭昭,时间紧任务重,你别磨蹭,耽误了救人,我会杀了你。” 云溪冷下了脸,要教训元景。 陆昭昭拉着她,上了马车。 “有气回来出,救慕世子更重要。” 元景的营救计划很简单也很直接。 约山匪换人和黄金,趁机生擒山匪,摸清上山的路,顺手收拾了安阳县的山匪。 参与营救慕寒的人手,还有安阳县的捕快。 元景只让捕快留在大后方接应。 带头的韩捕头,略一皱眉。 他不认同元景的计划,总觉得大盛国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轻敌了。 “少将军……” 韩捕头刚开口,就被安阳县令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韩捕头改了口风,“属下等定唯命是从。” 出了议事厅,韩捕头颇有几分不解的问,“大人,为何不让属下……” 安阳县令将韩捕头拉到了一边,“少将军风头正盛又自视甚高,你说了他也不会听。” “昨天那一趟,人都折进去了,剩的那一个也身受重伤。” “这一趟县主换世子,搞不好两个都得死。咱们安阳县摊上事儿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得罪人了。” 元景讨论救人计划,完全将陆昭昭排除在外。 陆昭昭懒得计较,单独拿令牌去见了那个侥幸逃下山的锦衣卫。 离开后,她就听到了韩捕头和安阳县令的一番对话。 巧了,这位韩捕头主动送上门了。 陆昭昭敢来安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安阳的这位韩行韩捕头。 前世,此人是慕寒成为当场第一权臣后的左膀右臂。 在给慕寒做事前,出身安阳县。 陆昭昭瞧过此人办事,非常有想章法,心思缜密,不冲动。 而且这位后来上战场,也是屡立奇功,非常善于排兵布阵。 “韩捕头。” 陆昭昭叫了他。 “县主。” 韩行见礼。 “少将军确实轻敌了。” 韩行没接话。 陆昭昭理解他的顾虑,“昨日的幸存者我见过了。山匪狡诈,光山上的营寨,就设置了四假一真五处。他去的是守卫松懈的假营寨,又得人相助,才侥幸逃了出来。” 韩行眼中多了些许激动的神色。 京城里来了这么多人,终于有一个带脑子的了。 就算时间再紧迫,也该见见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 而且这位县主也是有些手段,还问出了些,他们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县主能劝动少将军?” 韩行多了几分期待。 “不能。” 听陆昭昭这样说,韩行泄气。 “但我们需要一个京城来的,轻敌的少将军,迷惑山匪。” 陆昭昭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如县令所说,安阳县衙摊上麻烦了。韩捕头若能带人立下功劳,安阳县衙也就能保住了。” 韩行被说动了,陆昭昭的计划可行,而且安阳县衙需要功劳。 陆昭昭将云溪引荐给了韩行,“云溪姐姐会配合韩捕头行动。” 韩行离开后,陆昭昭将从锦衣卫手上拿到的信,交给了云溪。 信是写给安阳县王秀才的,写信的是素心的妹妹。 陆昭昭将素心临死前塞给自己的小坠子,也交给了云溪。 云溪迟疑,“县主,元少将军对你成见颇深。还是奴婢替您去换人,您和韩捕头上山也能安全些。” 陆昭昭拒绝,“你和素心共事十年,你去,她妹妹会信。” “而且,我也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陆昭昭抽出了半截腰间软剑。 第三十五章 小惩大诫 这是最好的安排。 若陆昭昭高估了安阳山匪,她不会有事。 若她没看错,有韩捕头和云溪里应外合,她也不会有大事。 云溪深知劝不住陆昭昭,也知这是最好的安排。 想了想太皇太后的嘱托,云溪咬牙做了决定。 “听县主的。县主一定保重,若有万一奴婢给您陪葬。” 约定交赎金换人的时间将至。 元景看到只有陆昭昭一个人来了,不由嗤笑。 都在传太皇太后对陆昭昭恩宠甚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是派个人来走个过场瞧瞧,关键时候还不是不露面了。 想着前段日子,陆昭昭仗着县主身份,仗着救驾功劳,那不可一世,又是欺辱妹妹,又是坑害陆茗凝的样子,元景就觉得,她这是活该。 她不过就是给皇上挨了下刀子,在镇国公府这满门的忠魂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虽然为了朝廷的颜面,不可能真的把陆昭昭和金子交给山匪。 但吓一吓她,也是小惩大诫了。 “陆昭昭,你知道山匪的规矩吗?” 元景突然搭话,陆昭昭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的,“哦。” 元景心里暗暗嘲笑,装模作样,吓都吓死了吧。 “像你这种,害他们失去二当家的,送上山肯定是要剥皮抽筋的。” “不过你又是个女人,估计清白也是保不住了。” “陆昭昭,好歹也算相识一场。你若现在求我,为你过去的事情忏悔,写一封悔过信,我可以考虑为你收尸。” 陆昭昭抬眼,眼底满是讥笑之色。 “元景,你真的是为了救你小叔才来的吗?” “当…然。” 元景有那么一下子,语塞了。 陆昭昭轻笑出声,“你想挣功劳,让皇上下旨,赐婚你和陆茗凝。你还想对我趁火打劫,洗清了陆茗凝身上的骂名。” “但恕我直言,你这计划要泡汤。” 想起一些传闻,元景面色铁青,“你果然和安阳山匪有勾结,你说,我小叔是不是已经被害死了?” 陆昭昭真的很怀疑,和北蛮的那几场胜仗,元景是怎么打赢的? 元景已经激动得拔了剑,“说,你们安阳山匪到底在谋划什么?” “……” 陆昭昭真不想和讨厌的人多说话。 “你用脚趾头想想,皇上赐婚会赐一个养女给你吗?这不是恩典,这是羞辱。” “你父母也不会让陆茗凝进门,就是她名声没坏之前,也不会。” “至于你说的忏悔书,我不会为自己没做过,以及没做错的事情忏悔。” “所以你得计划,注定泡汤!” “拜托安阳县回去后,你治治脑子吧。” 陆昭昭突然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话都很难听,而且还有歪理,可有些事情,她没说错。 元景负气收剑,“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大盛的疆土我守。大盛的金子我也守。哪怕你这种粗鄙不堪的女子,我也会守。” “不会把你交给山匪,一会你就知道了。” “但你最好不要真的和山匪勾结,否则我会将你说碎尸万段。” 说完,他径自走到了一边。 陆昭昭这个女人,总是会让他轻易动怒。 约定的时间到了。 安阳山匪没有出现。 又等了小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山下严阵以待的人,“我们三当家说的果然对,你们这些官兵狡猾的很,根本不是诚心来换人。” “还把地方选在山脚下,分明以为我们安阳山寨都是些没脑子的。” “想骗我们半数人下山来搬金子,好把我们山寨给扫了,没门。” 元景已隐隐有被激怒。 可瞥见陆昭昭,那满是讥笑的目光,他就想起这个女人嘲笑他没脑子。 他不能被激怒,要冷静。 “所以。你们安阳山寨什么意思?” 少年指了指元景,“你负责押陆昭昭上山,让你的人在后面运金子。” “你们想把我们一窝端,我们也想包抄了你们。三当家说了,半山腰交易,勉强算是公平。到时候胜负各凭手段。” 元景略一沉吟,只觉这些山匪也是难缠,怕是在山腰会设下埋伏。 “我们也得见到慕世子,才有交易的可能。你们连人都不让见,还想让我们上山?” 少年隔空丢过来一件东西,“看看,是不是你们慕世子的。” 元景认得,这是慕寒的衣服,“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 “要么见到人,要么见到他的亲笔信。” 少年不耐烦了,“你爱信不信。反正三当家说了,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们到不了半山腰,交易作废,等着给那位慕世子收尸吧。” “三万两金子,山路难行,半个时辰肯定到不了。” 少年奸诈的笑了,“所以你先押着陆昭昭去山腰,算是个诚意。你的人后面运金子。金子到了,我们再换人。” 少年话都传到位了,也不管元景答应不答应,转身就往回走。 “我先行,你们后面小心埋伏。” 元景开始重视起安阳山匪来,做了几手安排后,径自走向陆昭昭,“走吧。” 陆昭昭没有说什么,跟着那少年的身影,往半山腰走去。 “小哥。” 陆昭昭开口搭话了,“慕世子是我救命恩人。我想知道他在你们山上,吃的好吗?睡的香吗?你们有没有虐待他?” 少年不答话。 陆昭昭叹气,“慕世子有腿疾,每日都需要服药,不服药就会旧疾发作。你们可有让他按时服药?” 元景忍不住去看了陆昭昭一眼。 他小叔的事情,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清楚。 那少年还是不答话。 “你少说点话,省点力气,一会爬不动山,耽误了救小叔,我唯你是问。” 元景觉得陆昭昭的言行实在莫名其妙。 陆昭昭那里,已经开始抹眼泪了,“慕世子腿疾发作,会疼晕过去的。他为了我,竟受了这么大的罪。” 陆昭昭哭得凄凄惨惨。 元景听着就闹心。 那少年终于忍无可忍的说,“吃药了,他是我们的摇钱树,大当家没拿他怎样。” 陆昭昭眼底闪过了一抹寒意。 第三十六章 教教孩子 上山路上,陆昭昭就在想,安阳山匪为什么会迟到。 他们要金子是图财,要自己是为了给二当家报仇图义。 他们实在没理由不准时下山,除非这次交换的关键出了问题。 陆昭昭有心一试,果然试出了答案。 慕寒根本没有腿疾。 所谓服药,更是她胡编的。 看来慕寒已经不在安阳山匪手上了。 陆昭昭眼底的寒意,也不过一闪而过,就在那里抹着眼泪说:“小哥,你真是个好人。” 她连嗲声嗲气说话,还哭唧唧的,安阳山匪少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陆昭昭,你闭嘴。太恶心了,你再这样,我先弄死你给二当家报仇。” 虽然是对立关系,元景也忍不住附和,“真的太恶心了。” 陆昭昭恢复了正常语气,“恶心吗?陆茗凝也这么说话。” 元景瞪了眼,他刚想说,你怎么可以如此诋毁凝儿。 可细细回忆起来,好像陆茗凝还真是这么个样子。 一遇到事情,她就在那里捏着帕子,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说话。 可凝儿这样,也没有什么让人不适的感觉。 很快,元景释然。 陆茗凝是大家千金闺秀的长大,娇滴滴的自然合理。 陆昭昭一乡野丫头,这样就让人受不了了。 陆昭昭琢磨着,不管怎样也和元景通个消息。 可元景在前面走,大概实在讨厌陆昭昭,每一次陆昭昭快走到他身边,元景就提速,把陆昭昭甩到几步远的地方。 要不是怕直接喊出来,元景那个傻的不信,再坏了慕寒安排的事情,陆昭昭真想对他大喊一声。 “哎呀。” 陆昭昭没办法了,只好假装崴脚。 元景终于停下了脚步,一面骂她麻烦,一面走过来,给她扶了起来。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情况,“你们两个搞迟到了,慕寒就死定了。” 元景恶狠狠的瞪了陆昭昭一眼。 陆昭昭只管喊疼,没办法,元景做出巨大牺牲,给了条手臂让陆昭昭扶着。 等那少年不关注他们了,陆昭昭才压低了生音,“慕世子不在山匪手上了。” 元景皱眉,本能开口,“你胡说什么?” 陆昭昭哼哼了两声脚疼后,才继续说:“你有听说过慕世子每天需要服药吗?” 元景想想,他没听说过。 “我是胡编的。总不能刚好蒙对了吧?” 陆昭昭的话,让元景陷入了沉思。 慕寒的腿,倒是废了十年。 不过半年前除夕夜,将军府要邀慕寒一起过年守岁,他就没有吃药。 可这是半年前的事,万一小叔是最近开始吃药,被陆昭昭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呢。 “先去半山腰。” 元景已经做出了决定,顺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昭昭既然是假装崴脚,就没必要和自己贴这么近了。 “小心点。” 元景飞快的说了这三个字,就继续和陆昭昭保持距离,走在了前面。 半山腰。 陆昭昭和元景刚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厮杀声。 有早就埋伏好的山匪,伏击运金子上山的士兵。 陆昭昭想都没想,直接劫持了那个带路少年。 “还不让下面的人停手。” 少年不和陆昭昭对话,只对着元景,“少将军饶命啊,我就是一个跑腿传话的,抓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再说,三当家的意思,到了半山腰各凭本事。这不是很公平的事嘛?你消消气,让陆昭昭松手。” 元景也觉得,抓这么个少年没用。 可无论他和陆昭昭私下里如何,如今他们都是自己人。 所以他选择沉默不表态。 少年开始卖惨,“姐姐,你抓我真没有。” “元景,你要是个男人,就给山匪一巴掌。” 陆昭昭打断了少年的做戏。 元景只觉得,陆昭昭这人,疯疯癫癫,好不了一会儿。 好端端的让他打山匪干嘛? 山匪是该打,可现在打,解决不了问题。 “当初搜我院子,打我丫鬟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怂了?” “亏你还是少将军,被誉为大盛未来战神,连个小山匪都不敢打?” 激将法有用。 元景抬手,一巴掌打向了山匪少年。 但元景没有得手,远处飞来一枚飞镖,让他不得不收手。 元景全身戒备,就有一拿羽扇戴纶巾文士打扮,年纪约四十上下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陆昭昭,你挺厉害的,难怪二哥会栽在你手上。” “三当家?” 陆昭昭反问。 那人点头,“我很好奇,我家小幺哪里露了破绽,让你发现用他能威胁到我们。” “他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但他做的事情有问题。需要用恰到好处的言辞,引我们来半山腰的埋伏点。办这种事儿的,绝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三当家指了指还被陆昭昭捏在手里的少年,“听到没,破绽在这里。” “陆姐姐,我要怎么改?” 少年人畜无害的同陆昭昭求教。 三当家在一旁许诺,“教教孩子,我可以保证上了山,让你少吃苦,给你个痛快送你上路。” “事先写好一封信,你只传信。路快带到了,就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 这是陆昭昭的答案。 三当家也有自己的答案,“小幺,我要是你,就练好武功,别被人抓到。” “那现在已经被抓了,怎么办?” 少年愁眉苦脸的问。 三当家轻摇羽扇,“陆昭昭,金子我们安阳山寨要了,你这个人我们也要。你可以不放人,但要想清楚,慕寒会死,锦衣卫也会死。” 说着,他拍了拍手,就有山匪押着锦衣卫和坐在轮椅上的慕寒出现。 锦衣卫身上都是血污,就连慕寒也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元景握剑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发白。 “陆昭昭,我每数到三,你不放人,我就会杀一个人。” “一。” “二。” “陆昭昭,放人。” 元景急了。 三当家笑吟吟的,“陆昭昭,你可以心狠,但到底还有元少将军这位,气度非凡,一心忧国忧民,不忍同袍受难的朝廷好官员。” “我看你还是先放人的好,不然少将军的剑,可会对你不客气。” 第三十七章 担忧 “陆昭昭,你不要搞事情!” 元景已经隐隐有拔剑的冲动。 陆昭昭一边防备着元景,一边在观察慕寒的反应。 她在上山路上,就已经将那枚对慕寒而言,意义非比寻常的吊坠挂在了腰间。 轮椅上那个人,对吊坠毫无反应。 不远处山匪还在疯狂厮杀,抢夺金子。 “那个人,不是慕寒。” 陆昭昭严肃又认真,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掐着少年山匪的脖子,“三当家可以尽管杀自己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寒了你山寨兄弟们的心。只是这位小哥,能活多久,就难说了。” 少年山匪脸色惨白,挥着手呼救。 陆昭昭清楚的看到三当家脸上的动容之色。 “陆昭昭,你别发疯。” 元景怎么看,都可以十分肯定,轮椅上的人,就是他小叔。 还有剩下的那些人,衣着打扮都是锦衣卫无疑。 “三。” 三当家隔山观虎斗的数出了第三个数,已经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把大砍刀。 他摇着羽扇,“先杀谁好呢?” “陆昭昭!” 元景动怒拔剑,指向了陆昭昭,“放人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个傻货!” 陆昭昭忍无可忍,“你小叔的侍卫,可在其中?” “以他的身手,自己无事,又怎么会让你小叔被抓?” 元景幡然醒悟,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可为什么轮椅上的那个人,和他小叔一模一样,他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他不理解,陆昭昭嫌弃的撇嘴,“江湖中有易容术,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你确定吗?” 元景还是忍不住质疑。 陆昭昭跟元景说话,手松了松。 少年山匪喘了口气,忍不住说:“姐姐,你真惨,有个蠢货当队友。要不姐姐考虑下,教我吧,我比较聪明,不说猪话,不问蠢问题。” 元景的脸,火辣辣的烫。 他的见识,竟还不如陆昭昭吗? 这不合理。 三当家也不演戏了,他拍了拍手,冒充锦衣卫和慕寒的人卸去了伪装,人手一张弓,身后还背着箭囊,箭囊里少说有三十支箭。 山匪们拉弓上箭,对准了不远处争夺金子的方向。 “元少将军,听说运金子的,都是跟你上过战场的亲兵。你舍得他们都去死吗?” “军中情义,岂是陆昭昭一个女子能懂得。你还是好好劝劝,让她赶紧把我家小幺放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三当家依旧不慌不乱,摇着羽扇,笑吟吟说着离间的话,达成自己的目的。 元景内心在挣扎,手里的剑尖都在微微颤抖。 三当家继续摇他那羽扇,“还是老规矩,我数到三,我家小幺没回来,我就会下令放箭。” 三当家又开始计数了。 陆昭昭急急的说:“这个交易不公平。” 三当家不理会她,已经从三数到了二。 “现在威胁你放人,一会儿威胁你自杀呢?” 陆昭昭的话音落下,三当家也数到了一。 他挥手,放箭二字就在他嘴边。 “我不能见死不救。” 元景反手一剑,刺向了陆昭昭,开始抢人。 元景刺过来的,是必杀一剑。 不放手,就会死。 陆昭昭放了手,元景交人。 陆昭昭叹了口气,“山匪能讲信誉,就有鬼了。” 三当家笑吟吟的摇着羽扇,依旧下令放箭。 陆昭昭嫌弃的看了元景一眼,直接一脚踢起了刚才三当家投掷过来开的飞镖。 飞镖直奔少年山匪而去。 少年根本无法躲闪,却不想是三当家飞身上前,替他挡下了飞镖。 飞镖射中了三当家的后心,没入他身体里,鲜血在一个劲不停的往外渗。 陆昭昭忍不住去骂元景,“傻货,看到没,放走了多重要一个人质。” 原本,她控制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山匪,还能有点谈判的筹码。 现在,谈个屁,直接动手吧。 陆昭昭直奔三当家而去。 她的目标看似是三当家,靠近了突然抽出腰间软剑,却是向着少年山匪招呼了过去。 三当家却是一把推开了他,胳膊上生生挨了一剑。 三当家挥着羽扇迎上了陆昭昭的软剑,还不忘对那少年喊道:“走,快走。” 他的羽扇也是杀人的利器,看似孔雀翠羽的材质,实则精钢炼制,孔雀羽毛点缀。 三当家缠了过来,拦下了陆昭昭。 “元景,快追。那个少年不简单!” 谁让山腰上没有第二个人了,元景是个傻货,也得喊他。 可元景却似中邪了一般,一个人握着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围攻过来的山匪越来越多,陆昭昭腹背受敌。 元景始终如同个摆设似的。 连杀六个山匪后,陆昭昭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三当家那里也没好上多少,他流了太多的血,隐隐有脱力征兆。 饶是如此,陆昭昭也渐渐落了下风。 之前被山匪护着逃走的少年,突然原路折返回来。 “陆姐姐,我要带三当家走,不想和你缠斗。” “三当家的伤再不治疗,就死定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安排人手抢人。 陆昭昭又看了元景一眼。 暗骂自己也被带蠢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妄想指望元景。 陆昭昭罢手。 少年匆匆给快昏死过去的三当家喂了药,而后郑重同陆昭昭行礼,“姐姐今日手下留情,没耗死三当家的恩情,我记下了。” 说完,他带着一众山匪,将三当家一起抢回,就往山寨方向撤退了。 山匪撤退,山下的厮杀声却陡然激昂了起来。 陆昭昭循声望去,就看到慕寒居中指挥,带着锦衣卫与山匪缠斗。 她就知道,前世那位心机手段了得的第一权臣,不可能轻易被抓。 很快,山匪就落入了下风。 慕寒带人赶到山腰,就看到了一身狼狈的陆昭昭和还在原地犯傻的元景。 “怎么回事?” 慕寒看陆昭昭的眼神中,多了三分担忧。 才几日没见,她又受伤了。 陆昭昭当他担忧的是元景,赌气说:“如慕世子所见,元少将军全程傻站在这,把山匪给放跑了。” 第三十八章 死了 “他的错,我会禀告陛下重罚。” 元景如何,慕寒并不在意,“你呢?” “还好,没有上次伤的重。” 陆昭昭简单答了,就快速把发生的事情和慕寒说了一遍。 “韩捕头那里,还需要慕世子派人上山接应。” 慕寒对陆昭昭投去了赞许目光,“县主安排得宜,有安阳捕快相助,今日必能清剿全部山匪。” 陆昭昭了然,颇有几分小得意,“还好我聪明,猜到你是为了剿匪,假装被擒的。” 慕寒的眼中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杀意。 剿灭山匪,还用不着他亲自入局。 只可惜,安阳大当家警觉,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慕寒毫不吝啬的称赞了她。 陆昭昭还想问问柳姨娘娘家弟弟的情况,谁想元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下山,还撞了她一下。 这一撞,她身上的伤口都在疼。 “唔……” 闻声,慕寒眼底的笑意褪去。 他给了身旁侍卫一个眼神,侍卫会意,抄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元景的后脑就来了一下。 元景闷哼一声,就大头朝地,晕摔了过去。 陆昭昭看着都觉得疼。 “不会死了吧?” 慕寒不以为意,“我的人有分寸,死不了,但够他疼上小半年,给你出出气。” 元景晕过去了,也没人好好抬他,就拽着他的衣服领子,一路拖行下的山。 下了山,陆昭昭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就和慕寒一起等山上攻寨的结果。 直等到第二天上午,约定好的信号才在天空中接连炸想。 五处营寨,尽皆得手。 慕寒带人去山脚下。。 陆昭昭放心不下云溪,也跟着去了。 听说山匪被清剿,不少安阳县的百姓也都跟了过来,欢呼着迎接剿匪英雄。 云溪和韩行配合默契,两个人都没受伤。 素心的妹妹也找到了,卸去脂粉后,竭尽所能低调的混在下山队伍里。 可饶是如此,百姓中春风楼的老鸨仍是眼尖的认出了大当家压寨夫人的身份, “真是恬不知耻,缺男人缺到找山匪。” “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怎么好意思活着。” “你看她的腰段,还有那张脸,就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图的就是山匪的狂野。” 越来越多不堪的言语在人群中炸开。 素心妹妹头低的更低了,不敢看人,不敢说话。 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快要晕过去。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风言风语逼死,人就白救了。 “慕世子,剿匪顺利,她也出力了。锦衣卫可否出面,称她是派去的卧底?” 慕寒点头,“锦衣卫不做慈善,有条件。” “什么条件?” “人交给我,我要审。你可以参与。” 慕寒的条件,并不算苛刻。 “我答应了。” 有了陆昭昭的允诺,慕寒当即招来了手下,吩咐了几句。 很快,就有人抬了顶软轿过去,“大人卧底安阳山寨辛苦了,请上轿。” 朝廷正名,污言秽语瞬间变成对巾帼英雄的称赞。 回去的路上,云溪越过人群,守在了陆昭昭身旁,简单说了山上的事情。 素心姓金,本名金秀儿,妹妹叫金珠儿。 金珠儿是两年前失踪的,却是三个月前才被送上安阳山寨。 她当初失踪,是有人假借姐姐名义,骗她出门。 再之后,她就被关在一处很大的宅院,每日里学习礼仪、歌舞还有各种伺候男人的本事。 有好几次金珠儿逃了,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打。 还会被人用姐姐的性命威胁,如果她不乖乖听话,上面的贵人就弄死她姐姐。 金珠儿见过几次那位“上面的贵人”,每次对方都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甚至名字都不曾提过,被大家尊称为主人。 应该是郑家的手笔。 只是郑家如此费心给山匪送女人,又是在图什么? 看来只有审了山寨里的首脑人物,大概才能看出些端倪。 只可惜,慕寒的人一窝端的只有山寨。 至于山寨的大当家、三当家还有陆昭昭遇到的那个少年山匪,都逃脱了。 也不知道这一世是哪里不对,前世这个山寨明明在二当家行刺失败后,很快就销声匿迹了,从此再无消息。 这一世却处处透着不寻常的诡异。 因为要审金珠儿,慕寒直接将陆昭昭留在了书房, 写好呈给皇上的奏报,慕寒也不着急封上漆印,直接递给了陆昭昭。 慕寒的奏报写的漂亮,一字未提元景过错,可任谁看了,都会发现元景玩忽职守了。 而陆昭昭功夫不错,杀了几个山匪的事情,都被慕寒瞒了下来。 这是明晃晃的示好,而且对皇上有所欺瞒的示好。 “慕世子,多谢。” 对于陆昭昭的道谢,慕寒不以为意,“我帮县主藏拙,是希望县主同等回报。” “回京后,无论谁问起安阳县剿匪的事情,我的说辞都会你奏报一致。” 陆昭昭认真承诺,慕寒要的却不止于此,“一会儿审金珠儿的,只有你我两个人。” “我会给她用锦衣卫特制的药,药效发作她会知无不言,药效褪去她会什么都不记得。” “无论审出了什么,都不可惊动旁人,事后不可外传。你能做到吗?做不到的话……” 陆昭昭不需要慕寒多说什么威胁的话,“世子爷放心,我要命,嘴严。” “没想杀你。” 慕寒为自己不好的风评,默哀了一会,“你要是做不到,我会换个人配合我。” “不过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 “你已深陷其中,问出事情后,需要你我共同合作,才好查下去。而且我愿意相信你。” “我的救命恩人。” 慕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陆昭昭突然被拆穿,来不及反应腰间挂着的玉坠就被取了下来,“这个我收回了。” 陆昭昭试图狡辩,“慕世子,你误会了。我没救过你,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给的。” “哦?”慕寒明显不信,“那你的好朋友是谁,人在哪?” “她死了。” 陆昭昭说的悲痛不已。 第三十九章 我是洪水猛兽吗 “嗯?”慕寒明显不相信。 陆昭昭认真点头,“是呢,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日子了,世子拿回自己的东西,理所应当。” 慕寒被她气笑了,“为了躲我,宁愿咒自己死?” “我当时是瞎了不是死了。尚书府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你声音了。” 赖不掉了,陆昭昭索性沉默不语。 却不想慕寒继续追问,“因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兑现承诺?” 陆昭昭听出了慕寒言语中情绪的波动。 她睫毛也微动。 她当初救人,本就是适逢其会,又见色起意。 前世京都再见时,已是她和元景大婚那日。 那日相见,陆昭昭发现曾经救下的那个双腿行动自如的男人,竟然如今人人口中双腿具废十年的可怜人。 陆昭昭料想,慕寒定然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彼时她已声名狼藉,深陷泥沼,自然选择不相认,不提起,以免让自己成为构陷慕寒的借口。 真正让陆昭昭害怕慕寒,决定远离躲开的,是慕寒在她死后,竟然做出了挖坟掘墓烧骨的疯狂举动。 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哪件事情得罪了这个男人。 “京城我已经自己来了,慕世子不必介怀。” 陆昭昭平静开口,“我也从未放在心上,如今玉坠归还,你我两不相欠。” 尚书府见面那次,陆昭昭明显不愿相认,却又想利用他。 他如她所愿。 只要她不想,他可以配合她,当做一无所知。 可明明昨日,是她主动把玉坠挂在了腰间,还担心了他的生死。 “那你喝醉了酒,抱着我说我长得好看,让我等你几年娶你,算什么?” 慕寒一席话,说的陆昭昭的脸烫烫的。 她隐约记得,有那么一天晚上,她做了个旖旎的梦,梦里还欺负慕寒眼睛受伤,不能视物,抱着骨相皮相都好看的男人撩了又撩,最后还让男人答应她,等她几年,她长大就娶她。 陆昭昭一直以为,这是个梦。 听慕寒的意思,明显那都是她的轻薄举动。 “我不记得。” 陆昭昭依旧平静。 事实上,对上慕寒的脸,还讨论这种话题,她很难平静下来。 这个男人,极品。 可她更惜命。 “我记得。” 慕寒比她还平静,平静的锁着她的眸子,等她溃败,等她承认。 “慕世子,审金珠儿吧。早点结束,早点休息。” 陆昭昭岔开话题,打了个哈欠。 慕寒点了点头,“镇国公府曾被叛军屠杀满门。除了被藏起来的我,和远游的七叔,镇国公府没有其他人了。”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被叛军余孽以各种手段暗杀谋杀。” “你救我那次,是我设计引出了所有余孽,一举击杀。所以承诺安顿好一切,就带你去京都,带你找父母。” “但我回京后,又遇到了一次暗杀。” 慕寒那张鲜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狰狞的神色。 陆昭昭并不意外,她能想到,他有难处和苦衷。 “就连我远在南方的七婶,都遭人投毒,腹中孩子没了。” “这种时候,任何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 陆昭昭笑盈盈的屈膝行礼,“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慕世子,如此艰难的时候,还为我着想。” “那慕世子就更没必要介怀那个承诺了。总之,是不重要的事情。” “而且我这个人,特别贪生怕死,以后会竭尽所能远离世子爷的。” 陆昭昭想躲慕寒的意思,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告诉我原因。” “我不认为,单凭我没有遵守承诺,你会对我如此避之不及。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慕寒,你不会真的想娶我吧?” 陆昭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慕寒沉默。 陆昭昭哑然失笑,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脑子里会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甚至还问了出口。 “慕世子,男女要避嫌。好歹我现在是县主,是京都贵女。何况你是元景小叔,我不想被人说失去了侄子的婚事,就去勾搭小叔,为了攀高枝,连废了的男人都下得去手?” 陆昭昭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躲着慕寒,才是对的。 慕寒有自己的想法,“你是误会我不能人道,才这么避着我?” 陆昭昭忍无可忍的用手摸了慕寒的头,“也没有发烧,怎么一直说些胡话。慕世子有家仇在身,何必纠结眼前这点小事?” “因为是你。” 慕寒的声音很轻。 陆昭昭没有听清,她收回手追问,慕寒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我密奏皇上,务必留住你,不让你来安阳县换人,但你还是来了。” “安阳山匪大当家身上的纹身,和当年屠杀我慕家满门叛军身上的纹身一样。当年叛军效忠的逆王已身死十年,如今叛军背后另有势力操控,试图扰乱朝局。你已经被卷进来了,躲不掉了。” 认真思考过,陆昭昭给了答复,“慕世子,躲不掉的事情,我不会躲。叛军的事,我竭尽所能帮你。至于还有可能躲掉的事情,请慕世子成全。” 对于不能答应的事情,慕寒的选择是避而不谈,“先审金珠儿。” 金珠儿被带了进来,慕寒将药递了过去,“服下,不会痛苦。” 金珠儿怯生生的去看陆昭昭,云溪姐姐把自家姐姐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陆昭昭是她们姐妹的恩人,金珠儿信她。 陆昭昭鼓励的点了点头。 金珠儿服了药。 陆昭昭意外的是,慕寒又取出了一个小匣子。 小匣子里有两只蛊虫。 “这是?” “哪怕有特制的药物,我也不信供词。我只信她的记忆。” “这是南疆蛊虫,能窥探别人过往的记忆,但也极容易走火入魔。” 说着,慕寒将母虫放在自己掌心,“若母虫变为白色,就代表我走火入魔。到了那时候,就需要你斩杀母虫。母虫死,记忆窥探也会随之结束。” “好。” 陆昭昭答应下来,慕寒就将子虫放在了金珠儿掌心上。 第四十章 打肿脸 门外传来争吵声,惊动了陆昭昭。 是元景的声音。 “我要见我小叔,也不可以吗?” “少将军请回,世子已经歇下了。” 慕寒的侍卫,恭敬回答。 屋里明明亮着灯,却说已经歇下了。 何况透光灯光,元景认出了屋内女子的身影。 是陆昭昭。 “小叔歇下了,陆昭昭凭什么在?” 元景说话间就要往屋里闯。 侍卫直接抽刀,“世子要见谁就见谁,不是你可以干涉的。” “十七,你守着小叔,也该守着小叔的名声。” “小叔是镇国公世子,就算如今这个样子,娶的也该是世家贵女。若被陆昭昭这种人影响了名声,你难道让小叔娶如此不堪的女子?” 元景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口吻说着。 十七黑了脸,“少将军,世子想娶谁就娶谁,你身为晚辈,没资格置喙。” “县主就很好,若是县主能看上世子,也是美事一桩。” 说起陆昭昭,十七脸上又扬起了磕到了的笑意。 元景被十七的话语和神情刺激到。 “她和我曾有婚约!” “少将军也知道是曾经,现在都已经解除了。县主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哪怕是你小叔,你也管不到。” 元景发现他和十七说不通,提高了声音,“陆昭昭,你出来。” “我小叔是人中龙凤,就算是个废人,也不是你能高攀的。” “你给我立刻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被砸了一下以后,更不好使了? 这么大声嚷嚷,她和慕寒就是没事,也得被人误会。 何况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能让旁人知道。 看了一眼慕寒掌心中的蛊虫,还是白色。 她略心安,闪身到了门口,给十七传了个消息,“让他进来。” 房门突然开了,元景刚一脚迈进门,陆昭昭就挥起手刀,将元景打晕了过去。 碍事的蠢货! 陆昭昭气不过的踹在了元景脸上。 慕寒那边格外顺利,直到结束,他手里的蛊虫都没有变成白色。 慕寒恢复意识,将蛊虫收好,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元景。 他沉了脸,“十七!” “世子爷。” 十七闻声而来。 慕寒眸光如刀子般,落在了地上那个人脸肿如猪头的人身上,“我吩咐了什么?” “有人擅闯,格杀勿论。” “那还留着他做什么?” 陆昭昭发现,慕寒没认出元景。 也是,元景的脸肿成这样,让慕寒认出来,有些难为他了。 “慕世子,是元景。” 陆昭昭小声提醒。 慕寒不由得去多看了地上的那个人,还真能看出点,元景的影子。 “他来找你麻烦了?” 慕寒问陆昭昭。 陆昭昭不置可否,“反正我没吃亏,他也没看见。” “明白了。” 在慕寒的授意下,很快就有诡异的消息传了开来。 元景安排不当,不听劝阻,害死不少亲兵,失了军心,大半夜在房间里,被人揍了一顿。 等第二天元景醒来时,人人看他,都是嫌弃又看笑话的目光。 解决掉元景,慕寒说了自己的收获。 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是郑家人绑了金珠儿,一番训练后送上了安阳山寨。 但郑家只是马前卒,主谋另有其人。 陆昭昭隐隐约约的记起前世听说的一个传闻。 那是她死后第二年,游荡到一家茶馆时听到的奇闻。 是说慕寒的,说他是个疯子,连续三日毒杀了三位京都中颇有势力的王爷,随后还对三个王府进行了抄家灭门。 当时陆昭昭因为实在太恐惧这个,挖坟掘墓又烧她枯骨的男人,所以也就听了一耳朵就没再管了。 但当时还有一个巧合的事情,三个王府一夜间轰然倒下后,郑淑妃就进了冷宫。 再三年后,庞大的门阀郑家因为分家,分崩离析。 自此,郑家在朝中势力一日不如一日,大盛王朝只剩三大门阀世家。 当时被慕寒毒死的三个王爷是谁来着? “肃王?” “礼王?” “恒王?” 陆昭昭认真回忆,一不小心把那三个王爷说出了口。 慕寒闻言抬头,看陆昭昭的眼神,多了几许探寻的意味。 他是重生归来的。 所以记得前世有证据指向,这三位王爷都有勾结山匪,发动那次夏家庄刺杀的嫌疑。 但究竟是谁,还需要去查。 彼时皇上发现自己中毒,已经时日无多了。 再加上这三个王爷,多年来嚣张跋扈,手脚也不干净。 为了稳固朝局,为继位的幼子扫清障碍,皇上下令让他直接灭了三个王府。 所以他怀疑的对象,也是这三个王爷。 “你为什么会想到他们?” 陆昭昭也发现自己失言了,她先是笑了。 “我就是胡乱一猜。”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怎么称呼这三位?” “怎么称呼?” 慕寒发问。 陆昭昭撇嘴,“京都三大蝗虫。肃王贪财,礼王好色,恒王好猎奇。这三位,走到哪里,哪里就要有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命丧黄泉。” “皇上是好皇帝,只有这些黑心的,才会想着勾结叛军,支持山匪搞刺杀。” “你猜的很对,我也这么怀疑。” 听慕寒这样说,陆昭昭有些得意了,“皇上还说我是福星呢,果然如此,我就这么一猜,就对了。” 看她欢呼雀跃成这个样子,慕寒眼底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或许,是他想多了。 就算陆昭昭没有重生,也没关系。 他重生了,就不会让陆昭昭再走上前世惨死的道路。 看来蒙混过关了。 陆昭昭赶紧换了个话题,“你给皇上传奏报的人,能不能给我带封信。我想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个消息,免得她担心。” 看到陆昭昭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慕寒了然。 “能入她老人家的眼,你好好维护和她老人家的关系,这辈子都会受益无穷。” 陆昭昭乖巧点头,“多谢慕世子提点。” 回了住处,陆昭昭才知道元景来找过她。 见她不在,就留了书信,邀请她明天中午去安阳县最有名的松楼吃饭。 第四十一章 当牛做马 元景的邀约,陆昭昭没有半分兴趣。 她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为免落人口实,她直接把信丢进火盆里烧了。 吩咐人金珠儿醒来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后,她就去休息了。 这两日奔波劳累,又休息不好。 陆昭昭很快就沉沉睡过去,她睡了很久,还是被院子里呜呜糟糟的吵闹声给吵醒的。 “怎么回事?” 云溪服侍着陆昭昭梳洗,就将事情禀了,“是和金珠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王生的寡母,找到了县衙,指名要见她。” “她还没醒?” 陆昭昭算着时间,金珠儿该醒了。 云溪摇头,“这老妇人很能撒泼,县衙的人原想打发了她,可她闹腾的厉害,还说金珠儿见了她,也得规规矩矩磕头。” “金珠儿如今顶着锦衣卫的名头,县衙不敢得罪,就把这老妇人给请了进来,让她稍候。” “这是等的久了,闹腾了开来。” 说话的功夫,就有人来报,说金珠儿醒了。 还请示要不要将王母带过去和金珠儿见面。 “先晾着她。” 陆昭昭这样吩咐着,就用发簪简单将头发挽了起来。 她带着云溪,匆匆去了金珠儿那里。 慕寒用的药,药效极佳。 金珠儿醒来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满眼感激的同陆昭昭磕头,“宫里的事情云溪姐姐都同我讲了,县主对我们姐妹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县主。” 陆昭昭将那封还没有送出的信,递给了金珠儿,“舍得放下?” 金珠儿握着信,泪水簌簌落下。 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她被绑走时,她和王生已经开始议亲了。 当时两家说定了,等她姐姐放出宫来,王生也就中举人了,到时候他们成亲。 可她被送上了山寨,送给了安阳山大当家。 如今清白都没了,王生那么好的,那么有前途的人,他们之间就算她放不下,也没有可能了。 金珠儿迟迟没表态,陆昭昭也不逼她,只吩咐云溪,“让她认认人。” 云溪将金珠儿带到了窗边,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 金珠儿认出了廊下长凳上,正在摔茶杯,骂骂咧咧的王母。 “她这样子,是来闹事的。而且是针对你的。” 陆昭昭这样评判。 金珠儿想起八年邻居里,王母虽然泼辣无赖,可对自己一直是很好的,几乎是当女儿来疼的。 她为王母辩解,“王生是遗腹子,都是王伯母 一手拉扯大的。若她不泼辣些,怕是他们母子早就死了。她只是怕被欺负,才这样的。” “你和王生有情义,会这么看也正常。” 死后十八年,陆昭昭不知见过多少人和事。 就这个王生的寡母,今天来打的是什么歪主意,陆昭昭一眼就看出来了。 “话我不妨与你说透,她今日来了,就是要与你闹事。不仅要让你和他儿子断绝往来,还会让你出一笔钱赔偿这两年,你耽误她儿子婚事的损失。” 陆昭昭这样说,金珠儿不能相信,“伯母不是这样的人。” 陆昭昭同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其实她一寡居多年的老妇人想怎样,根本不重要。对我而言,你怎么想,比较重要。” “我答应素心会救你,就绝不会是让你当牛做马的救。你若还想嫁王生,我就能让你风光嫁进去,还给你陪送银子,至于能不能笼络住丈夫,能不能拿住刁蛮的婆婆,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若你不想嫁王生了,这个老妇人我给你打发了,管叫他们一家以后都不敢纠缠你。至于未来,你会有新的名字和身份,还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毕竟素心为了这个妹妹,甘愿用命去把郑淑妃拉下水,让陆昭昭欠了她一份人情。 陆昭昭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这种用命作为代价换来的人情。 所以难免多为金珠儿打算一些。 金珠儿愣愣的站在当场。 云溪和素心也是宫中共事十年的姐妹,她怕金珠儿犯傻。 这丫头一看,就拿捏不住那个刁钻的婆母。 若她把县主对素心之死的那一点惋惜和愧疚,用在嫁进这样一户人家里,那以后他就是被磋磨死,县主也不会再管她了。 云溪在一旁劝她,“傻丫头,选后者。重新开始,你会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金珠儿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陆昭昭也不难为她,“没关系,我们可以先见一见人。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云溪已经利落的安排人,抬了屏风进来,又叫了两个衙役和两个锦衣卫一起来做见证,才让王生的寡母进了房间。 那老妇人一进来,就想往屏风后面闯。 一边闯一边喊,“金珠儿,你给老娘我出来。” 锦衣卫和衙役上去按住了王母,王母多年干活,一身的力气,骂骂咧咧的扭打了起来,话也越说越难听。 “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我。就是金珠儿这个小蹄子,见了我,也是要恭敬磕头行礼……” 她话没说完,屏风后面就传来了茶杯落地的声音。 陆昭昭摔了茶杯,云溪会意,走出了屏风。 她上来,就先给了王母两巴掌。 两巴掌打下来,王母眼冒金星,脾气更是暴涨,“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 她出言不逊,云溪反手又是两巴掌。 王母被打蒙了,她想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衙门殴打她一个寡居老太太。 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云溪那边已经冷声开口了。 “惹了县主不痛快,就是砍了你的头,也不为过。” 县主是多尊贵的人,王母说不清楚。 可反正是和皇帝沾亲带故的,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人。 王母两边脸,都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再像先前那么放肆了。 她讨好的连连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打自己的脸,“县主大人大量,老妇人不知道您在。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可怜的老妇人一命。” “我十七岁丧夫,拉扯遗腹子长大不容易啊。” 王母哀嚎了起来。 云溪高傲冷漠,神情如刀锋,“闭嘴!县主好梦都被你扰了,还不交代为何来县衙吵闹?” 第四十二章 再续婚约 慑于县主威势。 王母说话,虽然还是粗鄙不堪,但那些腌臜词语却是不敢多用了。 “当初我那可怜的儿,是求娶金家的丫头。” “我儿可是十四岁就中秀才的人,那前途好着呢,也没嫌弃过金家丫头父母双亡,她是个克父母的命。” “可这金珠儿也太过分了,自己想要攀高枝,走别的门路那就去走,我们王家也不是非娶她不可的。” “可她不能这么不要脸啊。一面吊着我那可怜的儿,一面跑去做卧底。” “谁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样的卧底,是卖身的卧底。” “这样破了身的烂货,我王家绝不会让她进门。” “让荡妇进门,王家列祖列宗都不会同意的。” 陆昭昭重重咳了一声。 王母说话,说到后来,还是下道了。 金珠儿已经很惨了,王母那些话,无异于把她撕碎了,再丢在街上,反复羞辱。 云溪闻声,抬手就又给了王母两巴掌,“县主面前,也敢污言秽语!” 王母忙磕头求饶。 金珠儿小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安阳山寨上那些屈辱的回忆,在反复折磨她。 她有些绝望的去看陆昭昭,低声求她。 “县主,不要因为我给您惹麻烦。” 陆昭昭淡淡的笑了,示意她安心。 又不是京都那种,遍地都是贵人的地方。 安阳县这种小地方,她堂堂县主还搞不定一个老寡妇? “好好说话,不然拖出去打死。” 云溪这样警告着。 王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言语,“总而言之,这两年那金家丫头跟安阳山匪鬼混,这样的女人,我儿不会娶。婚约不作数了。” “这两年,我儿没少出钱出力去找她。她耽误了我儿子娶媳妇,给王家传宗接代。这些损失,她都得赔。” 王母一副,如今金珠儿是锦衣卫的人,手上银钱不会少了,就该拿出来给他们王家补偿的口吻,狮子大开口要了五百两银子。 金珠儿面色惨白的呆坐在原地。 陆昭昭很有耐心,“我给你的两条路,你想选哪一条,我都可以帮你。” 金珠儿还是下不定决心。 “无妨,可以再看看。” 隔着屏风,她用极其清冷又摄人的声音开口,“婚约确实不能作数了。” 王母一脸喜色,她就知道京都里的贵人,虽然眼高于顶,但却好骗。 这不,就信了自己的话。 也不枉她刚才用力打自己巴掌。 “传王生,让他带齐了当初订立婚约的文书。” 陆昭昭下了令,屏风外王母,还想把银子的事敲定。 她刚张了张嘴要说话,就又被云溪打了巴掌,“县主许你说话了吗?” 云溪一身气度,为人又厉害。 王母已经彻底被吓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被打松动脱落了。 跪在那里,她偷眼去瞧屏风。 影影绰绰的,就看到一女子漫不经心的品着茶,周身都带着贵气。 大半个时辰后,王生到了。 王生一看自己老娘,脸都肿了,还一直跪在那里。 他有些生气,“金珠儿,我王家待你不薄。你如今有了锦衣卫撑腰,就这样对娘吗?你……” 王母赶紧拦儿子,“县主,不能得罪……” 王生不敢说县主什么,却是一甩手,拿出了文人的迂腐,“金珠儿,你要还是个人,还念着娘往日待你的好,就该在县主为难娘的时候,主动替她挨打受过。” “呵?” 屏风那头,传来了陆昭昭的轻笑声。 云溪可是在太皇太后身边做事的,瞬间领会到陆昭昭的意思。 她上前,又一巴掌招呼在王母脸上。 王母彻底崩溃了。 她没乱说话啊。 “子不教母之过。县主何其尊贵,岂容一个小秀才冒犯?” 陆昭昭十分满意云溪的配合,她重重的放下了茶杯,撕开了王生的假面,“你是亲儿子都不替老娘受过,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 王生无从反驳,脸涨得通红。 王母一张老脸生疼,忍不住去问银子的事。 她问了,屏风后面就传来了陆昭昭的冷笑。 云溪会意,“你王家一年进项,全靠你浆洗衣物。就是这两年,你们母子不吃不喝,也最多挣个三五十两银子。” “半个月前,不是才给你儿子纳了一房小妾吗?” “王家为了寻人,能花上几钱银子?用不用请安阳县令升堂查查?” “你儿子读书的束脩是谁出的,都忘了?还是说,你们想算清楚?” 束脩是金珠儿姐姐出的。 至于花钱寻人,那是没有的事。 王母心虚的不敢说话了。 陆昭昭将那种底气十足的娇纵贵气,透过说话的声音语调,表现的淋漓尽致。 “罢了,这些小事,本县主没兴趣。既然是要解除婚约,就让安阳县衙走手续吧。” “银钱两清也画个押,免得以后再拿破事烦本县主。” “加个急,尽快办妥。” 打发走了王氏母子。 关上门,陆昭昭同金珠儿说:“你若还想嫁,我就能让你嫁。但你还想吗?” 金珠儿已经满眼的绝望。 她哭了好久,眼泪都哭干了,突然就给陆昭昭跪下了。 “县主,我会洗衣做饭,针线女红也都擅长。求您留我在身边,做个丫鬟吧。” 陆昭昭大约能猜到她的心思,她还想向郑家复仇。 “丑话说在前头,做我的丫鬟,就不是良籍了。郑家势大,仇未必能报,你还跟吗?” “跟。” 金珠儿答的十分肯定。 她连看透那对母子的虚伪和狼子野心的能力都没有。 跟在县主身边,就算学到些皮毛,这辈子都能终身受用。 “不跟着县主,我一定不能复仇。跟了,我还有机会。” 松楼。 元景顶着一脸的伤,还是准时去了。 等了大半个时辰,都没等到陆昭昭。 元景有些恼火,派小厮去探查,得到的消息是县主和金珠儿在一起。 她竟自甘堕落,和山匪的女人混在一起。 元景的手,握成了拳头,捏断了手里的玉簪。 亏他还想着买个礼物,看看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可能再续婚约。 第四十三章 出气 元景回了安阳县衙,就在大门口遇到了王生母子。 王母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说着,“那个县主可真是刁蛮,娘的牙都打掉了两颗。” 听那一副泥腿子模样的妇人说起县主,元景就多听了两句。 这一听可了不得,元景心里暗骂自己疯了。 居然因为上山路上,那个陆昭昭耍点小聪明,套了山匪的话,就对她有所改观了。 她还是那么个粗鄙不堪的玩意。 在尚书府里就仗势欺人,出了京都还拿着皇上给的县主身份,去欺凌老人。 “二位留步。” 元景叫住了王生母子,“我听二位在说县主,那位县主自来张狂,可有受什么委屈,在下愿意帮二位讨个公道。” 元景自己的脸,还肿的跟个猪头似的。 王母有些嫌弃的啧舌,没理会他,继续跟儿子絮叨。 “也不知道金珠儿那个下贱东西,怎么攀上了宫里的关系。” “这一趟可真是太亏了,居然只是解除了婚约,没从她手里弄到银子。” 有外人在场,王生一副读书人的满口仁义道德,“娘,您快快住口。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我若知道您是来找她要银子的,我断然要拦住您的。” “这…这……” 王生一副臊得无地自容的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儿还怎么做人啊。” “娘亲要知道,这事儿本就是金珠儿理亏,儿好好同她讲道理,她会主动拿出银子来的。今天这么一闹,反倒是咱们理亏了。” 王母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是娘做错了?娘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用你来,你就安心读书就好。” 元景已经彻底听明白了。 陆昭昭这个自甘堕落的女人,和山匪的女人混在一起,还帮着山匪的女人欺压老百姓。 她这样做,简直是把陆家的脸都丢尽了,更是丢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脸面。 “二位,在下勇毅侯府世子元景。若二位信得过,我愿为二位做主,让县主给二位赔礼道歉,让那个金珠儿给二位赔银子。” 元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又确实衣着华贵。 王母眨了眨眼睛,就去看儿子,“儿啊,你说世子大还是县主大?” 王生颇有几分自己重男轻女的见识,“自然是世子。侯府世子就是未来的侯爷,是要入朝为官,能建功立业的男儿。” “县主不过一介女子,总归是要嫁人,最终不过一后宅妇人罢了。” 儿子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王母也不是很懂。 但他听明白了,世子比县主厉害。 当下王母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了一早晨的悲惨遭遇,渲染了陆昭昭如何的张扬跋扈,殴打她一个老人,还说了金珠儿的诸多不是。 元景听的,更加义愤填膺。 他带着王氏母子,就横冲直撞的往陆昭昭住的地方去了。 县衙里的衙役和锦衣卫都不是吃白饭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向陆昭昭和慕寒报了信。 金珠儿颇有几分的诚惶诚恐,“县主,奴婢给您惹麻烦了。” “无妨。” 陆昭昭示意她安,“他这人脑子有病,你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我们搞定王氏母子就可以了。” 王家母子,不过升斗小民。 何况金珠儿被绑走这两年里,家里的值钱的东西,也都被这对母子给变卖了。 让那对母子去衙门走流程,登记解除婚约的时候,她就已经让云溪去向韩捕头报案了。 这个案子,案情清晰明了,证据链完整。 韩捕头当场就表示,可以立刻抓人投入大牢。 到时候王氏母子不仅要被打板子,退还金银财物,就连王生的功名也会被一撸到底。 陆昭昭的意思是,为免让金珠儿被这对母子缠上,一定等所有文书都弄好了,再去抓人。 韩捕头等候多时了,这会得了云溪的授意,立刻带着衙役,乌压压的冲过来,把王氏母子给带走,投进了大牢。 韩捕头一向做事严谨,他手上各种逮捕的文书齐全,还有安阳县令的大印在,元景虽然觉得,这是陆昭昭搞的手段,却也不能扰乱县衙执行公务。 何况韩行不过一个小捕头,元景没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也不配和自己说话。 这事儿的根源在陆昭昭,所以对王氏母子保证,一定会还他们公道后,就加快了脚步,往陆昭昭那里走。 元景人还没到,声音就先来了。 “陆昭昭,你怎敢如此行事,欺凌老弱妇孺!” 陆昭昭只觉得后悔,昨晚应该下手再重点,把他打得瘫在床上才是好的。 要不是顾及北方战事要起来,打仗还需要元景领兵。 陆昭昭昨晚绝不会手软。 可就这么个,脑袋不太好使的家伙,怎么打的胜仗? 陆昭昭只要一看到元景犯蠢,就忍不住怀疑。 元景踹了院门,打飞了门口守着的锦衣卫。 陆昭昭笑盈盈的望向了云溪。 “姐姐还记得,出发前我说什么了吗?” 云溪会意,“县主放心,奴婢出气,很有分寸。” “他后脑上,刚挨过一大下。” 云溪身手不错,陆昭昭是知道的,但也怕她吃亏,特意提醒了他元景的弱点。 云溪出手,干脆利落。 她扬起长鞭,席卷而去,就将元景逼退出了院子。 元景出身武将世家,自小习武,身边又有名师指点,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那么一鞭子,他根本招架不住。 他拔剑迎敌,看清楚是云溪的时候。 想到她是太皇太后的人,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了剑,“云溪姑娘,本世子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敬重。今日的事情,不是对着她老人家,只是单纯看不惯陆昭昭……” 元景话没说完,云溪的鞭子就又招呼了过去。 “敢在我面前数落县主,当我家县主没人护着吗?”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让奴婢跟过来,就是打你这种对县主不敬,口出狂言的蠢货!” 元景只能挥剑招架,两个人斗在了一块。 “景儿!住手!” 慕寒的声音传来。 元景不想后退。 慕寒的侍卫十七,以极其鬼魅的身法冲了过去,将元景拽出了战圈。 “云溪姑娘,请卖我个薄面。” 慕寒再度开口。 云溪收了鞭子,鞭尾扫过了元景的脸,留下一个血痕。 第四十四章 美化 元景被控制着,却忍不住低吼出声,“又打脸!” 云溪不理会他,质问慕寒,“慕世子,你这个侄子几次三番羞辱了县主,辱没的是皇家威严,伤的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颜面。” 她意思很明确,虽然给慕寒面子停手了,可要是处理不好,元景她还照打不误。 “小叔。” 元景恨恨的盯着云溪,“陆昭昭品行败坏,就连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都带着是非不分了。” “你可知道,她刚才连一老妇人都百般刁难,叫人殴打。” “她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居然自甘堕落,和山匪的女人混在一起。”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慕寒低声训斥着他。 而后就给了云溪承诺,“让他给县主磕头赔罪。” 元景不可置信,慕寒是他的小叔,这一次怎么还会站陆昭昭。 原本他是后辈,不该居功。 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小叔可知,这一次上山营救你,陆昭昭添了多少麻烦。要不是我远筹帷幄,你就死在山匪手上了。” 随着元景话音落下,慕寒、云溪、十七都傻了眼。 就连在屋里的陆昭昭,都怀疑是不是距离太远,她听错了。 元景在说什么? 与山匪换人的时候,他做了多少错误决策,浪费了多少机会。 最后要不是他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也不会把山匪中重要人物放走。 “再说一遍!” 慕寒那么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脸上都难免写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元景一本正经,“小叔当时没在场,不了解情况,下面人又想巴结陆昭昭,自然没跟您说实话。” “陆昭昭品行败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不拆穿她,我却不能让她继续这样厚颜无耻下。总要有一个,心中有正义的人,站出来说明真相。” 元景昂起了头,仿佛所有的光芒,都照耀在了他的身上。 “小叔你是为了她,才被安阳山匪抓的。可陆昭昭呢,根本不信任你,我说了多少次,她都不信你没有落在安阳山匪手上。” “我好不容易抓了个,能威胁到三当家的少年。县主以死相逼,非让我放人。如若不然,现在所有的山匪都落网了。” “那些山匪逃走的时候,一个是孩子,一个还受了伤。我让陆昭昭帮我拦人,她都不肯帮忙,一副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吓傻在了原地。” “她这个样子,我甚至怀疑她救驾的功劳,到底是怎么来的。” 元景的话,越说越令人窒息。 他说的话,和事实截然相反。 可他那说话的神情语气,分明是对自己说的事情,坚定不移。 慕寒给了自己侍卫一个眼神。 十七去端了茶,递了过去。 “景儿,说了这么多,你也渴了吧。喝口茶再继续说。” 元景喝了下迷药的茶,刚想开口,人就晕了过去。 慕寒带人拖着元景,去见了陆昭昭。 陆昭昭对于元景颠倒黑白的厚颜无耻,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 看到元景,她抬脚就踹。 慕寒拦下了她,重重咳嗽了一声。 金珠儿识相的退下。 云溪和十七在门外守着。 没了旁人,慕寒压低了声音,“我怀疑砸他脑袋,砸出问题了。” 陆昭昭下不去脚了。 短短两日,元景脑袋被砸了两次。 第一次是为她出气,慕寒让人砸的。 第二次,是陆昭昭嫌她碍事,亲自动的手。 “所以,他精神错乱了?” “那也不至于别的都正常,单单把安阳山匪营救的事情,给颠倒黑白成这样吧?” 陆昭昭不太相信,“我倒觉得,他是为人太不要脸了。” 慕寒沉吟着,无法判定,请了信任的大夫过来。 大夫诊过元景的脉象,就问他近日是否受过什么刺激,是否受过什么外伤。 了解后,大夫给出了判断。 像元景这样的出身,从小到大就是天之骄子。 但在营救慕寒这件事情上,他做了太多错误的决定,每一次又有陆昭昭在一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他特别废物,甚至连自己瞧不上的人,都比不过。 所以元景精神受到了刺激,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现实的浑浑噩噩。 再加上头部受到撞击,导致他为了平复内心的创伤,身体自动修正了记忆,把所有事情修正成对他有利的样子。 简单说,就是美化自己,丑化他人。 陆昭昭大无语。 慕寒皱眉,“能治好吗?” 大夫苦笑,“大脑记忆层面的事情,实在无能为力。说不定再有什么刺激,他就好起来了。” “也可能,以后都是这样的心态。但凡有什么挫折,都会这样美化。” 这不一整个大离谱。 慕寒给大夫奉了巨额诊金,大夫会意,“世子爷放心,咱们也是合作的。这点规矩,老夫明白,出了县衙也就只是给少将军请平安脉,少将军无事。” 迷药过去,元景醒来。 慕寒让十七把元景绑在椅子上,拉上屏风,就传了几个知道当时情况的人过来问话。 慕寒问的很巧妙,打着要给大家请功的名义,叫人来问清楚细节。 每一个人的说法,都和元景的截然不同。 在其他人口中,元景才是那个,决策失误,害死了好多人,放走了山匪的恶人。 十七将慕寒提前誊写好的安阳山剿匪奏报,也给元景看过了。 再看坐在不远处,端着茶细细品尝,一副高不可攀模样的陆昭昭。 元景开始头疼。 尤其对上陆昭昭那双满是讥笑的眸子,他头疼的更厉害了。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绝不可能是!” 元景低吼了两句,人疼的在地上打滚,又晕了过去。 就这样,元景一直昏迷到回京。 慕寒和陆昭昭一起进宫面圣。 有陆昭昭在,皇上始终和颜悦色,赏了又赏,夸了又夸,还提醒陆昭昭不要忘了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陆昭昭离开,皇上板起了脸来。 “给朕一句实话,安阳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年将元景树成我大盛百战百胜的少年将军,朕已经耗费了太多资源和时间。” “北方战事将起,不能没有主帅!” 第四十五章 噩梦 陆昭昭来了慈宁宫,对太皇太后主打一个撒娇卖乖的讨老人家欢心。 “臣女亲手做的团圆酥,求您老人家赏脸尝尝。” “在安阳县,归家的儿孙都会亲手做团圆酥给家中长辈。” “臣女不敢高攀太皇太后,自诩是您的晚辈。” “可在臣女心中,您就是臣女最最最敬重的长辈。” “臣女回来了,戴着您赏的佛珠,受着您的庇佑,逢凶化吉的回来了。臣女厚颜,给您送上团圆酥。” 陆昭昭水汪汪的大眼睛,把太皇太后的心都看化了。 “你这孩子呀。” 太皇太后尝了酥,“回来就好。” “来哀家身边坐。” 太皇太后问了不少安阳的事情,陆昭昭乖巧作答,最后她老人家提起了金珠儿。 “你收留了素心的妹妹?” 陆昭昭点头称是。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素心背叛了哀家,纵然情有可原,但用她的妹妹,你该慎重。” “臣女曾做过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冤枉成不检点的女子,没有了名声,也没有了清白。被亲人嫌弃,被夫君憎恶,被婆家唾骂。” “所有人都说,臣女是卑贱之人,都说臣女该死,把臣女踩进烂泥潭里,还要再倒一桶泔水下来。” “哪怕有一个人向臣女伸手,拉我一把,我也不至于惨死。” 说到后来,陆昭昭情绪失控,说话的言辞中,都忘记了尊卑。 短暂的失态后,陆昭昭恢复了理智。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太皇太后,那个梦太可怕了,总让臣女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臣女一提起来,就不受控制的难受、委屈……” 她低头啜泣,太皇太后轻轻抚了她的头。 陆昭昭顺势赖进了太皇太后怀里,“金珠儿山寨受辱,是受害者。臣女感同身受,想救她一救。” 听到太皇太后那句掏心窝的劝诫后,陆昭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这么冲动的,把埋在心里的痛和救人的诸多原因中最重要的,说了出来。 还好,她用噩梦做了掩饰。 太皇太后并未起疑。 “女子在世,殊为不易。救她一救,也好。” 太皇太后轻拍了陆昭昭的背,“梦都是反的,你的婚事,哀家来为你做主。” 嗯? 陆昭昭忍不住抬头。 话题跳跃的有些快。 陆昭昭不想嫁人。 嫁了人,就是后宅女子,出入做事都没有那么方便。 不仅要看夫君脸色行事,还要守着婆家规矩。 可前世种种,她不会忘。 前世的仇,还没有报,她怎能让自己被束缚住? “臣女刚解除婚约,如今就嫁人。怕是要被说三道四。” 陆昭昭小心翼翼的说着,“求太皇太后让臣女再在您身边伺候两年吧。” “傻孩子。” 太皇太后有些心疼。 这就是自小流落在外,没有母亲在身旁长大孩子的可怜之处。 什么都不懂。 “选定人选,仔细考察,慢慢相看,少不得就要花上一两年的功夫。从订立婚约到成亲,世家贵女出嫁那一整套流程下来,也少说要一年半载。你都十四了,三年后多大?” “元景那孩子,哀家也不看好。和他的婚约解除就解除了,天下间的好男儿多的事。哀家亲自为你操心。” 太皇太后可谓是苦口婆心。 若还说什么不想嫁人,就是不识好歹了。 陆昭昭磕头谢恩。 皇后寝宫。 皇后身边的宫女,压低了声音,汇报着陆昭昭的动向。 “娘娘,县主先去见了陛下,之后就去了慈宁宫。” 说完,那宫女颇为气不过的说着,“她不过一尚书府的嫡女,仗着那点救驾的功劳,都张狂成什么样子了。” “娘娘您好歹也是后宫之主,她进宫竟然都不来给您请安。她当后宫是她家后花园吗?” 皇后娘娘写字帖的手顿了顿,毛笔摔在了桌案上,厉声呵斥了身边的丫鬟,“本宫念你忠心,这一次不追究。” “若下次还交本宫听到你嘴里说出这种诛心的话,别怪本宫不顾念主仆情分。” “县主救驾,是天大的功劳。你们也给本宫记住了,谁敢嚼舌根子作践县主,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皇后说的严厉至极,所有人都连声称是。 皇后身边的宫女,还是委屈。 到底是跟了自己几年的人,皇后将她留下来,低声问她:“还没想明白?” 宫女委屈摇头,“奴婢就是一心为着娘娘。” “死了的吕氏,还记得吗?” 宫女记得,吕氏可是丞相千金,进宫来也是规规矩矩的给皇后娘娘磕头问安的。 “陆氏女是太皇太后的贵客,她不想进宫为妃,自然不会来拜见。她若来拜见……” 后面的话,皇后没有说。 她命人烧了桌案上,那张被墨汁溅毁了的字帖。 宫女终于明白了,陆昭昭不想进宫和咱家主子争宠,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敬着点就是了,早晚要嫁人,也风光不了多少。 “娘娘,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会会谨言慎行的。” 皇后满意点头,“那郑氏如何?” “这几日倒是安分,不过听说县主回宫后,也派人去打听了。” “郑氏要对县主做什么,不用管,由着她去。” 皇后吩咐后,又重新铺开了一张字帖,慢慢的写了起来。 昔日的淑妃郑氏,如今的郑美人,听说陆昭昭回来了,跑到了上书房外求见陛下。 皇上不见。 郑美人就跪在了书房外,用屋内能听见的声音说:“陛下,臣妾知错了。” “早前,臣妾不过是太爱陛下了,才会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臣妾绝无欺君之心,更无半分对不下不敬之意。” “臣妾只是太爱陛下了,爱到不能拒绝,爱到只想独占陛下一个人。” “臣妾痛定思痛,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只求陛下能给臣妾一个和县主赔罪的机会。若不能和县主当面磕头认错,臣妾寝食难安。” 郑氏说的声泪俱下,在书房外,连连磕头。 曹公公奉命出来一看,又匆匆回去了,“陛下,美人的头都磕破了。” 皇上脑中全是慕寒禀告的郑家和安阳逆匪的事情,“让她进来。” 第四十六章 加倍还回来 “皇上。” 郑氏再见皇上,娇娇弱弱的,规规矩矩的,全无半分淑妃时的娇纵跋扈。 她精心打扮过,一张病美人的脸,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皇上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你打算如何赔罪?” 郑美人颇有几分失望。 明明皇上说过,最喜欢自己的容颜。 若是从前,她这副样子,皇上定然是疼爱有加的。 忍了口气,郑氏恭敬回答,“臣妾给县主斟茶,磕头认错,跪求县主原谅。若是县主气不过,打臣妾板子,臣妾也认了。” 皇上看郑氏的眼神,多了几分的复杂之色。 北方战事将起,朝中不能乱。 慕寒不可能在开战前查出,勾结逆匪的究竟是三王中的哪一个。 打仗的关键时候,把明面上还忠君的郑家,逼到对立面,也是不利的。 皇上点了点头,“瞧你额头上的伤。” “回去歇着,你的请求,朕准了。时间定下来,会通知你。” 郑氏欣然磕头谢恩,带着满眼的恋恋不舍离开。 郑美人前脚走,后脚皇上就吩咐人去查,郑氏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是否在谋划什么事情。 一圈问下来,并无异样,皇上才算勉强放了心。 给郑家的巴掌已经打下去好几天了,接下来也该赏个甜枣了。 两天后,皇上亲自去给太皇太后磕头问安,当着陆昭昭的面,毫不避讳的讲述其中利害关系。 朝局必须要稳,郑家不宜打压太过。 太皇太后的看法,与皇上一致。 陆昭昭听了全程,又身受大恩,自然不能装傻充愣。 她率先表态,“需要如何做,臣女但凭皇上和太皇太后安排。” 太皇太后示意她起来,“那一会就哀家出面,恶人不用你做。” 郑美人进了慈宁宫,依旧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只是看着比前日更加娇弱柔美了。 她媚眼如丝的去看皇上,又恭恭敬敬的给太皇太后磕头。 最后亲自斟茶,给陆昭昭跪,去道歉认错。 太皇太后将陆昭昭叫都到了自己身后,“哀家有几句话要问,若是真的知错,你再喝茶也不迟。” “郑氏,你说你知道错了,可是诚心悔过?” “是。” “那有错可该罚?” “该。” “县主柔善,哀家做主,替她罚了你,你可认?” “臣妾认。” “若哀家罚的重了,你可心甘情愿受着?” “是臣妾有错,太皇太后您老人家怎么罚,都是应该的。” 郑氏将姿态摆得极低。 太皇太后眼底都是冷意,“那就端着茶,跪足了四个时辰。” “到时候哀家会让县主吃你的茶。” “四个时辰?” 郑氏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样跪下去,会要了她的命。 可她不能这么沉寂下去。 她不仅要复宠,还要荣耀归来。 太皇太后不怒自威,“你若不愿意,便回去吧。你做错的事,陛下已经罚了。县主原不原谅,与罚不罚你无关。” 郑氏咬了咬牙,“臣妾可以,臣妾真心悔过,无论县主原不原谅,臣妾都愿意这样赔罪。” 郑氏将茶盏高举过头,跪在了原地。 太皇太后微微摇头,“拿出诚意来,去院子中间跪。” 郑氏听到这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到底她还是美人,是宫中的主子。 让她跪在院子中间,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看着呢。 以后,她的脸面往哪里阁。 这和剥了她的衣裳,把她丢去,人来人往的围观,有什么区别。 郑氏屈辱的快要落泪。 可她不能功败垂成。 她咬着牙,狠着心的磕头应是,跪到了院子中。 刺眼的阳光下,郑氏心里全是仇恨的种子。 等她复宠后,她一定会让陆昭昭付出代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宫女来报,说郑氏晕倒了。 陆昭昭可不信。 郑氏出身门阀郑家,虽然是娇生惯养的,可身体底子是不差的。 今天的日头又不毒,这个时辰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她就晕过去了。 大概率是装晕吧。 太皇太后也是这种想法,直接下令,让人泼水。 两桶水下去,郑氏装不下去了,悠悠转醒,又继续端着茶盏跪在那里。 没过多久,郑氏又晕了。 被泼水、醒过来、再晕倒、再被泼水…… 如此重复了几轮,郑氏气若游丝的倒在地上,说自己真的不行了,起不来了。 郑氏凄凄惨惨的,求皇上怜惜,给请个太医瞧瞧。 郑氏这个样子不对,她现在还不能死。 皇上当即召了太医,太医奉命前来。 一番把脉诊断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贺喜,“娘娘这是有喜了,恭喜皇上,恭喜太皇太后。” 这样的变故,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郑氏有孕,郑氏家族要谋反。 太皇太后直接传了太医院的院正来诊脉。 结果与之前一样,都是贺喜郑氏有孕。 陆昭昭明白了,难怪郑氏哭哭啼啼,非要来给自己搞什么赔罪一遭。 她怕是身边早有郑家安排的人,发现她已怀了身子。 为了能够更好的复宠,甚至复宠后能更进一步,郑氏做足了戏份。 这样一来,自己在宫中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有了子嗣,郑氏必然复位,风光无限。 就连皇后娘娘也要对她退避三舍,因为她腹中的孩子,将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 太皇太后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赔罪一事作罢。皇上的人和皇上的子嗣,皇上决断吧。” 郑氏又一次眼神拉丝的瞧着皇上,直到皇上去看她,才羞涩低头,“臣妾小日子一向不准,臣妾也不知道是有了。陛下,臣妾有了咱们的孩子。” “郑氏从即日起,晋为淑妃,一切如旧。” “朕拟旨,让你娘家母亲还有郑国公夫人进宫,陪你小住几日。” 皇上用了自己的轿撵,将郑淑妃抬走了。 临走前,郑氏坐在轿撵上,抚着自己的小肚子,颇有几分得意的看向了陆昭昭。 她挑衅着陆昭昭,无声的用口型告诉她,“今天本宫跪的,明日定叫你加倍还回来。” 第四十七章 恶女 郑国公老夫人闪了腰,不能下床,进宫的只有郑夫人。 她来了,就看到女儿气鼓鼓的模样。 “我的小祖宗呀,你可是双身子的人,气不得,小心孩子。” 郑夫人心疼的劝着。 宫女上来奉茶,可郑淑妃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茶盏。 她摔了几个茶盏,才缓过一口气来,“陆昭昭那个贱人害我受辱,现在整日躲在慈宁宫里,我根本就下不了手。出不了这口恶气,我就心绪难平。” 郑夫人嗤笑,“那尚书府的陆夫人,可一门心思想巴结上咱们郑家” “她就是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明白,现在自己还被送去了乡下。” 郑淑妃言语中都是嫌弃和鄙夷,上次端午宫宴,就是这个蠢货,让她有把柄落到了那个人手上。 “让家里嬷嬷去提点下那个蠢妇就是了。” “最多三天,陆昭昭必定出宫。宫外想整治她给你出气,比踩死个蚂蚁都容易。” 傍晚。 陆尚书亲自进宫,说陆夫人不大好了,人快不行了,求皇上放陆昭昭出宫,让他们一家人可以团聚。 陆尚书说到心酸处,哭得老泪纵横。 皇上赏下东西,太皇太后将云溪指给了陆昭昭,风风光光的把陆昭昭送出了宫。 “爹爹,怎么会这样?” 对于陆夫人的快要死了这件事,陆昭昭心里,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却只觉得这事诡异,似乎是个阴谋。 陆尚书又是一阵怅然,“你母亲撞了头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晚突然昏厥了过去,到今天中午都没醒过来。” “庄子上的人来府里报了信,大夫去查了就说她没几日了。” 陆尚书很有些悲痛的摇头。 “请太医来瞧瞧吧。外面的大夫,许是医术不精,误诊了。” 陆昭昭这样提议。 陆尚书欣慰的点头,“昭昭,好孩子,为父就知道你是最有孝心的。陛下已经派太医去瞧了…哎…” “好孩子,回了家后,无论什么事,你就为了你母亲,全了孝道,稍做忍让吧。” 陆昭昭微微抬眼,“陆茗凝跟着回来?” 陆尚书没有否认,“你母亲快不行了,只认得凝儿。总不好叫你母亲不能瞑目。” “爹爹心里,女儿是这种不识大体的人吗?” 陆昭昭颇有几分嗔怪的反问。 陆尚书也知道,如今这个女儿,是陆家最尊贵的人。 连太皇太后老人家的眼都入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陆家的前程都搭在她身上。 要不然,他也不会浪费唇舌,同她说这些。 见女儿有小性子,却也没有非要撵走陆茗凝的意思,他又哄了女儿几句,“好孩子,爹爹知道,你最有孝心,最识大体。” “爹爹知道就好。只要陆茗凝能好好伺候侍疾,让她跟在母亲身旁,又有什么呢?当初爹爹也说过,只当她是陆家的婢女。以女儿如今的身份,和婢女争说出去都丢陆家、丢爹爹的脸面。” 陆昭昭一番话,就算是定了陆茗凝在家里的地位。 陆夫人在一天,她就是侍疾的工具人。 陆夫人不在了,她就是个婢女。 陆尚书对此,并无意见。 养女而已,还是坏了名声的养女。 陆家能给她口饭吃,传出去都是好名声。 至于从小养到大的感情,哪有官声和陆家的未来重要。 尚书府。 陆昭昭先跟着陆尚书去看了陆夫人的情况。 陆夫人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去了的感觉。 陆茗凝穿着身粗布麻衣,乖乖巧巧的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的给陆夫人擦擦汗,喂喂水。 陆华则负责在厨房煎药,迎送应酬外来探病的亲朋。 陆夫人病成那样,看到陆茗凝,脸上就会露出笑容。 陆茗凝看到陆夫人的笑,就开始不停的掉眼泪,如今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样子。 看到陆昭昭,陆茗凝直接就跪下了,“昭昭姐姐,以前都是凝儿错了。凝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打凝儿,不要撵凝儿走。” 陆茗凝诚惶诚恐的磕头,“凝儿只想伺候母亲,母亲对凝儿有大恩,如今病成这样,凝儿不能不管。你就是要打死凝儿,凝儿如今也不能走。” 看到还在内室没有离开的太医,陆昭昭就明白了陆茗凝突然做作是为了什么。 这是知道齐太医是皇上派来的人,赶紧演戏给他看。 就指望着齐太医大嘴巴一样到处传话,把消息散播开来,好把她陆昭昭塑造成,一个欺凌家中养女,性情乖张,动辄打骂妹妹的恶女? 陆茗凝纯属痴心妄想。 一个太医要是连嘴都管不住,如何能在宫中活下来。 何况出宫前,太皇太后暗示了,齐太医是她老人家的心腹,可以信任。 不过按陆尚书的说法,齐太医应该早就到了。 如今还没走,想是有什么话,要嘱咐一番。 陆昭昭一脚跨过去,完全当陆茗凝不存在,径自走向齐太医,屈膝行礼,“辛苦您晚上跑一趟,我母亲她?” 齐太医同陆昭昭还礼,“县主客气了。陆夫人她……” 他话还没说完,陆茗凝就又跪着过来,抱上了陆昭昭的腿,开始抹眼泪。 “昭昭姐姐,求求你了。你不发话,爹爹和哥哥都不敢留凝儿。求你了,就为了母亲。母亲她现在,离不开凝儿。” 陆茗凝哭的凄凄切切。 陆华闻声冲了进来,赤红着眼,恶狠狠的开口,“陆昭昭,你不要太过分了。都是女儿,凝儿在侍疾,你又做了什么?” “我警告你,你若还敢为难凝儿,别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教训你。” 陆华握了拳头,恨不得能当场揍陆昭昭一顿。 陆尚书皱眉,这两个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维护陆家的颜面。 还有外人在呢。 陆昭昭不理会那对一起作妖的兄妹,只对齐太医说:“您继续,我母亲她?” “是中毒!” 齐太医直言不讳。 陆昭昭话里有话,目光落在了陆茗凝身上,“您的意思是,我母亲在庄子养病期间,被人下毒了?” 第四十八章 弑母 齐太医点头,“从脉象推断,中毒时间应是今日午后。” 午后? 庄子上来报信,说陆夫人不大好了的时间是中午。 可中毒时间却在报信之后。 陆昭昭再次确认,这事儿,就是个阴谋。 陆尚书那边已经忍不住问了,“太医,确定吗?” 齐太医对自己的专业颇为自信,“陆尚书放心,我行医三十余年,不会错。” “陆夫人午后中毒,此毒能让人形容憔悴、脉象与重病垂危几乎无异。但绝不是病,更不会危及性命。” “这种毒生效时间一般都比较短。算时间,再有小半个时辰,陆夫人身上的这些症状就会消退。” 齐太医说的十分肯定,“还请县主和陆尚书稍安勿躁,耐性等待。” 陆华听完后,一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 陆茗凝有些心虚的低头,刚才生拉硬拽着陆昭昭衣裙的手,也微微松开。 今天上午,母亲突然告诉她,重回尚书府的机会来了。 母亲得到了一种,能让人看起来重病垂危的药。 母亲说,她会连续几日服用这种药。 时机成熟后,她会停药,陆茗凝只需要配合好表演一出割血救母,感天动地的大戏就足够了。 届时,陆夫人痊愈,陆茗凝就是舍身救母的孝女。 以后陆茗凝不仅能靠孝顺的名声立足,嫁进高门勋贵人家里,就连陆昭昭也必须要视她为救母恩人,以后对她恭恭敬敬的。 可谁想,宫里的太医,这么厉害,一下子就发现了。 陆昭昭察觉到了陆茗凝的异样,清冷中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一直陪母亲在庄子里,知道什么,赶紧说?” 陆茗凝畏惧的摇头,人一下子就窜到了陆华身后,“哥哥,昭昭姐姐好可怕,我害怕。” 陆华一看陆茗凝可怜兮兮,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模样,就只觉得心疼。 “凝儿放心,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把你欺负了去。” 陆茗凝感动的点头,“有哥哥在,凝儿就有亲人,凝儿好感谢哥哥。” 这一会儿的功夫,陆茗凝已经定了心。 计划,还要继续下去。 灶上温着的药里,还混着让母亲维持这种重病垂危状态的药。 只要续上药,母亲还是重病垂危的样子,父亲必然认为齐太医是个庸医。 到时候碍事的太医走了,说不定还能趁机把母亲病重的罪名,赖在陆昭昭身上。 她若是得了个克母弑母的名声…… 这样想着,陆茗凝话锋一转。 “只是母亲病得好重,就这么等着,也不吃药,真的可以吗?这么拖下去,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害了母亲性命。” “哥哥,不能这么干等着。灶上不是还温着药吗?” 经过陆茗凝别有用心的提点,陆华反应了过来。 他恶狠狠的目光,落在了陆昭昭身上,“灶上还有药,我不会如某人所愿,放弃救治母亲。” 说完,他就命人把药端上来。 陆茗凝乖巧上前,准备服侍着陆夫人把药给喝了。 “且慢。” 陆昭昭开口,云溪上前,阻止了陆茗凝喂药。 陆华一直压在心里的火气直接爆发了出来,他对陆昭昭不满到了极点,上前就揪住了陆昭昭的衣领,“你要做什么?你想害死母亲吗?我警告你,收起你卑鄙的心思来。” “松手!” 陆昭昭眼底寒意更盛。 她的话,陆华只当耳旁风,“你想和这个太医联手,拖延救治母亲的时间,没门。” “有我在,你就别想糊弄着父亲,放弃救治母亲。我和凝儿,都不会像你这般,良心被狗啃了,只想拖死母亲。” 陆华不仅不松手,抓着陆昭昭衣领的手,更用力了。 陆昭昭吩咐了一句,“把药拿给齐太医验毒。” 她又不是瞎子,陆夫人和陆茗凝在闹什么,她看得明明白白。 之前还在琢磨,怎么找机会,逼陆夫人把陆茗凝到底是谁的女儿说出来。 现在好了,机会来了。 “陆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松手。” 陆华哪里肯受陆昭昭的威胁,“你想害母亲,我打死你都不为过。” “够了!” 陆尚书忍无可忍,还有外人在呢, 他的这张老脸。 陆华还是不肯松手,“父亲,儿子要救母亲,哪怕希望渺茫,儿子也要救。只要陆昭昭不妨碍,儿子也没功夫搭理她。” 云溪那边已经将药交给了齐太医。 见陆昭昭还受制于陆华,闪身就冲了过去,直接抓住了陆华的手腕。 “陆尚书,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护着县主。” 她抬出了太皇太后,这就是威胁。 如果陆华还不松手,肯定要吃苦头。 “华儿,你母亲不舒服,还不去看看。” 陆华闻言,急急松了手回头。 却不想云溪没有放手,握着陆华的手腕,生生将陆华刚才揪过陆昭昭衣领的手指,一根根掰断。 指骨断裂的声音,听得一屋子的人,心肝胆肺都在颤抖。 陆华颤声哀嚎。 陆尚书不敢将云溪当做一个婢女,却因秋闱在即,儿子的右手废了,说不定以后都科举无门,毫无前程了。 他忍不住发难责问,“云溪姑娘,他们兄妹拌嘴,你何至于如此?” 云溪平静开口,“陆尚书见谅,奴婢奉命护着县主。若非看在他和县主是兄妹的关系,奴婢掰碎的就是指骨了。” 陆尚书脑袋瓜子嗡嗡的。 陆昭昭不以为意的轻笑,“爹爹,齐太医还在呢。他可是国医圣手。” 陆尚书从女儿的话语中,看到了希望,“齐太医,劳烦您救救犬子。” 陆昭昭收敛了笑意,“陆华无品无爵还无皇恩,太医为什么要救他?” “你是县主啊。” 陆尚书说的理所当然。 陆昭昭哦了一声,“可他刚才那么对我,我这个做妹妹的,心都凉透了。” “还不给你妹妹道歉!” 陆尚书厉声呵斥着。 陆华疼的龇牙咧嘴,捂着手在地上打滚。 陆茗凝哭哭啼啼的在一旁添油加醋,“哥哥,昭昭姐姐好厉害的,虽然你是兄长,还是低头道歉吧。” “我是兄长,我没错,不道歉!” 陆华忍着痛,咬牙切齿的说着。 第四十九章 最烈的药 陆华犟嘴,陆昭昭只问齐太医,“我哥哥的手,能经得起多久的耽搁。” 齐太医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陆昭昭含笑点头,“看来还有时间。” 说着,她走向了陆华,也不俯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还在地上疼着打滚的人,“哥哥再冷静冷静好了。正好,齐太医检查那碗汤药有没有问题,还需要时间。” 齐太医检查的很仔细。 上了银针,又亲自细品了汤药,才给出了结论,“这碗汤药里,还混着让陆夫人如此情况的毒药。” “哎呀。” 陆昭昭有些夸张的低呼,“爹爹,这可太可怕了,简直丧心病狂。” 陆尚书只觉得,焦头烂额。 陆昭昭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陆茗凝的身上,“谁得利,谁可疑。” 得利的,自然是陆茗凝。 她从庄子上,回来了尚书府。 也是她,一直在陆夫人身边,确实可疑。 “来人,拖下去,问清楚。” 陆尚书板起了脸来。 陆华的手,疼成那个样子,额头都是冷汗,关键时候却是护住了陆茗凝,“爹爹,药是儿子亲自煮的,绝没有经过旁人之手。” “凝儿想下药,我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何况这个药,还经过了云溪和太医之手。” “不能只怀疑凝儿一个。” 云溪上前一步,“若尚书大人对奴婢有所怀疑,可将奴婢一同拖下去拷问。” 云溪亲眼所见,才知道陆昭昭在尚书府是多么艰难的一个处境。 她,必须要守好县主,县主想做的事,就一定能成。 陆昭昭挡在了云溪身前。 陆华冷笑,“这么快,你就着急了。陆昭昭,你当真是心黑心黑肺,想拖死母亲最后得救的希望。” “那你舍得让陆茗凝去受刑?” 陆昭昭反问,陆华哑口无言。 他当然舍不得。 陆昭昭也不和他废话,只对陆尚书说:“爹爹,我记得是庄子上的人来报信,说母亲昨夜就不好了。咱们就先从庄子上的人拷问起。估计那边有了结果,齐太医说的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就到了。” 陆尚书不喜欢这种,被女儿吩咐的感觉。 女儿再尊贵,早晚嫁人。支应陆家门户的,还得是儿子。 想到儿子的手,陆尚书的头,更疼了。 陆昭昭看出了陆尚书的心思,压低了声音,“爹爹,陆华是我哥哥,道歉不道歉能怎样?还能不管他的手?” “只是哥哥现在心浮气躁的,等他冷静下来,他才好配合太医治疗。我是妹妹,又是小辈,说我两句也就算了。” “那要是把太医骂跑了,可怎么办?” 陆尚书长舒了口气,“昭昭,好孩子。你是为父的骄傲。” “那爹爹还不去审人。” “立刻就去。” 陆尚书被哄高兴了,也就愿意被女儿摆布,把庄子上来报信的人,拖下去好好拷问。 没多久,庄子上来报信的人,就招了。 说是陆茗凝吩咐他这么说这么做的。 陆尚书怒不可遏的要把陆茗凝给拖下去,好好问清楚,为何要做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陆夫人那边,脸色不再惨白如纸,恢复了养尊处优的红润之色。 她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浑浊无力。 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齐太医恭喜了陆尚书,就在陆昭昭的请求下,去给陆华治手了。 陆昭昭给了云溪一个眼神,云溪就去送齐太医。 云溪就是行走的,太皇太后活招牌,她压低声音吩咐齐太医,让陆华多吃点苦头,齐太医会意的表示,知道该怎么做。 先前发生的事,陆夫人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是没想到,短短几日里,陆昭昭的气焰更盛了,背后给这个贱丫头撑腰的,又多了一个。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连累凝儿再受委屈。 “老爷。” 陆夫人起身,“放了凝儿,让她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陆尚书被夫人柔情似水的目光,看得心软。 他打发了陆昭昭和陆茗凝回避。 陆夫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从假装失忆到服毒装病,她都认来,最后以死相逼。 陆尚书退让了。 陆茗凝还是尚书府的二小姐,以后就住在陆夫人的后罩房里。 这个结果,陆昭昭略有失望。 陆茗凝到底是谁的女儿,居然能让陆夫人宁可赌上与陆尚书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也要在保住秘密的情况下保住她。 陆尚书和陆昭昭一起去送了齐太医,塞了银子,希望齐太医对今天家里的丑闻守口如瓶。 齐太医笑呵呵的应了,“还是陆夫人吉星高照,之前的民间大夫,误诊了。” 他们父女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谁想,陆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突然就低头跪在了陆尚书面前,“父亲,是儿子错了,是儿子误会妹妹。” “昭昭,哥哥错了,哥哥给你道歉。” 突然就转性了? 陆昭昭不信,她只管看陆尚书。 陆尚书倒是希望他们兄妹两个人,能关系融洽,以后互相帮衬着,陆家才能走得更远。 “昭昭不是小气的,你起来就是。” “儿子还想请父亲明日暂时解了儿子的禁足,儿子想带妹妹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吃饭,好好和妹妹赔罪。” 陆华愿意如此,陆尚书更是满意了,“你们兄妹好好的,为父也就放心了。” 看来是个大算计,陆华都舍得跪上一跪了。 陆昭昭笑着开口,“那明日我可要叫哥哥大出血,哥哥可不许心疼银子。” “昭昭愿意给哥哥赔罪的机会,多少银子哥哥都不心疼。” 京都最繁华的酒楼里。 陆昭昭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的贵菜。 陆华的嘴角都在狠狠的抽搐,这已经有小三百两银子了。 都是妹妹,出来吃饭的时候,凝儿从来没有这么抢劫似的的点菜过。 陆昭昭,你一个乡下村姑,就不配当我妹妹。 要不是庆阳侯世子看上了你,你都不配吃这一桌子的饭菜。 陆华忍着肉疼,亲自给陆昭昭倒了酒,“妹妹,以前都是哥哥的不是,原谅哥哥。” 酒里,他可下了最烈的药,意志多强的女子,都得软下去。 第五十章 纠缠 陆昭昭接过了酒杯,眼底浮起了淡淡的讥笑。 “哥哥确定,要我喝这杯酒?” “自然,除非昭昭不肯原谅哥哥。” 陆华很勉强的挤出笑容来。 要不是早知道陆华是什么打算,后面陆昭昭还有更有趣的安排。 她一定要拿面镜子过来,让陆华看看这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个鬼表情,还想出来骗人。 陆昭昭笑而不语,“哥哥不会害我吧?” “怎么可能?” 陆华心虚的拍了桌子。 陆昭昭不过就是个村姑,她就算被认回了陆府,也改变不了卑贱的出身。 她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庆阳侯世子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把陆昭昭送到庆阳侯世子房里,也是在帮她。 不然陆昭昭这辈子都够不上这么好的男人。 何况,庆阳侯世子还许了一个五品官。 用讨人嫌,就知道坑害凝儿的村姑妹妹,换一个前程,可是再划算不过的。 “真的吗?” 这样想着,陆华渐渐理直气壮起来,“我是你哥哥,绝不会害你。” 陆昭昭轻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下了酒,陆昭昭就明显不太舒服的趴在了桌子上。 陆华只觉已大功告成,那五品官已经到手了。 他大摇大摆的要离开,就突然眼前一黑,被人打晕了过去。 陆昭昭睁开了眼,眼底尽是冷意。 念在所谓同胞兄妹的份上,陆昭昭今日给了他三次机会。 可他从来没有顾念过,这所谓的亲情。 服下云溪带来的解药,陆昭昭将那一壶酒都灌进了陆华口中。 既然这么想攀附庆阳侯世子,那你自己上好喽。 听到门外有响动,估摸着是庆阳侯世子来了,云溪和陆昭昭快速离开了房间。 云溪下手极有分寸,庆阳侯世子刚进门,陆华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后颈生疼,浑身像被点燃了一样,烧得厉害。 看到庆阳侯世子,陆华没什么理智的,就纠缠了上去。 庆阳侯世子那是来找美人玩的,毕竟陆昭昭那张脸,他还是很心动的。 可屋里没有美人,还有个发癫的野马。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庆阳侯动怒,让人把陆华给拉开。 可陆华喝了整整一壶,下了十足分量的药。 他只拼命的纠缠庆阳侯世子,根本就分不开。 再看下去,恐怕就要脏了眼睛。 陆昭昭带着云溪离开,上马车时,她脚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县主?” 云溪关切的询问。 陆昭昭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烫的厉害。 “解药不好用。” 陆昭昭握着自己的手,指甲嵌入了掌心中,靠着疼痛才勉强保持了理智。 “这是万能的药,县主对不起。” “没事。” 陆昭昭看到云溪的歉疚之色,她宽慰她,“你带来的药,是有效果的,我比陆华好多了。庆阳侯世子那么个五毒俱全的人,他给的药,恐怕是特殊调制的。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 陆昭昭的掌心,已经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她在努力对抗身体里的药,可人却愈发的昏昏沉沉。 再醒来,陆昭昭泡在冰水里。 身旁是云溪和金珠儿在伺候着,“县主,您可算醒了。” “大夫说了,您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确实如此。 陆昭昭没有那么热了,身旁的冰也显得格外刺骨。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云溪和金珠儿已经麻利帮她擦了身上的水,穿好了衣服,又送上了姜汤。 “这是在哪?” “慕世子爷府上。” 陆昭昭喝姜汤的手,僵了僵。 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这样的事,怎好麻烦慕世子?” 云溪不知道陆昭昭心里对慕寒的介怀,“安阳县的时候,奴婢看县主和世子相处的极好,世子又是处处护着县主的人。” “路上世子爷遇到了咱们的马车,奴婢看您情况实在不好,又再想不到有比世子爷更值得信任的人,所以……” 陆昭昭的脸,烫烫的。 她记忆里,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个片段。 她被人扶下马车的时候,因为身上都是那种该死的药,热得厉害,直接扑进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怀里。 那个男人,顶着一张慕寒的脸。 她当时好像还说了一句,日所有思,梦有所想。 “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陆昭昭觉得,那一定是她被药物迫害,出现了幻觉。 云溪和金珠儿都很认真的点头,“没有呢,世子爷请了最信任的大夫帮您扎了针,才吩咐奴婢们进来伺候。” “奴婢们看世子爷出来的时候,衣衫整齐,一脸正色。县主您应该没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 陆昭昭勉强心安,她就说是幻觉了。 “咱们这么叨扰也是不好,我也恢复了,咱们就离开吧。” 虽然如此,陆昭昭还是想逃。 “县主,这样不妥当。” 云溪劝她,“好歹要当面向世子爷道谢的。” “是呀,世子爷还说,您醒了留您在府上用膳。” 金珠儿也在一旁附和。 “这种事发生了,你家县主也要脸,怎么当面道谢?” 陆昭昭自觉,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县主多虑了。” 慕寒到了,在门外就听到了陆昭昭说的最后那句话,“我和县主之间,用不着这么多虚礼。不让你回去,因为如今尚书府正乱着,你没必要急急回去蹚浑水。” 慕寒到了,云溪和金珠儿就很有眼力价的退下了。 十七把轮椅上的慕寒,送到了陆昭昭身旁,也快速的退出了房间。 “他们都看得出我对你好,想撮合我们。” 慕寒说的直白。 陆昭昭的脸烫了烫,顾左右而言他,“陆府怎么了?闹什么事呢?” 她岔开话题,慕寒也不强迫,“陆昭昭,陆县主,你总从我这白拿消息,可不好吧?” “一起吃个饭,一边吃,一边说,都是你爱吃的。” “行。” 陆昭昭没法拒绝,回不去,还不如听点有用的消息。 不过慕寒倒真的是了解她的喜好,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 “你怎么会知道?” 陆昭昭忍不住问出了口。 第五十一章 日夜盯梢我? 慕寒细嚼慢咽的吃饭,吊了陆昭昭一会儿胃口才说:“有些话,有的人当醉话,有的人却当真。” “既是要娶进门的女子,我自然要打听她的喜好。” 陆昭昭差点噎着,“合着世子爷你暗中派人日夜盯梢我?这不纯变态行径吗?” “是在乎。” 慕寒认真强调。 陆昭昭呵呵笑了两声,“要不,咱还是说说庆阳侯世子和陆华吧。” “嗯。” 有些话题,慕寒提起后,总是适可而止。 他接着说起了陆府发生的事情。 “陆华把庆阳侯世子给……” 给如何了,陆昭昭从慕寒的眼神中,心领神会,“陆华一个读书人,这么狂野?” 她脱口而出,手背就被慕寒手上的筷子敲了一下。 “这么信任我吗?什么话都敢说?” “以后无论谁再提起陆华和庆阳侯世子的事,你要说,天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有违人伦了。” 慕寒的提醒,陆昭昭记下了。 她揉了揉有些疼的手背,承认自己大意了。 她刚才的反应,被人听去了,会直接怀疑,陆华和庆阳侯世子的事情,是她的手笔。 “世子爷提醒的对,我以后会谨慎的。” 慕寒继续说尚书府发生的事情。 庆阳侯世子那么个纨绔子弟,自来都是他玩别人的份,今天却被人玩了。 而且当时酒楼里,庆阳侯世子叫的太大声,哪怕有人守着,没叫人看见屋里的光景。 可满京城无论是权贵圈子里,还是市井小民中都传来了他和陆尚书府弟子的丑事。 事后,庆阳侯世子暴打陆华,要给他送进南风馆去。 陆华为了不受苦,直接说这一切都是陆昭昭算计的。 还撺掇着庆阳侯世子去尚书府找陆昭昭算账。 庆阳侯世子声势浩大的去了,却没有放过陆华,直接叫人把陆华的衣服都去了,绑在马车后面,一路拖去的尚书府。 陆华到尚书府门口时,只剩半口气吊着,对陆尚书说了一句,害他的是陆昭昭后,人就没了意识,半死不活的昏了过去。 庆阳侯世子也没好到哪,虽然拿陆华出了气。 可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简直是把他男人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 庆阳侯世子在尚书府门口,大口吐了血,人也昏死了过去。 庆阳侯听到了消息,也赶去了陆尚书府。 如今两家人正闹着呢。 慕寒的顾虑是对的,现在确实不是回去的好时候。 “世子爷,多谢。” 这一次,陆昭昭道谢道的很认真。 慕寒给她夹了喜欢吃的鲍鱼,“先吃饭。我和锦衣卫都会是你的人证,晚些对好了说辞,我亲自送你回去。” “好。” 陆昭昭低头答应,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慕寒真的对她很好。 可这个男人,是疯的。 是她死后都不肯放过的。 陆昭昭真的怕,不敢跟接触。 可那前世的事情,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慕世子,欠你的,我会还的。” 慕寒感受到了陆昭昭情绪的波动,低声说了一句,“早就算不清了,哪有谁欠了谁。” “嗯?” 陆昭昭没太听清楚。 “好好吃饭,大麻烦在前,你还有心情儿女情长。” 慕寒一脸严肃的提醒着。 此时,陆家已经乱做了一团。 流水的药材和大夫,都送进了陆华和庆阳侯世子的屋里。 两个人始终都不见好转。 陆夫人和陆茗凝都守在陆华屋里,母女两相互对视,就是连连啜泣流泪。 客厅里,陆尚书和庆阳侯也在僵持不下。 两个人,都在找对方要个说法,要为自己的儿子索命。 尤其是陆华在家门口最后喊出的那句话,早已被有心人传到了庆阳侯耳中。 庆阳侯直说,是陆尚书教子无方,一双儿女谋害自己的儿子。 若陆尚书不交出女儿给庆阳侯府处置,这事儿庆阳侯府一定不死不休。 陆尚书虽然态度强硬,斥责庆阳侯世子种种癫狂行为,却是外强中干,早就心虚了。 今天陆华是和陆昭昭一起出门的,两个人相约在酒楼吃饭。 而庆阳侯世子和自己儿子的丑事,就是发生在那间酒楼里。 他已派人去找陆昭昭了,只可惜迟迟没有消息。 庆阳侯那里摆足了架势,今天不能带走陆昭昭,就绝不善罢甘休。 因为有庆阳侯和他的府兵在,最好的大夫和药材,都要先紧着庆阳侯世子用,才能轮到自己的儿子。 陆尚书越想越气。 只好一遍遍的吩咐下去,立刻找到陆昭昭,押过来,交给庆阳侯府处置。 “呵。” 续了第八次茶,庆阳侯掀翻了茶壶,“陆尚书莫不是觉得,这么拖延着你女儿就能脱罪?” “她害了我儿,若你们陆家不交出她来赔命,我就拿你们陆家其他人赔命。” 陆尚书也摔了茶杯,“你还有没有王法?” “你女儿害人,你全家都没了王法,本侯的儿子出事了,本侯还要什么王法?”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下人来报,瞬间分散了陆尚书承担的所有压力。 他松了口气,给下人使眼色,赶紧绑了人,去给庆阳侯赔罪。 那下人小心翼翼的继续道:“是锦衣卫和慕世子送大小姐回来的。” 庆阳侯再一次冷笑,“你还挺有本事,连锦衣卫都指使的动。你们陆家是想谋反吗?” “庆阳侯,此言差矣!” 慕寒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周身都散发着杀意,“锦衣卫是陛下的锦衣卫,唯有陛下能指使的动。” 慕寒掌管锦衣卫,出身显赫,是陛下的心腹。 庆阳侯这种闲散勋贵,少不得要对他客气些。 “慕世子,何必来趟这浑水?” “本侯的儿子,因为陆昭昭命悬一线,本侯只是有仇报仇。” 庆阳侯沉声说着,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陆昭昭身上。 “陆昭昭,你听好了。本侯的儿子何其尊贵,要么你来庆阳侯府赔罪,要么我庆阳侯府让你整个陆家给我儿陪葬。” 庆阳侯气焰嚣张的咆哮着。 陆昭昭对上强势的庆阳侯,丝毫不惧。 庆阳侯世子和陆华那点阴谋伎俩,她早就摸透了,自然有人证和物证在手。 “侯爷要不要见见贵府的管事耿叔?” 第五十二章 那点喜好 听到这个人,庆阳侯的眼底微不可查的忌惮。 自家儿子那点喜好,做老子的一清二楚。 他就是怕儿子玩出事来,才把耿叔派去,专门给儿子处理烂摊子。 庆阳侯眼底尽是晦暗莫名之色,却迟迟没有说话。 “侯爷,大喜,世子爷醒过来了。” “大夫说,世子爷就是急火攻心,先前吐的那些血,对他身体有好处。” 庆阳侯也不再理会旁人,直把尚书府当成自己家一般,闯进了儿子休息的屋子。 见到老爹,庆阳侯世子倍感屈辱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父亲,儿子要陆昭昭死。是她害儿子受辱。” 庆阳侯黑着脸,因在陆家,有些话不好言明,只问他“耿叔去哪了?” “那个老东西,昨天说出去办事,就再没回来过。” 庆阳侯世子不满的嘟囔着。 “他落在那个女人手上了。” 闻言,庆阳侯世子抓被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看儿子的反应,庆阳侯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 他这个儿子,八成是看上了陆昭昭,伙同着陆华下手。 结果陆昭昭不是个善茬,儿子踢到了铁板上,连心腹都被对方拿捏在手。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陆昭昭的算计,都不重要了。 那个女人,不能动了。 和儿子嘱咐了几句,庆阳侯叫人抬着儿子,就要离开陆家。 陆尚书松了口气,总算送走了一尊瘟神。 陆昭昭却叫住了庆阳侯,“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侯爷甘心吗?” 陆尚书头疼。 庆阳侯狠狠的剐了陆昭昭一眼,“你欲如何?” “侯爷气势汹汹上门,要找我和陆华索命。总不能雷声大雨点小,事情闹开后,不明不白的结束吧?” 陆尚书有些看不懂女儿的所作所为,他想阻止,慕寒那边先表态了。 “侯爷,事情还是分说清楚的好。” “本世子若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少不得就要如实的报了皇上。事情不清不楚,皇上会怪罪的。” 庆阳侯对慕寒这位皇上心腹,一直都很忌惮。 “好,那就分说吧。本侯也想看看,今日之事,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左右都是陆家的子女害我儿子受奇耻大辱。” 陆尚书虽然听得云里雾绕的,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反转了。 但他看得出,如今陆家占了上风。 “庆阳侯,你别仗势欺人。你儿子好好的没事,我儿子现在还没救过来。你还好意思说,是我陆家的子女害了你儿子,我看就是你这个品行不端的儿子,在祸害我们陆家。” “事情必须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就去告御状。” 庆阳侯世子躲在被子里,根本不想见人。 慕寒已经上前,把他揪了出来,“那就你先说吧。” 慕寒丝毫不遮掩的,将那份耿叔签字画押的口供,递了过去。 庆阳侯世子看着自家老爹的眼色行事,“那又如何,小爷我风流惯了。想要陆昭昭怎么了?” “再说,又不是我主动要的,是陆华非要把他妹妹送给我享用,还求着侯府给他一个五品的闲差。” “送上门的女人,不要白不要。” 庆阳侯世子说话轻浮至极,话里话外都按着自家老爹的嘱咐,把责任都推到了陆华身上。 “也不知道陆华发什么疯,搞不好早就心里扭曲,居然对本世子下药、用强……他就是个疯狗!” “本世子的清白和一世英名,都毁了!” 庆阳侯世子气急败坏的说着。 他说多少,慕寒身边的人就记录多少,记录好了,就把文书交给庆阳侯世子过目,“世子请仔细核对。” 庆阳侯在那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庆阳侯世子点头,“对对对,写的没问题。” “那就请签字画押。” 庆阳侯世子又去看老爹脸色。 庆阳侯没有对儿子说什么,而是气得踹翻了椅子。 “陆尚书,你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女。你家儿女起内讧,最后嚯祸的是本侯的儿子。本侯看出来了,你那个儿子,就是该死。” 庆阳侯已经从慕寒的态度上,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要是侯府针对陆昭昭,慕寒就会跳出来说话。 但针对陆华的时候,慕寒只做壁上观。 反正这事儿,陆华也该死。 他索性集中火力,对付陆华。 庆阳侯世子已经看懂了自家老爹的意思,嚷嚷道:“画押画押,就是这么回事。是陆华这个畜生,非要拿自家妹妹跟我们侯府换闲差,最后侮辱了本世子。” 庆阳侯冷冷的瞥了陆尚书一眼,“这事儿闹到御前,你那儿子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肯定是要当场杖毙的。我们庆阳侯府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我儿已经惩治过陆华了,你陆家写一封从此两清互不相欠的文书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若不然,拼着犬子名声受损,本侯也是要告到御前的。” 庆阳侯气场很足,说够了威胁的话,又换上一副掏心掏肺的口吻。 “陆老弟,这事儿闹开了没意义。我侯府名声受损,你陆家也会彻底败落。难道闹到皇上面前,你还能继续当尚书?这件事儿,说白了就是你那一双儿女之间的矛盾,是你们陆家的家事儿。” “你关起门来好好处理,该罚的罚,该打的打。至于面上,你我两家一起联手,把事情按下去,才对大家都有好处。” 庆阳侯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挑唆着陆尚书记恨陆昭昭。 这个计划有效。 陆尚书和才被认回家没多久的嫡女,并不亲。 庆阳侯发现,他说那些话的时候,陆尚书有几次眼中都闪过恨,那恨是对着陆昭昭去的。 “好。” 权衡利弊后,陆尚书答应了,他写了互不相欠的文书,两家一起签章按了手印。 庆阳侯世子和陆华之间的事儿,算是了了。 庆阳侯带着儿子离开。 陆尚书沉着一张脸,对慕寒下了逐客令。 “慕世子,我陆家的家事,你不适合在场,请回避。”。 陆昭昭抬眼,清清冷冷的望了过去,“爹爹说的家事,是什么事?不会爹爹觉得,哥哥如今这个样子,是我害的吧?” 第五十三章 强迫 陆尚书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昭昭一眼。 他没说什么,对慕寒做了个请的手势,再一次下逐客令。 “慕世子,请你回避。” 陆尚书的声音,有些的咬牙切齿,“陆家家事,你不方便。” 慕寒没有离开,他身后跟着的锦衣卫,都是他的心腹,听到陆尚书这如此不敬的语气,齐齐拔了刀。 陆尚书铁青着脸,额角有冷汗冒出。 慕寒推着轮椅过去,将手下的刀放回刀鞘,“陆尚书家里出了大事,老人家难免心浮气躁。本世子可以看在县主今日,舍了与兄长难得的聚宴,帮着咱们锦衣卫查案的份上,不计较。” 安静的客厅里,传来了长刀入鞘的声音。 是威胁,是警告。 “好!好!好!” 陆尚书连说了三个好字,“世子放心,陆家出了个县主,何其荣耀,老夫不会自断臂膀。你,慢走,不送。” 慕寒带人退出了尚书府,却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将尚书府围了起来。 回来前,他给了陆昭昭一只信号弹。 原本,这些说辞和安排,都是给庆阳侯准备的。 他们怕一个耿叔,威胁不到庆阳侯,庆阳侯会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撕破脸皮闹下去。 没想到,这些准备,最后都用在了陆尚书身上。 “云溪姑娘,也请你退下。” 陆尚书这样吩咐着,云溪没有动,只看陆昭昭。 陆昭昭点头,云溪悄然退下,却守在了离房门口最近的位置。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陆尚书和陆昭昭两个人。 陆尚书连连冷笑,“为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背后有人撑腰了,翅膀硬了是吗?可你别忘了,无论你是县主还是什么,你也始终都是陆家的嫡女。陆家的门楣,你就这么糟蹋吗?” 陆尚书满口的怨言。 慕寒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为外人准备的手段,最后都用在了眼前这个,拉着手将她迎进陆家,说她是陆家嫡女的所谓父亲身上。 陆昭昭心绪难免激荡。 微微闭目,再睁开眼,她依旧是清清冷冷中带着讥诮的模样。 “今晨锦衣卫抓到了安阳山匪嫌犯,为了确定嫌犯身份,慕世子请我去认人。” “那时候,我和兄长点的一桌子菜刚上齐,还一口没动呢。想着山匪的事情更重要,我就撇下兄长,跟世子去了锦衣卫衙门。” “至晚才结束认人,由世子送回尚书府。” “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爹。” 陆昭昭情绪酝酿到位,用带了三分哭腔的委屈声音说:“是哥哥要把我这个妹妹卖给庆阳侯世子,去换那么个五品的闲差。” “你都听到的,哥哥这样的行为,有多禽兽不如?” “为什么,被算计的是我,差点这辈子就毁了的人也是我,到头来爹爹却还要怀疑是我害了哥哥?” 陆昭昭落泪,陆尚书拉住了女儿的手陪着掉眼泪。 “好昭昭,爹爹知道你委屈了。爹爹不是怀疑你,你哥哥已经那样了。爹爹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尚书老泪纵横,“爹爹老了,一个老父亲,只想知道自己儿女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好昭昭,华儿他错了,受了惩罚,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他的报应。以后爹爹就指着你了。无论华儿现在这个样子,昭昭你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爹爹都不怪你。爹爹只想知道个真相,只想我们父女能交心。” “以后,爹爹就指着你了。” 陆尚书说的涕泪横流,哭得让人共情。 若非看到内室走廊上,有影影绰绰的家丁,持着铁锹斧头。 若非有前世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陆昭昭觉得,说不定她就会信了这些话。 抽出手,抹了一把眼泪,“女儿帮慕世子去锦衣卫衙门认山匪了,女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根据庆阳侯世子画押的口供看,是哥哥丧心病狂,强迫了庆阳侯世子。” 陆昭昭冷眼瞧着陆尚书,眼底讥笑之色更浓了。 陆尚书突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怎么就忘了,庆阳侯世子的供词。 那可是签字画押的文书。 而且还是一式三份。 有被拿捏住,陆尚书也抹了一把眼泪,就好似没有那么悲痛的和女儿抱头痛哭过一般。 “昭昭,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他声音冷漠,说话间,已经摆手让埋伏的家丁都退下了。 陆昭昭做了表面功夫,屈膝行礼告退。 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定了陆尚书,“爹爹为什么不信,陆华是自作自受,算计妹妹不成,自食了恶果?” 陆尚书气的眉毛胡子都在颤抖。 他又被女儿威胁命令了。 他不说话,陆昭昭笑盈盈的开口,“那女儿就当爹爹允了,爹爹也好好休息。” 陆昭昭前脚离开,后脚陆夫人就哭喊着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 “老爷,为什么要放过这个贱丫头?” “为什么不让家丁们打死她?” “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华儿是陆家的嫡子,哪怕是亲妹妹害了他,也得偿命。” “咱们不是都琢磨好了,打死了陆昭昭,说她是救驾时受伤过重,旧疾发作死了就好吗?” “这样那贱丫头死后,皇上会更感念咱们陆家的忠心。县主的称号,也可以要来给凝儿啊。” “咱们陆家的门楣,依旧是光荣的。” “老爷,我要陆昭昭给我可怜的华儿偿命……” 陆夫人哭的撕心裂肺。 陆尚书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华儿还没死。” “陆昭昭手上有庆阳侯世子的供词,足够让华儿身败名裂,死上一万次。” “我陆家,也会因为那份供词,声名狼藉。” “夫人,若你好好教养孩子,我陆家也不会出了这样的祸事。” 陆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老爷,你被那个贱丫头威胁拿捏?就这么委屈华儿,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你的嫡长子啊。” “那也要她能拿捏的住我!” 陆尚书甩开了陆夫人攀着自己的手,“华儿还需要照顾,你去吧。” 陆夫人看着陆尚书淡漠的神情,心里苦涩至极。 十五年前,他就这么副模样。 好,你不为华儿想,我来。 陆昭昭那个贱丫头,非死不可。 第五十四章 充长辈 夜幕低沉。 尚书府的角门开了。 陆昭昭提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 她本就做足了准备,又有锦衣卫造势,自然能摆平陆尚书。 可就在等待的时候,慕寒发现自己漏掉了重要的一点。 迎上陆昭昭,将其他人都打发到远处,慕寒才严肃的问她:“你是不是还在谋划别的事情?” 陆昭昭笑着否认,“没有呀。” “酒楼包间,我亲自去过。酒壶里除了烈药,还有续命散。所以陆华才能撑着一口气,向陆尚书告你一状。” “你不是做事疏漏,给自己留麻烦的人。图什么,和我说。陛下的意思,宫外我护着你。” “我若不知你的谋划,会坏了你的事。” 慕寒是聪明人。 他看出了端倪,帮了自己很多,还找出了许多其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陆昭昭不打算隐瞒。 她坦言,“我想拿陆家的断亲书。” 前世,她为亲情所困,被陆家上下这些所谓的血亲残害。 被父亲罚家法。 被哥哥一剑穿心。 最后死在陆夫人这个母亲,一碗碗喂下的慢性毒药中。 死的那一刻,听着戏班子的欢唱,陆昭昭就发誓,若能重来,这一家子所谓的亲人,她都可以不要,都可以不稀罕。 她重生了。 短短月余的时间,就已经几次经历了生死。 这一家人和前世,并无分别。 父亲冷漠,只有利弊权衡,毫无亲情可言。 母亲偏心,只护着养女,还是以糟践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为代价。 还有兄长,也是可笑的狠,听凭假妹妹挑唆来不断找自己麻烦,最后还想把自己送给庆阳侯世子去换差事。 就这样的一家人,谁要谁傻。 何况再过几年,陆家会落一个谋反罪名,全家被流放。 若非刚重生的时候,自己实在势单力薄,陆家又贪图自己救驾带去的圣恩绝不会撒手,她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去断亲。 慕寒很欣赏的点头,“陆家,确实不配做你的家人。需要做什么,我帮你。” “陆昭昭,你别有心理负担。你知道皇上和太皇太后有多看重你,你要是出事,我就是办差不力,搞不好要挨板子被杀头的。” 陆昭昭也不矫情,“慕世子,我需要你帮我。” 计划已定,陆昭昭安心入睡。 陆夫人和陆茗凝却睡不着了。 名贵的药材,用了又用,陆华却是越来越进气多出气少。 所有的大夫都摇头了,说除非有百年老参,还有可能吊住陆华的命,慢慢养回来。 可陆家是读书人家,是近十来年起家的。 陆家底薄,根本拿不出百年的老参。 之前拿出五千两银子给了陆昭昭,管家权又落在那柳姨娘手上一段时间。 如今,账面上能动的银子,也不过几百两。 别说市面上有没有流通的老参,就是有,她们的银子也不够。 “娘亲,都是陆昭昭,如果不是她要去了哥哥救命的银子,您也不用这么难。” 看着命人去典当首饰的陆夫人,陆茗凝不遗余力的抹黑着陆昭昭。 原本,庆阳侯找上了门,哥哥昏迷前的话,已经令陆尚书有了杀心。 甚至人都已经埋伏好了。 可偏偏陆昭昭这个贱人,她诡计多端,居然威胁住了陆尚书,就这么死里逃生了。 陆茗凝不甘心,她看得出陆夫人也不甘心。 既然父亲靠不住,就靠母亲好了。 只要陆昭昭死了,以后她还会是陆家尊贵的嫡女,一切如旧,父母疼爱。 陆茗凝委屈的啜泣,“娘亲,凝儿想起来,之前元景哥哥的聘礼单子上,好像有两只百年老参。” 说到这里,陆茗凝又是叹了口气,“要不是陆昭昭不识好歹,辜负了母亲您为她谋划的好姻缘,非要发疯得罪元家,退掉亲事,哥哥早就救回来了。” 陆茗凝越说,陆夫人眼底的恨色就越重。 她面目狰狞的喊着下人,“去把那个贱丫头给我带过来,她哥哥出事,她还想一分银子都不出吗?” 下人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想沾这差事。 陆茗凝挺身而出,“母亲,我去。我带着您的奶妈冯嬷嬷去。陆昭昭再嚣张,也不能不敬长辈。” “好孩子,你快去。” 陆夫人感动的红了眼圈。 还是凝儿贴心,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的。 陆茗凝带人去了陆昭昭的院子,就直接下令,去砸开院门。 她可不是真心来喊人的。 陆昭昭那么自私自利一个人,就不可能拿出银子去救陆华的。 所以她才主动过来,就是为了做做样子,一会儿回去了,也好在母亲那里添油加醋一番。 这一次,一定要利用母亲的杀心,彻底除掉陆昭昭。 陆昭昭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昭昭被吵醒。 宝珠已经抱了笤帚,护在陆昭昭面前,“小姐,谁来我就把谁给打趴下了。” 云溪更心疼陆昭昭在陆家的处境了,“县主,奴婢去,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儿,奴婢都给您挡回去。” 陆茗凝想鼓动着陆夫人尽快下杀手,除掉陆昭昭。 陆昭昭也同样希望,陆夫人能尽快出手。 那可是她拿到断亲书最重要的一环节。 分别给了宝珠和云溪一个拥抱,陆昭昭说:“咱们三个一起上,有事儿,一起扛。” 说着,她率先出屋。 宝珠和云溪紧随其后。 陆茗凝那边,也砸开了院门。 两人在院子中相遇。 陆茗凝没开口,冯嬷嬷仗着自己奶过陆夫人,摆足了长辈的架势,数落起陆昭昭来。 “大小姐也忒没教养了。兄长出事,母亲伤心难过,你倒一个人在屋里躲懒了?还不速速去母亲身旁伺候着?” 冯嬷嬷尖声尖气的说着,“夫人仁善,不忍责怪你。我这个奶妈妈可看不惯你一个小辈……” 陆昭昭眼神冷若冰刃,冷冷的落在冯嬷嬷身上。 冯嬷嬷打了个寒颤,一时语塞。 云溪已经会意的上前,甩手就是两巴掌,打在了冯嬷嬷脸上,“你个老货,也敢在县主面前充长辈?” 第五十五章 小可怜 “陆昭昭,你疯了吗?竟敢让手下的贱婢去打冯嬷嬷。” “冯嬷嬷可是母亲的奶妈妈!” 陆茗凝强调着冯嬷嬷的身份,抬手就要去打云溪。 陆昭昭一把就抓住了陆茗凝的手腕。 她眼底尽是讥笑之色,“今天不装小可怜了?” “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贱婢,是什么人啊?” “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 陆昭昭的话,让陆茗凝的眼底闪过了慌乱之色。 她还以为,陆昭昭去了趟安阳县,带回了个婢女。 谁想这个婢女,竟如此有来头。 陆茗凝戏精附体,立刻就流起了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陆昭昭。 “昭昭姐姐,求求你了,你松松手,凝儿好疼。” “昭昭姐姐,我没装,你误会我了。冯嬷嬷身份贵重,凝儿只是不想姐姐担上不敬长辈的骂名。” 陆茗凝开始打造她的小可怜人设了。 宝珠小声嘟囔,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 这吐槽,有意思。 云溪抿嘴轻笑。 冯嬷嬷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丢尽了。 她直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这老脸算是丢没了,好歹我也是奶过夫人的。大小姐怎可如此?” “天杀的,夫人怎么会有这么不孝的孩子。” 两巴掌震不住,再来两巴掌好了。 “聒噪!” 陆昭昭此言一出,云溪不笑了,冷着脸上前,又是两巴掌。 “我也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问,陆夫人身边怎么有你这种不敬陛下的刁奴。你陆家大小姐是皇上亲封的福寿县主,大小姐有什么错,自有内廷降旨训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充长辈?也敢叫嚣教训?” 云溪扣了一顶不敬圣上的大帽子下来,冯嬷嬷吓得,彻底不敢说话了。 只是脸颊疼的厉害,坐在地上呜呜的哭泣了起来。 陆茗凝开始害怕了。 她没想到云溪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她更没想到,云溪会这么护着陆昭昭。 再看陆昭昭那要吃人的眼神,陆茗凝挣扎着,想要挣脱开被抓住的手。 陆昭昭冷着脸,她力气比陆茗凝大,陆茗凝根本挣扎不开。 “陆昭昭,你快放手。母亲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陆茗凝抬出了陆夫人。 陆昭昭只是笑盈盈的望着她,就好像在问,你觉得会有用吗? “你…你当着太皇太后女官的面,这么做。也不怕宫里知道你歹毒的真面目?” 陆茗凝生出急智,却不想陆昭昭抬起了手,甩了两巴掌在她脸上。 陆茗凝那自小金尊玉贵养着的脸,登时就肿了起来。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顺着陆茗凝的脸颊流下。 陆茗凝发疯的挣扎,陆昭昭突然就松了手。 陆茗凝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云溪上前,将陆茗凝的双手,反扭在身后,给拉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陆茗凝又急又怕。 可跟来的下人,都躲到了后面。 冯嬷嬷也是不中用的,被吓住了。 对上陆昭昭那魔鬼吃人的目光,陆茗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提醒着她。 “杀人偿命,你敢杀我,你也别想活。我可是陆家族谱上,正经的陆家小姐,可不是你能随意打杀的。” 陆昭昭突然就笑了。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 她是主母,陆茗凝是平妻。 可过的却是平妻,骑在主母头上的日子。 临死前的那个夜晚,是陆昭昭的生日。 她只是想吃一碗面,下面的人嫌她麻烦,把事情禀了陆茗凝。 陆茗凝也是这样,深更半夜的带着人闯进自己屋里。 就因为和元景拌了嘴,于是陆茗凝拿陆昭昭出气,叫人按着陆昭昭,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她的脸上。 那时的自己,因为一直被迫服用慢性毒药,身子掏空了,一身武功也都废了。 别说反抗了,就是多说两句话都要喘上一喘。 陆茗凝打的手疼了,就换下人们上,直到陆昭昭倒地吐血,最后没了气息,才趾高气扬的离开。 不能随意打杀吗? 不过是看行事够不够隐秘,手段够不够狠罢了。 “杀人这种行为,多丧心病狂呀。我可做不出来。不过你自己送上门,我也不会放过你。” 陆昭昭笑盈盈的抬手,很大力气的巴掌,就招呼在了陆茗凝脸上。 前世她怎么动手,这一世陆昭昭就怎么还回去。 反正打几巴掌,最多脸破了,也不会死人。 留着陆茗凝的命,让她去跟陆夫人哭惨就是了。 “陆昭昭,你不得好死!” “陆昭昭,你个贱人!” “你蛇蝎心肠,你……” 一开始,陆茗凝还有力气骂。 可她越骂,陆昭昭的笑容就越盛,手上的巴掌打的也越重、越快。 到了后来,陆茗凝被打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陆昭昭打到后来,手都疼了。 再看陆茗凝的脸,脸颊高高肿起,还有几处被她的指甲刮破,留下了好几道血痕。 这个样子,应该够惨的了吧。 陆夫人这么护着陆茗凝,看到她被自己打成这样,再加上陆华的事情,应该足够让她尽快对自己下杀手了。 这样想着,陆昭昭停了手,心疼的揉着自己的手,“陆茗凝,在陆家族谱又如何?我是嫡女,你是养女,打你是教你规矩。” “我是县主,你是庶民,本县主教了你规矩,你还不跪下谢恩。” 陆昭昭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有那一巴掌又一巴掌的羞辱,都让陆茗凝恨不得,能够立刻杀了陆昭昭。 她恨恨的盯着陆昭昭,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跪下。 “由不得你!” 陆昭昭笑着,将有些锋利的指甲,划在了陆茗凝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云溪姐姐,教教她,如何跪下谢恩。” 云溪一脚踢在陆茗凝的腿弯处。 陆茗凝过于较弱的身子,就直接跪下了。 她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云溪的脚,已经踩了过来,迫使陆茗凝的头,埋在了泥土地里。 “行了,退下吧。今晚学了规矩,以后就规矩点。” 陆昭昭不咸不淡的说着。 陆茗凝狼狈的爬起身来,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陆昭昭,你的死期不远了。 你死前,我一定会好好折磨你。 第五十六章 纯洁小白花 “娘亲。” 陆茗凝哭着撞进了陆夫人怀里。 陆夫人挪开陆茗凝挡在脸上的手,就看到了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可怜的凝儿,那么好看,足够她嫁入高门的脸,居然被毁成了这个样子。 陆夫人气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谁干的?” “陆昭昭那个贱丫头吗?” 陆茗凝眼泪簌簌往下落,屈辱的点头,“是她,她不仅打了凝儿,连冯嬷嬷都没放过。” “她还说,想让她拿钱,门都没有,她就是想耗死哥哥……” 陆茗凝哭得撕心裂肺。 陆夫人去看自己的奶妈妈,冯嬷嬷也是肿着一张老脸,哀嚎了起来,“夫人,老奴没脸继续活下去了。” 陆夫人捏帕子的手,不停的颤着。 自从陆昭昭这个贱丫头回家以后,一切就都乱了…… 必须要除掉这贱丫头,绝不能手软了。 看着病榻上,随时都可能断气的陆华,陆茗凝有些黑心的祈祷,他快些断气吧,这样母亲就不会被绑住,就能腾出手来去对付陆昭昭了。 不,她这不是黑心,哥哥那么疼她,又那么恨陆昭昭,哥哥一定也愿意早点去死。这是哥哥应该为她做的事情。 陆华那边很争气,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 陆夫人急得团团转。 陆茗凝继续虔诚祈祷,只求哥哥得死的快点。 陆家拿不出百年老参,大夫也不愿意再留,嘱咐陆夫人准备后事,就都走了。 这个消息,让陆昭昭睡了个好觉。 她离断亲又近了一步。 拿到断亲书后,她也不会被亲情绑架着,想为前世今生的仇恨讨个公道,都束手束脚。 “小姐,醒醒,出事了。” 宝珠急切的声音传来,把陆昭昭从甜梦中叫醒。 “怎么了?” 宝珠急的快哭了,“小姐,大少爷救过来了。” “怎么回事?” 陆昭昭追问。 宝珠又气又急的说:“是元景元少将军,送了支老参过来。” 元景还真是会挑时间醒过来。 宝珠拉着陆昭昭的手,泪眼汪汪的说:“元少将军说了,她会娶二小姐为妻,会为二小姐请封勇毅侯世子夫人。” “他还说,送来老山参救未来大舅兄,就是为了表达自己求娶的诚意。” “他还说自来没有妹妹先姐姐出嫁的,但你毕竟是被退过婚的,一时半会也难嫁相当的门楣。为了能尽早娶到二小姐,也为了陆家名声着想,他愿意不计前嫌纳你入府为妾。” “他简直不要脸。” 宝珠越说越气,小脸涨的通红。 “说是陆夫人高兴成了什么样子,当场就应下了,还说等老爷回来一商量,这事儿就彻底说定了。” “小姐,元景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夫人是要推你入火坑。” 陆昭昭嫌弃皱眉。 元景不仅坏她计划,还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哪怕这事儿,是元景一厢情愿,根本不可能成事,陆昭昭也还是觉得有被恶心到。 拍了拍宝珠的手,陆昭昭安慰了她,“你做的很好,打听到了重要消息。这事儿你家小姐心里有数,不会任由旁人推入火坑。” 云溪提议,“县主,此事可请太皇太后出面。” 陆昭昭摆手,“一点小事,怎好劳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我能解决。” 陆尚书下了早朝,陆昭昭就被请去了前厅说话。 陆夫人,陆茗凝也在场。 陆茗凝虽然带了帷帽,可根本挡不住包扎的跟猪头一样的脸,陆昭昭毫不掩饰的笑了。 陆茗凝心里都是气和恨,但元景在,她要维持纯洁小白花的人设。 她发出了哽咽的抽泣声,“昭昭姐姐,求求你了,不要这么对凝儿。凝儿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但都是凝儿的错,凝儿以后不敢了。” 陆茗凝一边说,一边往元景身后躲。 元景对陆昭昭怒目而视。 这个女人,面对安阳山匪的时候,懦弱无能,让她帮忙拦一下山匪,她都跟吓傻了一样,呆在原地,错过了最佳战机。 回到家里,倒是长本事了,这么欺凌自己的妹妹。 真是欺软怕硬。 还是凝儿心善,担心陆昭昭作为姐姐,本就被退婚了,如今又是妹妹先出嫁,以后嫁人困难,求着自己纳她为妾。 要不是为了凝儿,这样女人,根本不配进勇毅侯府的门。 他拔了剑,陆昭昭这么伤害凝儿,以后也不过是家里的妾,提前给她点罪受,让她点苦头吃也是好的。 陆茗凝很兴奋的盯着元景手里的剑,最好划烂陆昭昭那张脸。 可不知为何,对上陆昭昭那双满是讥笑的眸子,元景突然就心虚了。 “以后进我元家门为妾,侯府会教会你规矩。” 元景收了剑,却总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 陆昭昭突然理解了,苍蝇臭虫为什么遭人烦了,伤害性不大,但存在就恶心人。 元景就是这样的存在。 “你长脸,就是为了不要用的?” 陆昭昭怼了回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脏烂东西,也敢肖想本县主?” 陆尚书面上过不去了。 “陆昭昭,你不得无礼。” “景儿这孩子,刚送了一只老参,救了华儿的命。你……” 陆尚书还想教训女儿几句,可看到女儿嘴角勾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陆尚书就想起了庆阳后世子画押的文书。 这个女儿,跟个活祖宗似的。 陆尚书忍住了,只对元景陪了笑脸,“景儿,你是好孩子,不要跟昭昭计较。” “他本就没资格计较。” 陆昭昭不客气的纠正了这些错误的言辞,“爹爹,我就只问你一句,你是为了个人参,要把我给卖了吗?” 陆昭昭的言辞中,毫无半分对父亲的尊重。 陆夫人那边,已经捏着帕子哭着开口了,“昭昭,话不是这么说的。华儿出事,需要百年老参。你不愿意出钱,母亲也不怪你。” “如今景儿这孩子愿意相助,为的就是向我们表达出,真心求娶凝儿的诚意。” “至于纳你为妾,也是为你着想。你本就被退婚了,凝儿是妹妹又先嫁了,你的名声就彻底烂掉了,以后谁也不会娶你。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了景儿那孩子做妾,他会给你一口饭吃,一身衣服穿的。” 第五十七章 苟合 陆昭昭完全无视陆夫人,只问陆尚书,“爹爹,你怎么说呀?” 面对这个说话带着三分娇娇软软和七分乖顺得女儿,陆尚书头疼,她就是个泼辣货。 让她给元景做妾,她肯定要大闹一场。 可夫人分析的也对,如今家里上下都镇不住她,不如与了元家为妾。 既可以救嫡长子性命,也可以借元景的手,把签字画押的证词弄回来。 何况陆昭昭从小养在乡下,又被退婚过,婚事本来就难。 陆尚书说服了自己,“昭昭,为父和你母亲,都是为你好。你……” 陆昭昭眼底满是讥笑之色,“爹爹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一句话说错,你这礼部尚书也就到头了。” 陆夫人开始垂泪哭泣,“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竟养出这么个不敬父母的女儿来,我……” 陆夫人要老生常谈的抹泪哭诉,陆昭昭不想听,冷笑一声,“你养的可是陆茗凝。” 陆夫人被怼,一时间反驳不回去。 陆茗凝可怜兮兮的往陆夫人那里挪去,“母亲,凝儿在这。母亲父亲养凝儿一场,凝儿身受大恩,非死不能报。就算让凝儿为奴为婢,只要能救哥哥,凝儿怎么都是愿意的。” 这两个人又哭到了一块。 陆昭昭只是冷眼旁观。 元景对陆昭昭,已经深恶痛绝到了极点。 这样的女子,纳为妾,会搅得家宅不宁。 可陆茗凝那么善良的求了他,他不忍心拒绝。 “陆伯父、陆伯母。” 元景恭敬抱拳,“日后她进了我元家门,元家吃穿不会委屈了她,也会好好教她规矩,定不叫二老如此烦忧。” 说完,他转向陆昭昭,只觉得夫为天,自己占足了道理,“还不赶紧认错赔罪!” 陆昭昭连个眼神都不给元景,气定神闲的品着茶,只问陆尚书,“爹爹,你刚才话都没说完,怎么不继续说了。” 陆尚书原是被利益蒙了眼,陆昭昭那一句,礼部尚书做到头了,一下子点醒了他。 陆家平凡了大半辈子,哪怕陆昭昭封了县主,他也习惯性觉得女儿的婚事,当爹娘的做主就是。 “景儿救了华儿,又诚心求娶凝儿,为父自然乐意。” “不过昭昭是陛下亲封的福寿县主,婚事需报内廷,不可自行婚配,更遑论给人做妾了。” 陆尚书一席话,把陆夫人、陆茗凝和元景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人前,陆尚书给了自家夫人颜面,“夫人也是好心,希望孩子们有个好归宿。” 陆夫人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当初她说陆昭昭命贱,让老爷请辞了县主之位,是多明智的举动。 可偏生这贱丫头不顾父母意愿,还是要了县主的封号。 要没有这封号,一切都成了。 华儿的把柄能要回来,就连皇家给陆昭昭的那些赏赐,也都能入了凝儿的库房,成了她的嫁妆。 陆茗凝隔着帷帽,一双眼睛要气的冒火。 元景还觉得自己占足了道理,就算不纳为妾,以后也是一家人,作为这个家的女婿,他也有必要维护未来的岳父岳母。 “陆昭昭,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不该那么和你父母说话。赶紧道歉认错吧!” “啧啧……” 陆昭昭嫌弃的撇嘴,“无知蠢蛋,也好意思张嘴说话。你满口的父母孝敬,那你拿百年老参送过来提亲,你父母知道不?” 元景无言以对。 他昏迷数日,累及父母伤心难过。 昨天醒来后,他请求父母准他娶陆茗凝为妻。 谁想父母大为恼火。 元景原是打算花时间耐心同父母争取,再多立些功劳,求来赐婚圣旨。 可夜里,他就听说陆家出了大事,陆华急需百年老参救命。 念及情分,元景背着家里拿了百年老参上门,又在陆茗凝的梨花带雨和陆夫人的殷切期盼下,他表示愿意求娶陆茗凝。 陆昭昭看元景那一副吃瘪的模样,轻笑摇头,“无媒无聘,私相授受,那是苟合。元少将军你是男子,最多被人诟病嘲笑几句。” “陆茗凝是女子,是要被浸猪笼沉塘的。” 陆夫人厉声尖叫,“陆昭昭,你怎可如此说凝儿,你牙尖嘴利,毫无女德,你这样下去,就是做妾都没人要。” “实话实说而已,陆茗凝该不会真和元景苟合了吧?不然母亲你干嘛急得跳脚?” 陆昭昭笑盈盈的望了过去,目光在元景和陆茗凝身上,来回扫过。 “你……”陆夫人气的捶自己胸口,她快要被气死了。 元景脸都红了。 陆茗凝小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陆昭昭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心是昨天对抗那该死的烈药时,指甲嵌入皮肉,留下的血痂。 女子清白名节重过性命,陆华没给她留活路,她也不会对陆华手软。 元景来坏事,撵走了就是。 “元景,你到底和我陆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到底和陆茗凝有什么过节,竟如此坏她清白,毁我陆家女眷名声。” “你这个恶贼,还不滚出陆家!” 陆昭昭指着元景的鼻子骂,顺手扔了茶杯砸过去。 陆夫人气急败坏的冲过去,她恨不得立刻掐死陆昭昭,“你才是和凝儿有深仇大恨,你这是嫉妒她有好姻缘,恨不能毁了她的婚事,再逼死她。” 云溪护着陆昭昭,躲到了陆尚书身后。 陆昭昭探出头来,“别闹,太皇太后允诺给我赐婚,我有什么可嫉妒的。难道嫉妒她捡我不稀罕要的破烂?” “三书六礼才是娶,元景这样的举动,不是无媒苟合,就是想把陆茗凝当贱妾买回去。不管他说的多好听,都不是正八经求娶的礼数。” “少说两句吧。” 陆尚书头嗡嗡作响,呵斥了陆昭昭,拦下了夫人,只问元景,“你要求娶凝儿,此事可禀过令尊令堂?” 陆夫人有些心虚,却觉得元景做事向来稳妥。 何况凝儿凭什么被陆昭昭羞辱成个贱妾,“此事当然是勇毅侯夫妇首肯的,不然这么名贵的人参,景儿怎么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第五十八章 当不知道 “天呐,咱们陆家还能做了勇毅侯府的主?” 陆昭昭明显阴阳怪气。 陆尚书皱眉,“你别说话。” 陆夫人想说什么,也被阻止。 陆尚书来到元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来说。” 看着陆夫人期盼的目光,看着陆茗凝满眼的依赖。 元景惭愧低头,一拱手抱拳,“陆伯父放心,我会说服父亲母亲上门来提亲,三书六礼一样不少的来娶凝儿。” 陆茗凝闻言,委屈至极的捂脸跑了出去。 陆夫人心口一阵阵的气闷,这种无媒无聘的做法,就是对女子的羞辱。 她可怜的凝儿,连番被羞辱,如何能受的住。 她赶紧叫人跟过去看。 没一会儿,就传来了陆茗凝割腕自杀的消息。 陆夫人和元景赶过去时,一地的血。 陆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凝儿,母亲就剩你一个了。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啊。” 元景跟着指天为誓,说一定会三书六礼来娶陆茗凝,还会给她请封世子夫人,让她过最好的日子。 陆茗凝这边的乱子还没结束,陆华身边伺候的人就来报,说陆华七窍流血,又不大好了。 陆夫人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为了不节外生枝,顺利把陆昭昭给元景做妾的事定下来,她没提昨晚陆昭昭虐待凝儿的暴行。 可不管是让陆昭昭做妾,还是让陆茗凝嫁过去当世子夫人,都没成事。 儿子又是那么个情况。 承受不住打击,陆夫人彻底晕了过去。 元景立刻表示,他去请太医来。 从始至终,陆昭昭都冷眼旁观。 陆尚书看在眼里,不由得叹气,“昭昭,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无论怎样,咱们才是一家人。” “他们是谁?哪来的咱们?” “是说给我下药,毁我清白,用我去换闲差的陆华?” “还是作践我,要我给别人当妾的陆夫人?” “还是一心只在乎官途前程,权衡利弊后,可以一次次毫不犹豫把我进火坑的陆尚书你?” 面对陆昭昭的反问,陆尚书哑口无言。 陆昭昭带人离开,却不想元景舔着脸追了上来。 “陆昭昭。” 他喊她。 她充耳不闻。 咬咬牙,元景快步拦在了陆昭昭身前。 他忍着嫌恶,“有事问你。” 陆昭昭向后退了三步。 云溪和宝珠已经挡在了前面,彻底将元景和陆昭昭隔开。 陆昭昭指着他责问,“你怎么还有脸赖在陆家?” 要不是刚才,脑子里闪过的前段,和陆昭昭有关。 他根本不会来。 “刚才你扔我茶杯。” “怎么?你想报复?” 陆昭昭不等他说完话,就已经气鼓鼓的拿起块石头,作势要打。 “你听我说完。” 元景加快了语速,“我想说的是,你扔我茶杯的时候,我脑子里有一个画面,是你抓住了一个少年,我挥剑去刺,却被飞来暗器阻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前因后果我都不记得了。” 陆昭昭眼中尽是讥讽之色。 云溪看他,也鄙夷至极。 还没遇到这么废物,担不起事情,却还沽名钓誉的男人。 面对安阳山匪,决策失误,就好好反省哪里错了,下次行事更圆满就是了。 元景呢? 居然搞出一个,自小顺风顺水长大,承受不住挫折,主动把记忆美化成对自己有利的样子。 陆昭昭不忍深想,太恶心了。 不过送上门的人,她也不会放过。 “行呀,连本带利还我一万两银子,再摆桌酒席给我的丫鬟赔罪,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元景抢的五千两银子,还有打宝珠的一巴掌,她可都记着仇呢。 元景心里的邪火蹭蹭往上串,“是你贪墨我元家聘礼,拿你五千两银子都是少了,你还连本带利要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还让我给你的丫鬟赔罪,一个卑贱的丫头,受得起吗?” 元景右手握拳,骨节发出了声响。 他吓不到陆昭昭,只换来轻笑,“我的丫鬟怎么了?你打了她,她就受得起你跪下赔罪!” “反正也是你有求于我,慢慢考虑吧。” 陆昭昭语气淡漠,“事先说明,利息会涨。” 元景被丢在原地,没人理。 他脸色难看至极,骄傲高贵如他,怎么可能给丫鬟赔罪,还下跪赔罪。 何况他什么时候打过那个宝珠? 陆茗凝恨恨的盯着陆昭昭的背影。 她本是怕今日元景受了诸多委屈和嘲讽,影响了他们的婚事,匆匆包扎了手腕,就跟了出来。 谁想,跟陆昭昭这个始作俑者,元景还有这许多话要说。 满心的妒恨,和尚书府日益难过的日子,都逼着陆茗凝冷静。 收起恨意,她还是那个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柔弱小白花。 “元景哥哥,你找昭昭姐姐有事?” “嗯。” 陆昭昭冷脸离开的样子,又让元景脑海里浮起了一些从未见过,却和他有关的片段,他答话略显敷衍。 陆茗凝心里一咯噔,更加做小伏低起来,“元景哥哥,昭昭姐姐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就当为了凝儿,别和她计较了。终究是凝儿抢了姐姐的姻缘,抢了她的世子夫人。凝儿……” 陆茗凝低头啜泣一番,再抬头,发现元景已经一个人走远了。 合着她说了半天的话,元景一个字都没听。 明明以前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陆茗凝心有戚戚,她的出路就在元景了。 如果不能嫁给元景当世子夫人,她这辈子都可能会被陆昭昭昨晚那样,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给磋磨死。 陆茗凝急急的去追,可她哪里跟得上元景的脚步。 又有陆尚书派人来找她,说陆华还是不大好,让她赶紧过去看看,别到处乱跑了。 无奈,陆茗凝只能回去。 看着气若游丝的陆华,陆茗凝动了杀心,陆华这么熬着不死,有什么意思? 不是说哥哥最疼爱自己,那就干脆去死了得了。 发现陆茗凝要下毒,兹事体大,柳姨娘亲自来找陆昭昭,“大小姐,此事妾应如何做?” “当不知道。” 柳姨娘不是笨的,大少爷屋里就是个筛子,谁都能安排进去人。 这事儿还是由老爷和夫人发现的好。 她心领神会的点头,“大小姐放心,妾都明白。” 第五十九章 好福气 柳姨娘离开,陆昭昭就找人去散播了一条消息。 勇毅侯世子元景,深夜携百年老参求娶陆茗凝,勇毅侯府不拘泥门第之见,养女好福气。 陆昭昭给足了银子,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的街头巷尾。 消息她是故意这么传的,为的就是彻底断绝了陆茗凝嫁元家的可能。 省着元景这个傻货,总掺和进来,坏自己的事情。 元景刚一归家,就被父母叫去了书房。 “景儿,你为了娶陆家那个养女,就不惜败坏咱们侯府的名声吗?” 元景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都在琢磨脑子里涌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 再加上他是当事人,大家都背着他嘲笑,是以他毫不知情。 “父亲,儿子是一心一意想娶凝儿,却绝不会因此做出败坏侯府名声的事情。” 元景说的义正言辞。 元夫人颇为欣慰。 那消息只对儿子和陆茗凝有利,既然不是儿子做的,那就是那个养女了。 “陆家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为了嫁进侯府,居然行事如此下作。” 听到母亲这么说陆茗凝,元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耐着性子开口,“母亲,儿子相信凝儿的品行,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听到儿子还在为陆茗凝说好话,元夫人气得直抹眼泪。 勇毅侯哄了自己夫人,又叫了心腹的小厮进来,让人把街头巷尾传遍的话复述了一遍。 什么元景深情,陆茗凝好福气,名声坏了都能进侯府做侯夫人。 还有什么勇毅侯门第烂透了,不然也不会娶那么个玩意进门。 元夫人再听一次这样的话,眼眶都哭得红肿了起来。 勇毅侯已经有了决断,“陆家那个养女,绝不能进我侯府的门。此事,我会和陆家说清楚。” 元景本想为陆茗凝说好话,说她多纯洁,多善良。 可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这一上午都挥之不去的诡异画面。 有陆昭昭持剑迎敌的英姿飒爽,有陆昭昭巧斗山匪的机智果敢。 除此,还有他卑劣不堪的做出错误决定,贻误战机,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 元景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见过陆昭昭后,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 他不愿意深想,可头却越来越痛,最后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元夫人哭的肝肠寸断,指使着自家夫君,“立刻马上就去和陆家说清楚,我儿就是终身不娶,也不娶他家那个养女。” 消息传出去不到半天时间,勇毅侯人就杀到了陆家。 陆昭昭闻讯,晚饭多加了一道糖醋小排。 这速度,对得起她花出去的二百两银子。 陆昭昭都准备吃饱饭去爬墙头看热闹了,谁想居然被人请去了前厅。 原来和勇毅侯同来的,还有慕寒。 慕寒表示,安阳山匪的案子,还有些细节要问陆昭昭,正好姐夫有事登门,他就跟着一起过来。 经过这两天的折腾,陆尚书有一种非必要,绝不和泼辣货女儿接触的觉悟。 可慕寒身份尊贵,又是让陆昭昭配合查案。 无奈,只能把陆昭昭给叫了过来。 回廊上,陆昭昭遇到了陆夫人和陆茗凝。 陆夫人眼高于顶的白了陆昭昭一眼,“昭昭,母亲说过,你会为自己的自私后悔的。你不救华儿,有人救。你不让出宫宴资格,凝儿也一样嫁高门。你以为白日里闹一场,就能坏了凝儿的姻缘?看到没,勇毅侯府照样来提亲。” 陆茗凝在一旁小白花似的,说着恶心陆昭昭的话,“昭昭姐姐,一会你还是乖巧一点吧。这样好好求求元伯伯,你还能给元景哥哥做妾。不然你这样,真的嫁不出去,做妾都没人要。” 陆昭昭笑出了声来,“陆茗凝,你是不是天天做噩梦,连做妾元景都不稀罕要你,你才张嘴闭嘴都是做妾呀?” “千万别回嘴,小心你元伯伯看到你丑陋的嘴脸,通房都不让你做。” 陆昭昭嘲笑的肆无忌惮,声音早就顺着回廊飘到了前厅。 慕寒听到了声音,“是陆县主,山匪一案细节不方便透漏,我和县主单独聊。” 他强势告辞,就由人推着去了回廊。 等陆夫人带着陆茗凝进了前厅,陆昭昭才低声问:“慕世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慕寒看了一眼前厅的方向,“叫你出来看热闹。” “我自己可以爬墙看,慕世子不用这么费心。” 大事上,陆昭昭不矫情,不玩命,所以她和慕寒合作。 但要躲开这个男人的念头,她从来没有断过。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陆昭昭选择不领情加拒绝。 “庆阳侯府派人去抓消息张了。” 慕寒全当看不懂陆昭昭在躲他,不以为意的说起了另一件事。 消息张可是拿钱帮陆昭昭散播消息的人。 他虽然一向有不透露雇主信息的口碑,可落到庆阳侯府里,可就不一定会怎样了。 陆昭昭堆了笑脸,“慕世子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吧?” “一起看个热闹再说。” “好的,没问题。” 陆昭昭笑盈盈的答应,还吩咐人把刚出锅的糖醋小排端来,和慕寒一起品鉴。 前厅。 陆夫人让陆茗凝去见礼,勇毅侯一挥手拒绝了。 “不必了,你我两家的交情,早就尽了。本就是陌路人,不能凭白受了你家养女的礼。” 勇毅侯这态度一拿出来,陆尚书、陆夫人和陆茗凝三人就知道,婚事没可能了。 陆茗凝尴尬的退到了母亲身后。 想着陆昭昭那些刺耳的话,不由得恨恨捏着帕子。 陆昭昭,你等着吧。今晚陆华一死,你的死期就不远了。 我嫁了元景以后,一定为你添香油,做法事,诅咒你下地狱。 “请勇毅侯直言,今日来我陆府,所为何事。” 陆尚书沉着脸,他有一种要被勇毅侯上门来趁火打劫的感觉。 陆尚书的直觉很准,勇毅侯拿出了一张条子,“景儿拿来的百年老参,那是元家祖上传下来的药,是为了战场上救命用的。我元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把药给你们家,这药的价值折算下来就要你们三万两吧。” 第六十章 诱骗 别说三万两了,就是三十两,陆家也拿不出来。 可那百年老参,到底是吊住了陆华性命的药。 陆夫人咬咬牙,已经准备出手几间铺子来换银子了。 可勇毅侯接下来的话,却浇灭了陆夫人心底的希望。 “陆尚书,老夫也是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给你个友情价。那人参是元家祖传下来的救命药,你把剩下没用完的人参还我,再给三万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不然,老夫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个教女不严,放纵养女从我儿手上,骗取传家救命宝药。” 陆夫人忍不住说:“这人参是元景自愿送来的!怎么能算是骗?” 勇毅侯当场沉下了脸,只问陆尚书,“你这是要和老夫去大殿上辩一辩吗?” 陆尚书示意夫人不要多言,“夫人最近为长子的事劳心,难免说胡话。侯爷和我也不是第一回往来,不妨有话直说。” 勇毅侯扬了扬字条,“老夫说的很直接,人参不是你们能免费用的。还了没用的,再把银子添上,我勇毅侯府就不计较了。” “老爷,给不了,华儿的命……” 陆夫人眼泪直往下流,拉着陆尚书的衣角,苦苦哀求着。 不等陆尚书表态,勇毅侯就先接话了,“当然,同朝为官多年,就算是因为一些原因,两家的交情没了,可本侯做事也不能做绝了。” “都是养儿子的,本侯也不能逼死你陆家嫡长子。” “这样,本侯给你们一个折中的法子。” “你家养女写下认罪文书,承认自己用手段诱骗了我勇毅侯府的人参,并保证从此以后和元景断了往来,绝不肖想嫁入侯府,如若违反承诺,我勇毅侯府会将这份文书公诸于世。” “只要写了认罪书,人参给你家用,那三万两银子你们慢慢还,如何?” 陆茗凝听得,心都凉了半截。 她拉着母亲的衣袖,用眼神祈求母亲不要答应。 陆夫人很矛盾。 她既想救儿子的命,又想女儿有好姻缘。 陆尚书那里,却没有半分迟疑,“没问题。” “凝儿,你去写了认罪书来。” 陆尚书这样吩咐着。 陆茗凝彻底绝望了。 这个家,没有人护着她。 她哭泣,跪下苦苦哀求,连连磕头,额头都肿了,陆尚书也没有改变主意,反是觉得烦躁了叫了人来,把陆茗凝给按住了,强迫着她写下了认罪书,还按了鲜红的手印。 勇毅侯满意的收下了文书,同陆家打了个无限期的欠条,就告辞离开了。 前厅热闹差不多了,慕寒也没忘记对陆昭昭的承诺,“消息张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陆昭昭一脸的震惊中,慕寒有些恶作剧的补充了一句,“因为他散播了庆阳侯世子被陆华强迫的消息,被庆阳侯府的人,活活打死了。” “你行事多加小心,等你断亲那日,我给你摆酒庆祝。” 慕寒告辞,陆昭昭就被陆夫人叫住了,“你哥哥伤重至此,你还要继续自私自利,一分银子都不出吗?” 陆茗凝跟着附和,“昭昭姐姐,家里遇到大难,你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陆昭昭回头,眼底尽是讥笑。 她笑陆尚书一如既往的薄情寡义。 笑陆夫人一如既往的利用亲情吸血自己。 陆昭昭不客气回怼,“刚写了认罪书,还这么有底气?现在你是连元景的通房,都当不上了。” 陆茗凝掩面哭着跑了。 陆夫人气得要数落她,陆昭昭抢先开口,“爹爹,你怎么说呀?” 陆尚书能怎么说,陆茗凝的认罪书在勇毅侯府。 陆华的罪证,在陆昭昭手上。 “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母亲嫁妆里的铺子卖几个,也就够了。安分点,回去休息吧。” 陆尚书冷淡,却不敢用词过重。 陆昭昭笑盈盈的告辞。 前厅里,陆夫人和陆尚书置气,冷声奚落,“你何至于看着陆昭昭的脸色过日子?到底你是老子,还是她是老子?” 陆尚书没半分好气,“她是活祖宗,你别招惹她了。你想偏心养女就偏心吧,每次偏心非要招惹她。家里已经够鸡飞狗跳了,你就别再瞎折腾了,趁早选个庄户人家,把凝儿发嫁了。” 陆尚书甩手离开,还是柳姨娘那个温婉年轻的女人,相处起来更舒服一些。 小厨房里。 陆茗凝狠心在汤药里下了毒,父亲居然让她嫁庄子里的泥腿子。 哥哥必须死,不然她就得被逼死了。 她趁着夜深人静,进了陆华的房间。 值夜的下人,看到是她,打了个瞌睡,继续睡了。 站在陆华身旁,陆茗凝内心有那么一瞬间纠结了一下。 而后,她毫不犹豫的将有毒的汤药,往陆华嘴里灌去。 只可惜,汤药一滴都没有进到陆华嘴里。 陆夫人从暗处冲了出来,夺下了那碗药。 看到陆夫人,陆茗凝心虚的后腿,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娘…娘亲……” 她小声叫着,却看到陆夫人眼底有怒意和失望,“凝儿,你怎么敢,又怎么能做这种事?” 陆夫人不想惊动旁人,她压着声音问着,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下。 陆茗凝跪着爬了过去,抱住了陆夫人的大腿,“娘亲,凝儿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 “是吗?那你喝一口。” 陆夫人苦涩的摇头,将汤药递了过去。 陆茗凝不敢喝,呜呜的哭了起来,“娘亲,娘亲,凝儿错了,凝儿知道错了。” “可是怎么办呀,哥哥总是不好,陆昭昭又抢走了哥哥救命的银子。” “元景哥哥说要帮忙请太医,可他一去不复返,元家又是那么个态度,没有人帮哥哥了。” “明明是哥哥好心,想帮陆昭昭找个归宿,可她瞧不上庆阳侯世子,辜负了哥哥的好意安排不说,还把哥哥害成这样。” “如今哥哥是活不成了,可娘亲,您还得活着,您还得过好日子呀。” “哥哥拖累着您,这样下去,不行的。” 陆茗凝哭的情真意切,一副为陆夫人打算的模样。 陆夫人心软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她可怜的凝儿,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摔了药碗,她抱住了女儿,“好凝儿,快了,快了。” 陆夫人已经给郑家递了消息要人,等人手齐了,就是陆昭昭的死期。 第六十一章 掌掌眼 为避人耳目,郑家的消息每隔三日,送到宫中一次。 自陆昭昭出宫后,郑淑妃每天都控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母亲在宫外布局了很久,除了陆夫人这条明线,还有庆阳侯世子和陆华这条暗线。 双重夹击下,她就不信陆昭昭还能安然无恙。 可入夜后,递进来的消息却是:一明一暗两条线都废了,陆夫人还舔着脸向郑家要人。 一想到,陆昭昭的日子,仍过的舒舒服服。 郑淑妃被刺激得,小肚子一阵阵到的疼,连夜急召了太医来保胎。 怕常住宫中,影响皇上来探望女儿的郑夫人,也被连夜请进了宫里。 “傻孩子,皇嗣比什么都重要。” “陆昭昭的事情,自有母亲来办。” “陆家那个蠢妇自有她的用处,何况庆阳侯夫人慧敏郡主又不是蠢的。” 有母亲在身边,郑淑妃只觉得格外安心,“母亲,快说说,庆阳侯夫人打算怎样?” 郑夫人成竹在胸,“庆阳侯府为了他家世子的事,恨毒了陆昭昭。明着,侯府不能拿那贱人怎样。可若是娶进了家门,婆母磋磨儿媳妇,随便站站规矩,也够她受的。” “再说那庆阳侯世子,自从发生那档子事后,本就变态的嗜好更变态了。家里的通房小厮,已经横着抬出去五六个了。” 听母亲这么说,郑淑妃更加心领神会了。 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庆阳侯世子那名声,皇上能舍得把那贱人嫁过去?” 郑夫人给了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庆阳侯夫人慧敏郡主,可是德王府唯一的孩子。” 早朝。 庆阳侯夫妇联袂上殿,庆阳侯夫人慧敏郡主左手持先帝御赐金牌,右手抱了亡父德王的牌位。 德王为救先帝丧命,先帝临终前赐下金牌,嘱咐务必善待慧敏郡主。 这也是这些年来,庆阳侯世子五毒俱全,满京都上下却无人敢管的原因。 看到德王牌位,皇上亲自走下龙椅来迎,“堂姐。” 慧敏郡主将金牌交还,抱着德王的牌位跪在了当场。 庆阳侯也跪了,还递上了自己请求陛下赐婚儿子和陆昭昭的折子。 皇上翻了一下奏折,目光只是在赐婚人选上停留了一下,就不动声色的移开。 庆阳侯夫妇异口同声的道:“恳请皇上为小儿和陆……” 他们夫妇二人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的陆尚书就突然一个趔趄扑了过来。 “啊…呀!” 他是被人推上来的。 推他的是名御史,事成后给慕寒送去了一个眼神后,就隐匿在人群中,深藏功与名。 陆尚书自觉殿前失仪,忙是请罪。 皇上抬手,恕他无罪,“庆阳侯夫妇想纳你家那养女为妾,你有话想说,也是正常。” 陆尚书可不是个傻的,要是就为了纳妾,何至于把德王的牌位搬上来。 而且两家儿子刚出了那种事情,庆阳侯府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这个时候来结两姓之好。 他们是冲着陆昭昭去的。 陆尚书倒是想把家里的活祖宗赶紧嫁出去,可今天这架势,明显是皇上不同意这门婚事,又不能亲自拒绝,才有长眼色的人,把自己推出来顶锅。 锅不好好顶着,乌纱帽就得搬家。 一番头脑风暴后,陆尚书诚挚开口,“老臣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嫡女是个有福气,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要亲自赐婚,自不用老臣操心了。养女的归宿,老臣着实犯愁。” “承蒙庆阳侯夫妇看得上我家那养女,只是她……” 一番欲言又止后,陆尚书说出了结论,“实在不堪入侯府为妾。” 庆阳侯夫妇刚想反驳什么,皇上已经过去,抬着德王的牌位,扶起了慧敏郡主,“表姐,先起来。” “朕的子侄,朕会上心。为了德王叔,朕也必叫大侄子抱得美人归。偏心子侄的事,朕和表姐早朝后细说。” 皇上打了个哈哈,就开始议起了正经国事。 有慕寒在,朝堂上这点事儿,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陆昭昭耳中。 得了信,她略一思索,就叫来人自称是元景的心腹,换个务必让陆夫人和陆茗凝误会的说辞,把这些事说给她们听。 陆夫人笑着打赏了那人二两银子,等人走了,一张脸彻底就扭曲了。 庆阳侯世子那么个五毒俱全的东西,老爷为了不让陆昭昭那个贱人嫁,居然主动把把可怜的凝儿推出去顶缸。 虽然这事儿后来没成,可陆夫人越想越心绞痛,她揉皱了一整个帕子 陆茗凝昨晚下毒被抓,正心虚着,不敢肆意表露情绪,以退为进的抹眼泪,“娘亲,都是凝儿不好。如果必须要去给庆阳侯世子做妾,凝儿去就是了。” 她呜呜的哭着,陆夫人安慰着她,“好凝儿,娘亲绝不会让你给庆阳侯世子做妾。你长的这么美,什么样的高门不随你嫁。没事的,那个贱丫头活不了几天了,等她死了,就让你爹请旨,由你承袭了县主的位置。” “到时候再好好包装运作一番,家里给你赔上嫁妆,你会比谁嫁得都好的。” 陆夫人正和陆茗凝憧憬着美好未来,就听到心腹来报,说老爷下朝回家,就让人抄了夏家庄上下所有未婚男子的庚帖,给送到书房去。 “你帮着掌掌眼吧。” 陆尚书派人将陆昭昭请去书房,还有些谄媚的推过了一摞庚贴。 “怎么?”陆昭昭笑盈盈的闲坐在一旁。 陆尚书赔了个笑脸,递过去一份庚帖,“昭昭,你在夏家庄长大。陆茗凝到底顶着陆家养女的身份,发嫁了出去,也得嫁个正经人家。夏家庄人头你都熟,给看看?” 陆昭昭接过庚帖,“爹爹不怕我乱指一通,给陆茗凝找个八十老头,让她嫁过去就守寡?或者找个病秧子,让她嫁过去只能伺候汤药,日日守活寡?” 想想皇上对这个女儿的维护,还有她手里那份庆阳侯世子的供词。 陆尚书没有半分迟疑的说:“只要昭昭能消气,我们父女从此一心,如此也甚好。” 陆昭昭重重的放下了庚帖,“想要供词?” 第六十二章 你要什么 “昭昭。” 陆尚书语重心长,“你自归家以来,我和你母亲都是想好好疼你的。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陆茗凝搞出来的。你随便发嫁了她,气也出了,咱们一家人以后关起门来,欢欢喜喜的过日子。这不比什么都强?” 陆昭昭的眸子中,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骗谁呢,交出了供词,只怕她会被这个家里的恶鬼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老爷,我不许你把凝儿打发给那些泥腿子!” 陆夫人急急的说着,人就闯进了书房。 她看到陆昭昭,眼底全是不加掩饰的恨色和防备,“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昭昭笑盈盈开口,“爹爹让我过来帮忙挑挑,说随便把陆茗凝发嫁给哪个都行。” “你休想插手凝儿的婚事,我这个母亲还没死呢!” 陆夫人尖叫着扑了过来,去抢那些庚贴。 抢到手,陆夫人就用力的撕扯庚贴,直到每一份都撕了个粉碎,她才脱力的跌坐在地。 陆尚书皱了皱眉,他发现夫人眼角的皱纹很深,面颊的肌肤也松弛了,一点没有当年那个折扇半遮面,欲拒还应的影子。 丑! 比不上柳姨娘的年轻,家里还总不太平。 “还不扶夫人起来,成何体统。” 陆尚书不悦的训斥了下人,又一摞庚贴重新送了过来。 “夫人还撕吗?下面的人做事谨慎,庚贴抄足了一百份。” 陆夫人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内心的愤怒、不满、仇恨最后都化作了崩溃的泪水,“老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凝儿?” “我们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怎么就舍得先是丢去给人做妾,现在又丢去嫁给泥腿子。这是推凝儿进火坑。” 听陆夫人如此控诉,陆昭昭很满意。 她传话的目的达到了,陆夫人狠狠的误会了陆尚书。 接下来就是借着陆尚书的手,来问一问陆茗凝到底是谁的女儿了。 “呵,这真是有意思的。” 陆昭昭轻笑,“陆茗凝出身卑贱,奶娘的女儿,嫁庄户人家才是门当户对。她有什么金尊玉贵的?有什么不能嫁的?爹爹,你问问母亲,为什么呀?” 又被家里的活祖宗给拿捏了。 陆尚书也想知道,“夫人,为什么?” 陆夫人看陆昭昭的神色,有一闪而逝的忌惮。 她几乎都要怀疑,陆昭昭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现在还不是把陆茗凝身世说出来的时候。 定了定心神,陆夫人开口:“老爷,人心肉长的,就是会偏。我和昭昭没母女缘分,就是亲近不起来。和凝儿就是亲近,就是想偏疼她。” “总之,我养了凝儿十四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糟践了她。” 陆夫人拒绝的说着,“除非我死了。” 陆尚书头疼的揉了又揉,“夫人,凝儿坏了名声,别说高门大户,就是正经读书人家也别想嫁进去。她如今这情形,能嫁给庄户人家,已经是最好的了。” “你知不知道,不嫁庄户人家,她就要去庆阳侯府做妾。陆家百年书香门第,无论嫡庶都没有去做妾的女儿。” 连日来的打击,早已将陆夫人逼到崩溃的边缘。 她破防的冷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去做妾,还不是老爷在朝堂上主动提的。别说的好像你有多为凝儿着想,才把她嫁给庄户人家。你这是权衡利弊,为了家族利益和自己官声做出的选择。” “你简直不知所谓。” 陆尚书发现,自家夫人竟能探听到朝堂上的事情,可探听到了还这么误会自己,终究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了。 他不想解释,只一拍桌子,“陆家百年书香门第,走到现在不易。为夫自当兢兢业业,维护陆家的门楣。” 陆夫人也懒得多说了,“凝儿的婚事,我做主。老爷要想插手,就先弄死我吧。” 陆昭昭在一旁感叹,陆夫人的嘴可真严,为了陆茗凝也真是豁得出去。 当初她救驾没多久,把她换出尚书府的奶娘夫妇,就死在了拷问中。 临死前,那对夫妇只交代他们用自己的女儿,换了尚书府的千金。 陆茗凝是奶娘的女儿无疑,陆夫人这么护着,她的身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陆夫人和陆尚书两人大吵一场。 两人不欢而散。 陆昭昭等陆尚书从刚才的争吵中,缓过一口气来,才笑盈盈的将庚帖都堆回了回去“爹爹,看来这气,我是出不了了。” “不过看在爹爹处心积虑想把证词骗到手的份上,我也你个定心丸。陆华死了,我会用那份证词,给他陪葬。” 陆尚书本就黑如锅底的脸,更黑了。 却不敢同陆昭昭说重话,“行了,你下去吧。” 陆昭昭出了书房,就险些和一路小跑的陆茗凝撞上。 陆昭昭一身功夫,巧妙避开,顺脚踢过去一截树枝。 陆茗凝被树枝绊倒,摔了一身的泥巴灰尘,却连看都没看陆昭昭一眼,就直把东西往怀里揣,一溜烟的又跑远了。 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 没走两步,陆昭昭就和追过来的宝珠迎面相遇。 “小姐。” 宝珠气急败坏的指着陆茗凝几乎消失不见的身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二小姐把庆阳侯夫人送给您的帖子给截下了,要不是夫人身边的姐姐们拦着,奴婢早就追上了。” 陆昭昭并不担忧,庆阳侯夫人又不是认帖子不认人的傻子,“没关系,盯紧了陆茗凝,她出门咱们就跟上。” 下午,陆茗凝就出门了,一路坐车去了京都最负盛名的茶楼。 庆阳侯夫人早就到了,包下了三楼的雅间。 见来人是陆茗凝这等出身卑贱的养女,她不蹙眉,神色不悦,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就准备离开了。 “侯夫人。” 陆茗凝径自跪下了,帏帽一摘,露出自己惨不忍睹的脸来,“我恨不能让陆昭昭去死。” “我愿意与夫人联手,弄死她。” “你要什么?” 陆茗凝深吸一口气,“庆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第六十三章 一同赏鉴 庆阳侯夫人悠闲品茶,一杯茶品尽,才再理会陆茗凝,“你拿什么撑起你的野心?” 陆茗凝跪的小腿生疼,一双小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我有能置陆昭昭于死地的证据。” “哦?” 庆阳侯夫人来了点兴致。 “我只能说,杀人偿命,陆昭昭杀过人,人证物证我都有。待我嫁入平阳侯府,成为世子夫人后,证据凝儿自然双手奉给婆母。” 陆茗凝讨好的改了称呼。 “人证我和侯爷要见见,见过后才能给你一个答复。” 庆阳侯夫人有了几分心动。 陆茗凝却不想过早暴露底牌,她犹豫。 庆阳侯夫人起身,“你若不愿意,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 陆茗凝咬牙答应下来,接了庆阳侯夫人随手赏的金钗就离开了。 等陆茗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茶楼中,陆昭昭才将出府时带出的画卷递给了云溪,“送过去,说是我请庆阳侯夫人和世子一同赏鉴。” 庆阳侯夫人迟疑的打开了画卷,只觉画中女子有些眼熟,却认不出是哪个。 云溪按着陆昭昭的吩咐传话,“这位是陆家养女,也是侯夫人未来的儿媳妇。” 被监视了,庆阳侯夫人惊觉的看向了隔壁雅间。 云溪含笑,“我家县主说了,夫人心境不定,今日就不见面了。” 庆阳侯夫人带着画像回府,一路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下马车,庆阳侯迎了出来,“辛苦夫人跑一趟,那个陆昭昭可有收下咱们送去的赔罪礼?” 庆阳侯夫人粗略说了茶楼里的事,无奈将画塞给了夫君,“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县主,比我还傲气,面都没见上,就叫人送了幅陆家养女的画像。” “就这?” 庆阳侯反复端详,他承认陆家养女有几分姿色,“陆昭昭可有说什么?” “就说让拿回来鉴赏。” “没别的了?” 庆阳侯追问下,庆阳侯夫人才想起来,“说是也让福儿鉴赏。福儿自从被那个了以后,整日就只关起门来个丫鬟小厮疯闹,他还能看出什么来。” 说起自家儿子,庆阳侯夫人虽是抱怨,却心疼得红了眼圈。 庆阳侯原地踱步两圈后,“走,拿给福儿看看。” 庆阳侯夫妇去的时候,庆阳侯世子朱福,正快乐的掐死了一个小厮。 又一条人命,抬了出去。 看到父母,朱福也只是无所谓的合了合衣衫,“父亲母亲,儿子心里苦。你们答应过儿子,不管的。” 庆阳侯夫人疼惜的给儿子擦了额角的汗珠,“不过玩死几个丫鬟小厮,没什么的。不过陆昭昭特意送来了这个,你总得看看吧。” 庆阳侯递过画卷。 朱福看过后,有些恍然,“是她。” “你认识?” 庆阳侯夫妇看出了端倪。 “她是谁?” 朱福急躁追问。 “陆家那个养女,陆茗凝。” 庆阳侯夫人话音未落,朱福已经撕碎了画卷,踩在了脚下。 “贱人害我!” 细问之下,庆阳侯夫妇才得知,一个月前陆茗凝故意对自家儿子投怀送抱,自家儿子快要得手时,陆茗凝跑了。 她跑开时,故意说漏嘴,自称是陆昭昭。 自家儿子就好女人这口,看中了陆茗凝的姿色,又一次没得手,心里痒痒的。 这才开始想方设法接触陆华,进而有了后面的那件事情。 陆昭昭送这画卷是什么意思,庆阳侯夫妇已经明白了。 “福儿,这个贱人害你至此。母亲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的。” 庆阳侯夫妇心里都已经有了决断。 才沉寂了小半日的陆茗凝,到了晚上,就支棱了起来。 对陆昭昭,她都多了三分的趾高气扬。 炫耀着庆阳侯夫人赏她的一对翡翠碧玉镯子,“我可是郡主的儿媳妇,请封了世子夫人后,品级可比你高。” “到时候,你见了我,可不能再摆你的臭脸,那是以下犯上。” “到时候我的郡主婆婆说罚你就罚你,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陆昭昭瞥了一眼那镯子,就知道自己送去那幅画后,庆阳侯府是个什么态度了。 水头和成色都很一般的镯子,最适合打发陆茗凝这种没见过贵重东西的人。 “那祝你早日梦醒。” 陆昭昭丝毫没有被吓到,依旧不客气的回怼。 陆茗凝气鼓鼓的,她看不惯陆昭昭这无缘无故高傲的模样。 她有什么资格摆架子,就是个运气好点的村姑罢了。 “你就是嫉妒我能当世子夫人,而你嫁都嫁不出去。” 陆茗凝恶毒的诅咒着,“就你这幅样子,别说当世子夫人了,就是那些乡下的泥腿子,也都不稀罕要…你…” 她话没说完,衣服领子就被陆昭昭揪住。 “不想脸被打烂,就给我管好你的嘴。” 推开陆茗凝,陆昭昭带人离开了。 宝珠跟着陆昭昭,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小姐,教教奴婢吧,为什么不打二小姐一顿出气。” “二小姐那么讨厌,但小姐在家里很有地位,就是打一顿也不算什么。” “小姐,奴婢也想做个能帮到你的人。” 看身边人想要积极进步,跟上自己的脚步,陆昭昭笑着同她细说其中缘由,“庆阳侯夫人绝不会要她做世子夫人,她现在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我退一步,她会觉得我是怕了。我害怕,她就会更得意,她得意就看不出庆阳侯夫人的盘算。” “等事情成了,她也就掉到坑里,爬不上来了。” 宝珠认真听,认真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防着她中途爬出坑里来。” “没错。” 陆昭昭笑盈盈的应着,眸光落在陆夫人院子的方向。 按前世记忆算,最迟月底就会和北蛮开战。 元景虽日前又昏迷了一次,可如今人已经醒了,还在皇上面前耍了一次长枪,得了赏赐。 战事起,元景将为主帅。 她这边动作不快点,搞不好断亲书没到手前,还得解决这个蠢货仗着即将带兵打仗使下的绊子。 这也是她放任陆茗凝接触庆阳侯夫人,让她掉进坑里的原因。 陆夫人迟迟不动手,就蚕食她放在心上的人,推她一把。 第六十四章 玉镯 隔了一日,庆阳侯夫人的拜帖,就递进了陆家。 陆茗凝的头,抬的格外高,和陆昭昭说话,都是用鼻孔看人。 “看到没,庆阳侯夫人来提亲了。” “我的婆母可是郡主,你不过一个县主。陆昭昭,你完蛋了。” 陆茗凝已经彻底掉进坑里了,陆昭昭不客气的击碎了她的美梦,“你要是问问门房,就知道庆阳侯夫人今天来,除了自己的马车,还有一顶小轿子。” “当初柳姨娘就是被这么一顶小轿子,从角门里抬进了陆家。” 那顶小轿子意味着纳妾,不需要什么仪式,妾室简单收拾下东西,抬进府里就足够了。 陆茗凝消了肿的脸颊上,现出了惨白之色。 随即,她就恶狠狠的用脚碾碎了一株芍药,“陆昭昭,你就是嫉妒我能得嫁高门。你编出什么轿子抬我做妾的谎话来,不就是想吓退我,怕我拉着你去给庆阳侯夫人见礼吗?” “我告诉你,我婆母可是慧敏郡主,是正经的皇室郡主,比你高贵不知多少。” “你这就去跟我见礼,我会让婆婆收拾你给我出气的。” 陆茗凝生拉硬拽的把陆昭昭往前厅拽。 陆昭昭乐意去看热闹,就那么半推半就的一起去了前厅。 陆夫人那里,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待客。 她可怜的华儿,就是因为庆阳侯世子,如今还半死不活的缠绵病榻。 庆阳侯夫人却是个长袖善舞的,她脸上永远都是体面的微笑。 说了一些家常后,庆阳侯夫人直奔主题,“陆家妹妹,我家福儿难得同我张次嘴。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家养女,妹妹就当帮帮我这个姐姐,把你家养女给了我们庆阳侯府吧。” 给这个词用的,明显不是娶正妻的说法,听起来倒像是在说个玩物。 陆茗凝人到了客厅门口,就听到了最后那句话。 她也品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思。 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镯子,陆茗凝自我安慰。 一定是陆家门楣不够高,而庆阳侯夫人皇室郡主的出身又太高贵,她放不下身段,才会用那个给字。 “母亲。” 陆茗凝笑着走进客厅,给陆夫人行礼。 她想要的,就主动争取,一定不能错过把陆昭昭踩在脚下的机会。 转身,她恭恭敬敬的给庆阳侯夫人磕头,行了个大礼,乖乖巧巧的开口,“婆母,您来我家了。” 庆阳侯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陆家妹妹,你这养女,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难怪我儿总缠着我要她。” 顿了顿,话锋一转,庆阳侯夫人收敛了笑意,“不过还真是如传闻中一般,少教养,没规矩。” “妾通买卖,就是由奶娘养大的,也不会教出喊夫人婆母的妾,何况是你们书香传家的陆家?” 庆阳侯夫人的话,听得陆茗凝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脑子里乱乱的,耳边环绕的多是那个妾字。 怎么会是为妾? 怎么可能是妾? 明明答应让她入府做夫人的?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陆茗凝的唇动了动,她想说些什么。 可庆阳侯夫人气场更足,她已经眼尖的看到了陆昭昭。 “陆家妹妹,你家那位县主,颇为不俗,我过去打个招呼。” “至于将你家养女给了我们侯府为妾的事,妹妹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你家这养女,自己也是很情愿的。但妹妹也要好好提点她,入了庆阳侯府可不能再这么没规矩了。” 陆茗凝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好多话都卡在她的嗓子里,她却觉得被一口气堵住,说不出话来。 “福寿县主。” 庆阳侯夫人主动迎了上去,并没有拿郡主的架子。 陆昭昭客气见礼。 庆阳侯夫人将自己手上那对,水头和成色都上品的镯子褪了下来,客气的塞进了陆昭昭手上,“一点小心意,县主喜欢就自己把玩,不喜欢留着赏人就是了。” 陆昭昭含笑婉拒,“请夫人见谅,无功不受禄,这镯子我不能收。” 庆阳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 庆阳侯府这些年里,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其中最为隐秘的,就是庆阳侯府在暗中与北蛮皇室做生意。 偏生侯府在北方生意的主理人,落到了慕寒手上。 这事儿,就是亡父德王,也保不住她和庆阳侯。 侯府托了不少关系,见到了慕寒,就得了一句话。 得罪了福寿县主,就是得罪了本世子。 “还请郡主,在慕世子面前,多多美言。” 庆阳侯夫人推回了镯子。 仗势才可欺人,陆昭昭不动声色的拿起了镯子,对着阳光看了又看,“这是极品中的极品,多谢夫人好意。” 镯子的反光,闪得陆茗凝的双眼刺痛。 她手腕上那对引以为傲的镯子,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跪在那里的陆茗凝,只觉得自己如今像个笑话一般。 她不甘,她懊恼。 “娘亲。” 拉上陆夫人的衣角,陆茗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两日,陆华的情况,时好时坏,陆夫人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儿子身上。 直到刚才女儿跪过去喊婆母,她才发现,女儿竟背着她,做了这许多事情。 可到底她可怜的凝儿年轻,怎么会是庆阳侯夫人的对手。 做妾一事,八成是被庆阳侯夫人给做局算计了。 虽然气女儿和自己不一条心,瞒着自己行事,惹来了麻烦。 可终究陆夫人心疼这个女儿。 看她落泪,陆夫人红了眼圈,“凝儿,没事的,娘亲不会让你去做妾的。” “庆阳侯夫人非要陆家的女儿,就让陆昭昭那个贱人去。” 陆夫人这样承诺,陆茗凝才觉得踏实了几分。 她抱着陆夫人的衣裙,就在那里呜咽。 陆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先起来,赶紧回内院去。庆阳侯夫人,我来应付。” 她让陆茗凝先躲起来。 可庆阳侯夫人身边的婢女,哪有吃素的。 直接就拦了路,不让陆茗凝离开。 “放肆!” “这里是陆府!” 陆夫人拍了桌案。 庆阳侯夫人身边的人,毫不示弱,“我家郡主娘娘还没发话让她起来呢。” 这是要陆茗凝继续跪着的意思。 而且不是以庆阳侯夫人的名义,也不是以未来夫家主母的名义。 是抬出了皇家郡主的身份。 陆茗凝走不了,还得规规矩矩的跪着。 第六十五章 讲理 陆夫人见不得陆茗凝受这等委屈,吃这样的苦头。 她走上前,打断了庆阳侯夫人和陆昭昭的谈话。 “陆家妹妹,你若想好了,我现在就让门外的轿子进来,把人领回我们侯府去。” 庆阳侯夫人言笑晏晏,却是强势至极。 陆夫人恨恨的看了一眼陆昭昭。 这个贱丫头,居然比她的凝儿过的好。 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儿,就不会发生。 陆夫人强挤出一抹笑容,“侯夫人说的是,我看你和我家大女儿倒是投缘。既然侯夫人抬举我们陆家,想陆家给个女儿做妾,你就领她回去好了。” “儿女婚事,我这个陆家主母,还是做的了主的。” 陆夫人就那么不怀好意的,用食指指了指陆昭昭。 庆阳侯夫人很有些看不懂陆夫人这一番操作。 怎么就这么轻贱家中顶顶尊贵的嫡女? “陛下亲封的县主,非内廷旨意,不可自行婚配。” “陆家妹妹这是近来为了你家嫡长子的伤势烦忧,都说胡话了。” 陆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该死的规矩,她给忘了。 真是气死了,她一个做母亲的,居然不能决定女儿的婚事。 想从婚事上做文章,磋磨那个贱丫头都已是不能了。 陆夫人冷着脸,“那侯夫人就请回吧,我陆家到底百年书香门第,嫡女庶女都不曾做妾。这等污了门楣的事,陆家不会做。” 陆夫人学着那天,自己老爷道貌岸然的样子,抬出了陆家门楣当挡箭牌。 “庆阳侯府要的,是养女。” 庆阳侯夫人的脸上,也没了笑意,“陆家妹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入我庆阳侯府这事儿,是你家养女亲自求来的。” “为了给你陆家点体面,此事我已说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内廷口谕,这一时三刻也就到了。” 陆夫人不信,庆阳侯府纳个妾,皇后娘娘还能出面?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不了解勋贵人家和皇室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后娘娘派了个得力的尚宫,传了口谕。 陆茗凝绝望的瑟缩在了一个角落里。 她是尚书府的千金。 是自小娇生惯养的,是要高门做主母的。 让她做妾,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反悔?你明明答应我,让我做庆阳侯世子夫人的。” 陆茗凝憋足了一股气,冲了过去,质问庆阳侯夫人。 她还没冲到庆阳侯夫人面前,就被侯府婢女一脚踹翻。 陆夫人急急质问,“侯夫人,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是陆府。” 庆阳侯夫人笑了,“陆家妹妹提醒的对,我侯府惩戒贱妾,虽然天经地义,可到底不应该在别人家动手。” 说着,她挥了挥手,“还不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带下去。” “你们敢!” 陆夫人拦在了陆茗凝身前,和庆阳侯夫人的婢女撕扯开来。 她不允许她的凝儿被带走。 当着她的面,庆阳侯夫人就敢这样磋磨凝儿。 到了庆阳侯府,凝儿会过怎样的日子,她不敢想。 陆昭昭早就叫人去请了陆尚书过来。 陆尚书的薄情寡义,这时候正好能刺陆夫人母女一刀。 见到陆尚书赶过来,陆昭昭先发制人的上前,“爹爹,您快劝劝母亲,不要再闹了。” “陆茗凝入庆阳侯府为妾,那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她这样拦着,是抗旨,是要杀头的。” “纵然皇后娘娘仁善,体谅母亲因为陆华的事情,日夜饱受折磨,得了失心疯才会胡闹。可这到底是不敬皇后娘娘,会……” 会怎样,陆昭昭不说,陆尚书也领悟的到。 他本就十分不愿意家里出了个做妾的养女。 就算是去侯府做妾,那也是有辱斯文,坏了他清流文官的好名声。 可事情已经闹到宫中都过问了,陆家能怎样? 只能欢天喜地的谢恩,然后把养女送进庆阳侯府做妾。 不过好像,这个活祖宗一样的女儿,又命令自己了。 陆尚书心中不悦,却不敢向女儿撒气。 还有些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厉声呵斥下人,“夫人得了失心疯,你们也不知道照顾好了夫人。还不把夫人扶起来。” 陆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爷。 就凭着陆昭昭这两句话,她好端端一个人,就被说成了疯子? 甚至,陆尚书亲自上前,把手帕塞进了陆夫人的嘴里,让她不能再说话。 挥了挥手,他就打发下人,赶紧把陆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 陆夫人被人押着,从陆昭昭身旁走过,那眼神是吃人吃红了眼的眼神。 陆昭昭笑盈盈的看着陆夫人,只等她尽快动手。 “庆阳侯夫人。” 陆尚书不咸不淡的拱手,“我陆家承蒙圣恩,无论什么事,都会遵旨行事。我家养女,你带回去吧。” 庆阳侯夫人命人拖着陆茗凝,就准备走了。 谁想,被人押住的陆夫人,居然挣脱开了控制,丢了堵嘴的手帕,冲了过去,将陆茗凝死死抱住,护在了怀里。 庆阳侯夫人深谙松弛之道,“陆尚书,我庆阳侯府不是不讲道理的。既然陆家妹妹舍不得你家这个养女,那就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就算做妾的,也有资格和家人告别。” 庆阳侯夫人暂时去花厅小坐回避。 “陆展严,凝儿不能为妾,你今日让她做妾,日后必定会后悔终生的。” 陆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为什么为夫会后悔?奉旨行事,忠君体国,只会是无上荣耀。” 陆尚书不理解。 陆昭昭也在盯着陆夫人,她甚至觉得,这一次运气好,她能一箭双雕。 既逼陆夫人对自己动手,又能知道陆茗凝的身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可就是到了这种时候,陆夫人竟抹着眼泪嚎啕大哭起来,“那是我们一点点养大的女儿,庆阳侯世子又是个五毒俱全的疯子。以后凝儿受苦被折磨,你能不后悔吗?” 陆昭昭失望。 陆尚书却觉得好笑,“前日我就与你说了,赶紧把凝儿发嫁出去,嫁了庄户人家也比给庆阳侯世子做妾强。” “当时夫人怎么对我说的?” “庆阳侯夫人可都说了,做妾是凝儿自己求来的!” “凝儿就算是受苦被折磨,也是活该!” 陆尚书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狠狠刺痛陆夫人母女的心。 陆茗凝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决绝的狠意,既然爹不疼,娘也救不了,那为什么她不为自己拼一条活路。 “我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你们问问庆阳侯夫人,可不可以。” 第六十六章 送信 陆茗凝收拾了几件衣服,将一包白色药粉贴身携带着。 房门口,她扑进哭得肝肠寸断的陆夫人怀里,“我有封信在枕头下,务必送到元景手上。” 信送出府前,先被柳姨娘送到了陆昭昭手上。 “大小姐,这封信送还是不送,请您示下。” 信中,陆茗凝自称怀了元景的骨肉。 “庆阳侯府要陆茗凝,是为了给自家世子出气。元景没那么大面子,也改变不了陆茗凝的命运。” 陆昭昭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正好可以利用此事,绊住元景,免得他这个不稳定因素添乱。 “信正常送,我会另外派人去知会庆阳侯夫人和勇毅侯夫人一声。” 陆茗凝的信送到了元景手上,陆夫人得了消息,才觉得心里略好受一些。 元景那孩子,从小就聪明正直,又和凝儿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凝儿的。 只希望他快一点,可以让凝儿少受点苦。 该死的陆昭昭,这个该死的贱丫头。 陆夫人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一屋子的仆妇都安静的垂首而立,脸上都是惊恐之色,大气都不敢出。 陆夫人骂的专注,根本没注意到陆昭昭来了。 陆昭昭就笑盈盈的站在原地,听着这些咒骂。 如果是前世的她,一定会心痛到不行。 前世的自己,曾经那么努力,想得到母亲的认可,哪怕一丝丝的垂怜,她都愿意去粉身碎骨。 可前世一碗碗灌下去的毒药,一次次的被舍弃和绝望中,陆昭昭和陆夫人之间的母女情分早就尽了。 何况她死后,陆夫人是如何拍手称快,如何请戏班子来府中欢庆,如何将她这个人忘得好似重来没存在过一般,她都看在眼里。 死了十八年,她接受了骨肉血亲,也未必有情的事实。 现在,她不会痛了。 平静如陆昭昭,笑着挥手,遣退了所有人。 “听说陆茗凝有孕了,咱们尚书府是送安胎药还是送棺材好?” 陆夫人眼底是肉眼可见的惊惧,她送信用的都是心腹。 陆昭昭把玩起了那对庆阳侯夫人送的镯子,“求助元景,不如求我。在庆阳侯夫人那,我的话可比元景有分量。” 陆夫人嗤笑,“你会那么好心?” “如果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也很乐意好心呀。” 陆昭昭手中玉镯碰撞,发出了叮咚脆响,“陆茗凝的身世说来听听,她可不是奶娘女儿那么简单。” 陆夫人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的错愕,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陆昭昭在诈她。 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贱丫头还那么小。 等她回来的时候,奶娘一家已经死在了刑讯下。 她绝不可能知道真相。 恢复镇定的陆夫人,只管闭口不言。 陆昭昭有些惋惜的开口,“看来府里得准备棺材,往庆阳侯府送了。” “你做梦!” 陆夫人面目狰狞的尖叫着,“景儿有军功在身,安阳县剿匪更是立下大功。他去求皇上,皇上会下恩旨的。” 陆昭昭轻笑,没有旁人,母亲这二字她也不会再用来称呼陆夫人。 “夫人就不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了信的内容,却没拦下信吗?” “你…你做了什么?” 陆夫人发现,她最近真的被这些接二连三的变故,给折磨的人都迟钝了。 “原样抄了两封信,知会了庆阳侯夫人和勇毅侯夫人。都是做娘的,岂容贱婢祸害心肝肉一样疼大的儿子。” “夫人也有儿子,夫人一定懂的。” 陆昭昭的盈盈笑意,看在陆夫人眼里,都格外刺目。 “你敢断了凝儿的生路,你这个贱丫头!” “凝儿要是死了,咱们全家都得丧命。” “你这个孽障,你这是要害死咱们全家。” 陆夫人气急败坏的说着,她冲过去,就要去掐陆昭昭的脖颈。 陆昭昭反手擒住了陆夫人的手腕,“继续说,我想听听,陆茗凝有什么特别的,奶娘生的卑贱之人,去做个妾死在了婆家,还能牵连咱们尚书府?还能牵连我这个皇上亲封的县主?” 陆夫人闭口不言。 诛心的话,陆昭昭随口就来,“我懂,你这就是无能之人的狂怒之言。其实你能怎样呢?宝贝儿子的罪证捏在我手上,心疼的养女也被我送去做妾了。就连送封信出去,也要看我脸色。” “只要我陆昭昭活着一天,你就得看我脸色过一日,你就不能奈我何。我才这么大的年纪,怎么都是你先死。” “凝儿天生高贵,不是你这个贱丫头可以欺辱的。” 陆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哪里高贵呀?” 陆昭昭再追问,她却是不肯再说,只恶狠狠的威胁,“你要是还想活命,现在就好好弥补,让庆阳侯府放了凝儿。之后你再自挖双目,断了手脚,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会劝凝儿留你一命的。” 陆昭昭笑出了声,“这话,三岁的孩子都哄不住。” “夫人还是好好准备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吧。也不知道是先送陆华,还是先送陆茗凝。” “但只要我好端端的活着,就会拍手称快,还会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欢庆他们的死。” 说完,她留下了一脸恨意的陆夫人,疯狂的咒骂,疯狂的摔打东西。 两个时辰后,陆昭昭就听人来报,说陆夫人套了车,出门了。 她今天去找陆夫人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虽然陆夫人还是对陆茗凝的身世守口如瓶,但这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主要还是刺激陆夫人的杀心,逼迫她尽快动手。 陆茗凝的活路被断绝,陆昭昭还在家里耀武扬威。 陆夫人再也等不下去了。 郑家不给答复,她就亲自找上门去。 郑家一直豢养死士,死士出手,一定能弄死陆昭昭那个贱丫头。 郑家一直和陆夫人有联系的那位徐嬷嬷,十分嫌弃的在郑家后门见了她。 “陆夫人为了你家长子,都开始说胡话了。郑国公府忠君体国,岂会豢养死士?倒是陆夫人你,有病就去治,别舍不得钱。我家夫人看你可怜,这钱给你买药救命用。” 徐嬷嬷一直挡着脸,嫌弃的丢下了二百两银票。 第六十七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郑家什么意思,陆夫人懂。 要和她割席,连敲打带羞辱的甩银子,暗示她可以去雇人。 陆夫人难掩脸上的难堪之色,却还是因为缺钱,低头弯腰捡了银子。 这样的屈辱,都是陆昭昭那个贱丫头带来的。 雇人就雇人,陆昭昭必须死。 陆夫人在外奔波了一整夜,却因为拿不出五千两银子,满京都里干那种勾当的人,都不愿意接杀陆昭昭的买卖。 她一脸的疲惫,下了车,就看到陆昭昭和身边丫鬟说笑着,要出府。 她笑容恣意,明显过的很好的样子。 这个贱丫头! “陆昭昭,看到母亲,都不知道来行礼问安吗?” 陆夫人阴着脸。 陆昭昭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行礼问安,显不出孝心。” “我还是给夫人说说,陆茗凝的消息吧。” 陆夫人恶狠狠的盯着陆昭昭,“孽障!” 陆昭昭收敛了笑意,“庆阳侯世子就好美人,听说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你说陆茗凝落她手上会怎样?” 庆阳侯世子是什么名声,陆夫人早有耳闻,一想到她疼爱的凝儿,落到这种人渣手上饱受折磨,陆夫人的身子,就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她可怜的凝儿,凭什么陆昭昭能享福,陆茗凝却要吃苦。 一个乡野出来的贱丫头,一条贱命,居然值五千两银子。 陆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陆昭昭笑着在她心底,狠狠补了一刀,“庆阳侯世子专门打了两块烙铁,在陆茗凝的脸上,烙了贱奴二字。” “你说什么?” 陆夫人绝望又崩溃的尖叫,“你这个贱丫头,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庆阳侯府带走陆茗凝,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是为了泄愤,怎会毁她容貌。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陆昭昭不再理会状若疯妇、胡言乱语的陆夫人,径自带人出府了。 庆阳侯府皇恩甚隆,只要不是叛国谋逆的事,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日,庆阳侯府却低头讨好的送上了一对,价值二万两银子的翡翠镯子。 这让陆昭昭颇为忌惮。 慕寒只怕查到了不简单的事情。 陆昭昭不敢假手他人传话,生怕走漏了风声,就打着感谢安阳县救命之恩的旗号,提着礼物去了慕寒府邸。 辰正时分,宫里突然传了招慕寒进宫见驾的旨意,如今尚未归来。 慕府和陆昭昭有过几面之缘的老管家忠伯,很是忐忑的解释着,“世子爷很看重县主,昨日接了县主的帖子,就把事情和应酬都推了。实在是临时出了状况……” “没关系,我左右无事,等一会慕世子就好。” 见陆昭昭不走,忠伯一整个喜笑颜开,立刻命人端上了镇在冰上的荔枝,“知道县主要来,世子爷特意叫人八百里加急从岭南运来的。” 陆昭昭颔首道谢。 等了小半个时辰,慕寒回府。 忠伯就十分规矩的带着下人,都退出了厅堂,只留慕寒和陆昭昭两个人说话。 慕寒自回府,就面有沉郁之色。 想来是宫中一行,遇到了麻烦。 陆昭昭没打算多事,她推过了那对镯子。 慕寒看了一眼,就了然,“庆阳侯府背地里和北蛮皇室做生意,他们在北方的代理人落在我手里了。” 果然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陆昭昭眨了眨眼,“这是可以跟我说的吗?” 慕寒点头,“我对庆阳侯说,得罪了福寿县主,就是得罪本世子。” 这话,陆昭昭不好接。 慕寒继续说:“与北蛮一战,我将任监军,不日即将离京。庆阳侯不是好相与的,庆阳侯夫人也不是善茬,我离京后,恐震不住他们,你知道这件事,也好在关键时候自保。” “皇上怎么会突然任命你做监军?” 陆昭昭前世的记忆里,这一场和北蛮的战争中,朝廷并未派出任何人监军。 慕寒眼底的沉郁之色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晴光映雪般的愉悦之色,“陆昭昭,我和你说庆阳侯府,你却在关心我。” 慕寒看了她一会,才继续道:“元景进宫,以安阳县剿匪的功劳,请求陛下下旨,将陆茗凝赐给他做妾。” “皇上只当他被陆家养女迷昏了头,把安阳剿匪的奏报拿给他看。” “元景又晕了,他情况不稳,陛下只能任命我做监军,以策万全。” 陆昭昭有些后悔,去到战场,慕寒那双腿的秘密就未必能瞒得住了。 前世,慕寒就是故意自称双腿残废,以弱示敌,最终将当年屠戮镇国公府满门的幕后主谋找出,成功复仇。 如今,镇国公府大仇未报,慕寒的秘密却要守不住了。 “早知道,昨天我就该拦截下陆茗凝的求助信。”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慕寒眼底的愉悦,又多了几分,“元景美化记忆的毛病,是他心里状态不稳造成的。就算没有安阳县的事情,也会有其他事情让他暴雷。” “再者,你已经派人传信给勇毅侯夫人,让她拦着自己儿子别胡来。是元景以死相逼,以北蛮一战请辞为代价,迫使勇毅侯夫妇做出让步。” “他拿战争当儿戏,罔顾黎民百姓安危。这样的人为主帅,若没个可靠的监军,怕是一个脾气上来,会把整个大盛都赔给北蛮。” “镇国公府世袭罔替的爵位,是慕家先祖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慕家男儿没有贪生怕死的,更不会为了个人私利,枉顾国之大义。” 陆昭昭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慕寒眼看就要麻烦缠身,却说了这许多来安慰自己。 再想元景的所作所为,实在过于自私自利,丝毫不拿战争当回事,为了个女人,做出临阵请辞的举动。 “他根本就不配为主帅,不能换掉他吗?” 慕寒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句,“北蛮一战,陛下谋划多年,力求万无一失。” 陆昭昭没太听懂,慕寒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一份契书递给了她,契书上的转让人是陆夫人,受让人却是个陌生的名字。 “铺子是买凶杀你的佣金,时间定在三天后子夜。” 第六十八章 好日子 契书算是半个直接证据。 陆昭昭郑重同慕寒道谢,“慕世子,你离京期间,若有需要,我定全力以赴。” 慕寒颔首,“好,有用得着县主之处,我绝不客气。” 有了契书,陆昭昭只觉更有底气,却不想才出门了半日,陆府上下就变了个模样。 之前因为陆华和陆茗凝的事情,陆府上下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如今从里到外,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陆夫人更是亲自点了引线,放响了一串串鞭炮。 “陆昭昭。” 陆夫人看到她回家,阴阳怪气的叫了她的名字,“我的华儿,已经醒过来了。” “好几个大夫来瞧过,都说他挺过来了,慢慢养着,早晚都会恢复过来。” “老爷还说了,华儿经历事情,人也懂事了,直到上进读书,等华儿好了,管家权也会重新交给我。” 陆昭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贱丫头! 陆夫人低声咒骂着,三天后,就是你的死期,我看你还能傲慢到几时。 “昭昭呀。” 她刚进府,就被假装路过偶遇的陆尚书叫住。 陆尚书分明是堵在府门口,专程等她的,“你母亲为了你兄长的事,已是操碎了心,难免说昏话,你莫要跟她计较。” “你也知道,她有失心疯。” 陆尚书试图拉近和女儿的关系。 陆昭昭瞥向陆夫人的眸光中,有浓浓的讥讽之色,“爹爹,你让失心疯的人玩爆竹,也不怕她把陆家给炸了?” 陆尚书语塞,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陆昭昭也不等他,就往自己的院子去。 陆尚书在后面跟着,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到了院门口,陆昭昭回头,眼底依旧是讥讽之色,“想要庆阳侯世子签字画押的证词?” 陆尚书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来,“好昭昭,爹爹知道,你是最懂事乖顺的。你这样的好孩子,爹爹疼你还来不及呢。” 陆昭昭不咸不淡,“我有说会给你那份证词吗?” 陆尚书不笑了,登时就板起了脸来,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昭昭,你要明白。陆家的门庭,未来要靠你哥哥支撑。华儿好了,你才会好,你才有好日子。” “难道有一个作奸犯科的哥哥,你会有脸面?你在以后的婆家能抬得起头?” “昭昭,过去这么久了,你气也该消了。” “凡事,适可而止。若你始终不拿出供词来,别怪为父不偏疼你。” 陆昭昭忍不住笑了,“爹爹,你何曾偏疼过我?庆阳侯找上门来,你可曾想过我这个女儿,是否是被冤枉了,是否是被谁害了?” “你都没有,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我绑了,丢去给庆阳侯赔罪。” “既然爹爹从未偏疼过我,也不要用这种我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来威胁我。” “我不稀罕。” 陆尚书再一次语塞。 这个女儿,这一张嘴厉害的,真真是活祖宗。 陆昭昭推开了房门,瞥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不由得嗤笑,“爹爹一点都没叫我失望,我说爹爹你怎么肯这么好声好气跟我说话。原来是趁我出趟门,翻过我这里,却找不到供词。” 陆昭昭后面还跟着两个婢女呢,这个女儿,也真是没有分寸。 当着下人的面,就说出来了。 难道他堂堂礼部尚书,不要面子吗? “爹爹,你不好奇,我会把供词藏哪了吗?” 陆昭昭笑盈盈的在问。 陆尚书就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我交给皇上了。” 陆昭昭笑的很甜,陆尚书却有些的气急败坏,“你…你…你这是要毁了陆家。” “有意思了。” 陆昭昭忍不住嘲笑,“难道不是卑鄙无耻的陆华,要毁了咱们陆家吗?” 陆尚书又语塞了,他被家里的活祖宗气得一阵阵头疼,也失了耐性,“你简直无理取闹,简直不可理喻。” 陆尚书负气离开,就在陆昭昭的院子外,遇到了陆夫人。 陆夫人因儿子挺过来,又有了盼头。 她精心打扮着,小意温柔的同自家老爷说着话,“老爷,消消气吧。昭昭着孩子,你还不了解?” “她没读过书,又少教养,哪懂家族是什么,哪懂陆家的门楣意味着什么。” “老爷保重身体,若老爷有个好歹,叫妾怎么办?” 陆夫人梨花带雨,风情万种的落泪,就哭进了陆尚书怀里。 陆尚书微微皱眉。 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面目狰狞的耗尽。 来这一套,只怕另有目的。 果然,没多久,陆夫人就趁机进了谗言,“老爷,依妾看,昭昭的话,也是不能信的。这孩子,八成还在跟你赌气。自从华儿出了事,这孩子何曾进宫过?” 陆昭昭确实没有进过宫。 如此说来,那份证词,也绝不可能在皇上手里。 陆尚书也算了解咱家夫人,他们是没感情了,但他们都得为家里嫡长子的前程着想。 陆华肯上进,就绝不能让那份证词存在在世。 否则他日华儿高中,陆昭昭拿出这份证词来,就会毁了华儿的仕途。 “夫人有什么打算?” 陆夫人感受到了老爷对自己的情意全无,她心里冷冷的,却拧着手帕抽泣起来,“老爷,妾也舍不得难为昭昭,可为了华儿,没办法。” “妾想请些江湖中的人来府上,让他们帮着找找、问问。” 陆尚书登时就变了脸色,“你这是引狼入室,若是那些江湖中人,趁机洗劫了我们陆家,可如何是好?” “老爷,江湖中也有诚信之人。何况还是景儿那孩子,给介绍的人。” 陆夫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景儿那孩子年少有为,行军打仗也认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都是过来帮忙的,也不是为了害谁,无非就是想把证词拿回来,既为了华儿的未来,也是为了昭昭。总不好让他们兄妹起了嫌隙。” 见陆尚书还在犹豫,陆夫人甩了帕子,冷声嘲讽,“老爷瞻前顾后的,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那丫头油盐不进的,不找厉害的人吓唬一下,她能给你供词?” 陆尚书松了口,却保持道貌岸然的模样,“夫人做事,要注意分寸,不可伤了昭昭。昭昭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是咱们陆家顶顶尊贵的嫡长女。” 陆夫人心里骂着虚伪,嘴上却连声应是。 有了老爷的允诺,三天后的子夜,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门,把杀手放进来。 第六十九章 求情 陆昭昭刚回府没多久,庆阳侯夫人就派心腹嬷嬷过来,递了明日赴宴的请帖。 “郡主娘娘还让老奴问一句,可还记得王五?” 送信的嬷嬷并不需要陆昭昭回答,含笑躬身,“还请县主不要爽约,负了郡主娘娘的好意。” 王五是谁? 陆昭昭没有印象。 但她还记得,那日陆茗凝在茶馆里见庆阳侯夫人时,曾亲口说过,她手上有自己杀人害命的人证和物证。 知己知彼,才能安心应对。 庆阳侯府北方的生意代理人也还在慕寒手上。 陆昭昭自信,庆阳侯府不敢对自己出手。 就算有个万一,她这一身一直隐藏的功夫,也足够她出其不意,打出庆阳侯府。 打定了主意,陆昭昭按时赴宴。 她到了庆阳侯府,却很意外的在府门口,看到了陆家的车驾。 一打听,她才知道,陆夫人今日也来了庆阳侯府。 是巧合? 还是庆阳侯府在谋划什么? 陆昭昭不动声色进府,庆阳侯夫人迎了出来,言笑晏晏的和她一番客套。 说话间,走进了会客的小花厅,庆阳侯夫人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说来也巧,你母亲今日也来侯府了。” 陆夫人心下正惴惴不安着。 她接到了陆茗凝的传信,让她今日务必一早就来一趟侯府。 她很担心她的凝儿,真如陆昭昭所说的那般,在侯府中受尽折磨。 她早早的到了,却被人晾在花厅里,根本就没见着陆茗凝。 偶尔有个丫鬟路过,她去打听陆茗凝的情况,对面也只是闭口不言。 陆夫人实在太担心了,突然看到庆阳侯夫人,免不得堆了笑,殷勤上前。 看清楚了还有个陆昭昭,她的笑容僵住了。 庆阳侯夫人一如既往的长袖善舞,“陆家妹妹,我今日邀了你家县主来家赴宴,想着你也在,就带她过来一起坐坐,吃盏茶。” 庆阳侯夫人发了话,立刻就有丫鬟和仆妇上前。 健壮仆妇直接将陆夫人按坐回了座椅上,而后就垂手立在了她身后。 丫鬟们规规矩矩的上了早春的新茶和几样新式的点心。 陆夫人无法强做镇定,她不安的四下去看,就看到庆阳侯府的仆妇,用铁链子拉着一个披头散发,衣服上血迹斑驳的女人,一路连打带骂的进了小花厅。 虽然看不清脸,陆夫人却一眼认出,那就是她的凝儿。 扑了过去,陆夫人颤抖着手,替陆茗凝整理凌乱的头发。 乱发下,是陆茗凝苍白的脸颊。 “啊!” 陆夫人看到女儿脸上,那烙铁留下的,何其屈辱的两个字。 她忍不住尖叫! 陆昭昭说的,竟都是真的。 只有重犯,才会刺面。 她的凝儿,是大家闺秀,是高门千金。 脸上烙了“贱奴”二字,以后可怎么活? 哪里还有什么出路了。 陆夫人心乱如麻,崩溃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庆阳侯夫人一直笑吟吟的看着,突然重重的放下了茶盏。 拖拽铁链的仆妇立刻会意,扬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仆妇下手极重,却有意避开要害。 这是庆阳侯夫人的意思,陆茗凝不能立刻就死了,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泄了世子受辱的愤。 陆茗凝的惨叫声传来,听声音就想象的到,短短一日一夜间,她在侯府受了多少罪,才能把嗓子都喊哑了。 陆夫人慌了手脚,哪里还有尚书府女人的矜贵,她胡乱乱的在地上跪爬着,来到了庆阳侯夫人面前。 “夫人,你高抬贵手。” “求求你了。” 陆夫人不管不顾的给庆阳侯夫人磕头。 庆阳侯夫人一个眼神,就有仆妇重新将陆夫人拉起来,按回到了座位上。 庆阳侯夫人似笑非笑的对陆昭昭说:“让县主看笑话了。” “府上这贱奴没规矩,惊扰了贵客。” “不过……” 话锋一转,庆阳侯夫人有些刻薄的说:“你母亲这反应,也太大了些。县主好好劝劝,出门在外,代表的是陆家的颜面。” “她如此浮躁,丢的也是县主你的脸。” “当然,若县主心疼母亲,想替贱奴求情,侯府也是会给县主这个面子。” 话说到这,庆阳侯府今日把陆夫人叫来意欲何为,陆昭昭已经看明白了。 想利用陆茗凝,进一步激化她和陆夫人的矛盾。 陆昭昭无意同陆夫人和好。 她更不会放过陆茗凝。 对害过自己的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就是不珍惜重活一次的机会。 陆昭昭面色如常,看着鞭子一次次扬起一次次落下,而后笑着吃了小半块点心才收回了看戏的目光。 “既是冲撞了贵客的贱奴,打死也不为过。”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听得陆夫人犹如万箭穿心。 她泪水下是恨毒的目光。 她起身,扑向陆茗凝,想护着那被打的,只能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 是她从小娇养大的姑娘,竟吃这么大的苦头。 只可惜,陆夫人身后的仆妇不是吃素的,拉住陆夫人,就又把她按了回去。 “陆家妹妹。” 庆阳侯夫人开口,还是亲亲热热的称呼,却已经沉下了脸来,“侯府惩戒贱奴,岂容你插手?” “就算昔日是你的养女。如今入了我侯府,也由得你。”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家县主我瞧着不俗,若她开口求情,侯府可以饶了这贱奴一回。” 陆夫人恨恨得瞧着陆昭昭。 她恨不得可怜的凝儿去死,怎么会求情。 可陆茗凝越来越低的喊痛声,让陆夫人忍不住的开口,“你说句话。” 陆昭昭笑盈盈的品着茶,“母亲,咱们陆家不过运气好,女儿才得了个救驾功劳,不好轻狂的插手侯府事情。” “陆昭昭,你不得好死。” 陆夫人咒骂。 陆昭昭笑意更盛,前世她也是不得好死。 这样的诅咒,没有意义。 庆阳侯夫人叹了口气,“罢了,我是不忍心了。到底是福儿的妾,又是陆家妹妹的养女。这一次,就饶了她。” “领下去,让陆家妹妹和自己养女说会话。免得外面那些乱嚼舌根子的,说我们侯府不许小妾叫娘家人。” 第七十章 黑将军 打发了陆夫人和陆茗凝,庆阳侯夫人言笑晏晏的挽起了陆昭昭的手,“早就听闻陆家那养女,十分不规矩,对县主是多有得罪。” “我这般作践她,不仅为了我家世子,也是为了给县主你出气。” 陆昭昭含笑颔首。 庆阳侯夫人自然而然的就套起了话来,“县主早前不在京都,怕是没听过慕世子的凶名。” “不过县主也真是难得的福气,连慕世子这样狠辣的一个人,都愿意护着你。” 想问她和慕寒的关系。 猜不透的,才能更让人忌惮。 陆昭昭只是笑而不语。 庆阳侯夫人自己就接话了,“县主还是拿我当外人了,不过庆阳侯府一直都因为慕世子,拿县主当自己人呢。” “走吧,去参观参观我侯府地牢。” 庆阳侯夫人一点都不跟陆昭昭见外,带着她就进了地牢。 在地牢里,陆昭昭见到了王五,才算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当初宝珠母女途经夏家庄,被几个恶棍欺辱。 是陆昭昭出手教训了那几人,把他们打得,再也不敢来夏家庄里胡作非为。 王五就是其中一人。 王五看到陆昭昭,大喊了起来,“郡主娘娘,就是这个女人打死了我的几个兄弟。要不是我跑得快,也被她打死了。” “郡主娘娘,您是观音下凡,救苦救难,一定要替草民伸冤做主啊。” 这是诬陷。 陆昭昭当初不过是打断了几个恶棍的腿,把他们撵出了夏家庄。 真相如何,她不会对庆阳侯夫人说。 且让庆阳侯府自大张狂起来,以为拿住了她的把柄就是。 神色黯然,躲闪的退后了几步,陆昭昭说:“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庆阳侯夫人笑得很开心,“自然,咱们小花厅里说。” 不过,关于庆阳侯府那位,在北方与北蛮皇室做生意的代理人,慕寒另有用处。 那人关系到未来和北蛮的战局。 不想被庆阳侯府看出端倪,回到花厅后,陆昭昭主动提起那人。 “北蛮距大盛山高路远的,宋先生回到京都,尚需一些时日。” 庆阳侯夫人脸上笑容依旧,看陆昭昭的神色,多了几分探寻。 慕寒可是以狠辣决绝著称的人,这个陆昭昭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慕寒护着她,还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 探寻的目光,不过一闪而逝,庆阳侯府夫人又恢复了言笑晏晏,长袖善舞的模样,“县主费心了,宋先生归来之日,这世上就不会再有王五。侯府做事,干净利索的很。” “那就有劳夫人多心了。” 陆昭昭微笑颔首,与庆阳侯夫人心照不宣的又用了一盏茶,她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陆昭昭,庆阳侯夫人冷了脸,带人去了陆茗凝和陆夫人会面的地方。 侯府里,阴冷狭小,偏僻至极的废弃柴房。 陆茗凝被仆妇用铁链拽着,拖了进去。 如同丢破烂一样,陆茗凝被丢在了地上。 那仆妇临走前,还把铁链子拴在了柱子上,还顺手泼了陆茗凝一捅冷水,警告她老老实实的。 陆茗凝浑身是伤的瘫倒在发霉的稻草中。 陆夫人看着,一整颗心都要碎掉了。 “凝儿,我可怜的凝儿。” 她那么疼爱的掌上明珠,如今被人牲口不如的对待着。 抱着陆茗凝,陆夫人的泪水根本止不住。 “娘亲…” 陆茗凝痛苦的抓住了陆夫人的手,“都是凝儿的错,都是凝儿不好,累及娘亲伤心难过了。” “娘亲不要管我,是我命贱。” “娘亲,就让凝儿在这侯府里自生自灭吧。您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为了凝儿低头,为了凝儿让自己受辱。” “凝儿自己吃苦受罪就好了。” 陆茗凝泪眼汪汪,浑身是伤的模样,让陆夫人对陆昭昭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陆昭昭那个贱丫头,我一定会杀了她。” “好凝儿,你放心吧。娘亲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等那个贱丫头死了,娘亲会说动你父亲,让他出面请奏陛下,让你承袭她的县主之位。” “到时候,凝儿你就是这京都中的第一贵女,就再也不用熬在庆阳侯府了。” “不要急,两天后的子夜,就是那个贱丫头的死期。” “娘亲,呜呜……” 陆茗凝口中是哭得伤心欲绝的声音,眸光却已经看向了柴房半开的窗户。 窗边人影绰绰,却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已经按庆阳侯夫人的意思,加重了母亲对陆昭昭的杀心。 难道刚才那样还不够? 想了想,陆茗凝继续卖惨。 “凝儿的脸毁了,娘亲不要再为凝儿冒险了。凝儿以后什么多没有了,娘亲还是好好跟着昭昭姐姐过日子吧,以后您都要指着她了。” “呸!” 陆夫人嫌恶的咒骂,“谁要靠那个贱丫头过日子。凝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天下间人才济济,一定有神医能治好你的脸。你不要灰心,娘都指着你呢。” “可是…可是昭昭姐姐,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 陆茗凝瑟缩着身子,向后躲了躲,“杀了她,娘亲也会心疼的。凝儿不想娘亲为难。” “若论命贱,那个贱丫头才是命贱。” 陆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而后退下了自己手上的镯子,塞进陆茗凝手里,“你留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那贱丫头的忌日,就是接你回家的好日子。” 终于,窗外的人影动了。 庆阳侯夫人带人进了柴房,“陆家妹妹,我是心软,可到底是侯府,不能没了规矩。你家县主都走了,你也不好久留。” 陆夫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庆阳侯夫人淡淡的瞥了陆茗凝一眼,“做的不错。” 陆茗凝得了赞赏,想着母亲那些话,就又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她就如同狗一样,讨好跪在了庆阳侯夫人的脚边。 庆阳侯夫人看陆茗凝的目光中,有鄙夷有嫌弃,更多的是恨。 收回目光,庆阳侯夫人吩咐道:“庆嫂,把人喂饱了。世子爷今晚有兴致,想看黑将军表演。” “黑将军?” 陆茗凝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 她本能的觉得,黑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七十一章 老脸 没人回答。 未知的恐惧,弥漫在陆茗凝心头。 “郡主娘娘,奴婢都按您的意思做了。” 她哑着嗓子哭喊。 因为脖子上拴着的铁链,禁锢了活动范围,她伸手抓庆阳侯夫人的衣角,也只抓了个空。 庆阳侯夫人无视她的存在,出了柴房,就看到匆匆找来的侯爷。 “夫人,这是为何?” 庆阳侯面露困惑。 庆阳侯夫人屏退了下人,才揶揄着开口,“老爷心疼那贱奴了?” 说起这事儿,庆阳侯就心虚。 陆茗凝以妾的身份入府,也不过是方便侯府拿捏她。 何况还是自己儿子的妾。 可偏生昨日里,他失了方寸,把儿子的妾,给…… 庆阳侯老脸都没处搁。 庆阳侯夫人的手指,戳了戳自家侯爷的心口,“那个贱奴跟了老爷前,身子就不干净了。这样的玩意,不值得老爷惦念。妾身最是大度,老爷若想,妾身给你从清白人家抬两个入府。” 庆阳侯可太了解自己夫人了,她就是嘴上说说,假装大度。 要不也不至于,昨晚出了和陆茗凝的那档子事后,就往那娇娇人儿的脸上打下烙印。 不过夫妻一体,他们利益一致。 “夫人说笑了,为夫心里只有郡主娘娘一人。” 庆阳侯打趣的说了两句,才回到正题,“咱们府上不是要借着陆昭昭同慕寒交好吗?为何还要激起陆夫人对她的杀心?” 庆阳侯夫人也不戳破自家侯爷那点小心思,只说正事,“福儿现在这样,难道和她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陆夫人是个狠的,都说母女连心,她已经抵了铺子,雇好了人去杀陆昭昭。” “既然陆茗凝那贱奴说陆夫人更偏疼她,咱们侯府本就要折磨她出气,如今添把柴火也不过顺手的事儿。” 庆阳侯深以为意。 这绝对只赚不赔,陆昭昭死了,赖不到他们头上,还能给福儿出气。 陆昭昭就是活下来了,还有地牢里那人,可以互相制衡。 “郡主娘娘费心了,请受小生一拜。” 庆阳侯躬身作揖,他们夫妇二人就打趣着说起了其他事情。 从侯府离开的陆夫人,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她抹了一路的眼泪,脑中都是陆茗凝的惨状。 再看儿子,还躺在病榻上,连下地方便都不能。 陆夫人再也绷不住的嚎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陆茗凝的事就瞒不住了。 陆华这才知道,身边人都得了陆夫人的授意,瞒着他陆茗凝的事儿。 让他一直以为是不凑巧,陆茗凝每次来看他,都赶上他休息了。 “陆昭昭这个贱人,她是疯子吗?她到底知不知道凝儿她……” 冲动如陆华,差点就把陆茗凝的身世给说了出来。 陆夫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把话圆了过来,“凝儿当然是无辜的,是母亲的心肝儿。可她心里何曾有过我这个母亲。” “可怜的凝儿,被打成那个样子。” “她还拦了凝儿给景儿那孩子的求救信。” 陆华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说错话,额可听着陆昭昭的那些行为,他就觉得气愤不已,“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就没有人能治得了她了吗?” “她是县主,有陛下撑腰。咱们能拿她怎样?” 陆夫人不敢把买凶杀人的事告诉儿子,这个儿子太冲动,嘴太不严。 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事情泄露了。 一想到再忍两天,陆昭昭的死期就到了,陆夫人才觉得生活有点盼头。 “华儿,你身体要紧。如今你什么都不要管,好好养着。万事都有母亲在。” 说着说着,陆夫人又抹了眼泪。 陆华心疼不已,这个陆昭昭,一点孝心都没有。 不想让母亲担心,陆华满口答应着,也哄了陆夫人去休息。 等陆夫人走后,他立刻叫来了心腹小厮。 一通商量后,小厮跪在了陆昭昭的房门口,“大小姐,请您去看看大少爷吧。” “您不去,大少爷会打死小的。” 那小厮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早已出卖了陆华的盘算。 这个陆华,刚苟住了性命,一身伤都没好利索,就敢来算计自己。 他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喽。 “好。” 陆昭昭不动声色的应着,“你回去禀了陆华,说我刚到家,换身衣服就过去。” 陆昭昭吩咐云溪先去一步,自己则有宝珠服侍着,慢条斯理的换了身衣服,才出发。 陆华那完全藏不住事儿的性子,在院门口就露了马脚。 他的人,拦下了宝珠,只许陆昭昭一个人入内。 这行事,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要算计人吗? 陆昭昭依旧不动声色,只同宝珠嘱咐了两句。 宝珠就十分信服的退了一旁,“小姐,奴婢等您出来。” 她进了陆华的房间,躺在病榻上的人,就向她投来了一双愤恨的眸子。 “陆昭昭,你害母亲那么难过,你猪狗不如。” “凝儿那么好的人,处处忍让着你,你还害她。你就是嫉妒她善良、美丽、自小饱读诗书。” “母亲和凝儿是我最在乎的人,你伤害了她们,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孝敬母亲,什么是友爱妹妹。” 陆华的身体还很虚弱,他动了气,多说了两句话,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喘过一口气来,陆华叫了人进来。 他院子里的所有小厮,都人手一个木杆笤帚冲了进来,将陆昭昭团团围住。 “本少爷今天要教训妹妹,你们代本少爷动手。” “给本少爷狠狠的打,打到她知道错了,打到她哭着求饶为止!” 陆华的情绪,又激动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对这个妹妹太宽容了。 她那么伤害母亲,伤害凝儿,他却还是给了她道歉求饶的机会。 只希望这一顿打,真的能让她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吧。 陆昭昭轻笑,“让我认错?让我求饶?我若是不呢,你要怎样?” 能怎样? 陆华眼前,浮现的都是母亲抹眼泪,陆茗凝抹眼泪的情形。 他作为男人,必须要护着她们。 “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讲情面,要打死你。” 第七十二章 灭口 陆华没想到,他这么宽容,陆昭昭居然还来挑衅。 “那就打死你,你本就该死!” 他恶狠狠的说着,却不曾注意到,陆昭昭眼底多了一丝的讥讽。 下一瞬,陆华就听到陆昭昭惊呼,“天呐,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好心来同你说事情,你怎么能为了保住秘密,要活活打死我,杀我灭口。” “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 陆华不理解,陆昭昭突然做作起来是怎么回事。 看身边的小厮还没动手,他不由呵斥着,“还不动手,本少爷的话听不见吗?” 对上陆昭昭那双挑衅意味十足的眸子,陆华用尽了最大的气力下着命令,“给我往死里打!” 陆华的话音落下,围着陆昭昭的小厮,一个都不敢动手。 陆尚书就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着了。 老爷都没发话,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 陆昭昭当然知道,陆尚书已经到了。 人就是她让云溪请过来的。 刚才她也是故意挑衅陆华的,为的就是激怒陆华,让他说出打死自己的话。 陆华在的地方有视线盲区,他看不到父亲已经来了。 只觉得家里的下人可恶,还真如母亲说的那般,柳姨娘得了管家权后,就拜高踩低的,不拿母亲和自己当主子了。 “都不要命了吗?还不给我动手。” 因为说了太多话,情绪太过激动起伏,陆华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会粗气,才又一次下了命令。 陆尚书看不下去了,大步走了进来。 “陆华,你真是太叫为父失望了。” 陆尚书面色铁青。 云溪来请他,说陆华要对陆昭昭不利的时候,他还不信。 如今亲眼看到了,他只觉得失望透顶。 陆华一时间有些的慌,随即他就冷静下来了。 他是兄长,陆昭昭是妹妹。 她不孝母亲,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就是教教妹妹规矩,又能怎样? 长兄为父,他还打不得妹妹了吗? 有了底气,陆华想说话。 陆尚书已经沉着脸,端坐在了主位上,先开口训斥了他,“你是怎么跟为父说的?你就是这么上进读书?这么对妹妹好的?” 对陆昭昭,陆尚书有些无可奈何。 活祖宗一样的女儿,却还是忍不住的数落:“已经按你心思处置了陆茗凝,你还来闹什么?” 闻言,陆华气得面目狰狞。 果然是陆昭昭这个蛇蝎女子在害妹妹。 陆昭昭闻言,委委屈屈的开口,“爹爹。” 陆昭昭声音中带着哭腔。 陆尚书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是尊贵体面的女儿,这几日都张狂成了个活祖宗的性子,今天能低头软语带哭腔,想来是真的被吓怕了。 也是,要是自己这个父亲不出现,她哪里可能逃过这一屋子下人的毒手。 陆尚书借机向女儿示好,“爹爹在。” 陆昭昭得意的同陆华眨了眨眼,又一次抢在陆华开口前,先说话了,“哥哥派人来请我,我想着爹爹说的话,事情过去了,也该兄妹友爱,就过来了。” “结果…结果……” 陆昭昭欲言又止。 陆华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趁机开口,想说明白,就因为陆昭昭不孝母亲,气哭了母亲,所以他要打她,教她规矩。 可话又一次卡在了陆华的喉咙里。 陆昭昭将一纸诉状,塞进了陆尚书手里。 “今日回府的路上,途经京兆尹衙门,我看到豆腐西施徐寡妇在递诉状。” 徐寡妇这个人,让陆华有些不敢说话了。 他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偶然路过了徐寡妇的摊子,对徐寡妇的美貌惊为天人。 豆腐也不贵,他就天天去买豆腐,一来二去就和徐寡妇熟了。 大约一个多月前,京都下了一场大雨,徐寡妇收摊时崴了脚,陆华帮着把徐寡妇送回了家。 因雨大寒气重,徐寡妇留陆华在外院廊下喝了盏热茶。 那一夜,陆华睡在了徐寡妇家。 陆尚书已经看完了诉状,抬起脚,就踹在了踏上。 要不是儿子的命,刚从阎王手上夺回来,他一定会踹在陆华身上,“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吗?” “礼义廉耻你都学了些什么?” “我陆家是书香门第,百年传世。你想女人,收通房就是了。用得着急吼吼的去强迫一个寡妇吗?” 陆华最气不过的,就是徐寡妇事后的反应。 那天分明是她把自己带进她家里的。 都是一个寡妇了,这么明晃晃的邀请男人进家门,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他如她所愿了,过程中她不仅半推半就,事后还反咬一口。 而且他都给了银子,又不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好意思向京兆尹衙门递状子。 “她是自愿的,我没强迫!” 陆华辩解。 陆尚书气得把诉状甩他脸上了,“你没强迫,你给她二百两银子做什么?” 陆华想说话,却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昭昭淡淡的瞥了陆华一眼,就继续带着哭腔开了口,“我在外面遇到有人要状告哥哥,想着陆家的门楣,陆家的名声不能被一个寡妇给毁了。” “我还用县主的身份,从京兆尹衙门拿来了诉状。原是想着问问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我才刚提了徐寡妇这个人,哥哥就恼羞成怒,要打死我。” 陆昭昭在告黑状,事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可陆华哪还有机会辩解,陆尚书又一脚踹在了榻上,“混账东西,你妹妹护你,你还如此。” 陆华又是一阵咳嗽,还咳出了血来。 “父亲,你不要被陆昭昭给骗了。”陆华话忍着喉头的腥甜说着。 “徐寡妇就是她故意找来坑害儿子的。不然这事儿都发生了一个多月了,为什么她早不去递状子,晚不去递诉状,偏生是挑在儿子刚醒来的时候。而且这诉状还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陆昭昭手里。” “闭嘴吧,孽障!” 陆尚书对这个儿子,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你找的那个寡妇,被诊出有孕了。自己不检点,还攀扯你妹妹。现在是徐寡妇和她的夫家都要状告你辱没了良家子,非要你受了一百的杖刑不可。” 第七十三章 不好了 “大少爷不好了,大少爷不好了。” 宝珠略显咋咋呼呼的喊着,就跑了进来。 陆华不由得心浮气躁,一口恶气就堵在心里了。 他才从阎王手里保住了一条命,陆昭昭的丫鬟就咒自己不好了。 哪个做妹妹的,能这么歹毒。 看到陆尚书,宝珠按陆昭昭的早前的嘱咐,低声问,“小姐,那个徐的事,奴婢能说吗?” 陆华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现在可以确定了,徐寡妇突然状告自己,就是陆昭昭搞得鬼。 她不仅撺掇外人告自己的哥哥,还联合着丫鬟们使手段,简直是胳膊肘向外拐。 陆尚书还在气头上,恶狠狠的骂他,“你活该!” 说完他指着宝珠,“给我说!” “徐寡妇在京兆尹衙门外割腕自杀了,京兆尹衙门的人正在往咱们府上来呢。” “混账东西!” 陆尚书气,抬脚就往倒霉儿子身上踹去。 陆家的门楣,都被糟蹋了。 陆华的身体状况,根本受不住这一脚。 他吐血吐的更严重了,陆尚书黑着脸,大喊,“来人。” 看来是要请大夫。 陆昭昭自然而然的打岔,“爹爹,这事要捂下来,少不得您亲自跑一趟京兆尹衙门。” “现在赶紧压下来,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耽搁到了明天,要是有哪个御史弹劾了,爹爹朝堂上丢脸不说,更不好解释。” 陆尚书黑着脸,甩手离去。 “药…药……”陆华呼吸艰难的喊着。 宝珠和云溪已经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再无其他人的屋里,陆昭昭卸去刚才的伪装,拿起了桌上那碗加了百年老参续命的汤药。 “想喝?” 陆昭昭声音冷冷的,如同鬼魅一般。 求生的渴望,让陆华虽然惧怕,却忍不住点头。 前世,陆华一剑刺进她心口后,全府上下都没人肯为她请个大夫。 都在说陆昭昭是自作自受,惹了陆茗凝伤心被兄长教训活该。 可陆茗凝不过费尽心机,污了陆昭昭的清白,也没能解除陆昭昭和元景的婚约,心有不甘罢了。 所谓伤心,不过是挑唆陆华动手的谎言罢了。 每一个自称是她血亲的人,都不在意真相是什么,都在花式哄陆茗凝开心。 最后是宝珠舍了自己的命,闹大了事情,才有大夫进府。 宝珠没救过来,她也只留下了半条命。 可就是这样,陆华还不肯罢休。 他冲进她屋里,逼着重伤的她跪在地上悔罪。 她拒绝,声称自己没有错。 想让血浓于水的血亲听一听她说话,信一信她。 没有人听,更没有人信。 她的药被倒掉,她的辩白被指为谎言,她的行径被说是冥顽不灵。 陆华还说,不重罚不足以让她明白道理。 后来,就变成了,陆华和陆茗凝隔三差五的找过来,逼她下跪道歉。 她不肯,就倒了她的药,让下人拖她下地,按着她磕头道歉。 她想活下来,她屈服的磕头道歉,认了莫须有的罪名。 可换来的,还是陆华和陆茗凝还是倒了她的药,不给她留生路。 她就这样,苟延残喘的熬到了中秋。 要不是宫中旨意,念她救驾有功,赏了玉如意,震慑住了陆家人,只怕前世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害死了。 陆华挣扎着伸手,已经快要够到陆昭昭手中的药碗。 陆昭昭寒着脸,退了半步。 陆华抓了个空。 “你……” 陆华又急又气。 陆昭昭轻笑,“跪下给我道歉,好好磕头,我会考虑给你药喝。” 陆华又开始咳血了。 濒死的恐惧,活命的渴望,都让陆华挣扎着下榻。 他给陆昭昭跪了,也磕头了,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恨意。 原来前世的自己,是这么的狼狈。 所以,前世她有多绝望,有多无助,这一世陆华好好受着就是了。 眼看着陆华爬了过来,陆昭昭后退到窗边,将救命的药一滴不剩的倒进了花盆里。 陆华气的大口大口的咳血。 陆夫人闯了进来,指着陆昭昭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歹毒的贱丫头,你害了凝儿又来害华儿。” “你不得好死,你……” 陆昭昭根本就不理会陆夫人,她人都已经走到了几十步开外。 陆夫人再看倒在地上,几乎没了活人气的儿子,哭着命人去请大夫。 她一边咒骂陆昭昭,一边祈求儿子可以挺过来。 到了晚上,宝珠得了消息,忍不住吐槽起来。 “小姐,大少爷的命也太硬了,居然又救过来了。大夫说,老爷那一脚,再踹的重点,大少爷就没救了。” 陆昭昭笑了笑,“祸害遗千年嘛。” “陆华那边你不用打听了,好好收拾箱笼。忘了东西,陆家的大门可不会向你敞开。” 宝珠连连点头,却不放心的问,“小姐,真的不用奴婢留下吗?奴婢最近有跟云溪姐姐好好练功,来了人奴婢也能帮您挡一挡。” “我家小宝珠最厉害了。” “不过陆夫人要对我动手,肯定会先把你支开。她支开你,指不定用什么卑鄙的伎俩。小姐我可舍不得拿你的小命冒险。” “你替小姐我先去县主府看看,给你家小姐我铺最软的床,弄最好吃的菜肴,等我回去了,我们一起摆酒庆祝。” 看宝珠有些失落,陆昭昭耐心的对她说:“这也是很重要的事,不能掉以轻心。你想呀,行军打仗,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就是小姐我的粮草官,都指着你呢。” 宝珠信服的点头,亮着眼睛,只觉得成就感满满,“小姐放心,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陆尚书去了趟京兆尹衙门,一脑门子的官司回来。 徐寡妇那事闹大了,京兆府衙门压不住。 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和他家出了位尊贵县主的份上,今晚就会把陆华给带走。 现在这情形,除非陆家能私下里说动徐寡妇和她的夫家撤了诉状。 否则最迟后天,京兆尹衙门就得登陆家门来抓人。 可就算说动了那家人,陆华早就不堪的名声也是彻底毁了。 更过分的是,那徐寡妇的夫家,张口闭口就陆华辱没了他家贞烈的守洁寡妇,没个十万两银子,就非要把陆华告到堂上,让他受杖刑。 陆尚书还烦躁着,却不想家里也不消停,刚一回家,陆夫人就来告状,“老爷,陆昭昭她差点害死了华儿。” 第七十四章 拿出来 陆尚书看仇人一般,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陆夫人被这凶神恶煞的目光,给吓得说不就话来。 陆尚书径自要前走,陆夫人一路跟着,发现他去的是陆昭昭的院子,不由心头一喜。 看来老爷不痛快,是冲着陆昭昭去的。 陆尚书进了院子,脸上就堆上了慈父的笑容。 “昭昭,你看爹爹给你带什么来了?” 他递过一个冰糖葫芦,“爹爹记得你爱吃。” 越过冰糖葫芦,陆昭昭就看到了陆夫人。 此刻的陆夫人,就恨恨的瞪着自己在看。 陆昭昭笑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快速收了自己正在看的书信,就往怀里藏。 “你藏什么?” 陆夫人尖叫着冲了过去,就要夺信,“是不是还要联合那徐寡妇,再去害华儿?” “你帮着外人害自家人,我们陆家怎么就出叫你这么个祸害?” 每一次遇到事情,陆夫人都是这一套话。 陆尚书都听烦了。 何况摆平徐寡妇出十万两银子的事,还得靠这个女儿帮忙。 陆尚书抓住了夫人的手腕,拦下了她,“你冷静点。” 陆夫人嗤笑,“她害了华儿害凝儿,华儿好不容易救过来了,她又要害华儿。” “我怎么冷静?华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嫡长子啊!” “老爷,你不能这么偏心陆昭昭了。县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杀兄的玩意,告到御前,一样问罪。” 陆昭昭捏着信,当着陆夫人的面,挑衅的塞进了怀里。 “爹爹,我没事的,下次我会藏好的,不会再被夫人看见。” 她这么说,陆夫人就更加坚信,陆昭昭藏的,就是她与徐寡妇勾结,状告华儿的往来书信。 华儿说的对,半路回来的白眼狼是养不熟的,陆昭昭做这些事,完全出于自私的目的,根本没有考虑过兄妹、母女的情分。 “老爷,你不能这么纵着这个贱丫头!” 陆夫人一不小心,把私底下的称呼给说了出来。 陆尚书登时勃然大怒,抬起手,一巴掌就要呼下来。 陆夫人笑着流下了眼泪,“老爷,我们结发这么多年,你为了个害嫡长子的贱丫头,要打我?” 陆尚书的巴掌没忍心落下。 可却更担心了。 陆昭昭那性子,就凭陆夫人这态度,她别说十万两银子了,就是十文钱也未必愿意拿出来。 “你不要胡搅蛮缠了。” 陆夫人一心要为陆华和陆茗凝出气,哪怕明晚就可以弄死这个贱丫头了,她今天也要这个贱丫头先付出一点代价。 “我没有!” 陆夫人直指陆昭昭,“你敢把信拿出来吗?” 陆昭昭想了又想的模样,“那爹爹,我单独给你看吧。” “单独?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陆夫人冷笑连连,“陆昭昭,你敢说这封信和华儿无关?” “这…” 陆昭昭更为难了,“也不是很有关系。” “那就是有关。” 陆夫人瞪着眼,她必须向毒蛇一样,死死的缠住陆昭昭,一口咬下去,让她知道什么叫代价! “老爷,你听到了没有。她自己都认了。” 陆尚书连连摇头,“你简直不知所谓。华儿和那徐寡妇的事情,是昭昭给暂且压下来的。要不是她拿到了徐寡妇的状纸,我先一步找了京兆尹衙门,华儿已经被带走受刑了。” 他自负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可陆夫人偏偏是一个字都不信。 “老爷也不想想,这个贱丫头没勾结着徐寡妇害华儿,怎么就这么巧,状纸给她拿到了?” 陆夫人近乎偏执的认定着,“除非这个贱丫头,把刚才的信拿出来。” “这样真的不太好。这封信不适合拿出来。” 陆昭昭拒绝着,“爹爹,还是给你单独看吧。” “老爷瞧见没,这就是心虚要搞事情。要是老爷承认,您就是偏心这个贱丫头,就是不管华儿了,任由她残害华儿,我也认了,什么都不问了。” 陆夫人也是了解陆尚书的,他看重家族子嗣传承,尤其在没有庶子的情况下,他其实真正偏心的,是嫡长子。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陆尚书虽然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向陆昭昭讨要书信了。 虽然是近乎讨好的语气,却并不重要。 那封信一出,老爷绝不会再护着那个贱丫头。 “我是认真的。” 陆昭昭板起脸来,“这封信不适合给夫人看,也不能给陆华看。” “爹爹想看,我没有问题。但我都是为了他们好,才不给他们看的。爹爹,你信我。不管发生了多少矛盾,不管陆夫人有多不喜欢我,前不久哥哥有多想置我于死地。可我们是血亲呀。” 陆昭昭心里并不会这么认为,但她在布局,少不得要用真诚的口吻,说一些违心的话。 看着自家老爷一脸欣慰,明显是被那个贱丫头给骗住了。 陆昭昭要真顾念她这个母亲,白天在庆阳侯府的时候,会眼睁睁的看着陆茗凝挨打,不求个情吗? 分明刚才是她要杀了陆华,现在还颠倒黑白了。 陆夫人心里一片冰冷,终究男人靠不住,“适不适合,不是你说的算。” “拿出来!” 她恶狠狠的叫嚣着。 陆昭昭为难的看向了陆尚书。 陆尚书头疼,也不知道这么闹下去,那十万两银子女儿还愿不愿意出。 不过夫人执拗,也只能靠女儿让步了。 “昭昭,拿出来吧。” 陆昭昭不满的跺脚,“爹爹,陆夫人失心疯了,你也跟着胡闹。你知不知道,这封信拿出来,会害死你的夫人和你的嫡长子的?”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陆尚书有些迟疑。 陆夫人却只觉得,这是虚张声势,“那你就拿出来呀,我倒要看看,一封信能害死的了谁?” “爹爹也是这个意思?” 陆昭昭望定了陆尚书,“那我可有言在先,我拿出了这封信,若是你的夫人和你的嫡长子看到这封信后,有任何意外,爹爹都不能怪我。而且你们三个要立下白纸黑字的字据来。” 陆夫人的记忆,突然就回到了和陆昭昭立下字据,若皇上不过问元家聘礼,她就自请进家庙的那日。 又是一个阴谋吗? 这贱丫头,能掌握什么害死她和华儿的东西? 第七十五章 借条 陆夫人犹豫不决,陆昭昭可没打算让掉进坑里半截的人,半路爬出去。 “爹爹,算了吧。” “不能算!” 陆夫人上头的喊着。 反正明天陆昭昭也是个死,这个贱丫头一向诡计多端,说不定就是在虚张声势。 就算错了,一封信也不能怎样。 拿到了字据,重新回到陆华的房间。 无视陆华的疯狂仇视,陆昭昭将信交给了陆夫人,“你来念好了,免得怀疑爹爹和我联合着,念假信。” 陆夫人信心满满的打开心,才念了三个字,就闭了嘴。 信上写的是关于陆茗凝的事情。 陆华正担心着,自己最温柔最漂亮的妹妹。 见陆夫人不说话了,他咳嗽一声,大喘一口气的问,“凝儿……凝儿怎么了。” 陆夫人匆匆的看过了信,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看到末尾,陆夫人一口血吐了出来,那封信也落失去了承载的力量,飘落在地。 “怎么了?” 陆尚书皱眉。 陆昭昭无力摊手,“我都说了,不能看。就是不相信。” 陆华又是担心母亲,又是担心陆茗凝。 他挣扎着,拿到了信。 不过刹那的功夫,陆华就面白如纸,指着陆昭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 “毒妇!” “你竟让庆阳侯府给凝儿下药,还让他们把凝儿关在狗棚里,当众表…演…” 陆华大口大口的吐血。 大夫嘱咐过,他不能受撞击,也不能情绪激动。 几口血吐下来,陆华就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陆华那里乱做了一团。 陆夫人一边哭着陆华可怜,一边骂着陆昭昭。 陆尚书脑袋瓜子嗡嗡的疼。 这时候,柳姨娘的婢女来了。 陆尚书皱眉,“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说?正乱着,看不出来吗?” 柳姨娘算是盟友,陆昭昭帮那婢女说话,“这里都是大夫的事,你也帮不上忙。柳姨娘一向谦和不惹事,许是有什么事,不妨听听。” 陆尚书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昭昭一眼。 婢女忙是答话,“老爷大喜,姨娘有孕,大夫说看怀相应该是个儿子。” 陆尚书眼睛亮了亮。 他还年轻,陆家出了一个县主。 哪怕是个庶子,他若是能亲自好好培养起来,也不是不能光耀陆家门楣。 至于不成器的长子,家里不缺他口饭。 陆尚书急急离开。 陆夫人的眼底有冷意。 柳氏这个贱婢,打了一个孩子,居然这么快又怀上了。 等她收拾陆昭昭,再去收拾她。 这一次,她不仅要弄死柳氏的孩子,还要弄死柳氏这个人。 “陆昭昭,你会后悔你一直以来的自私行为。” “你让庆阳侯府这么对凝儿。我一定会加倍在你身上来一遍。” 陆昭昭眼底尽是讥讽之色,“夫人不要太拎不清,庆阳侯府要怎么对陆茗凝,那是侯府的自由。我可指使不动。” “庆阳侯夫人什么出身,整治人的手段,自然多不胜数。夫人应该相信,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你个贱丫头!”陆夫人近乎癫狂的喊着,“凝儿有哪里对你不起,你要陆家嫡女的位置她让了,你要和元景的婚约她也让你,你居然害她入庆阳侯府为妾。” “你错了。” 陆昭昭很有些淡漠的开口,“不是她让,是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她顶多算还,还不是主动还的。” “对了夫人,你还是关心下陆华吧。有功夫跟我费嘴皮子,不如早点给他扎寿衣吧。” “不行把陆茗凝的也扎了,总归你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两个的区别罢了。” 陆夫人心里又气又痛,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晕了过去。 说起来,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陆昭昭只是照例收庆阳侯府传来的消息,谁想到陆夫人和陆华偏要自己送上门来。 主动送上门,她又不傻,当然不会放过。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陆昭昭离开后,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 她漫不经心的在尚书府中逛了起来。 算一算,前世今生加起来,她还是第一回,在尚书府中闲逛。 前世,她一直挣扎着,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希望洗刷污名,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行走在府里,逛遍这个被她视为家的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可到死,她都只是被困在一方院子中,苦苦煎熬。 这一世,她早就有了四下行走的资格,却觉得这宅子的人,没有人情味,太冰冷,还不如宝珠有人味儿。 她没有在家里四处转转,看看家是什么样子的心境。 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离开前,最后走一圈这座宅子,就是告别过去,释怀前世。 她随意游荡,却觉得前世在她心里,那么阔气豪华的尚书府也不过如此,三进三出的宅子,两个花园,挺小的,小半个时辰就能走一圈。 “昭昭呀。” 陆尚书谄媚讨好的声音,让陆昭昭不由蹙眉。 停下脚步,她淡淡的望过去。 陆尚书热切的凑过来,“好孩子,你母亲是真的失心疯了,你也别计较。爹爹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徐寡妇和她前夫家里,要了十万两银子。这么一大笔钱,咱们家实在拿不出来。” “昭昭。你是爹爹最疼的好孩子。你看能不能从你的赏赐里,拿出些东西,帮爹爹凑凑银子?” “这完全不是为了救华儿那个混账,都是为了咱们陆家的门楣和名声。你想呀,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总不能顶个那样名声的哥哥吧?” “再说了,你哥哥要是真被定了罪,爹爹我也要被陛下降罪。要是被贬官了,你就不是尚书府的嫡女了,那身份也是一落千丈的。” “昭昭,爹爹不白拿你银子,给你打个借条。” 陆尚书的说辞,听听就好了。 他八成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又抠门舍不得变卖家产。 前世陆茗凝嫁元景的时候,平妻出嫁,还从尚书府里搜刮到了十万两银子。 也不能看她陆昭昭有钱,就当冤大头来讹。 还打借条,分明就是想白嫖。 “陆华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钱,一个铜板我都不会出!” 第七十六章 国将不国 陆尚书想到陆昭昭会有情绪,却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 “你这个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么拒绝为父,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 陆昭昭不以为意的问着。 陆尚书看了看活祖宗一般的女儿,叹了口气,几乎苦口婆心的劝着,“昭昭,爹爹对你始终有为父之慈。你若改变主意,明天晚饭前,都可以来找爹爹。” 过时,他就会让夫人,借着江湖朋友的手,直接从陆昭昭手上抢财帛。 但无论怎样,他都不想和女儿走到这一步,“昭昭,你好好考虑清楚,切莫年轻时一时冲动,做了错误选择,后悔终生。” “你什么时候问,我都是不会出钱。” 陆昭昭态度角落,陆尚书也不再劝了。 陆华那里,又是鸡飞狗跳的一个晚上。 好几个大夫,流水的药材送进去,流水的银子送出去,陆华的一条命吊住了。 还好家里还有半根人参,一股脑的给陆华喂进去,竟吊住了他的命。 大夫们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让陆华挨打受伤,更不能让他动气动怒,否则再有个好歹,也不用请他们过来了,直接准备后事就行了。 至于陆夫人的身体,几次受伤,受惊吐血,也亏损的严重,需要好好养上个三五年,才能把亏损的元气养回来。 新仇旧恨,陆夫人一股脑都算在了陆昭昭头上。 下半夜的陆夫人好不容易睡了会,打起了精神,准备晚上对付陆昭昭。 可才一大清早,庆阳侯府就派了个很体面的嬷嬷上门,斥责陆夫人连个养女都教不好,居然送了个破了身的养女给侯府。 来人还说,陆茗凝简直不检点的连青楼女子都不如,才进府第二日,就耐不住寂寞,大晚上往狗棚里去,不知羞! 陆夫人当然知道,她的凝儿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凝儿不过是和元景,过于情深义重,恩爱两不疑,才会在成亲前做了成亲后才能做的事。 可他们早晚都会成亲的,她的凝儿没有错。 不是陆昭昭算计,凝儿如今都嫁给元景了。 何况不检点,耐不住寂寞的说辞,都是庆阳侯府在颠倒黑白。 庆阳侯夫人摆出皇室郡主的身份,她派人训斥有了诰命的夫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陆夫人忍气吞声的听劝,可到底身子亏了,伤了元气,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让陆夫人又一次背过气去,晕了过去。 宝珠尽职尽责的,把打探来的消息,都告诉了陆昭昭。 “你呀!” 陆昭昭知道,宝珠是一片忠心,只想能多打听点事情,就多帮她打听一些。 “赶紧拿上东西,跟你云溪姐姐出府。” “夫人晕了,奴婢再多留一会吧。奴婢和云溪姐姐走了,小姐身边就没人了。” 虽然知道陆昭昭安排得当,还有慕世子和锦衣卫暗中相助,可宝珠就是会紧张。 “人晕了,也不妨碍她安排好人手,把你绑了。宝珠,听话!” “那小姐一定保重,一定要成功,奴婢等小姐回家。” 宝珠这话,说的陆昭昭爱听,“这才对,乖乖等你家小姐回家。” 陆昭昭在屋里,闭目养神。 晚上不出意外,会是一场难打的仗,她要养足精神。 有下人敲门来禀告,“大小姐,元少将军来了,老爷请您出去见客。” “不见。” “是宫里的曹公公陪着元少将军来的,还带了宫里的旨意,让您见一面。” 宫中的意思,陆昭昭拒绝不得。 她去前厅。 陆尚书在陪客,陆昭昭对他淡淡的,对元景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对曹公公,陆昭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笑着问了好,两人客套了几句,才进去到正题,“陛下怎么会突然想着让我见元景?” 曹公公看向了陆尚书,“陆大人,请你回避。老奴在这看着,又有陛下旨意,坏不了县主和少将军的名声。” 陆尚书脸上无光,悻悻然的退下。 等陆尚书走了,曹公公压低了声音同陆昭昭说了几句。 原来元景上次晕倒后,再醒来没有失去记忆。 他记起了自己在安阳剿匪时,做的一系列错误决定,甚至面对山匪,还不如他瞧不上的陆昭昭进退有度。 为此,元景浑浑噩噩,沉寂了好几天。 可要不了多久,大盛就要与北蛮开战了。 元景的状态,让皇上担忧了。 这几日里,皇上先后派了御医、慕寒、还有教导过元景的老师们去开导他。 元景这几天,从始到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终于,今天早晨,元景进宫,向陛下请求见陆昭昭一面。 曹公公看着元景,就摇了摇头,“陛下本不想让少将军来打扰县主,可少将军跪了一个时辰……” 陆昭昭点头,“请公公代臣女谢过陛下厚爱。” “臣女明白,战事将起,若国将不国,纵然有再多的圣恩,臣女也只是个流民。” 得了陆昭昭的准允,曹公公才把元景引到了她面前,“少将军,县主,你们好好聊。” 元景面有尴尬之色。 安阳县后来发生的几次失忆,都让他现在回想起来,羞愧难当。 “陆昭昭,我只是不擅长剿匪。行军打仗才是我擅长的。” “我只是在不熟悉的领域里犯了错误,这并不代表我不好。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陆昭昭始终微笑点头。 她笑的并不真心,只是不想误了北蛮的战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慕寒帮了她很多。 若元景没事,慕寒就不用监军,也不会坏了他一直以来在京都布局的复仇大业。 元景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总体思想就是,他从小到大都是惊才绝艳的,一次失败证明不了什么,他会用无数战功证明他的好。 “我相信。” 陆昭昭张嘴就是假话,说实在的,安阳剿匪时候,他都有些怀疑,过去那些战功,是不是元景立下来的了。 “景儿!” 陆夫人凄厉的尖叫声由远及近,下人们根本拦阻不住她。 陆夫人闯进了客厅,“救救凝儿吧。” 第七十七章 尊贵 陆尚书追着夫人,也闯进了前厅。 曹公公沉着脸。 他已经吩咐过陆尚书了,县主和少将军见面期间,除了他在场,不许任何人入内打扰。 若是宣战前,把大盛和北蛮即将开战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影响了陛下多年的谋划,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索性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有关北蛮的事情,已经谈完了。 曹公公厉声斥责,“陆尚书你枉顾皇命,此事回宫后,咱家一定奏明皇上。” 陆尚书抹了额角的冷汗,哆嗦着塞银子过去,“公公……” 曹公公拿过了厚厚的一千两银子,却打断了陆尚书的解释,“还要贿赂咱家?” 陆尚书心里那叫一个冤枉。 曹公公可是皇上的心腹,让他回避,他哪敢不听。 偏生他的夫人,胡闹的厉害,发疯的就要往前厅冲。 他带着好几个下人,追了一路都没拦下。 “昭昭。” 他只能向女儿求助,这家里能和曹公公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陆昭昭了。 “曹公公。” 陆昭昭开口,倒不是为了陆尚书或是陆家。 她今晚要拿断亲书。 陆尚书和陆夫人,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摊上事情。 “我送公公和少将军离开吧。” 陆昭昭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今只有元景能救陆茗凝了。 陆夫人听下人说元景来了,就如同溺水之人抓救命稻草一样冲了过来。 看着元景身上的官服又加了一品,再看曹公公拿出的架势,和陆尚书卑躬屈膝的模样。 陆夫人已经脑补出了一个,陆昭昭得罪元景,皇上施恩如今圣眷正浓的元景,派了曹公公随侍,来训斥陆昭昭那个贱丫头的张狂。 训斥的好呀,这个贱丫头就该有人来好好收拾一番。 瞧她那自大的模样,是不是还以为替皇上挨了一刀是什么天大的功劳? 她只是运气好罢了。 如今恩情耗尽,她还狂妄自大,连老爷让她低头都不肯,还脸大的下逐客令。 等着倒霉吧。 “陆昭昭,你好没规矩。父母还在,岂容你在贵客面前托大,景儿这孩子走不走,是他的自由,你管不着。” “就是随侍的曹公公,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撵走的!” 陆夫人说的疾言厉色,完全无视了在一旁,一直拉着她,示意她快闭嘴的陆尚书。 陆夫人一席话,换来了曹公公不咸不淡的一句,“陆尚书治家,好规矩。” 陆尚书快要疯了。 他这个夫人的行事,真是越来越没章法了。 自己几乎都是明示了,她却不管不顾,还在曹公公面前口出狂言。 明显曹公公更尊贵些,夫人却说他是随侍,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别说了。” 陆尚书不得不出言提醒。 陆夫人却不以为意,颇有些得意的挺直了腰板,继续与曹公公对答,“公公谬赞,我们陆家一向治家严谨。” “公公放心,我立刻就罚了我家这个少教养的女儿。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陆昭昭在乡野养大,不堪为县主,恳请皇上褫夺了她封号,我陆家以后定会严加管教。” 陆夫人趁热打铁的说着,一副力求证明陆家治家严谨的模样。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若陆昭昭没了县主的封号,今晚她被杀了以后,也可免了内廷验尸的麻烦。 陆夫人只觉得,陆昭昭那贱丫头的运气,终于要用尽了。 陆尚书也顾不得其他,抬手就捂住了陆夫人的嘴。 “公公见谅,我夫人得了失心疯,有冲撞之处,还请莫怪。” 陆夫人拉扯开了陆尚书的手,“老爷不要太偏心陆昭昭了,都是因为你偏心,她才没规矩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做父母的,不重罚她,才是害了她。” 陆尚书是文人讲究斯文,陆夫人又留着不短的指甲。 扯起头花来,陆尚书不占上风,发冠被扯掉,头发散了开来。 陆夫人却是步摇都没乱,还把还说的话给说了。 “公公有兴趣,可以留下来看我们罚她。” 陆夫人心情颇好的发出邀请。 曹公公冷眼看过去,对着那对夫妇,就是一声冷笑。 转而,他恭敬中不失讨好的对陆昭昭说:“宫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时常念着县主,老奴出宫前陛下还吩咐,务必带话给县主。县主若有什么委屈,宫中自然要给县主撑腰做主。” 这话,是为敲打陆夫人说的。 陆昭昭笑着屈膝行礼,“烦请公公代臣女,谢过陛下。” “少将军,随老奴回宫复命吧。” 若说曹公公对陆昭昭态度有多好,刚才还不太能看出来。 可一对比他和元景说话的口吻,简直是天壤之别。 陆夫人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睡太少,人都恍惚了。 陆昭昭是个什么东西,就凭那一点点救驾的功劳,曹公公怎么可能拿她当回事? 再睁开眼,陆夫人看到的,还是对陆昭昭敬重和善,甚至还隐隐有些讨好的曹公公。 元景那里,尴尬的同陆夫人和陆尚书抱了抱拳,而后他转身就要离开。 “元景,凝儿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不能不管她!” 元景是最后的希望,陆夫人急急的去追。 曹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尚书一眼,“陆夫人不是失心疯了吗?陆尚书就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乱跑?” 支走了陆尚书,人精一般的曹公公就问陆昭昭,“县主另有打算?” 陆昭昭不否认。 曹公公了然,“那老奴就祝愿县主心想事成。若是能计较这事儿了,县主派人来我外面的宅子知会一声就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都是护着县主的,绝不会让县主委屈。” 陆昭昭亲自送曹公公到了前院,再回来就听到陆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元景,你坏了凝儿清白。辱没良家子,按律要杖刑一百。” “你救凝儿出庆阳侯府,娶她为妻。否则我陆家就是告御状,也要告到你受罚。” 元景沉默着,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刚从前院回来的陆昭昭身上。 陆夫人心惊,立刻补充了一句,“这刑律条文,还是我家这个了不得的县主告诉我的。” 陆茗凝的事,元景没有表态,却冲过去,拦住了陆昭昭的去路。 第七十八章 作数 为了北蛮战事,忍了。 “少将军,还有事?” 陆昭昭勉为其难的搭理他,语气却极为冷淡。 “陆昭昭,若我娶平妻,你可会介意?”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元景的脑子里,总是会不自觉的浮现出,陆昭昭抽出软剑,手挽剑花,与山匪对战的画面。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可元景却像是得了许诺一般,对陆夫人郑重拱手,“陆伯母,我来安排,我会娶凝儿为平妻。” 元景这脑子的毛病,还真是不轻。 娶陆茗凝当平妻,问自己做什么? 陆夫人还没高兴上一会儿,就看到元景同样郑重的对陆昭昭拱手,“你虽对我有误会。没关系。你说你相信我,我也会做到给你看。以后,我会用全部的战功,请陛下下旨赐婚你我,再为你请封诰命。” “脑子有病,去治治吧。” 陆昭昭后悔搭理元景。 谁想,元景居然对她神采飞扬的笑了一下,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就是治好了,才知道曾经错过了什么。等我。” 说完,元景挥了挥手,就走了。 太皇太后的厚爱,皇上的关心,北方无数黎民百姓的安危,都让陆昭昭忍住,没有追过去让元景认清现实。 陆夫人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死死的盯在了陆昭昭身上,“你什么时候和元景勾搭上的?” “夫人。” 陆尚书一副慈父的模样,挡在陆昭昭身前,“这话太难听了,也不是你这么说的。咱们昭昭这么好,这叫一家有女百家求。” “呵!” 陆夫人嗤笑。 “好了夫人,凝儿的事也有着落了,你回去歇着吧。” 想着今夜子时以后,陆昭昭就是个死人了。 她就算勾搭上元景,也没用。 凝儿入府就是平妻,以后生了儿子,凭她和元景青梅竹马的情分,地位自然是稳了的。 可惜了凝儿的脸,得请个名医来医治。 陆夫人的思绪飘远,却不耐烦同陆尚书再演戏了。 她已看透了这个,只有陆家门楣和个人官途的男人。 甩了陆尚书的手,陆夫人自己离开了。 陆尚书无奈的同陆昭昭讪笑。 “我先走了。” 陆昭昭淡淡的,也懒得行礼,径自要走。 陆尚书追上了女儿,“昭昭,爹爹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在曹公公面前,你就知道护着咱们陆家。” 陆昭昭懂了。 她刚才的行为,让陆尚书误会了。 他是觉得,还有可能从自己手上,抠出十万两银子,给陆华买个平安,所以刚才才会站出来,帮着挡一挡陆夫人。 这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 要是没有用呢? 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会如前世那般,弃如敝屣,丢在那里,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 “我说过,一个铜板我都不会出。” 陆昭昭态度鲜明。 陆尚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道:“为父是疼你的。跟你说过的话,也都作数。今天晚饭前,你随时可以来找爹爹。” 勇毅侯府。 元景神采飞扬的归来,再无前几日满身的颓废和绝望。 他这模样,看得勇毅侯夫妇喜上眉梢。 “好孩子,你本就是天之骄子。” “以后,咱们就战场上立战功。” “景儿,你是好的,母亲相信你。” 勇毅侯夫妇按着大夫的提示,对元景多进行鼓励,以增加他的自信心。 元景信心满满的点头,“父亲母亲怎好这么夸儿子。” “不过儿子确实很优秀。” 元景和父母乐呵呵的说着话,见父母心情都还不错,他大着胆子提了出来,“我想娶陆茗凝为平妻。” “什么?” 元母震惊不已。 那陆茗凝是个什么玩意? 谁都知道,她是个给人做妾前,就破了身子的货。 何况庆阳侯府的手段,一夜之间,满京都都知道,这个女人在狗棚里的丑事。 他的儿子,勇毅侯府的世子,就算妾通买卖,也不会抬陆茗凝那种货色入门为妾。 何况还是娶平妻。 娶平妻那是商贾人家弄出的明目,勋贵人家断做不出这种事。 娶了平妻进门,以后就不会有门当户对的人家,许配嫡女给儿子做正妻了。 元母憋了一肚子的话,偏生怕刺激到儿子。 皇上都说了,北蛮一战,事关重大,一定要万事以元景的心情为主。 元父拉着了夫人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景儿,你不是说要立战功,娶那福寿县主吗?” “你娶她,不仅是娶她这个人,更是娶她县主的身份。家里早早的摆个平妻,不合适。” 元景郑重同父母拱手,“劳父母挂心了,此事我问过陆昭昭,她不介意我娶凝儿为平妻。而且凝儿还有了我的骨肉。” 元母是连陆昭昭都不满意的,何况现在还买一送一又弄来个陆茗凝。 她看自家老爷。 元父依旧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夫人,景儿痊愈,值得庆贺。你摆酒,我和孩子小酌几杯。” 男人之间,就算父子,喝上小酒之后,也好说话了。 酒过三巡,元父问儿子,“庆阳侯府的那些传闻,你都知道了吗?” 这几日元景在颓废沉沦中度过,那些流言蜚语一个字都没听到。 听父亲讲了种种后,元景被惊的,酒都醒了。 陆茗凝没怀孕,骗了自己。 她的脸还被毁了,还和庆阳侯府那条名为黑将军的狗…… 元父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既然当初那陆家养女跟你的时候,是清白女子。你要负责任,是对的。但她如今的名声不提,就她的身子,也不能给元家传承子嗣。” “元家不差一双筷子,不会多一个人吃饭穿衣就供不起了。这样的人,给个妾的名分,你还能为自己博一个重情义的名声。若是娶为平妻……” 元父没有再说,元景都懂了。 勇毅侯出面,当天午时,就有一顶轿子抬着陆茗凝,出了庆阳侯府,丢在了陆家尚书府门外。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陆茗凝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一身的血污。 路过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陆夫人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冲出了府门,用斗篷盖在了她身上,“好凝儿,你的苦日子到头了,景儿会娶你为妻。” 第七十九章 敲锣 庆阳侯府的下人,取出锣鼓,就在尚书府陆家大门口敲了起来,每敲三声锣,就喊一遍,“今日庆阳侯府世子出妾,还陆家养女归尚书府,此后再无关系。” 人群中,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大了。 陆茗凝就是个不检点的,狗都不放过,庆阳侯世子不出妾,难道跟狗当连襟? 这就是个浪货,庆阳侯世子也是好脾气了,就因为还饶了她一命,放她回家。 污言秽语的谩骂声中,陆茗凝瑟缩在斗篷里,流下了眼泪。 陆夫人心疼坏了,压低了声音,“好凝儿,今晚就是那个贱丫头的死期了。你受的苦,娘亲一定百倍千倍的还在她身上。” “你要振作起来,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娘亲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当上县主,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元景。” 陆夫人的一席话,听得陆茗凝的眼睛亮了亮。 搀着陆茗凝,她们要从大门进府。 谁想,先前还出入自由的大门,如今竟从里面锁上了。 任凭如何叫门,都无人应答。 围观的人,更是一阵哄笑。 都在笑陆茗凝这么个残花败柳的身子,丢进暗娼寮子里,都不会有人要。 陆家府门紧闭,估计是要把她丢在大街上,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闭嘴吧,你们知道什么!” 陆夫人气急败坏的吼了出来,“我家凝儿是要嫁进勇毅侯府,做勇毅侯世子的妻。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我一定告你们一个侮辱官眷!” “你们等着挨板子,吃牢饭吧。” 陆夫人的话,唬住了围观的百姓,“尚书府把凝儿当千金小姐养着,都嫌不够呢。关了府门,也是为了郑重其事的拿出排场来,迎我们尚书府上的小姐回府。” 陆昭昭漫不经心的用着茶,听柳姨娘汇报府外的情况。 末了,她才开口,“姨娘如今怀着孩子,又已代行管家之权有一段日子了。陆夫人为了儿女,宁愿放弃当家主母的体面和尊荣。我想问问姨娘,你的未来想如何过?” 柳姨娘手忙脚乱的跪了,“大小姐明鉴,妾绝无二心,一切单凭大小姐吩咐。” 陆昭昭把她扶了起来,“姨娘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我不可能一辈子在府里。” 柳姨娘咬着唇低头。 她出身卑微,没有家人,她不敢想,也不敢做。 她只能依附后宅里有权势的主子讨生活。 “我与姨娘合作时,曾允过姨娘,会有让你讨债的机会。” “机会就在今夜。姨娘好好想想未来要如何过,眼下又该如何做。” 柳姨娘颇有几分激动,她还想说些什么,陆昭昭却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姨娘去准备吧。” 隐在暗处的云溪走了出来,“县主,若这柳氏不敢争管家权,会不会坏了你的计划?” 陆昭昭摇头,“不会,老家的七叔公已经在京都了,他发话,陆尚书只能听着。” “只是合作以来,姨娘一直真心实意帮我做事,我想帮她一把。有些事她以前只是不敢想,若想过后,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会去争的。” 出了院子,柳姨娘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 为母则刚,大小姐说的对,她应该想想以后要怎样,现在又该怎么做。 定了心,柳姨娘就去书房见了陆尚书。 陆茗凝身体虚弱的靠在陆夫人怀里,“娘亲,我扛不住了,不行咱们走后门吧。” “不可以!” 陆夫人搂着女儿,给她喂了一点小人参须子,“凝儿,要撑住。当初那个贱丫头从乡下回来,都走的尚书府正门。” “走正门代表了你今后的体面。” 陆茗凝低声喊着疼,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娘亲,我好疼,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好凝儿,再忍忍。你爹爹最要面子,只要我们熬下去,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家。” 陆夫人的话音落下,陆家尚书府的府门从里面打开了。 身形颤颤巍巍的王妈妈,在两个小丫鬟的服侍下走了出来。 “娘亲。” 陆茗凝眼底有光,“我们等到了,是吗?” 陆夫人没有这么乐观。 她死扛在府外,就是在赌,陆尚书最终会退让,让她们母女正门入府。 可王妈妈是奶过老太爷的人,陆尚书就算让步,也不会给凝儿这样的体面。 不行,大门开了,凝儿就必须体面的进府。 这样想着,她上前,客气同王妈妈颔首,就退下了一支金镯子,“有劳王妈妈迎凝儿回府,您老人家给凝儿做了这么大的面子,凝儿一辈子记得您的好。” 王妈妈笑眯眯的收了镯子,“夫人请。” 陆夫人回头,吩咐人把女儿扶进来。 谁想,她前后脚迈过门槛,进了尚书府,大门就又一次关上了。 “你什么意思?” 陆夫人脸色大变。 王妈妈笑眯眯用牙咬镯子,口齿不清的说:“老爷让夫人和陆茗凝一起走后门进府,夫人有心,老奴自然不能让夫人受辱。” “你……” 陆夫人气,却不敢拿王妈妈怎样。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说过,王妈妈就是他第二个娘,自此陆家上下就将她更体面尊贵的荣养了起来。 大门外是此起彼伏的嘲笑和奚落。 隔着门,陆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给我开门!开门!” 她几欲抓狂的喊着,捶打着府门,所有下人都垂手而立,全然无视了她的命令。 陆夫人气急,拔下发簪,对准了自己的脖颈,“你们不开门,我就死给你们看!” “夫人,您快去看看大少爷,他又吐血了。” 陆夫人举起的发簪,掉落在地。 凝儿,委屈你了,母亲会补偿的。 尚书府大门再一次打开,陆茗凝没有等到来救她的母亲,只有王妈妈和手持棍棒的下人。 “老爷吩咐,你走后门进府。若敢反抗,乱棍打死你这个败坏家门的东西。” 陆茗凝在下人们的推搡中,有气无力的向着后门前行。 她早就说过,走后门。 母亲非说正门体面,要坚持住。 可现在呢? 母亲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受辱。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可以随时放弃。 陆茗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母亲,你先放弃了我,别怪我心狠。 她捏住了庆阳侯夫人给的那包药。 第八十章 糟蹋 去了陆华那里,陆夫人才发现被骗了。 陆华并没有吐血。 查问之下,才知道王妈妈是柳姨娘请来的,就连刚才喊的话也是为了诓骗她,让她分身乏术,管不了陆茗凝到底从哪个门入府。 好你个柳氏,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陆夫人嘱咐可靠的下人,照顾好大少爷,就匆匆带人去找陆茗凝了。 这一路上,陆夫人都有肝肠寸断之感。 可找到陆茗凝时,陆夫人急火攻心的吐了口血。 一身是伤的陆茗凝,靠着树枝支撑身体,在小厨房里往灶上温着的燕窝中,倒入了白色粉末。 燕窝是给陆夫人温的补药。 陆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 这是她第二次,抓到女儿下药了。 上一次是对素来疼爱她的哥哥,这一次是为她呕心沥血的自己。 “凝儿…” 陆夫人的声音中,是说不出的悲痛。 陆茗凝也没想到,母亲回来的这么快。 她还以为,母亲会在哥哥那里,多留一会儿。 不自觉的,她眼圈红了。 “你这是要毒杀母亲吗?” 陆夫人泪流满面,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娘亲,凝儿没脸活下去了。” 陆茗凝悲痛的喊着,就要去喝那碗燕窝。 陆夫人快步冲了过去,夺下了燕窝,打翻在地。 情感让她阻止陆茗凝喝毒药,可理智还是让她问了出来,“你想寻死,可以把药下在茶水里。为什么这么麻烦,跑来小厨房?” 陆茗凝抱着陆夫人在哭,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陆华无论做了多少荒唐事,陆夫人都没怀疑过他。 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 “凝儿,上次你被带走的时候,母亲就想问你,为什么要主动去招惹庆阳侯夫人?整个庆阳侯府都恨透了陆家,你找她,是与虎谋皮,最后只有自己吃苦受罪的份。” 陆茗凝被问出了心里全部的委屈,“当初接陆昭昭回府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我养在你膝下十四年有余,你说我是你的心肝肉。你还说我身份尊贵,只是眼下不能说出我的身世,你让我暂且担了奶娘之女的名头,还说不会委屈了我。” “可结果怎样?你说皇上不会赐婚元景和陆昭昭,不还是赐婚了?你说让我去参加端午夜宴,让我名震京都,嫁入高门,最后不还是让我沦落成笑柄。” “就因为不是亲生的,你就拿我的后半生打赌,赌输了就送我进家庙。就因为不是亲生的,你哄骗我说会杀了陆昭昭,可多少次了你都对她心慈手软。” “我都要被陆昭昭逼死了,你还在画饼骗我。你心里都是陆华,对陆昭昭也手下留情,只有我一直在被你放弃。我不为自己谋出路,我能怎么办?” 陆茗凝的身体太虚弱了,撕心裂肺的喊出了心里的委屈,就昏了过去。 陆夫人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抱着陆茗凝,低声喃呢着,“傻孩子,母亲怎么会放弃你。我的凝儿,是真的暂时不能说出你的身世。若说出来了,你可能活不过明日。” 叫了大夫来诊治,陆夫人的心更痛了。 大夫说,再多的好药用下去,她脸上的烙印也消不下去。 至于她的身体,外伤还好说,但估计和一些特殊经历有关,以后都很难有孕了。 连番的打击,让陆夫人心碎。 她一直守在陆茗凝身旁,直到她醒来。 陆夫人不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对她说:“凝儿,相信娘亲一次。今晚,陆昭昭必死无疑。” “等那个贱丫头死了,你的心结解开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说着,陆夫人端上了汤药,“好孩子,喝了吧,慢慢调理身体。等你嫁了元景,生儿育女后,也是体面高门大娘子。” 陆茗凝乖巧的喝了药,趁陆夫人转身时,去摸藏在身上的药。 毒药没了。 庆阳侯夫人说了,若她做不到,就是出了庆阳侯府,也一样给她抓回去,再让她当众和黑将军表演。 不由自主的,陆茗凝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凝儿,这是怎么了?” 陆夫人紧张的询问。 陆茗凝推开了她的手,“夫人,我最后再信您一次。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 陆夫人叹了口气,“凝儿,很快你就知道,你误会母亲了。你要相信,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陆茗凝顾不得自己那一身的伤,连滚带爬的下了地,去找那包毒药。 终于,在她被换下的,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里,她找到了毒药。 药还在,就还好。 庆阳侯夫人要求她在进勇毅侯府前,完成下毒的任务。 她一定能找到机会的。 距离晚饭前,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陆尚书就坐不住了。 他派人去请陆昭昭过来。 陆昭昭却只叫来人传了话,答案依旧是一个铜板都不会出,请陆尚书不必白费心思。 陆尚书只觉得心情很不爽。 养女败坏名声,亲生的女儿又这么不识好歹。 “你去问她,是想被江湖盗匪糟蹋吗?” 陆尚书气呼呼的喊着,陆夫人不请自来,上前抚着他的心口,“老爷消消气,这话说的,到底是咱们的女儿,景儿也只是介绍了几个江湖朋友帮忙问话,老爷还想让人糟蹋了她?” “老爷不是很看重她县主的身份吗?” 陆夫人阴阳怪气的反问。 陆尚书冷哼,“有事说事。” 陆夫人嫌弃的收回了手,“老爷说的对,你我之间不必演恩爱夫妻。我早就告诉过老爷,那贱丫头狼心狗肺,不会拿钱出来帮华儿打发徐寡妇。” “我来就是来提醒老爷,管好了你的嘴,别乱说话。时辰到了,记得打开府门,让景儿的江湖朋友顺利进府。庆阳侯世子的供词我会替华儿拿到,平事的银子我也会替华儿弄到。” “到时候老爷可千万别拖我后腿!” 陆夫人突然妩媚的同陆尚书一笑,“对了,老爷如果有其他需求,需要江湖朋友来做,记得知会妾身。妾身一定会让老爷你,心愿得偿的。比如让人,糟蹋了自己的女儿。” 第八十一章 支走 子夜。 尚书府陆家未落锁的角门被人推开,四个黑衣蒙面人鱼贯而行。 他们轻车熟路的摸到了陆昭昭的院子。 虽然中间人嘱咐了,目标诡谲狡诈。 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小丫头,他们四个又是惯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挑开门栓,发现连个值夜的下人都没有,这四个人彻底轻敌了。 他们大咧咧的踹开了陆昭昭的房门,却不想房间里埋伏的都是高手。 不过几招,四个人就被生擒了。 慕寒留下的人,不仅身手极佳,刑讯方面也都是高手。 很快,四个杀手都招认了,他们是通过中间人,接下了今晚的买卖,酬劳是一间铺子。 他们的任务是活捉了陆昭昭,事成后点燃一盏凤凰于飞的大红灯笼挂在陆昭昭的房门口,届时会有雇主手持同款灯笼和他们会合。 会合后如何行事,听雇主安排。 陆昭昭手上虽然有陆夫人转让铺子的契书,但只有物证还是单薄了一些。 她不会给陆夫人狡辩的余地。 “云溪姐姐,你去点灯笼。” 陆昭昭这样吩咐着,又点了四个人,“你们换上杀手的衣服,把我绑了。” 陆夫人早已按品大妆,换上了雍容华贵的朝服。 子夜过后,她的心就因为激动,砰砰的跳了起来。 终于,等到了事成的信号。 她打着一盏凤凰于飞的大红灯笼往陆昭昭的院子走去。 虽然身体亏空的厉害,脂粉下的脸色是惨白的,可人看起来却格外有精神头。 看到被绑了,还睡得香甜的陆昭昭,陆夫人神色狰狞。 她的凝儿,睡上一个时辰,都会噩梦缠身好几次。 陆昭昭凭什么睡得好! “把这个贱丫头给我弄醒了,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尽管使出来,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夫人咬牙切齿的吩咐着,“你去弄两个烙铁来,我要毁了这贱丫头的脸。” “还有你,给我找两个又老又丑的乞丐来,乡下来的贱丫头怎配有清白!” “你去给我找个有倒刺的藤条过来。” “杀手们”没有动,陆昭昭站起身来,身上早被割断的绳子,接连掉在了地上。 她一脚踹开了内室的门,“夫人吩咐的,这四个人怕是不能去办了。” 内室里横七竖八倒下的杀手,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血污,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痛苦之色。 若不是被死死的堵住了嘴不能发出声音,这内室应该都是惨叫声。 陆夫人傻眼,她花重金请来的杀手,竟如此不堪一击。 而陆昭昭身边,竟有这么多厉害的高手。 她想逃,趁乱就往外溜,谁想门口还有两个人,长刀一立,逼得她不得不退回去。 “杀人了!” “抢劫啊!” “救命!” 陆夫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陆昭昭走上前,顺手指了一个杀手,“他的袜子给我。” 陆夫人还在高声呼救,她企图引起府中下人的注意。 “夫人忘了吗?我这院内院外的人,你都支走了。” “现下,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不过你最好省省,一会儿有你喊的时候。” 陆昭昭笑意盈盈的说话,陆夫人却不寒而栗。 “我是你母亲,我生了你,你居然要对我动刑,你这么做了,你的名声就会烂透,以后别想嫁什么好人家……” 袜子到手,陆昭昭不客气的把男人脚上穿了几天,已经有味道的袜子,塞进了陆夫人嘴里。 陆夫人想挣扎,大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不敢动,眼中怨毒之色更浓的盯着陆昭昭,她愤恨的咒骂着,口中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陆昭昭不再理会她,叫人铺开了笔墨纸砚,亲自写了重生以来陆夫人的种种罪行。 放下笔,陆昭昭略平静了心绪,起身走了过去。 云溪会意的拿掉了陆夫人嘴里的袜子。 陆夫人难忍恶心和屈辱的吐了起来。 她吐的,都是苦水。 好久好久,才吐了个干净。 疲乏的扶着腰站起身来,她对上的是陆昭昭那双清冷的眸子。 “是你吗?” 陆昭昭手里拿着的,等她签字画押的供词。 陆夫人疯狂的夺过了供词,撕了个粉碎。 陆尚书和她约定了,明天一早来取银票,给儿子摆平徐寡妇一家的麻烦。 只要熬到天亮,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拒不画押的态度鲜明,尽可能拖延时间的威吓着陆昭昭。 “你瞧瞧你这张狂的样子,不就是仗着下作手段,讨了宫里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欢心吗?可宫中贵人们,最看重孝道。我不认,你敢动刑吗?你根本不敢,我是你母亲,十月怀胎吃尽苦头生你一回。” “你若动刑,宫中贵人们就会厌弃你,你根本不能拿我怎样。我劝你立刻放了我,今晚的事情,我还没能当从没发生过。” 陆昭昭没说话,走出房间站在廊下。 陆夫人心头一阵狂喜,终于吓住这贱丫头一回。 原来怕失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庇护,才是她的软肋。 过了今夜,她会想办法一点点拿捏了这个贱丫头。 陆昭昭微微闭目,前世和陆夫人之间的种种,在脑中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生而不养,为母不慈。 前世,她已经用满身的伤,和一条命还过生恩了。 这一世,谁也不能再打着血亲的名义,裹挟她。 陆昭昭再睁眼,眼底一片冰冷,“我要她画押招供。” 云溪颔首,“县主放心,奴婢知道分寸。” 说完,她就带人把陆夫人拖了下去。 陆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昭昭,“你怎么敢?我是你母亲!我十月怀胎的生了你!你这个贱丫头,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本就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陆夫人被拖进了柴房,叫骂声戛然而止。 没多久,云溪就带回了陆夫人画押的供词。 “县主放心,是宫中对付不懂事贵人的手段,陆夫人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任她如何说,也坏不了县主名声。” 说话间,陆夫人已经被重新押了回来。 她除了发髻略有些散乱,脂粉湿漉漉黏糊糊的蹭在脸上,周身上下再无不妥之处。 陆昭昭不由得想起,她死后那十八年,见识到的一种名为贴面的刑罚,用浸了水的薄宣纸贴在人脸上,让受刑之人反复体验窒息濒死的痛苦和恐惧,却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备受折磨的痕迹。 云溪做的很好。 该拿的证词和证据都已经到手了,也是时候该把陆尚书找来了。 第八十二章 纵容 深更半夜的,陆尚书睡的正香,突然被人叫醒,他心里已是不痛快。 来了女儿这里,先是看到踹翻的房门,打碎的窗户,再之后看到的就是被捆了丢在四个男人堆里的夫人。 陆尚书气急败坏,“那是你母亲,你岂能如此坏她名节?” “说梦话呢?” 陆昭昭不咸不淡的讽刺。 陆尚书当然看得出,夫人是计划失败后,还失手被擒了。 可陆家要的是家事和睦,官途顺遂。 瞧着陆昭昭身边,也只有一个云溪,陆尚书就起了和稀泥的心思。 陆尚书不理会女儿,只一步步的往陆夫人那里走去。 就算他们闹翻了,可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岂能和只穿了中衣的男人,贴在一起。 他才上前了两步,云溪就看着陆昭昭的眼色,直接拦住了他。 “陆昭昭!” 陆尚书动怒,几乎咆哮的叫了女儿的名字。 “这府里,为父已经够纵容你了。你还想怎样?非要把这个家搅合的天翻地覆吗?” “你母亲名声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母亲的体面,才是你未来嫁人的资本!”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起身来,“名声再坏,也坏不过入大牢,判个秋后处斩。” “你还笑的出来!” “陆尚书,你关注点错了。” 陆昭昭眼底浮起了一抹讥笑。 想和稀泥,今晚可不行。 陆尚书拂袖,“你可真是好规矩,连爹爹都不叫了是吗?” 陆昭昭不以为意,“是不是爹爹,得看尚书大人如何选。” 她拍了拍手,就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来的这三人腰间都配着兵器,一身的肃杀之意,看起来身手就很好的样子。 陆尚书是个读书人,就算京都为官十四载,见过不少大场面,也吓得腿抖了抖。随着那几人逼近,他不自觉的向后退,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了。 “礼部尚书陆大人,几位客气点。” 陆昭昭发话,就有人上前,把陆尚书给拎了起来。 陆尚书直盯着女儿,“你到底要怎样?” “让你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做个选择。” 陆昭昭挥了挥手,就有两个人拔了刀,一左一右的架在陆尚书的手腕处。 “这也是为你好,若你一会一个激动,把我辛苦得来的证词毁了,今夜这屋子就得见血了。” 她一点不顾念亲情的模样,看得陆尚书心惊。 眼前的女儿太陌生了,哪里还是当初归家时,卖力讨好自己的那个。 陆尚书皱着眉,去看文书。 有杀手招认的供词。 更有陆夫人的认罪书。 陆尚书那张脸,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看。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被人用大刀抵在手腕,动一下以后都可能成断手的废人,陆尚书还真想毁了这对夫人不利的证词。 他仔仔细细的看,反反复复的琢磨。 今夜要如何,才能翻盘? 尚书府的夫人不能是被秋后处斩的犯妇。 求生的渴望,让陆夫人挣扎着,将堵嘴的臭袜子用膝盖夹着,拽了出来。 干呕了很久,她才恢复说话的能力,“老爷,妾身被刑讯逼供了,那些事情,妾身都没有做,是陆昭昭非要冤枉我这个做母亲的。” 陆夫人哭的悲悲切切。 她看得出,陆尚书为了陆家的门楣,有心不让陆昭昭那个贱丫头,追究今晚的事情。 她也得努力,让陆尚书有理由彻底保下自己。 只要活着,早晚有一天,能收拾了陆昭昭这个贱丫头。 陆昭昭很大度,“咱们尚书府可以请大夫,若是怕遇到庸医,请太医来验伤也是可以。” 陆尚书看了女儿一眼,心中杀机已动。 特意放缓和了语气,他说:“昭昭,爹爹信你。你也知道,你母亲最近遭遇了太多打击,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胡乱写下这些东西的。” “好孩子,家丑不外扬,不能请外人来。” “还有你这几位朋友,今天折腾了一晚上,也辛苦了。为父做主,摆酒席,请他们好好吃一顿。” 陆尚书自然而然的,就往屋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亲自去吩咐了厨房。” 这是想走,而且还想趁乱出去搬救兵。 陆昭昭早就算准了,事发之后,陆尚书一定先和稀泥保陆夫人,保不下来就会找机会弄死自己平事。 只有这两条都走不通了,他才会放弃歪路,走一走正途。 所以屋里才只留了这几个人,剩下的人都退到了院子中,隐匿了起来。 瞧见陆尚书撒腿就跑,院子中的人立刻窜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看着满院子,加起来有快二十个的好手,陆尚书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退回了屋里,强挤出了笑容,“昭昭,爹爹就是想给你们整桌好席面。你也看到了,都这个时辰了。派个下人去传话,厨房里当值的不能上心。” 听起来,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一样。 只可惜,陆昭昭不会被这花招给骗了。 事情没有了结前,进了她这院子的人,休想再离开半步。 “陆尚书,还是先做选择吧。我不会亏了帮我的朋友,事成之后每人都有一千两银子的谢礼。” 每人一千两银子,加起来就是二万多两的银子。 他陆展言真是有一个好女儿,宁愿大把的银子送外人花,也舍不得帮她一母同胞的阿兄平了徐寡妇的事情。 陆尚书不由得瞪了陆夫人一眼,要不是她糊涂,一直偏心养女,怎会弄得亲生女儿离心。 陆夫人被这一眼,吓得打了个寒颤。 薄情寡恩的老爷,动不了陆昭昭,就要牺牲她了吗? 不,绝不能死。 陆夫人恍惚间,记起了一条刑律。 子女伤父母,是为大不敬,告到顺天府也是要打板子的。 “老爷,是陆昭昭指使人,用宣纸泡了水,贴在妾身脸上。妾身喘不上气,差点死掉了,才不得不在认罪书上画押签字。臣妾是冤枉的,老爷要给臣妾做主。” “咱们的女儿,养歪了,她手段歹毒,刑讯生母。纵然我身上是没留下伤,可这也改变不了妾身被刑讯的事实。” “陆昭昭,难道你不敢承认吗?” 第八十三章 周密 想要挣扎求生吗? 我会击碎你全部的希望。 “你是被刑讯了,我承认,可你能奈我何?” 陆昭昭不屑的同陆尚书和陆夫人,都翻了个大白眼。 陆尚书心里最后的一点怀疑,也被她这副模样给打消了。 她应该再没有后手了,这般轻狂,不过仗着身边有人手罢了。 “昭昭,你糊涂。” 陆尚书开始了他痛心疾首的表演,“你如此大不孝,按刑律会挨板子的。” “你听爹爹一句劝,今天的事,你和你母亲各退一步,就全当没发生过。以后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陆夫人顺着自己老爷,“只要昭昭这丫头,给我这个做母亲的赔个不是,我也愿意好好教导她,让她以后再不会做糊涂事。” 陆昭昭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笑得肚子都疼了,才问陆尚书,“你礼部尚书的位置怎么来的?是不是走后门了?” 陆尚书神色一僵,面色很是难看。 他起家并不光彩,可这事儿陆昭昭怎么会知道? “我说的是,我承认陆夫人被刑讯了。这跟我承认我刑讯了陆夫人,是两个意思好不好?” “你让别人动手,顺天府判罪,也视同你伤了生母。” 陆尚书郑重解释律令,他还想说服陆昭昭,不要继续闹下去了,两败俱伤没意义。 陆昭昭却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拍了拍手道:“韩大人,有劳了。” 韩行走了出来,拱手道:“在下锦衣卫佥事韩行,奉命调查福寿县主遭人买凶刺杀的案子。” 他在安阳县剿匪中立功,个人能力又强,被慕寒相中,调入了锦衣卫。 在韩行看来,他能立功,全凭陆昭昭出的那个偷袭山寨,里应外合的主意。 所以进了锦衣卫,一听说县主遇到麻烦,需要人手,他第一个请命过来。 听到锦衣卫的名头,陆尚书皱眉。 照韩行的说法,夫人受刑,是锦衣卫查案所需。 这事儿,和子女伤父母扯不上关系。 “韩大人。” 陆尚书板起脸来,“你查案,本官没意见。但我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淑人,你若无实证就刑讯诰命妇,本宫定在御前参你一本。纵然是打着锦衣卫的旗号,慕世子也保不住你。” “在下办案,最守规矩。” 韩行将陆夫人通过中间人买凶时,以铺子为报酬签下的契书递了过去。 “出让人是尊夫人的名字。” “受让人就是他们四个。” 指了指内室里关押的四个杀手,韩行继续道:“帮尊夫人和杀手牵线搭桥的中间人已经在锦衣卫大牢了,若无确凿证据,在下不会罔顾礼法,刑讯诰命妇。” “除了人证和物证,锦衣卫刑讯尊夫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是在此处和杀手会合后,扬言要活活折磨死县主,是人赃并获被抓的。” 越听下去,陆夫人的心就越凉。 她觉得自己要完了。 铁证如山,又有锦衣卫插手。 老爷也不会管她了吧。 陆尚书一直盯着陆昭昭在看。 许久后,他才吐出了一句,“这安排的,可真够周密。”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他才再开口,“说吧,让为父如何选?” 歪路走不通,陆尚书终于开始正视今晚发生的事情。 陆昭昭笑了,“这才对嘛。” “先写了休书,休了这毒妇。” “再一起拿着证据去京兆尹衙门递状子。待陆夫人被秋后处斩后,您还是女儿的好爹爹。” 陆昭昭说到最后,完全是撒娇的语气。 陆尚书神色凝重,却有认真在考虑。 陆夫人已经尖叫了起来,“老爷,你不能休了我。我为公爹婆母守孝了三年。” “陆昭昭只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尚书沉吟后开口,“昭昭,出妻有三不出。你母亲为你爷爷和奶奶都守了三年的孝,为父不能休妻。” “但为父可以做主,让你母亲把名下一半的嫁妆划给你算是补偿。” 陆昭昭眼底尽是戏谑之色,“尚书大人是不事稼穑不通庶务,还是当我是傻子哄了?” “陆夫人名下还有嫁妆吗?最赚钱的铺子用来买凶杀我了。剩下的铺子,每月收益虽然还入公中,但早就分别划到了陆华和陆茗凝名下。她还剩什么,不过一两百亩的田庄。” 陆尚书吃瘪。 陆夫人却心惊的厉害,那个贱丫头竟摸透了她的底细。 那她是不是也摸到了当年的事情,知道了凝儿的身世? 陆尚书狠了狠心,“爹爹把陆家四分之一的产业,划到你名下。这样也算补偿了你。” “好呀。” 陆昭昭答应的愉快,“那现在就把产业划到我名下。” 立好了文书,产业过到了陆昭昭名下,她娇纵至极的再开口,“补偿我收到了,我可真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儿。不过该休妻还是要休妻,该递的状子也不能免了。” 黑了陆家这么大的产业,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更不怕拿了断亲书以后,陆家找上门来闹事。 北蛮开战在即,前世这个时候,太皇太后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成立了集善堂,开了几次义卖会,筹集了不少的军饷。 这也是大盛与北蛮开战后,大盛将士能在前线没有顾虑杀敌的重要原因之一。 陆昭昭感念太皇太后送了她半副嫁妆,陆家这四分之一的产业,到时候就捐给集善堂。 既谢了太皇太后的恩典,也为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尽一份心。 陆家除非是想谋逆,否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产业缩水。 “你这孩子!” 陆尚书咬牙切齿的说着。 陆昭昭不以为意,“怎么了?是你自己说要补偿我的。” 陆尚书不信这个女儿听不懂,补偿是用陆家产业换今晚事情息事宁人的意思。 陆尚书看陆昭昭的神色不善。 陆昭昭丝毫不惧的对上他凛然的眸子,“冷静点,尚书大人该不会忘了,我手上还有一份庆阳侯世子的供词吧。” “反正都要去递状子了,一个是递,两个也是递。顺便帮我把状告陆华与庆阳侯世子朱福串谋毁我清白的状子,也一起递了吧。” 第八十四章 在场 骗走了本该华儿继承的四分之一产业,还要状告他。 陆夫人气得柳眉倒立,生怕陆尚书拿陆华当牺牲品。 这比那个贱丫头要害自己,还让她不能接受。 挣扎着、连滚带爬的从内室出来,伏在陆尚书脚边,她字字泣血的喊着:“华儿是你的嫡长子,老爷不能答应啊!” 陆尚书板着脸,“华儿做错事就该受罚。” 这话也就是说给陆昭昭听听的。 陆夫人一辩称,陆华如今伤重,随时殒命,陆尚书就无奈摊手,“昭昭,你总不能让为父逼死嫡长子吧。” “你总有理由。” 陆昭昭冷着脸拍了桌子,“那你说,要怎么处置?” “你个贱丫头……” 陆夫人忍不住骂,却被陆尚书凶狠至极的眼神,吓得把后半句话都咽了回去。 陆尚书也恼陆昭昭。 但无论是拿回陆家产业,还是杀了她灭口,都要先过了今晚。 “昭昭,为父做主,从今以后你母亲挪到庄子上。” 陆尚书是下了狠心,才做了这个决定。 陆昭昭却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 “送进家庙,非死不得出。” 陆尚书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陆夫人岂会不知家庙是何等吃苦受罪的地方,“老爷……” 她轻声求饶,用自己的脸颊去贴陆尚书的手。 陆尚书拂袖,甩开了她,“去家庙已是对你仁慈了。” “我给你生儿育女,我为公婆守孝,你怎能如此对我?” 陆夫人崩溃的哭喊,“当年要不是我收留了……” 突然,陆尚书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十分用力的捂着,不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夫人!” 陆尚书低喝着,“人赃并获,铁证如山。进了京兆尹衙门,打板子、坐牢、流放都是轻的。陆昭昭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眼前的红人,判你个秋后处斩也是可以的。” “进家庙,至少你还活着。” “难道你想华儿没了母亲吗?还是你想华儿有个犯妇做母亲?” 提陆华,是威胁。 陆夫人不敢再说当年的事情了。 陆尚书松开了手,陆夫人却突然扑过来,死死的咬在了他的手掌上。 陆夫人发狠的用力,生生从陆尚书掌心咬下一块肉来。 “你无耻,你又用我去换你的前程,换陆家的门楣!” 陆夫人恶心的吐掉那块血肉,看着陆尚书疼得满地打滚,痛快的笑了起来,“你休想,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叫你如愿。” “想用我讨好那贱丫头,休想!” 陆夫人目眦欲裂的喊着。 陆尚书处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陆昭昭心里有些好笑,原来狗咬狗是这个样子的。 “陆尚书,她死了,我也能如愿。” 陆昭昭的声音,在夜幕下,让人胆寒。 陆夫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她,“我是你的生母,我生了你,你怎么敢要我死。你个贱丫头……” 陆尚书手上的纱布还没有包扎好,就一脚踹在了陆夫人身上,“你给我闭嘴!” 陆夫人差点背过气去,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昭昭,你讲清楚。你母亲若是畏罪自杀了,是否今天的事情就过去了。” 有了刚才损失家产的经历,陆尚书谨慎的问着。 “你真的是凭本事当上礼部尚书的吗?说话怎么总断章取义?” “我的意思是,陆夫人死后,一样可以将她的罪状上报官府。无论她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只能是个犯妇。” 陆尚书觉得这个女儿,怕是疯了,“陆家出了犯妇,你有什么好?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母亲!” “所以我才让你先休妻。” 陆昭昭不无惋惜的说:“可惜你休不了。” 来硬的不行,陆尚书又软了下来,“昭昭,你是个好孩子,为什么非要跟你母亲计较呢。母女哪有隔夜仇?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不是吗?” “呵!” 陆昭昭冷笑,“你是没看认罪书吗?是你口中我的母亲,花钱雇人毁我清白在先,买凶杀我在后。我自问回家以来,对她是百般讨好,可结果呢?就因为是母亲这么对我,才绝不原谅!” “我宁愿原谅路边的疯狗,也不会原谅陆夫人顶着母亲的名头,对我做的这些事情。我不仅不会原谅,我还会报官讨个公道,绝不让这些腌臜事烂在后宅里。” “让你和我一起递状子,是为了保你名声。我费心替你谋划,你不稀罕,我直接交给锦衣卫衙门处置就是了。” “韩大人,有劳了。” 陆昭昭说的决绝,韩行立即拱手配合,“县主放心,锦衣卫衙门一定把案子办得明明白白。” 说着,他就命人押陆夫人和四个杀手回去。 陆尚书赶紧上来,拦住了他。 “昭昭,再商量商量。都是血脉至亲,事情不要做的这么绝。” “血脉?至亲?” 这样的笑话听多了,陆昭昭笑不出来了,她淡漠的看着陆尚书,“你说的哪个?是要毁我清白的,还是要杀我的?” 一时间,陆尚书和陆昭昭僵持不下。 外面有人来报,“县主,贵府柳姨娘求见,说有关于陆夫人的事情要说。” 柳姨娘早就到了,是陆昭昭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让人过来传话。 陆尚书黑着一张脸,“主家的事情,一个姨娘也出来见人,成何体统!” 他的话没人理会,陆昭昭点了点头,示意带人过来。 “你又闹什么?” 陆尚书十分不满。 “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如何处置你陆家毒妇。但我没什么耐心,柳姨娘的事说完了,你要是还拿不定主意,就让韩大人把犯人带回去处置。” 陆昭昭下了最后通牒。 陆尚书黑着脸不说话。 陆夫人终于从刚才挨的那一脚里缓了过来,“老爷,你要是非舍了我去讨好陆昭昭那个贱丫头,咱们就玉石俱焚。当年的事情,我在场呢,老爷不要忘了。” 陆尚书神色阴郁。 柳姨娘进了屋子,卑微的给所有人见礼问好。 陆尚书坐在那,“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柳姨娘垂泪跪下,“妾求老爷为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做主。妾和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妾身体不行,养不了孩子。是妾的药里被夫人下了堕胎药。” 第八十五章 疯子 陆昭昭要断亲书。 若陆夫人买凶杀她的分量不够,就再添上谋害陆家子嗣一条。 陆尚书脸黑如锅底。 屋子里都是锦衣卫呢,话是能这么乱说的吗? 他不善的目光落在了柳氏身上,“你身契还在府中,若无端攀咬夫人,立刻发卖了你。” 陆昭昭眼底浮起了讥笑之色。 这就是陆尚书,薄情寡恩的男人,他要的只是陆家被粉饰的太平。 若起了风浪,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肃清乱家之源,而是连威胁带恐吓的把事情压下去。 她准备了近月余,没有实锤的证据,不会让柳姨娘出来指证陆夫人。 陆夫人来了精神,指着柳姨娘,“你个贱妾,也敢以奴告主,发卖了你之前定要打四十板子。” 柳姨娘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定了心,只对陆尚书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老爷,妾已有身孕,又得老爷厚待。若非咱们第一个孩子日日入梦哭泣,妾又实在担心腹中骨肉又被害了去,也不会动了去查的心思,更不会这一查……” 她从怀孕后吃下的安胎药,说到日日入府请平安脉的大夫,再说到煎药的丫鬟。 有锦衣卫在,大夫和丫鬟被拘来,没多久就招认了。 陆夫人将名下十亩良田给了大夫,让他诊脉时不得说出柳姨娘脉象的异样。 丫鬟则指认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赏了套夫人嫁妆里的赤金头面,让她在安胎药里放入红花。 无论是良田,还是登记在册的头面,都是铁证,实锤了陆夫人残害陆家子嗣之事。 柳姨娘落泪,“老爷,日日入妾身梦中的,也是个男孩儿。” 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颜色,看的陆尚书心软了两分。 想到大夫说,柳姨娘这一胎也会是个男孩,他抬了抬手,“起来吧。” 陆昭昭笑着拍了拍手,“这不巧了,我也要递状子,告陆夫人买凶杀人、谋财害命,姨娘的状子,我一起递了吧。” 柳姨娘不敢起身,期期艾艾的看着陆尚书,“妾只求老爷做主。” 陆尚书心又软了两分,柳姨娘这种菟丝花一样攀附自己的女人,让他找回了不少男人的颜面。 扶起了柳姨娘,他宽慰她,“我会为你做主。状子不用递,夫人会送进家庙。” 陆昭昭看了韩行一眼。 韩行会意,上前一步对柳姨娘说:“令弟惨死安阳县山匪之手,虽被人做成与山匪分赃不均所致,但经锦衣卫查证实为遭人买凶杀害。” 真相柳姨娘早就知道,却配合的表现出震惊之色,“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弟弟。我弟弟就是个读书人,他性情温和,绝不会得罪人的。” “有两名山匪供认,买凶之人就是陆夫人。” 韩行指了指被捆了手脚,一脸怨毒的陆夫人。 “你撒谎。你和陆昭昭那个贱丫头联手冤枉我!”陆夫人一副要扑过来和韩行拼命的样子,却被锦衣卫的长刀拦住,不敢动弹。 当初她和郑家关系还很好,不过和郑夫人喝茶聊天,说起主母的苦,提起家中姨娘怀孕,弟弟还是个科举有望的,怕以后这姨娘就算没了孩子,也是要尊贵起来。 当时郑夫人就说,她们是好姐妹,都懂正妻的不容易,还说会帮她。 没多久,郑夫人就给她带来了柳氏弟弟的死讯。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郑家安排的,她根本没参与,更别说见过山匪了。 现下锦衣卫说有人证,不就是明晃晃的陷害吗? 陆夫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辩解,“陆展言,你想想当时的情况。陆昭昭那个贱丫头回家养伤,凝儿因为失了婚约日日难过。我被家里事情绊住,根本就没有去过安阳县,又怎么去买通山匪杀人?” “周嬷嬷一家通匪,她儿子是车夫,只有当值的时候在府上,下值就回家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往返于京都和安阳县。” 陆昭昭此言一出,陆夫人刚才所以的辩解都无用了。 她本就做了好几桩害命的事情,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也被陆尚书天然的认为,就是她的手笔。 陆尚书气恼自己夫人做事,太没有章法,留下这么多把柄。 她的这些罪行,会把尚书府拖垮。 本来只用安抚住陆昭昭就好,现在还多了个柳氏。 陆尚书还在琢磨着要怎么办时,柳姨娘突然就跪了韩行,“大人,妾只是身世飘零之人,入府为妾也是为了弟弟能有个前程。求大人为妾的弟弟做主,抓捕真凶。” “还怀着孩子呢,快起来。” 陆尚书劝着把人扶了起来,“柳氏,待你生下孩子,我抬你为平妻。” 这是利益诱惑。 “妾的父母死前,妾答应他们会照顾好弟弟。弟弟被害惨死,我不能。” 柳氏哭着摇头。 陆昭昭不无嘲讽的开口,“用胡萝卜吊驴拉磨,也不过如此吧。还生下孩子后抬平妻。” “若这中间,姨娘的孩子再被害了呢?” “若孩子生下来,你反悔了怎么办?” “杀人偿命,既没有切实的补偿,还想让凶手不偿命,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陆尚书被讽刺的脸色难看,“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柳氏签了身契,她是奴,若她不想以奴告主,你还能强迫她不成?” 又是威胁,用柳氏的身契威胁她接受抬平妻,放弃追究弟弟的死。 陆昭昭轻笑,“当然不能强迫,可事情翻到我眼前了,我总要替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出头,帮一帮姨娘惨死的娘家人。” 陆尚焦头烂额了一整晚,他看出来了,陆昭昭是非要把家里的事,闹到公堂上。 “你是疯子吗?” 他忍无可忍的斥责她,“家丑不可外扬,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你母亲做错了事,也不过后宅纷争,你非要闹到衙门,以刑律害人害己,你图个什么?” 气极了的陆尚书,抬手就要打陆昭昭,却被陆昭昭抓紧了他的手腕。 陆昭昭粗糙的手上却有很大的力气。 陆尚书挣不开。 陆昭昭无惧他的暴怒,平静开口,“就图我不原谅她顶着母亲的名分,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我说了,我宁愿原谅路边的野狗,也不会原谅她。不送她入狱处斩,我绝不罢手!” “要么你休妻,你我一起递状子。要么,我自己递状子去,数罪并罚,判个凌迟更好!” 第八十六章 拿来 “你!” 陆尚书气急败坏的指着陆昭昭,手上被咬掉一块肉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女儿身边高手如云,眼神中都带着杀意。 他刚才也只是冲动的抬了手,却不敢真的打她。 心中郁结了一大口恶气,他转身对着陆夫人狠踹了两脚,“你看看你,好好的女儿,被逼成什么样子。” 陆夫人怨毒的咒骂着,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 陆尚书的脸被抓花了,陆夫人被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柳姨娘却是悟了,大小姐下午的时候说让她想清楚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意思了。 她需要在帮大小姐拿断亲书和送陆夫人下大狱处斩中做出选择。 柳姨娘选前者。 若陆夫人上了公堂,事情闹大,陆家丢了颜面,没了名声不说。 先头夫人无论被休还是死了,陆尚书早晚会续弦,那自己这个代行过管家权的姨娘,只怕再无好日子过了。 若再续弦的夫人,是个手段毒辣的,自己和腹中骨肉的命,说不定都保不住。 杀人偿命是报仇。 活着日日受罪,也是报仇。 陆夫人活一天,她就能代行管家权一日,就能安心养大儿子,以后她也有靠了。 何况大小姐这个人,自接触以来,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柳姨娘定了心思,拿着手帕上前,帮老爷擦伤口。 她小意温柔,是陆尚书最喜欢的样子。 陆尚书一点点消气了,柳姨娘斟酌着,慢慢开口,“妾瞧着老爷这样,心疼。妾斗胆以为人女的心境猜测,大小姐非要上公堂,或许是被夫人伤透了心,想做一个了断。” “夫人被判罪处死,大小姐和她也就再无关系了。” 柳姨娘声音很轻,却重重的拨在了陆尚书和陆夫人的心弦上。 陆尚书在琢磨柳氏的话,是不是自己没有站在女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才始终不得其法,解决不了今晚的烂摊子。 陆夫人却是听者有心了,强忍着痛,咬牙开口,“贱丫头,我怀胎十月,生你时难产了一天一夜。没有我,你哪有命活在世上。” “你想和我再无关系,就要把你母亲我送上公堂,判刑杀头吗?” “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女儿,你根本就不配为人女!” 陆夫人尖声咒骂着,“陆展言,就把这个贱丫头撵出陆家!她就是个白眼狼,会害了咱们全家的。” 陆尚书目露凶光的看向了夫人,“闭嘴!” 这个女儿不逊又忤逆,他甚至想杀了她。 可她除了是陆家的嫡长女,还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县主可以死在家里,但不能撵出家门。 陆家的门楣,他的官途,陆家的兴衰,都需要县主和救驾功劳护持。 “昭昭。” 陆尚书笑容勉强,“爹爹疼你,爹爹知道你太伤心了。可到底是陆家的家事,翻到公堂,你的名声就完了。” “你不想再和你母亲有关系,爹爹做主她进家庙,就连她死后都不用你守孝祭拜。” 他又让步了,连身后事都让了,这一次他这个女儿,总不会再上公堂了吧。 陆昭昭没搭理他,吩咐韩行,“带人犯回去,天亮了,我亲自去递状子。” “你这个孩子!” 陆尚书又一次咬牙切齿起来,这简直油盐不进。 陆昭昭却是笑盈盈的,“我说过了,让姨娘说话,给你考虑时间。” 若想不好怎么处置,就让韩行把人带回锦衣卫衙门。 陆昭昭是这么说的,陆尚书一直都以为是小女儿家的气话。 “你就非要逼死你的母亲吗?” 陆尚书有些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干脆不起来了,扶着自己的额头,不住的唉声叹气。 “你比我归家那日,多了许多白发。” 陆昭昭沉默了很久,叹息的说了这一句话。 是事实,也是攻心,让陆尚书认为她接下来的要求,是退让后的结果。 “陆家拿一纸断亲书来吧。” 陆昭昭用了颇为伤感的声音,“她继续活着,还要顶着母亲的名头膈应我,我忍不了。” “昭昭,爹爹知道你是顶顶明事理的好孩子。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陆昭昭恢复了今夜一直以来展现出的平静与淡漠,“断亲书和上公堂,你总要选一个。” 陆尚书两个都不想选。 他看向柳氏。 柳氏屈膝道:“妾全凭老爷做主,一切为了老爷,一切为了陆家,也为了妾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儿。” “好,不枉我疼你一回。” 陆尚书握了一下柳氏的手。 她说的很对,一切为了陆家。 他得权衡利弊。 陆夫人看着柳氏,只觉得这个贱人,很像年轻时的自己,一心一意捧着夫君,以夫君为尊,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共情他的一切为了陆家。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陆家。 无妻妾,无儿女。 不过这个贱人,倒是间接帮她了一把。 不是她,陆昭昭不会想到要断亲书。 她有十足的把握,让陆尚书同意给那贱丫头一纸断亲书。 “老爷,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陆夫人又提当年,陆尚书冲上去,就要捂她的嘴,可到了跟前,却因为上一次掌心被咬掉一块肉,手抖了抖,没有捂上去。 “夫人,慎言,如今不是怀旧的时候。” 他的警告,换来了陆夫人的嘲笑。 她的老爷,简直又当又立。 “好,我和老爷说几句悄悄话。” 陆夫人冷冷的看了陆昭昭一眼,“贱丫头,叫你的人退开点。” “不是想要断亲书吗?” 陆昭昭让人退开,她懂一点唇语,就算听不见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身边人退远,陆夫人抱住了陆尚书,“凝儿她是……” 说的是什么的时候,陆夫人住了嘴。 她抱紧了老爷,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 因为身体形成了天然屏障,陆昭昭看不到她写了什么。 云溪和韩行站在其他的角度,也都同她摇头。 可明显,那是个惊天的消息,陆尚书满眼的震惊。 陆夫人好整以暇,嫌恶的推开了他,“老爷,给她断亲书吧。” 第八十七章 天亮 “昭昭。断亲书需请家中族老来做见证。你先让这些人散了吧,天快亮了,此事传出去了,对你也不利。” 想拖延时间? 陆昭昭眼底尽是戏谑之色,“那你先写了,否则天一亮,我就去递状子。” 陆尚书尴尬,这个女儿,太聪明,聪明的过了头。 可让他就这么轻易的信了夫人的话,舍了县主之尊的女儿,他做不到。 “韩大人,你先押犯人走。” 陆昭昭不给陆尚书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无奈陆尚书拿了笔墨纸砚,写了断亲书。 “按手印!” 陆昭昭完全是训斥的口吻。 陆尚书脸色难看的按了手印,“这你总放心了吧。” 陆昭昭确实放心,毕竟七叔公陪着等了这么久。 陆昭昭点了点头,云溪拉开了耳房的门。 金珠儿搀扶着已经快八十的七叔公,走了过来。 陆尚书登时就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陆昭昭只怕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断亲书,不然怎么会早早的把七叔公请过来。 如今断亲书已成,又撕毁不了。 七叔公那一副给陆昭昭主持公道的模样,只怕断亲一事势在必行。 “七叔公。” 陆昭昭屈膝行礼。 七叔公接过了断亲书,把陆尚书劈头盖脸一顿骂,就要签字按手印。 陆尚书痛心疾首,“这事儿是夫人糊涂,是我治家不严。可也不用到这种程度,您老就眼见着陆家这么分崩离析吗?” 七叔公闷哼一声,没理会他,按了手印,完成了断亲书。 “昭丫头,天亮了拿去官府登记造册,回来取了户籍,你才算是真正的和这对夫妇断亲了。” 陆昭昭微微颔首,“多谢七叔公。” 七叔公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 他本要豁出去老脸劝一劝陆昭昭。 到底陆家血脉,断亲太不成体统了。 可亲眼见证了尚书府中的种种,尤其是今晚这一系列的糊涂疯狂事,他已经没了这种想法。 断亲也好。 陆昭昭不是黑心之人,不然也不会求了镇国公府世子爷慕寒,将他那个走歪路的小孙子给救了回来。 现在断了亲,这丫头还能念自己一个好。 日后有事,也好张嘴。 “昭昭,如今你断亲书到手,证词和认罪书,就交给我保管吧。” 对此,陆昭昭并无异议。 她痛快的交出了证词和认罪书。 陆尚书一直琢磨着不能真的断亲,尚书府不能失去有救驾功劳的县主。 他沉吟着开口,“为父还要上早朝,早朝后才能给你拿户籍。” 说着,他就准备离开。 总要和外界取得联系,才能阻止这件事情。 “已经帮尚书大人告假了。” 又一条路,被陆昭昭堵住了,“连夜递的折子,说是家中有刺客行凶,陆尚书你受惊了。” 陆尚书脸黑的要命,“你把事情捅了出去?” “只是遇到凶徒,他们或许受人指使,或许没有。端看这亲,断不断得。” 陆昭昭扬了扬手中的断亲书。 “好,好,好。” 陆尚书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我可真是养出一个了不得的好女儿。” 陆夫人在一旁连连冷笑,“早就告诉你了,这个贱丫头就是个白眼狼。你这是活该!” 她对夫君不敬,背脊上狠狠的挨了七叔公一拐杖,“妻不贤,乱家!” 陆夫人吃痛的蜷缩在一起,虽然痛在身上,心里却是痛快的。 终于,陆昭昭这个贱丫头要滚出尚书府了。 没了这个贱丫头捣乱,她会一点点重新拿回管家权,会把凝儿捧成第一贵女,会让她风光嫁给元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亮了。 陆尚书坐在门槛上,忍不住抱怨,“你想拿的都拿到了,还拘着全府上下不让进不让出的,难道连口饭都不给吃,要饿死这一屋子的人吗?” “那就麻烦陆尚书再忍忍。我去过官府,拿了户籍,自然会带人离开。” “你没看陆家的七叔公就没说什么吗?” 陆尚书被陆昭昭给怼了回去,一个人坐在廊下生闷气。 终于挨到陆昭昭去了官府,登记造册,回家来取户籍。 陆尚书不情不愿的拿了户籍,一检查七叔公手里的文书,才发现少了庆阳侯世子的那份证词。 当时,陆尚书就翻了脸,要扣下户籍。 七叔公看不过眼的,“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扣下不给就有用吗?这东西报个丢失,以昭丫头现在的身份,官府会不给她补吗?” 陆尚书一手死死的握着户籍,一手伸了过来,“拿出来。” “我亲自查收,什么也不少,今晚的证词和认罪书都在,你还要什么?” 七叔公不理解。 陆尚书只伸手,让陆昭昭交出东西来。 七叔公叹息。 陆家这一代,怕是要败在这个陆展言手上了。 陆昭昭不以为意,“你是想要庆阳侯世子的那份证词吧?” “陆大人大约忘记了,那份证词庆阳侯府有一份,锦衣卫衙门也有一份。你就是拿我手里的这一份,也没用。” “我一句话的事,锦衣卫自然会拿出他们的那一份来。” “不过……” 陆昭昭笑了,“要是陆大人再分我四分之一陆家的产业,我可以把庆阳侯世子的证词也一起给你。” “你已经拿了陆家四分之一的产业,你还要。也不怕贪多撑死!” 陆尚书忍不住恶语相向。 陆昭昭笑盈盈的提醒他,“那是为今夜事情给我的补偿,陆华那事儿,啥也不补偿我,就想要证词呀?” “陆展言!” 七叔公训斥他。 陆尚书哪里情愿再分家产。 何况,若陆茗凝的身世是真的,陆家还不知道需要砸下去多少银子。 要不是有七叔公在场,陆夫人被打怕了,她肯定是发作起来的。 总不能她和老爷辛苦打下的家业,都便宜了陆昭昭那个贱丫头。 柳姨娘虽然随侍在侧,却没有话语权,只是恭顺的站在陆尚书身旁。 陆昭昭同她笑了笑,“陆尚书,罚你夫人去庄子上吧。她去了,我就把庆阳侯世子的证词给你。毕竟我和陆家已经断亲,这种东西留着,毫无意义。” “你休想!” 又要害自己,陆夫人躺在地上就哭闹了起来,“老爷,我可怜的凝儿,你想想凝儿呀。” 第八十八章 不怕 陆尚书板起了脸来,“断亲书已出,陆家家事,岂容你置喙!” 陆昭昭眼底是淡淡的讥笑之色。 她将尚书府里外封了一整夜,陆华院子里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也正常。 “告辞。” 她转身就走。 人还没走出去,就有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大喜、大喜,大少爷醒了,大夫说好好养着,定能恢复如往昔。” 陆华的生命力就是这么顽强,好几次濒死,又挺了过来。 陆华能活下来,尚书府就必须慎重考虑庆阳侯世子的那份证词,还有陆华管不住腿惹出的徐寡妇那档子麻烦。 陆夫人不撒泼了,“救华儿。” 陆尚书也是这么做的,他人已经追上去,“提个条件。” “陆家家事,岂容我置喙?” 陆昭昭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陆尚书立刻换了嘴脸,“昭昭,爹爹都懂你。你今天是在气头上。可就算拿了断亲书,你也是爹爹的女儿。陆家的事,你比谁都有资格。” “是吗?” “当然。” 陆昭昭有些狡黠的笑了,“那陆大人出份文书,送你夫人进家庙,非死不得出。” 陆尚书脸上没了笑意。 虽然有七叔公镇着,陆夫人还是忍不住的小声咒骂起来。 “养不熟的白眼狼。” “连亲生母亲都害的贱丫头。” 陆昭昭凌厉的目光,落在了陆夫人身上,“我若是白眼狼,连陆家子嗣都残害的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身上还有姨娘弟弟这条人命,案子在锦衣卫还挂着号呢。” “牙尖嘴利的贱丫头。”陆夫人无法反驳,说不过陆昭昭,最后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陆尚书不说话,目光不停的在陆夫人、柳氏和陆昭昭三个人身上游走。 七叔公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老夫做主个主吧。” “陆展言,送你夫人去乡下庄子,非死不得出。” “陆家产业划出两个每年出息不少于一千两的铺子给柳氏。柳氏去锦衣卫销案后,立刻抬平妻,以后所出子女均为陆家嫡子嫡女。” “昭丫头,你和陆家已断亲,卖老夫一个面子,那份证词留下吧。” 陆昭昭笑着颔首,“七叔公发话,面子当然要给。只要陆大人答应,我自然没问题。” 陆夫人不忿的瞪着眼,“一个贱妾,也太抬举了。” “你有意见?” 七叔公眯起了眼来,手中的拐杖直指陆夫人,“你要是有骨气,直接进家庙,也省了后面的麻烦。” 家庙,陆夫人没胆子进。 那种惩罚犯错女眷的庵堂,进去后任谁都会脱一层皮。 至于庄子,她为了华儿,暂时去了就是,等七叔公这个老不死的滚蛋了,她就想办法回来。。 再看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那里,陆夫人更气了,她忍不住死死的咬着嘴唇。 “柳氏,你同意吗?” 七叔公不再理会陆夫人。 柳氏恭谨,没有答话,望向了陆尚书,“老爷,妾听您的。若您需要妾受委屈,妾心甘情愿。只要妾和老爷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出生,平平安安长大。” 陆尚书心有所动。 陆茗凝所谓的身世,是真是假还是两说。 可以在陆茗凝身上下注,但更多的还是应该稳扎稳打的放在自己的子嗣上。 柳氏乖顺懂事,好好培养她的孩子,一定比陆华强千百倍。 陆尚书传了人把陆夫人看管起来,让人简单收拾了行囊,就立刻送去了乡下。 柳姨娘得了铺子,很识时务的表示,她现在就出门,去把弟弟的案子给销了。 陆昭昭交了庆阳侯世子的供词,转身就走了。 陆尚书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追了上去,“昭昭,为什么?” “陆大人,烦请自重。我和大人无甚交情,大人以后还是称我一声县主吧。” 陆昭昭淡漠至极,好似从不曾撒娇的喊过爹爹,竭力讨巧卖乖过一般。 “你闹了这一晚上,不就是想要断亲书吗?如今心愿得偿了,对你亲爹连一句实话都不舍得给吗?” “为父自问不曾亏待了你。你要银子,为父给了。你要体面,为父亲自给你做面子。你不喜欢凝儿,为父就罚她。伤害你的,都是你母亲。” “我们的父女情,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吗?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设计断亲?” 陆昭昭眼底又一次浮起了讥笑之色,“陆大人可千万别这么自谦。陆夫人放杀手入府,不就是你默许的吗?” “庆阳侯来家里讨要说法的时候,你第一个想要牺牲的不是我吗?” “陆夫人装失忆、装病,漏洞百出,不是你装得什么也没看出来吗?” “端午祈福路上我遇山匪,事有蹊跷,幕后主使直指陆夫人,不是你压下的吗?” “陆茗凝、杏芳和元景联手诬陷我勾人,杏芳死后她全家都死光了,不是你授意的吗?” 一开始,陆尚书还想解释两句。 可陆昭昭一句接一句的反问着,让他插不上话。 终于,陆昭昭问完了,陆尚书拂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家。昭昭,我的身份不只是你爹爹,我是陆家的主君。陆氏的振兴,陆家的门楣,都是我在撑着。” “所以,我不做你的女儿。” 陆昭昭平静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陆尚书看着她的脸,好一会才说:“好,你不再是我的女儿。” “陆家四分一的产业,不是你可以拿的。留下产业,以后尚书府不与你为难。如若不然,就算你是县主,尚书府陆家也有手段,让你在京都再无立足之地。” 陆昭昭眼底讥笑之色更重了,这就是陆尚书,跑出来打了半天感情牌,想要的也不过是陆家产业。 “我既然敢拿,就是不怕的。” “倒是陆大人你,想没想好怎么摆平徐寡妇呀?十万两银子,可不好凑吧?” 陆昭昭说的话,是戳人心窝子的。 陆尚书黑着脸怒喝,“滚!” 陆昭昭前脚离开,陆尚书后脚就叫人去追了陆夫人去乡下庄子的马车。 第八十九章 裴家 走出尚书府,陆昭昭有一种走出吸血魔窟的庆幸。 终于,和这一家人划清了界限。 一个年纪四十出头,打扮端庄的妇人,引着一辆紫檀木制成,十分贵气的马车迎了上来。 云溪低语,“这是赵嬷嬷,受太皇太后指派来服侍县主。” 陆昭昭了然。 赵嬷嬷已经走近,躬身行了福礼,“老奴赵茹见过县主,恭迎县主归家。” 礼毕起身,她恭敬开口,“请县主上车。” 陆昭昭上了车,赵嬷嬷却红了眼圈,狠抹了一把眼泪。 气派的马车,从尚书府门口缓缓驶远。 陆尚书的面色愈发阴沉。 马车行至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陆昭昭身手不错,及时撑住了车厢,才没有受伤。 云溪蹙眉掀开了轿帘。 太皇太后赏下来的人,都是从前旧人,做事断不会如此没章法,险些害县主受了伤。 “有人拦车。” 车夫汗颜的解释,赵嬷嬷亦是脸色难看。 云溪看清楚拦车的人,有些生气的放下了轿帘,“是柳姨娘。” 车外,柳姨娘直接跪下,“大小姐,妾想替老爷求您,纵然断了亲,离了府,可再有半月就是老爷生辰了,还请您回府,为老爷贺寿。” 云溪恼了,“这柳氏不识好歹,县主好心帮她,她竟跑来说这种话。” 陆昭昭斟酌,柳氏只是性子软了一些,实际是很聪明的人,说这些怕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 “让她上车。” 柳姨娘陪着小心,“大小姐……” 云溪轻咳。 柳姨娘察言观色的改了口,“县主见谅,妾不是故意冲撞您的。妾身边有老爷的人,若不这样,怕是回去后妾和腹中孩子都有受罪。” “我理解。” “妾来找县主有三,其一,谢县主筹谋,若无县主,妾不能有机会为惨死的弟弟和腹中未出世的骨肉讨一个公道。” 说完,她诚恳郑重给陆昭昭磕头。 “其二,谢县主仗义执言,若非县主提醒老爷,夫人身上还背着和妾有关的人命官司,妾不能做平妻,手上也握不住铺子,更未必保得住腹中的这个孩子。” 柳姨娘再一次要叩首,却被云溪扶了起来。 陆昭昭同她笑了笑,“姨娘这一礼,我就不受了。你选择帮我拿断亲书,我自然要有所回馈。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要怎么走,走好走坏,都在你。” 柳姨娘嗫嚅了好一会,“妾知道,就算没有妾,县主也能拿到断亲书。妾的父亲从小就教妾,得人恩果千年记。” “这也是妾找来的第三个原因,老爷把夫人接回来了,似乎和二小姐身世有关。” “妾愿帮县主留意府中消息。” 陆昭昭打量着柳氏,确实是个极聪明的。 得到陆夫人回府后的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和自己结盟。 “你想要什么?” 柳姨娘摇头,“夫人是妾的仇人,妾找县主,不仅为报恩,也为自己。” “那这样,我许你一个承诺,若有一日陆家出事,我救你和你的孩子。” 陆家。 陆夫人坐在陆尚书对面,虽然形容憔悴,昨晚被打的浑身上下都疼,却很强势的同他谈着条件。 “你给了陆昭昭那贱丫头四分之一的产业,也给凝儿和华儿各四分之一。” “我这一身伤要治,你补偿我两万两银子。” “还有柳氏那个贱人……” 她话没说完,陆尚书就气的掀翻了桌子,“喊你回来,是商量如何救华儿。你若想不明白,滚回乡下庄子。” “那我总要有点好处。” 经历昨夜,最后一点的夫妻情分早就没了,只剩算计。 “你变卖全部嫁妆救华儿。我向族中求情,允你以后住家里。你的院子我不管,家里的事柳氏管你不得插手。” “呵呵……” 陆夫人连声冷笑,“行呀,还真拿那贱人当平妻了是吧?陆展言,我回来的路上,亲眼看到那贱人上了陆昭昭的车。” “你仔细想想吧,昨晚的事,难道不是那贱人和陆昭昭联手的吗?” 柳姨娘刚一进家门,就被陆尚书给叫了过去。 陆尚书戒备的打量着自来温柔的女人,“你可知错?” “妾不知。” 柳姨娘凄凄楚楚。 陆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挺会装无辜的呀?老爷就是这么被你狐媚子去了的?” 陆尚书黑着脸,“你见陆昭昭做什么?” 柳氏跪下,“妾是见了大小姐,一切为了老爷。” “哈哈哈……” 陆夫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老爷都要恨死那个贱丫头了。” “你怎么说?” 陆尚书眼中有凶光。 他被女儿算计了,若其中还有妾室参与,那这等吃里扒外的贱妾,也不必活着了。 “妾瞧着老爷为了大小姐的离开,颇为伤心。再有半月就是老爷生辰,妾路上看到大小姐的车驾,就动了劝大小姐回家为老爷贺寿的心思。” “老爷,妾愚钝,但妾没有歪心思,一切都为了老爷,若有做错的地方……” 柳姨娘摸了自己的手背,“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陆尚书低头,注意到她手背上有一条长且深的伤口,是鞭痕。 “怎么回事?” 柳氏垂泪,“大小姐不喜妾所言,打了妾。” “这个逆女。” 陆尚书缓和了神色,将柳氏扶了起来,“你有心了。” “为了老爷,妾就是死了也值得。” 她说的动情,却在心里佩服县主的深谋远虑。 若非她安排了这一鞭子,今日很难轻松过关。 只是她离开时,县主因为这一鞭子遇到了麻烦,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靖国公府裴家七小姐裴若澜,夺了自家车夫的马鞭,就向陆昭昭招呼过来。 “你就是陆昭昭,竟做出当街伤人的举动,真是令人失望。” 太皇太后出身靖国公府,裴若澜又是太皇太后疼爱的小辈,陆昭昭不愿意与她正面冲突。 “云溪姐姐,帮我拖住她,切莫伤了人。” 云溪和裴若澜缠斗起来,陆昭昭催着车夫,一路赶着马车就走了。 “无耻!” 裴若澜气急,回了家看到母亲正命人准备贺礼,要贺陆昭昭的乔迁之喜,“母亲,那陆昭昭刁蛮任性,当街打人,咱们裴家给她做这个面子,那是自降身价。明儿我就进宫,把这个无耻之尤的真面目说给太奶奶听。” 第九十章 不端 太皇太后赐下的县主府极好。 府中早已修缮一新,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陈设和布局,也按着陆昭昭的喜好布置一新。 下人都是受太皇太后指派,来县主府伺候的。 张伯和赵嬷嬷自不必说,通身都透着大家的气度,行走做事自有章法。 就连马房的小厮,外院打杂的小丫鬟也是训练有素的。 这等气派,远非尚书府陆家可比。 以陆昭昭做鬼十八年的经历看,太皇太后赐下的府邸和下人,都是比照皇室县主的规格来安排的,甚至还要高出几分来。 “云溪姐姐,帮我递帖子,我该亲自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磕头谢恩。” 今天算是开府的第一日,为表郑重,陆昭昭重新梳洗更衣后,命人开了前堂的垂花厅。 由赵嬷嬷和张伯引着内外院的人来给自己见礼。 提前准备好的封红,由宝珠一一打赏了下去,陆昭昭才开口,“你们做事自有定例可寻,我只一点提醒诸位,我这里忠心第一。” 在人群中,因比洒扫丫鬟的规矩,都差上几分的金珠儿正自惭形秽着,听到这一句,猛得抬头,看向了陆昭昭。 陆昭昭同她笑了一下,挥手就让众人散了。 没了外人,陆昭昭也不端着架子,捏了捏她的脸,“小宝珠,你家小姐我要最软的床榻,最好吃的菜肴,你有没有乖乖准备好呀?” “小姐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就差小姐了。” “走,我们去庆祝。” “金珠儿,你也一起。” 金珠儿愣了一下,“县主,奴婢也可以吗?” “当然。你们都是在我来县主府之前就跟着我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去请七叔公进京这事,也多亏了你,才办得明明白白。” “我能拿到断亲书,今日开了县主府自立门户,也多亏了你们三个人,当然要一起庆祝。” 金珠儿暗下决心,规矩办事这些都可以学,她要做最忠心的那个,才能报了县主的救命之情和赏识之恩。 傍晚,韩行求见。 陆昭昭在前厅见客,谁想来的不是韩行,却是慕寒。 “慕世子怎么还假借他人之名登门?” 慕寒一本正经,“韩行临时有急事,我刚好路过,他求了我帮忙。” “作为上峰,总要体谅下属,你说是吧?” 慕寒说的很认真,陆昭昭总觉得哪里不对。 被迫回锦衣卫衙门加班的韩行,正不住的打着喷嚏,总觉得有人背后在蛐蛐他。 “也好,麻烦世子爷帮我把银票带回去。我允了所有在陆家的人,每人一千两的赏银。韩行带队,额外在给他二千两。” 慕寒点头应允,又问起四分之一陆家产业的事情,“我可听说,陆尚书咬牙切齿的放了话给那些铺子的掌柜,哪个敢给你交银子,哪个一家老小就都卖去北方苦寒之地。” “如今产业在你名下,你拿不到银子,他们经营出问题,官府还得找你麻烦。用不用我帮你出面摆平?” 陆昭昭莞尔,“世子爷太过费心了,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 “这不是求我出人,帮你弄断亲书时的态度了。” 陆昭昭打了个哈哈,话题引到了元景身上,“昨天皇上让我和元景聊聊,似乎有意帮他重拾信心。他走的时候神采飞扬,记忆也没再缺失,是不是你就不用去监军了?” 慕寒心中暗喜,还以为这丫头要卸磨杀驴,又要开始躲自己了。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她那么讨厌元景,为了不让自己去监军,竟好好陪元景谈了心。 委屈她了。 慕寒把自己哄好了,决定不介意陆昭昭忘记摆酒庆贺的约定,“明日我在府中摆酒,庆你重获新生。” “我向宫中递了帖子,要叩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赏的宅子和下人。” 想到入府时遇到的张伯和赵嬷嬷等旧人,慕寒点了点头,“若论对小辈的能爱,你这是独一份的。确实该好好谢过她老人家。我记得你懂奇门阵法,好好琢磨一下,到时候派人来帮你布置,也算是贺你乔迁之喜了。” 陆昭昭笑的不自然了。 两年前遇到慕寒的时候,她真是仗着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对他见色起意,把人救了后,居然孔雀开屏似的把自己会的本事,都炫耀了一圈。 没想到,他竟记得。 慕寒见好就收,“我摆宴为你庆祝,定在后日,不许爽约。” “世子爷放心,我一定准时赴宴。” 次日。 陆昭昭早早的起了,就进宫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磕头谢恩。 太皇太后对她拳拳爱护之意下,陆昭昭无所隐瞒的交待了自己一点点设计着拿到了断亲书一事。 她不说,太皇太后也会知道。 这些事,与其让太皇太后从别人口中听说,还不如自己说。 太皇太后听过后,不由好一会儿唏嘘,“这陆家,也是太胡来了。罢了,那也不是个家,瞧瞧你瘦的,就剩骨头了。” “出来开府单过也挺好,不用再看那对黑心夫妇的脸色了。” 说完,太皇太后不轻不重的在她掌心拍了一巴掌,“以身为饵,去钓人刺杀,不聪明又危险,下次不要做了。” 陆昭昭晃了晃手腕上的佛珠,“臣女是有福气的,有您老人家护着,不危险的。” “你呀。” 太皇太后戳了她的头,又仔细问起县主府的陈设和下人的情况。 陆昭昭一一答了,陪着太皇太后逗趣。 “太奶奶,谁逗您笑得这么开心呀。” 裴家七小姐裴若澜来了,人未至声先到。 太皇太后和蔼的招手,“若澜来了,过来坐。” 裴若澜欢快的跑了过去,看到逗笑太奶奶的人是陆昭昭后,不由的变了脸色。 “你怎么在这?” “厚颜无耻,两面三刀,还想欺骗太奶奶?” “太奶奶,就是这个陆昭昭,昨日当街打人,打得还是她父亲的妾室,而且那妾室已经怀孕了。这简直太有伤人和了。太奶奶,你不要被这种品行不端的人骗了。” 第九十一章 内涵 “若澜大了,都知道心疼太奶奶了。” 太皇太后打趣着自家的曾孙女,话锋一转,“若澜,昭昭。” 她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陆昭昭起身而立。 太皇太后徐徐开口,“哀家有意成立集善堂,行义卖之举,集天下善款,济天下苍生。哀家想将此事交由你二人来做,你二人可愿通力合作,做成此事?” 黑陆家四分之一产业的时候,陆昭昭就存了将这笔钱用于集善堂的心思。 如今,太皇太后主动提出了筹备集善堂一事,陆昭昭没有半分犹豫的跪下道:“臣女领命,臣女愿意。” 裴若澜小声嘟囔“真会演戏”。 陆昭昭全当没听见,继续道:“陆家与臣女断亲时,以四分之一产业补偿了臣女。臣女愿将全部补偿拿出来,用作集善堂的启动资金。” 太皇太后看陆昭昭的目光中,慈爱中带着欣赏,“每年万八千两银子的出息,直接变卖了也有个三五万两,你舍得吗?” “臣女受您老人家大恩,您老人家想做的事情,臣女都会全力而为。何况集善堂是为天下苍生。臣女已经过的很好了,衣食无忧,没什么舍不得的。” “好孩子。” 太皇太后赞许着,示意身边人把陆昭昭扶起来。 裴若澜小小的震惊了一下,这个陆昭昭和陆家的关系挺不简单的。 随即,她就不甘示弱的表态,“太奶奶,若澜也会竭尽所能,帮太奶奶办好这件事的。” 太皇太后交待交待了一些集善堂成立的宗旨和目的,细节的都放手交给陆昭昭和裴若澜去做。 陆昭昭和裴若澜眼见着太皇太后有些倦了要小憩,两人乖巧告退。 “昭昭。” 太皇太后叫住了她。 裴若澜有心不悦的白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陆昭昭上前,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哀家没帮你解释其中原委,还把你安排和若澜一起做事,你可有怨言?” 陆昭昭讨巧的摇头,“臣女没有怨言。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处处为臣女着想,臣女若还有怨言,就是不识好歹了。” “哀家如何为你着想的?” 陆昭昭赖在太皇太后下手边,“臣女是当街打人,街上行人无数,却只有七小姐一人出头,打抱不平。” “这足见七小姐人品贵重,一副狭义心肠。臣女自认为人品也是不错的,一起筹备集善堂,和七小姐互相了解后,误会自然解开。” “七小姐与臣女年岁相近,又是您老人家爱重的曾孙女,您老人家费心为臣女牵线搭桥结识手帕交,臣女感激还来不及呢。” 太皇太后怎么看陆昭昭都是满意的,“好孩子,去吧。” 夏日处置,天气已是炎热。 裴若澜等了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看到陆昭昭她带了三分敌意,“你倒是会卖乖,和太奶奶说什么了,说这么久?” “夸七小姐心中有侠义。” 裴若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从小到大,家里都说她头脑简单,性子冲动。 好像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评价自己。 好一会她才再开口,“你少花言巧语,难怪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也能把太奶奶哄开心了。” “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和我筹备集善堂,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要是搞砸了太奶奶交待的事情,我绝不放过你。” 裴若澜鼓着腮帮子说了警告的话。 陆昭昭认真保证了,她才松口,说去宫外茶楼坐坐,谈谈细节。 两人出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穿御花园而过,就遇到了郑淑妃。 裴若澜和陆昭昭规矩见礼。 郑淑妃如毒蛇般的目光,游走在陆昭昭身上,而且她亲亲热热的上前,扶起了裴若澜又要扶陆昭昭。 陆昭昭和郑淑妃早就不死不休了,如今她怀着孕偏要扶自己,能有什么好意? 可郑淑妃身份摆在那,她伸手,陆昭昭也不能不搭手。 果不其然,她抬自己的手,都还没碰到郑淑妃的手,郑淑妃就碰瓷似的,自己身子向旁边一歪,人就要往地上倒。 郑淑妃身边的丫鬟,也是早得了她的授意。 一个立刻就喊了起来,“来人呐,来人呐,福寿县主杀人了,要谋害我家娘娘的龙嗣。” 另一个把腿就跑,说去把皇上请来做主。 陆昭昭抬手前,大约猜到了这样的嫁祸。 她伸手捉住郑淑妃的手腕,往回一拉就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王爷为尊,提醒娘娘莫忘了偷帕子的嫣红。” 话说完,郑淑妃也站稳了。 她很戒备的瞧着陆昭昭。 陆昭昭松了手,人退到裴若澜身旁,只笑盈盈的站定。 皇上赶了过来,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才开口,“怎么回事?” 郑淑妃还在犹豫。 若陆昭昭攀上了王爷的关系,今日动了她,会给郑家惹麻烦。 而且端午夜宴那次,王爷就有心保她。 可明明母亲带来了家族的消息,陆昭昭并不是王爷的人。 淑妃的丫鬟,揣摩着自家主子,是想在陛下面前表现大度。 当下,她跪在皇上面前,替淑妃喊了起来,“求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我家娘娘好心扶县主,县主却推了我家娘娘一把。她这是要一尸两命,又害我家娘娘,又害娘娘腹中皇嗣。” 另一位丫鬟也跪了下来,“奴婢也能作证。” 陆昭昭丝毫不慌,依旧笑盈盈的,手里还多了一朵小红花,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郑淑妃心里一咯噔,她以红花内涵嫣红。 那位王爷,是郑家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就这么放过陆昭昭,她不甘心。 裴若澜内心挣扎了一番,按说她不该卷入宫闱斗争中。 尤其还是帮陆昭昭这种人。 可就她说自己有侠义心肠。 不管了,到底是太奶奶看重的人,太奶奶一日抬举她,就不能让人随便冤枉了她。 “陛下,臣女愿为县主作证。县主没有推淑妃娘娘。” 皇帝看了看裴若澜,点了点头。 再看淑妃,他声音中不带任何情愫的问:“爱妃,发生了什么?” 第九十二章 祸首 娘家的未来不敢赌,还有不利于自己的人证。 郑淑妃就是有再多不甘心,也只能选择放过陆昭昭,“陛下,臣妾方才没站稳,若非县主扶了臣妾一把,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爱妃受惊了,还不速传太医!” 淑妃被带了下去。 皇上和颜悦色的夸赞裴若澜正直诚实,又赞陆昭昭救皇嗣有功,赏赐了两人金银锦缎。 陆昭昭跪下谢恩,大着胆子说:“皇上,臣女想另求一个赏赐。” 一旁跪着的裴若澜觉得,陆昭昭八成是疯了。 家里还说她冲动,就该让家里来看看这一幕,看看到底冲动的是谁。 皇上赏赐,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 裴若澜心里吐槽归吐槽,却还是拉了拉陆昭昭的衣角,让她别乱来。 “昭昭想要什么?” 皇上那语气,分明是在疼爱极喜欢的小辈。 离谱! 裴若澜有些凌乱。 皇上是太奶奶嫡亲的孙子,若论亲缘,她还是皇上正八经有血缘关系的侄女。 可和陆昭昭一对比,她都不由得怀疑她们两个,到底谁才是侄女。 陆昭昭郑重开口,说起太皇太后集善堂一事,“臣女只求皇上给集善堂提个字,落下私印,让臣女做成匾额,挂在门口。有了皇家招牌,臣女和七小姐做事也能免了不少麻烦。” 听了集天下之善,救天下苍生的宗旨,皇上瞬间领悟到集善堂存在的用意。 战争将起,集善堂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金钱支援,让前线将士无所顾虑。 若战胜,就是重建边疆,给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的本钱。 若战败,更是收拾救山河,重头来过的依靠。 “皇祖母为大盛谋划至此,又有你二人尽心做事,朕心甚慰。此事,朕允了。” “赏赐算作朕入股的本钱,以后朕就是股东。你二人用心经营,朕会定期查账。做的好了,朕有赏。若钱没用在正道,朕也会重罚你二人的。” 裴若澜沾了陆昭昭的光,跟着进了次上书房,得了一副皇帝叔叔的提字,顺带赏赐也翻了倍,一道褒奖的口谕她还没出宫,就传进了裴家。 和陆昭昭一起出了上书房,裴若澜心情却是相当复杂。 不可否认,她跟着陆昭昭沾了光。 可一想到陆昭昭昨日当街行凶,与纨绔无异的举动,她就没法说服自己,向陆昭昭释放一些做朋友的信号。 她纠结着,步子慢了几分。 谁想再抬头,就郑淑妃又出现了,还横眉冷对的瞪着陆昭昭。 下意识的,她拉了陆昭昭一把。 郑淑妃冷笑,她是连裴若澜一块恨上了。 两个帮着自己的心腹丫鬟,被皇上以护主不力,诬告县主为由杖毙了。 这还不算什么,她一宫的下人,都被换了,而且都换成了皇后的人,这是成心让她不痛快。 理由也是荒唐,说是陛下怜惜她孕期体弱,无力管束下人,以致生出背主的东西。 这分明是怜惜陆昭昭被冤枉了。 这个贱人! 还有裴若澜,大家都是国公府出身的贵女,你帮着陆昭昭一个乡下来的做什么? 她冤枉的又不是裴若澜,就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裴七小姐拉着县主躲什么?知道的是你们两个有功,救了本宫和皇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谋害皇嗣不成,做贼心虚呢!” 裴若澜忍不住心里吐槽,淑妃也真是搞笑,她都明晃晃的指使手下栽赃嫁祸了,可不得见到她绕路走。 要是再给她机会,还不定被冤枉成什么样了。 裴若澜抓着陆昭昭的手,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陆昭昭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也不上前,陆昭昭在御书房大门口,直接就说了:“嫣红这个名字是我查到的,多谢淑妃娘娘叫我知道,背后还有位王爷。” 郑淑妃明白,自己中计了。 一定是之前陆昭昭持着太皇太后的金牌,在宫里查事情的时候,把负责调换手帕的嫣红给查了出来。 今天她还利用嫣红,让自己误会她是王爷的人了。 可恶! 郑淑妃银牙都要咬碎了,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还暴露了王爷。 还好,她没说出是哪位王爷。 可陆昭昭也太疯了,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她居然在上书房门口,就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郑淑妃还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皇上什么也没听到时,上书房的门开了。 皇上站在上书房门口,脸上的表情深如浩瀚星辰,叫人看不出深浅来。 “爱妃。” 他对淑妃的称呼没变,可不知道为何,淑妃总觉得陛下对自己的宠爱,与日渐迟。 “陛下,臣妾……” 郑淑妃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皇上沉声道:“今日之事,虽有惊无险,但朕心疼皇儿,已命人占卜,是爱妃你命格与县主和裴七丫头相刑相克,你们碰面会反噬在皇儿身上。爱妃以后看到她二人,要躲远点。知道吗?” 郑淑妃脸色难看的点头,勉强挤出笑容谢恩,笑容却难看的要命。 皇上淡淡的,指了指陆昭昭和裴若澜,“你二人无辜被命格牵连,朕允你二人,以后见了淑妃不用行礼,直接避远点吧。” “臣女明白” 陆昭昭和裴若澜连连点头应是,很拿皇命当回事的立刻溜了。 上书房外,皇上看了郑淑妃一眼,“爱妃有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她心虚,却不敢说,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讨巧的,她说:“臣妾谢皇上厚爱。” “嗯。” 皇上点了点头,“爱妃要知道,虽然朕子嗣艰难,但朕还年轻,愿意生能生的嫔妃不在少数。纵然都生不出来,朕还可以继嗣子。” “爱妃好好养胎吧。” 说完,他就命人把郑淑妃给送回寝宫休息了。 宫里上下都换了人,她里外里都不顺心。 闹腾到了大半夜,郑夫人的消息才送到她手上: 陆昭昭师承甲庚之乱祸首萧煜,请娘娘在宫中耐住性子,证据确凿之日,就是陆昭昭的死期。 第九十三章 自缢 跑出了宫门,裴若澜才发现,刚才溜的太快,她竟是和陆昭昭手拉着手一起跑出来的。 裴若澜想抽回自己的手,陆昭昭却自来熟的继续挽着,“今日多亏姐姐仗义执言,免我被陷害。” “你…” 裴若澜也不是那么抗拒,却嘴比脑子快了,“我和你没那么熟,你不许叫我姐姐。” “姐姐不仅救我,还处处提点着我。就是亲姐姐也不过如此。” “我请姐姐去樊楼吃饭,答谢姐姐。” 她眼神真挚,语气恳切,连哄带劝的将裴若澜推上了自己的马车。 开了雅间,还未及点菜,喝了个七分醉的庆阳侯世子朱福,瞥着两个俏丽女子的身影上楼,就强行跟着闯进了雅间。 小二试图拦着,直接被一脚踹翻在地。 裴若澜今日进宫,手上也没个趁手的兵器,她挥着拳头要上,陆昭昭捉住了她的手腕,同她摇了摇头。 “欺软怕硬!” 想起昨日她打尚书府中小妾的气势,裴若澜只觉得后悔,就不该被她哄了去一起同桌吃饭。 陆昭昭昨日初见裴若澜,就甚是欣赏这个姑娘的侠义心肠,又觉得她看着十分眼熟,却是一直没想起来。 直到今日朱福出现,陆昭昭才终于将眼前这个明媚灿烂的姑娘,和前世死后第三年看到的那个,被困于后宅抑郁自缢的庆阳侯世子夫人联系在一起。 陆昭昭还依稀记得,裴若澜嫁给朱福起因于,她出手教训了当街强抢民女的朱福。 见不得裴若澜这个鲜活的姑娘,落入朱福这个变态人渣手里,陆昭昭低声劝着,“庆阳侯夫人是德王府唯一血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见了都客客气气,不摆长辈的谱。” 利害关系裴若澜也知道,她偃旗息鼓,却还是不忿的鼓着腮帮。 朱福摇摇晃晃的向着屋内二女走来,还十分恶心的舔着自己的嘴唇,“来来来,大美人和小美人一起陪本世子乐一乐!” 陆昭昭手上已经多了一片,从盆栽上拽下的叶子。 她轻轻一弹,叶子扫过朱福的脚踝。 朱福一个踉跄,人没站稳,大头朝下摔倒在地。 那样子与喝大了醉倒并无差别。 这一摔,朱福当场就晕了过去。 跟在朱福身旁的小厮都吓傻眼了,赶紧请去请了太医,又往府里报了信。 陆昭昭第一时间,就让云溪去京兆尹衙门报了官。 一面是侯府世子,一面是县主和国公府千金,京兆尹衙门夹在中间战战兢兢的。 到了樊楼,一看太医说朱福无性命之忧,如今昏了只是醉得不省人事。 又有不少食客作证,是朱福自己摔的。 京兆尹衙门当场判了案,樊楼待客不周,每人赔二千两银子了事。 庆阳侯夫人赶来,看到陆昭昭,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儿子磕破了头是自己摔的。 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昭昭一眼,她转而对来给裴若澜撑腰的小叔裴禁道:“我一向和陆县主交好,今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改日我定登靖国公府大门为犬子做的糊涂事赔罪。” 庆阳侯夫人算准了裴若澜是个性子冲动的。 果不其然,裴禁虽然淡淡的,可裴若澜看陆昭昭的目光,已经颇为不满了。 且让他们斗着吧。 等侯爷和陆茗凝之间的那桩破事过去了,她自然要腾出手来收拾了陆昭昭。 庆阳侯府的人走了,裴若澜撕了自己的衣袖,“原来你拦着我,是因为你和庆阳侯府相熟,亏我还当你真心为我打算。以后我们……” “若澜,回家。” 她明显是要割袍断义了,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小叔打断。 裴若澜心有不甘,却颇为畏惧自家小叔,乖乖的走了。 裴禁淡漠离去,却在楼梯转角处,真切的看到,陆昭昭快速从地上捡起了一片叶子。 叶子掉落的位置,就是刚才朱福倒地的地方。 这个福寿县主,有点意思。 回家的路上,裴若澜忍不住抱怨陆昭昭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助纣为虐。 裴禁打断了自己心思最为简单的小侄女,“我若是你,就备一份礼物去给她赔罪道谢。” “小叔!” 裴若澜激动的站起来,忘了自己在马车里,撞了头吃痛的揉着。 “若澜,小叔只说一句,朱福不是自己摔的,你再回忆下当时的情景。” 裴若澜没什么印象了,她身边的小丫鬟,大着胆子开口:“小姐,奴婢好像看到是陆县主扔了片叶子打倒了庆阳侯世子。” “怎么可能?” 裴若澜明显不信。 裴禁让马车掉头回了樊楼。 裴若澜在马车上,就看到陆昭昭将樊楼赔的银子退了回去,还给刚才被朱福踹了的小二留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吃药看病。 裴若澜眨了眨大眼睛,把自己得的银票拿了出来,“小叔,这个钱我也不该收。” “可是陆昭昭真的太奇怪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裴禁抬手,弹了一下自家这心思简单的傻侄女。 “她无人可依,观其行观其言,不如观其心。” 裴若澜摇头,“小叔,有点复杂。” “去还了银票,回来后我慢慢与你说。” 到了下午,裴若澜递了帖子去县主府,才得知她并未回府,说是去收陆家产业了。 想着小叔和母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裴若澜打听了地址,就匆匆赶了过去。 陆家首饰行,陆昭昭就坐在店铺中间,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掌柜的额头上直冒冷汗,“县主就饶了小人吧,小人全家身契都在老爷手上,若小人把铺子给了您,小人全家都会被卖到苦寒之地。” 陆昭昭把圣上题字抬了出来,“看清楚了,皇上亲提的集善堂。若你不怕全家都掉脑袋,就继续拒绝我。” “求县主给条活路!” 掌柜的连连磕头。 “这么大的事,你做不了主,就该去禀了东家。” 掌柜的连连称是,拔腿就往外跑。 他跑的急,撞倒了陆茗凝。 陆茗凝本就一身的伤,疼得几欲昏死过去,却因为看到了陆昭昭,强打起精神,指使身边丫鬟去打掌柜的。 陆昭昭一眼就认出,这个丫鬟是庆阳侯夫人身边,那个厉害的婢女。 第九十四章包起来 裴若澜追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打抱不平的性子,让她果断抓了车夫的马鞭,跳下了车轿。 “快拦她。” 云溪不问缘由,破窗而出,抓住了裴若澜手上的马鞭,就拉着她退回了人群中。 陆昭昭随手捡起个石子,丢了出去。 石子打在了婢女的手上,婢女手一抖,人身体重心突然后移,跌坐在地。 宝珠得了命令,立刻冲过去,把掌柜扶了起来。 看到陆昭昭的丫鬟,出了尚书府以后,穿金戴银的比她还富贵,陆茗凝不由得杏眼圆瞪,“本小姐教训人,你也敢管?” 说着,她给了倒地的婢女一脚,“还不动手,给我打这个贱人。” 那婢女恨恨的咬牙,却还是听话的起来,挥起巴掌就要打宝珠。 宝珠最近一直在练习扎马步和简单的拳招套路,她反手擒住了那婢女的手,向后一扭,控制住了人,就不客气的往她屁股上踹了一脚。 那婢女又一次跌摔在地,还摔了个狗啃泥。 她羞辱至极,含恨抹眼泪。 陆昭昭走出了首饰行,“本县主的人,你也敢打?” 陆茗凝轻纱遮面,挡住了脸上的贱奴二字,却挡不住眼底的恨意。 “陆昭昭,你是县主又如何?我可是庆阳侯夫人,德王府郡主娘娘的义女。郡主娘娘许诺,会请封我为县主。” “好歹我还是沾了皇室的关系,怎么论都比你一个野路子出身的县主要高贵。” “打你身边的贱婢如何?就是打你,也是可以的。” 陆茗凝狂妄至极的说着。 陆昭昭瞧着她的目光淡淡的,眼底多了三分讥讽之色,“什么时候大盛王朝没了王法,要靠身份贵贱来说话了?” 陆茗凝冷哼,“你强词夺理,我不跟你废话。” “水芙!” 她又给了地上趴着的婢女一脚,“还不起来服侍本小姐。” 水芙抹了一把脸,水和泥混在了一起,她的脸更花了。 “本小姐要挑出嫁的首饰,还不过来伺候着。” 陆茗凝颐指气使的指了指被打肿了脸的掌柜。 掌柜求助的去看陆昭昭。 陆昭昭可太了解陆茗凝了。 她挑首饰是真的,不过大咧咧的说出来是出嫁的首饰,更是为了炫耀。 陆茗凝斜眼瞧着,还挡在路中间的陆昭昭,“你赶紧让让,我来自家首饰行里挑首饰,你杵在这做什么?” “陆昭昭,好狗不挡道。” “我可提醒你,你早就不是陆家的嫡女大小姐了,还想像从前那样,来首饰行里白拿?” 她话里话外,都在引导围观众人,误会陆昭昭是因为总来家里铺子里白拿东西的缘故,才会被逐出家门。 她把玩着头发,傲娇的扭着脖子,“你嫉妒我能嫁给元景,咱们大盛国最负盛名、最惊才绝艳的少将军,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你曾经和他有过婚约,只可惜,嫁不成,元景哥哥不稀罕要你。” “说起来,也幸好没要你。是因为跟你解除了婚约,元家才被封侯,元景哥哥才被封为侯府的世子。我可是嫁过去就当世子夫人的人。” “我出嫁在即,也不和你多废话了。水芙,去给本小姐把店里的东西,都包起来。” 陆茗凝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陆昭昭拦住了陆茗凝的去路,“首饰行在我名下,你想包店里的东西,拿银票出来。” “没钱,那叫抢!” 陆夫人考虑到陆茗凝回家后的精神状态,生怕不好的事情刺激到她,影响她养伤。 再加上陆尚书承诺,陆家四分之一的家产虽然划到陆昭昭名下了,但用不了几天,她怎么吃下去的,就得怎么吐出来。 所以陆夫人就将这一节给隐了下来,没敢说给陆茗凝知道。 陆茗凝不知道其中缘由,闻言就是阵阵冷笑,“你得了失心疯吗?这是陆家的产业,还你的产业。” “你要点脸吧,霸占别人家的产业,才叫抢。” 说着,陆茗凝一把推开了陆昭昭。 陆昭昭没站稳,歪在了地上。 陆茗凝看了看自己的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就没碰到陆昭昭,那个贱人怎么就倒了? 管她呢,也许是自己身上有伤,感知失灵了也不一定。 陆茗凝带着水芙进店,就将店里的首饰搜罗一空。 她可是郡主娘娘的干女儿,嫁的又是勇毅侯府世子元景,不多带些嫁妆,都会叫人轻看了她。 何况,她本就是金尊玉贵的人儿。 陆家现成的首饰行,不来搜刮一番,可就对不起陆尚书夫妇这段日子以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等陆茗凝志得意满的出了首饰行,就看到陆昭昭在做作。 “韩大人,我名下的首饰行被人洗劫了。洗劫首饰行的人,还动手打我。” 陆昭昭完全假哭,根本挤不出眼泪,只好用一方帕子遮住了脸。 韩行是被金珠儿请过来的。 来到现场,看到陆昭昭倒在地上,他还以为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赶紧叫人通知了慕寒去。 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陆茗凝远处瞧着,只觉得抹眼泪谁不会呀。 她当即捏出一方帕子,攥在手里,眼底也立刻蓄满了泪水。 哭唧唧的走向了韩行,“这位大人,是陆昭昭仗着县主身份,在欺行霸市,要强占我陆家尚书府的产业。” “呜呜呜……” 陆茗凝哭得潸然泪下,“母亲一向疼爱陆昭昭,可陆昭昭封了县主以后,就不敬母亲,还忤逆父亲。如今父母都不认她了,还不思悔过,还来家里的铺子兴风作浪。大人,您一定要帮帮我,帮帮陆家,劝劝昭昭姐姐回头吧。” 对着不认识的男人,就来凄苦小白莲的手段。 只可惜,骗不了韩行。 他可是断亲一事的见证人。 陆昭昭收了帕子,“韩大人,强占铺子是什么罪名?要受什么罚?” 陆茗凝只觉得,果然身份地位是个好东西。 如今,她不过是得了个郡主娘娘干女儿的身份,陆昭昭就怕成这样了。 以后呢,她的身世昭告天下那天,陆昭昭估计会吓死吧。 韩行看了陆茗凝一眼。 陆茗凝完全没体会到这一眼,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韩行开口:“如果是强占皇家产业,当判杖刑八十。没有女子能受得住,这八十杖刑。” 陆茗凝轻蔑的笑了起来,“陆昭昭,有你受的了。我可以做主,让衙门分几次行刑,保证你受了八十杖刑,还能活着。” 第九十五章 承情 首饰行的事传开了,就连出门办事的元景,也听到了些风声。 他什么时候冒出个郡主娘娘干女儿的未婚妻来? 皱着眉,来到了现场,元景就看到陆昭昭正在和人理论着什么。 “昭昭。” 他上前来,叫的亲昵。 陆昭昭秀眉低蹙,难掩嫌弃的退后了半步。 元景一无所知,“遇到麻烦了吗?我帮你。” 陆茗凝看在眼里,小手死死的攥着帕子。 这两个人竟然勾勾搭搭成这个样子。 明明答应娶自己的! 陆茗凝妒忌的要命,却夹着嗓子开口,“元景哥哥,你劝劝昭昭姐姐吧。她听说我要嫁给你,嫉妒的要命,还来家里的铺子闹事。” 元景这才认出,蒙了脸的女子是陆茗凝。 仔仔细细的,元景在打量她的脸,想看看那侮辱人的两个字,究竟烙在脸上的什么位置。 陆茗凝惊觉的抬手,去捂自己的脸。 元景看不清,收起目光,郑重开口,“陆二姑娘,你和昭昭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她就只是陆二姑娘了?还误会? 陆茗凝心尖隐隐的痛着,却咬着唇又说了一遍,“元景哥哥,昭昭姐姐仗着县主身份,来抢我们陆家的铺子。呜呜…不仅欺行霸市,还打我的丫鬟,好欺负人。” 她柔弱无骨的,往元景怀里歪去。 元景躲了,义正言辞的说:“陆二姑娘,慎言慎行。昭昭本就是陆家嫡女,来自家铺子,哪至于用上抢字?” 陆茗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还是那个瞧不上陆昭昭,直说她卑劣不堪为元家宗妇的元景吗? “元景哥哥,昭昭姐姐已经不是尚书府陆家的嫡女了。” “父亲和母亲瞧不上她的不堪,给了她一纸断亲书。” 陆茗凝不遗余力的诋毁着,特意加重语气说了不堪二字,只为勾起元景对过往之事的记忆。 元景颇有几分意外。 前天他去尚书府时,陆昭昭还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 他看向陆昭昭,想问她发生了什么,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 陆昭昭可没有承情元景的打算,“韩大人,请你公正判案吧。” 陆茗凝觉得,元景看陆昭昭的眼神都拉丝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争这些的时候,总要抓住机会,判陆昭昭一个杖刑八十才好。 陆昭昭一定要受尽折磨而死,才能泄了她心头之恨。 对着韩行,陆茗凝又抹起了眼泪,“韩大人,你可不要偏颇了昭昭姐姐。她是县主,我尚书府陆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平白受了欺压就受着了。纵然我父亲宽厚,不去御前多嘴,我也会去郡主义母那里说话。”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和警告。 韩行平静开口,“本官自然秉公办案。” 陆茗凝不由的高傲昂起头来,“这铺子我从小就来,每年都从这里挑生辰礼物当陪嫁。元景哥哥就能为我作证。” 说完,她不由得羞涩低头。 元景沉默。 陆茗凝上前来,拉了拉他的衣角,“元景哥哥,你说句话呀。” 元景无奈开口,“这是陆家的铺子。” 顿了顿,他还想说什么,陆茗凝已经抢先开口了,“元景哥哥,谢谢你,你真好。没有你,凝儿会被仗势欺人给欺负死的。” 她嘤嘤嘤的诉说着,元景烦躁的皱眉。 陆昭昭拿出了铺子过户的契书,交给了韩行,“韩大人认认,这铺子是谁的?” 韩行看过后,拿着契书在人群中走了一圈。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首饰行是陆昭昭的了。 陆茗凝傻眼了,觉得脸上留下的烙印,狠狠的痛了起来。 为什么要过户陆家的产业给这个贱人! 她内心嘶吼着,却眼珠子瞪得溜圆的,冲过去看那份契书。 手续齐全,还有官府的鲜红大印。 陆茗凝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半步。 陆昭昭收回了契书,“韩大人,请按律处置吧。杖刑八十对吧?” “没错。” 韩行答应着,就挥手命人拖陆茗凝下去行刑。 死亡的恐慌袭来。 陆茗凝拼命的挣扎着,扭打着。 “元景哥哥,救我。” “我不要挨打,会死的。” 她喊的凄凄楚楚。 元景面露迟疑之色。 陆茗凝心里凉透了,赶紧将活着的希望,转拖到了庆阳侯夫人身上。 “水芙,快去找郡主娘娘救我。如果不救我,你知道后果的。” 水芙觉得丢人,却还是咬着牙去报信了。 韩行并没有因为她抬出郡主,就选择息事宁人。 相反他催促着手下,赶紧拖回去行刑。 陆茗凝竭尽所能的拖延时间,疯狗一样的去咬人。 扭打间,她故意用身体去撞陆昭昭。 绝不能她狼狈不堪,陆昭昭却骄傲矜贵的站在那里。 陆茗凝马上就要撞在陆昭昭身上,嘴角勾起了恶毒的冷笑。 陆昭昭轻轻巧巧的避开,还顺手扯下了她遮脸的面纱。 陆茗凝被打上烙印的脸,瞬间暴露在人间。 “贱奴”二字,格外显眼。 陆茗凝突然就不挣扎了,她拼命的护住自己的脸。 韩行的手下还要来拖拽她,陆茗凝拼死抵抗着,狼狈至极的爬到了元景身旁。 她伸手抓元景的衣摆,元景毫不掩饰的嫌弃,急急的退后了两步。 “元景哥哥!” 陆茗凝心碎至极的喊着。 元景拿了小厮的帕子,丢在了地上,“快遮上你的脸。” 陆茗凝手忙脚乱的遮上了脸,耳边络绎不绝的,是围观百姓的嘲讽。 她在庆阳侯府那段经历,被津津乐道说起。 甚至还有人问,为啥陆茗凝都不堪成这样了,郡主娘娘还要收做子女? 那还不是为了给元少将军做面子,你没听她说,元少将军要娶她做世子夫人吗? 天呐,元少将军这不是深情,是被下降头了吧? 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就娶这么个玩意当夫人。 陆茗凝痛苦的将头埋在了膝间,双手死死的抓住衣角,不停的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撑到嫁给元景那一天,撑到身世揭开的那一日。 今日种种,她会牢记心底,一定会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第九十六章 借势 陆茗凝掀不起半分风浪了,陆昭昭也懒得多做理会。 她从人群中,将裴若澜拉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展示了皇上题字的墨宝,顺势将集善堂的名头打了出去。 最后,陆昭昭还当众承诺,她身后的首饰行,永远给手持集善堂拍卖会入场券的客人打九折。 在一片赞誉声中,混入了元景格格不入的声音,“陆茗凝,我从未说过要娶你做世子夫人。” 陆茗凝小心翼翼去拉他衣摆,“元景哥哥,求求你,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上,给凝儿留一点脸面吧。” 平妻也是妻,就让别人误会是世子夫人吧。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祈求的神色。 元景抬眼去看陆昭昭,对上那双尽是讥笑之色的眸子。 他猛的用力,拽出自己的衣角,“念在元陆两家相交多年的情分,我会纳你为妾,给你条活路。多余的,不要奢望。” 不堪的品头论足之语,再一次传开。 咱们大盛的少年将军就不会是个糊涂蛋。 那陆茗凝在狗棚里都……啧啧,也就她自己还痴心妄想,以为能当世子夫人。 元家也太厚道了,就这样还愿意给她一条活路。 要我是她,早就自尽谢罪了。 陆茗凝咬着牙,抓着元景的衣袖站了起来。 她一字一顿的喊了他的名字,眼泪滑落“你怎么忍心,对我这么残忍?” 元景快速的推开了她的手,有些不自然的看向了陆昭昭。 陆昭昭的目光却从未停留在他身上过。 元景受挫。 陆茗凝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强压着声音道:“元景,辱没良家子你承受的起吗?救我。” “反正我烂人一个,杖刑打死了我,还能拖你下水,也值了。” 元景知道,自己身负与北蛮一战的使命。 开战在即,他的名声不能坏,更不能受一百杖刑,否则军心必定动摇。 “昭昭。” 元景走过去,“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追究了。” 陆昭昭愕然抬眼,眼中嫌弃满满。 他有面子吗?怎么好意思提这种要求! 裴若澜跟陆昭昭又沾光了,出了风头还得了好名声。 见元景纠缠陆昭昭,直接挡在了她身前,“你凭什么让昭昭不追究?” “凭昭昭相信我可以,凭我们缘分匪浅,凭我以后会挣到无数军功求娶昭昭,为她请封诰命!” 元景说的振振有词。 裴若澜不敢相信,她居然从世家子的口中听到如此浪荡,坏人名节的话。 “无耻!” 裴若澜低声骂着。 元景却顶着他那张正直的脸继续道:“请你让开,我和昭昭的事情,我们自己说。” “景儿,胡闹!县主面前,岂容你狂言浪语。” 一直在人群中,看陆昭昭大杀四方的慕寒,被十七推着来到了近前。 他眼底有晦暗莫名的愠色涌动。 裴禁也走了过来,比慕寒慢了半步。 裴若澜看到一家小叔,忙是求助,“小叔,这个元……” 裴禁示意她别说话。 拱了拱手,“在下裴禁,暂代行刑部尚书之职。” 元景抱拳,“裴大人。” “我若没记错,你是慕世子的子侄吧?” 元景点头。 裴禁看向了慕寒,“世子爷,你是长辈,本官想请教,元少将军同县主恢复婚约了吗?” “没有。” “那元家与县主可有意重新缔结婚约?” “不曾。” 得到答案后,裴禁严肃了起来,“那元少将军怎可行事不检点,对县主无礼至此。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敢纠缠良家子,你当大盛刑律是摆设吗?” 元景不服,“我和县主之间的事,裴大人你不懂。” “县主怎么说?” 陆昭昭不咸不淡,“野狗狂吠。” 元景脸色难看。 裴禁觉得,福寿县主真的挺有意思。 他继续说:“按律当把元少将军你拉去衙门,杖刑二十。” 打二十下,元景伤了,慕寒还要去监军。 “裴大人,元景是与北蛮作战的英雄。只要他承诺以后不再纠缠于我并给我道歉,我就不追究了。” 陆昭昭语气淡淡的透着疏离。 裴家对开战一事早有猜测,他并没打算真的杖刑,是想让慕寒开口,如此还能叫锦衣卫的掌权人欠他一个人情。 可谁想,陆昭昭先提出来了。 多看了陆昭昭一眼,裴家问元景,“你可同意?” “同意。” 慕寒替他做主了,让十七按着他的头,就弯腰鞠躬给陆昭昭道歉了,“县主放心,景儿这孩子回家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元景打不过十七,手脚受制,被强行带离了现场。 裴禁的目光,落在了陆茗凝身上,“还有一桩刑案,正好本官在此。” 走了元景,陆茗凝没了靠山,她瑟瑟发抖着。 对上裴禁,不由得落起了眼泪,“大人,臣女冤枉的很。臣女只是……” 她又开始了柔弱小白花的表演。 只可惜才刚开始,就被裴禁打断,“本官早就来了,也知道怎么一回事。”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给县主一条活路,让她分次受刑吗?本官念及你的用心,也替县主做主,赏你个活路,每次十杖刑,每月一次,分八个月行刑。” 不给陆茗凝任何反应的机会,裴禁挥手就吩咐人,“先拖下去杖刑十下,免得我大盛律法形同虚设,光天化日的都有人强占商铺,洗劫商品。” 陆茗凝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昭昭请了慕寒、裴禁、裴若澜、韩行等人来店中小坐。 韩行瞧着慕寒的眼色,借口有公务,先走了。 留了云溪待客,陆昭昭拿过了账册翻看。 她可刚借了陛下的势,不趁机拿回铺子解决麻烦,都对不起陆茗凝现巴巴跑来闹事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账册上清楚记载,陆尚书昨日来铺子里,支走了账面上全部三千二百六十五两的现银。 断了铺子的现金流,想逼她主动放弃陆家四分之一的家产? 没可能的。 吞了她的银子,也得还回来。 陆昭昭把还待在原地傻眼的掌柜叫了过来,“去禀了陆尚书,我在这里等着交接对账。” “我只等到酉时,过时不候。” 第九十七章 修罗场 “县主。” 几乎是同时,慕寒和裴禁叫了她。 陆昭昭笑着起身,“慕世子、裴大人,还未多谢两位今日帮我解围。” 慕寒眼角余光,淡淡从裴禁身上瞥过,“你我的交情,用不上说谢谢。” 裴禁微微颔首,“县主不必客气,职责所在,何况县主在对若澜多有照拂。”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 裴若澜在那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着推过了离去“樊楼是我说了重话,抱歉。” “樊楼要低调行事,我懂了。但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陆茗凝那个仗势欺人的东西?” “她如今顶着那位郡主娘娘义女的名头,你可知先前她为何会入庆阳侯府为妾?” 陆昭昭严肃了三分。 裴若澜摇头。 “她得罪了庆阳侯夫人。” 想起坊间关于陆茗凝在庆阳侯府种种遭遇的传闻,还有她双颊上的烙印。 裴若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阵的恶寒。 “刚才你那么高调和陆茗凝起冲突,你就不怕那位吗?” 裴若澜不由得替陆昭昭担心了起来。 庆阳侯府暗中勾结北蛮皇室经商,就是最大的把柄。 但这是她和慕寒之间的秘密。 脑子转的飞快,陆昭昭合理解释,“我出身算不得好呀,就是个野路子的县主,还是被退婚过的。让那位娶我回家做世子夫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抬县主入府为妾,也是不可能的。” “可姐姐你不一样,你是靖国公府的嫡女,身份地位还有家世都和庆阳侯世子匹配。你正面得罪庆阳侯夫人,搞不好她就发狠的娶你回去做世子夫人。” 朱福是个变态,要是庆阳侯夫人仗着德王府唯一血脉,求来一道赐婚旨意,那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昭昭,你是真好人,处处替我着想。” 裴若澜感动的抱住了陆昭昭。 裴禁对着陆昭昭,郑重拱手,“县主不必妄自菲薄,在我眼中,庆阳侯夫人虽贵为德王府郡主,却也比不上你。” “裴大人谬赞了。” 裴若澜突然想到了什么,“昭昭,反正太奶奶那么喜欢你,你不如也随我一起叫小叔吧。” “不妥。” 裴禁摇头,“纵然认亲,也不是你我小辈可以决定的。此事待我问过父亲,禀过皇祖母再做定夺。” 慕寒极有深意的看了裴禁一眼,“裴大人,县主收铺子是私事,不好劳烦你叔侄二人等在这里。” 裴禁不动声色的回击:“集善堂是皇祖母让若澜和县主筹办的,方才县主又为宣传集善堂让利这间铺子。如此算下来,收铺子就是集善堂的事。集善堂的事就是若澜分内之事。我这个做小叔的,自然要看过一二。” “倒是慕世子,你又为何在此?” 陆昭昭心里暗暗感慨,前世慕寒和裴禁颇有私交,这一世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剑拔弩张成这样了? 屋里的氛围,都降到了冰点,大艳阳天的,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去打包点酒菜回来,不好叫你们干等着。” 陆昭昭笑着就要躲出去。 “不用那么麻烦。” 这一次,又是慕寒和裴禁两个人异口同声。 “让十七去吧。” 慕寒似笑非笑的道:“他知道县主的喜好。” “这附近名为南来的菜馆,是我的私产,专做南方菜,县主可以尝尝新口味。” 裴禁话里有话的说着。 “县主一向念旧不是?”慕寒同样话里有话。 一旁的云溪和金珠儿两个人对视一眼,也就明白了。 她们县主这么优秀,这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 慕世子对县主,一直都存着心思,两个人也颇有交情。 裴大人虽然刚认识县主,大约也动了些心思,否则不会这么处处和慕世子争锋。 两男争一女,也不知道县主会更倾心谁。 宝珠因为年纪小,还没开窍,看着云溪和金珠儿会心一笑,就更糊涂的挠头了。 “两位姐姐,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宝珠小声去问,却因为屋里太安静了,这声音一个字不落的传到了陆昭昭等人耳中。 在场还有一个裴若澜,也是对此一无所知。 她回头去看,发现云溪和金珠儿嘴角还噙着笑意,“你们笑什么呢?” 云溪轻咳一声,“是奴婢们失礼了,吃什么还请县主定夺。” “吃火锅!滚烫的铜锅子!” 陆昭昭觉得慕寒和裴禁,就是莫名其妙。 一个自己明里暗里拒绝过多少次了,另一个刚认识,有什么可争风吃醋的。 谁想,下一瞬,她就在慕寒和裴禁眼里,都看到了挑衅的神情。 这两人,还真是脑回路一样,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对方,看到了没,县主没选你。 “立刻上来锅子!” 陆昭昭有些恼了的跺脚,这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滚烫的锅子上来,整个屋子里都弥漫了蒸腾的热气。 白日里未曾消散的暑气,混着铜火锅的热浪,让人根本耐不住的流汗。 陆昭昭挽了裴若澜的手,“好姐姐,我们去吃冰酪,让他们热着。” 裴若澜恍恍惚惚的就被陆昭昭带出了首饰行。 云溪等人,也立刻跟上了咱家主子。 首饰行里只剩下被锅子烤得,脸颊烫烫的慕寒与裴禁。 除此,还有个倒霉的店铺伙计,远远的躲在了门外。 裴禁没有动筷子,直言不讳道:“皇祖母十分喜欢福寿县主,曾金口玉言说过,县主的婚事她来做主。” “去年,皇祖母还提议要裁撤锦衣卫,慕世子觉得皇祖母若为县主赐婚,会选你吗?” “差点忘了,你是身有残疾之人。” 慕寒将一片片肥牛下进了锅子里,沾着麻酱,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只等一碟子肥牛都吃光了才开口,“裴大人,先到手的,才是实在的。” 裴禁抢过了一盘羊肉,“慕世子,先下锅的,未必就是最好的。” 尚书府。 陆尚书气得歪了嘴,却还是老老实实交接了铺子,把银票一股脑的扔给了掌柜的,就让他滚出了陆家。 这边,他气还没消,就有刑部衙门派人来,说陆家养女犯了刑律官司,被杖刑了十下,如今躺在衙门里动弹不得,让陆家去接人。 第九十八章 作数 陆尚书丢不起这人,自然不肯去接人。 他只派了粗使婆子,卸了个门板去抬陆茗凝。 回家来,依旧走的是后门。 陆夫人一连串的听了两个坏消息,气不过的去找陆尚书理论。 “陆展言,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说那个贱丫头手上的产业,一定会原封不动的收回来。这以后可是留给华儿的产业。怎么你今天就变卦了,不仅让下面掌柜的好好交接产业,就连公中的现银都支出去了?” “你这跟左脸被打,又把右脸递过去求人再打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陆夫人这话说的尖酸刻薄。 让了陆尚书有了一种脸颊隐隐作痛的感觉。 他本来气就不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陆夫人脸上,“蠢妇!她把产业拿去讨好太皇太后和皇上了。陆家不仅要给,还要笑脸相迎的给。” 陆夫人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脸上更是疼的厉害。 “老爷倒是拿出个章程,答应给华儿的产业要怎么办?总不能叫华儿一点银子出息都没有。他以后还要读书上进的!” 陆尚书听后连连冷笑,“你以前也说他在书院里上进的很,上进去哪了?都上进到寡妇屋里了。” 提到那徐寡妇,陆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摆平徐寡妇的事情,她变卖了自己所有的陪嫁。 又靠着尚书府的名头,才勉强将平事的银子从十万压减到了六万。 当初变卖陪嫁的条件,就是划给陆昭昭那四分之一产业回来后,一半划到陆华名下。 如今产业没了,她又一穷二白,还有什么门当户对的女子能愿意嫁给儿子。 越想陆夫人越是心绞着痛。 一口气没过来,人就晕了过去。 陆尚书嫌麻烦的把她丢回了自己院子,隔了大半个时辰,才喊人去请大夫来。 等大夫到时,陆夫人都醒过来了。 大夫还是老生常谈的说辞,说都是老毛病了,主要还是陆夫人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了,需要好好进补,不能着急上火。 如今管家的是柳姨娘,她瞧着陆尚书的意思,也根本不从公中拿钱,去买血燕一类的补药给陆夫人进补。 反正是老毛病,就这么熬着吧。 陆夫人醒过来没多久,陆茗凝就浑身是血,被一副门板抬进了陆家。 陆尚书看都没看一眼,只叫人传话给了看诊的大夫,瞧仔细了,别让陆茗凝死了就是。 陆夫人几欲哭晕过去,听到陆尚书这凉薄的吩咐,气不过的闯进了书房。 陆尚书正在写大字静心,被夫人闯进来,已是十分不悦。 他重重的放下笔,陆夫人却是满眼的恨意,“你怎可如此作践凝儿?她是咱们养大的孩子,你莫不是忘了她的身份。你现在这样待她,就是在欺君罔上!” “你赶紧请太医来府上,凝儿要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放过你。” “陆展言,你个没良心的废物。” 陆夫人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再不会让陆尚书怜惜半分,他冷冷的瞧着她,突然用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我看你是忘了,夫为妻纲是何意。” 陆尚书狠狠的掐着,几乎要将人掐死了过去,才松开了手,“那日我是被你唬住了,就算凝儿是那位的女儿,又如何?人已经被糟蹋成这样了,那位回来,陆家会有好日子吗?还不如找机会,和昭昭那孩子重归于好。” 死亡的恐惧,让陆夫人瞬间爆发了极大的力量,她尖着指甲,又一次抓花了陆尚书的脸。 陆尚书也把陆夫人的脸给打肿了。 陆尚书府里鸡飞狗跳的乱做了一团。 柳姨娘为母则刚,颇有手腕的将这些消息,夹在了掌柜的带回来的银票里,送到了陆昭昭手上。 因首饰行还有外人在,陆昭昭不动声色收了银票。 接手了首饰行,陆昭昭留下足够维持日常经营的银子后,就带着剩余资金离开了。 慕寒和裴禁第三次异口同声了,“县主,我送你。” 陆昭昭佩服,可真是能较劲,“你俩这么心有灵犀,不如结拜?” “不必!” 慕寒和裴禁,第四次异口同声了。 裴禁先开口,“靖国公府离县主府近,又顺路。县主对若澜多有照拂,请给一个答谢的机会。” 慕寒啧舌,“靖国公府答谢的礼数,可真是稀奇。锦衣卫本就奉旨保护县主,护送县主回家,自是应该。” “都不用,我自己回去。” 陆昭昭觉得那两个人,又客气又可笑。 上了马车,不由得摇头。 宝珠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有些好奇的问:“小姐,慕世子一直都待您很好。裴大人听说是大盛国最年轻的状元郎。你会选谁?” 陆昭昭捏了捏小宝珠圆鼓鼓的小脸颊,“你也跟着打趣你家小姐。慕世子对我有大恩,是恩人,不可想歪了。” “至于裴大人,才见过两面。他的一见钟情,九成九别有目的。” 回了县主府,陆昭昭下了马车,才知道慕寒一直跟在后面,亲自护送了自己回家。 “多谢世子爷。” 陆昭昭客气屈膝,行了福礼。 “不请我过府坐坐?” 慕寒这样问,陆昭昭不好拒绝。 慕寒又给了个台阶,“大热天的,送你回来这一路,我渴了。县主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残废,赏杯凉茶。” 陆昭昭被说的心软,等慕寒进了县主府才反应过来,“你明明不是。” “不是什么?” 慕寒眼中有笑意。 他明明不是双腿残废之人,陆昭昭知道。 她那么理智又聪明的人,会对自己心软,就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有位置。 陆昭昭扶额,而后她释怀了,“世子爷帮了我颇多,我不该吝啬一杯茶。” 慕寒笑着饮茶,“你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亲口对我说的,还作数不?” 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是她辜负了慕寒一般,一时嘴快她说:“作数。” “那就好,莫忘了我为你摆酒庆祝的约定,明天见。” 裴若澜的马车上。 裴若澜终于想明白了,“小叔,你开窍了,你喜欢昭昭?” 第九十九章 告发 裴禁板起脸来。 “小叔,我还打算明天去和昭昭选址集善堂的位置。你说我去县主府的时辰,定在你下朝后好不好?选址这么大的事,小叔帮我们把把关。” 裴若澜懂自家小叔,他没否认,就是有心思了。 爷爷知道这事儿,肯定做梦都得笑醒。 她这个小叔,从十六岁中了状元郎至今整整六年,满京都就没有一个名门贵女入了他的眼。 “也好。”裴禁斟酌后,点头答应了。 回了县主府,陆昭昭禀退了所有人,才又将柳姨娘传来的消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一回,对于陆茗凝的身世,陆昭昭倒是看出了些许的端倪来。 听着陆茗凝倒似皇室血脉,是哪位贵人的女儿,只可惜那人因为某些原因,现如今在京都毫无半分势力,甚至能不能回得来都是个问题。 突然,陆昭昭把消息上的种种和前世陆家新攀附逆党被流放的消息串了起来。 难道陆茗凝是当年谋逆逆王的亲生女儿? 可似乎还是不太对,她是逆王之女,奶娘的亲生女儿又去哪了? 小时候在夏家庄长大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听奶娘和丈夫说悄悄话,说女儿在尚书府陆家过的很好。 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千万宠爱娇养着,还能读书识字。 听到四五岁的时候,陆昭昭终于听明白这些悄悄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她才是尚书府的千金,刚出去就被奶娘调换了出来。 她曾经怨过,为什么被换的是自己? 她也恨过,为什么亲生父母没有发现真相? 甚至对她还算好,衣食不亏着的奶娘一家,她都动过杀了她们全家的念头。 如果不是遇到师父,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武功阵法,教她奇门医药种种,她恐怕小小年纪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成了一个杀人嗜血的疯子。 想到师父,陆昭昭有些怅然。 五岁到十岁的五年里,师父几乎每年都会来夏家庄住三个月,教授她课业,剩下的时候也是定期通过驿站寄送书信和书籍给她。 十一岁生日前,师父还来信说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可到了生日那天,师父没有来。 后来,师父再也没有出现过,再发出的信件,也都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陆昭昭拿着画像无数次的去寻找师父,却始终探寻不到半分。 师父这个人,就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思绪飘远,陆昭昭有些怅然的,将柳姨娘传来的消息用烛火点燃烧尽。 陆昭昭甚至觉得,小时候自己太老实了一点。师父要求她答应,不许问师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就真得乖乖听话了。 现在可好,寻起人来,一点线索都没有。 苦涩的摇头,陆昭昭对着天空的满月祈祷,希望师父平安喜乐。 天亮了。 陆昭昭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去慕寒府上赴宴了。 谁想,她的县主府被人围了。 围她的,是郑国公府的府兵。 赵嬷嬷不慌不忙,笑着安慰陆昭昭,“外院的事张伯会处置,县主稍安,这是太皇太后赐下的府邸,您是赐下亲封的县主。” “郑国公府若敢派兵进府,就是谋逆。郑国公没那个胆子。” “就是她有,老奴等也会护住县主周全的。” 这就是世家忠仆,陆昭昭愈发感念太皇太后赐下的这些下人。 “我知道了,劳烦嬷嬷派人打听,为了什么围了我的县主府。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报我。” 朝堂上。 前头主动辞官的前刑部尚书郑毅,跟随着郑国公上了殿。 “启奏陛下,学生郑毅有事起奏。” 他虽没了官身,到底是进士,天子门生,自称学生我不为过。 皇上对郑毅十分不喜,却得平衡朝中势力,考虑后宫淑妃有孕这一事实。 “所奏何事?” 郑毅重重磕头,双手高举折子道:“学生要告发福寿县主勾结甲庚之乱祸首萧煜。” 什么?萧煜竟还活着? 那福寿县主才多大的年纪,怎么会勾结当年的祸首? 福寿县主勾结祸首,最该万死。 她有救驾功劳,贬为庶民也已是恩宽。 萧煜这个名字,激起了朝堂上一浪高过一浪的讨伐声。 郑毅在人群中,颇为得意。 若非他亲自走了一遭陆昭昭自小长大的夏家庄,若非他费心探寻,又怎会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这就是陆昭昭的取死之道,拜甲庚之乱祸首萧煜为师,还丝毫不避讳。 她不死谁死! 不过这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也太保守了,还褫夺县主封号,这不太便宜陆昭昭了。 他丢过去一个眼神。 有御史上奏,“陛下,十五年前,我大盛兵败北蛮,都是因为萧煜临阵倒戈,背叛大盛。无论这个祸首如何苟活到了今日,又无论福寿县主因何与此贼有勾结,皇上都不行姑息。” “还请皇上下旨,诛杀此贼,赐死县主,以保全皇上名誉。” 郑国公朝中势力,纷纷附和,请求皇上全国通缉萧煜,赐死陆昭昭。 皇上面色如常,不见动怒,也不见慌乱,就淡淡的抬眼,扫过每一个请求赐死陆昭昭的朝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郑毅的身世。 依旧是看不出喜怒来,只开口问:“没说话的爱卿们怎么看此事?” 陆尚书站在朝堂上,吓得肝胆俱裂。 好家伙,她那个活祖宗一般的女儿,居然和当年祸首有关系。 要知道,不是因为这个萧煜,当年和北蛮一战未必会输。 若不输,安国公府满门男丁也不会被屠杀在北方边境。 若不输,北蛮国君也不敢提出让彼时已是安国公夫人的万仪大长公主入北蛮和亲。 想到皇上和万仪大长公主的情分,他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的站了出来,“臣启奏,陆昭昭虽为臣之亲女,奈何自小沦落乡野,日前已与陆家断亲。请陛下明鉴,陆家和祸首萧煜,绝无半分关系。” 说着,陆尚书重重磕头,“我陆家绝不包庇陆昭昭,恳请陛下从严从重处置了她。” 﨔 第一百章 女儿 皇上没发话,陆尚书只能继续磕头,发出了咚咚声响。 直到他磕破了头,晕了过去,皇上叫人抬了下去。 他目光似有若无的从慕寒身上扫过。 慕寒会意,“陛下,臣有一问。” “说。” “县主同萧煜是什么关系?” 慕寒似乎问的一针见血,刚才郑毅刻意模糊了陆昭昭和萧煜的关系。 可无论是什么关系,涉及那位祸首,她都死路一条。 看来得递个消息给太皇太后了。 裴禁回头,瞥见一角的小太监,同他使了个眼色。 郑毅心中暗骂慕寒和陆昭昭是对狗男女,“师徒关系。” “何时拜师?” 慕寒继续追问。 “十年前。” “师父有罪,也没有株连犯罪后收的徒弟一说吧?” 慕寒的反问,换来了郑毅的嗤笑,“师父亦是父,前朝亦有诛十族,将门生算作第十族的说法。” “那萧煜孤儿出身,这世上无亲无友,就这么一个徒弟,当受株连。” “似萧煜这等祸首,不重刑不足以荡皇室之殇,不重刑不足以震天下万民!” 郑毅振振有词的说着。 慕寒若有所思,“那若是无亲无故,只有一徒弟的师父有功,是否要论功行赏徒弟?” “慕世子,你没头没尾的问些什么?” 郑毅拂袖冷哼,“你莫不是要将甲庚之乱的祸首,说成大盛的功臣吧?” “莫不是时间过的太久,慕世子忘记了十五年前大盛因何兵败?” “莫不是慕世子忘记了,我大盛的大长公主热孝期间,被迫嫁给杀夫仇人北蛮国君和亲,是何等的羞辱?” 郑毅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 万仪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姐。 皇上刚出生,生母宸贵妃就死于毒杀。 皇上幼年全赖大长公主护持着长大,他们姐弟感情非比寻常。 时至今日,大长公主和亲北蛮的日子里,皇上都会罢朝。 这样的情分,不是陆昭昭那点救驾之功可比的。 刚才的陆尚书,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头磕破了,皇上连御医都没给传一个。 慕寒那边没有再问,躬身请示,“陛下,可否公布家书?” 郑国公不悦呵斥,“慕世子,咱们在说甲庚之乱祸首萧煜。” “陛下,这些年来,万仪大长公主在北蛮受尽欺辱。老臣恳请陛下,诛杀祸首,严惩福寿县主和帮她求情的人。” 郑老国公率先跪地请求。 皇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杀意,一闪即逝。 他大手一挥,“家书呈上来,长姐的信,朕亲自读给大家听。”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有些振奋了。 大长公主刚入北蛮的时候,过的是猪狗不如,备受囚禁的日子。 听说这两年,和北蛮陆续打了胜仗后,因为大盛国力强盛,大长公主的日子才松快一些,却仍是任何信件或是只言片语,都传不回大盛。 这一封传回大盛的家书,意义非比寻常。 大长公主的信中,寥寥数笔,就为萧煜正了名。 郑毅脸色苍白。 他就想不明白了,陆昭昭怎么就这等气运。 本来被捶得死死的,毫无翻身余地了。 可竟然这时候,冒出了大长公主的家书。 在大长公主的家书中,萧煜还成了甲庚之乱中,力挽狂澜的功臣。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郑毅咬牙切齿的,忍不住,脱口而出,“陛下切莫被奸佞欺瞒了,这封家书恐不是出自大长公主之手。” 登时,朝堂上一片死寂。 皇上动了大怒,“郑毅,你觉朕是瞎了吗,长姐的字都认不出来!” “你如此诋毁长姐,居心何在!” “拖下去,杖刑四十!” 郑毅求救的去看郑国公,郑国公避开了他的目光,躬身请罪,“老臣惭愧,家中庶子无状。” “无妨。” 皇上很是宽容的抬手,“老国公,起来吧。年轻人做事荒唐,还需要多磨砺。” “对了,刚才说到师父有功,要嘉奖徒弟对吧?” 皇上御笔一挥,“传朕旨意,封福寿县主为郡主。” 陆昭昭封为县主的旨意,很快以邸报形式发往京都各府。 庆阳侯府夫人看到邸报,嘴角狠狠的牵动了一下,给了庆阳侯两巴掌。 她这个没用的夫君,被陆茗凝那个贱人算计了,不仅出了老子睡儿子小妾的丑事,还服用了禁药逍遥散。 如今上瘾了,只能求着那个贱人拿药来缓解痛苦。 “逍遥散的配方交出来。否则,下一次你被拖去刑部,一个板子就能直接打死你。” 庆阳侯夫人冷冷的说着,她手中的玉簪,狠狠的扎进了陆茗凝背上的伤口。 陆茗凝痛得哀嚎,“逍遥散的配方我会给你,但我说过,要陆昭昭死。” “死个屁!” 庆阳侯夫人冷笑,“她攀上了万仪大长公主的关系。我庆阳侯府除非疯了,才会对付她。” 这一次,换到陆茗凝冷笑了,“她攀上万仪大长公主了?你知不知道,十五年前,陆尚书在哪当县令。彼时大长公主生下安国公遗腹子时又在哪里?” 庆阳侯夫人记起,大长公主和亲前,最后落脚的沛县县令,就是如今的陆尚书。 陆茗凝咬牙,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 庆阳侯夫人看到玉佩,一个没站稳,扭伤了脚踝,“这是宸贵妃遗物,大长公主陪嫁,你怎么会有?” “那是因为……” 陆茗凝话没说完,就被陆夫人堵住了嘴。 “陆家和大长公主也有些缘分,当日大长公主落难,生产生死攸关之际,是我救了大长公主一命。此物是大长公主留下的信物。” 陆夫人的说辞,让庆阳侯夫人轻蔑一笑,“大长公主山高水远的,也帮不上你们家。拿出逍遥散的配方,以后我庆阳侯府绝不再找陆家的麻烦。” “好。” 陆夫人替陆茗凝答应了,“只要侯夫人解决刑部的麻烦,逍遥散配方双手奉上。” “成交。” 庆阳侯夫人离开,陆茗凝挣扎开了陆夫人的手,很是穷凶极恶的喊着,“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是万仪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﨔 第一百零一章 善谋 陆夫人眼中明显有受伤之色,“凝儿,北蛮皇室下了必杀令,至今都在寻找你的下落,你的身份若暴露,会死的。” 她说的何其语重心长,陆茗凝心里暗暗冷笑。 陆夫人口口声声说最疼爱自己,其实都是假的,无非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有利可图。 她心里疼的,还是陆昭昭,一直都舍不得让那个贱丫头去死。 “我累了,让我休息会吧。” 陆茗凝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说话了。 陆夫人怅然叹息,“凝儿,你总会知道,母亲都是为了你的。” 为显重视,加封陆昭昭郡主的旨意,仍是由曹公公亲自来传。 看到县主府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府兵,曹公公沉了脸。 郑国公府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他示意身边跟着来办差的小徒弟,回去禀了皇上,自己则手持圣旨进了县主府。 赵嬷嬷是有见识的,立刻着人布置了香炉桌案接旨。 行走间进退有度,比尚书府陆家几次接旨时的草台班子,不知道正式上多少。 “恭喜郡主了。” 曹公公笑呵呵的道喜,收了封红才与陆昭昭细说了朝堂之事。 “陛下让老奴问郡主一句,可有令师下落?” 陆昭昭心里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四年前,师父突然和我断了联系,自此再无音讯。” “令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有相见之日。”曹公公唏嘘着,快速的换了个话题,“门外那些杂碎,郡主不必放在心上,老奴已着人禀了陛下。” 陆昭昭颔首道谢。 曹公公用了一盏茶,就起身要回宫复命。 门外郑国公府府兵手持长矛,对准了他,“奉郑国公之命,县主府只进不出,违者杀无赦。” 曹公公身边只有两个禁军,也不敢和几百个府兵动手,两人只能将曹公公护住向后退。 陆昭昭早就有心给郑国公府一个警告了。 见状捧着圣旨走了出来,娇叱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曹公公代表皇上来宣旨,现下回宫复命,你们也敢拦着!” 曹公公沉着脸,“郑国公府要谋反吗?” 门外府兵头领是郑国公新宠妾室娘家的弟弟,很是忠心不二的说道:“郑国公府对陛下忠心不二,我等忠于郑国公,就是在为陛下尽忠。” 说着,他有些嘲笑的指着曹公公和陆昭昭,“你们一个阉党一个女人,也配指手画脚?” 随着这头领话音落下,不少府兵都跟着一起奚笑了起来。 曹公公登时就变了脸色。 陆昭昭跺脚,一副生气的模样,“关府门,本郡主不想见到这些狗东西。” 紧闭的府门外,奚落声此起彼伏。 “拿弓弩!” 陆昭昭沉声吩咐着。 县主府里有一间兵器室,室内收藏了弓弩,陆昭昭试过,是射程远,力道强的弓弩。 说完,她又将宝珠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手持弓弩,上了云梯,陆昭昭架势摆足,瞄准了那府兵头领的心窝,一副要一箭穿心的模样。 府兵头领却丝毫没将陆昭昭放在眼里,他不怀好意的调笑着,“小娘皮,这不是你该玩的东西。回去玩绣花针吧。” 陆昭昭也不同他废话,就那么瞄准着,一会儿对准他的眉心,一会儿对准他的心窝。 那府兵头领被逗笑了,“老子穿着铠甲呢,就你这点小力气,弓都张不开。女人,就只配伺候男人生孩子。” 他仰天大笑,笑的狂妄自大。 冷不防的,一支弓箭,穿云而来,凌空射出。 陆昭昭射偏了。 没有命中那府兵头领的眉心,更没有射中他的心窝。 可门外的府兵,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昭昭已经命人请了曹公公上云梯来一同观看。 看到那箭矢,直插在府兵头领的裤子上,将他钉在了地上,曹公公感激的看了陆昭昭一眼,“郡主恩惠,老奴记下了。” “我和公公什么关系,养伤的时候全赖公公尽心照顾。我这个人,有恩必报。对我好的,我都记着。” 陆昭昭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疼的喊不出声的府兵头领。 鲜血染红了一片,他嘲笑曹公公那里,如今他那里也受了伤。 “仇也一样。” 她轻声说着,就指了指东南角的方向,“公公,看那里。”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曹公公就看到角门被人打开。 门外的府兵还没来得及防范,就有好几匹发疯的烈马,踩踏着府兵而过,最后直奔那府兵头领而去。 烈马狂奔,前脚踏下,后脚跟上。 原本那府兵头领或许还能救治一番,未必以后不能人道。 好几马蹄子下去,彻底碾碎了所有的皮肉。 就是华佗在世,也断无治好的可能。 曹公公深深同陆昭昭作揖,“郡主善谋,深谢郡主。” 陆昭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小狐狸般的狡诈。 她要让那府兵头领付出代价,还要震慑到郑国公府,自然要花些心思。 她派宝珠给府中的马喂了点草药,在射出去的箭矢上又涂了能让发狂烈马上瘾的香料,疯马自然追着那味道而去。 结果就是,府兵头领彻底废了,以后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府外乱作一团,等慕寒率锦衣卫而来,制服疯马时,郑国公府的府兵,几乎无一幸免的受伤。 慕寒派了得力的人,护送曹公公回宫。 又命人将一众府兵都押回锦衣卫衙门,才走近陆昭昭,提醒她:“你府外该清洗了。” 陆昭昭莞尔。 慕寒还真是厉害,竟看出了她府外的布置。 她才入住县主府没两日,又遇到不少事情,府中如何设置阵法她还没完全,但也为防万一的在府门外五步范围内,都撒了让疯马上瘾的香料。 这也是刚才,自己放出的马,只对着府兵发狂,没有冲到大街上,伤了其他人的原因。 “慕世子说的对,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脏了我郡主府的门楣。” 慕寒见她懂了,也不多言,回宫复命去了。 郑国公的宠妾,听说自家弟弟出了那种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冲出了家门,打上了陆昭昭的郡主府。 﨔 第一百零二章 阿昭 区区郑国公一个小妾,陆昭昭还不放在眼里。 直接叫人捆了,扣上一个惊扰郡主的罪名,让人堵了嘴丢在府门口。 什么时候她家里的人来赎她,交了赔罪金,什么时候才放人。 重新梳妆一番,换了身衣服,陆昭昭出门,准备去慕寒府上赴约。 “昭昭。” 裴若澜喊着她,下了马车,追了过来,“你要出门?” “嗯。。” “啊?” 裴若澜替自家小叔着急起来了,平时下朝第一名的小叔,今天居然迟迟未归。 要知道,她守在陆昭昭府外,都亲眼看到慕寒都来过一次了。 不过还好,慕寒是公事,没多久就离开了。 “一定要出去?去多久?” 陆昭昭点头,“抱歉若澜姐姐,我有要事,必须出门,今天都没有时间了。” 笨蛋小叔,关键时候不努力。 裴若澜学着昨天陆昭昭那撵人的模样,抱了她的手臂,“好昭昭,姐姐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呀?” “我出门还跟母亲禀了,说来商量集善堂的选址。要是就这么回去,母亲怕是会觉得我说谎,以后都不让我出门了。” “姐姐的顾虑,我来解决。现在请你到我府上,吃一碗灶上新做的绿豆冰沙,休息会再回去。至于铺子的选址,姐姐写下来,我晚上回来看过后,明日与你详议。” 陆昭昭看透不说破的,将裴若澜推进了府里,交给了赵嬷嬷。 裴若澜打听了一圈,全府上下,竟无人知道,陆昭昭去往何处。 慕寒世子府。 忠伯看到是陆昭昭,那叫一个喜笑颜开,“老奴听说县主府被围了,还当县主今天不会来了呢。” “不对不对,该改口叫郡主了。世子爷知道郡主千辛万苦来赴宴,一定会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做梦笑醒的。” 他说的夸张,陆昭昭却不当真。 忠伯还如上次那般,献上了不少时令水果,又将慕寒夸赞了一番,说这是世子爷听说要为郡主摆酒庆贺后,特意派人搜罗来的。 陆昭昭敬谢不敏。 还以为慕寒回宫交了差,就会回来,谁想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慕寒风尘仆仆归来,听说陆昭昭一直等着,也不收拾一下,就来了花厅见她。 “又让你等了。” “世子爷当我来蹭新鲜水果的就好。” 陆昭昭一笑而过。 忠伯极有眼力价的叫人摆了酒菜,就带着下人们鱼贯而出。 慕寒特地准备了西域的葡萄酒,“尝尝,不容易醉,微甜。庆贺你获得自由身,终于和陆家断亲了。” “谢世子爷助我。我知道世子爷有家仇,若有能用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昭昭毫不扭捏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慕寒就在那里看着她,觉得时光好像回到了她喝了一整壶女儿红,借着醉意央着自己,等她两年,等她长大了,就嫁给自己的时候。 谁想,这一等,竟等了两世。 “世子爷有烦心事?” “先吃菜吧,有哪些爱吃,以后常为你备着。” 慕寒不提过往,陆昭昭却当没听懂后半句话的认真吃起了菜来。 等陆昭昭吃的差不多了,慕寒才重新倒酒,“还是为你高兴,再饮一杯。” 陆昭昭并不拒绝,冰镇过的葡萄酒很好喝,而且以她的酒量,这点酒还不至于醉倒。 连饮三杯后,慕寒先有了三分醉意的,拉了陆昭昭的衣袖。 “阿昭。” 他那么叫她,陆昭昭的记忆,也被拉回到了夏家庄相处的那段时光。 用力的摇了摇头,陆昭昭告诉自己,男人的脸,诱惑不了她。 沉迷男色,下场就是被挖坟烧骨,死无全尸。 打了个寒颤,她试图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慕寒的声音传来,“我要离京了,皇上命我暗中行事,去寻你师父。” 陆昭昭停了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慕寒是故意拿捏了她。 不然好端端的提师父做什么。 “大长公主的家书里,没有提师父的下落吗?” 陆昭昭追问,慕寒不设防的摇头,将大长公主家书的事都说了。 “其实,大长公主一直有书信传回。” “你救驾回宫,陛下派我查你的过往,才知道你师承萧煜。” “甲庚之乱的祸首,当然不是萧煜。这件事,我知道,陛下知道,大长公主也知道。可天下不知道……” “嘿!” 慕寒有些得意,“还是我建议,向大长公主要一封家书传回来,把萧煜的事情说清楚。” “阿昭,见到你,我就只想护着你了。” 慕寒说了那么多,陆昭昭是再也不忍心,非要抽回衣袖了。 算了,他喝醉了,让他随便抓一会吧。 “我不喜欢裴禁,他对你居心不良。我离京后,你不许理他。还有庆阳侯府,你要提防。” 慕寒的口齿有些不清了,人也更得寸进尺的,去拉了陆昭昭的手,却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将一枚玉坠,塞进她手里。 “给我个机会。” 陆昭昭拒绝,可还没等她推回玉坠,慕寒就醉的人事不省了。 喊来了忠伯,陪着一起将人扶到了软榻上,陆昭昭才觉得放心。 她将玉坠交给忠伯,却吓得忠伯连忙跪下了。 “郡主救命,世子爷御下规矩甚言。这玉坠是慕家传儿媳妇的宝物,若非世子爷相赠,郡主绝拿不到此物。” “既是世子爷送出去的东西,老奴若是擅自收了,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陆昭昭叹了口气,“行吧,不为难你,我把东西留下,等世子爷醒来,烦请告诉他一声。” 忠伯又磕头了,“世子爷醒来看到,定会觉得是我等招待不周。” “郡主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把这玉坠先收了,等明日再还回来?” 陆昭昭就这样被忠伯劝出了世子府。 慕寒睁眼,目光清明,没有半分醉意的看着陆昭昭离去的身影。 他必须离京前,出了裴禁这个竞争者,他只能用点小手段了。 陆昭昭回府,就看到那个郑国公的小妾,还在门口。 因为一直在太阳下暴晒,人来人往的,好多人指指点点,她都翻白眼了。 “没人来赎?” 张伯上前,“回郡主,郑国公老夫人派了个管事嬷嬷传话,让郡主好好想想,淑妃娘娘如今怀着龙嗣呢。还说郡主若想明白了,就拿出诚意,从府上跪行到郑国公府去赔罪。” 﨔 第一百零三章 替身 从张伯脸上的愤怒中,陆昭昭就猜到,这已是挑拣着能说的说了。 那个对自己恶意满满的郑国公老夫人实际传的话,只怕比这些要不知难听多少倍。 “找块木板,给门口的写个牌子挂她脖子上。” 张伯看着陆昭昭镇定自若,面露欣赏之色,“写什么?” “就写五个字,郑国公小妾。在她旁边再放盏灯笼。” 闻言,张伯会意,“郡主放心,这整条街住的都是簪樱之家,保管人来人往的,都瞧得清清楚楚。” 陆昭昭颔首。 虽说郑国公当机立断,把所有罪名,都推在了郑毅身上。 还在下朝后,火速开祠堂,将郑毅逐出了郑家。 可郑家还是丢了大面子,郑国公被皇上下旨申饬,宫里的淑妃娘娘也因此被罚了禁足。 想借着闹事上门的小妾,从她这里找回面子,痴心妄想。 既然郑国公愿意把老脸伸过来给自己打,那她就打的响亮点。 牌子一挂,灯笼一打。 晚间陆续回府的老爷、少爷们,都瞧了个清清楚楚。 郑国公的小妾,被绑着跪在福寿郡主府外。 一夜之间,郑国公成了满京都最大的笑柄。 郑国公一张老脸,羞的无地自容。 次日天刚蒙蒙亮,郑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了郡主府门口。 隔着轿帘,郑国公老夫人只看了那胡氏小妾一眼,还是用看死人的目光,而后就吩咐人去扣门了。 敲开了陆昭昭的府门,郑国公老夫人身边的人,手脚麻利的丢下了一包金银,就要把胡氏带走。 可谁想,看着胡氏的人,却拦了他们。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天已亮了大半,张伯才好整以暇的出了府门。 得了陆昭昭的授意,这点小事儿,他自办得明明白白,“我家郡主还没起,放不放人还要等郡主示下,昨天的事,郑国公府今日才来,想也是不急的。一天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会儿。” 郑国公老夫人眼底闪过了一抹狠色。 再过一会儿,这条街上不是出门上朝的勋贵百官,就是出门应酬的贵妇人千金。 这是想拖延时间,让人再看一次他们郑家的笑话。 这个陆昭昭,果然跟她那张脸一样,令人厌恶。 闪了腰还没痊愈的郑国公老夫人就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腰,艰难的在郡主府门口下了马车。 她用力将拐杖砸在地上,给自己壮了气势,“老身我亲自来了,郡主还不出来相见。她还知道长幼尊卑吗?眼里还有长辈了没有?” 郑国公老夫人是倚老卖老惯了,满京都谁还敢不给她点薄面。 谁想,张伯丝毫不惧怕的冷嘲热讽,“这里是福寿郡主府,你一郑氏妇也好意思充长辈?” “真是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郑国公老夫人脸色难看的,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却是有气说不出。 恨恨的,也只能闷哼一声,看向胡氏的目光,更阴狠了三分。 “好,好,好。人我们郑国公府不要了。”郑国公老夫人将自己的手杖递给了身边嬷嬷,“给我把这个败坏门风的贱妾给打死了。” 胡氏冷不防的,猛的挨了重重的一拐杖。 她背脊生疼,抬眼看到,就是郑国公老夫人,那如同毒蛇般的目光。 胡氏瑟缩着,拐杖又一次落下,却没有打在她身上。 陆昭昭笑吟吟的出了府,她身边的婢女抓住了拐杖。 郑国公老夫人冷笑,“郡主好大的脸面,连郑国公府打死一个贱妾都要管?” “都要在我家门口杀人灭口了,我想不管,也难。” 陆昭昭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郑国公老夫人怒斥道:“郡主注意言辞,老身代表郑国公府来给你赔罪,诚意十足,打死这冒犯了郡主的贱妾,怎么到郡主口中就成了杀人灭口了?若你这么不识好歹,不若去京兆尹衙门吧。” “老身倒要看看,诋毁簪缨之家郑国公府是个什么罪名!” 陆昭昭轻轻的笑着。 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在了胡氏身上。 一个时辰前,她借着夜色掩护,翻墙而出,把利害关系都同胡氏讲了。 她怎么选,都不影响陆昭昭狠狠将郑国公府颜面踩在脚下的结局。 区别只在于,能不能再狠点。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达官显贵,胡氏心一横,她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 陆昭昭教她说的那些话,或许有用。 将堵在嘴上早已松动的帕子吐了出来,胡氏哭喊了起来。 “我是郑国公的小妾胡氏,国公爷要对付福寿郡主,就让我胞弟领府兵过来闹事。” “我胞弟出事后,国公夫人又指使我上门来找郡主麻烦。” “我们姐弟蠢,被人当枪使了。” 胡氏哭天抢地的喊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如今是要卸磨杀驴,让我们姐弟去死了。呜呜呜……” 郑国公老夫人恨恨的看了陆昭昭一眼,嘴角狠狠牵动,“郡主手段这么阴,也不怕遭报应。” 胡氏喊的话,半真半假,全靠诬陷把郑国公府拖下水。 胡氏没这脑子,这必然是陆昭昭的手笔。 原本能借着此事,处置了胡氏,整顿了后院。 现在可好,为了把国公府摘出来,这个贱妾不能处置了,日后还得好好养起来。 免得一个杀人灭口的说法扣下来,彻底坐实了那些事情。 咬牙切齿的,郑国公老夫人瓮声瓮气的赔罪。 陆昭昭却是声音清脆响亮的道:“既然郑国公府拿出了诚意来赔罪,本郡主也不是小气的,自然不会跟一个疯妇和逐出家门的贱民计较。” 胡氏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虽然被扣上了疯子的名头,可到底活了下来。 郑国公老夫人面色阴阴的。 她知道,陆昭昭就是故意大声说出来,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郑国公府来给她赔罪了。 这个丫头,顶着这样一张脸,一如当年的万仪大长公主一样让她讨厌。 忽然,她认出了张伯,冷声耻笑,“拿着个替身当主子,安国公府竟出了你这种世仆!” 说完,她白了陆昭昭一眼,“当替身的,正主回来,都没好下场。” 﨔 第一百零四章 自缢 安国公府?替身? 在郑国公老夫人一副计谋得逞,趾高气扬离开的架势中,陆昭昭没有流露半分介怀之意。 关了府门,陆昭昭只带了宝珠一个,把张伯请到了内堂。 云溪知道,郡主这是她也一起怀疑了。 她忙去找了赵嬷嬷,这事儿得拿个说法出来。 内堂里,张伯诚惶诚恐。 陆昭昭只吩咐宝珠倒茶。 张伯不敢接茶,直接跪了下来,“郡主,老奴等虽为安国公府旧人,对您都是忠心的。” 示意宝珠把人扶起来,陆昭昭才开口,“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把你们指给我用,我说过的话都作数,只看你们的忠心。” “你家在安国公府当了几代的差?” 陆昭昭一副随意闲聊的口吻。 “五代。” “那确实是世仆了,难怪行事间自有体统。”陆昭昭赞了一句,话锋一转,“郑国公老夫人不会平白无故说那些话,以你在安国公府的经历看,我是谁的替身?” 张伯断然否认,“郡主不可听信那郑家妇的胡言乱语,您是顶顶有福气高贵的人,怎可能是旁人替身。” “那郑家妇和安国公府有旧怨。她爱慕老安国公,老安国公瞧不上她睚眦必报,心思歹毒的性子,娶的是敦厚贤淑的夫人,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二十年前,那郑家妇的幺女走了她一样的路子,爱慕当时的世子爷。世子爷对她退避三舍,老公爷和夫人放出话,绝不娶郑家妇的女儿,没多久就火速定下了世子爷和大长公主的婚事。” 陆昭昭听后点头,“以郑国公老夫人这性子,母女两都爱而不得,倒确实是极深的旧怨。” 想到几次见郑国公老夫人,那老太婆看自己的目光中,都是仇恨。 陆昭昭了然,看来她是长的像安国公老夫人年轻时的样子了。 安国公满门男丁,因北蛮一战战败,被屠杀在北蛮王旗之下。 安国公老夫人落入北蛮之手,未免受辱,自焚于北蛮军营。 皇室觉得把对安国公府的亏欠,都放在了自己这个相似又有救驾功劳的人身上,倒也说的过去。 “我知道了。” 陆昭昭开口,吓得那张伯直接打翻了茶几上的茶杯。 “郡主!” 又是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头都磕破了才说:“只求郡主知道了以后,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万万不能说出去。” 陆昭昭亲自将人给拉了起来,“能有这样的际遇,也是我的福缘。何至于到这种程度?” “郡主!” 张伯着急,“说出去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么严重!” 陆昭昭有些的错愕。 门外听门缝的云溪和赵嬷嬷,见陆昭昭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世。 两人索性进了屋,承认了她们都是安国公府那场劫难中,活下来的旧人。 云溪言之凿凿,“郡主,安国公府出事的时候,奴婢虽然才十四,却有幸跟着大长公主上了战场。” “甲庚之乱前,北蛮已处败局,是军中出了叛徒,才致兵败,才会有甲庚之乱。” “因安国公陆家五代人都镇守在北蛮,才保了大盛平安,百余年来,不知多少犯边的北蛮皇族和大将死在安国公府的铁骑下。” “这是血海深仇啊。北蛮若知晓郡主和安国公府的渊源,定会派杀手前来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郡主,您一定要顾惜自己啊。” 赵嬷嬷在一旁红着眼圈求着。 陆昭昭大约理解了这种仇恨,就跟郑国公老夫人一样,爱而不得看到相似容貌都会恨的要命。 “我答应你们,烂在心里。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情不该一直瞒着我的。” “知道了以后,我只会更深谢太皇太后的大恩,感念皇上的恩德。” 陆昭昭觉得,自己运气确实很好。 不仅沾了容貌的光,还恰好和安国公府同宗同源。 她能从泥沼般的尚书府陆家挣扎出来,算下来除了自己努力,也是承了安国公府的情。 虽然知道,接下来与北蛮一战,大盛必胜。 陆昭昭还是动了心思,要好好把集善堂办起来。 争取支援更多的物资,让这场战争比前世结束的更快一些。 想着裴若澜要与她定集善堂选址的地点,她命人向靖国公府递帖子。 没多久靖国公府就回了信,说七小姐就在府里等着她。 去了靖国公府,原以为是直接去见裴若澜的。 谁想下人却将她领到了正堂,给靖国公老夫人和大夫人也就是裴若澜的母亲见礼。 陆昭昭不好意思了,她不是正式登门,两手空空。 她尴尬行礼。 靖国公老夫人坐在上首,端详着她,却是笑容满面,“不怪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喜欢的好孩子,很是齐整。” 说着,她叫人把准备好的一对镶嵌宝石的金步摇给了陆昭昭当见面礼。 裴若澜的母亲深望着她,也是多有赞许,送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若澜和你投契,以后你们就当自家姐妹来走动。” 寒暄了几句,靖国公老夫人就叫人领着陆昭昭去找裴若澜,让两个小姐妹去玩。 裴若澜见自家祖母打赏了陆昭昭那么贵重的步摇。 很是羡慕的感叹,“我大姐姐最得祖母喜欢,年前讨要,祖母都没舍得给,竟赏了你。” “你也喜欢?” 陆昭昭看着裴若澜掩饰不住的羡艳,大方的将一支步摇给了她,“我们一人一支。” 裴若澜嘴上说着不好吧,手已经诚实的把步摇戴在了发髻上。 有仆妇拿了这事,说给老夫人和夫人听。 看老夫人不住点头,“是个厚道的。” 说完,又嘱咐儿媳妇,“明日你进宫,把家里刚得的血燕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送去。她老人家给若澜结交这样的手帕交,是在抬举若澜。” 谈及集善堂选址,陆昭昭就不算擅长了。 裴若澜却因靖国公府自来分两支,一支承袭靖国公府的爵位,一支承袭皇商盐铁生意。 论及经商之道,更是侃侃而谈。 陆昭昭觉得颇有进益,和裴若澜一起选定了子母铺子。 集善堂总堂设立在达官显贵云集的朱雀大街,分堂则设立在普通百姓,南来北往客商都光顾,交通十分便利的顺义坊。 为求完备,陆昭昭和裴若澜还实地考察的铺面。 她们在顺义坊看铺子的时候,云溪一路气喘吁吁的骑马找了过来。 “郡主,柳姨娘自缢了。” 﨔 第一百零五章 强抢 柳姨娘不可能自缢。 “七叔公今日离京,快去拦她。” 陆昭昭急急的吩咐着。 “奴婢来的时候让金珠儿去了。” “好。”陆昭昭转头,草草对着裴若澜屈膝,“姐姐见谅,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我陪你一起。” 裴若澜很仗义的追了出来。 “姐姐帮我请裴大人来。人命官司应由刑部来管。” 陆昭昭上了马,赶到尚书府陆家。 七叔公拄着拐杖,在府门口焦急徘徊。 见到陆昭昭飞驰而至,就是一声叹息,“老朽也被拦在了府外。” 陆家大门从里面打开。 陆尚书和陆夫人都站在大门口。 陆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爷。 陆尚书脸黑如锅底。 夫人还真说对了,柳氏背叛了他,更背叛了陆家。 若不然怎会柳氏自缢的消息一传出去,陆昭昭就赶了过来。 陆尚书摸了摸额头上,昨日早朝磕出来的伤,缓步上前。 “昭昭,爹爹还是那句话。爹爹是疼你的。” “只要你现在低头,回到陆家,万事以陆家为重。对你母亲恭敬,对你兄长有礼,对你妹妹爱护有加。你就还是陆家的嫡女大小姐。” “为父也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柳氏。” 说话间,已经有健壮的仆妇,将柳氏押了出来。 柳氏一身的血污,头耷拉下来。 “你对姨娘做了什么?姨娘还怀着陆家的骨肉,是你的儿子!” 陆夫人款步上前,“她管不住嘴,吃里扒外,自然是割了她的舌头,让她这张嘴再也不能说话。” “至于儿子,老爷正直壮年,昨日家里才抬了一对儿双生姐妹花给老爷为妾,难道还愁没有人给为陆家绵延子嗣吗?” “不过柳氏真是命硬,拔了舌头,孩子居然还保住了。” 陆夫人看着陆昭昭,眼底尽是胜利得意之色。 柳氏那个贱人,派人来监视她和凝儿,居然知道了凝儿才是大长公主骨肉的秘密。 还好她发现的及时,若不然这贱人的消息,就已经传到陆昭昭手上了。 陆昭昭衣袖中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 她看向了陆尚书,想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柳姨娘的遭遇,和她前世所受种种,又和区别。 前世她还是尚书府的嫡女大小姐,过的却是奴婢不如的日子,无论是被打骂、被欺凌、被下毒、被陷害。 哪怕都是陆夫人、陆茗凝甚至是陆华和满府下人做的。 可也少不了陆尚书的默许。 “陆展言!” 陆昭昭难忍心中情绪起伏,一字一句喊出了他的全名。 陆尚书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逆女!也敢直呼为父的名字!” 他这一巴掌没有打实,陆昭昭抓住了他的手腕,“骨肉血亲在你眼中,早就一文不值,你这样的人,也配以父亲自居?” “断亲书已出,我与你并无任何关系!” 陆夫人嗤笑,“那你来我尚书府陆家大放什么厥词?” 世间有狼心狗肺儿女,亦有心狠手辣父母。 收敛情绪,陆昭昭恢复平静,“我听说,陆大人朝堂失言,陛下放了你三个月的假,虽未罢官,想来也是快了。” “至于你夫人,宫中旨意已下,她诰命妇的封号已被褫夺。” 陆尚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陆夫人虽然脸色不好看,眼底却还潜藏着三分庆幸。 陆展言那个心里只有官途和陆家门楣的男人,差点就把她和凝儿打包送去讨好陆昭昭那个贱丫头了。 可天佑有福之人,今日早朝,陛下下旨,五日后大军出发,与北蛮一战,迎大长公主归朝。 她金尊玉贵的凝儿,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为了利益,陆展言才勉强让步,可以弃了柳氏,但还是要给陆昭昭那个贱丫头回家的机会。 这个薄情寡恩的男人,是想占足了好处。大长公主还朝前靠陆昭昭,还朝后靠陆茗凝。 “本郡主是陛下亲封的福寿郡主,你二人连礼都不知道行一个,简直是藐视皇威,放肆至极!” 云溪拿出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威严来,高声喝道:“还不给郡主行礼!” 陆尚书气的歪了嘴,“逆女!逆女!你也不怕糟了报应!” “呵…” 陆昭昭不屑一顾的轻笑,“报应若有,你早就该死了。” 她生受了陆尚书夫妇不情不愿的一礼。 起身后,陆夫人做了一回贴心人,不怀好意的抚着自家老爷的心口,“老爷消气,关府门就是了。郡主也不能擅闯朝廷命官府邸。” “至于家中贱妾,我们自行处置就是了。毕竟郡主不愿意跪求回归陆家,咱们也不能强求。” 这是在用柳姨娘和她腹中孩子的命在威胁陆昭昭。 “当真,我跪着求你们回到陆家,你们就放过姨娘和她的孩子?” 陆昭昭似是屈服了一般。 陆夫人恶毒的补充着,“原本是这样的,可你今日忤逆了父母,不罚你四十鞭子家法,不叫你跪足一个月的祠堂,不足以叫你知道自己的错。” 云溪见不得她们生来尊贵的郡主受此羞辱,忙是阻拦。 陆昭昭同她笑了一下,“云溪姐姐,我不会做蠢事。我只是想叫七叔公知道,这对心思歹毒的夫妇,能有多狠罢了。” 七叔公也是怅然,当初他就不同意把陆夫人从庄子是接回来。 偏生是陆尚书说,他日日梦见父母质问他,为何把为他们守孝三年的儿媳妇扔到庄子。陆尚书直言为安父母亡灵,只得把夫人接回家,以后好好关在院子里,约束行为就是了。 这才几天,这不贤无德之妇,又闹出事情来。 “陆展言。你这般糊涂,族中……” “七叔公,你看。” 陆尚书打断了他,递过了一封书信,“这是柳姨娘背着我偷情的证据,就连孩子都不是我的。我只能让夫人帮我肃清后院了。” “七叔公来了正好,可以做个见证!” 这是栽赃嫁祸。 柳姨娘听到这样的话,挣扎着口中发出了呜咽不清的声音。 她一张嘴,就有鲜血涌了出来。 这是断了她也自己辩一个清白的可能。 陆昭昭握了下云溪的手,“你说我一个郡主,霸道一点,强抢朝廷官员妾室,不会把你还有宝珠他们都牵连了吧?” 﨔 第一百零六章 窟窿 云溪摇头。 陆昭昭安心,也不管陆尚书夫妇和七叔公在掰扯些什么,人就已经冲进了府中。 她速度很快,却被暗处冒出来的陆茗凝给抱住,撞倒在地。 陆茗凝神色狰狞的瞧着陆昭昭,“你想救人,没门!” 她用全身的力量,压在陆昭昭身上。 陆昭昭反手,一个过肩摔,把陆茗凝给摔飞了出去。 可就这几息的功夫,柳姨娘的心头多了一柄菜刀。 人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她下身的裙摆,开始有鲜血侵染而出。 可就是这样,陆昭昭却看到柳姨娘的眼中有光和笑意。 她的手指轻轻动着,在让陆昭昭过去。 陆昭昭刚抬脚,就被云溪死命的抱住。 裴若澜也跟了过来,“昭昭,别去。小叔说这里是视线盲区,你手上若沾了血,陆家会诬陷你杀人。” 柳姨娘眼底的笑意不减,吃力的沾着地上的血,在写着什么。 她想把知道的那个秘密告诉陆昭昭,可她人太虚弱了,血泊中只留下了一横一撇,人就彻底没了气息。 “姨娘!” 陆昭昭情绪近乎崩溃。 谁想做个孤家寡人。 谁想这世上没个亲人。 姨娘是盟友,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弟弟。 上次见面,她还自大的说,日后若是有事,会保住姨娘母子。 这才几日的工夫,姨娘就死了。 看刚才的情形,明显是姨娘发现了不得的秘密,才被灭口。 陆夫人率先赶了过来,看到陆昭昭身上手上没有沾染上半点血污,不由得露出了失望之色。 竟然没把陆昭昭算计进柳氏之死中。 便宜了她。 不过除掉柳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好事一桩。 这样一来,就再没人能跟她的华儿,抢陆家家产了。 至于昨日抬的姐妹花妾室,不过是早就灌了药不能生育的扬州瘦马罢了。 裴禁上前,表面身份,“本官途径此处,撞见命案,职责所在,不能不管。” 陆夫人哪看不出,这刑部尚书裴大人和陆昭昭也是有私交的。 她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下陆夫人就叫人把柳氏的身契拿了出来,“我家不过死了一个签了身契的贱妾,不劳大人费心。” 裴禁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陆尚书,“陆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吗?我听外面有人议论,说是你腹中妾室偷人……” 陆尚书忙是捂住了他的嘴,“小裴大人,给老夫点颜面。这么个破事,就别再提了。我家只是处置了个贱妾而已。” “也好,就请陆大人和夫人签了文书,刑部留个档,免得这么多围观的人看着,随便那个捅到御史那里,再告我个失职失察。” 裴禁这样说,陆尚书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反正柳氏死了,陆茗凝身世不会泄露出去,也就够了。 至于陆昭昭那个逆女,给了那么多次机会,她选择的永远都是背弃陆家。 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陆夫人却是不甘心的。 签了文书,以后就再也不能拿柳氏的死出来说事儿了。 可裴禁出身太高贵了,和太皇太后都是沾亲带故的,没办法,她和陆尚书只能咬牙签了文书,说柳氏乃家中贱妾,因罪犯私通,被处置了。 出尚书府陆家前,陆昭昭听到陆尚书薄情寡义的吩咐着,把柳氏的尸体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被人扶上了马车,陆昭昭才回过了点神来,“我们去乱葬岗。” 她能为姨娘做的事,也只剩下入土为安这最后一桩。 裴若澜推了一下自家小叔说:“昭昭需要帮忙。” 陆昭昭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内心翻涌的情绪,都平复了下来。 “柳姨娘自缢的消息,是怎么传过来的?” 云溪有些尴尬,却还是如实的说了,“是韩大人,奉慕世子之命,始终留意陆家的情形。” 陆昭昭还以为,从这消息开始,就是个局。 原来是可以信任的人。 “你现在就去找韩大人,一旦有下人发卖出来,无论多少钱,都买了。” 按陆夫人的说辞,柳姨娘是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又着急给自己传消息,才会露出马脚。 她一定会查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秘密,竟成了催命符。 早晚有一天,一尸两命的债,要讨回来。 乱葬岗。 一阵阴风吹过,裴若澜不由得牙齿打颤的往裴禁身后躲。 陆昭昭却是没在怕的,亦步亦趋走上了山。 裴禁很是佩服她的镇定自若。 在山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陆家来丢尸体的人。 陆昭昭走了过去,扔了银子。 那两人认出了陆昭昭,拿了银子,连连磕头保证,回了府一定告诉老爷,他们亲眼看着野狗把柳氏的尸身给啃食了才走的。 陆昭昭扛了装柳姨娘尸身的麻袋,绕过乱七八糟的白骨,将人放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昭昭,接下来你打算怎样?” “停灵三日,好好安葬姨娘。” 裴禁点了点头,“郡主宅心仁厚,但要提醒郡主,你的宅子是皇祖母钦赐的,而柳氏已经背上私通的罪名。” 若用宅子给这样的贱妾停灵,恐会遭人攻讦。 更别说是从郡主府抬出棺材去安葬了。 她在宫外一举一动,都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颜面。 此时此刻,恐怕郑国公府和尚书府陆家也都在盯着自己看。 裴若澜一心撮合自己小叔和陆昭昭,“小叔,你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帮昭昭?” “嗯。”裴禁沉声道:“若郡主信赖,人交给我吧。” “有劳。” 陆昭昭颔首。 裴禁怕她心里不安,补充了一句,“你如何待若澜的,我都知道。裴家是太皇太后的母家,自不会丢了她老人家的脸。知恩图报,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何况靖国公府是要和郡主当亲戚走动的。” 裴禁做事很细心,找了眼瞎的婆子重新给柳姨娘收拾仪容。 陆昭昭就在暗门后面站着,也算是送了柳姨娘一程。 “啊!” 婆子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因是男女有别,裴禁不好进屋去看,只隔着门问:“怎么了?” 那婆子心有余悸的道:“从来没遇到过,被虐待成这样的。腿上都是一个个的米粒大小的窟窿。” 﨔 第一百零七章 敬茶 等那婆子做完了活计,领了赏银离开后,陆昭昭才走了出来。 她解开了柳姨娘的衣裙,仔细去看那些所谓的窟窿。 并非虐待的痕迹,而是费心留下的线索。 可姨娘竟说陆茗凝是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 失态退后半步,陆昭昭撞翻的供果。 “怎么了?” 裴禁极力克制了冲进去的冲动。 “太黑了,绊了一下。” 陆昭昭平静作答,顺手捡起先前那婆子留下的口脂,用胭脂将那些痕迹覆海,重新帮柳姨娘整理好了衣服,她上了三炷清香。 姨娘安息,一尸两命的公道,我会讨回来。 陆昭昭并不大相信,陆茗凝会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若是如此,前世她死后,见证的就该是尚书府陆家,在万仪大长公主还朝后,日益鼎盛。 可结局却是,陆家背上谋逆之名,流放三千里,全家惨死。 给元景做平妻的陆茗凝,也被弓弦绞杀了。 最为重要的是,她做鬼的日子里,曾出于对那位风华绝代万仪大长公主的好奇,跟过她一段时间。 她清楚的记得,公主府里,大长公主有一个女儿。 只是大长公主十分不喜那女子,日日用铁链子拴着,锁在羊圈里。 这件事情,值得深究。 等出了屋子,陆昭昭将这一段隐下,只客气的同裴家叔侄二人道了谢。 尚书府陆家那边,韩行很尽心尽力的帮忙盯着。 只可惜,陆家并未传出请人牙子来发卖奴婢的消息。 倒是当晚,又有几具尸体抬了出来。 经过辨认,都是姨娘生前伺候过,帮着做事的人。 看来姨娘探听到的,一定是了不得的真相。 只是她传给自己的消息,和死后十八年的所见所闻,有很大的差别。 到底是哪里理解错了? 第二天一早,陆昭昭就往宫里递了帖子,谢加封郡主之恩。 云溪琢磨着,郡主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情,总要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一声。 便借口说之前出宫出的急,自己的东西落在了慈宁宫。 陆昭昭并未多疑,任她先行去了,自己等候在上书房外。 同在门口候着的,还有兵部尚书等一干朝工大臣。 陆昭昭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 谁想,曹公公再出来,竟是越过了那些朝臣,宣她觐见了。 陆昭昭恭敬谢恩,曹公公笑着将她扶了起来。 皇上夸赞了她几句,又行了赏赐,问及了师父萧煜的事,最后才嘱咐她:“既已和尚书府断筋,尚书府的事,就少参与吧。” “臣女明白。” 陆昭昭躬身应着。 却觉得纵然自己死后十八年,见识了很多,也不及裴禁这种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子弟。 若非他有足够的敏感度,提醒不可停灵府中。 以昨天那情形,她还真会一冲动,将姨娘停灵在了郡主府。 皇上和太皇太后都是她的靠山,让这两位不悦,对她不利。 索性对于昨天的事情,皇上并未介意,却是很高兴的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昭昭,朕说过你是大盛的福星,果是如此。” 曹公公怕陆昭昭不知道,小声的告诉了她,“陛下筹谋与北蛮开战多时,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幸好有郡主,牵扯出萧先生,又牵扯出了甲庚之乱,才让我大盛师出有名。” 陆昭昭深知这是帝王抬爱了,行礼承下了福星的名头,“臣女定和七小姐尽快将集善堂运转起来。” 皇上点了点头,“你去吧,皇祖母也甚是想你。” 慈宁宫中。 陆昭昭规矩的太皇太后见礼。 太皇太后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她想着,这孩子既然知道了一切,也是该扑过来,大哭一场。 可陆昭昭却神色自然平静,一如过去那般。 很快,太皇太后就释然了。 这孩子是把云溪等人劝她的话听进去了,北蛮击杀令一直都在,她能这般小心谨慎,也是好的。 太皇太后闲话问着家常,陆昭昭也闲话的答着,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逗笑了好几回,才再开口,“臣女此番能封郡主,说到底是沾了大长公主的光。” “臣女对大长公主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也甚是向往。” 陆昭昭尽可能不引人怀疑的提及那位。 太皇太后听得,心里一阵酸楚。 这可怜的孩子,想知道万仪的事情,还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来问。 不过这样的反应才对。 刚才她那样,着实太过冷静自持了。 “太奶奶,若澜来看您了。” 裴若澜清脆悦耳的声音出来,打破了内室,因提起万仪大长公主带来的寂静。 看到陆昭昭,裴若澜娇嗔,“昭昭也是,进宫也不叫上我。好歹我们一定选定了集善堂的铺面地址,也该一起来太奶奶面前邀功。” 陆昭昭不好再问大长公主的事情,笑着和裴若澜见了礼,“我是来宫中谢恩的,何况选址全赖姐姐,我又没出力,怎好来邀功。” 裴若澜头上戴着昨日新得的那支明艳步摇,想着小叔回家路上,一直掰开揉碎了讲陆昭昭如何拿自己当朋友,让自己懂得,手帕交之间要相互扶持。 她也不居功,只对太皇太后说两个人都出了不小的力,顺道讲了陆昭昭大方送她步摇,惹来大姐姐吃味的事情。 太皇太后被逗得笑了又笑,留她二人用了午膳,提点了集善堂第一次义卖的钱财,要采买粮食,以做军需使用,才放二人出宫了。 有裴家皇商财力支持,不过一夕之间,集善堂已经装潢一新。 这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昭昭在这方面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就主动承担了为集善堂设计奇门机关的责任。 毕竟集善堂的义卖会开起来,无论是拍卖的东西,还是参加拍卖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 若不做好安全保障,难免有宵小闹事。 因陆昭昭师承萧煜一事,已人所共知,谁都不怀疑,陆昭昭有这样的能力。 陆昭昭为集善堂忙得不可开交,却不想元景找上了门来。 “昭昭,我明日要抬陆二姑娘进府了,你能过来喝杯喜酒,让凝儿敬你杯茶吗?” 﨔 第一百零八章 彩头 元景怎么好意思舔着脸找过来。 还敬茶! 只有家中正妻才需要喝小妾的进门茶,让她喝陆茗凝一杯茶,算什么? 裴若澜衡量下裴家的实力,再看元家,纵然是勇毅侯府了,底子也很薄。 确定可以得罪,她冲了过来,噼里啪啦一顿训斥。 “你无媒无聘,就再这里污昭昭清白,简直人品败坏,难怪你会纳陆茗凝那种玩意做妾。” “你滚远点,别来沾边我们昭昭!” 元景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睛在看陆昭昭,“昭昭,你怎么说。” 陆昭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滚!” 元景叹了口气,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宽容。 “你吃味也正常,请帖给你,记得来。我抬陆二姑娘入府,也只是为了给她条活路。” 说着,他将自己亲手写的帖子,放了下去,拱了拱,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告辞了。 裴若澜被他最后那句话,给恶心的快要吐了,“昭昭,你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 陆昭昭指了指头,“他这里不太正常。” 裴若澜恍然,却有些担心,“他这样,还能带兵打仗吗?” “应该可以吧。” 陆昭昭真的不太能确定。 但前世,元景又切切实实的立了战功。 等第二天陆昭昭和裴若澜再去集善堂时,昨天陆昭昭设计出的奇门机关已经实现了。 不愧是金钱的力量,裴家还派出了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大掌柜,大掌柜见了两位东家就表示,只要她们点头,今晚就可以开始一场义卖。 陆昭昭劝着,和前世比起来,这一世开战的时间提前了,她们的集善堂也不能拖后腿。 裴若澜若是一门心思尽快做出点成绩来,大姐姐和她打赌,集善堂开不了一个月就得黄了。 彩头是那支步摇。 裴若澜不想打赌,可母亲是继室,大姐姐是前头夫人留下的,祖母也偏心她。 裴家人脉广,裴禁也来帮忙,往各府送请帖的任务就由裴家承担了。 慕寒的帖子,陆昭昭亲自去送的。 这两天一来是有事,二来是多等几天再去还吊坠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可谁想,忠伯告诉她,慕寒已经离京了。 陆昭昭觉得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块。 “这么突然?” 忠伯察言观色,就觉得自家小主人那晚上又争又抢的手段还是用对了。 这不郡主都失望了。 忠伯帮着添了柴,“郡主离府那晚,世子爷就出发了。其实早该出发的,世子爷不想背弃对郡主的承诺,坚持摆了酒。” “世子爷喝了醒酒汤,听说郡主拿走了镇国公府祖传下来的坠子,高兴极了。自从府里发生了惨案后,老奴已经好多年没看到世子爷笑了。” 陆昭昭知道,那坠子又还不成了。 可忠伯的那些话,还是听得她心里泛起了一片片的涟漪。 忠伯接着道:“世子爷知道郡主在筹备集善堂的事情,留了话,若是郡主来递帖子,就让老奴代为参加,定给郡主助力。” 裴若澜看好自家小叔和陆昭昭。 发现陆昭昭去给慕寒送帖子,忙是告诉了小叔。 裴禁却没有行动,裴若澜那叫一个急,“小叔,又争又抢才能有媳妇。” “慕寒离京了。” 裴禁心里有数,裴若澜才安心,“那小叔你正好趁虚而入。” 裴禁看自家侄女的眼神,有些古怪。 好像是那么回事,可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远远的瞧见陆昭昭回来,裴若澜有些坏的问,“怎么样,慕世子来吗?” 陆昭昭不置可否,“镇国公府接了帖子。” 裴若澜摸不着头脑,去看自家小叔。 裴禁不动声色的看着今晚参加义卖会的名单,小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郡主,今夜义卖结束,我送你吧。” 裴若澜就差拍手叫好了。 陆昭昭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裴大人做事靠谱,三日停灵已过,姨娘该发丧了。 集善堂开业的第一个义卖会开始了。 虽有波折,却以筹集了三万两现银结束。 裴若澜兴奋的和陆昭昭抱到了一起。 有一道不悦又严厉的女声传来,“填房养的,就是小家子,上不得台面。” 陆昭昭回头去看,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年纪二十七八的贵妇人。 陆昭昭不认识,觉得她和裴若澜有两分的像,可却颧骨偏高,杏眼颇圆,明显是个厉害的人。 裴若澜小声告诉了陆昭昭,“我大姐姐,裴若菲,嫁的云昌伯爵府的世子爷。” 陆昭昭理顺清楚了关系,原来是先头裴夫人留下的嫡女。 看起来,她和裴若澜的关系算不上好。 陆昭昭在打量裴若菲,裴若菲也在看她。 突然就是一声冷笑,“乡下来的玩意,小家子气的东西,真是鱼找鱼虾找虾。” 说完,她指了指裴若澜头上戴着的金步摇,“七妹妹,我若是你,就立刻将金步摇双手奉上。谁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做事没有长性,没一件事能做上超过七天的。” 裴若澜咬着唇,“集善堂会一直运行下去的,步摇是昭昭送我的,我不会给你。” 裴若菲冷着脸,“那七妹妹就等着哭着来求我吧。” 出了集善堂,裴若菲就叫了自己贴心的乳嬷嬷,“去安排点人,把集善堂的银子给抢了。” 乳嬷嬷不敢呀,“集善堂背后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裴若菲不耐烦的解释,“我们又不贪墨那笔银子。裴若澜把银子弄丢,咱们给找回来。既得了功劳名声,还能逼得她不能再管集善堂。” 乳嬷嬷这才大着胆子安排了人手。 等所有客人都走了,陆昭昭和裴若澜一起检查了一遍存放银子的暗室,才放心离开。 “昭昭。” 集善堂大门口,喝的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元景摇摇晃晃的冲了过来,“你怎么不来我家,说好了让凝儿给你敬茶的。” “安阳县的时候,你明明不这样的。金珠儿你都容得下,凝儿还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肯来?” 醉酒的元景,夹缠不清的上来。 裴若澜气鼓鼓的吐槽,“这个不要脸的,还敢来。” 﨔 第一百零九章 不敢动 陆昭昭拉了裴若澜上马车,“野狗狂吠,咱们越搭理,他越起劲。” 元景跟在后面追马车,“陆昭昭,你心真狠。我纳妾日为你买醉,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陆昭昭心里冷笑。 她不仅不感动,还不敢动! 和北蛮开战在即,要是她动手把主帅元景揍了,估计脑袋就保不住了。 她只催促车夫再快点,像甩癞皮狗一样,把元景甩掉。 看着越来越远,根本就追不上的马车,元景有些失落的垂首。 夜色下,陆茗凝穿了一身白衣,幽幽的出现在他身后,抱住了他,“元景哥哥,你还有凝儿。” 知道昨夜自家小叔陪着陆昭昭一起去送柳姨娘。 裴若澜特意起了个大早,来探口风,“昭昭,我小叔是不是很不错?” “嗯,人品贵重。” 陆昭昭点头,“我会敬他如你敬小叔一般。” 这岂不是说自家小叔没戏了。 裴若澜都没来得及替自家小叔担心多一会,就有人气喘吁吁来报,“郡主,七小姐,大事不好了,集善堂被偷了,银子都没了。” 等陆昭昭和裴若澜赶到集善堂时,银子被偷的消息,已经散播的沸沸扬扬。 大门口就围了上百号人,都在讨伐集善堂,说这是打着皇家的旗号搜刮民脂民膏,根本不是想集天下之善,济天下苍生。 还有人说,集善堂这是贼喊捉贼,估计银子都被陆昭昭和裴若澜放进自己口袋里了。 裴若澜小脸气的煞白,“哪个挨千刀的,这种银子都偷,也不怕遭报应。” “你大姐姐。” 陆昭昭微微先开了轿帘,指了指街角那辆云昌伯府的马车。 裴若澜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就为了一支步摇,大姐姐怎能做这样的事情。这是在糟蹋太奶奶的善意,更会毁了太奶奶的名声。” 所以,太皇太后疼爱裴若澜这个曾孙女,她是有大局观的。 陆昭昭宽慰了她两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一会儿我去说银子没丢,先把这些人打发了再说。” 陆昭昭表现出了异常的沉着冷静,裴若澜心里有些忐忑。 骗人不对,而且若是大姐姐做的,很快就会被拆穿。 这样不更连累了太奶奶的名声。 可陆昭昭已经挤过了人群,当众保证银子没丢,那些都是不实的传闻。 裴若澜小脸煞白,却也不能当众拆台,只能勉强的点头。 云昌伯府轿子里,裴若菲听着小丫鬟传来的消息,就觉得好笑。 还当那个福寿郡主陆昭昭是有些手段的,才能一步步上位,讨了太皇太后的欢心。 没想到也就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关键时候竟然出昏招,撒谎说银子没丢。 如果没丢,昨晚她叫人偷回来的,那一个个装了银钱,上了锁的箱子是什么? 要是她遇到这种事,哪怕是吃了亏,也要自掏腰包填上这个窟窿。 还有裴若澜也是个不中用的,好歹出身门阀裴家,是靖国公府的嫡小姐。 就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填房养大的,也不至于畏畏缩缩的还不如陆昭昭一个乡下长大的吧? “罢了,还是我这个做大姐姐的,疼疼七妹妹吧。现在就去拆穿了她的谎言,免得她忐忑不安的难受。” 裴若菲这样说着,身边的下人就跟着恭维起来。 都说她心善,对妹妹友爱,心系百姓。 顺道又把裴若澜给贬损了一顿,把裴若菲给哄的笑逐颜开。 裴若菲拿出云昌伯世子夫人的气度来,人未至声先道:“七妹妹,你敢说,集善堂里的银子,真的没丢吗?” 裴若澜当然不敢说。 她死死的咬着唇,不发声。 “呵!” 裴若菲就是一声冷笑,“都说了,你个填房养的,上不了台面。” 先前,陆昭昭斩钉截铁承诺,集善堂银子一分没丢,之后还会每半年公示一次银钱流向后,围观的群众都已经开始纷纷散去了。 突然来了个裴若菲,大家感觉还有新的热闹看,就又重新围了过来。 裴若菲很享受这种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感觉,她挺直了腰背,昂首挺胸的介绍自己身份。 “我是靖国公府的嫡女大小姐,是云昌伯府的世子夫人,更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曾孙女。这集善堂是我太奶奶的一片善心,请大家放心,我绝不会因为筹建这集善堂的,有我自家七妹妹,就包庇了她。” “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允许有人糟蹋了太奶奶的善意。” 裴若菲一番振奋人心的说辞,转头就再一次厉声质问裴若澜,“七妹妹,裴家的姑娘不说谎,你说,银子到底丢了还是没丢!” 若说没丢,被拆穿了就是撒谎,坏了名声。 若说丢了,就是直接陷陆昭昭于不义。 裴若澜紧张的去瞧陆昭昭。 陆昭昭却平静如旧,只略约提高了声音,“集善堂没有丢银子,就是没有丢银子。” “这位云昌伯府的世子夫人,你一直逼着七小姐承认丢银子是为什么?凭你未出嫁前是大姐姐,就可以逼迫妹妹?还是凭你自恃原配所出,瞧不上继室生的女儿,就可以这般打压?” “虽然七小姐的母亲是继室,那也是太皇太后亲自赐下的姻缘,得封了超一品诰命的夫人。裴七小姐不低你一等,自不必因为你的胡搅蛮缠而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这一番话,把裴若菲说成了个心胸狭隘、歹毒霸道的恶女。 裴若菲一双眸子,狠狠的盯着陆昭昭。 裴若澜竟找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人做闺中密友。 要不是她早有准备,提前把那一箱箱银子都捏在了手中,恐怕今天真会被这个乡野村姑,毁了自己的名声。 冷笑一声,裴若菲开口,“你倒是口舌利害,可也不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任你这般泼脏水,也改变不了你和我家七妹妹没看管好银子,叫贼人偷了去的事实。” 顿了顿,裴若菲拍了拍手,就有早已等候多时的下人,抬着六口箱子走了过来。 “我凭什么让七妹妹承认,凭的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是因我我发现了贼人踪迹,帮集善堂找回了银子。” 﨔 第一百一十章 砸 裴若澜的手心,有冷汗渗出。 她觉得完了。 抬眼一看,陆昭昭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甚至还不理解的反问裴若菲,“你搬六口箱子来,能说明什么?” 裴若菲嘴角气得抽了抽,“你装傻是吧?我再跟你说一遍,我遇到贼人偷银子,找回了集善堂的银子。你们丢了银子,还不承认。这是糊弄昨晚参加义卖的善人,更对不起全天下百姓的期许。” 裴若菲将一顶顶能激起民愤的罪名扣下来。 围观百姓中,传来了愤怒的讨伐声。 陆昭昭很是意外,“照这么说,裴家的大姑娘,云昌伯府的世子夫人,你是真好心,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喽?” 她语调阴阳怪气,裴若菲不觉得这些形容词有什么问题,“自然。” “什么时候找回的银子的?” 裴若菲觉得陆昭昭在把话题扯远,不悦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陆昭昭眼底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讥笑,“既说是集善堂的银子,那自然要问清楚。除非是你不知道从哪划拉了六个箱子过来,不然不至于说不清楚时间吧?” 明知道是激将法,裴若菲还是答了,“丑时三刻。” “哦。” 陆昭昭若有所思,“那为何这么久过去了,云昌伯世子夫人都没想着把银子还回集善堂。莫不是你是故意把这六口箱子捏在手里,特意选在人多的时候来闹事?” “就是。” 裴若澜帮腔,“大姐姐要是真怕损了太奶奶的颜面,就该悄悄的还银子。你这么大张旗鼓,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么一桩丑事吧。” 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议论,说裴若菲这是别有用心。 “我若悄悄还了银子,还见不到你二人这副欺上瞒下,满嘴谎言的嘴脸!” 对于为何耽搁这么久才来还银子的质疑,裴若菲闭口不谈。 陆昭昭也不再追问,这个时候只要在围观众人心里埋下颗怀疑的种子就足够了。 “我还是那句话,集善堂没丢银子。云昌伯世子夫人你这样伪造证据污蔑我和七小姐,实在不该。你丢的不仅是靖国公府裴家的颜面,更是云昌伯府叶家的脸面。” 听得陆昭昭这么说,裴若菲气笑了,指着身后一个个箱子,“上的都是你集善堂的锁,难道还能是我仿造不成?” 离得近的人,凑过来,果在锁上看到了集善堂三个小字。 “当然是你仿造的。” 陆昭昭瞥了一眼,“这锁不说别的,用的材质就不对。集善堂用的是紫金钢做锁,你这些锁都是普通精钢。” 要不是这些箱子,是裴若菲派最信赖的奶嬷嬷,一眼不错盯着搬出集善堂的,她都要怀疑这六口箱子,是不是假的了。 再看陆昭昭那里,竟毫不掩饰的对裴若澜说:“我能把你大姐姐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还糊弄,当她裴若菲傻吗? “你敢拿你集善堂的钥匙出来开锁吗?” 裴若菲厉声呵斥。 “不敢,因为集善堂的钥匙打不开这些锁。更因为云昌伯世子夫人你的品行实在不堪,我怕我碰了你的箱子,打开后里面不是银子,你又会耍赖说是我当众偷的。” 在陆昭昭口中,裴若菲直接成了一个厚颜无耻,无理搅三分的刁钻妇人。 她气的身子微微发抖,“来人,把锁给我砸开。我倒要看看,满口谎言之人,铁证面前还敢不敢继续撒谎,糊弄大家。” 很快,第一把锁就被砸开。 裴若菲趾高气扬的上前,她都已经看到裴若澜额角渗出的冷汗,和满脸的无地自容。 陆昭昭一个乡野长大的,就是浅薄。 这事儿就不是抵死不认能过去的。 “大家也都一起来做个见证。” 裴若菲招呼着围观的人上前。 裴若澜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眼泪肉眼可见的要流下来。 她真的很难过,太奶奶对她那么好,那么信任她,可她却要给她老人家抹黑了。 “昭昭。” 裴若澜声音带着颤音,她不觉得陆昭昭还能改变什么,却是不自觉的向她求助。 陆昭昭宽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云昌伯世子夫人和你本就不是一个母亲,她傲慢无礼瞧不起你母亲,自然也少了教养。可这也不是你和伯母的错处,你更没必要因她的德行坏了,而觉得羞愧。” 裴若澜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相信都这个时候了,裴若菲马上就要开箱子了,她还能这么镇定的说出这种话。 裴若菲气极,恨不得立时上去撕了陆昭昭的嘴。 她竟敢内涵自己长女失恃,不敬继室母亲,才会这般失德。 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实锤了集善堂丢银子的事情。 剩下的,等她回家后,再慢慢收拾了裴若澜。 “大家看好了!” 裴若菲说着,一用力,将箱子打开。 她如同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一样,挺着脖子,高傲又得意。 身边传来了,阵阵的惊呼声。 除此还有鄙夷和指责。 裴若菲傲然的瞧着裴若澜。 裴若澜正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那口箱子。 她居然没出息的哭了,眼泪还顺着手指缝流下来了。 裴若菲觉得,若能趁机摆布了裴若澜的婚事,也是极好的。 陆昭昭轻声安慰裴若澜,“若澜姐姐,别哭了。我知道你自小受的教养,不允许你无视自家姐妹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情。可这位已经是云昌伯世子夫人了,是叶家妇,与裴家无关。” “就算她用大石头假装银子来冤枉你,你也无需为她的行为,感到丢脸。” 陆昭昭的话,听得裴若澜有些傻眼。 她悄悄挪开了点指缝,看到的竟真的是大石头。 没丢银子,是大姐姐在冤枉她们。 裴若澜差点瞬间破涕为笑,陆昭昭赶紧把她搂在怀里,不让旁人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裴若菲根本不相信箱子里的都是大石头。 谁家好人家把大石头放箱子里,还上了锁。 可低头看过去,还真是一箱子的石头。 除此还有对她的指指点点,都说她嫉妒妹妹,德行有失,竟做出伪造证据害娘家妹妹的事情来。 “这不可能!” 裴若菲指挥着下人,歇斯底里的喊着,“去,把锁都给我砸开!砸!” 﨔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短处 箱子开了五口,都是大石头。 裴若菲不信邪的去开第六口箱子,箱子里依然只有石头。 她不顾个人形象,去扒拉那些石头,断了指甲,磨破了手指,血染了灰突突的石头,翻到箱底还是只有石头,没有银子。 “你们算计我。”裴若菲恶狠狠的瞪过去。 陆昭昭不客气的怼回去,“明明是云昌伯世子夫人,你在栽赃我和七小姐。” 定了定心神,裴若菲朗声,“箱子里是石头,也不能证明你们集善堂的银子没丢。我这六口箱子,就是从偷了集善堂的贼手里赎回来的。说不定这些贼动手前,你们集善堂就失窃了。” “我都看见了,你们是从外面来的,都没有去检查银子还在不在,张嘴就欺骗大家,说集善堂没丢银子。” 裴若菲越说心里越踏实。 陆昭昭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为了让世人知道集善堂值得信赖,带大家见识一下机关又何妨。” 有伙计拿了个西瓜,丢上了二楼。 西瓜先被强弩射穿,而后又被从天而降的铁笼子罩住。 再之后又各种暗器飞出,西瓜被射了个稀碎。 这样快速大量的机关,哪怕是江湖高手,也最多只能保证全身而退。 带着六口箱子走,那几乎是没可能的。 关了机关,陆昭昭叫人抬出了箱子。 和裴若菲那六口一模一样。 开箱,里面赫然是雪花银,一箱五千两,六个箱子,一共三万两。 裴若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趁着无人注意,悄然往人群外退去。 陆昭昭早安排了人,把她拦下。 “云昌伯世子夫人。” 陆昭昭又这么叫了她。 裴若菲之前还觉得这一声声,云昌伯世子夫人是她荣光,现在却品出了陆昭昭心思的歹毒。 她只提自己的夫家,分明是有心向裴家示好。 更是要让自己成为裴家的弃子。 陆昭昭笑着开口,“还没问夫人,你发现的贼都去哪了?” “都说了,是花钱赎的箱子,自然要放走了。” 裴若菲嘴硬挣扎, 陆昭昭眼底讥笑之色更浓,“夫人花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陆昭昭又一次笑了,“五百换三万?” 多的也不用陆昭昭说了,这明显听着就离谱。 盗贼是贪心不是蠢,怎么可能做这种交换。 “我还带着人,他们打不过,自然要答应换。” 裴若菲脱口而出的狡辩,带来了新的漏洞。 “机关都没困住的贼,夫人打的过,厉害呢。既然打的过,为什么不报官处理?云昌伯世子夫人这样私放贼人,任由贼盗祸害京都又为哪般?” “我……”裴若菲解释不清了,索性闭嘴。 陆昭昭拍手,让人把盗贼押了出来,“给世子夫人瞧瞧,是不是他们?” 奶嬷嬷上前附耳说了几句。 裴若菲心宽,既然谈妥了,若失手就是财帛动人心,他们要偷银子。 那还怕什么,正好把她摘干净。 “是。” 裴若菲认了。 陆昭昭立刻给了盗贼说话的机会,“是云昌伯世子夫人吩咐我们弄六口一样的箱子,我们真不是贼,我们就是手艺人,仿造箱子和锁的。” 裴若菲脸色大变,这是要坐实她用假证据冤枉人。 “胡说八道!” 裴若菲跳脚喊着。 奶嬷嬷也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辩道:“你们明明是收了银子来偷箱子,我亲眼看到你们偷出集善堂的,你们竟敢攀咬世子夫人!” 裴若澜早就品出了点名堂来,云溪一直拦着,不让她说话。 这会儿,终于不拦着了,却也只让她说了一句,“这事儿太大了,快关起门来。” 说完,她就带人往集善堂里躲。 陆昭昭紧随其后,关了集善堂的大门,就只留裴若菲一人,在外面接受口诛笔伐。 裴若澜犹不尽兴,“好不容易拿了大姐姐的短处,能让她吃个大亏,就该让我上。” 陆昭昭莞尔,“你大姐姐是前头夫人留下的,你若上了,她总有道理说她可怜,若她再抱着前头夫人牌位哭一哭,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裴若澜听后,沉默了好一会,气恼的握起了拳头,“还真是这样,只要大姐姐哭她的亡母,就算我有理也是我的错。为这,我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还几次连累母亲被祖母训斥。” “所以,不说话比说话更有用。” 裴若澜很有灵性的点头,“我明白了一点,不说她了,昭昭快跟我说说,箱子怎么回事,贼怎么回事,我都快被整糊涂了。” 陆昭昭让人服侍裴若澜去洗把脸,才同她说起来,“箱子本就是为防贼做的障眼法。盗贼昨晚就抓到了,我告诉他们手艺人仿造箱子最多罚点银钱,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昭昭早就知道了。是怕我藏不住事,才没和我说的吗?” “是怕早晨来报信的人,不可靠。” 陆昭昭笑着解释。 隔一日,裴若澜就兴冲冲的来讲了好消息。 裴若菲在买贼偷银子和栽赃陷害中认了后者。 她虽哭诉自小没了母亲,看七妹妹得宠,害怕裴家不要她了,才做了糊涂事,只是是自家姐妹小矛盾。 可裴若澜问啥都不说,只说没脸见人了,哭着躲了起来。 裴若菲那些手段施展不成。 最后是她的两儿一女都被云昌伯夫人抱去养了,管家权也被夺了,只对外说生病需要静养。 裴若澜心胸开阔,嘲笑了裴若菲一会儿,就和陆昭昭讨论起银子怎么分配使用。 和大掌柜一番测算后,她们决定先拿出五千两银子收粮,再拿二万两银子去南边铺子入股,等秋日里银子翻倍,不仅能把给庄户人家的粮钱结清,还能有盈余做别的事情。 至于剩下的五千两银子,先留在账上,陆昭昭和裴若澜合计了一番,决定保守行事,在京郊建个学堂,专门供那些男人上了战场的孩子来读书。 不收学费,管顿午饭,也不计能不能教出什么学富五车的大儒,只求能明理懂事,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陆昭昭和裴若澜进宫,恰遇上礼王侧妃薛氏正在为裴若菲的事情,求太皇太后做主。 世家大族的关系盘根错节,裴若澜详细说了,陆昭昭才知道,薛氏的儿子被定为王府继承人,府中正妃早已过世多年,是极为体面的侧妃。 而裴若菲早亡的生母,是这位薛侧妃的亲姐姐。 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团扇会 慕寒一直有派人暗中调查,究竟是肃王、礼王和恒王三位中的哪一位,在勾结安阳山匪,策划夏家庄刺杀。 顺着金珠儿几次见到被囚禁时,那位主人出现的时间。 慕寒发现,只有礼王,每一次都刚好不在京都。 端午夜宴,也是这位礼王,将郑淑妃派来调换自己手帕的嫣红掳走。 礼王行事颇为诡异,一面勾结山匪策划刺杀皇上,一面又对自己这位刺杀中的救驾功臣暗中施恩,他究竟安的什么心,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见陆昭昭神色凝重,裴若澜低声安慰她,“昭昭,你能叫我大姐姐栽了个大跟头,已是很厉害了。就算大姐姐恢复了自由身,也不敢再来集善堂搞破坏。我们就专心帮太奶奶做事。” “大盛与北蛮一战,将士不易、百姓艰难,身为京都贵女,我们自然该多费心思。” 这也是裴若澜的一桩好处,大是大非面前,非常有自己的见地。 陆昭昭不想将她牵扯进更复杂的事情中,笑着颔首,“若澜姐姐好见识,一切都听姐姐的。” 陆昭昭和裴若澜有说有笑的,却不想礼王侧妃薛氏,突然抹着眼泪,退了出来。 看到陆昭昭,薛氏先是一愣,而后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郡主,三日后礼王府举办夏日团扇会,靖国公府已接了帖子,到时候你也来吧。” 陆昭昭微笑颔首,“定欣然赴约。” 谋逆皇族,已锁定为礼王。 前世给皇上下毒的,也必然是此人。 既然礼王在端午夜宴中施恩于自己,那去赴宴也应该不会有危险。 早晚要会一会的人,陆昭昭不会躲。 这一世,她更要想方设法,改变皇上会被毒害的命运。 裴若澜苦着脸,“昭昭,你要是说不去多好。我就能借口你和集善堂需要我,也不去了。” “你怕薛氏刁难你?” 裴若澜摇头,还没说什么,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已经宣她二人进去了。 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她们就说起了学堂之事。 太皇太后觉得,此事立意甚好,让她二人放心大胆去做。 至于教书先生人选,为安出征将士之心,会由皇上下圣旨,选派翰林院庶吉士授课。 太皇太后主动提及裴若菲之事,“哀家已同那薛氏说清楚,若她还夹缠不清,让你们去云昌伯府求情,你们不必理会,只管回了哀家,哀家给你们出头。” 这就是太皇太后对裴若澜和陆昭昭的偏心。 难怪薛氏会哭着离开。 那她还有心情办团扇会,还邀请她和裴若澜,也是个心思不简单的。 辞别了太皇太后,陆昭昭和裴若澜说起了先前未聊完的事情,“若澜姐姐是对礼王有顾虑,还是对薛氏?” 裴若澜叹了口气,“礼王好色,礼王世子也不遑多让。每次看到我,礼王世子都色眯眯的,还说些乌七八糟的话,我……” 这个礼王世子,就是个登徒子,打不得骂不得的,还只能受着。 裴若澜不膈应才怪。 陆昭昭明白了裴若澜的苦楚,笑了一下,“我帮姐姐吧。” “啊?” 裴若澜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一根银针,推入了她脑后。 陆昭昭手法极快,等旁的人发现时,银针已经取回,裴若澜晕倒了。 传了御医,也只说裴若澜是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太皇太后一向疼这个曾孙女,自然留在了宫中休养。 陆昭昭对自己下针的手法有数,裴若澜至少要晕上三天。 等她醒来,礼王侧妃薛氏的团扇会早就结束了。 她屈膝告退,却被太皇太后给叫住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你之前一身的伤,就没养好。也给哀家留下来,好好吃上几服药,调理调理。” “啊?” 陆昭昭觉得,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她最讨厌吃药。 太医开药,肯定是苦到嗓子眼里的药,而且还有有人一日三顿不差的盯着。 “哀家赏你蜜饯。” 太皇太后拉着陆昭昭的手,十分疼爱的说着。 看陆昭昭还苦着脸,太皇太后故作不悦的问她:“你不愿意?” “怎么会,能留在您老人家身边,是臣女的福气。” 陆昭昭言笑晏晏,太皇太后才算满意,依旧是叫了云溪进宫,服侍着她的日常起居。 薛氏大约是从靖国公府听说了消息,第二次亲自进宫,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将团扇会的帖子,交到陆昭昭手上。 太皇太后听说陆昭昭已答应赴宴,并不阻拦,只是不怒自威的点着薛氏,“昭昭是哀家最喜欢的孩子,若叫你委屈了,哀家定不饶你。” 薛氏陪着笑,“皇祖母您惯会拿妾身打趣,妾身邀了郡主,自然是当贵客,金尊玉贵的待着。” 太皇太后挥手打发她下去了,才问陆昭昭,“礼王是个不成器的,她这个侧妃还是若澜大姐姐生母的嫡亲妹妹。”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没必要去团扇会。 “臣女这不是自小长在乡野,没见识过团扇会嘛。” 陆昭昭赧然的低头。 太皇太后心里一阵的不是滋味,“哀家给你办一个,何必去吃别人家的饭,受别人家的气。” 陆昭昭赖在太皇太后怀里撒娇,小声的告诉了她:“端午夜宴,我查到了礼王。” “崔姑姑。” 太皇太后将自己宫中掌印女官叫了来,介绍给陆昭昭,“团扇会你陪郡主去,给哀家把人护好了。” 团扇会。 陆昭昭的马车停在了礼王府外,身为王府名义上女主人的薛氏,就亲自迎出了门。 惹得不少前来参会的贵妇贵女们,都在议论陆昭昭如今的风头无两,连薛氏都对她礼遇有加。 有眼尖的人,认出她身边跟着的崔姑姑,小声议论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掌印女官都跟着随行,礼王府一个侧妃,哪敢怠慢。 薛氏直接待着陆昭昭去了花厅小坐,上了冰沙酥酪,热情风趣的说着话,直等陆昭昭用了冰点,才歉意开口,“若菲那孩子,自小失恃,做事难免偏激。她是个好孩子,心怀着天下。听说集善堂需要钱,特意卖了自己的嫁妆,凑足了十万两银子……” 薛氏话还没说完,陆昭昭就突然捂住了肚子,“冰点太凉,我可能吃伤了肚子。” 薛氏忙叫人,带着陆昭昭进了内室,拿了恭桶给她方便。 下人退避,陆昭昭和云溪交换了眼神,两人迅速换了外衣,陆昭昭就翻窗而出。 﨔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很像 陆昭昭推测,团扇会不是薛氏本意。 几次见面,薛氏表现出来的,都是勉为其难的强颜欢笑。 只有刚才说起裴若菲时,薛氏的神情才算正常。 诺大礼王府中,也只有礼王能指使动薛氏。 陆昭昭不喜欢被动,所以换了云溪宫女的衣服,行走在王府中,想看看礼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陆昭昭自认为,无论是行走规矩,还是穿衣打扮,她都是宫中婢女的模样,并不显眼。 可谁想,她饶过厅堂时,被人叫住了。 “福寿郡主,请留步。” 陆昭昭只当叫的不是自己,脚步都没有一瞬的停顿。 她继续低头躬身前行,却有王府侍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礼王走上前来,“郡主,请随本王移步书房。” “王爷您认错了,奴婢宝珠。” 陆昭昭脸不红心不跳的在身份上遮掩。 礼王轻笑,“本王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郡主莫拿本王打趣了。” 看这样子,是遮掩不过去了。 陆昭昭索性认了身份,“王爷见谅,我一时起了玩闹之心,又不想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边的崔姑姑盯着,才乔装打扮了。” 礼王长了一张神采飞扬的脸,看起来并不像是传闻中那般,纵情声色犬马的好色之徒。 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精明之色,“皇祖母吩咐了,你是她最疼爱的孩子。礼王府上下都不会怠慢了你。” “书房请吧,本王就和你说几句话。” 礼王一如他的封号,十分有礼,可他身边的侍卫,却已经拔刀了。 不到万不得已,陆昭昭不想动武。 她微微颔首,就跟着礼王去了书房。 书房正中央,挂着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手持长剑而立,明媚动人,仪态万千。 画像上的女子,和陆昭昭的模样像足了七分。 想到自己和老安国公夫人相似的容貌,陆昭昭不由得去打量礼王。 这礼王不过四十五六的年纪,若是安国公老夫人还活着,只怕也要五十开外了。 难道这礼王竟是纯情之人,爱慕年长的姐姐,一直至今。 这样也不难解释,为何礼王一面策划刺杀,一面又对刺杀中救驾的自己,暗中维护。 “你们很像。” 礼王追忆了很久的过往,才徐徐开口。 陆昭昭开口,不想开罪礼王,很客气的道:“是我的福分。” “本王会约束郑家人,不再与你为难。” 闻言,陆昭昭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果然郑家在明,礼王在暗。 “什么条件?” 陆昭昭当然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礼王看了一眼书房中的画像,“你只需记得,本王对你,并无恶意。本王的事,你不要再查就是了。” 陆昭昭应下,就被人送出了书房。 可怎么想,礼王对自己的态度,都过分好了。 一个以好色闻名的王爷,会对年轻时白月光的替身,这么宽容? 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陆昭昭原路返回,和云溪调换衣服后,薛氏同她说话,她都有些恍神。 “嗯?” 薛氏不知道,自家王爷为何从陆昭昭被封县主那天起,就传令下去,礼王府不能得罪这位。 可王爷吩咐了,她为了坐稳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只能照办。 压着性子,她第三次提了自家侄女的事,“郡主可否给一个机会,收下这十万两银子,以后若菲就是集善堂的东家之一了。” 太皇太后提点了一番,薛氏倒是聪明了。 与其低三下四求情,还不如流水的银子砸下去,给裴若菲砸一个集善堂东家的身份出来。 这样,不用任何人去云昌伯府上给她说好话,她也能被放出来。 陆昭昭没有接那银子。 太皇太后给她撑腰,她若接了银子,就是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脸,更对不住她老人家的偏心。 “薛王妃见谅,集善堂说到底是皇家的集善堂,从始至终也只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个东家。你若有想法,可进宫禀明她老人家。” 薛氏脸色一瞬间阴了下来,却因为崔姑姑在,不敢放肆,银牙咬碎的道:“郡主可否帮着美言一二。”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决定,岂容我置喙。” 陆昭昭再一次拒绝,薛氏脸上的神情绷不住了,“冤家宜解不宜结,郡主当真不肯帮忙吗?” “薛王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惦记,吩咐我早些回宫,先行告辞。” 陆昭昭拒绝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 她走出花厅,身后就传来了薛氏摔茶杯的声音。 “这个陆昭昭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在我面前拿乔。” “王爷厚待她,不如把她送王爷床上吧。等她入了这王府,还不是任我拿捏。” 薛氏心里已经琢磨出了个精妙的计划,她快步追出了花厅,赔着笑脸,“郡主,是我为若菲那孩子着急了。她从小没了母亲,又是我嫡亲的姐姐。我这个做小姨的,也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好。” 陆昭昭耳力极好,薛氏说的那两句话,一字不差的都传进她的耳中。 看薛氏还假装熟络,要挽她的手臂,陆昭昭后退一步,避了开去。 薛氏讪笑,“郡主既来了我这团扇会,好歹也露个脸,展示下团扇不是。答应了皇祖母好好照顾你,总不能让你团扇会都没参加,就败兴而回。” “我吃伤了肚子,不方便。” 这话陆昭昭是当着其他来赴宴宾客面说的。 她说的冠冕堂皇,可转身迈出的步子,却是稳健有力,没有半分的不方便。 薛氏恨恨的瞧着她的背影,上一个轻视她的礼王正妃,已经死于非命了。 既然陆昭昭不识好歹,那就让她知道,一个乡下的村姑,得罪京都里的王妃,是个什么下场。 回宫,陆昭昭一五一十的说了礼王府发生的事情。 太皇太后只评了一句,“礼王也是念旧了,他对你应无恶意,听他的吧。” 陆昭昭颔首称着是,心里却另有盘算。 要是真不查了,皇上肯定会被毒死。 这事儿,还得查。 她尽量不亲自出面就是。 出了宫,陆昭昭就被元嘉儿给堵在了郡主府外,“你知不知道,我哥出征那日,陆茗凝也不见了。” 﨔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主帅 “你们勇毅侯府的事,我为什么要知道?” 陆昭昭语气极为不善。 元嘉儿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还带着对陆昭昭乡下出身的嫌弃,几乎是捏着鼻子,她说:“我哥纳妾那日,为你买醉。” “你不理他,给了陆茗凝可乘之机。” 陆昭昭极为不喜,挥手让人把她拖下去,自己径自往家里走去。 元嘉儿急了,“陆昭昭,你能不能收敛乡下村姑的小家子气。事关北蛮战局。” 陆昭昭停下了脚步,元嘉儿仗着一身粗浅的功夫,挣脱开了郡主府的下人,冲上来指着陆昭昭的鼻子说:“我哥出征前,日日和陆茗凝在一起,床第间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陆昭昭寒了脸。 这等毁人清白的话,元嘉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张口就来。 赵嬷嬷上前,反手就是两巴掌,把元嘉儿打的眼冒金星,“你若再污言秽语,今日郡主府就是打烂你的脸,你也是活该。” 元嘉儿不服气的捂着脸颊,“你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打我。” 她一句话说完,脸上又挨了好几个巴掌,“就凭老奴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赐给郡主府的奴婢。” 元嘉儿的脸颊高高肿起,巴掌印分明,听得太皇太后的名头,她也不敢造次。 虽说她是故意说那些话恶心陆昭昭的,可如今脸颊生疼,再打下去就要破相了,她只能委屈狡辩,“事实就是这样。” 赵嬷嬷的巴掌再度招呼过来,“元小姐不会说话,就让老奴先教明白你如何说话,再来郡主面前应答吧。” 元嘉儿躲了躲,也不敢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只说:“陆茗凝混在了大军中,跟我哥一起去北蛮边境了。” 从古至今,带姬妾在营帐中鬼混的,无一不是要吃败仗。 元景这个傻缺,脑子有病,不知道好好治吗? 就他应对山匪时,那半吊子的排兵布阵能力,他有什么资格在北蛮大军面前,如此轻敌。 百姓的命不是命? 军中兵将的命不是命? 看陆昭昭眼中神色颇急,元嘉儿就觉得,自己恶心陆昭昭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些。 让她不知道珍惜自己兄长。 现在知道,兄长日日和陆茗凝缠绵,还喊她的名字,后悔了吧。 元嘉儿自信得意的抬起了头来,“陆昭昭,只要你去追上我兄长,跟他表明了心迹,他就会让你把陆茗凝带回家。我兄长中意你,你以后也是勇毅侯府的宗妇,领小妾回家,本就是你的职责。你最好快点,否则事情传开,影响了兄长的名声,你也没好果子吃。” 元嘉儿说话时,莫名的高高在上。 她说出的话,既没道理,又不要脸。 就连赵嬷嬷,都被这一番话,气得忘记动手教她说话了。 这就不是人话。 陆昭昭哑然失笑,“赵嬷嬷,给我动手,打到她半年内说不出话为止。” “陆昭昭,你发什么疯。不敬小姑,在元家是要进宗祠受家法的!” 元嘉儿尖叫了起来。 陆昭昭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元嘉儿又高傲了起来,挑衅着赵嬷嬷,“你今天打我多少,以后陆昭昭嫁进我们侯府,就得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赵嬷嬷不理会她,只等陆昭昭示下。 “拿个板子打,用手疼了自己。” 她完全是关心赵嬷嬷的嘱咐,从头到尾就没拿元嘉儿的话当回事。 元嘉儿小身子气得在发抖,“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勇毅侯府,不会放过……” 元嘉儿的声音含糊不清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板子打在脸上的声音。 索性赵嬷嬷管着府中,规矩甚严。 元嘉儿那些个胡话,除了在场的赵嬷嬷、云溪和宝珠三人,就再无人听到。 陆昭昭勒令他们不得外传后,将打肿了脸,打烂了嘴,说话只能发出含糊不清声音的元嘉儿扣在了郡主府中。 为免引人猜疑,陆昭昭直等到第二天,才递了帖子,要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安。 太皇太后是何其睿智之人,收到帖子,就猜到是出了事情。 等陆昭昭进宫后,就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听说了元景的荒唐举动,太皇太后动了真火。 她很多年没这么生气过了,上一次动怒,还是北蛮索要热孝中的万仪大长公主去和亲。 陆昭昭在旁宽慰着,“此事还有回转余地,元家自知理亏,断不敢声张。元嘉儿我扣下了,绝不叫她到处乱说话。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派个可靠的,暗中把人追回来。至于此战主帅是否要换人,也需慎重考虑。” 太皇太后轻拍了陆昭昭的手,“好孩子,难为你想的周到。” 太皇太后也怕走漏风声,动摇了军心,虽然急,却是急事缓办的章程。 到了晚上,才派人去请皇上来用晚膳。 郑淑妃被皇上冷了好几日,终究是靠着孩子,将皇上请来宫中用个晚膳。 结果就是,皇上都走进她住的宫殿了,转头就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听说是因为陆昭昭也在时,郑淑妃气得掀翻了一桌子的菜肴。 白日里,家里递来了消息,要求她以后对陆昭昭恭敬一些,不可再生事端。 晚上,陆昭昭就滞留宫中,还把皇上给拐带走了。 她这是想当皇后吗? 郑淑妃越想越气,摔了一个又一个茶盅,却突然抱住了小腹。 “疼…疼……” 郑淑妃脸色惨白,额角冷汗直冒,吓得宫人赶紧去请太医,派人传话给皇上。 可太皇太后那里,议的更是军国大事。 哪怕是郑淑妃可能流产的事,也只能传到曹公公耳中。 皇上龙颜震怒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昭昭,慕卿离京前,曾向朕推荐过他手下一名为韩行的锦衣卫。听说是从安阳县调过来的。你可知道此人?” 陆昭昭如实讲述了安阳县发生的事情。 皇上听后,觉得是稳重可靠的人,连夜密诏入宫,派下任务。 陆昭昭私心觉得,哪怕前世元景是靠着真本事,与北蛮一战大获全胜。 这一世,他都已不配为主帅了。 看她欲言又止,皇上发了话,“昭昭,你想说什么,只管说。” “请皇上为边关将士,为大盛百姓,换一个主帅吧。” 﨔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造神 十五年前,兵败北蛮,安国公府男丁满门被屠,大长公主热孝和亲,大盛军心溃散,满朝上下无一人敢与北蛮再战。 彼时国力衰微,大盛急需休养生息,为保北境太平,为迎大长公主归朝,太皇太后与皇上定下长达十年的造神计划。 元景,是皇室为大盛造的少年战神,是大盛放在人前的北蛮克星。 这几年,元景背后有名师指点、军师谋划,从无败绩,打响了名头,振奋了军心,也打怕了北蛮。 这就是与北蛮一战,主帅只能是元景的原因。 元嘉儿也暂不能明着处置。 宫中出手,以祈福为名,将她抬进了皇家道观,实为囚禁。 北蛮一战一日不止,她便一日不得出。 只盼着这一世,元景还能在如前世那般,在军师名将辅佐下,为大盛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知道真相的陆昭昭,心情颇为复杂的离宫。 回到家中,慕寒留在京都的人,第一时间递上了消息。 礼王也派了一队人出京,任务是拦截韩行,抢下陆茗凝。 以礼王谋逆弑君之心揣度,他必不怀好意。 再进宫请皇上派人增援,消息来源就不好解释。 就算勉强解释了过去,眼下已经耽搁了两天,再耽搁下去,礼王的人恐怕都要回京了。 陆昭昭换了衣服,轻装简行,一路策马追出了京都。 追了三天两夜,陆昭昭才在平安镇郊,遇到已经和礼王手下交上手的韩行。 陆茗凝还控制在韩行率领的锦衣卫手上。 但礼王派来的人,实力不俗,韩行等人还要分心保陆茗凝一命,以至于对战起来,有些的捉襟见肘。 蒙了脸,陆昭昭趁夜色偷袭,软剑刺出,挑了礼王手下两个冲在最前面的人。 压力瞬间缓解,韩行率人反扑,局势扭转,礼王的人开始败退。 陆昭昭低调收剑,却不想被认了出来。 “陆昭昭!” 陆茗凝在大庭广众下喊出了她的名字,眼中弥漫着浓重的恶意,“我知道是你,你这个卑贱的村姑。是你对元景哥哥爱答不理,现在发现我和元景哥哥琴瑟和鸣了,你又要来抢!” 这是在给陆昭昭树敌,生怕礼王的人,不知道是谁横插一杠子,出手坏了他的事。 而且她这一喊,还抛出了涉及一男二女情事的秘辛。 不管是韩行率领的锦衣卫,还是礼王的人,都被分了心神。 陆茗凝瞧着大家分神,机会难得,转身就跑。 陆昭昭冷眼瞧着,软剑掷出,擦着陆茗凝的耳朵,带起她的长发,将她连人带挽起的牡丹髻盯在了树上。 陆茗凝的耳朵上,多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她痛苦的呻吟,身体因为害怕如筛糠似的颤抖。 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陆昭昭抽出软剑,剑尖直指陆茗凝的脖颈。 “别…别杀我……” 陆茗凝毫无骨气的求饶,陆昭昭眼底浮起一抹讥笑。 剑尖向前进了半寸。 陆茗凝只觉得脖颈上热热的,还有鲜血流出,她不争气的被吓尿了,哭的梨花带雨, “不!不要!” “我不想死,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陆茗凝哭得凄凄惨惨。 “那天一刀捅死姨娘的人是谁,她不是府上奴婢。” “我不知道。” “呵!”陆昭昭冷笑,一面求饶一面撒谎? 挽了个剑花,陆昭昭一剑削去了她食指指甲。 陆茗凝杀猪菜的惨叫声传来。 “你还有九个手指头。” 可恶的陆昭昭,竟然威胁还要削掉她其他的指甲。 陆茗凝抱着手,疼得原地不停打滚,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庆阳侯夫人派来的。” “她凭什么派人给你用?” “我给庆阳侯下了逍遥散,庆阳侯对药物上瘾了,这是庆阳侯夫人交换药方的筹码。” 陆昭昭挥手,又削掉了陆茗凝中指的指甲。 钻心的疼痛传来,陆茗凝几乎要疼晕过去,陆昭昭却在她快要昏厥前,丢了一颗药进她嘴里。 这是让人保持清醒的药。 陆茗凝没有晕过去,疼得恨不得立刻死过去。 “陆昭昭,你这个疯子!” “我都说了,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了!”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陆茗凝守不住疼,开始用头撞树。 她只想晕过去,可却因为力量不足,并没有撞晕过去。 但人却清醒了三分。 看着陆昭昭,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她心里的恶意与恨意翻涌。 “一个姨娘,至于你这样吗?卖身到陆家的贱妾!” “也对,你才是奶娘的女儿,出身卑贱的人,自然喜欢跟下等人抱团。” “你不信吗?” “也不想想,天下间哪个做母亲的,会苛待自己的女儿?” “只不过因为你不是罢了!” “听说奶娘一家,都因为把你抱出了尚书府,而被皇上赐死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是为了你能攀上高枝,才谎称你是尚书府的嫡女。” 陆茗凝痛苦的喊出这些话,她咬牙忍痛去看陆昭昭的反应。 希望看到陆昭昭因此崩溃,大哭大闹的样子。 陆昭昭依旧平静,好似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 韩行走了过来,有些歉意的同陆昭昭拱手,“郡主,让他们跑了三个。” “无妨。” 陆昭昭指了指陆茗凝,“人交给你了,事关重大,万事小心。” “郡主不一起回京?” 陆昭昭摆了摆手,“我要去给集善堂视察一处庄子。” “郡主小心。” 陆昭昭说的是不回京,转头就又再暗处跟上了韩行的队伍。 礼王截人,有一就有二。 北蛮一战,关乎天下万民,关乎大盛未来。 陆昭昭绝不会允许礼王从中作梗,坏了这一战眼下对大盛极为有利的战局。 平安行进了三日。 在安阳县郊外,昔日山匪盘踞的山脚下,礼王的人再一次出手。 这一次,礼王亲自率人前来,来人是韩行一干人等的数倍,一副誓要抢陆茗凝到手的架势。 韩行等人,根本抵挡不住,陆昭昭也顾不上礼王的警告,太皇太后的告诫,挥剑杀入乱局。 﨔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人 擒贼先擒王。 陆昭昭错开礼王的手下,仗着身材较男子颇为娇小,连番避让下,人已冲至礼王身前。 礼王好色之名在外,可行阴诡之事颇多,陆昭昭不敢轻敌。 她以剑鞘护在身前,一剑刺出,身后就有长枪带起的风扫过。 陆昭昭以剑鞘格挡,收回软剑,就和礼王的护卫缠斗在了一起。 礼王始终一副闲散富贵王爷的模样,坐卧美人怀的看着好戏。 韩行那边,本就人手不足,多有死伤。 陆茗凝还给护着她的人使绊子,其中一人重伤,就是因为生死之交,陆茗凝突然惨叫一声,让那人分了神。 “韩行!下令杀了陆茗凝。皇上责问,我来担着。” 把陆茗凝活着带回来,无非是为了安元景之心,让他于北蛮一战不分心。 可如果为了护着这么个玩意,让大盛真正的勇士损兵折将,便是不值得。 韩行迟疑了片刻,而后郑重点头,低喝着下令,“杀了陆茗凝!” 礼王要活的陆茗凝,他的手下都跑去护着她。 一时间攻守双方形势逆转,虽然陆茗凝落到了礼王的人手上,可韩行却带人死死围住了礼王的人。 对敌中,还能时不时的让陆茗凝挨上一刀或是一棒子。 陆茗凝越是受伤,就越是拖了礼王手下的后腿。 陆昭昭那里,和礼王的侍卫,斗得旗鼓相当。 五十招后,礼王开口,“你们先住手。” 侍卫停手,陆昭昭手中的剑,直指礼王。 礼王不以为意的笑了,“郡主可以想想,就算你把本王抓了,带回京都,送到皇上面前,本王只要说一句,派人去抓陆茗凝,是想知道二手的妾到底有什么勾人的本事,你说皇上会处置本王吗?” 这么符合礼王名声的行为,最多被申饬两句,不会对礼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陆昭昭收了剑。 礼王不无叹息的摇头,“本王说过,不要再往下查了,你怎么不听劝呢?”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那般,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看在万仪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带人走吧。” “什么!” 陆昭昭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和大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不是爱慕老安国公夫人吗? 这一次,落到礼王惊讶了。 看着陆昭昭那张脸,他不由失笑,“你竟不知道!” “郑国公家那个老东西,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陆昭昭想弄清楚,她究竟不知道了什么。 “我当然都知道了。” 她使诈,礼王却笃定的摆手,“不知者不怪,回去吧。” “王爷不把话说清楚吗?” 陆昭昭追了两步,礼王的侍卫长枪横扫,拦下了她,“郡主留步。” 礼王左拥右抱的撤了,被韩行围着的人,把陆茗凝一丢,打开一个口子,一群人蜂拥而出。 陆茗凝早就因为连番受伤晕了过去,这一摔,吐了口血,人也没醒过来。 陆昭昭不再掩饰行踪,与韩行等人一起回京。 城门口,勇毅侯元将军就带人拦住了他们,“多谢韩大人帮忙抓回府中逃妾。” 谁家抓逃妾这么大张旗鼓,不都是怕丢人遮掩着的吗? 这是想把陆茗凝捏在手里,当个筹码和皇上谈条件,放元嘉儿出道观? “勇毅侯误会了,我们并未抓到你府中逃妾。” 韩行不卑不亢的答着。 勇毅侯明显不信的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家逃妾,不就在车上!” 说着,他就带人去搜。 勇毅侯一马当先,掀开轿帘瞬间,他就松开了手。 一柄长剑抵在他的喉咙上,让他只能步步退后,甚至轿子中的情形,他都没有看清楚。 随着勇毅侯后退,陆昭昭持剑而出,“勇毅侯好大的本事,当街羞辱本郡主,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陆昭昭的责问,让勇毅侯面色难看。 他低头陪了不是,压低声音,“求郡主给嘉儿那孩子一条活路,看在景儿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 元家可真会恶心人。 一个被退了婚的儿子,还死皮赖脸的往前赐婚对象身上沾边。 还有元嘉儿那张嘴,口无遮掩,对自己张口闭口就是辱骂。 前世嫁给元景后,在元家受的磋磨,也没少了这个前世小姑子的手笔。 至于勇毅侯,前世的这个公公,还不是看着自己在陆家不得宠,虽有救驾之功,宫里赐婚后就没再行恩赏,对于后宅里发生的腌臜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陆家被流放,让元景用弓弦绞杀陆茗凝时,竟搬出了诬陷正妻,谋害正妻等罪名。 想让她放元嘉儿一条生路,想都别想。 “我送给过元景一句话,好狗不挡道,今日也送给勇毅侯!” 陆昭昭一席话,让勇毅侯板起脸来,“京都人家谁没点阴私,郡主这般不依不饶,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陆昭昭手中长剑未收,不客气的滑在了勇毅侯的脸上。 勇毅侯的左脸脸颊上,赫然多了一道血痕。 勇毅侯出身行伍,也是战场上拼杀过的。 他身上登时杀气升腾,一副要取了陆昭昭性命的模样,“郡主莫不是以为,你在夏家庄杀人之事,做的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时隔多年,已无证据?” 不过是陆茗凝招待的破事而已。 “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宠我,别说杀人了,我就是当街杀了你勇毅侯,你也白死。” 陆昭昭何其娇纵的说着。 勇毅侯气的胡子抖了抖,却为了道观中的女儿,没有动手。 “那郡主就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面。” 勇毅侯凶相毕露的盯着陆昭昭,好似在盯着敌军一般。 陆昭昭莞尔轻笑,“杀狗还要我动手,岂不是委屈了?” 她登上马车,娇笑着一指,“快上开,我的马杀狗可不手软。” 勇毅侯气鼓鼓的转身,纵马入宫,老泪纵横的哭诉自己的委屈,有谈及元景少年走入军营,夏练三伏,冬练寒久,为国出征十分不容易,就算做出了什么事,也请陛下顾及他的体面。 御史在郑国公府和庆阳侯府的授意自己,上书启奏严惩陆昭昭。 折子皇上都留中不发,勇毅侯也只是留在宫中打发了个太医去看伤。 至于陆昭昭,也没降旨训斥,只叫进了宫里。 “昭昭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当街刺伤勇毅侯,并不聪明。” 﨔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旧部 太皇太后一听说陆昭昭被召进宫中,二话不说,就摆驾上书房。 也不许人跟着,太皇太后进了上书房,拉了陆昭昭的手,就问她,“什么样的委屈,让你能一反常态成这样。” “哀家说过给你撑腰的话,都忘了?” “下次别自己动手,落人口实。” “皇上,那个勇毅侯把一双儿女教的不成样子。就算元景为主帅,军心不宜乱,也不能为了他们家委屈了昭昭。” 陆昭昭的唇,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她曾经以为重活一世,再也不会对亲情有什么期许了。 毕竟她认命了,认了天下间有心狠手辣,不念亲情的父母。 她选择无父母无亲情,挣扎求存,努力的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直到她现在,看到真正的亲人如何厚待自己,她内心被冰封起的一角,被这份一直以来的偏心,炸开了一片涟漪。 “太奶奶。” 陆昭昭满心委屈的,往那一跪,扑进太皇太后怀里,就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不忍的抹了抹眼角,对皇上说:“看到没,多大的委屈。” 皇上黑着脸,“处置勇毅侯,是不太方便。但容朕谋划一番。” “不是的。” 陆昭昭带着哭腔。 之前是她想错了。 可她不是傻子。 郑国公老夫人与万仪大长公主的恩怨。 礼王的那些话,还有过分的宽容。 以及一路走下来,皇上和太皇太后对自己都颇多回护,皇上不断嘉奖,破格擢升郡主,太皇太后的半幅嫁妆给了自己,安国公府救人也赏下来给她用。 细细想来皇上的恩宠,太皇太后的偏疼,早已超过救驾挡刀的功劳。 她就是再被前世记忆误导,被陆尚书夫妇一口一个女儿误导,她也想明白了。 她陆昭昭,才是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 这才是柳姨娘发现的真相,是她被灭口的原因。 刚才叫出那一声太奶奶后,太皇太后的态度,已经彻底打消了陆昭昭心底最后那一丝丝,怕是自己太过渴望亲情,太过自作多情,弄错了的疑虑。 “元景身受皇恩,现在人前,踩着多少人的功劳,享受少年战神的荣光,一府都跟着封侯。可他却行军途中,青天白日就与妾室苟合。” “韩行带人赶到的时候,此事已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若非元景身边的老师和军师,想出一个元景拿出必死决心与北蛮一战,只想给元家留后的借口,如今军心就乱了。” “此事一查就知真假。” 太皇太后和皇上几乎是异口同声,“昭昭说的,就是真的。” 陆昭昭委屈点头,“那元嘉儿自是不必多说,眼皮子浅的只有后宅那点事,险些把影响北蛮战局的丑事,嚷嚷的人尽皆知。” “勇毅侯养出这么一双儿女,还当街羞辱我,说什么看在元景一片痴心的份上,让我善待未来小姑!” “我不服气。” 陆昭昭是真的不服气,她小小的身子,在剧烈的起伏着,“凭什么踩着母亲被迫和亲的屈辱上位,没有忠君觉悟,还要在我身上吸血。” “母亲何等风华绝代之人,怎会向这样的人低头,任由这样的人家欺辱?我只是不想辱没了母亲的风骨。” 除此,陆昭昭也有娇纵报复的心思。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能小心谨慎。 如今知道了,她只想恣意报复一回。 因为她已经想好了,了结前世仇怨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陆昭昭重重磕了三个头,“我想以安国公府唯一遗孤的身份,上战场,迎母亲归朝。” 前世,元景以少年战神的身份,与北蛮一战的种种功劳,和各种传奇细节,都被编成了话本,在大盛国中传颂。 哪怕被禁锢在尚书府的陆昭昭,也都听丫鬟婆子们无数次说起过北蛮一战的种种细节。 甚至死后十八年里,她因亲眼看到元景用弓弦绞杀了陆茗凝,十分不理解那样一个对青梅竹马都薄情的人,如何有军中情义,能统兵打仗,立下无数战功。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翻看元景北蛮一战中的各种邸报。 每一战都打得生死一线,但都赢的足够惊艳。 她还曾经以为,元景是有真本事的。 如今知道,他也不过尔尔,陆昭昭动了心思。 与其把大盛的未来,母亲的性命,都交到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蛋手上,还不如换她上。 左右是有名师指导,军师谋划,她还熟知这一战的种种细节,难道还会不如元景吗? “安国公府唯一遗孤上战场,迎大长公主归朝,一样可以振奋军心。” 陆昭昭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无比冷静的分析起自己上战场的优势。 “朕,不同意。” 皇上何其郑重的说着,“十五年前,与北蛮一战,朕就愧对阿姐。谁想,还叫陆家的奶娘钻了空子,让你流落乡野这么多年。从慕卿查明你的身份,禀了朕那日,朕就下定决心,绝不叫你委屈。” “更遑论危险的事!” 太皇太后也在劝她,“你有这孝心,已是不易。上战场绝非儿戏,稍有不慎就会丧命。难道你让太奶奶失了最疼爱的孙女,又失了才找回的曾孙女吗?” “集善堂可为北蛮一战筹措粮饷,可稳后方可以财力支援前线,一样是在靠自己迎你母亲回家。” 皇上也在劝,“元景虽说糊涂,但和身边的人也合作多年了。有那些能人异士帮着谋划,也不会有大错。” “朕知道你师承萧煜,比起很多人都是惊才绝艳的。但上战场,凶险异常,危险的事,让别人家的儿子去做吧。” 陆昭昭明白,亲人都是向着自己的。 虽然他们明显不认为,她有能力上战场,与北蛮一战。 可谁也没有打击她,只是从各种角度哄着她不要执着。 不过北蛮一战,交给元景,真的太让人不放心了。 这一世比前世,出了太多变故。 比如元景那个美化记忆的毛病,比如元景和陆茗凝在行军途中的荒唐。 陆昭昭也明白,北蛮一战,事关国体,皇上和太皇太后慎重才是应该。 “当年安国公府陆家军还有旧部,若我能让他们信服,元景那边又迟迟不能传来捷报,可否让我上战场。” 大是大非上,不是靠任性胡闹,或是撒泼打滚求来的。 陆昭昭要用自己的办法,证明她可以。 皇上一怔,“陆家军尚有旧部一事,你怎会知道?” 陆昭昭暗道不好,她因多了死后十八年的记忆,见到万仪大长公主出入都是安国公府陆家军的旧部跟随,所以先知了。 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智 陆昭昭没有立刻答话。 皇上颇带几分吃瓜之意瞧着她,“都在传你和慕卿走的近,他告诉你的吧?” 陆昭昭默然点头。 就让慕寒背锅吧。 “还真是不拿你当外人,什么都跟你说。” “你知不知道,他那双腿没废,天天坐轮椅上装的?” “朕给你细细考察过,慕卿很不错。你有想法,朕给你们赐婚。” 太皇太后摇头,“锦衣卫的头头,家里人口复杂,背着血案和家仇,能配得上昭昭吗?赐婚这事不适合陛下,也不看看你上次选了个什么。” “上一次朕赐婚的时候,还不知道昭昭是阿姐的女儿。” 皇上辩解着,和皇祖母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颇有默契的觉得,这一番打趣后,陆昭昭应该不会再盯着上战场,收服旧部这些事情了。 陆昭昭有短暂的失神。 随后,她将慕寒暂放一旁不去多想。 “有太奶奶和陛下护着,我的婚事自是无忧的。所以昭昭有空,还是琢磨着,怎么收服安国公府旧部,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元景之前脑子总出问题。” 陆昭昭展示出的心智之坚,让太皇太后都高看了她两眼。 到底是万仪的女儿,又怎么会差。 最重要的是,元景脑子有问题。 陆昭昭见皇上和太皇太后神色都有松动,就继续道:“就算不用我上战场,母亲归朝时,有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相迎,也是一桩美事。” 太皇太后默许的点了点头,皇上才道:“此事,朕会安排。” 至于勇毅侯,皇上没去管,却是由太皇太后将勇毅侯夫人召入了宫中,问上一句,指婚元嘉儿和庆阳侯世子朱福可好。 勇毅侯夫妇哪敢再声张,只连连磕头,说自家女儿为北伐大军祈福,是元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皇家道观受一小段时间的罪,总比嫁给朱福那个五毒俱全的要好。 等元景得胜还朝,元家又是另一番光景,那些不上台面的事自然也就揭过去了。 勇毅侯夫妇一出宫,庆阳侯夫人就找上了他们,“听说你们家和陆昭昭结怨了?” “庆阳侯府欲杀了此人,不知元家可有胆量参与谋划?” 勇毅侯的老脸上,还有一道血痕,隐隐作痛。 勇毅侯夫人几乎就要点头了,勇毅侯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小女如今在道观中祈福,为天下,勇毅侯府也要斋戒,忌杀生,更会从即日起闭门谢客。” 庆阳侯夫人一走,勇毅侯夫人就哭了起来。 “咱们元家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了陆昭昭这么个祸害。” “当初陛下赐婚,咱们也没嫌她乡野出身,欢欢喜喜接旨,送去了聘礼。” “自来,礼数是也没亏过陆家,年节礼都是送的。” “景儿对她痴心,挣来军功没说为父母请封,都要荫庇了妻子,咱们家不也认了吗?” “可那个陆昭昭凭什么对景儿无情,凭什么害嘉儿,又凭什么那么把老爷的颜面踩在脚底。” 勇毅侯任由夫人哭泣发泄,等她略冷静一些,才再开口,“就凭皇上和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景儿得胜归来前,什么都不做。” 勇毅侯夫人大哭了一场,表面答应了,转头就暗中联络了勇毅侯夫人,将留在她身边护卫的六个元家亲兵,都调过去,配合庆阳侯夫人谋划取陆昭昭首级一事。 庆阳侯对逍遥散上瘾,不吸食就浑身难受,服用后虽然身子一日比一日被掏空,却能打起精神头来。 “夫人,你是疯了吗?宋先生还在慕寒手上,你敢动陆昭昭。” 庆阳侯夫人鄙夷看了一眼半个废人一样的庆阳侯,“慕寒狂妄,在北蛮出事了,不出意外再也回不来大盛了。” “不趁机除掉陆昭昭,庆阳侯府头顶永远都悬着一把刀。你已经不中用了,就少给福儿留麻烦吧。” 陆昭昭连日奔波,今日终于回家,能在高床软枕是睡个好觉,她很早就睡了,睡的很沉。 第二天早晨醒来,才知道昨晚府上出了大事,有杀手夜袭,要杀陆昭昭,有四人中机关受伤被擒,有两人躲过机关却被困奇门八阵中,脱力晕倒。 审出这六人都是勇毅侯府亲兵,他们是受勇毅侯夫人指派,听庆阳侯夫人之命行事。 陆昭昭把人打包了,一股脑送进了皇家地牢。 勇毅侯府暂时还不能有个好歹,人就留着,秋后算账吧。 派去的亲兵有去无回,勇毅侯夫人心惊胆战的,向勇毅侯坦白了这一切,勇毅侯气的捶胸顿足。 “我……”勇毅侯夫人难过的抹眼泪。 勇毅侯又是一声叹息,“集善堂精妙绝伦的机关,闹出多大的动静,你难道忘了?陆昭昭师承的萧煜,是当今世上最擅长奇门机关的人。” “陆昭昭能差吗?庆阳侯府的郡主娘娘是借你的人,去试郡主府的机关奇门!” 勇毅侯夫人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夫人,听为夫一句,去给陆昭昭赔罪,哪怕是跪着,也要求她原谅。” 勇毅侯出了主意,勇毅侯夫人却拖延着,想再等一等,想着万一庆阳侯夫人能得手呢。 庆阳侯夫人的人,自觉昨日趴了墙头,对郡主府的机关奇门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是夜就带着一队人,摸进了郡主府。 陆昭昭知道后,叫人关了机关,自己将头发高高束成马尾,手持软剑亲自去迎敌了。 宫中传出消息,如今掌着陆家军旧部的主事人发话了,要看她的本事。 她高调展示自己的能力, 昨日是机关奇门,今日是武功。 只有她足够强,才能令人信服,包括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 陆昭昭全力一战,庆阳侯夫人派来的杀手,根本就没眼看。 除了领头的,其他人全数被陆昭昭斩于剑下。 问足了口供,陆昭昭割下了领头那人的头颅。 带着一颗人头,连夜去了趟庆阳侯府。 﨔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赶狗莫入穷巷 庆阳侯世子朱福,本就是声色犬马之人。 如今庆阳侯上瘾逍遥散,庆阳侯夫人忙着收拾烂摊子,全府上下就没个人约束他,朱福比以往玩的更花样翻新。 陆昭昭丢人头进去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没眼看了。 一颗人头,从床上掉落,就砸在朱福身上。 血淋淋的人头,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身上黏糊糊的。 朱福正兴头上,也难免不得劲的伸手一扒拉。 一颗新鲜的人头,在绫罗绸缎堆砌的软塌幔帐下,轱辘了两下,就摔在了朱福眼前。 一缕头发挂在脸上,挡住半张脸的人头,看的朱福的身子抖了抖,瞬间瘫软在当场。 被陆昭昭控制着,被迫看到这一幕的庆阳侯夫人厉声喝问着。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庆阳侯夫人还尽力维持着郡主的骄傲和威严,可上下牙碰撞发出的声音,已经暴露了她的恐惧。 “你的人,还回来而已。” 陆昭昭淡淡的开口,“曾听一医理,房事受惊,男子或终生不能人道。” 世家大族看重子嗣传承,庆阳侯夫人也不例外。 再看屋里,儿子哪有刚才的雄风,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 “陆昭昭,陆郡主,要杀你的是我,你拿我出气啊。你伤害福儿做什么!” 作为母亲,庆阳侯夫人崩溃了。 “就凭他曾经对我动过不该动的心思。” 陆昭昭很是高高在上的轻瞥了朱福一眼。 庆阳侯夫人哑然,“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想收拾朱福这个种猪,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以前不知道身世,无根浮萍,她只能处处隐忍,步步为营,图谋点什么都要反复掂量,仔细盘算。 如今知道了身世,感受到了亲人的偏心。 骨子里的恣意大胆和被收敛起来的锋芒,都复苏了。 “难道你敢去皇上面前告状吗?” 庆阳侯夫人不敢。 她若告状,就得承认派人刺杀陆昭昭。 哪怕不承认,只要陆昭昭说一句,庆阳侯府与北蛮皇室有生意往来,庆阳侯府受再多委屈,也都只有活该了。 庆阳侯夫人死咬着唇不说话了。 “你送的那对镯子,我觉得呈给陛下,充做北伐大战军饷用也很不错。” 庆阳侯夫人被威胁了。 和北蛮皇室的交易,还涉及十五年前的甲庚之乱,此事不能捅到皇上面前,更禁不起细查。 “你就不怕北蛮皇室的报复吗?” 她不甘心的威胁着,陆昭昭笑得明媚灿烂,“我师承萧煜,庆阳侯夫人贵人多忘事了。” 庆阳侯夫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怎么就忘了陆昭昭的师承,甲庚之乱是北蛮皇室做的局,萧煜背了这么多年黑锅,他的弟子怎会善罢甘休。 “你想怎样!”庆阳侯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对外公布,庆阳侯世子有心为北蛮一战祈福,自断人欲,以后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度此生。” 陆昭昭要的很多。 她要朱福付出代价。 她要朱福再无娶妻可能,这一世不会再毁了裴若澜。 她还要北蛮皇室因为朱福的祈福,和庆阳侯府生出隔阂。 庆阳侯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昭昭也不急,只耐心的等着。 终于,庆阳侯夫人低头了,“好,我答应。” 看着陆昭昭离去的背影,庆阳侯夫人冷冷一笑。 陆昭昭才是贵人多忘事的那个,她在夏家庄里杀人害命的人证,还在庆阳侯府手上。 不过是仗了慕寒的势,仗着手是掌控着侯府北方生意代理人宋先生,就张狂的不成样子。 等慕寒在北蛮受尽酷刑,交出宋先生,就是陆昭昭你的死期。 陆昭昭是故意不提,关在庆阳侯府地牢里的那个人证。 师父教过,赶狗莫入穷巷。 慕寒也说过,庆阳侯府和北蛮的生意往来不是一年两年,是至少二十年之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德王在世的时候。 所以不能把庆阳侯夫人逼急了,得让她觉得还有翻盘的机会,她才不会生出什么不可控、影响战局的事来。 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营地。 副将陆风将陆昭昭这两日的所为,都汇报给了如今的主事人陆威,“大哥,庆阳侯府我亲自跟去的,小姑娘行事果决又聪明,有三分大长公主的风骨。” 陆威摆手,“小姑娘口气不小,想让咱们陆家军旧部听命于她,跟她上战场。单凭这两桩事情,还不足以让我见她。再看看吧。” “我自己找来了呢?” 陆昭昭朗声说着,推门而入。 陆威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小师妹找来了,我就不能不见了。” “小师妹?” 陆昭昭觉得,是不是辈分出了问题。 陆威一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黝黑,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好像比师父还大一点。 而且师父说过,他收徒有自己的标准,必须从小教起,超过六岁他都不收的。 这个陆威怎么混进师门的? 陆威很引以为傲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我可是令尊收的大弟子,你当然是小师妹。” 陆昭昭脸上的困惑之色更重了。 陆风看出了端倪来,小声提醒,“大哥,你这一脸的胡子让小师妹误会了。” 陆威端过了水盆,看着水盆里的脸,“这不妥妥不过二十六岁的英俊面容吗?” 陆风给陆昭昭使了眼色,“小师妹,看看我,我今年二十五,大哥就大我一岁。” “我和大哥不一样,我是大长公主唯一的记名弟子,也是你大师兄。” “两位大师兄好。” 陆昭昭认真抱拳。 陆风美滋滋的站在那里,“小师妹好,以后师兄罩着你。” 陆威对直接给了陆风一拳头,“就你,被小师妹跟来了,还好意思自称大师兄?” 陆风不以为意的摊手,“那也是大哥授意,让我适当放水,看看小师妹能不能找来。” 提及正事,陆威板起脸来,十分严肃,“小师妹,你能找来,很不错。但想让我们兄弟认同你,想让安国公陆家军旧部信服,还远远不够。” “你能找来,我给你机会。若能闯三关,陆家军旧部随你调动!” 﨔 第一百二十章 赌五两银子 陆昭昭认真点头,“请大师兄出题。” 陆威摆了摆手,“小师妹别太拼,就是行军打仗,也要吃饭睡觉的。” 陆风也在一旁附和着,“小师妹要不考虑下,尝尝北蛮边境的特色烧烤。” “就是嘛,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叙旧好时光。” 陆威捋着自己的络腮胡子,“当初师父和师娘就夸过你陆风师兄烧烤手艺一绝,走过路过别错过。” 喝着小酒,听陆威和陆风两兄弟,讲十五年前北方边境和北蛮的那场恶战,讲父亲的惨死,讲母亲的屈辱。 陆昭昭忍不住的抹了好几回眼泪。 可恶的北蛮! 该死的北蛮! 猛灌了大半壶的酒,陆昭昭摔了酒壶,人迷迷糊糊的往地上一倒,就醉了。 陆威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子。 粉雕玉琢的模样,和当年的万仪大长公主像极了。 只可惜,是形似而非神似。 摇了摇头,他吩咐陆风,“明天告诉她,第一关没通过,让她回去吧。待前线大捷后,陆家军旧部可由她指挥着,去北境迎大长公主归朝。” 陆昭昭警惕性不足,喝着酒就醉倒了,这是战场大忌。 陆风却并不认同的拍了拍手,早就准备好来试探陆昭昭武功的人,从暗处冲了出来。 陆威皱眉。 陆风不以为意,“大哥,我觉得你看走眼了。小师妹说不定是装醉迷惑了你。” “再说,有你我在,他们也伤不到小师妹。” 陆威没再说什么,且看一看吧。 他心底还是希望,陆昭昭这个有骨气,肯以安国公府唯一遗孤身份上战场的小姑娘,能不让他失望。 一开始,陆昭昭确实放松了警惕。 又因为父母的事情,喝了不少的酒。 可晚风吹来,暗中潜藏的杀机,都让陆昭昭瞬间酒醒了三分。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只说邀请她吃烧烤,只劝她做人别太拼。 这两兄弟可从来没说过,三关等吃饱喝足后开始。 所以陆昭昭摔碎了酒壶,留了陶瓷碎片在手里。 她左手用力的握着陶瓷碎片,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尽量不让酒意袭来,影响了自己的状态。 果然,她听到两兄弟的对话,就知道自己后来警醒过来,是对的。 危险袭来,刀枪剑戟向着陆昭昭招呼过来。 陆昭昭抽出腰间软剑,挽起剑花招呼了过去。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安排了十八个人,每人各擅长十八种兵器中的一种。 这种考教,很有深意。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战场上的敌人,会使用什么兵器。 能够见招拆招,应对所有兵器的攻击,也是一种能力。 陆昭昭主修剑术,对战刀剑枪这类常见兵器较多,但换成叉等冷门兵器,应对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而且这十八个人也不是一个个出手的,他们经常同时出手,把陆昭昭迫得不是后退,就是躲闪。 更糟糕的是,她还喝了酒,醉意让人手软。 要不是有个瓷片,不断嵌入掌心,增加痛感,她的状态会更糟糕。 陆威只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小师妹随时可以认输。” “我不认输!” 格挡开长枪,陆昭昭一边快速躲闪,一边喊着。 陆风则在那里加油呐喊,“小师妹,我看好你哦,加油,冲!” 说着,他问陆威,“大哥,打赌,五两银子,我赌小师妹输。” 陆昭昭心里很是佩服这个师兄了。 一边跟自己说着加油,一边还赌自己输。 要争气,让陆风师兄损失五两银子。 陆昭昭多了三分的争强好胜,她沉着对敌,虽然多数是狼狈逃窜和格挡。 可一路跑下来,还是让她摸出了一些门道。 更重要的是,这片场地她熟悉了。 在心中构造了一个杀阵图,陆昭昭一边迎敌,一边自然而然的以借力之势,踢着脚下的石头。 小半个时辰后,陆昭昭都快脱力了,才将杀阵完成。 站在阵眼中,她低喝一声,“起。” 杀阵起,十八个人都被困在了阵中。 狂风中还有大石块砸来,原本以攻为主的十八人,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逼得只能以手中冰刃防守。 陆昭昭趁乱动手,一一制住了这十八个人。 “好。” 陆威在一旁拍手叫好,把陆风用来做赌注的五两银子给顺理成章的撞进了自己口袋里。 陆风看着银子,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小师妹,师兄的五两银子,一年攒下来的,你怎么就赢了。” 陆威给了他一拳头,上前去给陆昭昭引荐了动手的十八人。 这十八人都是如今陆家军旧部的千夫长,也是十五年前跟随过陆昭昭父母上战场的旧部。 当年陆家军中十分有名的十八太保,是陆昭昭父亲最信任的一支力量。 甲庚之乱中,因为北蛮皇室做局,陆家军深陷险境。 生死危机中,是陆昭昭的父亲,选择将十八太保送出去,为陆家军留下火种,留下重建的希望。 “大小姐好功夫。” “大小姐的阵法也是一绝。” “大小姐不愧是咱们安国公府的大小姐。” “将军在天之灵看到大小姐这样,也就无憾了。” “大小姐,俺是个粗人,没伤着你吧?” “大小姐,你努力过了剩下两关,待我们去荡平北蛮,迎大长公主归朝。” “对!迎大长公主归朝!” 十八人对陆昭昭齐齐抱拳,低声喊着。 陆威在旁边点了点头,“看来小师妹是得到认可了。” 陆风伸手,“小师妹,听说你是个郡主,皇上总赏金银。你都得到认可了,不如接济下师兄?” 陆昭昭都被当年的旧事,和这十八人的情义感动的红了眼圈。 偏偏陆风这一句话,让她破了功。 见她笑了,陆风也笑了,“小师妹不要难过,上战场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你的亲人,一定都希望你开心快乐的。师兄们也是。” 陆昭昭莞尔,认真对那十八人拱手,“若论武功,我还差点,刚才是靠阵法取巧。” “大小姐太谦逊了。” 陆昭昭又被夸了一波。 “战场上就是这样,经常好多人围杀一个人。这一个人,无论用什么法子,能突围就是本事。” 陆威在一旁,同陆昭昭解释着,“我宣布,第一关小师妹你通过了。现在是真正的叙旧休息时间。至于第二关我准备好了,会通知你。” 﨔 第一百二十一章 状况 “哎呀妈呀!” 陆风突然就指了指陆昭昭的左手,“小师妹,你的手在流血。” 见到父母的旧部,得到认可的喜悦,加上先前喝酒的醉意,都麻痹了她,让她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掌心嵌入瓷片的痛感。 陆风这一提,陆昭昭都想起来了,也切实的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刚才,为了让自己能一直保持着清醒,那瓷片扎的很深,几乎都要穿透了她的掌心。 陆威和十八太保都纷纷拿出了最好的金疮药,止血的纱布等,给陆昭昭处理伤口。 从拔出瓷片,到用烈酒冲洗伤口,到最后上药,陆昭昭的额角有冷汗渗出,小脸都惨白上了三分,却从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声疼。 陆昭昭又收获了一波赞誉,说她有将门之女的风范,不愧是安国公府陆家的后人。 陆昭昭被说的十分不好意思。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她都不曾收获过,今天这么多的赞誉。 在陆家军旧部的营地中,陆昭昭感受到了另一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温暖。 陆威提出,派人送她回郡主,等第二关准备好了,她再来闯关。 陆昭昭拒绝了。 她选择常住在营地中。 高高在上的将军,只会和兵士离心。 她想领陆家军旧部上战场,绝非儿戏。 难道以后上了战场,她还能另外开府,不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吗? 陆威看陆昭昭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的赞许。 难怪皇上召他进宫,亲自说了陆昭昭的事情。 不愧是师父的女儿,若她能闯过后面两关,也不是不能由她掌着陆家军旧部上战场。 十五年过去了,他们老了,可与北蛮决一死战的心,却不曾老去。 陆威给陆昭昭设计的第二关,是利用沙盘,模拟对战。 分为平原战、山谷战和冰原战。 对战并不容易,在对战中,陆昭昭深深感受到,全军被围困在山谷中的绝望,也感受过在全军在冰原中挣扎求生的不易。 就连平原战中,都会遭遇骑兵突袭,猛兽冲散部队的困境。 陆昭昭也读过兵书,仅限于纸上谈兵。 她更多的实战经验,是来源于前世与北蛮一战的种种细节。 如果说 ,第一关的武斗,陆昭昭赢得不易。 那第二关的模拟对战,几乎难于登青天。 每一轮对战,虽然现实中只有七天,但在沙盘模拟下,都至少经过了三个月之久。 旷日持久的苦战,陆昭昭一次惜败,一次平局,一次惨胜。 三轮对战下来,颇为耗费精力,陆昭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陆威给的条件是三战两胜。 陆昭昭并没有达到事先说好的过关条件。 她眼中难掩失落。 对战中,她真的很尽力了。 陆风也心有不忍,“大哥,小师妹也没上过战场,能达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不容易了。你抬抬手,放放水,让小师妹过关得了。” 陆威捋着络腮胡子,“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陆威走了,陆昭昭很是疲惫的趴在桌上,眼睛不受控制的阖上,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陆风很惋惜的告诉她,“小师妹,你年纪这么小,已经很优秀了。只是还不足以掌着陆家军旧部上战场打仗罢了。” “所以,第二关是失败了。” 陆昭昭叹了口气。 陆风宽慰着她,“你知道师兄我,为什么要叫陆威大哥吗?” “因为他比你大?” “不是。” 陆风摆手,握了握拳头,“军营里,都是靠能力说话的。谁有能力,谁就是大哥。” “五年前我和大哥一起竞争过主事人的位置,第一关和第三关我俩的成绩都一样。只有第二关,大哥是两胜一平,我是两胜一惜败。所以我就惜败给大哥了,只能当副手。” “五年前,我和大哥都二十了,年纪一大把的,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所以小师妹才这个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优秀了,不用觉得难过。假以时日,我和大哥都得喊你一声大哥。” 陆昭昭被逗笑,却起了请教之心,“陆风师兄,你教教我,我对战中哪里犯了致命错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 陆风毫无保留,一股脑的都说了。 陆昭昭一边听一边做笔记。 这是不听不知道,一听才明白,原来她有很多地方都决策有误,基本对的地方不太多。 不过也是她运气好,关键时候当断则断,三轮模拟对战才取得那样的成绩。 陆昭昭颇为受教。 她对着笔记,反反复复的琢磨了七八天,又重新删繁就简的做出了总结。 虽然没过关,但学到这些,也是不虚此行了。 算上来,也在营地住了一个月。 陆昭昭辞行,陆威却拦住了她,丢了一块令牌过去。 令牌上,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这是?” “能调派陆家军旧部的令牌。” 陆昭昭有些恍惚,“可我第二关就失败了。” 陆威点头,“严格意义上,你第二关是失败的。但你三轮对战是从惜败到平局再到惨胜。我们看好你的心态和悟性。” “但第二关的通关条件,对于资质特别好的人,也可以放宽到有一局获胜即可。” 陆威解释着,“之所以没告诉你这一点,就是为了看你失败后,是如何做。这是第三关的考验。你若是选择放弃,陆家军旧部不会交给你。你若是心态崩溃以泪洗面,陆家军旧部更不会交给你。” “小师妹,你在误会第二关闯关失败后,真的做的很好。一直在学习,在寻常对决中的不足。很多时候,决一死战,就是在绝望中挣扎开出一朵花来。” 陆风笑嘻嘻的,“恭喜了,小师妹。以后我和大哥,就要听你命令行事了。”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和陆昭昭闲话了两句后,就带她去见了曹公公。 曹公公是奉旨来的,已经等了五天了。 他们到的时候,曹公公一直在屋里踱步,一看就很焦急的样子。 “公公,出了什么事?” 听到陆昭昭的声音,曹公公喜极而泣的迎了上来,“郡主这是成了吗?北蛮那边出了状况,皇上等着郡主呢。” 﨔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旺一旺 随曹公公入宫,陆昭昭才知道,她在营地里专心闯关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不少的大事。 先是元景出了事,他居然调动了身边一直助力的名师和军师,帮他策划了夺人。 将陆茗凝从皇家天牢里抢了出去。 五日前,慕寒的密探传回绝密消息,元景服用逍遥散上瘾,逍遥散配方只有陆茗凝知道,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把陆茗凝抢出天牢。 逍遥散之所以被列为禁药,就是因为这种药,越是服用越会上瘾。 若想摆脱药物控制,就要在上瘾难受时忍住、挺过去。 元景如今在带兵打仗,他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挺过去。 他只能选择依赖药物,勉强维持能见人的状态。 逍遥散的药效,陆昭昭最清楚不过。 前世,她就是被每日一碗的逍遥散灌下去,彻底掏空了身体,哪怕曾经能手挽长弓,执剑对战,最后也只是个手脚无力,多走两步都喘的废物。 所以元景早晚都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北蛮一战的胜负、母亲能否安全归朝还有北境百姓的安危,不能系在元景这样一个又蠢又废的人身上。 进了宫。 曹公公将陆昭昭引到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就规规矩矩的守在了殿外。 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在。 陆昭昭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同她招了招手,“哀家才给你补回来点,怎么又瘦成这么个皮包骨的模样。” 再看翻看她的手,太皇太后轻抚了她掌心的那道疤,“为了能掌陆家军旧部,你吃苦了。” “幸不辱命。” 陆昭昭对左手的伤,并不十分在意。 有的伤,虽然重,但却值得。 她郑重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一跪,“我已拿到令牌,仍愿以安国公府唯一遗孤的身份,率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上战场。” 太皇太后怅然别过了头。 十五年前,她最疼爱的孙女,万仪大长公主,也是这样毫不犹豫的上了战场。 她还活着,却落到了北蛮手中,这些年来备受欺辱。 如今,万仪的女儿,她最疼爱的曾孙女,也要走同样一条路。 “太奶奶。” 陆昭昭撒娇的往老人家怀里蹭,“皇室中人,食民之膏血,自然要为天下万民计。” “你算哪门子皇室中人,没个名分,也没享过福。” “怎会没有,我有太奶奶疼我护我,我有陛下的皇恩。若不然,我可能早就被磋磨死在尚书府了。” “当年母亲为保我平安,连夜躲避追杀,也要将我生下来。如今母亲在北蛮受辱,做女儿的怎能袖手旁观。若这样,我哪配得上太奶奶的疼爱。” “元景那么蠢,有人相助,都能成大盛战神。我这么聪明,也有人相助,还有经历过十五年前甲庚之乱的陆家军旧部,我只会比他做的好的。” “大不了我答应太奶奶,遇到危险我就跑。” “胡闹!”太皇太后发了话,“哪有主帅先逃的,要么不上战场,上了战场就要担起责任来。” “是。” 陆昭昭恭敬磕头,“谨记太奶奶教诲,上了战场,一定担起责任来。” 太皇太后知道,她是被这个十分心疼肉疼的曾孙女,耍着小聪明给绕进去了。 她不忍苛责,把人搂在怀里,“在太奶奶这,就只管淘气。到了战场,就只剩下拼命了。” 陆昭昭乖巧点头,“太奶奶,我想过了,如果上战场,我不能叫陆昭昭了。” “我得娶个吉利的名字。” “你要叫什么?” 陆昭昭想了想说:“我要叫陆必胜,陆必赢也可以,委婉点可以叫陆胜也可以叫陆赢。” 皇上在一旁轻轻咳嗽,“昭昭,你祖父老安国公叫陆赢,表字必胜。” “…。” 陆昭昭觉得笑不出来了。 她就想取个吉利名字,旺一旺与北蛮一战的战局。 她可没想冒犯自己老祖宗,真是罪过了。 太皇太后看她的眼神,又是欣赏又是心疼,最后拍板道:“就叫陆胜吧。” “哀家乏了,北蛮一战具体的事情,皇上和你说吧。”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陆昭昭明白,太奶奶是见不得这样的离别。 她跪下,以辞行之礼磕头,“我一定带母亲荣耀归来。请您等我们母女回家。” 抹了一把眼泪,陆昭昭跟着皇上去了上书房。 慕寒人在北蛮执行秘密任务。 皇上已下旨,命他为监军,由慕寒接手北伐大军。 至于元景对逍遥散上瘾的事,绝不能爆出,此事需极力隐藏。 陆昭昭这边,需要率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千里驰援北伐大军,力求形成夹击,第一战就对北蛮大军造成重击。 皇上还交代了不少的事情,陆昭昭都认真的听,认真的记下。 最后,皇上嘱咐了一句,“朕还有密令给慕寒,若有意外,定护你周全。若真到那一天,有人带你离开,你不可拒绝。” 陆昭昭点头,心里暗暗保证着,绝不会有那一天。 和北蛮对战,只会是胜局。 “陛下,您也多保重。” “礼王已有反心,安阳县山匪背后一直有礼王支持。” “小心他对您下毒,一定小心。” 有了亲人身份,很多之前不能说的话,陆昭昭都敢说了。 皇上笑了,“慕寒可真是叫人意外,真是什么都不瞒着你。他离京前,也这样向朕谏言。” 先前,她离家一个月,因为有皇上暗中派人帮她遮掩,所有人都以为,她为了集善堂的生意去了南方。 如今陆昭昭重回京都,立刻就吸引了礼王侧妃薛氏的目光。 她可还记着仇呢。 不把陆昭昭毁了,决不罢休。 陆昭昭前脚回府,后脚薛氏的帖子就到了,邀请她去礼王府一叙。 陆昭昭时间有限,她只有两天时间,为秘密出兵北蛮做准备。 这种无聊的帖子,她接了就随手扔到一边不做理会。 可没多久,裴若澜的侍女就登门求助了。 “郡主,求您救救小姐吧。小姐被薛妃扣在了礼王府,薛妃发话,只有您去,才有救。” 﨔 第一百二十三章 摔杯为号 不为旁的,就为了和裴若澜之间的亲戚关系,陆昭昭也是一定会去救人的。 何况她去营地闯关的这一个月里,裴若澜把集善堂打理的井井有条,区区一个月的时间,账上就已经有了十万两的现银。 收留将士家眷读书的学堂,也办的热热闹闹。 这些都是裴若澜一个人的功劳,可她每每对外提起,都说这是陆昭昭和她一起费心经营的结果。 一时间,陆昭昭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和裴若澜被并称为京都双姝。 人和人的相处,就是要投桃报李。 对她陆昭昭好的,她也会倾其所有去回报。 “起来回话,你与我细说事情经过。” 陆昭昭这样吩咐,宝珠就帮着把人扶了起来。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礼王侧妃薛氏以祈福为名,把裴若澜的祖母和母亲都骗出了靖国公府。 后宅没了主事之人,薛氏又有礼王侧妃尊位要带走裴若澜,自是轻而易举。 宫中皇上和太皇太后,为帮陆昭昭以安国公府唯一遗孤上战场造势,特降下恩旨,为十五年前甲庚之乱惨死已葬入皇陵的安国公陆宴臣安灵诵经一日。 如今两个能为此事出头的人,都已经离了京。 追回这二位,可能会坏了后续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上战场的事情。 而且薛氏奸险狡诈,未必肯等这么久。 裴若澜是自家姐妹,若是在这事中有个好歹,陆昭昭会内疚一辈子的。 更重要的是,陆昭昭看到了一个,让自己短时间内可以顺理成章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好机会。 薛氏想搞事情,那她就把事情搞大。 接了礼王侧妃薛氏的拜帖,陆昭昭让云溪去给礼王递了个消息,就孤身一人去了礼王府。 薛氏高高在上的坐在小花园里,裴若澜被绑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薛氏看到陆昭昭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把她晾在那里。 “那位江南做生意的刘员外,名为表哥,实为什么呢?” 陆昭昭时间有限,她懒得陪薛氏演戏,直接点头了这不为人知的秘密。 薛氏的手抖了抖,看陆昭昭的眼神,都变得狠辣起来。 她恶狠狠的说:“你找死。” “是吗?” 陆昭昭淡漠至极。 薛氏摔了茶杯,她在来之前,就定下了或将陆昭昭送给王爷为妾,或杀之的计划。 杀人以摔杯为号。 茶杯摔碎,埋伏的人都冲了出来。 可陆昭昭的速度更快。 她凌空而起,闪身来到薛氏身旁,将手中长剑架在了薛氏的脖颈上。 薛氏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埋伏的人,都是礼王用来保护她和世子的精锐。 这么多人,竟都没有机会阻拦一个小姑娘吗? “陆昭昭,你冷静。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薛氏慌乱的喊着。 陆昭昭轻笑,“若能叫我痛快,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处。” 她笑得薛氏毛骨悚然。 “礼王是当今皇上的兄长,你若胡来,皇上定会降罪于你。” 薛氏声音颤抖的说着。 陆昭昭摇头,“你是怎么当上侧妃的?又是怎么抢到王府中馈的?” “你这个脑子,一点都不好用。难怪会有裴若菲那么个外甥女。” “也对,我高估你了。毕竟礼王世子是那…” 薛氏喝断了她,“我放人还不行。” “给靖国公府七小姐松绑!” 薛氏下了命令,陆昭昭才算满意,“刚才是我冒昧了,侧妃娘娘自有手段。” “不过是不是手段差了一点,我不喜欢留后患。” 陆昭昭话里有话的提醒着。 薛氏都要气死了。 她可以静心策划了很久,也等了很久的机会。 本来抓了裴若澜,算是拿到了陆昭昭的软肋和把柄。 既能狠狠羞辱了陆昭昭,又可以让裴若澜低头去云昌伯府为若菲求情。 结果陆昭昭给她来一个釜底抽薪,现在她的一石二鸟之计没有奏效,还得防着陆昭昭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 这么个乡野丫头,凭什么这么傲气,这么多的手段。 薛氏暗暗恨着,陆昭昭手里的长剑,已经不客气的划破了她细嫩光滑的脖颈。 薛氏不是本人,她虽然浑身上下都抖得厉害,却还是下令了,“放靖国公府的七小姐出府。” “昭昭!” 裴若澜并不想走,“我把你一个人丢在礼王府,我还是人吗?” 她握紧了拳头,摆开了架势,“多我一个人,还多一份力量呢。” “若澜姐姐,你真是好。” 陆昭昭莞尔,也只有裴若澜丝毫不会去多考虑自己的安危,也只有她没有意识到,留下来就会知道礼王府的秘辛,说不定会被礼王灭口。 ”少肉麻!“ 裴若澜嗔怪着。 陆昭昭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请姐姐听我安排,立刻出府,请你小叔裴大人带上锦衣卫的人,把礼王府给围了。若我半个时辰后还没有出去,就杀进来。“ 薛氏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个陆昭昭,也太狂妄了吧。 她还在这里,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让人围困礼王府。 这简直岂有此理! ”姐姐,我的命,全靠你了。“ 陆昭昭很认真的拜托着。 裴若澜点头,”好,我听你的。“ 裴若澜安全出了礼王府,有人回来禀报。 ”还不放了我。陆昭昭,我可是有宝册玉碟在手的正经侧妃!你若是伤了我,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是否抄家灭族,你不如问问礼王吧。“ 陆昭昭丝毫不惧怕那些威胁。 她手中的长剑,直接划破了薛氏的脸颊。 ”啊!“ 薛氏抓狂的惨叫,喝令着手下去杀了陆昭昭,却无人行动。 他们都是礼王的人,自然看礼王的脸色。 而礼王身边跟着得,是陆昭昭的婢女。 ”昭昭又来我府上闹事了?“ 礼王看不出喜怒的说着,人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了薛氏的手腕。 薛氏错愕,”王爷。您听妾身解释。“ ”不急,本王还叫了世子。“ 礼王不咸不淡的说着。 陆昭昭微微颔首,对云溪吩咐道:“云溪姐姐,你也出礼王府吧。” 云溪迟疑。 陆昭昭点了点头。 接下来,她要揭开的是礼王府的秘密。 或许她能仗着母亲万仪大长公主活下来。 但其他人,一旦知道了,都是一条死路。 何况,若礼王不肯放过她,她还指着外面的人来救呢。 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活着离开 礼王世子被人押了上来。 一看自己儿子,被如同囚犯一般对待,薛氏急了,“王爷,阳儿是您唯一的儿子,您为何要如此待她。纵然是妾身哪里做错了,您责罚妾身就是。” 礼王没有回应,只看向陆昭昭,“你传信与本王,说本王的侧妃薛氏和所谓表哥刘员外偷情,本王的世子亦是那刘员外的孽障,此事你可有证据?” 薛氏没想到,陆昭昭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这么天大的秘密,就敢直接传信给王爷。 她是疯了吗? 知道了这种秘密,难道还有命活。 这个疯丫头,自己不要命了,还要拖累他们母子。 “没有。” 陆昭昭说的坦然。 薛氏暗暗松了口气,哭着扑进礼王怀里,“王爷,妾身好生冤枉。” 礼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没有轻减半分,“陆昭昭,你可知道你说了什么。” “若毫无证据,就别怪本王不念旧,让你付出代价!” 陆昭昭依旧坦然而平静,“薛氏是王爷的侧妃,又出身薛家,自然是有手段和谋略的。她想瞒住一件事情,自然可以瞒的严严实实。” “尤其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知道事情的人,几乎都死绝了。”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薛氏本人,又比如那位刘远外。” “可这两位,为了自己儿子混乱血脉,冒充皇室,承袭王位,自然是死也不会说出真相的。我自然也不可能拿到证据。” 陆昭昭话音刚落,就传来了薛氏的冷笑和指责。 “陆昭昭,你这是诛心,你这是凭空污蔑我的 清白,污蔑王府世子。” 说着,她半挣扎开了礼王的手,跪在地上苦苦道:“王爷,您就阳儿这么一个血脉,陆昭昭好歹毒的心肠,这是叫您断后啊。” 礼王只淡淡瞥了一眼薛氏,就看向陆昭昭,“你继续说。” 陆昭昭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王爷可曾想过,这么多年来,为何你沉溺女色,王府中娇妾美婢如云,却始终除了世子再无所出吗?“ ”王爷是先皇后所出,是嫡出血脉,自然怨恨过为何先帝没有传皇位于你。“ ”太医院皇室密档有记载,王爷你并无生育之能。“ 这些消息,都是过去一个月间,慕寒亲自以加密手法传到她手中的。 消息绝对可靠。 礼王一脸的惊疑。 陆昭昭继续道:”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位刘员外和礼王世子长得十分相似。若是放在一起,不知道礼王世子身份的人,都会认为他们才是亲父子。“ ”都说外甥肖舅,可刘员外毕竟不是薛氏的亲舅舅。王爷想想,是否近几年来,薛氏在府中愈发一家独大了,可那位舅爷刘员外却几乎不登府了?“ ”商人重利,怎会舍了礼王府这大好的靠山和助力呢?“ 薛氏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抖了起来。 陆昭昭居然都知道,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王爷,莫听这等离间之词。含含糊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如何能算作是证据。“ 薛氏哭泣着,”我不过是看王爷格外抬举郡主,想着王府这么多年也没个女主人。若王爷能抬郡主进府做王妃,咱们王府也有救了。哪怕是日后,王妃有了嫡子,让阳儿让出世子之位,妾也是甘之如饴的。“ ”能嫁给王爷这样风姿卓绝的人物,那是何等的幸事。对于郡主那样的出身,也都是高攀了。妾并无恶意,却遭郡主如此妒恨。请王爷明鉴,请王爷辩忠奸。“ 薛氏竭尽所能你的,把这件事情,弱化成后宅女子的争风吃醋。 若陆昭昭只是一个因救驾有功被封的郡主,只怕薛氏就要逆风翻盘了。 可陆昭昭不是,她是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 这件事,礼王知道。 薛氏这个安排,简直是有违人伦纲常! 礼王皱眉,甩开了薛氏拉扯着自己的衣袖。 ”所以你就打算下药,把我往王爷榻上送?“ ”还是绑了靖国公府的七小姐,逼我自愿喝下下药的酒?“ 陆昭昭已经搜出了薛氏早就准备好的酒壶。 薛氏抵死不认。 陆昭昭将酒直接灌进了薛氏嘴里。 薛氏拼命挣扎,礼王却袖手旁观。 没多一会儿,薛氏脸上有浮起了红晕。 她燥热的去拉扯衣衫,行容举止毫无王府侧妃典范,比秦楼楚馆里的姑娘还要放纵…… 礼王府的后花园里,有迷乱之音响起。 礼王世子宿醉未醒,这会儿也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得醒了过来。 他忙解了衣袍,罩在母妃身上。 可薛氏下的是烈药,儿子过来,她都分辨不清,一整个缠了上去。 礼王一巴掌甩了过去,命人把世子拉开。 世子急急辩解,”父王,您要相信母妃呀。这么多年来,母妃为王府兢兢业业。舅舅数十年如一日的送来年节礼孝敬着王府。若无母亲操持,若无舅舅孝敬,王府怎能过的如此舒服。“ ”那就奇怪了,礼王是先帝元后所出,怎么你舅舅送的年节礼要比肃王和恒王那边少上一半?“ 礼王世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陆昭昭看到远处有人走来,指了指那个方向,”王爷的人,已经带刘员外回来了。“ ”把刘员外和世子拉到一起看看,王爷自然明白。” 礼王世子开始慌张了。 他在两年前就知道,舅舅才是亲生父亲。 他当初会相信,就是因为舅舅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舅舅年纪大些,看着更沉稳和儒雅。 刘员外一出现,礼王就眯起了眼睛来。 他拔剑刺在了世子的心头,“说!他是谁的儿子?” 那刘员外是抵死都不承认。 他一次不承认,礼王手里的剑就刺向世子心口一分。 刘员外倒是有城府抵死不认。 可礼王世子没有这样的城府。 慌乱中,他夺过侍卫长刀,“爹,咱们被手软了。弄死这个老东西,我当了礼王,我们一家人好团聚。” 礼王身边有高手保护,不过一招,礼王世子就被制服。 礼王沉着脸下令,把薛氏、假儿子和刘员外都押进地牢。 在场所有可能听到秘密的侍卫和下人,一个不留,尽数屠杀殆尽。 很快,就只剩下陆昭昭、礼王和礼王那个绝顶高手侍卫三个人。 “你觉得,你有活路吗?” 礼王目光不善的落在了陆昭昭身上。 陆昭昭屈膝行礼,“侄女谢过礼王叔京郊外放侄女一马。侄女所作所为,为自保、也为不叫王叔被蒙在鼓里。” 﨔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曾 礼王抽过了侍卫手中的刀,“呵!都知道了?” “那小侄女知不知道,天家无亲情,唯有高低贵贱君臣之分?” 礼王的长刀,扫向了陆昭昭。 陆昭昭没有躲,刀锋扫过,割断了她鬓角的发丝,“这么笃定本王不会杀你?” “糊涂活不若明白死,何况明白活。” 陆昭昭微微屈膝,“礼王叔叫我明白真相,我今日所为,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礼王看着她,就只是冷笑,“本王好色,但不糊涂。本王知道,你还留了后手。若你不能出王府,靖国公府和锦衣卫都将为你出头。” “小侄女好谋算。” 说完,礼王将长刀重重扔在地上,“滚,滚出本王的王府,此生都不得再踏入半步。否则,本王将你碎尸万段。” “谢过礼王叔。” 陆昭昭转身离开。 她走的远了些时,礼王突然喊了一句,“我不曾授意安阳山匪刺杀陛下!” 陆昭昭回头。 礼王却早已由人服侍着,转身离开。 当天,陛下就收到了御史的折子,都是在控诉陆昭昭目无法纪,娇纵跋扈,连陛下的锦衣卫和刑部,都能为她所用。 折子被留中不发。 太皇太后祈福归来后,亲自召了陆昭昭入宫。 陆昭昭不敢隐瞒,实话实说:“太奶奶,臣女要去战场,总要有个光明正大又不叫人怀疑的由头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娇纵行事,被罚幽闭在府,正好可以遮掩行踪。” “你这孩子。” 太皇太后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记住了,你是哀家的曾孙女,是大盛的郡主,是安国公府的血脉。如此高贵的出身,又有哀家和陛下这样的亲人,你有难处,只管开口,无需以牺牲自己、委屈自己为代价去图谋事情。” “以前,无人可依,你不敢这般行事,需要步步为营,舍得三分利换得五分利,也是正常。” “如今,既都知道了,就放开手脚。不就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嘛。太奶奶给你一个,替哀家闭关祈福便是了。难道还有不长眼的,能搜进哀家宫中吗?” 陆昭昭笑着点头,“太奶奶,我知道了。” 御史那边,皇上亲自解释了,说锦衣卫都是他下旨派去的。 御史的嘴,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了。 任凭瞎子都看得出,皇上对福寿郡主恩宠慎重,满朝也再无不长眼的,敢张嘴乱说话。 陆昭昭始终在琢磨礼王最后说的那句话。 看他神色,并非说谎之态。 而且无论她和慕寒如何查,也都没有查到礼王授意安阳山匪刺杀的实证。 猜测礼王谋逆,要弑君也不过是她和慕寒的推测。 只因安阳山匪有反意,就认定背后和山匪勾连甚密的礼王有反意,终究还是缺了点实锤的证据。 不是礼王,嫌疑人还有肃王和恒王。 陆昭昭求见了陛下,再次臣情,希望皇上谨慎地方礼王、肃王和恒王三人。 皇上被逗笑了,丢了个慕寒传来了密函,“看看吧。” 密函上,慕寒言辞恳切的臣情,请求陛下不可只提防礼王艺人,要小心礼王、肃王和恒王三人。 “你二人倒是心有灵犀。” 陆昭昭不好接话,沉默了一下才道:“陛下,如今我所思所想,只有与北蛮一战和迎回母亲。除此,再无其他心思。” “好,朕不提了。你且在宫中稍后,入夜后朕安排你出宫。此去北方战场,万事小心。” “定不辱命。” 陆昭昭以军中将士之礼,单腿屈膝,认真抱拳。 趁着夜色,陆昭昭回了郡主府。 她打包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骑了快马,连夜往陆家军旧部的营地去了。 明日一早,大军开拔。 她就是安国公府唯一的血脉,陆胜。 营地大门口,陆昭昭见到了云溪。 云溪不再是宫中女官的宫装,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 “云溪姐姐?” 云溪笑着同陆昭昭抱拳,抬手就递过了一块令牌,“末将曾是陆家军中大长公主麾下校尉,虽离开军中多年,但校尉一职仍在。” “今日郡主带兵征讨北蛮,末将愿恢复校尉之职,一同上战场,助郡主迎回大长公主,将北蛮杀个片甲不留。” 陆昭昭短暂的错愕后,就释怀了。 其实云溪早就讲过这段过往,她说她年岁尚小时,就随母亲上过战场。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并未理解其中深意。 “好。” 陆昭昭郑重抱拳,“云溪校尉。” 十五年前,北蛮一战大盛输了。 天下都以为,大盛被打的再无反抗之心,逼得皇室不得不造神,培养出一个少年战神。 其实,怕的只是那些外人。 当年上过战场的,没有一个人在怕。 她也不会怕。 因为十五年前,她还未出生时,就随着母亲一起上过了战场。 陆家军不惧,她亦不惧。 上了战场,绝不辱没安国公府陆家军的名声,定要叫北蛮再听不得安国公府陆家军这几个字。 北蛮边境。 元景身受逍遥散的折磨,一日不吸食,就浑身难受抓狂。 他疯狂的服用禁药,身体被掏空。 慕寒坐在轮椅上,长枪刺过去,刺破了装着逍遥散的碗。 元景迟疑了一瞬,才反手去格挡。 慕寒失望至极的摇头,“如此这般,你上了战场,也是个死。” “顶着镇国公府远亲名头,在京都站稳脚跟,获得上战场建功立业机会的你,就如此报答圣恩的吗?” 慕寒沉声训斥着。 当年,大盛的造神计划,陛下属意他。 可镇国公府出了事情,他每日生活在被下毒、被刺杀、被谋害的风波中。 他没有能力走到京都,站在皇上面前,让皇上选他做那个为国尽忠的人。 所以,他以镇国公府的名义,举荐了家中远亲元将军的儿子元景。 若这一世重生归来的时间再早上几年,慕寒绝不会再举荐这个所谓的侄子。 “小叔…我是被害的,我是…被陆茗凝害的。” 逍遥散在发作,元景难受至极,如同毫无尊严的野狗一般,去舔舐地上的禁药。 﨔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废了 慕寒微不可查的摇头。 元景这样,已经是废了。 他不屑动手,给了十七一个眼神。 十七会意,一脚踩在了元景的手背上。 “小叔…” 元景皱眉,忍着痛开口,“你叫十七放手,没有药,我就完蛋了。我还要领兵攻打北蛮呢。” 慕寒淡淡一瞥。 就连十七都不由得嗤之以鼻冷笑。 被嘲笑的,元景脸上无光,却还是一忍不住的辩解,“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依赖药物的。小叔,我是被害的。” 慕寒不想和他废话了,宣布了陛下密旨后,直接将调动大军的虎符收在自己手中。 元景不相信的摇头,“不,我是大盛战神。” “皇上说了,北蛮一战只有我,只能靠我。” “小叔你腿都断了,不过一个废人,如何能监军掌军。” “小叔,打仗不是儿戏,你别闹了。” 元景挣扎着,几乎是爬了过去,将圣旨拿到了眼前。 他看了又看,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每一个字的意思,他也都懂。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皇上怎会将讨伐北蛮这样的重任,交付给双腿尽废的小叔。 “不,不是的。” 元景不相信的摇头,“小叔,你仿造了圣旨对吗?你竟然欺君罔上的仿造了圣旨。” “就算小叔你用手段,抢了虎符,我手下的将士不会服你,老师们不会助你,军师们更不会帮你谋划。” 慕寒眼底寒意森森,“镇国公府百余年的军功,在大盛将士心中的威名,岂是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蠢货可比?” 元景被这份寒意吓的,浑身上下一机灵。 逍遥散的瘾又发作了。 他浑身难受的翻滚中,口中却喊着,“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没有按时服药出现幻觉了。” “昭昭还说相信我能北伐胜利,她还等我用军功换赐婚旨意,求娶她呢。” “药…我要吃药…药…” 元景狼狈不堪的翻找着药。 慕寒眼底浮起杀机。 十七上前,一脚踏碎了元景的手骨,将他整个人打晕了过去。 元景终于闭嘴了,不再说那些亵渎陆昭昭的话,慕寒才神色微缓,“着人看着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报我。” “那个陆茗凝也要尽快找到,绝不能让元景荒唐失德之举传出去。” 按原定计划。 本该是由陆昭昭率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与慕寒所领大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可陆昭昭人还没到,北蛮却突然率兵进犯。 北蛮人擅马术,骑射手段一流。 尤其北蛮占据北方地理优势,养出的战马比在中原大盛养出的战马,要骁勇善战彪悍上数倍。 马战非大盛所长。 本就开战的突然,再加上元景突然重病不能统兵,慕寒虽有圣旨,也有镇国公府煊赫百年的威名,但仍有元景亲信心中抵触,暗中消极怠工,导致与北蛮的第一战勉强不分胜负,而且还是死伤无数的不分胜负。 元景亲兵还想趁机发难慕寒,将主帅换回来。 却不想,他们的行径,早就被慕寒探查清楚。 贻误军机,不听号令,军法处置。 慕寒斩了闹事最凶的那人,声音有些悲痛的开口,“我们都是大盛的臣民,与北蛮一战,是为守护大盛的和平,是为一雪前耻,是为迎回大长公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为百姓计,为天下苍生死在北蛮战场上,也能博个封妻荫子的功名。可若死在自己人的自相残杀中,那我们就是傻蛋,就等着北蛮看笑话,就等着家人在街坊邻居,乡里乡亲中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吧。” “按军法,你们都该杀。可本世子觉得,大盛的将士,大盛的好男儿,不该死在这种事情上。若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可愿意?” 慕寒身上有军中热血,有将士们能读懂的豪迈和恩威并施。 将士们对他更信服了,元景那几个亲信虽然不服慕寒,却也知道他们错的离谱,几人均表示愿意戴罪立功。 因陆昭昭率军赶往边境,北蛮战场上的消息,都第一时间百里加急的送到她手中。 她带领的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还未抵达北方战场,就先收到了第一战的战报。 战报的内容,让陆昭昭心惊。 前世北蛮战场的细节,她已熟悉在心。 她很清楚的记得,这一场艰难之战,应该发生在大盛出兵北蛮三个月后。 不知为何,这一战提起前了。 更糟糕的事,这一战后不到五天,就发生了著名的平凉城围困一役。 北蛮发现大盛不善马战,战马又不如北蛮的剽悍,直接调来了北蛮所有的战马和骑兵,日夜攻打大盛到的平凉城,几乎将平凉城围困成死城。 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 战事胶着。 这是前世与北蛮一战的艰难开局。 直到两个月后,元景在前线想到了破敌之法,冲了北蛮的骑兵阵,才解了平凉城的围困,还一鼓作气率兵夺下了北蛮一城。 不过现在想来,这破敌之法,应该也不是元景那个蠢笨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不能让北蛮围困大盛平凉城两月之久,不能让大盛的损兵折将。 陆昭昭仗着前世记忆,巧妙推测北蛮大军未来的动向。 她推断北蛮回以骑兵围困平凉城,得到了陆威和陆风两兄弟的认同。 陆昭昭融入最近一段时间,跟两位师兄学习兵书所得,改良了前世的破阵之法。 同时,她还欲在平凉城中将士破阵之时,率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里应外合,对北蛮大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力求一击之下,让北蛮损失惨重,再无负隅反抗之力。 此法,陆昭昭同两位师兄反复讨论修正,最终形成了完备的作战计划。 但此法若成,需先与平凉城中大军主帅慕寒取得联系。 一番讨论后,计策定下。 陆昭昭先行进入平凉城,与慕寒再行推演破阵之法和里应外合之策。。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率军走另一条路,先行埋伏,只待陆昭昭手上特制的信号弹一出,就动手包抄北蛮。 﨔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军令状 为赶时间,陆昭昭日夜策马前行。 三天后,她赶到平凉城。 平凉城中情况不容乐观。 她来的路上已经几次发现,北蛮骑兵在秘密行军,行军方向明显是意欲从东南西北四方,彻底围困住平凉城。 如今平凉城还能进出自由,只不过是北蛮大军的合围之势,尚未完全形成。 一旦形成,除非破了骑兵,否则平凉城将会是一座孤城,等不来援助,也杀不出包围。 已经两夜没合眼的陆昭昭,顾不上休息,手持锦衣卫令牌,进了大盛军营。 他以男装打扮,除了身影偏瘦小,并无引人注目之处。 再者,慕寒掌锦衣卫,有人持高阶令牌而来,也是合情合理。 陆昭昭顺利见到慕寒。 慕寒早收到密旨,知道陆昭昭将以陆胜之名,掌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上战场。 “出了何事,竟亲自来了?” 慕寒上上下下打量陆昭昭,见她除脸上有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之色,再无其他不妥之处,才算安心。 陆昭昭直言对战局的猜测,同时说出路上发现北蛮骑兵调动轨迹一事。 听到陆昭昭说,平凉城会被围困,慕寒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这是她自己猜到的吗? 还是前世上穷黄泉下碧落所求的复生之法奏效了? 待陆昭昭说完全部计划后,慕寒点了点头,“是好计谋,若平凉城当真被围困,就按此法行事。” “先喝杯茶。” 慕寒亲自煮了查,陆昭昭却之不恭的领受了。 喝了茶,没多久,陆昭昭就睡着了。 云溪担心。 慕寒解释了一句,“她太累了,不休息身体会透支。茶水中我加了安神的药。” “云溪姑娘。” 慕寒摇头,“该改口尊称一声校尉了。校尉,也请先做休息。大盛大军有我坐镇,不会有事。北蛮行军围城,也需要时间。” 这一觉,陆昭昭从下午睡到了天明。 她醒来后,慕寒已不在营帐,却有熟人在营帐外守着。 “韩行?” 一身戎装的韩行,她都差点以为是看错了,“你怎么在这?” 因是陆昭昭,是慕寒说过,无需隐瞒的人。 韩行避开其他人,说明来意。 他是慕寒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算是心腹。 上一次奉旨带陆茗凝回京都一事也办得漂亮,皇上十分满意。 这一次,陆茗凝从军营中走脱,慕寒举荐了韩行来寻人,陛下自然应允。 韩行是今早到的,他刚到,平凉城就被北蛮骑兵围了。 他出不了城,索性原地入伍。 打北蛮也是正事,一样可以建功立业。 “这么快,就围城了?” 陆昭昭神色严肃,“带我去看看。” 路上,她再三声明,从现在开始,她叫陆胜,是个男人,让韩行千万别说漏了嘴。 韩行让她只管放心,这些事情慕寒都交代过了,他绝不会坏了大盛北伐大事。 城墙上。 慕寒派了十七,将他二人接了过来。 陆昭昭与韩行走在一起,是一个矮小一个高大,一个清秀阴柔,一个威猛阳刚。 所有人都当陆昭昭可能是个随行。 谁想,韩行行礼后,就自然而然站在了慕寒身边。 反是陆昭昭和慕寒,两个人居然互相抱拳。 慕寒还尊称这个清秀小男人一声“陆将军”。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慕寒不理会那些,指了指城外,“北蛮骑兵行动很快,已经将平凉城围了。” “北蛮还宣称,大盛一日不降就一日困住平凉城。” “大盛不能降,平凉城不能被困,眼下军中尚无人有破敌之法,陆将军可有高见?” 陆昭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慕寒这是在帮她争取军中威望。 所以破骑兵、突包围之法,让她亲自说,亲自做。 投去感激目光后,陆昭昭沉声开口,“北蛮以骑兵围困,是以强打弱,所依仗的不过是战马。” “可我大盛也非毫无长处。大盛地处中原,水草肥美,马饲料也好吃过北蛮牧场不知多少。” “若以下了药的战马精饲料为饵,解决北蛮战马,那些骑兵在陆地上作战能力会大幅度下降。” “陆家军已在城外待命,骑兵战马一解决,就会以烟花为号,出兵合围。” 陆昭昭话音落下,城墙上大军主要将领都以惊骇不已的看向了她。 陆家军? 哪个陆家军? 是当年安国公府的陆家军吗? 人群中,突然有个不同的声音传来,“你凭什么觉得精饲料扔下去,北蛮的战马就会吃?”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战马,要扔下去多少精饲料。如果北蛮的战马不吃,又要浪费多少粮草?” “元景心腹旧部。” 慕寒提醒了陆昭昭此人的身份。 陆昭昭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因是元景心腹,陆昭昭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出身。 “李大壮,你在乡下的时候没抓过耗子吗?哪次抓耗子,不都是用美味的食物当诱饵。” “万一抵御了诱惑呢?” 李大壮还是不服气。 “对咱们大盛都稀少的精饲料,北蛮也肯定心疼银钱,不会给战马做脱敏训练。我们扔下精饲料,战马是牲口又不是人没思考能力,当然会低头吃饲料。” 李大壮还是不服气。 他是元少将军一手提拔的,如今自家少将军被夺了兵权不说,居然还要听这个说话娘里娘气的男人指手画脚,凭什么呀? 可他说不过陆昭昭。 情急之下,他说:“你敢立下军令状吗?你若不敢立下,就这么嚯嚯精饲料,我李大壮第一个不答应。” 陆昭昭没有丝毫犹豫,慕寒拦住了她,“此计本世子觉得可行,本世子同意调用精饲料为诱饵。若有损失,本世子作为一军主帅,自当领受军法。” “安国公府唯一血脉陆将军率陆家军旧部增援在前,出谋划策在后,纵然有闪失也不该叫他受罚。” “我慕寒在此立下军令状,若此法未能奏效,愿领一百军棍。” 李大壮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慕寒再开口下军令,周身杀伐果断的气息,命令手下按计划大量巴豆掺和进精饲料里。 没了人,陆昭昭问慕寒,“你玩这么大,那可是一百军棍?” “心疼我?” 慕寒发现陆昭昭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 准确的说,是有所缓和。 陆昭昭不语。 慕寒对她说了元景旧部不服调遣,贻误战机的事情,“我不下军令状,单凭你一个不能服众。” 﨔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斩首 以下了巴豆的精饲料解决战马,是前世平凉城被围时的破敌之法。 这已是破敌上上之选,陆昭昭仍沿用此法。 除此,她还在城中采购了大量的烟花爆竹。 战鼓擂起。 北蛮以骑兵为先锋,列阵平凉城北门。 为首的北蛮将领在阵前骂阵,所骂之言,尽是污言秽语,十分难听,上辱大盛皇室,下问候将士的祖宗十八代。 简直欺人太甚! 可平凉城大门却始终紧闭,并无迎敌之意。 那将领骂了一个多时辰,语言都变得匮乏起来,甚至有些话也是翻来覆去说了好多次的。 慕寒和陆昭昭对视一眼,时机差不多了。 慕寒一声令下,就有一袋袋的精饲料,被划破,从城墙上扔了下去。 精饲料是顶顶高级的马饲料。 北蛮地处北方荒蛮之地,战马平日里吃的也很是一般。 突然有这么多上等饲料从天而降,那些畜生并没有人的思考能力,分辨不出这是阴谋。 它们所瞧所见,不过是眼前的吃食。 北蛮的骑兵阵登时就乱了。 任凭马匹上的骑兵如何拉拽,那些战马都在疯狂的啃食上等好饲料。 饲料里下了军中医官调配的极速泻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北蛮的战马就开始纷纷软倒在地。 陆昭昭提前准备的烟花爆竹,都派上了用场。 城墙上的兵士们,不停的点燃引线,扔下烟花爆竹。 烟花爆竹足以惊马,尤其是陆昭昭准备的,大批量的烟花爆竹。 奈何北蛮战马都吃了有巴豆的饲料,正在狂泻不止。 因爆竹被惊后,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有黏糊糊有眼色有气味的东西,随着战马的四处摇晃奔走,甩的满天都是。 就连骑兵先锋将领的脸上,都被甩了一大坨。 若说先前这个将领骂阵骂的难听。 可那些也终究不过是出自他人之口的口水之前,哪比得上马匹腹泻甩在脸上,还有留下汤水的马粪羞辱人。 这便是让敌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改良之法。 此时,北蛮士气衰竭,大盛却是人心振奋之时。 时机成熟,平凉城北门打开,大盛大军杀向北蛮大军。 战马已无作战之力,北蛮骑兵被迫下马迎战。 骑兵不擅陆战,这一战,本就处于下风。 何况他们一身污秽,心态也崩塌了大半。 对敌之时,虽仍以命相搏,气势上却弱了三分。 陆昭昭燃放烟花为号。 收到陆家军传回的信号后,直接抽出了长剑。 “小心些。” 慕寒提醒着。 “我晓得。” 陆昭昭纵身一跃,从城墙上跳下。 她人未至,剑锋先到。 长剑横扫,斩首北蛮敌军一人。 北蛮骂阵的那个将军,口中还骂骂咧咧,“你们的大长公主在我们北蛮,就是连下等的娼妓都不如的货色。” “老子也是玩过你们大长公主的,你们这是在杀你们的活爹……” 陆昭昭离得不远,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手中剑花一挽,穿心刺入敌军心口。 陆昭昭用剑插着那人,以那人被盾牌,破开北蛮骑兵,直冲那北蛮将军而去。 陆昭昭眼底杀意正浓,一剑斩去,砍掉了那人头顶的半个头盔。 那将领根本没拿陆昭昭当回事过。 那么瘦小如鸡仔一般的大盛懦夫,哪配他放在眼里。 可这一剑的威力,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报上名来。” 陆昭昭不言不语,只挥剑再斩。 “你到底懂不懂对战的规矩!” 北蛮将领有些急了。 陆昭昭依旧一言不发,只猛猛挥剑出招。 北蛮将领被激怒了,挥舞着手中的大戟,就向陆昭昭斩去。 最近她恶补了兵器之时。 戟类兵器,以重量为优势,以速度为劣势。 对方每一次砍下一戟,从挥舞,举起到砍下,都需要经过较长的时间。 而对方将大戟高高举起时,就是他身上命门暴露最多的时候。 陆昭昭等到了她要等的时机,闪身冲了过去。 以近身搏斗,导致对方的大戟无法斩下。 而陆昭昭手中的长剑,直接向着那人的咽喉而去。 若非那北蛮将领手下兵士相救,他已被陆昭昭斩杀。 饶是如此,那北蛮将领的脖颈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剑伤。 捂着脖子,那人愤恨的瞧着陆昭昭。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要你碎尸万段。” 北蛮将领口中喊着威胁之言,脚下却十分诚实。 几乎同时,他脚底抹油,向后退着。 一边退,一边喊,“北蛮将士听令,我们速速后退。陆战军就在后方,与陆战军汇合就好了。” “呵!” 陆昭昭清冷一笑。 提剑继续去追那北蛮将领。 北蛮将领一边逃,一边威胁着她,“深入敌军,你不要命了吗?” “瞧瞧你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我北蛮军中也有喜好你这款的。你若是乖乖求饶,跟了我北蛮的大将,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这些话,乱不了陆昭昭的心。 她为救母亲而来。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挡她者死,阻她者杀。 陆昭昭丝毫不担心,随着北蛮骑兵的撤退,会形成合围之势。 她已经放出了信号,陆家军正在与北蛮的陆战部队交战。 若说合围,也是平凉城内外,大盛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陆昭昭追的凶狠。 谁挡了她,都是一条死路。 但她的目的并不是杀更多的人,而是取骑兵主将性命。 不少逃跑的北蛮士兵,纷纷让了条路,躲开了陆昭昭的斩杀。 很快,陆昭昭就追上了那个北蛮将领。 飞身跃起,陆昭昭换了一套狠辣的剑招。 她手中长剑,直接断了北蛮将军的琵琶骨。 北蛮将军失去了再战之力。 陆昭昭直接踩着那人的头,将他踩踏在地。 趴在地上,他几次试图反抗,掀翻了陆昭昭那个小个子男人。 力量不是陆昭昭的优势,她凭的是巧劲和眼疾手快。 唰唰四剑刺出,陆昭昭挑了那人的手筋脚筋。 北蛮将领的惨叫声中,陆昭昭冷声喝出:“安国公府陆家遗孤陆胜,斩北蛮将领于脚下。” 安国公府? 陆家? 遗孤? 十五年前,战场上安国公府陆家军给北蛮带去的嗜血恐怖,让那人颤栗。 陆昭昭长剑挥下,砍了那人的头颅。 还好,当初庆阳侯夫人派杀手刺杀她的时候,她为了上战场,砍了每个杀头的头 要不然,她非得吐出来不可。 北蛮将士更慌乱了。 十五年前,他们在边境对安国公府的男丁做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那是满门的血海深仇,他们可还能有活路? 陆威与陆风率军前来,口中高喊的是:“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上战场为安国公复仇!” 震天的厮杀和呐喊声中,北蛮大军或被斩杀,或被俘虏。 最后逃走的,十不过其一。 这一战,大盛大捷。 战场上的消息,飞速传到了北蛮皇都,也传到了一处别院中。 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对于这样的消息,并不感兴趣,唯独对陆胜这个名字,她眼底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在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救救 “大王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美得不可方物,眼神中满是嚣张的女子,淡淡瞥了一眼,和她说这些的人。 “万仪。” “这些年你迟迟不肯说出,你的女儿究竟在何处。孤很想知道,是不是女儿就是个谎话,你生了个儿子。那个陆胜是你的儿子。” 北蛮的南院大王很是愤怒的质问着。 “呵呵呵呵……” 万仪清悦的笑声传来,“大王觉得是,就是吧。” 南院大王拂袖,摔了桌上的花瓶,他黑着脸,沉着嗓子,“万仪,若非孤,你如今只配在勾栏院中待着。孤宠了你十四年,你待要如何?” “孤如何对天曜的,你看不到吗?孤只想你对孤真心一次,告诉孤你的女儿究竟在哪,你为何不肯说?” 万仪只是清悦的笑着,“真心怎会没有?我真心想大王死!” “就算大王控制了我的儿女,也得不到我的心。至于我这个人,大王有兴趣,随时动手就是。” 万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看了又看,南院大王拂袖而去,“孤会把那个陆胜抓来,当着你的面,千刀万剐!” 他说的恶狠狠,却在万仪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在意。 最后,他负气离开。 南苑大王离开后,万仪微微闭目,拿起地上的花瓶碎片,用力的甩了出去。 碎片有只是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无声无息的滚到了角落里。 “师妹,治愈旧伤,需要时间。” 萧煜轻声说着,帮她收拾了地上的残渣碎片,“再相信师兄一次,师兄一定能治好你的伤,让你能再执剑弯弓。” 万仪的手,在袖中摸到手腕上蜿蜒丑陋的疤痕。 被困北蛮十四年。 外人眼中,她是流落娼馆的娼妓,是北蛮的战利品,是北蛮人可以欺辱拿来耀武扬威的大盛公主。 南院大王腹中,她是最得宠的侧妃,为她南苑大王一生没有娶妻。可为了困住她,来到北蛮那日,她的手筋就被挑断,从此成了废人,被关在这如同牢笼一般的王府中。 “师兄,传信给天曜,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万仪有些慵懒的躺在了美人靠上,很是疲倦的说着。 平凉城。 陆昭昭率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入军营,已经十五年没再升起过的陆家军战旗,高高的挂在了大盛的军营中。 这一战的荣耀,属于陆昭昭,更属于她身后的陆家军。 先前对陆昭昭有所质疑的将士,也都服气了。 这个又瘦又小还有些娘的小子,并没有辱了陆家军的英明。 这样的人物,对得起安国公府的名头,就算身形不够伟岸,也不可以貌取人。 晚上的庆功宴上,不少军中将领都来拍着陆昭昭的肩膀,和她饮酒。 陆昭昭浑身不自在,她到底是个女子。 好在有陆威和陆风俩兄弟在她身边,帮她挡人挡酒。 陆昭昭不敢多饮,借口还有皇上带来的密令需要带给慕寒后,就一溜烟的跑了。 军营里的大老粗都在打听,陆昭昭是怎么了。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十分聪明的帮她遮掩了。 再加上军中很多人,也都曾出身陆家军或受过安国公府恩惠。 大家谈及过往和安国公,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也不再纠结陆昭昭怎么跑了的事情。 陆昭昭躲回了自己的营帐,却不想营帐中早有人在。 李大壮单膝跪地,一抱拳道:“陆将军,求你救救元少将军。” 李大壮还真是如前世一般,始终都记着元景的知遇和提拔之恩。 只可惜,他是愚忠了。 “李将军,你请回。” 陆昭昭并不接话,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大壮急了,“陆将军,为什么?” “俺承认,俺是个粗人,一开始俺没瞧得你。可你斩杀了北蛮的将军,你是有本事的,俺服你。” “俺就是就得,像你这样,文武都行的,能亲自上战场杀敌的,不会瞧得起慕世子那样的人。” “元少将军自小就一刀一枪在军营中拼杀出来的,这样的人,才配领兵打仗。慕世子一个残废,还是空降下来的监军。我大盛部队交给他,就完蛋了。” 李大壮言辞恳切的陈情。 陆昭昭扶了他一把,“你先起来说话。” 李大壮知道,可能没指望了。 他不情不愿的起来,“陆将军,我家少将军真的很好,他是北蛮的克星,是北蛮的天敌。” 如此追捧元景的话,让陆昭昭不由得吐槽。 还天敌克星? 前世的时候,元景被围困两个月,都没想出破骑兵之法。 “如你所说,慕世子这样一个人,双腿残废,又是空降的监军,却是比不得一个身子骨健壮,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你就觉得不堪的人,却不用自己动手,就能拿下今日这漂亮的一局,他不比任何人都厉害吗?” 李大壮虽然愚忠,却是战场上的忠义之辈,前世乡下出身的他,也是唯一置喙过元景娶平妻辱正妻的人。 所以陆昭昭想尽可能的说上一说。 一是答谢了前世帮忙说话之情,二也为大盛军中多留一些后继之人。 李大壮挠头,“可计谋是你想的,人也是你杀的。跟慕世子有什么关系?” “不是每一个主帅,都有慕世子的魄力。他敢立军令状,敢把整整一个月的战马粮草丢下城去。” 李大壮沉默了好一会,又一次扑通跪下。 “陆将军,就算这样,也不能一直囚禁着少将军。少将军若有过错,大可说出。不明不白的夺权囚禁,卑职看不下去。” “那也只是圣心独裁。” 元景吸食逍遥散,被迫上瘾的事情,若在与北蛮一战中传出,只会影响大盛的军心和士气。 这个秘密,要守住。 尤其不能对李大壮这种大嘴巴说。 李大壮无可奈何,垂头丧气的走了。 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少将军,把少将军揪出来,在不干扰战局的情况下,让少将军重新掌了帅印。 “啊!” 李大壮出了营帐,就是一声惊呼。 第一百三十章 小娘子 陆昭昭警觉,冲出营帐。 就看到李大壮手忙脚乱的往身后藏人。 那人不是旁人,竟是元景。 元景这模样,如何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大盛的军威,大盛的军心,都会被糟蹋。 陆昭昭眼疾手快,人已经冲了过去。 李大壮见她没拿兵器,一犹豫没抽刀格挡,抬起的拳头却被陆昭昭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软剑刺破。 李大壮闪躲,陆昭昭已经揪住了元景,把他拖进了自己营帐。 这几日,元景被逍遥散折磨的没有了人形,之前手也被踩断了。 他的小叔,抢了他主帅的位置。 不仅如此,还把逍遥散就摆在他眼前,让他选择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第一天,他快要死了,却为了争一口气生生忍住了没有动逍遥散。 可第二天,他就受不了了。 他疯狂的吸食了一整包逍遥散,整个人有了些气力。 他想走出营帐躲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他才刚恢复力气,就被打晕了。 后来有反复了几次,元景在戒断逍遥散和继续吸食中反复横跳。 终于,昨天被他找到了机会,在小叔派来看他的人眼皮子底下偷藏了一包药。 虽然昨日被打晕了,但他刚服了药,精神状态和气力都好了很多。 他逃出了营帐,去寻自己的亲信,意图躲回主帅之位。 他运气好,逃出来没多久,就遇到李大壮了。 可运气也不好,似乎又遇到了要抓他的人。 这个人,很陌生,并不是此次北伐大军中人,可偏偏她穿了一身代表将军身份的铠甲。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元景呵斥着,还企图挣扎反抗。 他没挣脱开,却认出了眼前男装打扮的陆昭昭。 元景莫名狂喜,有一种熬出头之感,“昭昭。” 他激动的喊着,“昭昭,你信我,我一定会带兵攻下北蛮的。” “都是陆茗凝害我!还有小叔,居然仿造圣旨……” 陆昭昭觉得自己下次下手,应该再干脆利落点,直接打晕元景就是。 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陆昭昭化掌为手刀砍了下去。 等李大壮再闯进营帐时,元景已经晕了。 李大壮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动手,陆昭昭的软剑已经刺出,“李将军,慕世子执掌北伐大军,奉的是圣上旨意。” “莫要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谋逆之语!” 李大壮有些的手足无措,陆昭昭已经喊人去请慕寒了。 慕寒来的很快,手里还提着两坛子酒。 “半路遇到了。” 慕寒解释了一句,目光就落在了元景和李大壮身上。 不用问就知道,元景逃了,还是嗑药逃的。 李大壮!” 慕寒声音一片寒凉。 李大壮慌的应是。 慕寒沉声开口,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给你两个选择。” “知道真相,随侍元景左右。” “不问不想,继续战场杀敌。” 李大壮纠结了很久,最后选择了前者。 重新把元景看了起来,慕寒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当年安国公满门男丁,被屠杀在平凉城外。我想你应该会有心去祭奠一番,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慕世子,劳您费心了。” 陆昭昭盈盈下拜,行了福礼。 慕寒提醒她,“现在,你是个男人。” 陆昭昭尴尬的笑,“习惯了,习惯了。” 十七很懂事的藏了起来,推轮椅这项工作,自然而然落在了陆昭昭手中。 陆昭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轮椅。 按着慕寒的指引,陆昭昭他们很快就到了当年,安国公府满门男丁被北蛮屠杀的旧址。 那里是一个废弃的高门大宅,比邻之所还能看出世代耕耘的田庄影子。 所有房屋都被烧毁,断壁残垣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整个旧址虽透着森森的冷意,门口却摆放着纸钱和贡品,明显是平凉城百姓时时前来祭奠。 “为保平凉城百姓安危,安国公府建府时就选在了平凉城外,以自身作为守护平凉城的第一道防线。” “府外庄子除却日常供应府内吃喝用度在,凡有盈余除为大军囤粮所用,其余皆用以接济城中流离失所的百姓。” “历任安国公都是忠肝义胆之辈,安国公府满门尽是忠烈。” “甲庚之乱后,北蛮为报复,将安国公府满门男丁,都绑在此地,以及其残忍的手法一一杀害。最后,更是放了一把火,将安国公府满门和这世代忠义的府邸,付之一炬。”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有平凉城百姓来收尸,也只收到了几块残骨。” 慕寒递过了酒坛子,“昭昭,我们一起敬你陆家先辈。” 率了酒坛子,慕寒沉声道:“我慕寒在此立誓,此一役定为大盛,大先烈荡平北蛮,一雪前耻,保大盛北境太平。” 陆昭昭难怪敬畏之心,跪在了当场。 这里,有安国公府几代人的亡魂,不是祠堂胜似祠堂。 她以后人身份,虔诚的祈愿,愿她能承先辈遗志,愿她能不辱安国公府陆家的名头,愿此战大捷,愿能顺利迎回母亲,愿北境从此太平,北蛮再不敢犯边。 身后剑风起,有人偷袭。 陆昭昭眼疾手快,翻身躲闪,就看到一北蛮打扮的年轻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嵌了宝石的长剑,向着她刺客了过来。 是冲着自己来的。 十七已经站出来,护在了慕寒身边。 不暴露他的秘密就好。 陆昭昭专心对敌,对方却缠斗了上来,一把搂在了她的腰上。 这完全是登徒子行径。 “你…” 陆昭昭柳眉立起,那人却贴上了她的脸颊,看清楚了她的耳洞,很是轻浮的笑了起来,“什么安国公府陆家唯一遗孤,原来是个小娘子。” “我白日里,才斩了一个北蛮将军。你可以是第二个!” 陆昭昭一脚踹出,长剑紧随其后刺了过去。 这个北蛮人功夫极佳,躲开了陆昭昭的攻击,反手斩断了陆昭昭束发的玉簪。 头发散开,少了英气发型的加持,露出的是陆昭昭有些娇美的容颜。 “动手,击杀此人!” 慕寒沉声吩咐着十七。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监视 十七并没有顺利加入战局。 孤身前来的北蛮人,同时抛出了火油和火折子。 瞬间燃起的大火,迫得慕寒和十七,皆是连连后退。 陆昭昭已扯了一段衣袖,重新束好了头发。 她提剑再上,北蛮人却无心与她应对。 “小娘子快快住手,我可最是怜香惜玉的,伤了美人,岂不可惜。” 他语气颇为轻浮的说着,人已经躲开了陆昭昭的攻击。 陆昭昭提剑就追。 方才她落于下峰,是因为没想到,对方一个男人对男人动起手来,全是轻薄的招数。 以至于对方出了奇招,让她初交手时,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透了这人的动向,陆昭昭沉下心来对战,倒也把来犯的北蛮人给缠住了。 那北蛮人脱不开身,不由得轻笑,“怎么办呢,我又舍不得打小美人。” “那你自己把头割下来!” 陆昭昭嗤笑,说撩人的话,谁不会。 倒是能做到呀! 那北蛮人不笑了。 眼前的人,是个难缠的对手。 北蛮人仍是嘻嘻哈哈的应付着,时不时的又说两句好听的话给陆昭昭。 三十招后,北蛮人以绝杀之招震退了陆昭昭,“不是自称安国公府遗孤吗?舍得此地被烧毁?” 火油威力极大,他们后方是一片火光。 慕寒和十七被迫绕路躲开燃烧的大火。 只看了一眼,陆昭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凤凰浴火,会涅槃重生。安国公府荒废了十五年,也该重生了。” “怎么软硬不吃呢,小娘子这么倔强,小心以后嫁不了好夫君。” “说起夫君,你为啥喜欢一个残废?” “腿废了,影响夫妻恩爱。” 那被人痛心疾首的说着。 陆昭昭的剑往下路去了,“你还是担心自己以后能不能行吧!” 陆昭昭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次轮到北蛮人没料到,陆昭昭一个女子,会出这样的招式。 他差点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一招。 “看飞镖!” 陆昭昭横剑格挡,北蛮人趁机逃了。 身后的大火越烧越旺,最后回头深望了一眼曾经的安国公府,也从这滔天的火光中退出。 与慕寒会面,陆昭昭问他:“此人可有头绪?” 前世,与北蛮一战中,从始至终都没有这样一个高手出现。 若是出现,估计元景就不是得胜归朝,而且因为打不过被北蛮人斩于马下了。 先前一段时间,慕寒虽孤身潜入北蛮,行圣上密令,混迹北蛮上都,见过不少人,却唯独没见过今日这个北蛮人。 “观他衣着服饰,应是北蛮王族。” 慕寒只能给出这么一句判断。 “王族…呵!” 陆昭昭眼底有寒意,她的亲族都死在北蛮王族手中,她的母亲被迫入北蛮和亲,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个北蛮人带来的变数太多,下次再见面,一定得想办法除掉他。 陆昭昭不知道,她在暗下决心杀人的时候,那个北蛮人心脏不停的剧烈快速的跳动着。 他本为放火而来。 谁想,遇到的三个大盛人中,竟有一个是妹妹。 真是抓马了。 今晚的自己,一个十足十的轻浮浪子。 全完了,以后相认的时候,妹妹要如何看待自己这个阿兄? 会不会因此嫌弃了自己,不认了? 不过妹妹还挺好看的,很像母亲,母亲看到也会很高兴吧。 他的妹妹功夫也好,也有见识,确实如陆威传来的密信上所说的那般优秀。 可怎么跟那个双腿残废的慕寒走的这么近! 他天曜的妹妹,何其尊贵的人,找谁也不能找个残废! 算了,等以后再帮妹妹留意好男人吧,现在还是回去要紧。 要不南院大王派在身边监视他的人,恐怕要起疑,进谗言了。 天曜把早就准备好的酒,倒了自己一身,又搂了两个色艺双绝的人回去了。 “小王爷,您这是去哪了?” 来人半是猜疑,半是关心的问着。 “怎么?” 天曜一副醉酒到舌头都捋不直的样子,“小王我玩女人还得跟你报告?” “小王爷您这话说的,老臣就是担心您。” “担心担心,担心个屁!” “不就是一把年纪,还想雄风不倒吗?” 他说着,把怀中人推了过去一个,“今天心情好,赏你了,别来烦小王,不然我把你一起烧了。” “烧?小王爷您烧什么了?” 天曜不耐烦的说着醉酒的胡话,“父王最恨安国公一家,当然要再去放把火,断了大盛人的念想。” 那人笑容满面的,“小王爷,您醉了,我扶您回屋。” “回什么回,这里就不错。” 天曜反手去撕怀中美人衣服,那老臣直勾勾的看了两眼,确定这位是真的要在客厅里和女人行事,才带人退了出去。 一出去,他就吩咐人,“去安国公府旧址看看,如今大王心里不痛快,咱们这边不能再惹出事来。” 隔着门缝,他又监视了一会屋里的动静,才真正带人退下。 平凉城,不少人都看到了,安国公府旧址所在之地,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若是平时,城中军民都会冲出去帮着灭火。 那是他们心中的信仰,是他们的光。 可如今是战时,城门紧闭,没有慕寒首肯,谁也不能出城往北蛮方向去。 一城的人,焦急的等待着,终于等回了慕寒和陆昭昭。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表示表示要去救火。 陆昭昭平静开口,“火是我放的。” “什么!” 大家都不能理解,他是安国公府唯一的遗孤,怎会做这种事。 陆昭昭依旧平静,“安国公府沉寂十五年,我于旧址祭拜,得先祖托梦告诫,不破不立。” “今有我陆胜,率陆家军上战场,从此这世间将再杨安国公府陆家军的威名。安国公府和陆家军都将破后而立。” 这是一番慷慨陈词,却还差了一点。 陆威和陆风都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是发生了什么,这是不得不找出来的说辞。 陆昭昭可是他们的小师妹,他们无条件战她。 “安国公府,破后而立!” “陆家军,重扬威名!” 他二人喊了,陆家军的十八太保也都疼爱自家大小姐,管他怎么了,这口号没错,喊了再说。 陆家军震天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平凉城,激得其他将士也有了雄心壮志,喊起了不破北蛮终不还的口号。 慕寒的营帐里,元景醒了过来。 看到李大壮,他心中暗喜,这是他的心腹。 “大壮,你快帮我松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师承 李大壮低着头,不说话,只把逍遥散摆在了元景面前。 “李大壮,你敢违抗军令!” “少将军,您如今只是在军中休养,不是主帅了。” 李大壮依旧低着头。 “我没有病,我没有对逍遥散上瘾。都是我小叔,为了抢夺兵权,栽赃嫁祸我的。” “大壮,你随我一起上过战场,我你还不了解吗?” “我小叔,如今的大军主帅慕寒,才是对逍遥散上瘾的人。他双腿残疾,需要日夜依赖这种禁药,才能缓解痛苦。” “我小叔身世凄苦,偷食禁药也在情理之中。可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他吃了禁药,岂不是要害了我大盛的将士,把我大盛的国威都葬送在北蛮手上。” 李大壮原本还因为,没能帮得到少将军而新生愧疚,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会儿听到他这样的说辞,不由得抬头,“少将军,真的吗?” “俺是个粗人,读书少,您别骗俺。” “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骗你做什么?” “我对大盛的忠肝义胆,在战场上你不都看到了吗?” “我自小立志打北蛮,上次受了剑伤都没有退后后半步。” “李大壮,如今我小叔背弃君恩,实则奸佞之臣,你不可被他骗了,速速助我匡扶正道。” 元景说的阵阵有词,一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李大壮迟疑着,忍下了冲动,没有解开绳子。 他跟在元景身边很多年了,他该信自己的少将军。 可慕世子还有陆将军,也一样是杀北蛮的忠臣。 何况进营帐之前,慕世子和陆将军都嘱咐了他,让他切记,无论元景对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一切等他二人回来后,自有分说。 李大壮崩溃的抓头,他是个粗人,他搞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元景无法的义正辞严,“大壮,我视你如手足,才会将拨乱反正的重任交给你,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李大壮叹气,“少将军,俺……” 他快被为难哭了。 陆昭昭伪装的十分低沉的声音传来,“李大壮,军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大壮蹭的站起来,“服从命令。” “服从谁的命令?” “将军的。” “他是将军吗?” 李大壮看了元景一眼,摇了摇头。 他的元少将军已经不是将军了,皇上的圣旨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元少将军因病卸去主帅一职,于军中疗养。 “军中违抗军令,是什么下场?” 陆昭昭继续问。 “掉脑袋。” 再是个粗人,最浅显的道理,李大壮也懂。 “所以,元景拿你当手足,就是让你去看掉脑袋杀头的事?” 李大壮面色惨白。 他还是无法相信,风光霁月的元少将军会是这样的人。 元景一看到陆昭昭,就想喊他昭昭。 慕寒早有准备,手下的人堵住了元景的嘴。 “李大壮。”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元景一眼,“本世子答应过你,让你知道真相。” “今夜,你就守在这吧。” 慕寒有些淡漠的目光,扫在了元景身上。 “景儿,虽然你不敬我这个小叔,但到底是我的子侄。” “你们勇毅侯府元家关系着我的脸面,我少不得要提醒你几句话。” “元嘉儿进了皇家道观,为北蛮一战祈福。令尊令堂忠心为国,也一起请命进了道观。” “勇毅侯府元家,满门的忠勇,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威胁他不能说出陆昭昭的身份来。 那在军营里,陆昭昭是什么身份? 元景去打量她。 就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两个多时辰前见面的时候,陆昭昭分明是用了一根汉白玉簪挽的头发。 可如今,她束发用的,不过衣裳上的布料。 她还是和慕寒一起回来的。 他们两个人去了这么久,头发都解开过了,他们都做了什么? 元景心里妒忌的火焰,蹭蹭的窜了出来。 这简直岂有此理! 这里是军营,岂容人胡闹苟合! 而且还是这般无媒无聘,陆昭昭的清白,不就都毁了。 他愤然的看向了慕寒。 慕寒哪里知道,元景的脑袋里都是这种东西。 恨上了是吗? “元家勇毅侯之位是刚封的,不了解勋贵人家的事情,也是正常。” “小叔我再给你普及一下常识。” “皇家道观当然是祈福之所,除此也关押了犯错的皇室宗亲和勋贵人家的命妇。到底是皇室和勋贵人家见不得人的脏事,总不好叫百姓笑话。” 元景眼底恨意更盛。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都在受罪,怎会如此? 一盏茶后,元景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平静,慕寒挥手,命人不必再堵着他的嘴。 元景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的目光,就看在了陆昭昭身上,“我小叔心机深沉,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的圣旨是伪造的。他是欺君之人。” “你不要天真的以为,他给你个将军之位坐坐。让你过了瘾,尝到了新鲜,就一心一意只跟着他。” “你睁开眼睛看看,他是谋逆。我才是正道!” 这一次,李大壮都看不下去了,“少将军,这位是陆将军,是安国公府陆家唯一的遗孤,如今领着陆家军旧部奉圣旨前来驰援北伐大军。”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元景不信,“她明明是……” “是什么?” 李大壮急急的追问。 元景却再也不能说了,他看到慕寒手上,有一块去年父亲过寿,他亲手雕的寿山石闲章。 “没什么,我弄错了。” 元景垂首,发誓一定会逃出去,向大盛军营里的每一个人证明,慕寒居心叵测,假传圣旨,坑害大盛将士,玩忽职守,践踏大盛百姓性命。 “世子爷,有逍遥阁凌肖求见。” 逍遥阁是隐世门派,阁中弟子轻易不出世,一旦出世是定为各国所争抢的国士。 元景狂喜。 “我师承的三先生,就出身逍遥阁。这是师门看不得你这么胡作非为,要来收拾你了。” 元景哈哈哈大笑着,“看到吗?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哈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家奴出身 元景大笑的样子,看得慕寒和陆昭昭相继摇头。 本来应该先把人带下去的,既然他想自取其辱,就让他留下吧。 元景的嘴又被堵了。 把人在衣柜里藏好,慕寒就让人把凌肖请了进来。 凌肖穿了一身的白衣,有了三分飘飘然的谪仙之感,手中一管长萧更衬得他脱俗了三分。 他不是自己来的,身边有陆威和陆风两兄弟,三人说话是有几分熟稔的。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文士打扮的老者,那老者是元景老师三先生。 只是现在凌肖、陆威和陆风旁边,倒没了什么存在感。 凌肖由陆家两兄弟引荐着,给慕寒拱手抱拳,客气问好。 陆威捋了捋胡子,介绍说:“凌兄弟师承……” 凌肖做了个打住的收拾。 慕寒身为一军主帅,营帐中居然混进了宵小,衣柜中藏了人。 他反手射出三枚银针。 “哎呦呦。” 李大壮的惨叫声传来。 他替元景挨了三针。 随着他的惨叫,被帮着堵了嘴的元景,也掉出了衣柜。 凌肖很是稀奇的问:“既是抓住了俘虏,怎么不丢去牢里审讯。”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都不认识元景,却一看他就没什么好感。 两只眼睛下都是乌眼青,一看就是生活不检点的。 这么个玩意,混进主帅营帐里是怎么回事? 男人不男人的,丢脸! 还有李大壮,他无端端的替这人挡银针做什么? 陆威和陆风心里都是疑惑,因为有陆昭昭在场,出于对小师妹的信任,什么都没问。 却是一直跟着的三先生,诚惶诚恐的上前,跪在凌肖面前,“三少爷恕罪,这是老奴那上不得台面的弟子。” 三先生在凌肖面前,就只是一个老奴。 元景再怎么也是个世家弟子,出身将军府元家。 可这样好出身的元景,听到三先生护着说自己是弟子时,脸上居然还有藏不住的喜色。 “让他说话。” 凌肖在三先生面前,极有威严。 三先生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却是点头哈腰的听命,拿掉了元景堵嘴的布。 好歹也是勇毅侯府的世子,元景居然跪了凌肖,也跟着叫了三少爷。 这简直辣眼睛! 陆昭昭不忍直视,“他竟引以为傲?” 她这是小声在跟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吐槽。 陆威和陆风都在撇嘴。 奇葩就是奇葩。 亏着他们小师妹和这种人退婚了。 一点骨气都没有的玩意,根本就不是能支应门庭的爷们? 在陆昭昭,还有陆威和陆风两个人轻蔑目光的注视下,元景直挺挺的跪着,腰板笔直,虽然被捆住了手,却一点不妨碍他义正言辞的告状。 “三少爷,在下元景,师承三先生。” “还请三少爷为我大盛黎民百姓,匡扶正道,将慕寒这个伪造诏书,家传圣旨的东西,撵出大盛军营。” “在下自小就仰慕逍遥阁诸位的风采,希望有生之年能入逍遥阁。还请三少爷将在下如同先生一般驱使。” 元景毫无下限,卑躬屈膝的模样,换来了陆昭昭十分嫌恶的一眼。 元景心里暗暗冷笑。 陆昭昭她到底是乡野长大的丫头,就算有太皇太后和皇上抬举,那也是见识有限的。 她什么都不懂,等她明白逍遥阁的分量,只怕也是要跟着跪舔的。 也不看看慕寒,有多重视凌肖的存在。 这可是逍遥阁。 逍遥阁中人才辈出,教导他的老师是逍遥阁中的家臣奴仆都已是厉害的人中龙凤,何况被收为弟子的凌肖。 元景始终都记得,当初是皇上亲自请了三回,才终于让三先生松口,收了他当徒弟。 就算是家臣奴仆的弟子,也好过其他人,一辈子摸不到逍遥阁的门槛。 元景脸上那种与荣有焉的神色,更分明了。 三先生尴尬的要命。 元景这么个反应,有点丢脸。 “请三少爷出手,铲除大盛奸佞!” 元景继续振振有词,还重重磕头。 三先生想阻止,被凌肖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凌肖没理他,却是转而看向了陆昭昭,“陆胜?” 陆昭昭点头。 凌肖笑出了声来。 元景忙解释,“三少爷,颠倒黑白了,祸乱朝纲的是慕寒。” 凌肖突然不笑了,“阿三,这就是你教出的规矩,主人家说话也能插嘴?” 三先生更加诚惶诚恐的告罪。 元景也不好多言了,却琢磨着一会如果三少爷为难了陆昭昭,他一定尽可能劝陆昭昭跪下求饶,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全了他们的情义了。 毕竟,逍遥阁不能得罪。 陆昭昭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你的名字,哈哈哈……” 凌肖又笑了。 “有那么好笑嘛?” 这个名字,陆昭昭还是很满意的,很吉利呀。 第一仗不就胜了吗? 凌肖不笑了,“不是好笑,是好名字。” “就是没想到,师父那个老古板,居然收了你这么有趣的弟子。” 营帐里,除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李大壮,和完全惊呆傻眼的元景外,其他人并不意外的看着。 甚至连三先生也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老师?” 元景忍不住去问。 三先生点了点头,人已经上前来,给陆昭昭行礼了。 “小……”看他口型是要说小姐,但却极快的改了口,“小少爷,老奴萧三,正是在战场是认出了您的剑法,才传信了逍遥阁。” 凌肖笑着转他的长萧,“谁让我离得最近,只能八百里奔袭过来了。” “师父还真是随手捡了个宝贝疙瘩当徒弟。” “你也是够大胆的,战场又不是闹着玩的,还跑来杀北蛮人。” “我们这些做师兄的,不得护着家里的老幺。要不师父回来以后知道了,肯定得罚我们。” “胜子呀,师兄们决定了,逍遥阁出世助你,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荡平北蛮。我先来,你大师兄,二师姐,四师兄,五师兄和六师姐过两天也都能陆续赶到平凉城。” 陆昭昭这会儿是明白自己的名字,怎么会被三师兄笑成这样。 被凌肖这一叫,名字土嗨土嗨的。 “要不,师兄以后还是叫小幺,比胜子好听。” 陆昭昭强挤出一个笑容提议。 第一百三十四章 恨不知所起 “没问题。” 凌肖爽快答应,“师父捡回来的宝贝疙瘩,师兄宠,放心,就小幺。” 这么听起来,名字终于好了一点。 陆威和陆风两个人也站出来强调,他们两个做大师兄的,不会比凌肖差,一样会爱护他们的“小师弟”。 陆昭昭混在其中,俨然一副团宠的模样。 元景心里莫名其妙的发酸。 为什么,他出身将军府元家,好不容易摸到了逍遥阁的门槛,努力了很多年才得到了一点点的认可。 可陆昭昭呢,乡野长大,凭什么一出场就是巅峰,居然师承逍遥阁的阁主。 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师承,她不是跟着走南闯北的镖师,学了不入流的三五招功夫吗? 元景开始头疼了,“三少爷,你别被骗了。” “他就不是你的师弟,她从小在夏家庄长大,她怎么可能和你师承同门。她不是……不可能是……” 元景头疼的更厉害了,一头砸在地上,磕出了个大包,人就晕了过去。 “十七,你和李大壮把人带下去,好好看守着。” 慕寒这般吩咐时,心中已然有数。 估计元景那个自动美化记忆的毛病又犯了,等他醒来,又有得闹了。 凌肖毫不掩饰的摇头,对三先生说:“阿三,以后不要再说此人是你的弟子了。当初找到逍遥阁来,师父就看中。” “当初若非怕驳了皇上的面子,对不起小师叔,根本不会派你下山。” “这人着实不堪,没必要自毁名声。” 萧三叹了口气,“到底十年师徒情分了,老奴恳请三少爷和一主人给个薄面,景儿这孩子若无大过错,饶他一命。” “我没意见,看小幺的。” 陆昭昭很是淡漠,“他若找死,谁的面子也无用。” 凌肖挥手,萧三就退下了。 他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慕寒,你不够兄弟,营帐里藏了这么个玩意,不给我点暗示。早知道我晚点到好了,他跟我说话,我差点把三天前的饭都呕出来了。” “你们这么熟?” 陆昭昭有些意外。 前世,她死后十八年做鬼的日子里,从来没见到慕寒和逍遥阁的人有什么联系。 倒是她,知道师父萧煜是逍遥阁阁主后,还跟着上过山,看过几次师父和师父的七个弟子。 陆昭昭问了,凌肖本不该隐瞒。 无非就是几个月前,慕寒亲自上逍遥阁闯阵,要了早年小师叔也就是万仪大长公主,在逍遥阁中学艺时保存的精血,又请了神医下山,为陆昭昭做了认亲,才确定她是小师叔的女儿。 逍遥阁闯阵,谈何容易。不死也得脱层皮。慕寒为了陆昭昭,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闯阵了,一身的伤,差点断气了,却还是连夜下了山,带人去帮她做认亲。 那模样生怕晚一天,都会误了她性命一般。 多仗义,多英雄啊,当时在山上守阵的凌肖,就冲这一点便真心认了慕寒这个朋友。 可慕寒也是,这般为陆昭昭付出了,却在离开逍遥阁前,再三要求不得将此事主动透露给陆昭昭。 虽然不明白,但兄弟间答应了,就得做到。 凌肖打了个哈哈,“不打不相识,反正是兄弟了。” 这也是实情,当时慕寒闯阵,和他斗了五百招后,是慕寒侥幸胜了半招。 慕寒点头,表示事情确实如此。 明明就是有事情要瞒着。 可能和慕家灭门惨案有关吧。 陆昭昭并不强求。 陆威和陆风相视一笑,有些忧心忡忡。 他们还想撮合凌肖和小师妹呢。 可兄弟妻,不可欺。 凌肖有些做贼心虚,怕陆昭昭追问,同她招了招手,“跟你说个惊天大瓜。” “什么呀?” 陆昭昭饶有兴趣。 “你有没有发现,阿三对你的态度,比对我都恭敬?” 陆昭昭点头,好像是这样。 径自是三少爷,她竟是个小主人。 “不过,他年纪一大把,叫阿三合适吗?” 陆昭昭随口吐槽,凌肖严肃了起来,“萧三他辈分低。家臣也有辈分的,师父高他两辈,坐了师父的弟子,不敢阿三,喊三叔还是三爷爷,不得气得师父跳出来,教我们礼仪?” “反正你不要纠结这些,你听我说一桩秘事。” 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咳嗽了起来,而且咳得很重,“咱们陆家军还有点事,小师弟,你跟我们先来一趟。” “啊?” 陆昭昭左右为难了。 凌肖拽了她的手,陆威也拽了她的手。 慕寒眼底有浓浓的醋意。 陆昭昭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心虚,赶紧缩回了手,“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假扮男人,又不是真男人。” “抱歉了小师妹。”陆威也觉得自己是太过情急了。 可那凌肖那是就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他不能让小师妹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凌肖不以为意,“你怕慕寒吃醋?” “我们都是你的兄长,若他这般小心眼,也配不上你。” “慕寒,你自己说?” 凌肖对他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在说,看到没,兄弟够意思吧,帮你创造机会。 你小子命都舍得,也没把人追到手,还得靠兄弟帮忙。 “凌肖,我和郡主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总之,不要污了郡主名声。” 慕寒否认。 “对呀,我们就是朋友,是年少时认识的朋友。” 陆昭昭不知为何,背脊发凉,想起了前世慕寒红着眼,发疯的挖了她的坟,烧了她的骨的那一幕幕。 现在回想起来,陆昭昭都觉得,要是她活着,说不定慕寒就会将她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总之,虽然恨不知所起,但绝对是恨海滔天。 陆昭昭怕,也不想扯上男女关系。 两个当事人都否认,凌肖也没了办法。 真是想不明白,慕寒明明在意小师妹,小师妹刚才也是因为慕寒,才有所避嫌的。 这两个别扭鬼。 算了,有机会再说。 凌肖生性豁达的说起了另一桩,“当年师父和小师叔是同门师兄妹,令尊是不入门的记名弟子。” “师父和小师叔是恋人。” “啥?” 陆昭昭惊呆了,“我是师父的女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竹马vs天降 “小师妹,快说呸呸呸,这话可不兴说。” 陆风忙是提醒着她。 陆昭昭照做了,却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要狗血成这样。” 不怪她这么想,前世记忆里,大长公主归朝后,面首男宠无数,并不拘泥于世俗礼教,是个奇女子。 只要不是掌着陆家军旧部出征着,爹换人了,她就都能接受了。 陆威怪罪的瞪了凌肖一眼,“你不能说就闭嘴,我们跟小师妹说。你一张嘴诋毁了三个人,还让小师妹无地自容,难以自处了。” “先说最炸裂的,没毛病。” 凌肖摊手。 陆威叹气摇头。 陆风就给陆昭昭解释了。 大长公主和萧煜是前恋人关系,跟她父亲陆问之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竹马没抵过天降,天降没抵过皇族婚姻无自由的宿命。 最终,先帝病重,大长公主被急召回京都。 先帝临终,托付大长公主和皇上姐弟间互相扶持照顾。 彼时有朝臣见圣上年幼,起了欺主之心,国丧期满,陆问之请旨求娶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下嫁。 外人都说,大长公主是为了稳定朝局下嫁的,可陆风不这么认为。 “小师妹,我们都是跟着师父身边长大的。你父母绝对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 “你师父萧先生也非孟浪之人,自大长公主回京定下婚约后,就断了往来。” “直到北蛮犯边,大盛艰难,萧先生代表逍遥阁出世相救。” “可这其中也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陆风说的又急又严肃。 陆昭昭点头,认真说着,“两位大师兄,刚才是我失言了。” “不怪你,就怪凌肖这张嘴。” “怪我,怪我。” 凌肖都认了,却不忘他的正题,“怎么样,你觉得师父配令堂如何?” “反正师父终身未娶,我们全逍遥阁的都看得出来,师父还在等小师叔。” “你站不站他们?” 凌肖一张八卦脸问着。 陆威和陆风明显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的。 他们都姓了陆,大长公主可是安国公夫人,要是华丽丽的改嫁了,那安国公府还怎么立世。 以后陆昭昭是个什么名声? 辛苦迎大长公主归朝的陆家军,又成什么了? 因为意见不同,凌肖同陆威和陆风二人,从一开始的盯着陆昭昭拿主意,变成了互相瞪着对方,靠眼神锋利程度来决定这事的成败。 “三位师兄。” 陆昭昭看不下去了,“这事儿,咱们都是一厢情愿,关键看母亲。她愿意,我怎样都好。只愿她往后余生都能天宽地阔,活的自在。” “你看看小师妹这觉悟。” “还是小师妹有见地,不像凌某人,不靠谱。” “那也是我小师妹,也是师父的小徒弟。反正小幺没反对。” “也没赞成。” “三师兄。” 陆昭昭打算了他们,“师兄和师姐们要来帮忙,我十分感谢。但有一条,这里是军营,规矩不能乱,你们来了也要报名参军,从小兵做起,立了功就升军职,犯了错也要军法处置。” 陆昭昭板起小脸来,这个丑话还是她来说在前面好。 这也是为了北蛮一战。 “一点问题没有。师兄和师姐们不会给你丢脸的。” 凌肖拍着胸脯保证。 陆昭昭把凌肖推给了陆威和陆风两兄弟,“夜深了,我们都师出同门,两位大师兄帮着照顾下安排个住处吧。” 陆昭昭把人安排妥了,才发现营帐里只剩下慕寒和她两个人。 “去休息吧,元景我会处理。” 慕寒先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上了战场,就只剩下家国大义和生死了,阿昭不需要因为旁人说了什么多想。” “我知道忠伯把玉坠强送了你,等北蛮一战结束后,你想清楚了,随时可以退给我。” “慕世子,多谢。” 陆昭昭屈膝行礼,“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说完,她匆匆跑出了营帐。 营帐外的凌肖大恨。 这怎么小师妹就看不上慕寒了。 难道真当他残废了? 还是慕寒风评被害,小师妹觉得他那里也废了? 一起偷听的陆风,却觉得松了口气。 慕世子自有风骨,也是很好的男子,但他们的小师妹应该有更好的。 天下间总会有好男儿的,小师妹从小吃了那么多苦,绝不能婚事是还受委屈。 凌肖和陆风各怀心事的走来。 北蛮小王爷的行宫里。 天曜荒唐的躺在女人堆里醒来。 他一整眼,看到的就是南院大王挡在自己身边监视的那个人。 “我去你的!” 天曜头疼,“你能不能让小王我有点自己的空间,这种事你也看。” “昨晚那个可跟我介绍会一百零八种花样,都没把你伺候好?” 天曜明显是宿醉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起来。 任由身边伶俐娇美的美人伺候着洗漱。 看那人还跟在自己身后,有些不耐烦,“黄大财,小王就不能自己快活快活会吗?父王让我来这么个偏僻小镇,我也听话了。已经够不如上都快活了,还要我怎样?” 黄大财点头哈腰,“小王爷,您言重了,不是这么回事。是大王传了消息。” 他说着,就很戒备的看了屋子里的其他人。 天曜摔了水盆,“滚。” 一屋子的人,都轰了出去后,天曜有些烦的问:“什么消息,还得把人都支走。” 黄大财赔着笑脸,“是关于小王爷您妹妹的消息。” “啥玩意?” 天曜一脚踹翻了椅子,椅子腿砸了黄大财身上。 黄大财吃痛,天曜已经跳脚喊了起来,“那个贱种,不是在北方牧场吗?小王我说过,没她这个妹妹。” 黄大财揉着胳膊,“小王爷,大王已经查清楚了,北方牧场那个不是您亲妹妹。” “是不是能怎的?” “一个贱种,我不见。你去回了父王,以后那个贱种的消息,别说给我听。” 天曜态度坚决。 黄大财只好继续解释,“可是到底是娘娘的亲生女儿,她手持娘娘出嫁时家传的玉佩,现下流落在了镇子上。大王心疼娘娘,总是要管上一管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试探 天曜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行行行,废话真多,赶紧说,要小王我坐什么?” 黄大财呵呵的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人现在在镇北的破庙里,昨晚差点被几个小乞丐给糟蹋了。” “就让小王爷您过去看一眼,认认东西,认认人。” 黄大财脸上还堆着笑容。 天曜冷笑一声,“为了个贱种败我兴致,让我不能睡个好觉。你可真是出息,可真是本事。” 天曜狠踹了黄大发两脚才算出气,“带路。” 镇北的破庙里,陆茗凝紧张兮兮的抱着怀里的玉佩。 她才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她怎甘心被困在勇毅侯府的后宅里,日夜被那个元夫人磋磨。 小时候,陆、元两家事旧交的时候,元夫人一口一个凝儿,一口一个好孩子叫着。 自从知道她不是陆家亲生女儿,只是被奶娘调换的卑贱之人后,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任凭她如何讨好,如何做小伏低,都对自己不假辞色。 等她嫁给元景为妾后,就日日拿自己立规矩。 如果不是她手上有逍遥散,拿出了元景,她早就死在了元夫人手里。 可元景这个废物,好歹也做到了大盛大军主帅,却连她一个妾室都保不住,害得她被带回京城,差点就又丢了性命。 还好有逍遥散,元景上瘾的受不了,才派人将自己劫了出来。 在军营里,藏头露尾的活着,日子也不过舒坦了几日,元景这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连一军主帅的位置都被人夺了。 要不是她警觉,连夜带着银两和证明身份的玉佩逃到了北蛮,她就死定了。 什么北蛮一直在对大长公主的女儿发追杀令,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是陆夫人那个老虔婆,一心只想把自己这个金凤凰攥紧在手里,为自己谋求好处的假话罢了。 她拿着玉佩,在北蛮镇子上打听大长公主的事情,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玉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还给她疗伤,给她绫罗锦缎、金玉珠宝的使唤。 这才是大长公主女儿该过的好日子。 陆茗凝一直过的舒舒服服,身边两个伺候的婢女,也日夜在她耳边提及大长公主的事情。 原来大长公主当年和北蛮的南院大王两情相悦,两人私定了终身,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如今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 可大盛皇帝不做人,安国公陆问之更是亲禽兽,他两人一唱一和的骗大长公主回大盛,陆问之还用卑鄙的手段,强迫了大长公主。 南院大王为迎爱妻回北蛮,才不得不发动了十五年前的战争。 陆问之为了报复大长公主,日夜囚禁强迫,直到大长公主有孕,又坚持到月份大了,拿不掉孩子才肯罢手。 陆茗凝就是在强迫中生下的女儿。 陆茗凝不是没有脑子的,两个婢女的这些说辞,不仅和她从小到大在大盛听到的传言完全不同外,更是漏洞百出。 比如大长公主的儿子,那可是上过安国公府族谱的。 而且大盛皇上对安国公府格外恩宽,安国公府大长公主所出的嫡长子,才出生不过三日,封世子的旨意就下来了,还赏了可以世袭的三品差事。 这可是京都勋贵人家百年来不曾出过的隆恩,曾经游走于勋贵人家各种宴会的陆茗凝,从小到大都没少听人说起过。 还说,若不是十五年前的甲庚之乱,安国公府满门被屠杀,如今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当时京都贵女们挤破脑袋都想嫁的男子。 陆茗凝并无拆穿的打算,因为有一点应该是事实,那就是南院大王对大长公主是情根深种的。 若不然,也不会对情敌的女儿这么好。 在大盛京都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吃过那么多苦,陆茗凝早就没有心了。 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大盛北蛮有什么区别 谁能让她高高在上,谁能让她锦衣玉食过的舒坦,谁才是好的,是对的。 很快,陆茗凝就开始贬损起已故的安国公陆问之,把她说成禽兽不如的人渣,还说她死得活该。 说到动容之时,陆茗凝还能狠的下心来,豁出去的狠狠扇自己好几个耳光,一边骂一边以罪人自称。 她费心的奉承南院大王。 经过了七八日的努力,终于她见到了南院大王。 一见面,她就跪了下来,“罪人之女陆茗凝给南院大王请安,祝南院大王福寿安康,和府中侧妃娘娘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为讨南院大王欢心,她跪着行了一路,给大王奉茶,自称愿以残躯为她那应该被挫骨扬灰的父亲赎罪。 南院大王疑心颇重,他的考验一点都不好过。 陆茗凝被拔了两个指甲,还安排服侍一群变态又污脏的乞丐,她都表现出了对南院大王的恭顺。 终于,打消了南院大王的戒心。 陆茗凝得了一句许诺,只要她把事情办好了,南院大王就会收她为义女,让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更能嫁个北蛮的好人家,一辈子体体面面。 陆茗凝能理解南院大王的疑心。 虽然大长公主的儿子,那位安国公府的世子爷跟着大长公主来到北蛮时,才不过一个三岁的孩童,还因为受惊过度,连日昏厥,连记忆都失去了。 到底是仇人的儿子,南院大王怕养不熟,多加试探也是合理的。 从昨晚,她伺候过那些臭乞丐后,她就一直等在了这里。 为了凸显她的凄惨,她还挨了一顿鞭子。 这些,她都能忍受下来,还要多亏了庆阳侯府和陆昭昭。 要不是受过那么多的皮肉苦,如何熬的下来。 十五年前,大盛就是北蛮的手下败将,大盛都被打怕了。 十五年后,北蛮也是必胜的。 她只要牢牢抓住南院大王这根高枝就是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陆茗凝被显凄苦,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烂,只留一件残破的里衣。 黄大财引着天曜来了。 看到陆茗凝时,也是一愣。 这女人,还真是会做戏,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小王爷,这就是您妹妹。” 黄大财侧身说着,“您看,那玉佩就是娘娘的家传之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女人 天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弧度。 他自己身上不配兵刃,抽了侍卫的刀,架在了陆茗凝的脖子上。 “一个贱种,也妄想当小王的妹妹?” 陆茗凝怕极了,她感觉这个天曜,是个十分暴厉的人。 她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一刀砍死的感觉。 可她不敢躲。 这是她的任务,更是南院大王对她的试探。 富贵险中求。 她要攀高枝,过好日子。 也不敢躲闪,陆茗凝只是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玉佩,“哥哥,我是凝儿……” 她垂泪,只可惜脸上烙着的贱奴印记,让她看着没有半分楚楚可怜,只有让人很不赏心悦目的嫌弃。 瞥见那两个字,天曜冷笑着甩下一句评语,“你倒是贱而自知!” “哥哥……” 陆茗凝夹着嗓子,娇声喊着。 以前,她对着陆华如此,每次都是让兄长心软,任由她予取予求的。 天曜却不为所动,大力挥刀,没有半分犹豫的照陆茗凝的脑袋砍去。 就这么个玩意,也敢来冒充他的妹妹? 当他冤大头吗? 天下间只有傻蛋,分不清自己的亲人。 天曜可以百分百确定,这是南院大王在试探他。 毕竟他已经对北方那场的那个,产生了怀疑。 天曜眼底都是浓浓的恨意,陆茗凝怕的要死,却在赌,赌南院大王不会真的让她死。 果然,给她赌对了。 就在长刀要砍下她脑袋的时候,有一个侍卫飞快的出手,拦下了大刀。 天曜动怒,反手一刀,就砍了那侍卫的手臂,“敢对小王我动刀!” 侍卫倒在血泊中。 他暴怒的追过去,还要砍掉他的另一条手臂。 黄大财躬身拦了上去,“小王爷,此女大王查证过,确是您的亲妹妹。” “大王明白小王爷内心的恨,但为了娘娘,还是要保此女一命。” “小王爷,您和娘娘关系一向不好,若再这样,娘娘会不要您的。” “闭嘴吧!” 天曜恼羞成怒的喊着。 陆茗凝已经爬了过来,捉住了天曜的裤腿,“哥哥,我是凝儿,是你的亲妹妹。” “哥哥,凝儿只是想母亲,想哥哥,想有个家。” “凝儿求哥哥,带凝儿回家。哪怕以后为奴为婢,只要能日夜见到哥哥和母亲,凝儿都甘之如饴。” 天曜被迫听着这些恶心人的话。 没办法,不让南院大王完成对自己的试探,这事儿不会罢手。 等陆茗凝说完后,天曜似是有些失神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黄大财,“是不是只要留这个贱种一命,其他的父王就不会过问?” 黄大财含笑,“自然,到底是小王爷的妹妹,大王给您决定和选择的权力。” “好!” 天曜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残忍。 他换了个类似改锥一样的武器,直接就扎穿了陆茗凝的肩胛骨。 斑驳的鲜血渗出,陆茗凝疼得面色惨白,浑身直冒冷汗。 她跪不住了,颤抖着伏在地上。 身上盖着的衣服掉落,露出了一身交错纵横的伤。 “哥哥…” 她痛苦凝眉,凄楚的喊着,“凝儿在大盛过的很不好,大盛的人,都说是母亲背叛了安国公府,把我当贱奴对待。” “哥哥,凝儿只想有个家。” 陆茗凝艰难的说着。 天曜脸上没有任何的情感。 抽出改锥,就对称的刺穿了陆茗凝左边的肩胛骨。 陆茗凝疼的几欲昏死过去。 “就凭你这么个贱种,还敢说母妃的不是。什么母妃背叛了安国公府。” “是安国公强占了母妃,才生下你这个贱种。” “你生而下贱,就该被当贱奴对待!” 天曜愤怒的拂袖,“想当我妹妹,你做梦!” 天曜夺过了陆茗凝掉落在地的那块玉佩。 “母妃的东西,岂是你可以碰的。” 把玩了玉佩,天曜又扔了回去,“脏了的,母妃和我都不稀罕。” “黄大财!” 天曜低喝着。 黄大财心中对这个试探结果,暗暗表示满意。 小王爷的恨还在,却还是对这个陆茗凝手下留情了。 看来此女,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拿捏了此女,想来大长公主也会向大王低头的。 “你看到她脸上烙的字了吗?” “老奴看到了。” “她身份已明,南院大王府里贱奴如何,她就如何。” 黄大财躬身,“小王爷放心,老奴会安排。” 天曜不耐烦的挥手,“真是麻烦,浪费小王的时间,就为了这么个贱种?还不带下去,还要一直碍我的眼吗?” 黄大财让人把陆茗凝带去。 陆茗凝疼得几欲昏死过去,却放松了下来。 她过关了。 至于南院大王府,大王许了她好日子,她就会过得好。 这个天曜不过是个不明真相的傻子。 等见到了母亲,母亲一定会疼自己的。 天曜和母亲关系不好,以后有的是机会,然后亲为自己做主,整治这个天曜。 陆茗凝心里盘算着,冷不防右手被人拉了起来。 她回头,看到天曜抓住了自己的手。 改锥毫不犹豫的刺穿了掌心。 天曜完全在泄愤,“黄大财,人要是死了,就是你无能了。” 平凉城。 元景昏迷过醒来,果然是又一次美化了记忆。 他振振有词的,说慕寒伪造圣旨,说慕寒服用逍遥散嫁祸他,还说慕寒软骨头,见了逍遥阁的凌肖就跪。 他这个样子,就连李大壮都看不下去了。 他叹息着,试图同元景解释清楚。 元景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大壮,你去把凌肖请来。他是逍遥阁出身,一定会匡扶正义。绝对不会让慕寒这个靠逍遥散续命毫无风骨之人和陆昭昭一个女人,把持大盛大军。” 凌肖是谁,李大壮知道。 可陆昭昭呢? 还是个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 军营里除了当年跟随在大长公主身份的云溪校尉,再没有女人了。 李大壮困惑不解,元景已经厉声吩咐了,“你连我的话都不听,是要违抗军令吗?还不快去请人。不用给我松绑,一定要让逍遥阁的凌肖看清楚慕寒是多么的疯狂悖逆。” 李大壮无奈,出了营帐不好走远,叫了个军士去请慕寒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宝贝 看到慕寒、陆昭昭和凌肖三人同来。 元景脸色大变,营帐的帘子还未放下,就同凌肖喊了起来,“三少爷,请辨忠奸。” 凌肖来了兴趣。 陆昭昭和他说,元景脑子不好使,有美化记忆的毛病,他还不太信。 谁想,这么快,就见识了。 “详细说说?” 元景虽然被绑着,却挺直了腰板,很有模有样的控诉着。 凌肖不由得啧舌。 这个元景,还真是个奇葩,脑子里全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好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不好的事情,都栽在别人头上。 幸好当年皇上出面,让逍遥阁收下他做弟子的时候,师父没松口。 他们师兄弟中,要是出了元景这么个货色,简直丢死人了。 李大壮站在元景身后,完全是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他没想到,他那么风光霁月,那么好的少将军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低着头,却不想元景叫了他,“李大壮。” “到。” “昨晚你都在场,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元景依旧昂首挺胸,一副正义的模样。 只可惜,底色不过尔尔。 凌肖满心满眼的鄙夷,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 陆昭昭和慕寒又不是第一次见识这个场面,见识太多了,他们两个人只是相视一笑,就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完全是看乐子的模样。 李大壮暗暗叹气,“少将军,您弄错了。对逍遥散上瘾的人,是您。” “少将军,您冷静。属下问过军医,逍遥散不是不能解。只要您忍住了,挺过七七四十九天不再吸食,您就还和以前一样。还有机会上战场,带领兄弟们驱逐鞑虏。” 李大壮说的都是事实。 谁想元景登时就翻了脸,“大壮,连你都背叛了我。慕寒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乡下的老子娘被拿住了,才不得不受他威胁。” “少将军,都没有。属下说的都是实情。” 元景还在那里犟嘴。 陆昭昭对付美化记忆后的元景,可是十分有经验的。 她当即就从营帐里,翻出了逍遥散的药包。 打发要饭的一样,陆昭昭把逍遥散的药包,扔在了元景脚边,“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对逍遥散上瘾吗?那就证明给大家看呀。” 元景傲然,“我自然没有上瘾。” “倒是你,一个女人,不在家里好好绣花,混迹军营做什么?” “你可懂得三从四德?” “你可知女子的德言容功?” “你可知你这幅模样,丢的都是我元家的脸面。我元家容不得你这样的宗妇,等回京都后,元家定会家法处置你。” 陆昭昭对于元景美化记忆这事,是有一定心理上准备的。 可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元景居然把这些事情都一并修正和美化了。 还好营帐里的,除了一个李大壮,再无其他不妥之人。 若是她女子的身份曝光,还打着安国公府唯一遗孤的名号。 很快就会把北蛮的杀手招惹来。 陆家军的将军日日被杀手刺杀,还如何能领兵打仗。 还有在北蛮的母亲,本就受辱和亲异国他乡,还不知道为此要多受多少的羞辱。 元景这个祸害! 陆昭昭快如闪电的出手,割断了绑着元景的绳索。 她一脚踏下去,踩在了元景的头上。 元景被踩趴在地上,形容十分狼狈。 慕寒目光森冷。 大家都在保护陆昭昭女子的身份,保护她大长公主亲生女儿的身份。 只有这个元景,脑子都没有一个,发现了一点事情,就生怕错过了,亏着自己似的,那张嘴跟个大喇叭似的,就给说出去了。 有这样的一个远房亲戚,简直都丢镇国公府的脸面,丢他慕寒的脸。 慕寒动了杀心。 为了陆昭昭,如果元景管不住嘴,他就只有死。 李大壮心疼少将军,却也不敢多说话。 他在战场上,看过陆昭昭出手的。 他不是陆昭昭的对手。 何况无论陆昭昭是男是女,她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人。 她也是逍遥阁的弟子,还是安国公府遗孤,还领着陆家军。 元景已吸食逍遥散有一段时日,他身体亏空的厉害。 原本他没拿陆昭昭当回事,觉得自己一翻身,就能甩开这个乡野村姑。 他觉得,陆昭昭能得手,完全是凭着出其不意。 他自负至极,却几次尝试,都甩不开陆昭昭,他的头被死死的踩着,脸狠狠的着地摩擦着。 “三少爷,你说句公道话。” 凌肖被喊道,戏谑的笑出声,“元景,你当我凌某是什么人?小师妹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徒弟,可是我们逍遥阁的宝贝疙瘩。” “你算个什么?拜了萧三一个家奴为师的东西,也敢和小师妹争锋?” “你这张脸可真够大的,还想我帮着你委屈我家小师妹?” 凌肖说话极为不客气,“萧三在我们面前,都是要跪着说话的。何况你!” 元景仿佛被人打了黑拳一样,头晕晕的。 凌肖说的是大盛话,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 可连在一起,他听不明白。 他是堂堂勇毅侯世子,就算逍遥阁是隐士门派,有得之相助可得天下的传闻。 可也不过是传闻,不过是略尊贵一些。 为何要把他说的连奴仆都不如。 他元景,可是大盛的少年将军。 “三少爷,你弄错吧?” 元景努力的扬起头来,露出双不安分的眼珠子,“陆昭昭就是一个乡野村姑,并不是逍遥阁弟子。” “当初萧先生若非居无定所,名声被甲庚之乱所累,是要收我当最小的关门弟子的。” 听到这样的话,凌肖上前,“小师妹,松松脚,师兄心里窝火。” 陆昭昭莞尔,松开了脚,退了半步。 单手把元景拎了起来,凌肖抬手就是两巴掌,打在了他脸上,“给我清醒点,是师父瞧不上你,不屑于收你这种废物当徒弟。再说一句诋毁师父的话,我就打到你没牙。” 凌肖甩手,跟甩垃圾一样,扔开了元景。 元景有些的痴痴傻傻,怎么事情就又变了。 不对,不对。 一定是有人在欺骗他,不是这样的。 他突然眼白翻起,一看人就要晕过去了。 凌肖眼疾手快,三枚银针灌入他百会穴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见面礼 “是不是晕了,就会忘记这些,再美化一次记忆?” 凌肖有自己的判断。 陆昭昭和慕寒都点了点头。 凌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我的银针,保管他晕不了。” 元景没有晕,昨晚那些记忆,还有被陆茗凝骗着吸食了逍遥散,还有和陆昭昭退亲,还有陆昭昭荣耀成为郡主的记忆,都纷沓而至。 他头疼的抱着自己的头,“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我一定会证明,都是慕寒的阴谋。” “三少爷,信我一回。” 元景的话,苍白无力。 陆昭昭踢了一脚地上的逍遥散,“算时间,你也该药瘾发作了。证明的机会来了。” 元景梗着脖子,“我当然能证明,我就从来没吃过逍遥散,我没有上瘾,一点都不上瘾……” “我是勇毅侯府的世子!” “我是大盛的少年战神!” “我自小封狼居胥!” “我……” 元景还在嘴硬着,却因为逍遥散上瘾,整个人都变得痛苦了起来。 他趴在地上,烂狗都不如的爬过去,就抓地上那包逍遥散。 爬两步,他就死死的用手捶地,挣扎着喊着,“不,我没有上瘾。是你们害我,是你们……” 可他根本坚持不住,控制不了一句话的时间,就又爬上去,抓住了逍遥散,大口大口的吸食了起来。 慕寒和陆昭昭过来,从来都不是以为了帮元景一把,让他摆脱逍遥散。 他们只会尊重他人命运,没有半分助人情节。 来,只是为了解决李大壮这个意外。 毕竟李大壮是个忠心报国的,为国,不能杀了一个忠臣。 元景在那里,疯狂的吸食着逍遥散,整个人都陷入了苦乐两忘的境地。 他快乐的哼哼着。 李大壮扑通就给慕寒跪下了。 “慕世子,属下都明白了。” “少将军他这样……恳请世子爷给属下机会,让属下留下来照顾少将军,尽量帮少将军戒掉逍遥散。” “属下会对所有事情,都守口如瓶,从此对外自称要照顾重病将军左右,再不出着营帐半步。” 慕寒冷冷的瞥了元景一眼,同李大壮做了个杀头的手势,“若他出去了,便是如此下场。” 以如今陆昭昭的身份,和她所站的高度。 元景这样的人,和那些恶心人的事,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遇到了,解决掉就是了。 到了下午,大师兄、四师兄和六师姐就陆续赶到了平凉城。 入了军营,凌肖引荐,陆昭昭和几位不曾谋面过的师兄和师姐见礼。 每一个都是丰神俊朗的人物,一看就叫人心生欢喜。 大师兄封锦为人性子沉稳却并不沉闷,谈吐颇为有趣,还十分照顾陆昭昭的,给她带了见面礼,“小师妹,这是师兄多年研究阵法心得,与你共享。” 四师兄何道文性子跳脱,出身南越用毒世家何家,看着风光霁月一个人,全身上下都藏着奇毒,见面就送了陆昭昭一个避毒丸。 六师姐田思思,出身当今第一首富田家,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将一叠十万两的银票,塞进了陆昭昭怀里,“师姐来的匆忙,来不及给你置办什么,正好家里刚发了月钱,都送昭昭师妹了。” 陆昭昭小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她素未谋面的师兄和师姐们,对她都很好。 凌肖那边尴尬,惨嚎道:“下次准备见面礼,能不能提前和我通个气。我这两手空空的,让小师妹怎么想我。” “三师兄第一个赶来,就是最好的见面礼。” 陆昭昭莞尔浅笑。 何道文摇头,“啧啧,小师妹可真善良。难怪师父都关门了,不肯再收弟子,回头来还找了个门没关严的道理,收了你。” “你三师兄精通暗器,随便给你个箭筒玩玩,关键时候,都能大杀四方,让你反败为胜。” “三师兄,你不总说凌家的暴雨梨花针才是正宗,不是世面上的假货可以比的吗?给小师妹一个玩玩。” 何文道和田思思一唱一和的说着。 凌肖更尴尬了,“我这不收到传信,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嘛。身上没带暗器。小师妹放心,师兄一定补给你,补你十个。” “三师兄是没带,还是连夜离家出走,逃的太快,忘带了?” 陆昭昭和几位师兄、师姐们闹做了一团。 大家言笑晏晏的,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到了晚间,二师姐洛商婉、五师兄云争也相继到了。 有陆昭昭在,他们也都不去北伐大军处入伍,只到了陆家军处登记报名入伍。 安排好了营帐,陆昭昭特意准备了篝火晚宴,一起庆祝他们师门七人团聚。 等酒过三巡后,最是沉稳内敛的封锦大师兄主动开口了,“小师妹,也不怕你笑话,十年前师父留书,将逍遥阁交给我掌管后,就再没回过逍遥阁。早年,还有书信往来。自五年前起,就再杳无音讯。小师妹可知道师父的下落?” 陆昭昭有些黯然了,“我和师父,也是那个时候断了联系的。师父来信,还说给我准备了生辰礼物。可我终究没等到师父……” 封锦安慰了陆昭昭,“师父不会无端端消失,以师父的文韬武略,寻常人伤不了他半分。就是再危险的境地,师父也一定能脱困。既然师父和我们所有人都失了联系,那必然是师父在做一件,不能暴露他身份的事情。” “昭昭,对师父有信心点,师父不会有事。”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宽慰着陆昭昭。 “做徒弟的,不要太操心师父的事情。” “师父已及弱冠好几十年了,咱们担心自己就好。” “小师妹议亲了吗?” “有中意的男子吗?” “什么条件,拉出来给大家看看?” “如今我只想与北蛮一战,迎回母亲,其他的以后再说。”陆昭昭的耳尖微微发烫,她竟想起了慕寒。 “郡主。” 陆昭昭恍惚了,该死的,她怎么刚想起慕寒,就幻听了他的声音。 “阿昭。” 更熟悉的称呼,让陆昭昭不由得回头。 居然真的是慕寒。 “我去一下。” 陆昭昭走了过去,“慕世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慕寒沉声开口,“韩行在北行三十里的泰安镇上,打听到陆茗凝的行踪。” 第一百四十章 残暴 消息是准确的。 韩行见过陆茗凝其人,再者陆茗凝脸颊上烙印了贱奴二字,也很难再遇到一个有相似情况的大盛女子。 慕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轮椅椅背,“待大军休整,做足准备后,就会向泰安镇方向进军。” “泰安镇知府是大盛人,十五年甲庚之乱前,曾率泰安百姓苦守孤城四十六天。” “甲庚之乱后,为保城中百姓性命,他主动降了北蛮。” 慕寒说起此人。 陆昭昭前世的记忆复苏。 泰安镇一战,是前世与北蛮一战中,打的最轻松的一仗。 元景派人游说泰安知府,知府心向大盛,开门迎大盛大军入城。 自此,兵不血刃拿下泰安镇。 “可以劝降。” 陆昭昭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你为何会这么想?” 慕寒眸光灼灼。 陆昭昭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既然有心掌陆家军出征,自然要做好功课。这个人,我两位师兄和我讲过,说他风骨铮铮,三年前平凉城受灾,还是这位私下里送了粮食过来。” 夜色下,慕寒眸子的一角,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他费心寻来的重生之法,终究是没有在陆昭昭身上奏效。 但好在,他回来了。 他帮她改变了很多,她也活出来自己的人生。 眼前的陆昭昭,是否是重生的,也不那么重要了。 失望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欣赏。 这样的陆昭昭,才是那个他在夏家庄遇到的,让他一直惊艳,一直放在心里的少女。 “不错,我也有劝降的打算。” “只是劝降一事,必须谨慎。一不小心,就会害了泰安知府的性命。” 慕寒说起大事,愈发严肃。 “所以,我们拿陆茗凝的下落当借口,实则行劝降之举。” “阿昭聪慧。” 慕寒盛赞着,“今夜子时后,我们出发。只有你我二人乔装出行。” 慕寒嘱咐了几句行程,“就不打扰你们师兄妹之间团聚了。” 慕寒和陆昭昭说话的功夫,以封锦为首的六人,都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这一对璧人。 除了慕寒坐轮椅,实在跳不出什么。 凌肖大嘴巴的,把慕寒不是真的双腿残废的事,要给大漏勺出去了。 封锦以半个长辈的眼光去看,满意点头,“慕世子不错,可以当妹夫。” 凌肖无奈撇嘴,“咋整,小师妹没想法。” “怎么会?” 田思思不信,“他们两个,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洛商婉附和,“站在女孩子角度看,小师心里绝对有慕世子。” 至于慕寒,瞎子都看得出来,是中意陆昭昭的。 等陆昭昭回来,他们也就不议论了。 因为刚才的时候,他们达成了共识,小师妹面子薄,别他们打趣着打趣着,把有情人给打散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师父找到,把大长公主迎回朝。 这样,师父是父,大长公主是母,这就妥妥的父母之命了。 再有他们找最好的媒人帮着说和,小师妹和慕寒绝对能成。 夜深。 陆昭昭依旧做男子打扮,悄然出了军营,和慕寒在五里外会合。 慕寒没有坐轮椅,换了一身劲装,身子挺拔又英武。 他的马车也早就停在城外。 马车上早已准备好了北蛮女子的衣服和用品。 陆昭昭换了女装,夜色下,容颜姣好,美得慕寒喜不自胜。 他递上了一只小狐狸面具,“把脸遮了,你我二人是私奔。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我是个护院。” “为了防止被家人找到,你才戴面具遮挡容颜。” 慕寒给的人设,陆昭昭很快就接受了,“若是寻常人盘问,自然可以不说。若是遇到意外,我是谁家的小姐?” “花家。” 慕寒的脸上,现出了一抹得意之色,“我突然离京,来北蛮就是布置这些大事儿的。” “花家,是清越城有名的富户。” 陆昭昭点头,因为风清月明的,她随意问了一句,“为什么选择花姓?” “家母姓花。” 慕寒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哀伤。 他是幼年丧母之人,也唯有此法寄托哀伤了。 “抱歉。” 陆昭昭发现,慕寒的眼底,有些湿润。 她怕他尴尬,赶紧别过头,错开了目光。 慕寒笑了笑,“时至今日,还能得亡母庇护,才是我的福分。” 慕寒主动去赶车了。 陆昭昭迷迷糊糊的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这样的行路方式,才符合小姐和护院。 夜半,他们就顺利的进了泰安镇。 慕寒操着北蛮口音,去客栈开了房间。 他们住店后,就火速翻窗而出,直奔泰安知府的府邸而去。 陆昭昭已经很久没看到慕寒动手了,他的身手,比起几年前来更好了。 他们很久没有联手对敌了,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很快,他们就闯进了泰安知府的卧室。 “你们?” 慕寒出示了代表自己身边的令牌,“在下镇国公府世子慕寒,如今掌着大盛锦衣卫和北伐大军。” 泰安知府呆了呆,又去看他一旁站着的女子。 陆昭昭摘下了面具。 这回,泰安知府不淡定了。 这容貌,活脱脱是十五年前的大长公主。 “公主…” 他不自觉的叫出了口。 陆昭昭也明白,来劝降,开诚布公是最重要的。 “我叫陆昭昭,如今化名陆胜,率陆家军驰援北伐。” 泰安知府是极其聪明的人,他当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安国公府后人。” “苍天有眼,国公府竟有遗孤在。” 泰安知府一如前世传闻中的那般,对大盛感情颇深。 他这个反应,陆昭昭就更放心了几分。 她和慕寒一起说明了来意,陈清利弊。 泰安知府郑重向着大盛京都的方向重重叩首,“老臣惭愧,有负圣恩。” “若能兵不血刃,少些伤亡,老臣自然愿意开城门,放大盛大军入城,率百姓还朝。” “可是……” 泰安知府叹了口气,“你们早来几日也是好的。” “如今却是不能了,南院大王家的小王爷如今就在泰安。小王爷素来弑杀残暴,我若开城门,百姓恐会遭殃。那个小王爷是个疯的,说不好会屠城。”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伪装 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 劝降泰安,遇到了阻碍。 陆昭昭微微蹙眉。 慕寒脸上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问那泰安知府,“若小王爷离开泰安?” 泰安知府郑重拱手,“泰安镇自当归降,绝无二话。不过世子爷和郡主要快一些,今日下午老臣收到北蛮上都传来了调兵令。” “最多两日,就会有两万大军入驻泰安镇。” 这个消息,对大盛不利。 两国交战,无需手软。 何况还是南院大王这个狗贼的儿子。 如今时间紧迫,小王爷不会主动离开泰安,帮他一把就是。 “做掉小王爷和他身边的狗。” 陆昭昭的主意,让慕寒不得不把真相说出来, “甲庚之乱时,安国公府年仅三岁的世子,或许并未死在北蛮的屠杀下。” 陆昭昭聪明,她明白慕寒想说什么。 前世,小王爷名声不显,因是十五年前甲庚之乱罪魁祸首南院大王的儿子,所以史书上留下一笔。 北蛮兵败后,他死在了流民暴乱中。 若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是安国公府的世子,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证据呢?” 如今,慕寒手上没有证据。 可前世,他权倾朝野时,有人查出了些许的端倪,说安国公府世子还活着,就是死在流民暴乱中的北蛮小王爷。 慕寒还亲自查到,大盛与北蛮一战中,这位小王爷也多次出手,帮着递了消息,送了兵甲粮草。 慕寒亲自与大长公主求证,得到的答复是,“何苦人人都困在皇室中人的身份里,不得快活?” 至此,慕寒便明白了。 北蛮的小王爷,就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是安国公府的世子。 他不愿意归朝,想过不被身份束缚的日子。 慕寒并不是扫兴之人,大长公主虽权柄甚重,却无心与他争斗。 他承大长公主的情,自然把事情压下来,还帮着给安国公府的世子,送去了一份丰厚的产业。 这位,常年不在大盛,游走西域诸国,慕寒在重生前都未见过此人。 这些事情不好解释,但总不能让陆昭昭和自己的亲兄长手足相残。 慕寒整理了现有和能说的信息,同陆昭昭分析起来。 “其一,算年龄,小王爷与你兄长同岁。” “其二,北蛮有传言,说小王爷年幼体弱,为得神仙庇佑一直生活在道观中。直到三岁时生了场大病,南院大王心疼不已,将人接回了家中。 时间就在安国公府满门男丁被屠杀过没几日。在那之前,无人见过这个小王爷,甚至满道观的人都因为保护小王爷不力,被屠杀了。” “其三,大长公主和亲北蛮后,传回来的消息,一直是被北蛮皇室磋磨,丢在下等暗娼被人羞辱。 但自大盛与大长公主取得联系后,才知道真正的大长公主始终以侧妃之名生活在王府,暗娼馆中另有其人。小王爷记在大长公主名下。” “其四,当年大长公主和亲北蛮,带了个襁褓中的女婴。这些年来,小王爷时常打骂这个女子,以贱种相称,还扬言大长公主和南院大王才是恩爱夫妻,若非安国公府陆问之用计强占公主,他父母也不会离心。” 陆昭昭眸中有光亮,“出事的时候,兄长已经三岁了,南院大王随便抱一个孩子,是糊弄不了母亲的,这个小王爷应该就是我的胞兄。” “只是不知,南院大王自小给他灌输了那些所谓的真相后,他还能豆分清是非,认清仇人。” “一定能。” 慕寒说的肯定。 陆昭昭莞尔,“你怎比我还笃定?” “虽然南院大王是故意把你兄长养成一个,恨极生父,恨透大盛的人。” “但我更相信,安国公府的后人,自有聪慧,就像阿昭你一样。” “所以,小王爷绝不会被这种说辞欺骗。他身边有大长公主护持,只怕这些年都在与南院大王做戏。” “你要知道大长公主最先传回北蛮的消息,就是从南院大王府送出的。家书不是大长公主的字迹。” 陆昭昭的眼圈红了红。 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她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亲人。虽然分离了这么多年,但还没再见面,还有往后余生几十年的时光相处。” 陆昭昭抹了眼角的湿润,“如果小王爷是个认贼作父的,你也别手软。” “放心,不会有这种事。” 趁着夜色,慕寒和陆昭昭寻到了驿馆。 此时已是下半夜了。 驿馆大多屋子里的灯火都是暗的。 唯有东跨院最大的一间房,灯火通明,房中时不时传出丝竹管乐之声,伴随着还有女子的娇笑声。 “小王爷名声不大好,是个贪图女色,斗鸡走马无所不长的人。” 慕寒小声说着,怕陆昭昭难过,“也许,这是他的伪装。将安国公府世子冒认成北蛮小王爷的事情,恐怕在北蛮皇室中并非秘密。 他若优秀,精明能干,别说南院大王就容不下他,就是北蛮其他贵族,也要杀之而后快。” 陆昭昭对可能是兄长的小王爷,十分宽容,“贪图女色怎么了?男儿在世,多几个姬妾也没错。安国公府满门就他一个男丁,不多找女人,怎么多生孩子。没有后人,安国公府的香火就断了。” “斗鸡走马怎么了?不能有点个人兴趣爱好吗?” “只要他大事不糊涂,这些就是小节。我阿兄从小在仇人手里讨生活,已是不容易。就算归朝了,做个富贵闲人不就挺好的吗?富贵闲人整日不就做这些事的吗?” 陆昭昭说的很认真,给慕寒听笑了。 “我还第一回知道,你这么护短。” “说的也是,大是大非是过得去,这点算什么。是我多余担心了。” 慕寒笑着,和陆昭昭潜到了房间的西侧。 在窗户纸上扣开一个洞,陆昭昭向屋里望去。 屋里,天曜正搂着你琵琶弹的极好的女人喝酒。 他身边还有黄大财等着陪着玩乐。 黄大财等人醉的厉害,天曜也不遑多让,一杯酒全喝进了琵琶女怀里,“美人真香。” 天曜含糊不清的喊着,眼底余光瞥向了窗户纸上的窟窿。 有人在偷窥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气 屋里娇滴滴的笑声更浓了。 陆昭昭却退后了半步,神色有些复杂。 慕寒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那个北蛮人。” 陆昭昭声音极轻。 慕寒去看,也是一愣。 安国公府旧址遇到的北蛮人,竟然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 “先把他绑出城。” “没有这些人在,知府就会开城门,迎大盛军队入城。” 出发前,四师兄还塞了不少的毒药给她。 其中有一包,就是奇效迷药。 人闻了,三个呼吸必晕。 提前把解药给了慕寒,陆昭昭将迷药吹进了屋内。 不多时,屋内的人,尽数晕了过去。 陆昭昭和慕寒却不敢大动作,生怕惊动了驿馆里的其他人。 翻进房间,陆昭昭和慕寒具是手法极快的,敲断了小王爷身边随侍下人的手脚。 这些走狗如何处置,要和小王爷谈过后,才能决定。 若阿兄一直和南院大王虚与委蛇,这些走狗死不死,还要看阿兄的计划。 若阿兄认贼作父,这些人都得死。 所以,废了这些走狗,才能足够保证她和慕寒,还有阿兄的安全。 确定这一屋子的人,都再没有反抗之力,慕寒上前,去拉小王爷, 他失手了拉空了,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天曜,一如那晚初见时一般,身法鬼魅,身手奇佳。 天曜躲了开去,打量着慕寒和陆昭昭。 “二位的身份,我都知道。别废话,说计划,可行,我配合。” 天曜这个态度,倒是印证了慕寒和陆昭昭先前的猜测。 “你怎么解释在安国公府旧址放火的行为?” 因为是亲人,因为希望他没有认贼作父,陆昭昭格外谨慎。 天曜笑了,仗着身法捏了陆昭昭的脸。 “小傻瓜了不是?” “谁跟我说浴火重生,安国公府该重生了?” “那是我的理由,你的呢?” 陆昭昭有些别扭的去搜自己的脸。 天曜无所谓的摊手,“从小到大,这样的试探多了去了。若是在意,我早就疯了,论心不论迹呗。” “一片废墟是安国公府吗?一家人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安国公府。” 天曜想起了什么,从琵琶女身上到处了口脂盒,找了快帕子,认真的画了个图样。 丢给慕寒,他说:“想当我妹夫,不能没见识。” 慕寒看了标志,不由得肃然起敬,“原来一直向大盛递消息的时先生是你。” “小子,有点见识。” 天曜有些小得意的笑了,笑容中有些苦涩,“父亲为我起的表字时安,只盼大盛四时安顺。如今,也只我有还记得了……” 他生性豁达,黯然不上两息,就挥了挥手,“说计划。” 天曜饶有兴趣的听着,指了指黄大财等一干人,“都是奉命监视我的,南院大王养我这么多年,也没放下过戒心。” “都杀了吧。” “对了,这些美人,得给她们送走,都是被我拉过来凑数的。若没有十五年前的甲庚祸乱,又哪来流离失所,被迫弃良为娼的女子。” 与天曜议定计划,陆昭昭和慕寒兵分两路。 陆昭昭留下,协助天曜处理驿馆的痕迹,做成天曜被绑架的假象。 慕寒则抓紧时间,赶回平凉城,调军入驻泰安镇。 “小心。” 慕寒低声嘱咐了一句,就先离开了。 陆昭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人了,才收回目光。 “这么恋恋不舍?” “想做我妹夫,可没那么容易。他配不配,还得再考察。” 陆昭昭回头,“阿兄不要乱说,我没有这种想法。” 天曜不信,却不多提,“行吧,就当阿兄乱说,阿兄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处理这里了?” 陆昭昭愕然,天曜就笑了,“别呆呆的,你就不能把你阿兄想的厉害点,在南院大王手底下讨生活,还培植出了自己的人手。” “不动用你的人手,应该也能解决。” 陆昭昭数了数南院大王的走狗,一共一十二个人,她自己也能搞定,“没必要暴露人手。” “培植人手就是用来用的,我是被绑架的,人手也是安国公府陆家遗孤陆胜的手下。” “我还道哪里跑出来的冒牌货,碰瓷到了陆家头上,没想到是你这个傻丫头跑战场上来了。” “这些人帮你做了事,就是你的人。有他们护着你,我也安心。” “不要磨蹭,少说废话,先出去吃顿好的。” 陆昭昭相信,她的阿兄能在南院大王手下讨生活,绝非等闲之辈。 她相信阿兄能处理好,也愿意当那个被宠着护着的妹妹,开开心心的去吃饭了。 “馆子也是阿兄的吧?带我来上熟悉一下地方,以后有重要的事情,好给阿兄传消息?” 舒服的雅间里坐下,陆昭昭笑盈盈的问着。 “无趣,吃饭第一,这些都是附带的。” 天曜叫人上了烤鱼,现杀的野味,和北蛮贵女们都喜欢的秋日饮品。 他们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来报了情况。 驿馆里的姑娘们都送回去了,还各自打赏了银子。 至于黄大财等人,都杀了,在屋子里留了血书:安国公府陆家来讨血债,借小王爷一命。 这是很妥当的安排。 不会有人疑心到天曜身上。 等黄大财等人的尸体被发现时,南院大王就在城中眼线,一定会寻着线索,追出城外。 城里最后阻碍泰安知府归降大盛的阻力,也就没有了。 在城外,南院大王的人,救下的只会是重伤的天曜。 如此,他也能顺理成章回到北蛮上都。 自从大盛北伐大军压境后,南院大王就开始防着天曜和大长公主,把天曜支到了泰安镇,把大长公主囚在了王府。 这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不错。” 天曜做事的时候,严肃又认真,还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来人颔首,继续道:“马棚里那个,也按您吩咐,让她自以为逃过了我们的捜査,人已经往城外逃了。” “哪个呀?” 陆昭昭询问,天曜挥手让人退下后,才道:“一个玩意,给我家妹子出出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至亲 “陆茗凝竟在阿兄手上。” 陆昭昭讶然,难怪慕寒的人上天入地都寻不到她。 “小心她给你下药,她手上有一种名为逍遥散的药。服用后会上瘾,就只能被她操控了。” 前后庆阳侯,后有元景。 陆昭昭紧张的出言提醒。 说完,她就失笑了。 只有庆阳侯和元景这种,一生都顺风顺水的人,才会中了招,对逍遥散上瘾。 似她阿兄这般,幼年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算计与试探。 陆茗凝怎可能得手。 天曜很配合的大惊,“竟有这种事情,还好小妹提醒。阿兄我会万千小心的。” “她手持母亲玉佩,被当做是母亲的女儿用来试探我。” “我且认下了她,人攥在手里,想怎样都随我,不死了就行。” 难怪阿兄不惜暴露了暗中培植的人手。 陆茗凝能被当做棋子,自然已经投靠了南院大王。 天曜想利用她给陆昭昭挡灾,也利用她继续取信南院大王,她自然是不能死的。 若是今晚处理驿馆的人是陆昭昭,只怕她的存在,会被陆茗凝一字不落的报告给南院大王。 那时候,她就危险了。 “阿兄,多谢你为我筹谋。” 陆昭昭眼圈红红的。 前世,她渴望了亲情一世都不曾得到。 死后也是孤孤零零,没有一挂纸钱。 至亲之人的爱护,究竟是什么滋味,她终于体会到了。 “这么明显?” 天曜笑了,“大盛尚书府陆家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这个女人几次陷害你,筹谋着取你性命,若不叫她加倍受尽折磨和欺负,怎抵得过我妹妹受的委屈。” “生不如死,远比死了更痛苦。阿兄会让她后悔冒认我的妹妹,冒认母亲的女儿。” “阿兄……” 陆昭昭声音带着哭腔。 重生归来,她艰难求生,挣扎出泥沼。 其实,她也很弱小,很无助。 这种有亲人可依的感觉,真的很好。 “乖。” 天曜摸了她的头,“知道你受委屈了,阿兄有的是手段,你只管放心。” 陆昭昭想了想,把一身的毒药都翻了出来,“阿兄,这是何家独门秘制的毒药,你都留着傍身。” “还有这个。” 陆昭昭想起,她死后那十八年,曾见过人前风光的大长公主,人后咳黑血的模样。 那分明是中毒了。 北蛮和亲十五载,纵然归国,也是脱了层皮,付出了极重的代价。 虽然不知前世大长公主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但何家极为罕见的万能避毒丸一定有用。 “这是?” “避毒丸,请阿兄一并带走。若你和母亲遇到危机时刻,也多一个保命的手段。” 天曜自觉作为哥哥,护着胞妹是理所应当。 哪怕他们生离了十五年。 甚至他觉得,妹妹对他感情不深,他也可以接受。 谁想,妹妹和他一样,继承了陆家人的傻。 “你可知这东西有多珍贵,何家每年也只练出三颗来。” “也及不上阿兄为我筹谋的多。阿兄说了,人培植出来就是为了用的。药练出来,也一样。” 陆昭昭笑盈盈的把东西都推了过去,“我是不是学的很快?也学的很好?” 陆茗凝逃出驿馆,一路逃,一路腿都发抖。 太可怕了。 安国公府陆家军的人,太可怕了,居然弑杀人命,掳走天曜。 要不是天曜不喜欢她,把她当牲口一样拴在马棚里,但凡她被善待一点,要么是死人中的一个,要么就会和天曜一样,一起被抓走。 还好,是老天眷顾了。 陆茗凝拖着一身的伤,带着玉佩,回到了曾经暂居的客栈。 南院大王留了后手,若天曜反叛,她可以来此处递消息,调动人手。 如今,虽不是天曜反叛。 但也是干系极大的事情,若她能及时报信,就可以进一步取得南院大王的信任。 陆茗凝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曾经服侍过她的婢女。 如今却是一副练武之人的打扮,冷声喝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王爷出事了,被抓走了。” 陆茗凝的话并未取信于对方,“大王可没吩咐过,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来找我们。” “你是想引我们出城,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南院大王早就吩咐过,这个陆茗凝心思重,不可轻信。 陆茗凝被起的说不出话来,她把驿馆的事说了一遍,急得跺脚,“小王爷的事,就是大事。你若不信,可以去查!” 陆茗凝声音都提高了三分,“你若不信,带我去见大王,我自会同他说清楚。” “我等是大王的暗卫,如何行事,轮不到你置喙。给我老实待在客栈里。” 她警告着,命人看住了陆茗凝,自己则亲自去了趟驿馆。 大王对小王爷自来疼爱,小王爷就是他们未来的主子。 小王爷有事,必须得救。 但这件事情,也有可能是陆茗凝这个大盛女人的阴谋,所以要防着她。 叫醒了驿站里大王安排的人手,一行人查探了驿馆,才发现真的出事了。 黄大财是大王的心腹,人已经被放干了身上血,死在了驿馆中。 地上还有安国公府陆家留下的血字! 这是示威,是挑衅。 不过就是保住了平凉城,就敢开北蛮放肆了。 一路沿着天曜早就叫人留好得痕迹,泰安镇上南院大王最后的人手,也都尽数赶出了城,一路沿着踪迹去追寻小王爷。 南院大王的人,追寻到天曜时,他已经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还留有一口气。 陆昭昭蒙着脸,故意表演出要将他斩杀的模样,“你该庆幸,你是南院大王的儿子,否则你早就死在驿馆里了。” “陆家男丁七十六人,你也挨了七十六刀,现在,你就去死吧。” 南院大王的人,拼死抢救天曜。 陆昭昭一副打不过的样子,连连退走。 天曜给了陆昭昭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昭昭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放心,这是真苦肉计。 阿兄非说,南院大王手上有一种,可以活死人生白骨的疗伤药,他挨这七十六刀不会受什么罪的。 陆昭昭下不去手,都是天曜自己动的手。 阿兄已经自伤了,她不能拖后腿,只能演好戏。 边退边走,陆昭昭为求逼真,还扔了雷火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的 陆昭昭不放心的折返而回,又不敢靠得太近。 她只远远看到,南院大王的手下,给阿兄包扎了伤口,喂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好的伤药。 不过还好,那帮蠢货要把阿兄往泰安城抬的时候,阿兄还有力气骂人。 “小王就是在泰安遇刺的,你们是榆木脑袋吗?还回泰安?” “可是那位,还在泰安。” 他们口中的那位,就是陆茗凝。 天耀浑身是伤,也不能动手,只能张嘴就是一顿臭骂,“一个贱种耽误我救命?赶紧全速前进去泽川,再给父王传信,说我被歹人伤了。” 陆昭昭也只是勉强安心了三分,她知道前方依然是北蛮地界,这一路上怕是都有北蛮的暗探。 她若靠前,暴露自己是小,让阿兄被南院大王怀疑,害了母亲和阿兄的性命才是大事。 泰安镇。 陆茗凝惶惶不可终日的等了一夜。 临早晨的时候,才浅浅睡了二个来时辰。 睡醒了,她发现屋里奉命看着她的两个人,正在收拾行囊。 陆茗凝有了一种强烈的,被遗弃之感。 她就如同溺水的人,去抓救命稻草一样,抓屋里的两个人,“两位姐姐,你们要去哪?”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们一起走。” “大王答应我了,只要我乖乖做事,就会给我南院大王府郡主的尊贵和体面。” 陆茗凝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她没有脸面的,自污自伤。 她浑身上下遍体鳞伤。 她不要尊严的去伺候脏乞丐。 陆茗凝承受不起一无所有的结果。 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紧紧的抓着那两个人,就仿佛地狱中人在看光亮一般的瞧着。 可天耀如何待陆茗凝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南院大王可从来没吩咐过,要待陆茗凝如半个主子一般。 大王只吩咐,这个女人别死了就行。 但这也是之前的吩咐了。 如今泰安镇易主,按着他们密探行事的准则,如今是要全员进入静默期。 无论之前在执行什么任务,都立刻放弃,用上事先准备好的身份和住处,好好潜伏下来。 所以陆茗凝,他们不能管了,也管不了。 被缠上后,两人发现陆茗凝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赖着,不肯撒手。 如今,大盛大军刚入驻泰安镇,现在潜伏起来都还来得及。 再耽搁,他们的性命就堪忧了。 甩不掉的赖皮狗,还打不走吗? 两个人一人一脚,将陆茗凝揣的要多远有多远。 “你们不要走!” “大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 陆茗凝说的这些话,丝毫不起作用。 唯一认识的两个人,也都走了。 陆茗凝的心,跟坠入到了冰窖里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舍下她? 她蜷缩在地上,抱着一抽一抽疼的肚子,好久好久之后,才缓过来了一点。 听着窗外,有热闹的喧嚣声,还有人在喊“大盛千秋万代!皇上万岁!”一类的话。 陆茗凝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头,难道她幻听了? 北蛮的城池里,怎么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为大盛高歌。 可这样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根本就没有任何避讳。 陆茗凝挣扎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爬到了窗边。 推开窗户,她看到了大盛的王旗,还有大盛的部队。 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慕寒。 他没有骑马,坐在轮椅上,身边跟着的,却都是北伐大军的主将。 高头大马护送,却没有人敢越过他半步。 这就是北伐大军主帅的地位。 看着窗外,陆茗凝眼中有恨色。 如果不是这个死残废,非要跑到军中来横插一杠,做什么监军。 如今走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应该是元景才对。 这个渣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喊的都是陆昭昭的名字。 可无所谓了,毕竟是服用了逍遥散,被她牢牢掌控的男人。 以元景对逍遥散的上瘾程度,还有拿下泰安镇的功劳,他足可以用军功,为她换一个平妻的身份,换上一身的诰命。 有了平妻的身份,有了诰命,她就不是贱妾,只可以名正言顺出现在军营里的人。 这一切,都被慕寒给毁了。 如果不是慕寒,她何至于要抱着大长公主的玉佩,独闯北蛮,去求一条富贵路。 这个死残废,一次又一次的害她。 还不是为了陆昭昭那个贱丫头。 他还是元景的小叔呢,都不向着自家人。 在慕寒面前,陆茗凝就是十足十的弱者。 她卑微的还不如过街的老鼠,连咬一口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都不能。 想想,陆茗凝就觉得委屈,一个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她越是哭,浑身上下的伤口就越被牵动着疼。 她哭累了,窗外的欢呼声也渐渐小了。 终于,熬走了该死的北蛮大军,可以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会了。 陆茗凝挣扎着起身,往卧榻爬去。 窗外再度传来了欢呼声,是比之前更疯狂更热切的欢呼声。 “安国公府威名仍在!” “陆家军威武!” “陆将军必胜!” 陆茗凝嫌恶的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暗暗骂着,不就是拿下一个镇子吗? 至于这么夸张吗? 这一望,陆茗凝就呆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 安国公府陆家军的战旗下,为首骑马的那个陆将军,不就是陆昭昭吗? 这个贱人,居然跑到了战场上!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贱人居然混进了安国公府陆家军中。 她是个什么东西,她就是奶娘的下贱血脉,就是个骨子里到外在,都混着乡下鸡屎味的贱丫头。 安国公府是她陆茗凝的家! 陆家军也是她陆茗凝的! 陆昭昭凭什么混进她的家里! 这个贱人! 陆茗凝疯狂的咒骂着,她抱着大长公主的玉佩,冲到了房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她太冲动了。 要对付陆昭昭这个贱人,需要从长计议。 还是先打听打听,她凭什么能混进陆家军再说。 等摸清楚了她的底细,自己再亮出大长公主的玉佩,以大长公主女儿的身份接管陆家军。 那个贱人,还不是随她处置。 她陆茗凝这辈子吃过多少苦,都要加倍还在她身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论嫡论长 陆茗凝换了大盛女子的服饰,带上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在铜镜里看着,还是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下楼,自称是大盛人,被北蛮恶霸强抢至此处,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和监禁。 陆茗凝一向擅长做作的哭泣,这把五十多岁的老掌柜,都看的一阵阵的心疼。 他安慰了陆茗凝很多。 陆茗凝该打听到的,都打听清楚了。 如今掌着安国公府陆家军的人,是安国公府唯一的遗孤陆胜陆将军。 至于陆昭昭,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想来也不过是那个贱丫头,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或者仗着女子的身份,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混在了陆家军队伍的前排。 既然掌陆家军的人,自称是安国公府的遗孤。 那就好办了。 十五年前的甲庚之乱中,安国公府或许还有后人在。 但绝不会是长房一脉。 她陆茗凝是安国公陆问之和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 论嫡论长都是她尊贵一些。 就凭这身份,她也可以压陆胜一头。 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陆茗凝,又要过上好日子了。 从此以后,她的背后都有陆家军撑腰,她还用怕谁? 慕寒都得跪着来见她。 还有陆昭昭那个贱人,等着被折磨到死吧。 陆茗凝笑得有些疯癫。 掌柜的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姑娘,你还好吧?” 陆茗凝抹了一把眼泪,夹着嗓子,“谢谢大叔关心我,我很好。就是太高兴了,终于我又回到大盛了,我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人了。” “掌柜的,给我送壶酒到我房里。” 陆茗凝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快的醉了一回酒,一夜好梦。 泰安镇是连通平凉和泽川两城的枢纽要塞,地势呈狭长走廊状,并不适合驻军。 同时,也为了尽可能不影响到泰安百姓的正常生活。 慕寒将驻军地点,选在了泰安镇外。 开辟空地,安营扎寨。 这些事情哪个是一军主帅的慕寒,也需要亲力亲为。 忙到晚上,大家才算勉强有了可以暂时休息的营帐。 拿下泰安镇后,下一战便是要直取泽川城。 泽川城千百年来,都是易守难攻的关隘。 三面环水,仅一条通往泰安镇的陆路。 泽川城只需要守住这条路,就能将大盛的北伐大军困住。 慕寒拿了地图沙盘,请了陆昭昭、陆威、陆风、北伐大军的主将,还有逍遥阁的六位弟子,一同商议如何拿下泽川。 前世,为拿下泽川城,元景在北伐大军中,选出了一支敢死队。 许诺了封妻荫子的荣耀和二百金的赏赐,命敢死队将士日日突围泽川城。 此战延绵数月,以一万换八千的代价,才勉强在夏至前攻下此城。 是惨胜! 若非有集善堂援助了大量的粮草,送来源源不断的金银赏赐,大盛部队几乎没有可能坚持下去。 前世,死后十八年看战报的时候,有一句话引起了陆昭昭的主意。 是元景自己对战报的批注。 他在泽川城旁边写下了一句:淮安县另有玄机。 拿下泽川城后,元景率军一鼓作气,又接连拿下了淮安、并安和金拓三城。 从地图上看,需要在泽川城乘船,走水路才能前往淮安。 可若是仅仅如此,元景不会做这样的批注。 做鬼的日子,陆昭昭怀着一颗好奇之心,飘荡到了泽川城,又四处游荡到了淮安。 没想到,竟叫她发现了淮安县的秘密。 原来,泽川和淮安的往来,也并非必须要依靠水路船运。 泰安镇外,还有一条山路,隐蔽却不难行,可直通淮安。 虽然这条路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 但北蛮国内不少客商,都会走这条路,往来于泽川和各个城镇之中。 前世发现这个玄机的时候,陆昭昭高兴了好几天,自己还是很厉害的,能发现了不得的秘密。 可这一世,自从开始学习兵法后,陆昭昭发现她前世想错了。 这是元景在北蛮一战中,犯下的错误。 若他不是骄傲自大,高高在上的性子。 早些派人去打听,就会发现这条路。 早发现这条路,可免了多少大盛将士送死。 百金的赏赐,怎能重过一条人命? 又怎敌的过一家人,团团圆圆,完完整整。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元景都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还好这一世,没用他掌兵。 “小幺!” 凌肖推了推她。 陆昭昭有些走神,以至于慕寒问她是何见解,她都没有听到。 平凉城被围困时,陆昭昭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 大家也都知道,昨夜陆昭昭出城,暗杀北蛮小王爷的事情。 大家都很宽容,还关心她是不是累到了,提醒她身体要紧,先休息也可以。 陆昭昭抱歉的对大家拱手,“我刚才想到一些事情,一时间没想通,所以走神了。” “什么事情?” 陆昭昭走上前,指了指地图上的泽川城,“我们都看得出,泽川城三面环水,陆路通往泰安,水路可去淮安。” “如今已入秋,再有月余北方就进入冬季。” “到时候天寒地冻的,水面也会结冰。我就在想,冰面难行,水面结冰后,泽川城的人要怎么出行?” “总不能到了冬日里,泽川城的人就闭门不出了,生生等到春天,水面化开再出行吧?” “总不能泽川城里住的人,都是世代居于此城,亲朋故旧都在此地生活吧,冬日里不需要走亲访友吧??” “除夕的时候,总要回祖地祭祀,一家人团聚的。那些祖上不在泽川的人家,总不会在水面还未结冰前,就提前两三个月回到祖上居住的城镇吧?还是他们就自认倒霉,放弃祭祖了?” 这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 北蛮一向对祭祖异常重视。 哪户人家没祭祖,未来一年,都会被街坊邻居冷遇。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听陆昭昭的疑惑,很快就有行军打仗经验老到的人先反应了过来。 “陆小将军,你是怀疑,除了水路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通往北蛮其他城镇吗?” 陆威和陆风也不由得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当年安国公在世时,也曾有此怀疑。只是后来出了甲庚之乱,安国公罹难,此事尚未及探索,就被搁浅了。” “不愧是我们逍遥阁的小幺,分析的有道理。” 凌肖在那里,给陆昭昭摇旗呐喊。 陆威和陆风知道凌肖在争什么。 陆威捋着胡须解释了一句,“对于当年的甲庚之乱而言,这个怀疑,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们兄弟并未对小将军提及。只是刚好,陆家人血脉相连,有共同猜想罢了。” 陆昭昭上战场,是为了迎回母亲,从不是争一战之功。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权且当是安国公给在下托梦就好。” 陆昭昭谦逊,迎来了不少的赞许。 凌肖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小幺,你有什么打算?” 第一百四十六 跌入泥潭 “慕世子,我提议一面派人去打听一面派人在附近日夜搜寻,看看能否找到其他通路。” “若有其他通路,比如能通向淮安。” 陆昭昭将代表大盛的小红旗,插在沙盘上,“我大盛可先率军拿下此地。待到冬日,水面结冰,泽川城就是一座孤城。” “届时用些手段,自然可让被前后夹击的泽川城主动归降。” 慕寒点头,“陆将军提议甚好。此外,我们还需向泽川城中北蛮驻军释放,我们对可能有其他通路一事,一无所知的信号。” 慕寒抱拳,“烦请各位将军,从各自麾下抽调三名高手,交由我调遣。” “也烦请逍遥阁的六位帮忙助阵。” “诸位高手,日夜不停,挑战泽川城中驻军” “请诸位谨记,挑战不为杀敌,只为了迷惑敌军,为寻路争取时间。” “全凭世子吩咐!” 众人对着慕寒拱手还礼。 第二天一早,北伐大军诸位将军麾下,一共选出了二十一名高手。 陆家军中,陆昭昭担负寻路之责,云溪和陆风从旁协助,陆威还担负统领之责。 最后退而求其次从十八太保中选了三个可用的交差。 加上逍遥阁的六人,一共三十位高手。 慕寒派十七一一考教众人武功,确认这三十人皆是能胜任之辈,就叫了一个极会骂阵的人,在泽川城外喊叫,逼的泽川城不得不派人出来应战。 陆昭昭则暗中带人寻路,她以分头行事为借口,支开了其他人。 寻了小半日,果寻到了那条做鬼时发现的路。 正好遇到一行脚商,陆昭昭出了银子,把人带回了营帐,证实了另有通路的存在。 如此,先取淮安,再拿泽川的作战计划可行了。 计划定下,在一声声福将的称赞下,陆昭昭不好意思的回了自己营帐。 云溪见到她,立刻送上一封信。 信封上并没有明确署名,只清楚的写了安国公府遗孤六个字。 陆昭昭心头跳动,难道,她还有其他亲人在世? 等看到信得内容后,陆昭昭心里只剩肃杀的冷意。 这封信是陆茗凝写的。 她厚颜无耻,以大长公主之女自居,以高高在上吩咐奴才的口吻,要求如今执掌着陆家军的陆胜,把女扮男装混在军营里的陆昭昭揪出来,并严惩这个心怀叵测的女子。 这封信后面,还有明晃晃的威胁。 陆茗凝还扬言,若今夜子时前,陆家军不给出一个交代,不把陆昭昭绑了送到她手上,她就会来亲自接管陆家军,叫天下看看,陆家军对国公府嫡小姐的忠心,究竟还在不在。 收拾陆茗凝,陆昭昭有的是手段。 这样的威胁,她还不放在心上。 让陆昭昭担心的,是阿兄的安危。 分别前,阿兄说过他的计划,陆茗凝这个冒牌货,正好可以为她这个真妹妹,挡一挡南院大王和北蛮皇室贵族的恨意和杀意。 有冒牌货挡在前面分散注意力,轻易也不会有人再把心思放在陆昭昭身上。 虽说泰安是突然归降大盛,一切都措手不及。 但大盛军队,并不限制想要去往泽川城,做北蛮人的百姓离开。 陆茗凝身边的人,完全可以将她带离泰安镇。 她没有走,还给陆家军传了这种内容的信。 就说明她身边已经没有南院大王的人了。 她是弃子! 只可能是阿兄和母亲出了事情。 陆昭昭深夜离开了军营。 到了城外,换了女装,孤身进了泰安镇。 联系上阿兄留下的人手,陆昭昭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负责看守陆茗凝的北蛮暗探。 靠着伪装,让对方误以为她是南院大王派来问责的上峰。 一番拷问下,陆昭昭才知道,一个是家里父母年事已高,不想离开泰安镇。 另一个则是刚定了亲,不愿意再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们,只想隐姓埋名,做普通百姓。 这个结果叫陆昭昭心安,阿兄还好,只是底下人生了别样心思。 全当为阿兄积福,陆昭昭命人手下留情,给了这两人一条生路。 客栈中,陆茗凝要了上好的酒菜,慢慢品嚼着,在等着陆家军的陆胜来见自己。 她骄傲的昂是了头,脖子扬的长长的。 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长房嫡女的架势必须拿足。 敲门声传来。 陆茗凝没有应声。 高傲才好拿捏。 不得卑躬屈膝求了半天,才能见到自己这个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安国公府的嫡小姐? 陆茗凝没想到,门外的人,直接踹开了房门。 她要惊呼,还不及发出声音,就有人持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陆昭昭缓步走进屋里,关了门,还顺手上了锁。 看到是陆昭昭。 陆茗凝声音都颤抖了,“来的怎么会是你?” “没看到慕世子也在军中吗?” 真相是什么,陆昭昭一个字都不会说。 陆茗凝左右是要送回到南院大王手中,利用她传个假消息,才最有利。 感受到了危险,陆茗凝身子不停的瑟缩,眼中却是恨意不减。 “我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呵!” 陆昭昭轻笑着,顺手抄起了一个花瓶,照着陆茗凝的脑袋砸了下去。 陆茗凝怎么也没想到,她抬出大长公主后,陆昭昭还敢这么对她。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陆茗凝痛得抱头,陆昭昭已经又选好了另一个花瓶,“你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你会痛,但不会晕。” “陆昭昭,你这个贱……” 陆茗凝忍不住的去骂,陆昭昭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颌。 她手劲大,控制着陆茗凝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我可听说,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可没认下你这个妹妹。” 陆昭昭不加掩饰的轻笑,“不过你既然这么心向北蛮,想做北蛮小王爷的妹妹,就不配再穿我大盛的服饰了。” 有人动手,卸去了她的钗环首饰,剥去了她一身粉色缎袄,除去鹅黄中衣,连一件里衣都没有给她留下。 陆茗凝眼底不停的有泪水流下,捂着心口缩在角落里。 她又被侮辱,被伤害了。 “陆昭昭,我最后警告你。立刻跪下给我求饶,立刻让陆胜接我进军营。我才是安国公府嫡女,只有我才配执掌陆家军。” “如果你还继续做出过分的事情,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陆茗凝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陆昭昭淡漠,“是你自找的。” “是你害我!”陆茗凝尖叫着,去指责陆昭昭,陆昭昭却不想再听,只吩咐下去,“处理了。” 看着陆昭昭那高高在上的模样,陆茗凝一字一句的说:“我会看着你跌入泥潭,再也骄傲不起来!” 经历了这么多,她陆茗凝早就不是尚书府里的那个单纯少女了。 她学会了留后手,她的身份,还有陆昭昭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事情,她连同着逍遥散一起派人送给了元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王饶命 为求稳妥,尽量不损兵折将。 第二日天没亮,陆昭昭就轻装简行,带着云溪和一个擅长绘制地图的心腹出发,去探那条能够绕开泽川城,直接通往淮安的路。 路途和前世陆昭昭死后所见,并无差别,虽隐蔽却都是平坦开阔的大路,十分容易行走。 甚至运送粮草的车辆走这段路,也毫无困难。 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这条路虽然隐秘,也只是对大盛这些外来人隐秘。 北蛮国人都认得这条路,每日往来行人众多。 需想出一个法子,既让大盛的军队走上这条路,又要避人耳目。 以陆昭昭的体力和脚程,早晨出发,夜半到达淮安县。 有慕寒给的花家身份,陆昭昭还成功带人在淮安城中住了一晚上,顺便探查了淮安驻军情况,才在第二日下午原路折返而回。 第三日快中午时,才返回泰安镇外的营帐。 “慕世子,以我此行的情况推测。若带上兵甲和辎重,去到淮安县需要一天一夜不停歇的行军,或者夜晚休息则需要两天一夜,才能抵达淮安。” 展开地图,陆昭昭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那个,直取淮安,再围困泽川的计划,还是欠些妥当。 “这条路虽然平坦易行,我大盛军队可依靠车马运送物资。但这条路隐于深山之中,若淮安守军在山中埋伏我军,我军危险。” 陆昭昭分析的都对,慕寒只是微微点头。 他喜欢看到她,惊才绝艳的样子。 陆昭昭沉吟着开口,“而且大盛大军出发,必然会引人注目。就算最初,淮安守军没有在这条路上设伏,可一旦发现我们在行军,他们立刻设伏,也一样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我想借清越花家名头一用。” 这是陆昭昭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由她带一队人,打着花家旗号,先行进入淮安县,时刻注意北蛮军队动向。 真正攻打淮安的大盛部队,无需隐藏,全速行军。 若陆昭昭在淮安县中发现北蛮军队异动,立刻火烧粮仓,牵绊住北蛮大军。 慕寒笑着,将一块玉牌交给了陆昭昭,“这是花家家主令,持此令牌,就是北蛮大军看到了,也要对你避让三分。你的身份是花家和护院私奔的千金,花家发现护院是大盛奸细,派人抓你回家。” 如此一来,跟随陆昭昭前往淮安的人,都是身手不凡之辈,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世子早就想到了。每次都叫我平白捡了功劳。” 陆昭昭又不傻,自然看得出。 慕寒不以为意,“郡主当我是想保住,这双腿的秘密。” 回到自己的营帐,就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闪身出现在她面前。 “主子,人已经送进了泽川城。属下等故意露了个破绽,让她以为是美人计得逞才逃脱的。” “很好。” 那人继续道:“南院大王亲至泽川,属下不敢跟得太近。只粗略打听到小王爷无碍,变离开了。” 陆昭昭心安,嘱咐那人小心行事后,就让他退下来。 泽川城中。 陆茗凝连件里衣都没有,只能死死抱着大长公主的玉佩,在泽川城中游荡。 她赌,会像泰安镇时那般,南院大王的人发现她,并救下她。 陆茗凝运气很好,她险些被恶乞丐掳走前,南院大王的人找到了她,并将她带进了驿馆,带到了南院大王面前。 陆茗凝狼狈不堪。 只能环抱着身子,瑟缩着跪在地上。 南院大王看她,脸上不带任何喜怒,任由她跪了大半个时辰,才道:“听说你传信,救了天曜一命?” 陆茗凝松了口气。 南院大王不过是摆出上位者的架势,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陆茗凝尽可能柔顺的磕头,头上的伤口很快就磕破了,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也仅限于驿馆所见所闻,以及自己拼命逃命,去向暗探报信的事情。 至于她,企图利用大长公主女儿身份,荣耀回归陆家军一节,她只字未提,只说泰安镇突然归降后,她惶惶不可终日,几经艰难险阻,终于逃出了出来。 陆茗凝不忘奉承南院大王,“奴婢是得了大王您的庇佑,才保住性命,得见大王天颜。” 南院大王的脸上,依旧不见喜怒。 听她说完这些话,我不表态,就只是静静的饮茶。 又是大半个时辰后,他才开口,“本王许你的,一直作数。” 陆茗凝眼中都光亮。 她就知道南院大王是可以投靠的人。 他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像陆夫人那般,打着从小养大她的旗号,让她一直忍辱。 也不会向庆阳侯夫人那般没有,见势不妙,就把自己当烂泥一样踢开。 南院大王眼底尽是嘲弄之意。 一个有贪婪又蠢的女人,最好掌控。 难怪万仪不喜欢她提及这个女儿,看来万仪也是早就料想到了,这个女儿没养在她膝下,必然被人教养成不堪的模样。 但这不重要,只要她能为自己所用。 “但孤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南院大王发话,陆茗凝连连磕头,“奴婢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南院大王颜色缓和,挥手让人带她梳洗。 收拾利索了,南院大王将一瓶药交给了她,“这是噬心散,你喂你哥哥吃了。” “这……” 陆茗凝迟疑,这是对自己的试探,还是对天曜的试探? 南院大王心思阴沉,陆茗凝根本猜不到半分。 她不敢乱猜,只好为难的磕头,“大王,奴婢一切单凭您吩咐。可是小王爷她到底是奴婢的哥哥,奴婢……” 陆茗凝啜泣。 南院大王的剑,划破了陆茗凝的脖颈。 “孤怀疑你和天曜里通外贼,才出了驿馆的事情。” “让你做事,是孤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 陆茗凝只觉得,刚才那一剑,差一点就能结果了她。 摸着脖颈上的血,她惶恐的磕头,“奴婢听话,求大王饶命。” “那就去吧。” 陆茗凝抓着药被人领进了天曜的房间。 看着陆茗凝离去的背影,南院大王身边第一得用的心腹黄大发重重叩首,“老奴谢大王调查我二弟惨死一事。” 南院大王将黄大发扶了起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天曜那身份如何和你比得?你弟弟惨死,孤自然要给你个交待。”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看 陆茗凝给天曜灌下噬心散后,黄大发就走了进来。 上前来,黄大发躬身行礼,“小王爷,得罪了。” “二弟惨死,我需要知道真相。” 说完,黄大发就取出一支小翠玉短笛吹了起来。 笛声起,噬心的痛感袭来。 天曜根本控制不住,从踏上摔了下来。 他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因为疼痛翻滚,一一裂开。 屋内男人低吼声持续不断。 陆茗凝心里莫名的畅快。 这个天曜,折磨了她这么多次,这一回,终于轮到他生不如死了。 真是苍天有眼呀。 就是不知道,元景给不给力,能不能锤死了陆昭昭那个贱人。 黄大发吹奏的笛音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那么久,中间他几次停下来,询问黄大财是不是天曜与大盛里应外合害死的。 天曜维持他南院王府小王爷的人设,既不抗打,也受不住疼。 他满地打滚,一直喊着疼,喊着要见父王。 他还警告黄大发,父王来了,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天曜心里却是一直在冷笑。 南院大王当然早就来了。 虽然驿馆的事情,并无证据,却还是生了疑心。 所以才让陆茗凝下毒,让黄大发刑讯逼供。 什么十五年的父子情分。 他不过是南院大王控制母亲的筹码。 幼年时,他亲眼看到安国公府满门被屠杀,他受了惊吓,得了重病,发了高热。 醒来后,身处的就是陌生环境,和南院大王这个自称是父亲男人,不断向他灌输安国公府害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消息。 若非他是个早慧的孩子,若非母亲一直在护着他,鼓励他活下来,他根本就熬不过那段艰难的时光。 终究是假父子,南院大王并不了解他,并不知道噬心散哪有满门被屠杀,还要认贼作父还得锥心刺骨痛! 天曜尽可能保持着头脑的冷静,翻来覆去重复同样的话,一副被刁奴欺负,要找父亲哭诉孩子的形象。 黄大发又吹了一盏茶功夫的玉笛。 天曜身上只上了金疮药的七十六道伤口尽数开裂,鲜血浸染了他白色的里衣。 天曜唇色发白,脸上浸了一层冷汗,整个人神色萎靡不振,一副随时要丧命的模样。 黄大发还欲第三次吹奏玉笛。 这是大王允诺的,自噬心散问世后,鲜少有人能熬过两段笛音不说实话。 但却无人能熬过第三段。 可黄大发才刚吹奏了一个音符,南院大王就一副刚从上都赶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踹门而入。 黄大发有些不甘心,却还是看着大王的脸色,停下了吹奏。 天曜一头扑进了南院大王怀里,“父王,救我,黄大发背叛王府,要杀孩儿。” “还有那个贱种!”天曜直指陆茗凝,“是她对我下毒!” “曜儿,父王在,没事的。” 南院大王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 匣子还没打开,就已经有馥郁芬芳的药香飘来。 这就是南院大王府珍藏的,可以活死人生白骨的神药。 任何重伤之人,服用此药,外伤顷刻痊愈,内伤不出一日便会好转。 “父王,不可!” 天曜拒绝,与此同时,还有黄大发的声音,“王爷,此药是您救命的药,不可啊!” 天曜还在退却,“父皇,我这身上养着就能好。不必浪费这么好的药。” 南院大王一甩手,“此事,父王自有计较。你母妃也在来泽川的路上,若让她看到你这样子,她会难过的。” “曜儿听话,父王的一切,就是你的。” “这个药,能让曜儿快快好起来,又有何不可。” 南院大王将药喂进了天曜口中。 原本还血流不止的伤口,顷刻止住了血,坏死的皮肉褪去,生出了新的血肉。 天曜一身的伤都没了,只是刚才失血过多,又被噬心散折磨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苍白无力。 黄大发很有眼力价的跪下了,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大王,老奴只是因弟弟之死,一时情急了。” 南院大王没有说话,抬脚踹翻了陆茗凝,“孤抬举你,是为了爱妃展颜一笑。你对亲哥哥都下得去毒,简直该死!” “来人,给孤拖下去,把人打死。” 至于黄大发,南院大王不轻不重说了两句,最终还是体谅了他的苦衷,罚俸三个月,拿出解药。 黄大发借口解药需要调配,就溜了。 屋外秋雨中,是陆茗凝的痛苦哀嚎。 黄大发没事,早在意料之中。 解药不会立刻给他,也是早就能想到的。 至于陆茗凝,八成还是个试探。 毕竟这个若真是亲妹妹,为了母妃,人在被打死前,还是得求情得。 “父王。” 天曜毫无破绽的求了情,“听说能有人及时救了我,全靠那个贱种传消息。让她活着吧。” 天曜松口,陆茗凝被人拖了下去,留下了一地血痕。 屋内再无外人,南院大王亲自给儿子倒茶,帮儿子擦了额角的汗水,“跟父王说说,那个声称给安国公府陆家七十六口人报仇泄愤的,是什么人?有没有可能,真是安国公府遗孤?” 天曜摇头,“我不知道,他蒙着脸,功夫应该挺厉害的,那么多人来救我,还叫人跑了。无论他是不是安国公府的人,都该死。” “可惜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父王,当年为替母妃出气,不是您亲手斩杀了安国公府的狗贼们吗?难道您亲自出手,还有余孽在世?” “自然没有,父王也是乍听此事,有些意外。” “曜儿你受罪了,好好休息。最近几日,不可再招女人了。你黑眼圈这么重,你母妃看到,会不高兴的。” 南院大王还贴心的给儿子盖了被子,才离去。 陆昭昭率人,手持花家家主令,一路畅通无阻。 入了淮安城,还得到当地官员的热情款待,被安排住在了驿馆中,最大的东跨院中。 陆昭昭带来百余人,也都被安置的妥妥当当。 他们成功在淮安县扎根,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已经摸清了北蛮驻军换防的规律,粮仓所在位置和防守兵力,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陆昭昭派人快马传信,大盛可以派军前往淮安了。 消息送出的当天,陆昭昭就接到了让她期待已久的帖子。 南院大王府侧妃要来见她,据说是为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相看而来的。 第一百五十章 折腾够了吗 疯马抬蹄,直奔大长公主而去。 她躲了,连滚带爬的躲,衣服被树枝划破,钗环掉了一地,十分狼狈不堪。 南院大王几乎确认了,她没有解毒恢复武功。 旋即,他出手,解决了已疯的马匹。 鲜血飞溅在大长公主脸上。 南院大王伸手,“爱妃,你看它如此不听话,孤已经解决了。” 大长公主站在原地,娇声笑了起来,“我要是恢复了身手,现在这话就是大王对着我的尸体说的吧?” 南院大王哈哈的大笑着,“爱妃何出此言?哈哈,孤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 他主动上前,去搂大长公主,却不料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南院大王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万仪,你不要总是跟我闹!” “我保下你,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我身边也有国主的人,我不试你,淮安县的事如何给一个交代。” “不过你打我,也是肌肤之亲,我很开心。” 万仪大长公主娇声的笑着,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我从来没要求大王护着我过。” 她话语冷淡,南院大王不以为意的重新将人扯入了怀中,“万仪肯定好奇淮安的情况吧?” “孤都安排人救你了,为什么不派兵增援淮安。在想这个问题,对吗?” 他在等万仪大长公主一个回应,万仪却依旧淡淡的。 南院大王的嘴角勾起了阴鸷之色,“听清楚了,孤早就叫人在淮安地下埋了雷火弹!” “若北蛮的大军败了,自然有人去引爆。雷火的分量,足够让全城百姓殒命。” “万仪,孤不信你没看出来,攻打淮安的是陆家军旧部。” 他恶毒至极的说着, 万仪却依旧淡淡的,好似这些都引起不了她情感的变化一般。 推开了南院大王,“大王折腾够了吗?我累了。” “万仪,等淮安城被炸没的时候,希望你还能是这么一副样子!” 说完,他拂袖而去,对一戴着铁面具的人,客气拱手,“先生都看到了吧?” “嗯。” 那人惜字如金。 南院大王继续道:“还请先生回禀太后,孤对北蛮忠心不二,孤的女人和儿子,也绝不会背叛北蛮。” 淮安城中。 陆昭昭已经带人等在了城门口。 远远看到边退边逃的北蛮大军,就带人迎了上去。 已是一整日的奔波逃命,北蛮大军从上到下都没有得到休息和粮草的补给,他们大多体力不支,没有什么抵抗之力。 陆昭昭等人却经历了一下午的休整,可谓是兵强马壮,人心正齐的时候。 大家一起动手,又剿灭了不少的北蛮军。 最后,仅剩三千多人的北蛮残部,在陆昭昭和陆家军的前后夹击下,选择了投降。 陆威告诉陆昭昭,为首的这个将领,十五年前就参与过北蛮与大盛一战,当年不少陆家军旧人,都命丧在此人之手。 陆昭昭懂了,她自报身份,“安国公府后人陆胜,借将军人头祭拜陆家先人,祭拜惨死战场的陆家军!” “不…不……你不能杀战俘!” “我已经投降了,你不能杀我,这不符合惯例!” 那北蛮将军挣扎着,想要保命? 陆昭昭提剑而出,割下那将军的人头,手法干净利落,不给北蛮军任何反抗的机会。 难道,十五年前甲庚之乱的时候,陆家军不曾投降吗? 可安国公府满门男丁被屠杀! 陆家军上下共计一万七千八百六十二人惨死! 和她说惯例? 两国交战,已经不死不休了,为什么不能杀! 这一战,派陆家军旧部来,不就是为了提振士气,为昔年往日的兄弟、部下、上级、甚至是流落北蛮被羞辱的妇孺讨公道的吗? 善良是对着自己人的! 对敌人,以杀止杀便是了! “本将军,不接受投降!” 陆昭昭一句话,代表着陆家军上下所有旧部的人心。 大家抄起手中的兵器,毫不犹豫的清剿了最后的敌军。 现在尸山血海前,陆昭昭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手中有剑,在一点点被满门的亲眷,讨回一个公道。 她知道,陆家所有女眷,除了自杀的祖母安国公老夫人还有母亲外,所有女眷都被罚入了北蛮的教坊司。 因为是一家子的亲眷,她们从最开始,被威胁着受辱,不敢寻死,到最后是每一个,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谁,握过了屠刀,就给她陆昭昭偿命! 陆威看得出陆昭昭情绪中浓浓的哀伤,也看得见她哀伤中的坚定。 不愿打扰,陆威命大部队先进城。 “不可!” 陆昭昭快速回神阻止。 “怎么回事?” 陆威严肃起来。 “白日里,我们拿下淮安县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经确认是南院大王的人,审讯中他交待身负重任,可任务是什么,到死都没交待。” 越是不交待的事情,就越是会引起重视。 陆威认同的点头,“那恐怕南院大王留有后手了。这个阴贼,于是擅长使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我们贸贸然进城,恐怕会落入陷阱。” “今晚大部队先安营扎寨在城外,明日再图。” 拦下了大部队,陆昭昭安心了不少。 她身边还有阿兄留下的人手,他们本就在北蛮生活数年,最适合在淮安县中打听消息。 就看他们能不能查到什么了。 到了下半夜,天都快亮的时候,一直和她有联系的暗卫终于回来了。 “主子,查到了,淮安县地下埋的全是雷火弹。大盛部队一旦入城,就会有人引爆雷火弹。负责引爆的,不止一人。” “城外的安全距离是多少?” “以城门为界。” 陆昭昭心中有数了。 想要全部除掉引爆雷火弹的人,是没可能了。 她需要另外想个办法,将淮安县地下埋的雷火弹都失效。 淮安县不可能是建成的时候,就提前买好了雷火弹,这应该是大盛攻下泰安镇后,南院大王派人在淮安留下的后手。 防着的,就是大盛先取淮安,前后夹击围困泽川成。 若淮安被炸毁,泽川水陆还可通清越等八成,大盛军队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既然是后放的,一定有密道。 先寻密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受苦 找到密道后,陆昭昭第一时间请了淮安县的大儒、耆老和名宿,一同参观。 堆满雷火弹的密道,看得每一个人都触目惊心。 陆昭昭行的是阳谋。 她此举意在让每一个淮安县的人都知道,北蛮是他们的国家,却弃了他们。 来参观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可一脸的触目惊心却是再也无法掩饰了。 淮安县地下的密道,是在地下水系统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 宛若一座地下城一般,覆盖了整个淮安的每一个角落。 而雷火弹数量之多,足够让整个淮安县在爆炸的一瞬间,就化为灰烬。 任何爆炸时身处淮安县的人,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陆昭昭以安国公府陆家军的在天之灵起誓,三日内任何人想要离开淮安,大盛军队都绝不会阻拦。 三日后,雷火弹都从地下城中运送出来后,大盛军队也会入驻淮安。 介时,若再有些想离开,想回归北蛮的,杀无赦。 淮安县的百姓不曾叛国,他们的国却彻底的弃了他们。 这样的消息,随着参观众人回到淮安县后,就在城中传了开来。 第一天,还有一些百姓想要离开。 虽然北蛮朝廷此举寒心,可他们还有亲朋故旧,他们不能抛家舍业的离开。 第二天,有零星的人出城。 到了第三天,几乎再没有人想要离开淮安。 至此,大盛军队彻底拿下了淮安县。 而淮安县的百姓,虽然未必会帮着大盛的军队,但在关键时候,绝不会因为念及对北蛮的故土之情倒戈相向。 这是最好的结果。 城中百姓不拖后退,待到冬日,水面结冰时,淮安县驻守的大盛军队,也可以放心与泰安镇一起围攻夹击泽川。 跟着陆昭昭一同来淮安的,都是陆家军旧部。 大家纷纷夸赞,陆昭昭此举甚妙,颇有昔年国公爷和大长公主的风骨。 泽川城中。 南院大王没想到,自己启用了地下城,埋下雷火弹,一个大盛人都没有带走,反而直接失了淮安一县的民心。 要知道,后面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就等大盛军队入城,点燃雷火弹,炸毁整个淮安县后,就给大盛扣一个不义之师,残害北蛮无辜百姓的罪名。 如此,南方南越国国主,也可按着两国秘密和谈的约定,发兵大盛。 那个陆胜,不是安国公府的遗孤吗? 听说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比元景都要小上几岁。 一个从小没得到教养,空有血脉的人,凭什么能够不受立刻入城,彻底攻占淮安的诱惑? 凭什么他有人手,能在数万百姓中,发现他留下的暗探。 凭什么地下城密道一共十六个出口,都能被那个叫陆胜的小子给找到? 南院大王越想目光越阴沉。 “黄大发!” 他喊来了心腹,“你调用大盛一切可用之人,给孤查清楚那个陆胜。” 随后,他又吩咐人,去把陆茗凝带来。 上次被打的,陆茗凝差点丢了半条命,如今站都站不稳,只能为表恭敬,伏在地上给南院大王问安。 南院大王只静静的打量着这个叫陆茗凝的女人。 她的那张脸,根本就没法看了。 若说容貌上,看不出万仪的影子,也看不出陆问之的形容来。 可她的那双眼睛,怎么看,都还是有三分像万仪的。 她手上还有当年万仪最珍贵的陪嫁。 若陆茗凝不是万仪当年算计着,留在大盛的亲生女儿,还有谁会是。 这样考虑着,南院大王招了招手,有人架起了陆茗凝,跟着南院大王,把人带到了万仪大长公主的住处。 自淮安回到泽川,不过三日的时间。 万仪大长公主已经因为婢女的发髻不对称,用了超过三种颜色珐琅碗,以及说话只回答了七个字等各种理由,打杀了十余个奴婢。 这些人,有的时大王府的家奴,有的是他专门安排在大长公主身边的暗探。 这些消息报上去的时候,换来的也只是南院大王的一笑而过,“爱妃性子如此,随她开心就好。” 今日登门,南院大王收获的,只有大长公主满是嘲讽的嗤笑。 “大王又想来试探什么?” “万仪。” 战事不利,他在朝堂和贵族圈子中,饱受政敌攻击。 所有人,都让他交出万仪大长公主,以威胁大盛退兵。 可他不愿意。 万仪,是他费劲手段争取到的女人。 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万仪无论是恨他还是恼他,也都是对他有情感的。 这种情感,他也甘之如饴。 “孤解释过了,孤试探你,是为了给北蛮贵族一个交代。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呵呵……” 万仪轻笑,“我什么时候和大王翻过旧账。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是在问大王,这次又想试探什么?” “你一点都看不出孤的真心吗?” 南院大王问出了这句话,挥了挥手,叹了口气,“罢了,不与你说这些。” “北方牧场那个,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女儿。虽然你一直不肯说,但我还是找到了你的女儿,以后也是我们的女儿。” 南院大王拍了拍手 ,就有人把陆茗凝给架了进来。 “陆茗凝。” 南院大王这样介绍着。 万仪大长公主却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只是闲闲的品茗。 陆茗凝看了南院大王一眼,得到了许可,捧着那枚玉佩,就连跪带爬的蹭到了大长公主脚边。 “母亲。” 她期期艾艾的叫着,委委屈屈的喊着。 她双手高高举起,将玉佩呈上。 万仪的眼神,落在那枚玉佩上。 思绪有些飘远。 南院大王看得出,万仪在回忆过往。 片刻后,万仪大长公主拿起了玉佩。 放在手上,也没有多看,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玉佩摔成了两半。 “脏了东西,也拿给我?大王是打败仗打糊涂了吧?” 万仪冷漠的看了陆茗凝一眼,“看着不顺眼,拖出去打死吧。” 陆茗凝闻言,如遭雷击,“不,不…不要…” “母亲,我是凝儿,是你的女儿啊。当初要不是奶娘偷偷换了孩子,如今跟您在北蛮的就该是凝儿啊。” “这些年,陆家尚书府的姐姐替凝儿在北蛮受苦,凝儿心中有愧,只想常伴母亲左右。”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迷惑 这副说辞,是陆茗凝琢磨好些时日琢磨出的。 话里话外有好几层意思。 其一,提到奶娘偷梁换柱一事,却不把事情说明白,让大长公主产生好奇。 其二,点出在北蛮受苦的是陆尚书府的千金,凸显自己的善良。 其三,一口一个母亲,激起大长公主的慈母之心。 其四,卑微到骨子里,只想常伴大长公主左右。 陆茗凝自信,这样一番话,一定能打动大长公主,让大长公主疼惜自己这个被迫流落在外的女儿。 她重重的叩首,将头埋在了地上。 万仪大长公主的声音依旧带着三分笑意,却还是不理会跪着的陆茗凝。 “大王算什么意思呢?” 南院大王沉声开口,“只想让你开心。” “我不喜,为什么不处理了?” 万仪大长公主一双极好看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瞧着。 南院大王叹了口气,“是我错了,我以为母女天性,你会想找回这个孩子。” “罢了,既然爱妃不喜欢,处置了就是。” 他对大长公主说话的时候,还是温和甚至宠溺的。 可转过脸来,再下命令时,却透着股阴狠,“拖下去,打死。” 被打死,就是结局了吗? 陆茗凝不甘心的哭喊着。 她叫着母亲,去挣扎,去捡地上的玉佩。 甚至她不惜一切代价的扯开了衣服,摘下了面纱,露出了残破的脸和残败的身子。 “没有母亲在身边,凝儿只能受人欺凌。” “母亲,凝儿只想您爱凝儿一回。” 万仪大长公主无动于衷的瞧着。 心里却全是冷意。 当她万仪是傻子吗? 随便一个人,抱着块玉佩,也敢来冒认她的女儿。 可笑至极。 陆茗凝甚至,打动不了万仪大长公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大长公主如此冷漠,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血。 可她不甘心。 明明她生而尊贵,为什么从来没享过福。 为什么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意认下她。 “母亲,您为何这样不喜女儿?” “既然您不喜,女儿也不敢脏了您的手。女儿自己去死就是了。” 她凄厉的喊着。 南院大王一个眼神,就有人松开了手。 陆茗凝也是拼了的,向着柱子上撞去。 她倒是有了勇气。 可到底是从小叫娇生惯养的,临了要撞到柱子行的时候,她脚步不受控制的慢了下来。 最后,只是不轻不重的一撞。 “呵!” 万仪大长公主冷笑,“大王这是从哪寻来的笑话?” 南院大王心里暗骂陆茗凝没用。 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嘴上却道:“能让你开心,孤也开心。” “笑话不好笑。” 万仪大长公主没了兴致,叫人布了笔墨纸砚写大字去了。 陆茗凝尴尬在了当场,发现无人在意。 她满怀期许的抬头,去看大长公主。 她的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十五年前,风华绝代的万仪大长公主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一看,陆茗凝仿佛见了鬼一样,跌坐在地。 这哪里是万仪大长公主。 这分明是盛装在身,年岁略涨,人更圆润一些的陆昭昭。 尤其是那双眸子,浅浅的讥讽之色,像极了那个贱人。 这一瞬间,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她都想明白了。 难怪从小到大母亲那么疼她。 原来,她才是亲生女儿,陆昭昭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难怪皇上和太皇太后都那么恩宠陆昭昭。 难怪陆昭昭女扮男装出现在军营里,也无人反对,甚至还身处在陆家军。 陆茗凝有一个怀疑。 说不定,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安国公府陆家唯一遗孤的陆胜,其实是陆昭昭假扮的。 对,绝对是她。 要不然,她写给陆胜的信,怎么会落到陆昭昭手中。 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那个贱人,凭什么那么笃定,她才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是她……凭什么……凭什么是她?” 陆茗凝喃喃低语着。 万仪大长公主都听见了,却只是不动神色的写字。 南院大王心中一动,“万仪,你不喜欢的,孤替你处置了,可这孩子不一样,你再考虑考虑。” 说完,他就把陆茗凝带了下去。 这个女人,刚才绝对发现了什么,他一定会审问清楚。 陆茗凝脑子转的飞快。 她要是把真相告诉了南院大王,自己就没有活路了。 如今,她必须咬死了,自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至于那个陆昭昭,她永远不会放过。 分明这个贱人,和尚书府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要跑到家中,来抢她嫡女大小姐的身份和地位。 不仅如此,还坏了她的姻缘,坏了她的名声。 她陆茗凝吃的所有苦头,都是陆昭昭害的。 她一定会活着,让这个贱人付出代价。 庆阳侯府的手段,她都能挺过来,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大王,您告诉奴婢,是不是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陆家姐姐抢了奴婢的母爱。” 这样的说辞,不可能让南院大王相信。 他连夜询问陆茗凝。 陆茗凝硬气来了一回,多少刑罚在身上,都没有松口,一直坚持这个说法。 最后,还是天曜闯了进来。 “父王,这个贱种儿子留着有用。请暂时饶她一命。” 天曜跪了南院大王。 笑着扶起了他,“我们父子一场,何须如此?不过你母妃让她死,你又为何让她活?” “这个贱种,害母亲吃苦受罪,害我们一家分离。不好好折磨她,怎么对得起这些年,我们一家三口吃的苦。” “再说,那天多亏了她。就给她一个活着赎罪的机会。” 这是天曜一直以来的人设,嘴硬心软。 南院大王点了点头,“罢了,人交给你。别惹你母妃生气。朝中还有事情,下午启程回去。” “多谢父王。” 人都走了,天曜明显不耐烦的踹了陆茗凝一脚,“给你条活路,留在泽川城,保你衣食无忧。” “不,我要留在哥哥和母亲身边。”陆茗凝吊着最后一口气说着。 天曜冷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留下就要赎罪,我在泰安如何对你,以后就会如何。想清楚了。” 陆茗凝都看到,不远处有一抹极为雍容华贵的衣裙。 大长公主在看着,这是考验。 陆茗凝态度坚决,“我心甘情愿,只求常伴母亲身侧。” 除了大长公主,带着铁面具,奉太后之命来督促南院大王的鬼先生,也在暗处目不转睛的关注着这一切。 就这样,陆茗凝身份不清不楚的跟着回了南院大王府。 虽然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脖子上却拴着铁链子,过了牲口不如的日子。 天曜留消息给了陆昭昭:小妹放心,陆茗凝足够迷惑北蛮一段时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同一个人 陆昭昭占了重生先知的优势,与北蛮一战前期打的十分顺利。 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就先是击退北蛮骑兵,而后连续拿下了泰安和淮安两城。 淮安城拿下后,大盛的攻势明显放缓了。 拿不下泽川城,无论是在淮安的陆昭昭还是在泰安的慕寒,都不敢轻易向北蛮进攻。 一旦大盛的军队动了,如今大盛对北蛮的前后夹击包围之势,就会逆转。 泽川城是北蛮与大盛一战的关键。 拿下泽川,大盛军队可长驱直入,一雪十五年前的耻辱。 若拿不下泽川,待到春暖花开时,就是北蛮反扑之日。 陆昭昭和慕寒,都在等冬日的第一场雪,等水面结冰。 北蛮朝廷则是趁着水路还通,不断向泽川城调动兵力和物资。 这种消息封锁不住,哪怕是陆昭昭率领的陆家军旧部,也不免对冬天的生存环境感到担忧。 不少人都纷纷表示,冬天的日子苦一点也没关系,陆家军上下一定能够克服万难,熬到春天,补给到位的时候。 陆昭昭把陆家军旧部召集了起来,宣布了好消息,“集善堂为大家准备了冬衣、棉被和各种补给粮草。物资不日即将送至淮安。大家可以放心,北蛮的冬天虽然冷,但绝不会苦。” 解了平凉城被困之危后,陆昭昭就派人千里传信给了裴若澜。 让她提前预备各种过冬的物资。 裴若澜还是很有经营天赋的。 之前设立学堂的时候,她们就曾经考虑过,要给前线将士们留守家中的女眷,谋一条立世生存之路。 当时她们觉得条件还不成熟,这件事有些冒险了。 但现在,却是最好的时机。 前线需要冬衣和棉被。 这些物资与其去采购成品,不如请留守家中的女眷们来参与制作。 家里的男人,都在前线拼命厮杀。 所以大家都格外上心。 再加上还有工钱,缝制的冬衣又暖和又结实,棉被里更是里外铺了三层棉花,针脚缝得密密实实。 女眷们赶制的冬衣和棉被,明显要优于市面上的物资。 这批物资三天前就已经备齐,正在送往淮安和泰安的路上。 信先传到了军中,陆昭昭也就有了底气,把这个好消息说出来,以安军心。 黄大发暗中潜入大盛境内,去调查那个叫陆胜的安国公府遗孤。 这个叫陆胜的人,完全就是凭空冒出来的。 大盛偌大个朝廷,竟就没有一个官员见过陆胜。 要不是北方战场上,真有这么个人率领陆家军屡屡叫北蛮吃败仗,黄大发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和大王出现了幻觉。 这个陆胜,太可疑了,一定有问题。 黄大发在大盛京都盘亘数日,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最近几个月,京都迅速崛起了一家,名为集善堂的商号。 因为背后有太皇太后撑腰,集善堂三个大字又是皇上亲自题字的。 集善堂刚成立,就经营的风生水起。 这个有名的商号,有两个主事人,一个是靖国公府的小姐裴若澜,一个是有救驾功劳的福寿郡主陆昭昭。 两个女人主事,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吸引黄大发注意的是,真正经营集善堂的只有裴若澜一人,至于陆昭昭早在几个月前,就随着太皇太后去祈福了。 巧就巧在,祈福的时间,恰好是安国公府遗孤陆胜奉旨率军驰援北蛮的日子。 黄大发不相信这种巧合,他在大盛京都又停留了数日,查到了不少的线索。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陆昭昭,才是他家大王一直在寻的,万仪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只怕打着安国公府遗孤名义上战场的陆胜,也是这个女人化名假扮的。 发现了如此重要的秘密,黄大发连夜启动北蛮密探,第一时间赶回了上都。 “大王!” 黄大发气都没喘匀,就禀退了旁人,说了这件事情,“大王,这是那陆昭昭的画像,这是陆胜的画像。” 陆昭昭女子装扮时,像极了万仪大长公主,足足有七分像。 男装打扮做陆胜的时候,虽然因为妆容的改变,多了三分的英气,可细看下来,还是万仪大长公主的模子刻画下来的。 “大王,人有相似。可若非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如何会被大盛的皇帝封为郡主。一个救驾之恩,换不来郡主的封号。” “咱们留在大盛的密探失手,消息闭塞,才让我们忽略了此女。” “大王,老奴对大王您忠心耿耿,请恕老奴直言,别人的儿子养不熟。” “老奴怀疑,小王爷泰安驿馆受伤,是小王爷和此女一同谋划的苦肉计。” 黄大发知道,这话说出来很冒险。 王爷肯把活死人医白骨的灵药给小王爷吃,那是极重的父子情分。 可他不能不说。 如今的北蛮已经不是十五年前大王把持朝堂的北蛮。 少年天子成年,太后手握重兵,身边还有鬼先生相助。 大王一直对万仪大长公主和他的儿女手下留情,只会害了他自己。 南院大王的脸上,现出了难掩的无奈。 那种神情,转瞬即逝,他拍了拍黄大发的肩,“辛苦了,歇着吧。此事,孤亲自去查。” 他留了陆昭昭和陆胜的画像。 等到中午,特意喊了天曜过来。 父子吃饭,南院大王说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有他背着天曜骑大马的事情。 有天曜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情。 有天曜生病他守着一天两夜没合眼的事情。 很多很多,多到比亲生父子都要亲密上很多的情分。 最后,南院大王展开了陆胜的画像,“曜儿,你看,在泰安伤了你的陆家人,是不是他?” 黄大发回来了,看来南院大王身边这条忠实的老狗,还是发现了小妹的秘密。 能拖延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很好的了。 天曜保持着恨陆家人的人设,盯着画像看了又看,“难说,他是蒙面的。不过陆家的,都该死。” “这样看呢?” 南院大王用手挡住了画像的下半张脸。 天曜沉吟着摇头,“父王,儿子那天喝了酒,天还黑,实在是没看清楚。” 黄大发吹着笛子,催动噬心散闯了进来,“大王,一定要问个清楚。” 天曜毒发,却抵死咬定,自己就是没看清楚。 南院大王干脆展开了陆昭昭的画像,“所以这个人,你也想说不认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还活着 “这是母妃年轻时的画像?” 天曜的声音有些吃力。 黄大发的笛子还在吹奏,南院大王看着这个不是亲子,却疼爱了十五年的儿子。 良久,他才开口,“即刻出发,随孤率军攻打淮安。” 这便是尘埃落定了。 黄大发也只能收了笛子,垂手而立。 天曜站起身来,表情明显寞落。 心口还有钻心的痛感传来,他捂着心口,“原来父王从未信过儿子。” “我去向母妃辞行。” “军情不容延误,不必与你母妃辞行。” 这是在戒备着他和母妃了。 天曜转身,身影显得很是受伤。 南院大王心有不忍,开口道:“你先随黄大发出发,孤去与你母妃说一下。” 这一回,万仪大长公主连门都没给他开。 还是他自己闯进去的,带着陆昭昭的两幅画像。 “万仪,看看。” 大长公主也只是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到了画像,她轻笑,“大王对我思念成疾了,还画我的画像?” “大王画功不行,也只能算是勉强像我。” 大长公主好似看陌生人一般,品评着。 南院大王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十五年了,孤也算是尽心护着你了。” 他嗓音有些的沙哑。 嘴角北蛮朝局,还有与大盛的战场,都让他焦头烂额。 “呵呵……” 万仪轻声的笑着,“大王还想我来谢个恩?” “没有孤,你能这么锦衣玉食,你能这么高高在上吗?” “没有孤,天曜能长大成人吗?” “孤与你夫妻一场,到头来你就连一个字的实话都不肯给孤吗?” “孤要如何恩宠你和曜儿,你们母子才能对孤有一点的真心?” 万仪慵懒的闲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控诉。 等他说够了,才不带任何情感的轻笑着,“大王闹够了,不妨有话直说。” “好,我问你,这个陆昭昭,就是化名陆胜的,是不是你的女儿?” 万仪大长公主的脸上,没有任何破绽。 她一如既往的淡漠,长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抬眼间却不流露出任何情感,“大王不是说,外头拴着的那个,是我的女儿吗?” “那就是了。” “大王说是就是,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了。” 万仪无所谓的说着。 南院大王有些凶狠的说:“行,孤说是就是。那我就把陆茗凝送北方牧场去,至于陆昭昭人就在淮安,我会带着曜儿去,会让曜儿亲手杀了她。” 万仪不为所动,“提前祝大王旗开得胜喽。” “我让他们兄妹相残,你祝我得胜?” 南院大王还想再试探。 整整十五年了,他从来都看不透万仪的心思。 很多时候,他以为她说的是真话,其实都是假话。 很多时候,他以为是假话的,其实都是真话。 到现在,他已经判断不出来了。 万仪不理会她,自顾自的抚琴去了,弹奏的也是祝出征将士凯旋的乐曲。 他拔刀,砍断了长琴,“都是你十月怀胎,辛苦生的骨肉,你不在乎?” 万仪有些嫌弃的,将凤尾琴因为被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木屑抖掉。 “大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比谁都喜欢看骨肉相残。” 她的眼底夫妻了一抹嗜血之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疯的,在脸上绽放了一抹笑容。 还是看不透,南院大王叹了口气,放软了态度,“万仪,如果陆昭昭是你的女儿,我会饶她一命。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大王不要跟个女人一样,一件事反复问,反复试探。十五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的女儿死了。” 她重重的摔了茶杯,“滚出去。” 南院大王离开,却不忘安排人,把大长公主严密的监视起来。 至于路过马棚看到的陆茗凝,直接送去北方牧场。 这个女人大概率不会是万仪的女儿,就送去给十五年前那个冒牌货作伴吧。 淮安县,自陆昭昭驻军一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太平的。 只是偶有不长眼的暗探,跑来营帐搞刺杀。 陆昭昭的营帐在,都是按着奇门八阵布置的机关阵法。 来的人,基本都被困在阵法中,生生熬死。 有那么三两个冲出阵法的,也不过是十招内被结果了。 这样的太平,随着南院大王帅军压境至淮安县外,被打破。 陆昭昭不敢松懈。 前几战,她都是取巧赢得。 眼下这一战,才是真正的考验。 她立刻请来了陆威,“我有一个奇袭的法子,向请大师兄帮我参谋一二。” “你说。” “上次从地下挖的雷火弹,丢给北蛮大军,能不能出奇制胜?” “我们占据高地,向北蛮大军丢雷火弹没有问题。” “只是雷火弹从点燃引线到爆炸,只有十息的时间。需要身手不错的人来操作,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建议,北蛮大军来了,可以先甩几个雷火弹招呼他们。等他们被炸的半死不活的时候,我们再出手收割。” 陆威捋着胡须,认真的分析着。 陆昭昭听得认真,“我选几个人,大师兄看看适合不适合。” 扔雷火弹需要臂力,也需要速度。 凭着对军中人手的了解,陆昭昭列了十八个人的名单,两人一组,共分九组扔雷火弹,互相协助,互相监督,以防自己人被雷火弹炸伤了。 人选的好,安排也得当。 陆威赞许的点头,两个人又继续商讨其他的作战计划。 等北蛮大军,杀到淮安县近前时,早就预备好扔雷火弹的陆家军旧部,都手持雷火弹,守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只等陆昭昭一声令下,雷火弹就可以扔下去。 可这个命令,陆昭昭却下不下去了。 哪怕北蛮大军有千军万马,陆昭昭却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的阿兄。 不能扔雷火弹,雷火弹的杀伤力强,危害性大,还不可控。 若是伤到阿兄,她会追悔莫及的。 还要陆威经验丰富,昨天他们还制定了几个不同的作战方案。 陆昭昭当即启动了第二套方案,她亲自带人,杀出了淮安县。 与北蛮大军杀了个天昏地暗,到晚间,双方鸣鼓收兵。 陆昭昭几次往阿兄那边冲,想看看阿兄能不给自己带来什么消息,却都失败了。 收兵回城。 陆威的脸色不太好看,最开始认同了陆昭昭的十八太保,也都皱眉。 临阵改变计划是大忌。 而且这一战,陆昭昭发挥不稳,几次贸然冲进敌军中。 若非她自己武功不错,恐怕会送命。 冲动! 临阵变卦! 都会害死全军。 哪怕是安国公府陆家的大小姐,也需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昭昭不愿上下离心,坦然做出解释,“安国公府陆家不止我一个人活着,我阿兄陆时安也还活着。他今日出现在了北蛮大军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了吧 陆昭昭夜闯北蛮军营,见到了阿兄。 天曜叹了口气,“小傻子。” 今夜的北蛮军营,守卫格外松懈。 她没惊动任何人,就成功的见到了阿兄。 这绝不是她身手多好,是北蛮的请君入瓮之计。 “杀了南院大王那个老东西怎么样?” 陆昭昭一双眸子亮亮的,握剑的手也在微微用力。 “你胆子不小。” 南院大王走进了营帐,“北蛮军营中,也敢大言不惭刺杀孤?” 陆昭昭却是打量猎物一样,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长得还勉强达标。 但配万仪大长公主这样风华绝代的人,还是差的远了。 身形还算健壮吧,不过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没有把母亲伺候好。 至于文韬武略,应该多少是有的,不然当年怎么能凭阴毒的手段,制造一场甲庚之乱,毁了陆家。 “你该死!” 陆昭昭低声喊着,长剑已经出手。 南院大王是没想到,这个叫陆昭昭的丫头,居然还真是说杀他就敢动手。 不过她确实和大长公主长的很像。 “你可知杀了孤,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杀了孤,你走不出北蛮的军营。” “杀了孤,远在我北蛮上都的万仪,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边招架陆昭昭刺过来的长剑,一边威胁着。 陆昭昭的剑法极为凌厉,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陆昭昭,我与你母亲已经做了十五年夫妻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孤可以保证,只要你归顺北蛮,北蛮朝廷也会重用你,给你郡主的尊荣,让你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要你点头,你就可以和你的母妃还有兄长团聚了。” 陆昭昭的攻势更凌厉了,全是杀招。 南院大王的胳膊上,被狠狠的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爹还活着!” 这句话,有极大的杀伤力。 陆昭昭握剑的手,顿了一下,却还是毫不留情的刺出,割破了对方的咽喉。 人死了。 天曜想说什么。 陆昭昭同他眨了眨眼,她看出来了,这个所谓的南院大王,就是个假货。 “阿兄。” 陆昭昭再看口,声音软糯又骄傲,“我就说我会杀了这个老东西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老狗,还敢觊觎母亲。这种货色,就该给他千刀万剐,阉了出去喂狗。” “听说这些年来,南院大王府里,他一个女人都没有。” “该不会是……” 陆昭昭有些读不下去了。 那个极会骂阵的人,在听说她要去北蛮军营,营救她的兄长,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居然塞给了她一大段台词。 还拍着胸脯告诉她,只要她照着念一遍,就算南院大王是个锁头乌龟,他也一定会现身见面的。 台词也太雷人了吧? 陆昭昭心里吐槽了一下,继续朗声读了起来,“该不会不是个正经男人,有毛病,所以才不敢广纳妻妾吧?” “说起来,他非要死乞白赖的说别人家的儿子是他的儿子,是不是因为本质上,堂堂南院大王不能生?” “原来北蛮的南院大王是个太监,自己不能生,也当不了真男人,才要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抢别人的媳妇和别人的儿子。” “死阉狗!” 行吧,台词念完了。 陆昭昭一开始还能拿出气势和信念感来。 读到后面,她心里不停的吐槽,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南院大王听了什么想法不知道,要不是她现在穿着男装,她觉得自己以后肯定是没法见人了。 天曜看了看咱家脸烫烫的妹妹,心中暗暗琢磨,得把这个写台词的人揪出来,免得自家的小丫头被教坏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南院大王和母亲之间,还是有夫妻之实的。 搞不好,这个南院大王真的是有点问题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没个自己的孩子。 陆昭昭的那段台词,还是逼出了真正的南院大王。 南院大王身边还跟着一个和黄大发相貌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 应该是情报上说的黄大财,南院大王的心腹。 这个人,虽然和刚才那个冒牌货长得很像。 但气质上明显不同。 看来这个是真货喽。 “真想杀孤?” 南院大王俾睨天下的眼神,扫在了陆昭昭身上,“我和你母妃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只要你投降,孤可以让你带陆问之离开北蛮。” 他提了安国公的名字,说的好像陆昭昭的亲生父亲,还真的活在世上一般。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眼底满是讥讽的笑意。 居然糊弄她,还拿父亲的事情糊弄她。 她可是重生归来的人。 死后那十八年,她已经知道了这世上,大多数的秘密。 父亲死了就是死了。 尸骨都被烧成了灰烬,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更想带你的人头,离开北蛮。” 陆昭昭举起了手中的剑。 “你想孤死,孤却会为了万仪留你一命。” 南院大王说的十分笃定。 一个眼神过去,黄大财已经戒备的拿出了笛子,放在嘴边。 “曜儿,孤不希望你做错事。孤只有你一个孩子,南院大王府以后也是要由你继承的。” 黄大财吹动了笛子,触发了噬心散的毒性。 “若你投降,可免你兄长受苦。” 南院大王这样提议,只换来了陆昭昭凌厉的剑招。 这个真货,比刚才的冒牌货难对付多了。 陆昭昭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但她还有秘密武器。 三师兄给她带来了天下顶尖的暗器,一步之内动手,避无可避。 暗器上她还专门淬了毒。 只是这个南院大王擅使大刀,陆昭昭手中的长剑,始终伤不到他分毫。 饶是她身法灵巧,也很难近身到一步的地方。 黄大财第一段笛子吹完,停了下来,“噬心散没有人能熬过三段笛音。” “王爷虽非生父,都舍不得小王爷丧命。你这个妹妹呢?” “我这个妹妹可舍得,毕竟是认贼作父的人。” “何况,安国公府有一个遗孤就够了。所有的圣恩,我一个人受,不比有人分享的好?” 陆昭昭笑意盈盈的说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另有其人 “这么说,骗不到孤。” 南院大王沉声说着。 黄大财那边接收到了信号,吹起了第二段笛子。 在天曜的低吼声中,陆昭昭攻势不减,一副不顾兄长死活的模样。 甚至,她喘息的功夫,还不忘开口讥讽,“不是自称不是亲生胜过亲生吗?不是要让陆家的儿子继承南院大王府吗?为什么不喊停?” 第二段笛音结束时,天曜的脸色明显惨白上了数倍,后背的衣服都有汗水浸透。 陆昭昭莞尔,“看来大王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不是说,没人能熬过三段笛音吗?我很期待第三段。” 这种不管不顾的疯,让他看到了万仪的影子。 他不信,陆昭昭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狠成这个样子。 他手中长刀狂舞,那边黄大财已经吹奏起了第三段笛音。 “还以为,父王是真的念及父子情分。原来,只是拿我做诱饵。” 天曜的话,还是让南院大王挥刀的手,有那么一瞬间顿了一下。 这是个破绽,陆昭昭的长剑刺出,在他的心口前,留下了一道剑痕。 黄大财不肯停下笛子的吹奏。 南院大王将陆昭昭引到了黄大财身边,黄大财被迫抵抗。 南院大王人已经来到了天曜身旁,“曜儿,父王有父王的苦衷。但父王绝不会让你有事。” “是吗?” 陆昭昭有些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一个翻身,想要躲开,他却没有想到,最终捅他的人,不是来自陆昭昭,而是来自天曜。 天曜手里,有一柄镶嵌着各色珠宝的匕首。 那柄匕首赫然刺进了南院大王的小腹中。 “曜儿,你……” 他没有想到,一直当儿子疼的天曜,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而且他下手的力道还有速度,完全不像是被噬心散折磨的样子。 最初,天曜中毒是真。 但陆昭昭带去的解毒丸也是有效的。 他没有一开始就服用了解毒丸,而是选在今夜,最合适的时机,服用了解药。 噬心散的毒已经解了,无论黄大财吹多少段笛子,他都不会有事。 这些事情,他不会解释给南院大王听,只是淡漠的站起身来。 他和妹妹凭一个眼神,就能配合彼此,击杀这个恶贼就足够了。 北蛮的将士,都听到了营帐这边打斗声。 这会儿,人都已经冲了过来。 为首的高声问着,“大王,小王爷,你们都还好吗?” 陆昭昭手中的长剑,架在了南院大王的脖子上,径自走出了营帐。 “谁敢动手,就杀了你们大王。” 天曜已经快速把自己的衣服,套在了先前死掉的冒牌货身上,同样拿了个武器,架在死人的脖子上。 他蒙面而出,换了个说话的声音,“谁敢动手,也杀了你们的小王爷。” 有南院大王挡在前面,夜色下大家也只认得小王爷的衣服。 陆昭昭和天曜走出北蛮的营地,并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上了马,陆昭昭直接丢了两颗白日里就想送给北蛮大军的雷火弹。 雷火弹爆炸开来,北蛮将士死伤无数。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已不见了陆昭昭等人的身影。 北蛮军营中一片混乱。 带着面具,手持国主令牌的鬼先生掌控了全局,下令不许救援南院大王。 荒野。 陆昭昭将南院大王拖拽下了马。 他腹部的伤口很深,颠簸了一路,血已经把衣服染的黏糊糊了。 “陆昭昭,我输给了亲情,真正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 “曜儿,无论如何,这么多年,我都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南院大王的声音略显虚弱,可心思却不简单。 他说的都是诛心之言,在一个个击破这两个人的心房。 陆昭昭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十五年前,甲庚之乱的时候,安国公府陆家输给的为天下为万民的仁义之心。” “可不管输给了什么,胜者王侯败者寇。十五年后,你输了!” 天曜的脸色,却显得多了三分的扭曲。 他上前,握住了匕首。 “曜儿还记得,这匕首怎么来的吗?” “是孤,熔了自己的百炼精钢刀,为你打造的。” “这是你八岁的生辰礼,孤亲手炼刀,亲手打造。” 天曜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 “所以呢?夏侯瓒,你想表达什么?” 天曜的眼底,浮起了一抹阴鸷,左侧的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了嘲弄的弧度。 夏侯瓒愣了一下,“这是你我的父子情。” “那你是忘了,这颗红宝石是从祖母传家的头面上撬下来的。” “你也忘了,这颗祖母绿的宝石是父亲曾经镶在刀柄上的饰物。” “我更没忘,这颗蓝宝石,是我三岁的生辰礼。” 夏侯瓒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慌乱之色,“曜儿…” 天曜握匕首的手一用力,将匕首生拔了出来,“我叫陆时安,不叫天曜。” “天曜…我真的当你是亲子……” 夏侯瓒抱住了流血不止的小腹,吃力的说着。 陆时安却不想听这样的废话,握紧了匕首,向着他的咽喉割去。 “你要弑父…就算如此,父王也不怪你……” 陆昭昭看的出来,这个夏侯瓒分明是不安好心。 他说这些话,绝对是想搏一条生路出来。 就算搏不到一条生路,他也要在阿兄的心底,播撒出一些恶魔的种子,要利用弑父毁了阿兄的心境。 稍有不慎,或许阿兄会夜夜陷入梦魇。 “歹毒!” 陆昭昭娇叱一声,人已经冲了过去,抽出腰间软剑,闪电出手,割断了他的咽喉。 “甲庚之乱,不是我引起的…” 凄厉的声音,在荒野中回荡着。 夏侯瓒断气,倒地。 “你该让我动手。” 陆时安这般说,陆昭昭只是俏皮的一笑,“就当小妹想抢功。” “阿兄不必因这种人梦魇。往后余生,都是我们兄妹的新生。” 陆时安觉得,被自家妹妹保护的感觉,也不错。 他抬手,摸了摸陆昭昭的头,“帮我处理尸体,今夜之后,北蛮的南院大王和小王爷都丧命在安国公府遗孤陆胜的手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喜欢的人 南院大王身死,对北蛮和大盛的战局,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带着面具的鬼先生,以北蛮国师身份,迅速收拢北蛮兵马,不断进攻淮安县城。 陆昭昭守淮安守的颇为吃力,虽然捉襟见肘,但总归是守住了。 终于,熬到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水面结冰,北蛮物资流通的道路被切断。 慕寒和陆昭昭都以奇袭手段,火烧北蛮粮草。 漫天的大火,烧毁的不仅是北蛮的粮草,更是这一战北蛮获胜的可能。 慕寒拿下泽川城,与陆昭昭在淮安汇合。 北蛮国师率领的北蛮大军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北蛮上都。 自南院大王死后,久未有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的万仪大长公主,派人传了消息。 务必生擒北蛮的那位国师鬼先生。 陆时安和陆昭昭兄妹二人已经磨刀霍霍了,大好的在母亲面前表现的机会,他们可不会错过。 见慕寒没有插手的意思,陆时安替他着急了。 进了营帐,把其他人都撵出去了,陆时安手中长刀往桌上一拍,“兄弟,这可是我母亲的任务。” “需要人手,只管调配,我坐阵中军大帐,不会有事。” 陆时安怒其不争,“你不是想娶我家昭昭吗?” “表现呀兄弟,孔雀开屏一样的表现。我母亲不认可你,你能娶到?” “如今战局稳定,你又不是真的腿废了。咱们一起行动,到时候我说你是头功。” 陆时安舌灿莲花的说了半天。 慕寒笑了,“我和阿昭有约定,北蛮一战结束前不谈这些。但还是多谢舅兄。” “你倒是自信。” “我和阿昭之间,缘分匪浅。” 慕寒说的笃定,又补充里一句,“兵者,诡道也。如今大胜在即,不能轻忽。” “这个鬼先生,你们小心。” 前世,大盛与北蛮一战,从头到尾都是南院大王为主帅,调兵遣将,并未出现过国师鬼先生这号人物。 后来,北蛮大败,两国和谈时,也没有这么个人出现过。 甚至是后来,他权倾朝野了,也不曾探查到北蛮出了这么号人物。 这是重生一世的变故。 这样的变故,需要谨慎对待。 他神情严肃,陆时安点头,“好。” 出发前。 陆昭昭特意把兄长叫到了一旁,“阿兄,我们对上鬼先生一定要万分小心,这个人,不简单。” “你也这么想?” “还有谁?” “我那妹夫。” 陆昭昭沉默,“阿兄不要打趣我,我和慕世子绝无可能。” 她说的斩钉截铁。 陆时安一个字也不信。 自从假死,以陆时安身份出现在大盛军营中,他可是日日都看到慕寒那张淡漠不带丝毫情感的眸子下,潜藏的是对自家妹妹的情感。 而自家妹子,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一口一个慕世子,疏离不熟的样子,可却在被护着被支持以后,长时间的将目光停留在慕寒的身上。 慕寒倒是坦率,丝毫不否认喜欢陆昭昭。 反正这一场仗打下来,他是认了这个妹夫的。 只是不知道,自家妹妹在别扭什么。 陆昭昭当然知道,慕寒对她是极好的。 那种好是极力克制后的,却几乎方方面面桩桩件件都为她考虑到的好。 不会让她觉得窒息或是压抑。 这样水滴石穿的好,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心吧。 可陆昭昭不敢。 前世,慕寒对她可是死了都没放过。 挖坟掘墓还烧骨。 能重生一世,能挣扎出尚书府陆家的泥潭,能活出自己的人生,能找到亲人,她已经十分幸运了。 所以,一个将来总会恨她入骨的人,她不能喜欢,也不敢喜欢。 等大盛部队归朝后,她就上书陛下,把所有的战功和上次都给慕寒。 这样,他们之间,就可以两清了。 陆昭昭眼底复杂的情感流转而过。 陆时安没有拆穿,“没关系,不喜欢这个,还可以喜欢下一个。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反正昭昭身份尊贵,以后就是多纳几个侍夫,也是可以的。” 陆时安一副我家妹子怎样都是最好的口吻说着。 陆昭昭莞尔,“有阿兄在,真好。” 北蛮的鬼先生,狡诈异常。 陆昭昭和陆时安带着好几名高手围剿此人,一连七日,最近了延绵的深山中。 陆昭昭和陆时安都受了伤,最后才生擒了此人。 见识了鬼先生的狡诈艰险,陆昭昭大体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前世,大盛与北蛮一战打的并不顺风顺水,南院大王一直是站在人前的那个人,直到北蛮战败,他死于北蛮国内乱。 所以隐匿在暗处的鬼先生,始终不显人前。 这一世,她占了重生的先知,与北蛮一战打的顺风顺水。 前期就攻占了北蛮的两座城池,随后还将北蛮的南院大王斩杀。 这个自称鬼先生的人,只能出现在人前,参与到与大盛的一战。 “十五年前的甲庚之乱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夏侯瓒就是人前的傀儡?” 她劈开鬼先生的面具,想瞧瞧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十五年前策划了阴毒的甲庚之乱,陷害了师父,屠了安国公府,更害了母亲。 面具下,那张和师父很是相似的脸,让陆昭昭错愕。 若非他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陆昭昭都会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这个人是不是师父。 鬼先生冷笑,“见了师叔,不知道行礼?” “万仪知道甲庚之乱是我策划的,你师父也知道。” “可那又怎样?萧煜是我哥,不会杀我。万仪看在父亲的份上,也不会杀我。” “你以为为什么生擒我?” “当然,是为了保我性命。” “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你师父突然没了消息,孤身来北蛮,就是为了带我回家。” “他看似深情,护着万仪,可实际上,都是为了我。” 鬼先生阴恻恻的笑声,在山谷中徘徊。 “万仪这辈子都报不了杀夫之仇,你们兄妹也报不了杀父之仇。” “至于我那个蠢大哥,一辈子都会守着对父亲的承诺,保我一命。” “哈哈哈,你们看不惯我,却杀不了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本该娇纵 鬼先生一股脑的砸出很多信息,听得陆昭昭整个人都蒙了。 她只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鬼先生。 鬼先生瞅准了时机,挣开了捆着他的锁链,直接撞向了陆昭昭。 陆昭昭无知无觉的样子,好像连躲开都不会了。 众目睽睽之下,陆昭昭被撞下了山崖。 就连陆时安赶过去救人,都慢了一步,只看到妹妹手上那柄御赐的宝剑,插在了鬼先生身上,人却掉下了深不见底的山崖。 鬼先生重伤吐血,一路往狂奔而逃。 陆时安大喊着:“追,给我追!” 所有人都去追鬼先生,等人追的远了,陆时安抹了一下微微发红的眼角。 “昭昭,上来吧。” 陆昭昭手中的软剑,直插在山体上。 借力跃起,她收了软剑,笑盈盈的一偏头,“阿兄演的好,任是谁看到了,都不会怀疑我是真的被撞下山去,尸骨无存了。” “那你也不看看,阿兄我从小到大在谁的手底下讨生活。” 提起这个,陆昭昭的神色有些黯然。 兄长卓绝的演技,是因为从小在杀父仇人手中讨生活造就的, 他演不好,戴不上一张假面,就会死。 看到自家妹子心疼的小眼神,陆时安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这算啥,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多吃点苦,只会更招女孩子喜欢。没什么不好的不是。” “行了,我要去追人了,你自己回京都,小心点。” “嗯。兄长保重,等你凯旋回京的消息。” 陆昭昭赶在正月十五前,回到了京都。 假死之计,早已定下。 密信也早就传回了宫中。 陆昭昭回到京都,就被曹公公带人抬着一顶软轿,请进了宫中。 慈宁宫中。 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在。 陆昭昭乖巧上前行礼。 太皇太后见她真是平安归来 ,人比离开的时候也只是黑了一点,壮实了一点,但整体都还算好的,才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昭昭,你做的很好。陆胜假死是对的。以后,你就是太奶奶身边,金尊玉贵娇养着的福寿郡主。” 陆昭昭笑着点头,“太奶奶,我在边关人都粗糙了。得养很久,才能养回来。” “那就在太奶奶身边,慢慢的养着,好好的养着。” “太奶奶真好。” 陆昭昭撒娇的滚进了老人家怀里,说了不少边关的风物。 还把阿兄活着的消息,亲口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奶奶,这是阿兄专门给您淘来的千年雪山参,阿兄最是有孝心,只盼着太奶奶能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笑着收下了人参。 前线的战报,三日一封传回京都。 前线如何,她当然清楚。 与北蛮一战,战事几度吃紧。 陆昭昭和陆时安这两个孩子,为了迎他们的母亲重回大盛,是牟足了劲头往前冲。 待到冬日下雪后,就第一时间率军反扑,接连拿下北蛮数城。 传回京都的是捷报,可捷报背后是拼死搏斗和流血流汗的努力。 别人不说,就陆昭昭身上,听说就有十几道刀伤,还有一道刀伤深入背脊,要不是军营中有神医在,她就没命了。 这样危险又吃紧的战事,哪还有时间淘人参。 这人参恐怕昭昭这孩子假死后,特意寻来的。 这孩子,一向有孝心,想着她太奶奶。 也怕自己兄长曾经养在北蛮的南院大王名下,回朝会被嫌弃,才假借了兄长之名,献上人参的。 “傻孩子,都是太奶奶的骨肉,太奶奶自然疼你们。太奶奶偏疼你,是因为你孝顺。以后偏疼你阿兄,是因为他吃了很多苦。” 太皇太后也不点破,只说这些,宽慰着陆昭昭。 陆昭昭懂了。 她有最好的亲人,是她多虑了。 也不提边关吃的那些苦,陆昭昭只说那些,在大盛没见过的地貌,没见过的风情,没见过的人物,没见过的吃穿用度。 就仿佛不是上了一次战场拼死厮杀,而是去北蛮游玩了一圈一般。 太皇太后初时还满眼都是心疼,到后来被陆昭昭逗得,笑得合不拢嘴。 笑过后,她老人家红了眼圈。 “你这个孩子呀,太要强。太奶奶宁愿你抱着哭一场,说你吃的苦。” 陆昭昭赧然,“那还不是因为太奶奶会偏疼我,我才敢这样逞强的。太奶奶跟我说过,人生先苦后甜才别是一番滋味。” “我有太奶奶疼爱,有皇上撑腰。以后还会有母亲和阿兄为我事事出头操心,我没必要做一个,每天哭哭啼啼,靠撒娇来博得一点怜惜疼爱的人。” 陆昭昭笑盈盈的样子,有着万仪大长公主年轻时的影子。 “皇上看看这孩子,竟怪起哀家了。” 皇上笑着放下了茶盏,“昭昭这么胆大,也是皇祖母娇纵的。” “阿姐的女儿,朕的侄女,本就该如此娇纵,如此有底气。” 皇上看皇祖母有些乏了,就带着陆昭昭告辞了。 去了上书房,皇上作为长辈关心了自家在边关立下无数功劳的侄女一番,直接就赐下了流水的赏赐,还特意下了圣旨,褒奖陆昭昭为国祈福有功。 听着圣旨上的赏赐,陆昭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陛下,国库不会被搬空了吧?” “无妨,都是朕的私产。” 说着,皇上拿出了陆昭昭在边关时,以陆胜名义写的折子。 “昭昭,你把北蛮一战的功劳,都让朕记在慕寒名下,可是你对慕卿动了心?” 陆昭昭愁眉苦脸。 怎么都觉得,她对慕寒有想法。 她冤枉。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慕寒做枕边人的。 这一路回京,她不知为何,一路都在做噩梦。 梦里的场景,都是她和慕寒成亲了,她沉迷慕寒的美色,慕寒却对她用美男计,把她杀死在新婚夜,还把她丢在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她的尸体。 最后,就连骨头也没有放过,和前世一样,挫骨扬灰。 每次噩梦醒来,陆昭昭都是一身的冷汗。 “没有,一点都没有!” 陆昭昭连连摆手,“皇上,侄女还不想嫁,就想在母亲身边多留两年,多在太奶奶身边尽孝。” 皇上的手边,还压着另一道圣旨。 是慕寒唯一在世的叔叔,上奏陛下,提起了镇国公府早年为世子定下的那桩婚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未婚妻 皇上有私心。 他想撮合慕寒和陆昭昭。 只是慕寒的情况,并非良配,身上还背负着血海家仇,皇祖母不看好他,所以刚才陪着皇祖母说话的时候,他并未提及此事。 但对疼爱的小侄女,他毫无顾忌的说出了这个想法。 他总觉得,自家的侄女和慕寒之间是有情的。 可谁想,陆昭昭居然怕的跟什么似的,连连摆手的推拒。 难道真是他又看走眼了。 他就不是适合赐婚? “罢了,既然昭昭不愿,朕也不强迫你。你年纪还小,再留两年,有皇祖母和阿姐帮你相看着,总能找到合适的人。” “既然慕卿与你没有缘分,你的功劳自然也不能给他。论功行赏时,就都赏给时安吧。” “皇上。” 陆昭昭叹了口气,还是把前世的事情,当成了噩梦说了出来,“侄女总觉得,说不定哪天慕世子就恨不得把侄女给挫骨扬灰了。所以才想提前给点好处,以防有那一天到来。” 她说的可怜兮兮。 皇上一拂袖,“你这孩子,怕是这一遭上战场,头一回杀人,被噩梦梦魇住了。朕宣太医院院判去你府上,帮你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有朕在,会护住你的。朕会另外赏赐了慕卿。” “不过昭昭,你真的不考虑他吗?青年才俊,文韬武略都是上乘,为人也是洁身自好,从未传出过德行有亏之处。” “单论做男子,他是很不错的男子。” 皇上很替自家的侄女惋惜。 可陆昭昭心意已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种可能。 皇上也不勉强,告诉了她慕寒自小定下的那桩婚约后,就特赐下了宫中銮驾,送陆昭昭出宫回郡主府。 路上,陆昭昭心里一直都很不是滋味。 她总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可慕寒这个男人,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招惹。 重生一回,她不再是孤寡一人。 她有母亲,有兄长,有好多亲人。 她不想去赌一个男人的情感,若输了,这一切就都没了。 她输不起,很自私,只想过好小日子。 回了府中。 满府上下,都是热热闹闹的。 虽然早就过了除夕,可府中下人去擅自做主,按着除夕的样子,一起热热闹闹给陆昭昭过了个年。 直到下半夜,所有人都累得睡着了,陆昭昭却还是没有睡意。 她喝了很多的酒,心里乱乱的。 皇上说,慕寒的那桩亲事,也只是当年两家母亲口头上的一说。 镇国公府还没来得及当真去过小定,立婚事,就出事了。 等镇国公府遭难后,慕寒就更不将那一句玩笑当真了。 这些年,清远侯府也一直没去商谈过这桩婚事。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桩婚事要就这么黄了的时候。 清远侯府的大姑娘找到了镇国公府,拿了慕寒生母当时留下的一个小信物,要求镇国公府履行婚约。 慕寒唯一在世的叔叔,瞧着那清远侯府大姑娘可怜,想着慕寒这么多年,也是孤身一人。 旁人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 他却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 再找人合了庚帖,算出两人是上上之婚。 慕寒的叔叔就以长辈的身份,上奏陛下,请旨赐婚。 皇上还说,清远侯府的大姑娘,这两日就要到京都了。 陆昭昭就是心里难受。 她灌了很多酒,发疯一样的收拾了东西。 有慕寒赠的令牌,还有他写的信,传的消息,送过的首饰等等。 装了一个匣子,陆昭昭连夜出了府,翻墙进了慕寒的府邸,赌气的丢下了那个匣子,人就离开了。 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睡到中午,她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她醒来,宝珠上前服侍,脸色不太好看的说:“郡主,有位自称是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的人,递了拜帖要见您。” “她还说,她是慕世子的未婚妻。听闻京都中,郡主您和慕世子走的近,特来拜会。” 宝珠的小脸,气得鼓鼓的。 她是学不出那位宋姑娘的阴阳怪气来。 总之那位宋家大姑娘亲自下车递的帖子,说话口吻中,是一副清高做派,更是不断内涵,陆昭昭一个和尚书府断亲的女子,本就不孝不悌,还和慕寒孤男寡女,无媒无聘的相交,更是德行有亏,不是什么清白的人。 那位宋家大姑娘摆出一副大房大妇的派头来。 宝珠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宋家大姑娘是来找小姐麻烦的。 跟小姐不对付的,就是她宝珠的仇人。 宝珠掐着腰,气鼓鼓的说着。 陆昭昭莞尔,“慕世子多少也帮我咱们很多。既然是慕世子的未婚妻,就不可无礼,不可背后诋毁。” 宝珠惊呆了,“郡主,那个宋家大姑娘……” 陆昭昭摆了摆手,“固然她讨厌,但你家小姐我是何等身份。我一个郡主,难道要搭理一个落魄清远侯府家的大姑娘?” “她愿意说什么,是她的事情。嫁给慕寒能不能过的好,也是她的本事。若她的眼皮子就这么浅,和慕世子的婚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就替慕世子得罪京都的贵女。就算她能嫁,也过不好。” “一个日子都不能过好的人,我们理会她做什么。” 陆昭昭根本不知道,她虽然语气淡淡的,可言语中全是醋意。 “郡主,那可是慕世子。奴婢都去打听过了,其实这门婚事就是宋家大姑娘自己赖上来的。慕世子特意往京都递了折子,表示无意成亲,所以镇国公府请赐婚的折子都上了好多天了,皇上也没赐这个婚。” “郡主,瞎子都知道,慕世子喜欢你。如今你身份贵重,只要你开口,皇上和太皇太后一定会给你赐婚的。至于当年那不做数的婚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官府文书,当不得真的。” “小姐。” 宝珠急得叫了旧日的称呼,“没了慕世子,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你可千万不能做糊涂事,把人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陆昭昭笑着摇头,“傻宝珠,你叫小姐我会嫁给任何人,都不会嫁给慕寒。他的婚事,我们不必插手。” “郡主。” 金珠儿匆匆而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郡主,那宋家大姑娘又来了,还说郡主不见她,就把郡主和慕世子私相授受的事情抖搂出去。” “她还说,哪怕您是郡主,事情抖搂出去,尊贵如您,也越不过她,只能给慕寒做妾。” 第一百六十章 你在逼我毁了你 “她疯了?” 陆昭昭微微抬眼。 金珠儿连连摇头,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她略识得字,知道这是慕世子写给郡主的信。 事情关系重大,一旦郡主和慕世子的交往被翻出来,再被有心人利用,只怕郡主这辈子都多有好姻缘了。 若是郡主心中中意慕世子,恐怕真的越不过那位有婚约,有明媒的宋家大姑娘了。 金珠儿面色灰败。 陆昭昭接过了信,昨晚醉酒后的记忆才一点点复苏。 她气了,也恼了慕寒。 他们认识的时候,慕寒就说过,他家中父母早逝,不曾定下婚事。 所以她那时候才敢仗着年轻喝了酒,对好看的慕寒又撩又争。 可他呢? 未婚妻都找上门了,家中长辈都请旨赐婚了。 陆昭昭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就把和慕寒有关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打包,丢进了他家里。 他家里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就能被清远侯府那位刚进京的宋家大姑娘拿到? 宝珠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在自责,说自己箱笼明明看的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这封信落到宋家大姑娘手上。 陆昭昭安慰了哭成小可怜的宝珠,“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宋家的大姑娘这么想见我,就请她明日午后来府上小坐吧。” 虽然是假死回京的,可陆家军就在京都,探查消息的人脉,她依旧有一个调动。 她传了个消息,当天晚上就有人把宋家大姑娘的生平送进了郡主府。 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宋曼芝。 与慕寒同日出生,生母和慕寒的母亲是手帕交,因一同生产,两人母亲说定,等孩子在大些,就定下亲事。 宋曼芝命不好,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大小姐,可生母生产后体虚,还在月子里,就不幸殒命。 若非宋曼芝生母的陪房顾着,才出生不过几日,就被丢在庄子里的宋曼芝早就死了。 她在庄子里闷到了二十岁的年纪,清远侯都没想起这个大姑娘,更没给她说嫩像样的亲事。 两个月前,自小养着宋曼芝的嬷嬷重病不治而亡,临死前给了她信物,告诉了她那桩似是而非,没有明着定下的婚约。 宋曼芝用两个月的时候,为自己搏了个前程,得到了镇国公府的认可,由慕寒的小叔和小婶亲自护送着,来到了京都。 今早到的,来了就住进了慕寒的府上。 喝酒误事。 早知道宋家大姑娘会住进慕寒家里,那堆东西,就该拿去沉塘,给家里的锦鲤当鱼食。 次日午后,宋曼芝如约而至。 陆昭昭却故意将人晾在偏厅了小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的出现。 人到了,陆昭昭也不解释来迟的原因,茶水不叫人上一口,更别提果子什么的,只上下打量了宋曼芝。 不是娇弱柔美类型的女子,但能看出来,自小没有经过高门贵女教养,被人晾在一边所展露出来的无助和窘态。 是个小家碧玉的样子。 陆昭昭漫不经心的这么一瞥后,就收起了落在宋曼芝身上的目光。 怪没有意思的,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郡主!” 宋曼芝更窘迫了,她姿势不太端正的,给陆昭昭行礼。 陆昭昭漫不经心的坐着,有些疏懒的引着下人给自己备好的茶水。 宋曼芝身边的婢女沉不住气了,“你凭什么如此慢待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可是清远侯府家的大姑娘,岂容你如此羞辱?” 宋曼芝拉了拉婢女的手,“小翠,别这样。郡主一定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头一回见我,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茶,才不好招待的。” “我喜欢喝早春的龙井。” 宋曼芝并不见外的说着,“还有桂花糕和桃花酥。” 陆昭昭还在自顾自的品着自己的茶饮。 小翠再一次沉不住气了,“亏着福寿郡主还是皇上总下旨褒奖的京都贵女之首,原来不过如此,连最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陆昭昭的眼神,落在了宝珠身上。 宝珠力气大,最近又一直认真练武,虽然比不过那些自小练起来的武婢。 但对付小翠,还是轻而易举的。 自从跟着陆昭昭搬出来,身边有当年安国公府的嬷嬷调教新,宝珠虽然遇到事情还会偷偷抹眼泪,可胆子可大了不少,眼界也比过去开阔了许多。 她行走间,也有了高门大户出身的气度。 都该没动手,只一个眼神过去,小翠就被吓住了。 小翠哆嗦了一下,宝珠的巴掌就招呼在了小翠脸上。 两巴掌下去,小翠的脸肿了,人也被打哭了。 宋曼芝急急的去护着小翠,“福寿郡主,你这么做,是逼我坏你名声吗?同为女子,清白何其重要,我不愿意毁了你。” 陆昭昭依旧不说话,依旧一个眼神都没给。 宝珠已经被嬷嬷调教的十分出色。 她会意的上前,手上力量极大,巴掌这一次直接招呼在了宋曼芝的脸上。 宋曼芝是万万没想到,陆昭昭一个野路子出身的郡主,居然叫下人动手打她。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由得咬了咬牙,“你什么意思?” 嬷嬷教过,不上档次的人来挑衅,就不能让郡主搭理。 郡主搭理就是自降身份,辱没了郡主的身份。 这种时候就需要做贴身婢女的,察言观色,给主子排忧解难了。 宝珠学得挺好,这会儿有了实践的机会,直接像模像样的就是一声冷哼,“我家郡主金尊玉贵,你们两个乡野来的,也敢在郡主面前出言不逊。不要说是两个巴掌,就是拖出去打死,也是你们活该。” 宋曼芝被气得身子抖了起来,“你们这是仗势欺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就拖出去打死吧,叫她们知道知道郡主府的王法。” 陆昭昭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发出的一点声响,却惊得宋曼芝和小翠吓得抱做了一团。 陆昭昭发话了,立刻就有冲进来,要把宋曼芝和小翠拖下去,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分明真的是要打死的模样。 宋曼芝身子抖了抖,还是开了口,“好,福寿郡主很威风,今日的下马威我也看懂了。得罪你就是个死,枉我以为你是个可以交的。郡主放心,那些东西,我回家后就叫人送上门。” “不必。” 陆昭昭淡漠的挥手,宋曼芝和小翠就十分狼狈的,被拖出了郡主府,丢在了大街上。 第一六十一章 跪着来求 轰人的时候,宝珠气势十足。 人走了,再回到陆昭昭身边,她不由得愁眉苦脸起来。 “郡主,造谣一张嘴,宋家大姑娘出去胡言乱语,有损您清誉。” “何况宋家大姑娘手上还有东西。” 宝珠急得跺脚。 陆昭昭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让自己吃过亏。” 宝珠前天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过。 “可是名声大过天,哪怕是咱们大盛民风开化,若是传出郡主和慕世子私相授受来,最后吃亏的,也只有郡主。” 陆昭昭胸有成竹的笑了,“她那么会钻营,最迟今晚,会跪在郡主府外,求我收回那些东西。” “至于不该说的话,她一个人都不敢说。” 陆昭昭外军营磨炼的,说这种话时,举手投足间尽是凛冽的肃杀。 宝珠闻言,大为震撼,却更是深信不疑了。 金珠儿一直候在外间,见陆昭昭出来,急急的跟了上来。 这是有话要说。 禀退旁人,金珠儿往地上一跪,连连叩首,指天为誓,“郡主明鉴,奴婢绝无其他的心思。奴婢只想告诉郡主,您不喜那位宋家大姑娘,折辱就是了。一旦她胡言乱语,奴婢会自认是在锦衣卫当密探时,就对世子爷生了心思,那些东西都是奴婢的。” 比能力,她不如云溪,比情分,她不如宝珠。 但她可以做最忠心的那个,用命去守护郡主。 陆昭昭把她扶了起来,“没到这一步,今天你就能看一出好戏。” 宝珠十分相信陆昭昭,“金姐姐只管放心,郡主说有好戏,就一定会有好戏。” 清远侯府宋家,如今在落魄,也是侯府。 宋曼芝再不受宠爱,也是宋家的大姑娘。 被人拖拽的丢在大街上,就跟被除了衣服上街游行一般。 她倍感屈辱。 还好郡主府离慕寒的府邸不远。 可就这样,她一路哭着掩面回了府,都觉得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 进了屋子,她就挂了白绫,选择自缢。 小翠慌慌张张的去请了慕寒的七婶,才将人给救了下来。 宋曼芝气若游丝,慕夫人直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曼芝在那里欲拒还迎的摇头,“小翠,你不许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越这么说,慕夫人就越要问个清楚明白。 “说不清楚,就把你打死。” 小翠一副被吓怕了的模样,把郡主府里的事一股脑的都说了,“那个福寿郡主好生霸道,打了奴婢不说,还打小姐,还当街羞辱了小姐。” “可那个福寿郡主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之前还是世子爷外甥勇毅侯府世子的未婚妻,实则背地里跟世子爷勾搭成奸。” “小姐还好心想帮郡主保全名声,谁想郡主很快不领情,还这么对小姐。” “奴婢受辱就算了,能替小姐挨打是奴婢的福气。” “可小姐凭什么要被那个郡主羞辱?好歹她也是世子爷的未婚妻,与北蛮一战世子爷立下无数战功,如何能这么辱没征讨北蛮功臣的未婚妻?” “这分明是把镇国公府数代人,百余年的忠心和清誉踩在脚下践踏。” 慕夫人已经动怒了,“曼芝放心,我虽是世子七婶,但也是慕家唯一的女眷长辈。此事,我会代世子去郡主府给你讨一个公道回来。” “未来的世子夫人,绝不会凭白叫人侮辱了。” 慕夫人说着,人就已经起身,吩咐下去,要去郡主府走一趟。 慕夫人离开,宋曼芝有些阴狠的坐了起来,摸着还有些痛的脖颈。 不枉她昨夜想了一夜,把这些说辞教给小翠。 既然叫她知道,嫁给慕寒的路上,还有陆昭昭这么个绊脚石。 她就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个麻烦。 “小翠,你受罪了,赶紧去请个大夫看看脸。” 宋曼芝说着,将头上一枚价值不菲的钗子戴在了她头上。 小翠心满意足的走了。 宋曼芝舒服的躺在了国公府的高床软枕上。 这才是舒坦的日子。 一翻身,宋曼芝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变色的银镯子,藏在了她的枕头下。 这个镯子,应该随母亲一起下葬的。 难道,难道她不是宋家大姑娘,只是陪房杜妈妈的女儿被人知道了? 宋曼芝心乱如麻,她抓着镯子慌张的瘫坐在当场。 究竟是谁,发现了她身份的秘密? 到底是谁,把娘亲陪葬的镯子给挖了出来? 宋曼芝慌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开始在屋里翻找了起来。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张字条。 你的秘密,我都知道。 署名位置,龙飞凤舞得正是陆昭昭三个字。 这个女人! 宋曼芝紧张的,将字条捏皱,狠狠的握在手心里。 很快,宋曼芝就平静了下来。 她这个冒牌的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的身份一旦被拆穿,所有人都会知道,真正的宋曼芝已经死了。 慕寒没有婚约,就算陆昭昭和他过从甚密,也无损于她的德行和清白。 哪怕那匣子东西没有拿回去,也没关系。 可陆昭昭竟然没有当年拆穿自己。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恨明显,她还没有穷途末路。 坏了! 慕夫人去郡主府讨说法了。 要是激怒了陆昭昭,她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 宋曼芝也顾不得其他,把两样东西往塌下一藏,人就快步追了出去。 她慢了一步,慕夫人已经去了郡主府。 陆昭昭早应了裴若澜,下午一起进宫去猜灯谜看花灯,陪太皇太后乐呵乐呵。 她提了礼物要出门,正好遇到慕夫人强势来访。 “镇国公府的忠义,天下尽知。哪怕是陛下,也不会拒而不见!” 陆昭昭微微颔首,“慕夫人说的有理,但我早承了宫中懿旨,不敢耽误了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的时辰。” 慕夫人柳眉微蹙,“你拿太皇太后压我?” “夫人想多了。不过夫人可以在府中小坐,待我出宫后,你若还想见我,我们再谈。” 她吩咐赵嬷嬷等人,好生招待慕夫人后,就离了府。 宋曼芝打听到这些,只觉得陆昭昭真狠。 她这是逼着自己,在身份曝光,和与慕夫人生了嫌隙之间做选择。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罚酒 宫中的小型花灯会,是裴若澜一手操办的。 也不为别的,就是图个热闹喜庆,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尽尽孝心。 这算是个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 因为慕夫人的缘故,陆昭昭来的最晚。 她刚一到,就被寿安县主打趣的罚了三杯金桂酒,才许她进门。 陆昭昭的酒量一向不太好。 哪怕是三杯薄酒下肚,人也有些迷糊,小脸滚烫滚烫的。 进了屋,寿安县主从圆德郡主那里拿了个酒壶,还要再罚陆昭昭。 裴若澜就把有些醉意的陆昭昭,给拦在了自己身后。 “昭昭为国祈福,颇为辛苦。最后一个到也不是晚到,用得着灌酒吗?” “若澜这话说的,都是给太奶奶凑趣的。福寿郡主有缘得太奶奶青睐,别说多喝两杯酒,就是给太奶奶来一出彩衣娱亲也是来得。”寿安县主不怀好意的说着。 圆德郡主没说话。 她是皇室宗亲,陆昭昭是野路子出身的郡主。 她有她的骄傲。 何况这个陆昭昭,人品堪忧,实在不配她与之多言。 皇上下旨褒奖她在皇家道观中祈福,可大盛与北蛮打仗前,她就在道观中为母还愿祈福了。 道观中添没添人,她比谁都清楚。 陆昭昭所谓的功劳都是假的不说。 寿安还说今天早晨,这个陆昭昭把正八经侯府出身的宋家大姑娘给拖出了郡主府。 如此仗势欺人,实在不堪! 所以寿安说陆昭昭酒量不行,要灌酒,她也没拦着。 陆昭昭嗅着裴若澜身上淡淡的甜香,和军营里拼命厮杀后混着血和汗的味道,很不一样。 甜香刺激着陆昭昭眯起了眼睛。 在军营里,哪个敢找她麻烦,打服了就是。 可这两个娇滴滴的皇室宗亲贵女,打不得也碰不得。 陆昭昭蹙眉,却不知道战场厮杀留下的血性,已经在她眼底化作了凛冽的杀意。 她就看了一眼,寿安县主就不安的尖叫了起来。 圆德郡主倒还好一点,能维持的住端庄的人设,可人明显被吓到了,话就在嘴边,却发不出声来。 “罚酒吗?” 陆昭昭说话的声音,比往日的清冷中更多了三分的肃杀。 “不过是在太奶奶面前逗趣,你凶什么?” 圆德郡主终于恢复了语言功能,可气势上却莫名的弱了三分。 陆昭昭笑了一下。 不过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手段也不过如此。 和北蛮大军比起来,和夏侯瓒比,和鬼先生比,这样的小打小闹,根本不算什么。 “小朋友,乖点。” 陆昭昭摸了圆德的头,还从身上拿了快麦芽糖塞给了她。 把整壶酒都拿了起来,陆昭昭笑了,“郡主说的对,逗趣。” 圆德自问比陆昭昭还要大上一岁,不仅被摸头,还被塞糖。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跺脚,陆昭昭已经把酒都灌了。 这是一整壶的白酒。 陆昭昭觉得酒格外烈,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脑袋也晕沉沉的。 偏着头,再看气急败坏的圆德郡主,陆昭昭揉乱了她的头发,“乖点,别闹了。” 她口齿有些的不清,可说完话时,那双能刀人的眸子,却又一次落在了圆德郡主身上。 圆德郡主打了个寒颤。 寿安县主已经退到了太皇太后身边,蜷缩着身子,喊着怕怕。 陆昭昭不喜欢寿安。 她眼中都是不安分的神色。 步子一些虚浮,她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寿安县主。 “你是坏人,不许你靠近太奶奶。” 裴若澜听得一怔。 忙上前去扶陆昭昭,“昭昭,你醉了,说胡话了。” 寿安县主是怕陆昭昭的,可当她亲耳听见,陆昭昭大言不惭的喊了太皇太后一声太奶奶后。 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也没那么可怕了。 “太奶奶,陆昭昭居心不良,她什么身份,怎么能喊您太奶奶 。简直是不要脸,蝇营狗苟的逢迎之徒。” “太奶奶,我建议把她撵出宫去,以后都不许她再进宫。” 圆德郡主捡起了陆昭昭丢在地上的酒壶,轻轻嗅了嗅,再看寿安县主的表情,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虽然寿安偷偷将果酒换成了最烈的白酒。 可她说的不错,陆昭昭这么就坡上驴的喊太皇太后太奶奶,着实是没了规矩,乱了体统。 她存的,不就是巴结太奶奶,好一步登天吗? 之前她巴结的很成功,笼络住了太奶奶的心。 可陆昭昭这个人,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 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她彻底轰出宫去,免得她日日出现在太奶奶面前,哄骗了太奶奶。 裴若澜抱着陆昭昭,发现她醉得厉害,没有多少理智了。 也顾不得其他,就是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护,“寿安县主,你说的叫什么话?” “彩衣娱亲的时候,需要昭昭上。昭昭喝醉酒,表达了心中对太奶奶的濡慕之情,就是逢迎了?你可真会双标?” “太奶奶是我们大家的老祖宗。昭昭得太奶奶疼爱,叫一声太奶奶,没什么不可以。” “我好好的十五赏灯宴,都被你给糟蹋了。当初就说我和昭昭两个人一起给太奶奶过正月十五花灯节。你非要赖着圆德郡主,混进我操办的宴会,还搞事情!” 裴若澜气鼓鼓的说着。 陆昭昭笑着把她往太皇太后怀里推,“若澜姐姐好,太奶奶,她好……” 不客气的,陆昭昭一脚踹在寿安县主身上,“你是坏的,要打你。” “太奶奶。” 寿安县主哭哭啼啼的起来,“好歹人家才是您的曾孙女嘛。” 太皇太后一个眼神,陆昭昭就被扶了起来。 把陆昭昭搂在自己怀里,太皇太后很心疼的说:“好孩子,不委屈,太奶奶在。太奶奶疼你。你说是坏的,太奶奶以后不见就是了。” 太皇太后的偏心,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寿安县主满打满算,也是和太皇太后沾亲带故的。 居然就因为陆昭昭的一句话,不仅被撵出了慈宁宫,太皇太后还下了懿旨,以后都不许她再出入宫廷。 这对寿安县主而言是重罚。 对陆昭昭而言,却是极大的恩宠。 裴若澜都傻眼了,太奶奶可一向是讲究平衡的。 寿安县主不可置信的看着,哭喊着太奶奶,却已经被人拖了下去。 圆德郡主迟疑了一下,遣退了下人,才跪了下来,“太奶奶也疼一疼寿安吧,毕竟陆昭昭连道观祈福,都是假的,不值得您偏疼。”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恶女 太皇太后让人把圆德扶了起来,“你这个孩子,如何知道的?” 圆德郡主低头,咬了咬牙,还是实话实说了,“太奶奶,您知道母亲的。小时候若非万仪姨母救了她一命,她是无缘活到今日的。” “在陆昭昭去皇家道观祈福前,朝廷中先有了万仪姨母的消息。” “母亲想为姨母祈福,身体不好,遍由我代母亲去了道观。圆德不才,但道观中有没有多出一个人祈福,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角余光早已看到,太奶奶十分慈爱的拍着陆昭昭的背,哄着醉酒的人浅睡。 这样的疼爱和偏心,她一个家族不显的郡主,有资格去拆穿她,状告她吗? 圆德郡主开始担心,是不是给自来体弱多病的母亲惹麻烦了。 太皇太后同她招了招手。 圆德跪坐在了太奶奶身旁。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太奶奶一向也是偏疼你的。” “今日花灯小宴,本也就是若澜逗哀家开心的。叫你来,就是因为你母亲和万仪之间的渊源。” 圆德还没有太听懂,但直觉告诉她,陆昭昭或许和万仪大长公主有关。 太皇太后继续道:“哀家没有老糊涂,昭昭没有去祈福,这是哀家给她找的借口。” “她是万仪的女儿,有心与北蛮一战迎回生母。哀家和陛下都怜其孝心,准她化名陆胜去了北方战场。” 圆德懂了。 她被寿安蒙蔽,当刀子使了。 “太奶奶,我都明白了,今日之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裴若澜在一旁,傻眼的厉害。 她一直真的以为,陆昭昭是去祈福了。 她还觉得自己经营集善堂,为前线提供了大量的物资,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没想到,昭昭更厉害。 不过这好像也不重要了。 昭昭是万仪姑母的女儿,她们岂不是亲姐妹了? “太奶奶,若澜也一定不往外说。”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难得的花灯宴,你们姐妹去猜灯谜玩吧,猜中了,哀家有赏。” 陆昭昭醉的厉害,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早晨。 她揉着自己醉酒后有些疼的头,心里有些后悔。 还是大意了,以为寿安县主和圆德郡主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把戏,没想到是这么烈的一壶酒。 身边伺候的嬷嬷看她醒来,笑着让人上前伺候她洗漱更衣。 “郡主醉了,还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哄着您睡的。这是小辈儿中的头一份呢。” 嬷嬷喜笑颜开的称赞着她。 陆昭昭还有点印象,自己喝多了以后,好像有很多出格的举动,只是具体的,都想不起来了。 她赧然的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加告罪,太皇太后却是十分疼她,只往自己怀里圈。 “傻孩子,在太奶奶这醉个酒算什么?” “不就是个男人吗?哀家瞧着,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就门第还凑合,既然有婚约,换一个就是。太奶奶一准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被这么哄着,陆昭昭觉得没法见人了。 她喝醉酒后,居然又念叨慕寒了。 她脸火辣辣的烫,太皇太后笑着叫人摆了早膳,又留她说了好一会话,才放她出宫。 陆昭昭一直都觉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忘记了。 可大概是昨天的白酒,后劲太足了,她一直没想起来。 直等着自己的马车,驶到了郡主府附近。 看到冰天雪地的,还有个人跪在府门口,她才想起来到底把什么给忘了。 不太重要的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宋曼芝。 她派人拆穿了她冒牌货的身份,还叫人递了话,她要是不想身份曝光,就跪在府门口给自己赔罪。 宋曼芝不知道陆昭昭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肯不拆穿她的身份。 可她就是想看着情缘后的宋家大姑娘的身份,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能从陪房下人的女儿,一跃成为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是她最好的出路。 哪怕是不要了脸面,当众跪着给陆昭昭赔罪,她也使得。 何况陆昭昭派来的人,凶神恶煞的。 那架势,分明是她不去跪着赔罪,恐怕都过不到天黑。 宋曼芝果断低头,却还存了让慕夫人怜惜自己,让满京都勋贵人家,都看到陆昭昭歹毒的心思。 大冬天的,路面的冰雪还未消融。 宋曼芝却故意没穿披风,没带手炉,也没那个蒲团。 她让自己在寒风中,看起来很瘦弱很无助。 她娇滴滴的一朵小花,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散了一般,就直挺挺的跪在了福寿郡主府外,双手高举着一个匣子。 她做足了赔罪的架势,“福寿郡主,是曼芝初入京都,什么都不懂,得罪了您,今特来请罪,还请您恕罪。” 宋曼芝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朗声喊一次。 因是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来来去去好多人都看到了宋曼芝。 不少人都听出了她话里别样的含义。 都觉得陆昭昭太狂妄了,不过就是去祈福,就是得皇上夸赞是福星,得了赏赐而已,何至于这么刁难刚入京都的侯府大姑娘。 都说不知者无罪,这个陆昭昭,太骄横,太歹毒了。 这样的议论声,都是宋曼芝持续跪在这里的动力。 甚至,宋曼芝还看到,已经在郡主府里的慕夫人,为了她和郡主府中的刁奴争吵。 她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差不多快要达到了。 之后再有她重病的消息传出来,陆昭昭恶女的名声就坐实了。 宋曼芝越想越愉快。 可这也只是她跪下后第一个时辰的心境。 冰冷刺骨的地面,还有寒风,都让她浑身上下又痛又冷。 她整个人感觉都要死掉了一般,根本就跪不住了。 每当她想放弃的时候,都能看到陆昭昭派来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人,隐匿在暗处,手中的刀出鞘半寸,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威胁着她。 就这样,宋曼芝跪了一下午,又跪了一晚上。 到今天早晨,她已经浑身滚烫开始发烧了。 可盯着她的人给在,死亡的威胁,和已经跪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的不甘心,让她又坚持着跪了两个时辰。 宋曼芝摇摇欲坠,真的快要死了。 周围还有好些人围观着。 终于,被小翠看到了陆昭昭的马车。 小翠把昨晚,宋曼芝教她的台词,都说了出来。 “小姐,您醒醒,福寿郡主终于回来了。您都被她罚跪了一天一夜了,再有什么您刚入京都,什么也不懂得罪了她的事,她也该原谅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替你做主了 宋曼芝虚弱又无助的啜泣,“郡主金尊玉贵的,只盼着她真能原谅我。” 宋曼芝和小翠主仆二人,一搭一唱的说辞,又起来了不少人指责陆昭昭的恶毒。 陆昭昭眸子中尽是冷意。 她最近很别扭。 明明知道,慕寒是不能靠近沾染的男人。 明明因为怕被挫骨扬灰,选择了放弃。 可当发现宋曼芝不过是冒牌货的时候,她还是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她想看看,慕寒会不会发现,这个找上门,迷糊了他七叔和七婶的人,其实是个假货。 是真是假,留给慕寒去选。 但不代表这个宋曼芝可以在她陆昭昭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还敢来威胁她、算计她。 敢开口,让宋曼芝跪在郡主府外给自己赔罪,陆昭昭就有能力 ,抵挡对方这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和小手段。 披上了雪白的貂裘袄子,陆昭昭手里抱着个汤婆子,很有排场的,在四个丫鬟的服侍下,走下了马车。 她会让宋曼芝后悔,做那些小动作。 前呼后拥的,陆昭昭向着宋曼芝走过去。 她还没开口,就有另一道颇为娇纵的声音传来。 声音有点耳熟,人也有点眼熟。 是寿安县主。 陆昭昭一些困惑,她还依稀记得,她好像是把寿安县主给打了。 但是到底打没打,她想不起来了。 恍恍惚惚的。 算了。 也是寿安县主自己活该。 要不是她偷偷换酒,怎么会是个自作自受的结局。 寿安县主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过去整整努力了十年,去结交圆德郡主。 又花了三年的功夫,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圆德郡主身后,这才被提携着,偶尔能进宫,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个安。 皇室那么多宗亲,要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有眼缘的,恐怕一年都请安不上一次。 因着得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一点青睐。 寿安县主的婚事,都要比普通县主高上一个档次。 她正在议亲呢。 昨天不仅被陆昭昭骂了、打了,甚至还因为她的缘故,再也不能进宫,失了太皇太后的恩宠。 虽然家里在极力按住这个消息,可要不了多久,这事也会传开。 除非,在那之前,能够让陆昭昭身边名裂,能够重新得回太皇太后的宠爱。 听人议论说,清远侯府才进京都的宋家大姑娘,还在郡主府外跪着呢。 寿安县主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能够借着宋家大姑娘的事情,让陆昭昭彻底声名狼藉,向来被这个小贱人迷了心的太皇太后,也会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再也不会疼爱她了吧。 “宋家大姑娘,着实是可怜的,也受了委屈。” 寿安县主看到陆昭昭,挑衅的一笑,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了宋曼芝。 “曼芝,我做主了,你快快起来。那陆昭昭必须要原谅你。” “不对,你不过是刚进京都的,有什么也都不是你的错。我做主了,让陆昭昭给磕头赔罪,再补偿你两个铺子。” 寿安县主振振有词的说着。 陆昭昭脸上多了安分的困惑。 寿安县主是个什么? 就是她没酒醒,也知道郡主比县主她。 寿安居然还想做她的主,脑子有大病吧? 宋曼芝有些的目瞪口呆。 心里想着,这是哪里跑来的大傻帽。 不过对她有用,可以利用。 她哭哭啼啼的落眼泪,却因为发现陆昭昭派来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盯了她一天一夜了,居然还在那里。 她不敢起来了。 只能委委屈屈的掉眼泪,“您是?” “也是我命苦,自小没了母亲,在乡下长大,不怪惹得郡主不痛快。我还是好好赔罪吧,要不然郡主指不定要把怎样呢。” 她啜泣,哭成了小可怜。 本就小家碧玉的模样,配上脸上的泪痕。 倒有几分小受气包的感觉了。 不少人,都对她生出了同情。 郡主府中,被迫留宿了一夜的慕夫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她豁然起身,“福寿郡主不要欺人太甚。我未来的侄媳妇做了什么,跪行一天一夜还不够吗?” “你们让我出去,否则我们镇国公府和福寿县主势不两立。” 负责留下慕夫人的是赵嬷嬷,她身边有会说话的丫鬟,也有身手好的下人。 总之是连哄带吓的,第二十六次,生生的拦住了慕夫人,“郡主吩咐了,夫人来了就是客,客人就该留下看好戏。好戏没结束前,客人还是安心做客的好。” 慕夫人虽然有气势,可却敌不过那些会武的人,只好作罢。 气鼓鼓的坐回了原地。 寿安县主在那里,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指了指陆昭昭,“你都来了,也不要藏头露尾了。” “我已经替你做主了,你赶紧来给宋家大姑娘磕头赔罪。不要再拿乔了。” 寿安县主脸大的,让陆昭昭瞠目结舌。 昨晚下手轻了,怎么没发她打个半身不遂呢? 陆昭昭笑盈盈的想着,人已经迈步向前走,准备好好去迎战了。 “万婳公主到!” 喊驾的声音传来。 陆昭昭不太确定,这个公主是谁。 怎么说呢,大概可能是自己的哪个姨妈吧。 但皇上的姐妹不少,并不是每个公主都很有权势。 就比如这位,陆昭昭前世没听说过。 哪怕是死后的十八年里,也没了解过这位的生平。 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陆昭昭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的马车里还有一位杀手锏。 哪怕是来个公主,也问题不大。 她依旧笑盈盈地站在那里,风轻云淡地。 寿安县主的目光,已经炙热了起来。 这个万婳公主是圆德郡主的生母。 虽然先帝在位时,是个不得宠的公主。 但她和万仪大长公主颇有渊源,皇上念旧,时常有所恩赏。 所以她虽然是个体弱多病的,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由她来对付陆昭昭,那不是轻松的。 寿安县主急急的迎了上去,“姨母,寿安给您请安。” 她乖巧问好。 万婳公主的车驾中,只传来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咳嗽声后,是圆德郡主扶着万婳公主下了车轿。 寿安县主熟络的上前,去扶万婳公主。 她一边扶人,一边说:“陆昭昭,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了。我已经为你做主了,你赶紧给曼芝磕头赔罪。否则我公主姨母一定狠狠罚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教养,少礼数 万婳公主是个身形瘦弱的病弱美人,风一吹,就咳嗽了起来。 寿安县主没扶上人,万婳公主就倒在了自己女儿怀里,目光却落在陆昭昭脸上。 寿安县主拿出了颐指气使的架势来,“陆昭昭,你不会见了我公主姨母,都不知道行礼吧?” 她阴阳怪气,“哼,乡下出身,就是没教养,少礼数。” 寿安县主还欲再说些什么,万婳公主已经开了口,“昭昭能不能邀我进府坐坐?” 病弱美人,眼底含着泪,还没什么坏心思的请求,陆昭昭不忍心拒绝。 她点了点头。 寿安县主完全傻眼,她的这个公主姨母因为出身、体弱和孀居的缘故,鲜少与人来往。 更别提主动结识小辈了。 她当初是靠着给圆德当小跟班,跟了一年多才得到了公主姨母的承认。 陆昭昭是什么? 一个乡下来的,毫无教养和体统。 寿安还没来得及从震惊傻眼中回过神来,万婳公主就已经吩咐了女儿,“跪在那的那个,你去帮帮昭昭。” 万婳一个人站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寿安县主要去扶,只换来了两个字,“不必。” 陆昭昭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汤婆子送到了万婳公主的手上。 她的指尖,都冻得微微发红了。 北蛮的冬天,比大盛更冷。 如今京都室外的温度,其实还好, 陆昭昭递过的汤婆子,让病美人一愣,而后就很宝贵的接在了手里。 寿安忍不住质问陆昭昭,“你对我公主姨母下了什么蛊?” 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 陆昭昭只笑盈盈的站在那里,一点眼神都没分给寿安县主,只专注的看向了圆德郡主和宋曼芝。 “这位姑娘,你为何跪在此地?” 圆德郡主俏脸微寒,带出了三分严厉。 宋曼芝讨巧的唤着,“郡主明鉴,曼芝是清远侯府宋家的姑娘,只因得罪了福寿郡主,特来赔礼请罪。” 她虚弱至极的说着,人又开始啜泣了,“曼芝也不知道这样能多能让郡主消气。” “郡主,我家小姐都跪了一天一夜了。再怎样,福寿县主也该消气了。总不至于是要逼死我家小姐吧?” 小翠在旁边不怀好意的帮腔。 圆德冷淡的目光,落在小翠身上。 “不怪送大姑娘你会刚一入京都,就得罪了福寿郡主。你身边的下人,领敢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插嘴。” 圆德郡主话音落下,她身边的女官就动了手,两巴掌打了小翠的脸上。 “郡主好心教你规矩,还不谢恩。” 小翠被打的眼冒金星,人都傻了。 捂着脸,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没规矩的东西。” 小翠被人一脚踹跪在了地上。 宋曼芝看明白了,这个圆德是个厉害的。 虽然寿安县主看着跟她很熟,但她对自己并无善意,也不是来帮忙的。 打起精神应付着,宋曼芝做小伏低,“郡主教她规矩,是她的福气。曼芝谢过郡主,只是曼芝还要向福寿郡主赔罪,得到福寿郡主的谅解前,不能请圆德郡主你来家里坐坐了。” 她说的委屈,姿态放的极低,却是在暗示圆德,不要妨碍她向陆昭昭赔罪。 圆德没有要走的意思,“宋大姑娘也是有意思的,一口一个要给福寿县主赔罪,可为什么你的赔罪毫无诚意?” “我是侯府的大姑娘,愿意跪着赔罪,还不够有诚意吗?” 宋曼芝一脸天真的在问。 “听起来是很诚心,可你为什么跪了这么久,福寿做主都没搭理你?” 宋曼芝闻言,就开始落泪,“曼芝不知,曼芝只想福寿郡主宽宥。” 她扮着可怜。 圆德郡主轻笑,“呵,有意思的。你来赔罪前,都不打听清楚福寿做主在不在家吗?” “福寿郡主进宫去了,此事你一打听就可知。就算初时没想到去打听打听,跪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你要赔罪的人,派你的丫鬟去问问门房,不就知道了?” “你趁福寿郡主不在府中的时候,来跪上一跪。莫不是根本不想诚心认罪,只想做个戏,让别人觉得你可怜,就这满街勋贵人家的舆论帮你去逼迫福寿郡主宽宥你?” 圆德郡主的质问,都让宋曼芝无法回答。 该死的,怎么冒出来这么个人,来坏她的好事。 可难道她宋曼芝傻吗? 陆昭昭不在家,还这么一直跪着。 她又没有自残倾向。 还不是陆昭昭派来的那个人,一直盯着她,用性命威胁。 宋曼芝低头垂泪。 舆论的风向已经不向着她了。 何况圆德郡主的话里话外,都在告诉这满街的勋贵,陆昭昭得宠着呢。 宫里还有太皇太后撑腰,谁没事跑去得罪人? 再说,宋曼芝的行为,确实古怪。 哪有人不在家就跪的,这是人怕不是北蛮派来的细作吧。 要不怎么皇上才下旨褒奖,说福寿郡主是福将,就有这个人宋家大姑娘,跳出来坏陆昭昭的清白。 就是可怜的福寿郡主,辛苦为国祈福,还要被北蛮人恶心。 这就跟吃苹果吃出半条蛆一样恶心。 我要是福寿郡主,就不搭理她。 福寿郡主要是不搭理她,就得担骂名了。 不过福寿郡主一向好名声,为人纯善,虽然这个宋家大姑娘可能是讨厌的北蛮奸细,但估计福寿做主也不会太过难为。 至少多继续叫她跪着了。 跪出人命,就麻烦了? 说这些话的,就是陆昭昭早就安排好的人。 宋曼芝老老实实的跪了,这些人就不会跳出来说这些。 宋曼芝耍手段,有的是罪让她受。 气氛都到这了,陆昭昭很大度的上前,“宋大姑娘。” 陆昭昭似笑非笑的念了她的假姓氏,“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理,在我离府后,跑来跪着请罪。” “但我从未说话,需要你来跪着赔罪的话。” “你这样做了,我反倒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宋大姑娘你言行不堪,可我也不好坏你清白,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不再犯,我也不会再提。” “但请你以后,离本郡主的府邸远一点。本郡主不想看到你。” 陆昭昭夺过了宋曼芝手里的匣子。 宋曼芝气得,浑身上下都在抖。 陆昭昭太不要脸了。 让她跪着赔罪的,分明就是她。 可现在,她却不承认了。 还反咬了自己一口。 还有这京都的舆论,怎么能拜高踩低成这样。 都向着陆昭昭,也太过分了。 眼看着陆昭昭再得好名声,寿安县主都能想到,一旦今天放过你陆昭昭,只怕自己下半辈子不仅没了好前程,说不定给会被随便打发嫁给哪个老侯爷当填房。 绝不能走到那一步。 她上前,扶起了宋曼芝,“曼芝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觉得需要跪着给福寿郡主赔罪?” 她可都听说了,宋曼芝是无端端被陆昭昭的人拖出郡主府羞辱了一通的。 真正错的,需要赔罪的,应该是陆昭昭这个乡野村姑才对。 她就不信,不能拆穿了陆昭昭的真面目。 第一百六十六章 爱慕 宋曼芝心里苦。 这个问题,她能怎么回答? 难道说,因为自己是冒牌货,被陆昭昭拆穿了,为了冒牌货的身份不被广泛传播,所以接受了威胁,跪在这里赔罪? 要是这么回答了,她现在就是个死无葬身之地。 宋曼芝只能泪眼汪汪的说:“都是我的错,就请县主别问了。” “既然福寿郡主已经不在意了,曼芝先告退了。” 寿安县主急了,“曼芝,我看着你不像会做错事的人。我替你做主,你把事情说出来,大家给你评评理,万一不是你的错,我就让陆昭昭给你赔罪。” 宋曼芝心里想。 我可真谢谢你了,寿安县主。 还你做主。 你也不看看,万婳公主有多讨厌你,圆德郡主有多嫌弃你。 你自己恐怕都是一身的麻烦,还来坑害我? 她瑶瑶晃晃的站了起来,生怕寿安县主再拉着自己找死,身子一歪,人就昏迷了过去。 她昏迷了,自然是没有办法了,小翠连扶带抬的,把人送上了马车。 寿安县主还没察觉到万婳公主母女,对她态度上的差别。 她还在琢磨着,怎么让陆昭昭在众人面前现原型。 寿安县主刚打了一个歪主意。 裴若澜也赶到了郡主府,她人未到,声先至。 “寿安县主,你不要太荒谬。昨日你品行不端,被太奶奶厌弃,都勒令你以后不许出入宫闱了。” “你不赶紧回家思过,还在大街上搞事情。那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就不是个好的,你这可真是人以群分!” 裴若澜这话,就是撕开了寿安县主身上最后的遮羞布。 她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丢在了大街上。 这条街上,住的是大盛京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勋贵人家。 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有爵之家。 裴若澜就这么说出来了,更是在绝了她以后嫁入高门的可能。 还人以群分。 裴若澜,你就是和陆昭昭一样不堪的,乡野毒妇! 大家都在议论,寿安县主到底犯了什么错误,遭到了什么严厉的惩罚。 寿安县主尖叫着否认,“裴若澜,你不要造谣生事。” 造谣吗? 昨晚用烈酒害她喝醉的事,可还没个说法呢。 陆昭昭将太皇太后身边最得用的嬷嬷,从车上请了下来。 有这样一位满京都上下勋贵都要尊称一声嬷嬷的人出面。 寿安县主被太皇太后厌弃,被勒令不许再踏入宫门一步的事,任凭寿安县主如何狡辩,都再没有人相信了。 嘲笑和打击,就留给其他人做吧。 万婳公主,她的小姨,那位今天带着女儿来帮她撑腰的病弱美人,明显有些不太舒服了。 把太奶奶身边的人,还有闺中密友留在寒风中,去听寿安县主的胡言乱语,也实在是密友意义。 而且,郡主府中,还有位慕夫人需要解决。 折腾宋曼芝一天一夜,她没什么心里负担。 可是慕夫人不一样,因为昨天醉酒,把镇国公府唯一还活着得一位夫人扣在郡主府一天一夜,可就是大事了。 要不,她也不必求太奶奶,派个有分量的人,来说和一二。 陆昭昭笑盈盈的把客人都请进了府中,还不忘对众人说一句,“本郡主才祈福归来,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祈福岁月得享宁静,还请诸位不要大肆宣扬今天的事情。” 言罢,陆昭昭还屈膝对众人行了个福礼。 这就叫以退为进。 她越是这么请求,不要传播今天的事情,事情就越是会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京都。 宋曼芝的名声,还有寿安县主的名声都要完了。 不能自立的女子,没了名声,这辈子也就毁了。 陆昭昭都不用再多做什么,这两个人就完蛋了。 只是慕寒回京后,会不会和那个冒牌宋曼芝履行婚约呢? 陆昭昭脑中胡乱的飘来了这个想法。 她挥了挥手,驱散了乱七八糟的思绪。 慕夫人被滞留在郡主府中一天一夜,哪怕看到陆昭昭身旁,有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知道她是太皇太后极其宠爱的小辈。 她还知道,这个嬷嬷跟着陆昭昭出宫,就是为了安抚镇国公府的。 她还是没好气的一声冷笑,“福寿郡主好手段。镇国公府也不是好欺负的。曼芝的事情,我会问清楚。” “若是你欺负了我家曼芝,镇国公府定会在朝堂上,讨个说法。” “敢问郡主,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慕夫人极其不客气的说着,却终究不能跟陆昭昭背后所代表的太皇太后翻脸。 陆昭昭笑盈盈的点头,“夫人自然是来去自由的。只是提前和夫人知会一声, 只怕你回去无论怎么问,那位宋曼芝都不会说出来,到底为什么要跪在外面请罪。” “哪怕是您以取消她和慕世子的婚约威胁,她也说不出来什么的。” “巧言令色!” 慕夫人拂袖离开。 陆昭昭邀了宫里的嬷嬷,一道吃了热茶,又送上了上等的封红,谢了又谢,才派了府中最得用的人,将人送回了宫中。 万婳公主身体不适,拉着陆昭昭的手,夸了又夸,留下了好些礼物,又说圆德郡主自小也没个什么朋友姐妹的,希望陆昭昭和她能做朋友。 那人手短,何况还是病弱美人一般的小姨,陆昭昭不忍拒绝,连连点头。 万婳公主就先行回府了,却把圆德留了下来。 裴若澜不是第一次来郡主府。 轻车熟路的点了几样厨房里擅长的菜肴,把所有人都遣退了,才给圆德郡主使眼色,“表姐,昭昭不是小气的人。昭昭是最好的妹子。” 是呀,喝醉了酒,还给她糖哄她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圆德郡主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说起的却是一桩旧事。 “我母亲出身不显,是宫女所出。到死,才被封为才人。” “无宠妃嫔所出的公主,在公主日子有时候连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如。我母亲八岁那年,遭宫人欺凌,被推下了已经结冰的千水湖。” “若非万仪姨母跳下水救人,我母亲就死了。可也因此,染了重病。” 在自己面前,说万仪大长公主的这段渊源。 陆昭昭敏锐的察觉到了,“你们怎么会知道?” 圆德把昨晚的事情都说了。 陆昭昭小脸一阵阵的发烫,她喝醉酒后的言行,这么疯狂又夸张。 “太奶奶不想我们姐妹间生出嫌隙,才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 “昭昭,真没想到,我最崇拜的陆胜将军竟是你女扮男装的。你知不知道,之前那个寿安县主还对你花痴过,还几次宴会中说爱慕你,想嫁给你。” 裴若澜说起这件事,让陆昭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寿安县主这样的爱慕者,实在丢脸。 她们才说起寿安县主,就有万婳公主身边的婢女,匆匆闯了进来,“两位郡主,七小姐,公主娘娘出事了。寿安县主拦了娘娘车驾,娘娘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们是相看过的关系 寿安县主的行为,太过分了。 陆昭昭当即就叫人去备马。 圆德郡主拉了拉陆昭昭的衣袖,“我不会骑马。” “我带你。” 裴若澜则带了万婳公主身边的婢女。 四人两马,很快就追上了万婳大长公主的车架。 远远的,裴若澜人还没到,就一鞭子抽过去,打在了寿安县主身上。 寿安县主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鞭痕。 她掩饰不住愤恨的抬头,“裴若澜,我是县主,你是庶民,你敢打我?” “我让她打的。” 圆德郡主面若寒霜。 寿安县主有些不安的后退了两步,“圆德姐姐,你听我说,我……” 圆德根本就不听她说,“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我母亲有个好歹,定叫你偿命。” “滚一边去。” 推开了人,圆德就匆匆上了马车。 寿安县主捂着脸,受着行人指指点点,心里冤枉的要命。 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拦了一下姨母的车子。 可姨母也太弱不禁风了,居然就晕了。 姨母身边的丫鬟不仅嚷嚷着请圆德郡主过来,还把自己扣在了当场。 真是好大一口黑锅,好大的冤屈。 再看陆昭昭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和性子冷淡的圆德熟到同骑一马的程度。 简直不合理。 凭什么她费心当了多年根本才交的朋友,抱上的大腿,这么快就和陆昭昭那么不堪的村姑亲亲密密了? 终于,熬到圆德郡主下马车,寿安想解释什么。 圆德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碰都没碰姨母。姨母晕倒,根本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突然,寿安县主转头,愤恨的盯着陆昭昭,指着她说:“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让姨母在郡主府外等那么久,姨母也不会吹风着凉出事。” “圆德姐姐,你不要被刚认识的人蒙蔽了。陆昭昭就是个粗鄙不看的村姑,你和她结交,都是在自降身份。” 寿安县主还在疯狂抹黑着陆昭昭。 圆德却一个字没有听进去,“本郡主的事情,不容你置喙。若你还继续胡闹,本郡主不介意把事情捅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 寿安县主打了个寒颤。 她本就因为陆昭昭被厌弃,如果再把万婳公主晕倒的罪过扣在她头上。 她只怕要被褫夺了县主的封号。 “圆德,你真是疯了。陆昭昭不是个好东西,你……” 寿安没想到,她不过才说了陆昭昭一句不是,就又挨了圆德一巴掌。 “…” 寿安县主又羞又气,她做小伏低换来的友情,有这么不堪一击吗? 陆昭昭,都是因为你。 我绝不会放过你,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寿安严重恨意分明。 陆昭昭却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跟上前去询问万婳公主可还安好。 寿安县主的恨,对她而言,无足轻重。 名声只会越来越坏的寿安县主,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被陆昭昭这样的人,无视、轻视,寿安县主只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忽然,在万千的人群中,她看到了靖国公府裴家的马车。 是裴禁裴大人吗? 寿安县主的眼睛亮了亮。 如今主管着刑部的裴大人,曾经和她相看过的裴大人。 裴禁极擅长刑名之案,又是京都中的高岭之花。 为人冷淡,却算得上十分有礼。 当时,裴禁因相看不成,还对她致了歉。 虽然裴若澜也在,但总不至于忤逆了她的小叔。 一番盘算,寿安县主奔了过去。 “裴大人,是你吗?” 裴禁原是听说,自家小侄女和陆昭昭遇到了麻烦,才特意改道过来。 陌生女人拦轿。 清贵如他,掀开了轿帘,都引来了京都贵女的惊叫声。 看了他一眼,没有印象。 裴禁客气又疏离,“小姐是?” “我呀。” 寿安县主靠近了一点,“裴大人,我,寿安县主。” 裴禁依旧没什么印象,却因为她县主的身份,微微颔首,“县主何事?” 寿安叹了口气,“我被冤枉冲撞了万婳姑母,久闻裴大人擅长刑名案律,恳请大人帮帮我。” 裴禁看到寿安县主脸上分明的两个巴掌印,一左一右还很对称。 再看不远处人群中,有一家小侄女和陆昭昭的身影。 他沉吟着点了点头。 寿安县主只觉得找到了大靠山。 她就知道,当初裴禁对她是有些不同的。 否则怎么会在想看不成后,承诺以后遇到刑律官司可以帮忙。 裴大人还记得她,努努力,嫁给裴大人,也是不错的前程。 “圆德姐姐,虽然你被陆昭昭蒙蔽了,但我请来了裴大人。裴大人一定会查明,究竟是谁害了姨母。” 寿安县主理直气壮。 下一息,裴禁的话,就仿佛一巴掌一般,打在了她的脸上。 “福寿县主人品贵重,本官已自己性命保证,她绝不会伤害万婳公主殿下。” 圆德点头,“不错,本郡主也这样认为。事实上,母亲身边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是寿安半路拦了车驾,才导致母亲受惊昏迷。” “如今母亲醒来,公主府大度,不愿意追究此事。还请裴大人劝劝寿安县主,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寿安县主连忙表示,“裴大人,你不要被陆昭昭蒙蔽。我圆德姐姐就是被陆昭昭蒙蔽了,才会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陆昭昭觉得装个不熟,上前客气行礼,“多谢裴大人仗义执言,我也听说过大人品行高洁,定不会冤枉了人。” “也请裴大人不要放过,红口白牙就冤枉本郡主的人。” 裴禁官声在外,何况万婳大长公主这事儿,还有一大串人证。 寿安县主拦车轿也是事实。 “县主却是冲撞了万婳公主殿下,你们都是亲戚,该如何才能不伤了亲戚间的情分,还请公主殿下裁度吧。” 病美人万婳大长公主咳嗽了好一会,才说:“以后寿安县主就不要再登本宫家的门了。” “本宫乏了。劳烦裴大人帮忙走一遭,送送几个孩子。” 裴禁躬身行礼,“若澜是我侄女,送她们一程,自是理所当然。” 寿安县主快崩溃了,看着自己的公主姨母这么疏远自己,曾经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想看对象也对自己冷淡,处处捧着陆昭昭。 她忍无可忍的喊着,“你们都疯了,都被陆昭昭给蒙蔽了!她卑贱不堪!她仗势欺人!” 陆昭昭知道,她安排的人,该出场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瞒着 两名身穿陆家军军服的壮汉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提着长刀,用极具威胁性的眼神看着寿安县主,将她拦在了当场。 “陆家军誓死守护为我们祈福的郡主!” 陆家军是忠义之士,陆昭昭有陆家军旧部护着,就是占住了大义。 本就不向着泰安县主的舆论,彻底一边倒了。 她成了无理刻薄,甚至是疯癫之人。 陆昭昭的手下,如同扭送犯人一般,将泰安县主扭送回家。 陆昭昭同那两人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那两人,却行了陆家军对将军的礼仪。 陆昭昭心有所感,同样以军中礼节,抱拳回了那二人。 万婳公主府的府邸。 万婳公主亲自在升了暖炉的内室,招待了陆昭昭等人。 席间。 圆德郡主的目光,时不时就停留在裴禁的身上。 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还有小女儿家的羞涩。 只是裴禁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清贵,似乎根本没看出身旁女子的示好一般。 甚至还对万婳公主说:“都是自家侄女,公主殿下客气了。” 万婳公主笑着道了谢,“多亏裴大人帮忙遮掩。” 直到此时,陆昭昭才知道。 万婳公主虽然是病弱美人,却没有风一吹就倒那么夸张。 她只是不喜欢寿安县主,不想搭理她,索性就借着病装晕倒了。 陆昭昭略安心。 她看得出,她的小姨万婳公主今天是来给她撑腰的。 要是万婳公主因为出这一趟门,有个好歹,她心里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裴禁颔首微笑,“公主是何等人品,绝不会无端端为难小辈。何况昭昭和若澜是何心性,我亦心中有数。” 因是男子,裴禁也只是略饮了两杯薄酒,暖了身子,就先行告辞了。 裴禁走了,万婳公主借口不把病气过给小辈,也先回去休息了。 就这样,一向孝顺的圆德郡主,也只是草草的对母亲屈膝行礼,一双好看的眸子,都直勾勾的盯在裴禁身上。 裴若澜曾经疯狂看好陆昭昭和自家小叔。 可昨天自从知道陆昭昭的身世后,她觉得天塌了。 她仔细算过,小叔和陆昭昭还没出五服呢,实在不能成亲。 她的闺中密友,未来小婶没了。 不过,圆德郡主也是不错的。 裴若澜开始磕新小婶人选和自家小叔了。 “圆德姐姐,你亲事可有着落?” 裴若澜委婉的打听着。 圆德的脸红了,摇了摇头,却一手抓住了陆昭昭,一手抓住了裴若澜,“都是自家姐妹,别这么见外。我叫李品瑶,你们叫我瑶瑶吧。” “好,瑶瑶姐。” 陆昭昭和裴若澜改了称呼,就收到李品瑶送的步摇,虽然不是什么稀有的首饰,却是一模一样的三支,象征着自家姐妹的情分。 送了步摇,李品瑶就和裴若澜打听起了裴禁来,“听说裴大人一直都没有订亲,是京都谣传了吗?” “我小叔忙于公事,疏忽了自己的家事。不过我小叔可是人品非常贵重的,家中没有通房妾室,外头也绝对干净,没有养外室。” “是个守身如玉的好男子。” 因是同龄姐妹的闲聊,再加上昨晚一晚,裴若澜和李品瑶相处的十分愉快,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关系非常好的姐妹。 自然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了。 陆昭昭笑着点头,“能这边洁身自好,是很好的郎君了。” 李品瑶有些的黯然了,“我看裴大人似乎……” 助攻裴若澜上线了,“我小叔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看我的,明日我就在集善堂开个小宴,请你和昭昭来。到时候再把我小叔诓来,剩下的,你懂的。” 裴若澜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 “那就有劳若澜妹妹了。” 三人吃了会茶,约好了等春装上新后,一起去采买一番,就告辞各回各府了。 陆昭昭回府,张伯就来汇报,说是寿安县主的母亲,清河郡主和郡马爷一同登门,为寿安的无礼赔罪,已经在府中等了两个多时辰。 算算时间,陆昭昭就知道,她的人刚把寿安县主扭送回去,她的父母就跑来赔罪了。 看来这清河郡主和郡马爷倒是有脑子,识时务的人。 陆昭昭换了一副清冷的架势,见了清河郡主夫妇。 这两个人,一看到陆昭昭的长相,就后悔了。 这不就是活脱脱年轻时的万仪大长公主吗? 虽然他们也只是二十年前见过大长公主一面。 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谁能忘记。 他们准备了厚重的赔礼,却还是准备少了。 同为郡主,清河郡主年纪还很长,却带着讨好的意味同陆昭昭说:“郡主见谅,我教女无方,这里给你赔罪了。” 她深深的行了福礼,“我和夫君诚心赔罪,剩下的赔罪礼晚些就会送到郡主府。至于寿安那孩子,我们夫妻会好好约束,绝不叫她再做蠢事,惹得郡主你不快。” “嗯。” 陆昭昭淡淡得,对财富不放在心上,对郡主的福礼也没当回事,“到底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悦了。” 这就是陆昭昭的底气。 甭管她是不是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就凭这份容貌,获得太皇太后的疼爱,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清河郡主夫妇连连称是后,傍晚就又送了十万两的银票到郡主府。 陆昭昭笑而不语的收了钱,却在这一摞的银票中,发现了其他的端倪。 居然挪用户部的银票坑害她? 以为她没见过世面,得了区区十万两银票,就会欢喜的跟个什么似的收下了? 也不打听打听,太皇太后私下里送了多少产业给她。 单说这一趟打着祈福名义上战场回来后,皇上赏赐的金银数目,就远超十万两银子。 陆昭昭当着清河郡主府来送银票管家的面,把集善堂的大掌柜请来,“这笔银子,清河郡主捐给集善堂的。” 消息传回清河郡主府,清河郡主脸色十分不好看。 这个陆昭昭,不是乡下丫头吗? 怎么眼皮子一点都不浅? 明明郡主也不想得罪陆昭昭,可肃王殿下非要玩这么一手栽赃,她已经站队了,自然没有别的选择。 慕寒府中,慕夫人的脸色同样十分不好看。 她等宋曼芝醒来后,无论如何盘问,那孩子都坚称是她错了,不该得罪陆昭昭。 甚至,还真被陆昭昭给说中了。 哪怕她拿解除婚约来威胁,宋曼芝也始终坚称,是她错了,是她无礼在先得罪郡主,还哭哭啼啼的请求不要再问了。 她和夫君拿曼芝这孩子当亲生女儿,她有什么,非要瞒着他们?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元景回朝 慕夫人再登郡主府的大门。 只是她运气不好。 每次来,都赶上陆昭昭有事要出门。 裴若澜帮李品瑶安排和她小叔相看。 为了怕这两个人尴尬,陆昭昭昨日就接了邀约,今天过去当个吉祥物。 慕夫人只觉得很难评,也不知道陆昭昭是故意的,还真就这么巧合。 但这一次,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福寿郡主,留步。” 叫住陆昭昭,她说:“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之前因为醉酒,把慕夫人扣在郡主府一天一夜,也是有些出格的。 “慕夫人问吧。” “曼芝因何得罪了你?” 慕夫人这样问,就是起疑了。 陆昭昭眼底水波不惊,脸上却是笑盈盈的,“慕夫人这话问的,可就难为我了。我答应了那位,只要她来跪着赔罪,我就不追究了,也不会让事情在京都勋贵圈子中流传开来。” “所以郡主不肯说,不肯和镇国公府结个善缘?” 陆昭昭依旧笑盈盈的,“人无信不立,何况还是镇国公府女眷的事情,我如何好多言。” 陆昭昭走了。 慕夫人看她离去背影的目光,很是复杂。 裴若澜没什么安排相亲局的经验。 虽然诓骗来了小叔裴禁,可席间她的小叔清冷孤傲的,没和李品瑶说上三句话。 再后来,他就借口公务繁忙,离开了。 李品瑶轻声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大胆主动,却只换来这么个结果。 陆昭昭宽慰她:“太奶奶会给你安排婚事的。太奶奶这辈子见过多少风浪,她选的,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裴若澜提出了其他的见解,“我觉得瑶瑶姐有戏,要是我小叔没想法,才不会坐下来吃饭的。” 裴若澜这话,确实让李品瑶宽了心。 可陆昭昭心里不踏实了。 她总有一种,裴禁会留下来吃饭,是因为自己的感觉。 那一顿席面上,裴禁一共偷眼看了自己六十七次。 要不是李品瑶先入为主,觉得裴禁和陆昭昭是叔侄的关系。 只怕聪明如她,早就怀疑了吧。 陆昭昭不敢想,不敢提。 等裴若澜提出来,再找机会,让自家小叔和李品瑶多相处的时候,陆昭昭果断的表态了。 “下次我们两个还是别出现了,要不影响瑶瑶姐和小叔相处。单独相处自在点,我们两个人四只大眼睛盯着,他们还怎么培养感情。” 裴若澜和李品瑶都觉得陆昭昭说的有理,不愧是和慕寒有情感纠葛的人。 女人,还是有点经验的好。 等陆昭昭回家,就证实了她先前的猜测。 裴禁一早就等在了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福寿郡主,可否去你府上讨杯茶。” 这个烂借口。 行吧。 本来就是自家亲戚,还没出五服呢。 而且李品瑶无论容貌和品行,都是不错的。 配裴禁,绰绰有余。 “裴大人,请。” 陆昭昭客气,却疏离。 裴禁微微皱眉。 大半年没见面,她待自己,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禀退下人,一向冷静自持,如同高岭之花一般的裴禁,失了常态。 “昭昭,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意。” “我懂呀。” 陆昭昭笑盈盈的,“我和若澜姐姐亲如姐妹,裴大人自然当我是自家侄女照看。” 他明显不是那个意思,“若澜还撮合你当她的小婶。” “没有吧,若澜姐姐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陆昭昭主打一个,不知道,看不懂。 裴禁有些泄气,“既然安排我和圆德郡主相看,为何又跑来看我?” “裴大人到了适婚年龄,若澜为你婚事着想,我和若澜都是给自家姐妹当吉祥物的。” 陆昭昭主打一个,拒绝的明明白白,绝不叫人误会,“不管今天和瑶瑶姐相看的人是谁,我都会去。” 裴禁沉默。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 自小就顶着天才的光环。 陆昭昭也是聪明的。 她从来都懂,甚至之前慕寒还在京都的时候,她还给过自己那么一丁点相处的机会。 可祈福回来后,她真的变了很多。 又或者,很早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 “昭昭,若郑家在大殿上,指证你上甲庚之乱祸首嫌恶之徒,要陛下严惩你的时候,我肯勇敢一点,站出来为你说话,是不是会不一样?” 那天朝堂上,慕寒站了出来,和皇上做戏,一唱一和,大杀四方。 陆昭昭微微屈膝行礼,“当日裴大人已然仗义相助,动用宫中势力请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面。” “如何不算站出来?” “只是我和大人没有任何可能,无论大人做多少。哪怕是遇到事情,赔钱整个靖国公府,我和大人也没有可能。” 陆昭昭就差把他们是没出五服的这事说出来了。 可她的身份,目前确实不适合扩大知晓的范围。 “圆德郡主出身高贵,也是绝色姿容,更是京都中出了名的孝女和才女……” 裴禁打断了她,“你闭嘴吧。拒绝我就算了,还把我推给别人。” “我又不会对你死缠烂打。当初结交你,是怕你接近我那傻侄女别有用心。” “开头我就目的不纯,后头动心起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不过慕寒不是良人,我听长辈提起镇国公府水深,如今还闹出个未婚妻。你小心点吧,我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清冷刑部尚书裴大人,放了大大的狠话。 开启的毒舌模式。 可也只是狠话而已。 他离开郡主府,就去了酒楼,喝了个酩酊大醉。 请了三日假,在家当了三天烂酒鬼。 再出现在人前,裴禁依旧清贵孤傲,是京都的高岭之花。 裴禁的消息传来,陆昭昭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了。 等到三月中旬,北蛮战场传来了大捷的喜讯。 大盛军队与万仪大长公主里应外合,经过长达一月有余的战争,终于攻占了北蛮上都,生擒了北蛮太后、皇上和一众皇室宗亲。 北蛮灭国! 北蛮大军还未回国,皇上就已经下旨,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一直沉寂的勇毅侯府元家,突然活跃了起来。 元景负荆请罪上朝,上奏陛下,陆茗凝是大长公主流落在外的女儿。 第一百七十章 拉踩对比 元景自从知道陆茗凝是万仪大长公主亲生女儿的事情后,就日夜兼程,往北蛮上都跑,想要找到陆茗凝,把她给救回来。 只可惜,他能力有限。 追了一路,都混不进北蛮的都城,也混不进大盛的军队,更别提找到陆茗凝了。 但关于陆茗凝的传闻,还是有的。 北蛮国人,都在说万仪大长公主不喜欢陆茗凝这个遗腹女,就把她丢在北方牧场,当条狗拴着,任她自生自灭了。 这也只是北蛮人的说法。 大盛人的说法却是不同的。 大家都在说这是万仪大长公主的障眼法。 哪有母亲不疼爱女儿的,当初都是为了蒙蔽北蛮皇室。 如今北蛮都灭国了,自然会认回亲生女儿,给她荣华富贵。 元景选择性的,相信了大盛人的说辞。 因为美化记忆的缘故,他总觉得,与北蛮一战,原本应该他是主帅,他立下不世战功。 这一切,都被慕寒和陆昭昭狼狈为奸算计着,给毁了。 再想到过往京都中,陆昭昭和陆茗凝之间的仇怨。 他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恐怕陆茗凝会被陆昭昭给害死。 十五那日,皇上还下旨褒奖了陆昭昭,说他为大盛北伐大军祈福有功。 这不就是陆昭昭蒙蔽圣听的铁证吗? 她人都在北蛮了,如何在京都皇家道观祈福? 于是,元景改变主意,星夜兼程,赶回京都。 为防止意外发生,他还故意把这些事情拿到朝堂上来说。 朝堂上,元景一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模样。 “臣自知有罪。” “臣虽被奸人陷害,服下逍遥散。但臣已经克服了逍遥散的药性。” “虽然害臣的人,是臣自家小叔慕寒。可念在小叔虽然为抢功害我,但毕竟在北蛮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臣恳请陛下不要降罪。” “臣今日上朝,只位一见事情。请陛下为陆茗凝上族谱,恢复她大长公主亲生女儿的身份。赐封号,赐府邸。” 元景的一番话,把满朝文武都给说傻眼了。 他说的语调,还有逻辑都怪怪的。 不过因为事情涉及到万仪大长公主遗腹女的事情,先前元景临阵被换下,还有逍遥散上瘾的事情,也就没人关注了。 大家都在讨论万仪大长公主,讨论陆茗凝。 还有揣摩圣意的,上来恭喜,说安国公府陆家还是有福气的,世子陆时安和嫡长女陆茗凝都还活着。 还有人说,陆茗凝身份贵重,万仪大长公主又多年在北蛮为国受辱,可以破例加封为公主。 还有人把福寿郡主陆昭昭给拉出来做比对,说给陆茗凝的封号和赏赐,都不应该少于这样一给异姓封郡主的女子。 元景虽然负荆请罪而来,可在一旁听着,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甚至元景还当众表示,“请陛下赐封号,恢复陆茗凝的身份。臣也会请家中族老开祠堂,为凝儿上族谱,给她正妻之位,为她请封世子夫人。” 坐在龙椅上,皇上都快被气笑了。 元景还真是离谱。 他那个记忆美化的毛病,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不过他自己脑子有病,是个傻的,就以为全天下下都是傻的吗? 皇室血脉,岂是凭一张嘴就能认定的? 不过阿姐传了家书回来,要求他暂时不公开陆昭昭的身份。 阿姐说,等她回朝,要弄清楚,当年亲生女儿为何会被人换走,为何会流落在乡野。 陆茗凝是个钓鱼的鱼饵。 皇上对元景的说辞,始终不置可否,只说等万仪大长公主归朝后,再议这些事情。 皇上这个态度,不少人都在说当初元景赌对了,难怪他侯府世子,要娶当时已经声名狼藉,还给庆阳侯府世子做过小妾的陆茗凝。 原来,人家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元景早就发现陆茗凝出身高贵,才把宝压在了陆茗凝身上。 还有人说起,陆昭昭和陆茗凝的旧事,说陆茗凝会被送去庆阳侯府为妾,都是陆昭昭算算计的。 还有人说,陆茗凝脸上打下的贱奴烙印,都是陆昭昭策划出来的。 这些消息,当然都是庆阳侯府放出来的。 为的就是把当初和陆茗凝之间的仇怨,都算在陆昭昭头上。 万仪大长公主是个疯的。 听说北蛮皇室都递交了投降的国书,可万仪大长公主足足砍卷了十二把刀。 才和那个同她一样疯的安国公府世子陆时安,一起将北蛮上至太后、皇上下至宗亲,都砍了头。 北蛮皇室尽数被屠戮在,昔年安国公府陆家满门男丁被杀害的旧址。 庆阳侯府夫人,出身德王府的郡主自然不想看到沉迷逍遥散的丈夫和不能人道的儿子,连命都断送到。 就让陆昭昭,去对上那个疯癫的万仪吧。 京都中的消息,甚喧尘上。 陆昭昭被召进了宫中。 皇上亲自同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陆昭昭也很想知道,当初她到底是怎么被人从大长公主身边,换到了尚书府陆家奶娘的手里。 她还想知道,被调换这件事情中,陆尚书夫妇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陆昭昭出了宫,宫中又赐下了赏赐。 若是放在先前,大家都会说,这是皇室给陆昭昭的恩赏。 可自从陆茗凝担上了大长公主亲生女儿的名头,这风向都变了。 大家都在说,陆昭昭这一趟进宫,是被皇上劝自尽的。 至于赏赐,是给她临死前享受的花销。 让她有钱享受后,等大长公主回朝,就以死赔罪。 这样,皇上也不欠她救驾的恩情,又能给皇上最敬重的长姐万仪大长公主一个交待。 裴若澜和李品瑶等了两天,都不见有人出来辟谣。 而且谣言越传越离谱,她二人担心陆昭昭出事,特意去了趟陆昭昭的郡主府。 陆昭昭却是颇有闲情的在画图。 “好昭昭,这你还坐得住?” “昭昭,有什么我和若澜能帮你的。” 陆昭昭笑着拉了一家姐妹品茶,顺便说了万仪大长公主的计划。 “总之,千万别帮我澄清,最好你们也能拉踩拉踩我。这样,我还能看看会有什么牛鬼蛇神跳出来。” 跳出来的,就是可疑分子。 查下去,一定有收获。 母亲想知道的真相,她才查清楚就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永远不会认你是我嫂子 第一个跳出来的人,还有些叫陆昭昭意外。 她还以为,找上门来的,会是陆夫人。 没想到,来的却是元景的妹妹元嘉儿。 元嘉儿摔着勇毅侯府的家丁,十分无礼的闯进了陆昭昭的郡主府。 就凭元嘉儿带来的这个几个人,根本就不能是昔年安国公府精心培养忠仆的对手。 若非陆昭昭放了话,她根本就没机会闯进郡主府。 更别提避开郡主府中机关,闯到陆昭昭的闺房见到她了。 元嘉儿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模样。 “陆昭昭,你完蛋了。大长公主回朝的日子,就是你的死期。” “我们元家不是不讲道理的,勇毅侯府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双手捧着礼物,跪在我们侯府门口赔罪。你过往的所作所为,我们侯府都会既往不咎的。” “哼!跟你这么个一身鸡屎味的人说话,真是本小姐自降身价。别以为穿上了绫罗绸缎,你就是个郡主。” “我嫂嫂信里说的很清楚,你就是个卑贱的奶娘的女儿。贱人!” 元嘉儿后面话说的难听了。 陆昭昭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 她一个有用的消息都带不来,还学她整治宋曼芝的手段。 宋曼芝会跪着赔罪,可不是陆昭昭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做到的。 元嘉儿蠢的天真,既然如此没用,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赵嬷嬷。” 陆昭昭喊了人。 昔日安国公府训练有素,跟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过很多年的老仆妇就站到了陆昭昭身旁。 “郡主,老奴在。” “按照大盛律例,侮辱陛下亲封的郡主,是什么罪名?” 赵嬷嬷微微躬身,“回郡主,鞭笞四十,以儆效尤。” “本郡主可以行私刑吗?” “自然可以。尤其这位勇毅侯府的小姐,并未封诰,纵然出身侯府,也不过身世好一点,终究只是庶民。” “事后郡主向内廷去个帖子,说明今日事由,便是了。” 陆昭昭已经问清楚了。 她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眼底战场上留下的森然杀意。 元嘉儿有些慌张了。 她出身将军府,自小也习武的。 哥哥参军后,她也听哥哥说起过军营中的事情。 比如将士犯错,罚打板子也是有说法的。 小错,只是为了起到警示作用,几十板子下去,也不过是略伤了皮肉。 可若是大错,是死罪,三板子在去,就会把人打死。 “陆昭昭,你敢动我!” 元嘉儿急急的尖叫,更多的却是害怕了。 她从陆昭昭的眼神中,看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是郡主,有什么不敢的?” 陆昭昭捏住了元嘉儿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了在去,“侮辱我和我母亲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有没有资格。” 陆昭昭眼底杀意升腾。 元嘉儿本就自恃出身高贵,血脉纯洁,身体里没有意思卑贱下人的血统。 她瞧不起陆昭昭。 从始至终,这种瞧不起都深入骨髓。 哪怕挨了打,被威胁了。 甚至打着祈福的旗号,被拘禁在皇家道观吃尽了苦头,也没有磨灭她大小姐的脾气,和张狂无脑的性子。 元嘉儿恶狠狠的瞪眼,“陆昭昭,我是好心,看在我哥还喜欢你,半夜醉酒还会喊你名字的份上,才来给你赎罪的机会。” “要不然,你以为你这一身鸡屎味,你这卑贱的出身,你配跪在勇毅侯府门口赔罪吗?” “你这样的人,跪在我家门口,都会脏了我家门口的砖。” 陆昭昭揉着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手打人,还怪疼的。” 她一句话,赵嬷嬷身边有眼力价的丫鬟,就已经恭敬的递上了张嘴专用的板子。 陆昭昭只是好整以暇的揉着手,叫人拿护手的雪玉膏来。 她慵懒 ,矜贵,高高在上的看着元嘉儿。 元嘉儿被人控制着,根本挣脱不开,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在武将世家安国公府的仆妇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元嘉儿疯狂的挣扎,疯狂的尖叫,“陆昭昭,你等死吧。我哥会来救我的,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根本就奈何不了我。” “等我哥来了,就绝不是你跪下去勇毅侯府赔罪那么简单了。” 元嘉儿还在叫嚣。 陆昭昭笑了,嘴角上扬成了一个可怕的弧度。 “你想拖延时间呀?” 元嘉儿心虚。 她却是拖延时间了。 从陆昭昭说要鞭笞自己开始,她就使了颜色,让跟来的下人,回府中通风报信了。 自从进了一趟皇家道观,吃了那么多苦头,元嘉儿可是有所长进的。 父母都夸她行事稳她了,会思考了。 上一次,她会栽在陆昭昭手里,就使因为没有做两手准备。 要是早安排人手,回勇毅侯府通风报信。 她也不会被抓,被羞辱,被陆昭昭算计的吃了那么久的苦头。 可她不能承认呀,要是陆昭昭把她派去的吓人,都拦下了,可就麻烦了。 “你才拖延时间,我不过看不惯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自以为有个郡主的封号就了不起吗?我嫂嫂才是货真价实的郡主。” “不要以为穿上了郡主的衣服就是郡主。你的卑贱刻在血脉里,刻在骨子里,你再张狂,也改变不了。” 陆昭昭眼底,有森森的冷意,“赵嬷嬷,给她记着。每说一个字,就赏她一板子。一会动手的时候,记得有点分寸。打够数之前,可不能把嘴打烂了。” 赵嬷嬷会意的点头,“元小姐刚才说了一百八十八个字。” “你胡说八道,我哪说了那么多?” 元嘉儿反驳。 陆昭昭眼底绽放的笑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没关系,到底认识一场,就算个大概,不用那么多下,算三百下好了。” 陆昭昭的笑容,再一次让元嘉儿不寒而栗。 “你…你…你…” 元嘉儿说不出话来。 已经有人搬来了春凳,把她按在了上面。 还有人绑了她的手脚,以防她挣扎,影响了形象。 “陆昭昭,你如此歹毒,我永远都不会认你是我嫂子。就算我哥念着你,也没用。” 元嘉儿说的话,给陆昭昭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嫂子个大头鬼呀! 陆昭昭心里吐槽,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有浅浅的笑意,和眼底流转不尽的杀意。 “说一个字,掌嘴一下。我给你加加,又说了好多字,也数不过来,就当四百算了。” 陆昭昭挥手,就有人上来行刑了。 元嘉儿自小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 她哪受得住刑,忙是尖叫了起来,“陆昭昭,我的人已经去找我哥了。我哥一会就来,他是大盛的少年战神,是攻打北蛮的英雄。你敢动我,你死定了,还不放了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贱妾入门 陆昭昭拍了拍手。 就有人把几个浑身是伤,蔫了吧唧,快死了的人抬了进来。 “这就是你说的,我死定了?” 元嘉儿面如死灰。 被抬进来的每一个人,她都认得。 都是今天,随她一起来陆昭昭府上的下人。 甚至还以后几个,被父亲评为身手不错的人。 她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还以为她的人,已经把陆昭昭想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传回勇毅侯府了。 没想到,她的人,竟然连走出陆昭昭这座郡主府都做不到。 元嘉儿开始觉得胆寒。 陆昭昭一个眼神,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就被拖了下来。 很快,外面就有血腥的味道传来。 元嘉儿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 元嘉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掌嘴的板子就打在她的脸上。 很痛,她甚至感觉到口腔里,都弥漫了血液的腥甜味。 还有鞭子,也在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来。 元嘉儿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恨恨的抬眼去看陆昭昭,换来的却只是陆昭昭淡淡的一瞥,“你的人,都会死。斩草不除根,后患会无穷。” “至于你,运气不错,是元家的大小姐。放心,你不会死。” 陆昭昭那语调,那眼神。 元嘉儿有一种,分明是活着比死了还要惨的感觉。 她不敢想后面的事情。 她挣扎不开绳索,也没有人救她,她只能在痛苦的刑罚和羞辱中,生生的受着。 前世,陆昭昭嫁到元家以后,这位小姑和如今的她,毫无分别。 甚至做的更狠,更绝。 只因为瞧不上她这位嫂子,就用尽手段折磨、欺辱。 元嘉儿的折磨欺辱,从她没嫁进元家前就开始,嫁进元家后,更加变本加厉。 所以元嘉儿,这一世换你受着了。 你不会死,你会重伤,会瘫痪在床,会受尽苦楚而亡。 我陆昭昭,重活一世,仇人都要付出代价。 被丢出郡主府的那一刻,元嘉儿仅剩最后的神智和理智,都让她知道,陆昭昭的活着,是什么意思。 她能够感受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头,都被鞭子生生的抽断。 不,更确切的说,是抽碎。 她习过武,她很清楚,骨头伤成这样,哪怕有最好的,接筋续骨的药,也治不好。 只怕以后,她只能缠绵病榻,做个手脚俱废的废人。 一想到瘫痪在床,以后吃喝拉撒都不由自己,元嘉儿就觉得,此生了无指望。 可她的骨头都碎了,如今整个人,都是瘫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甚至想死都不可以。 勇毅侯府接到消息时,已经迟了。 陆昭昭占了大义。 元嘉儿背负了欺辱郡主,不敬圣上的罪名。 皇上把勇毅侯叫进了宫中,训斥了一顿,质问勇毅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叫女儿带着人手持兵刃闯郡主府。 不过这一趟进宫挨骂,也不是白挨骂的。 皇上还说了一句,就算是大长公主回朝后,和陆昭昭之间会有一个说法,也由不得勇毅侯府现在就擅自动手,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这就说明,皇上默认了儿子奏报的事情。 陆茗凝是金尊玉贵大长公主亲生女儿的身份。 而陆昭昭,作为害惨了陆茗凝的始作俑者,结局早已定下,必死无疑。 出了宫,勇毅侯心情复杂。 女儿受了重伤,以后就是瘫痪的废人,作为父亲,他该第一时间去复仇。 可他不能,他若复仇,皇上会灭了元家满门。 他竟必须要忍,要忍到大长公主回朝。 可另一方面,元家未来将会前途一片光明。 哪怕儿子在出征的时候做了蠢事,携带妾室,私服禁药,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以皇上和大长公主的姐弟情分,元家只会飞黄腾达。 这一点,从朝堂上,元景负荆请罪,陛下并未降在处罚,就能看得出来。 可不能动陆昭昭,还真是叫他不甘心。 好在,勇毅侯是个有城府的人。 出宫回家的路上,他就忍了下来。 回到家。 他就在家门口看到了泪眼婆娑的夫人,还有手握长剑的儿子。 “夫人,景儿!” 勇毅侯急急上前。 元夫人还在垂泪,“老爷,我不管,陆昭昭必须死。左右那个贱人都要死,凭什么这么折磨我们的嘉儿。” “老爷,你知道太医说什么了吗?” 元夫人哭的伤心欲绝,“你知道嘉儿到底怎么了吗?” 勇毅侯叹了口气,他也上过战场,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元夫人哭的岔了气,几欲昏死过去。 很久之后,她才缓过一口气来,字字泣血的说着:“咱们嘉儿,是被人用残忍的手法,打成了重伤。虽然不致命,可身上每一寸骨头都断了。以后,嘉儿就是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了。” “不仅如此,她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了。她以后连更衣都不能了。” “当年,婆母临终前是这样的状态,才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还有咱们尽心伺候着,婆母也受不了床上的污秽,选择自裁了。” “可嘉儿呢,嘉儿连自尽都不能了。” 元夫人说出这句话,只就得胸口压的,都是浊气。 “我要陆昭昭死,我要陆昭昭现在就死!” 她疯狂的叫嚷着。 勇毅侯寒着一张脸,对陆昭昭这个女子的恨意,更盛了三分。 她仗着公主的身份,欺辱殴打他的女儿不说,还用歹毒的手法,将嘉儿折磨成这个样子。 如此歹毒的心思,如此恶毒之人。 她该死,但绝不能叫她轻易断了气,绝不能便宜了她! 勇毅侯还在谋划,待大长公主回朝后,如何利用陆茗凝的关系,把人拉到勇毅侯府来,当着女儿的面,狠狠折磨羞辱一顿,给女儿出气。 元景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后悔了。 在朝堂上,就应该把陆昭昭女扮男装在军营胡闹的事情都说出来。 亏他心里还对这个,曾经订过亲的女子有所怜惜,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要纳进家门,哪怕做个贱妾也好,总归是要帮她在陆茗凝纳讨一条活路的。 眼见着母亲被气晕过去,元景朗声道:“父亲,儿子去去就回。” 他策马而行,就往陆昭昭的郡主府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了就杀了 元夫人假装晕倒,绊住了勇毅侯。 元景骑的是战马,飞驰而去,却不想在郡主府外,遇到了李大壮。 “少将军。” 李大壮有些苦涩的抱拳行礼。 他奉命保护外加看守元景。 却终究把人看丢了,让元景重伤三先生,跑出了平凉城。 哪怕慕寒派人传信,与北蛮一战已进入尾声,元景如何不会影响战局,他想离开就如他所愿就是了。 可李大壮是个执着的人。 他弄丢的人,他就要找一会。 在北蛮追了元景一路,又追回了京都,李大壮都没有追上元景,却意外的认出了陆昭昭。 这位满京都人,茶余饭后都谈论的福寿郡主,竟然就是在北方边境,女扮男装化名陆胜,率领陆家军旧部,攻下北蛮的女人。 回京都前,他听说陆胜将军惨死北蛮鬼先生之手的消息,还难过了好一阵。 却不想,将军没死。 李大壮欣喜的,想要登门拜谢。 就连他这一样,只是负责看守元景的人,慕世子都给请功了。 可若当初不是郡主点头,他李大壮只怕早就因为动摇军心,被处斩了。 可准备好礼物,到了郡主府外,他又犹豫了。 将军假死回京,恢复郡主身份,那是不是代表将军不想被人知道陆胜的那一段。 那他还该不该认出将军? 他还在犹豫徘徊,见到元景,心里少不了是有一些亲切感的。 “您也来拜访郡主?” 元景看着李大壮,就是一声冷笑。 在平凉城里,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乡下汉子,选择了背叛。 既然已经投靠了慕寒,还听命囚禁他,任由北伐北蛮的功劳落入其他人手上。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叫他少将军。 “李大壮,当初背叛的人是你。本世子是勇毅侯府的世子,可不是你的少将军。我元家军中,再无你这号人。” 李大壮黯然垂首。 袍泽情义,赏识之恩。 他在平凉城中,都已经报了。 再抬头,李大壮抱拳,“世子说的对,是下官唐突了。” “那还不让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挡本世子的路?” 元景怒声骂着,手中的鞭子直接就抽在了李大壮的脸上。 他在泄愤。 李大壮不理解元景的行为,却不可能让开。 “世子爷,你请冷静。这里是福寿郡主府,你如何能不下马,这样骑着马闯进去?” 李大壮是打心眼里佩服陆胜。 哪怕知道她只是个女子,心里也是佩服的。 以前,跟着元景,只就得他就是最惊才绝艳的人。 后来,见过了陆昭昭,看过了慕寒,他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向陆昭昭和慕寒这样的人,才是天才。 元景和他们比起来,也不过是起点略好的凡人。 军中情义就是这样。 陆昭昭打过北蛮,受过很多伤,就不该被任何人侮辱。 李大壮横刀而立,一副元景若还是这么失礼,他必然阻拦的模样。 元景不由得冷笑。 他这辈子,还真是失败。 心仪的女人,就是陆昭昭那么个货色。 提拔的手下,居然是李大壮这么个玩意。 没有人记得他的好,都在背叛他。 “李大壮,你找死!” 元景挥剑而出,招招取人性命。 李大壮还是顾念旧日恩义,只守不攻。 三十招后,他就落入了下风。 “世子爷,你这是做什么?” “擅闯郡主府,是重罪!” “何况,平凉城的时候…” 李大壮想提醒元景,平凉城中,他是见过陆昭昭的。 陆昭昭就是陆胜,无论如何,都不该军中同袍操戈相向。 对于元景而言,平凉城就是奇耻大辱。 他不容李大壮提起平凉城,手上的剑招更凌厉了。 李大壮招架不住,元景的长剑即将刺穿他的咽喉时,一枚梅花镖从郡主府中飞出。 “叮”的一声,飞镖打落了元景手中的剑。 李大壮得意喘息,逃了开去。 郡主府门打开。 张伯平静又淡定的站在门口,“李将军,请。” 将军吗? 李大壮有些恍惚。 他都被革职了,成了最下等的军士。 虽然慕世子给他请功了,可终究不是战场厮杀,人头换来的功劳。 最多也就成个十夫长什么的。 “在下……当不起将军之称…” 李大壮都有些结巴了。 元景可不管那些,更不顾李大壮人就在门口站着,催动战马,就往郡主府里冲。 三枚梅花镖飞出。 两枚招呼向元景,一枚直中咽喉,一枚直入心口。 元景急急抬起剑鞘格挡。 “李将军,请孝心。” 管家张伯将李大壮请进了府中。 李大壮就看到陆昭昭就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梅花镖,眼底尽是讥诮之色的,在看元景。 元景注意不到这些,他心中直呼好险,差点就死在了飞镖下。 也不知道陆昭昭府邸,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下一瞬,他就就得战马有异样。 原本生龙活虎的战马,四腿一软,就趴在了地上。 这个变故来的突然,元景差点被掀翻下马。 躲闪开来,再去看时,元景才发现马身上有一枚梅花镖。 那梅飞镖和刚才攻击他的,一模一样。 原来,飞镖的主人出手,不是为了杀他,时为了杀他的战马。 战马身上有黑血流出,那飞镖上还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绝影!” 元景痛心的喊着。 这是他十四岁时得的战马。 训练了半年后,就跟他一起上战场了。 无数的战功,都是他骑着绝影挣来的。 还有这一次,他能这么快回京,都是绝影驮着他赶回来的。 战马就是沙场军旅中人的第二条命。 杀人战马者,如杀人父母! “何人歹毒?杀我战马!” 元景怒不可遏的喊着。 他四下望着,就对上了陆昭昭那双满是讥笑的眸子。 冬日晴雪的阳光下,陆昭昭手中的飞镖,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刺的元景心痛不已,更是大恨不已。 都是他心慈手软了。 “陆昭昭,亏我在朝堂上没有拆穿你的那些丑事!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先伤嘉儿,再杀战马。” “陆昭昭,你这个毒妇!” 元景提剑,冲进了郡主府。 陆昭昭气定神闲的,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丝毫不避讳的拆穿了,一直以来隐瞒的事情。 “元景你还需要战马?小妾给你喂逍遥散,你就吃。上瘾了,就把小妾带去军营胡天胡地。 都已经是个废物,再也不会上战场的人,却骑着战马做助纣为虐的事情,想来你的战马,也羞于与你为伍吧?” “你的战马,本郡主杀了就杀了,你能怎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做成人彘 陆昭昭说话的语气,还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瞧不起他,在羞辱他。 “你该死。” 元景咬牙切齿的说着。 他提着剑,冲进了郡主府。 长剑刺出,那剑尖距离陆昭昭,足有三公分那么远的地方,收住了剑势。 “陆昭昭,我会让你i知道,你有多最该万死。” 元景义正言辞的说着。 他少年人的声音,慷慨激昂,很快就吸引了更多路人围观。 甚至因为郡主府的大门没有关,不少看热闹的人,都自然而然的从大街上,走进了郡主府。 不关府门是陆昭昭授意的。 她会打碎元景身上,少年战神的光环。 他吸血皇室资源,踩着母亲和阿兄在北蛮吃的苦,当上了大盛的少年英雄。 若他在战场上,忠心不二,纵然能力差点,也不算什么。 可从大盛北伐大军出征开始,元景就做尽了荒唐事。 差点毁了陛下筹划多年的北伐大业。 若非有慕寒愿意来救场,若非有陆家军旧部的存在。 这一战,大盛说不定就被灭国了。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她陆昭昭也会真的失去这世上,最后的,唯二的亲人。 这笔账,在边关时,为了战事,她没有和元景算。 如今,北蛮灭国,元景还敢跳出来搞事情,那就别怪她前世今生,新账旧账一起和这个脑子有病的蠢货算清楚。 “陆昭昭,你身上有十宗大罪, 你可认?” 元景义正言辞的开口,还不忘对着身后围观的百姓拱手,“感谢大家来做个见证。”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才落,就感觉到身后有危险。 陆昭昭手中的剑向他刺了过来。 元景自觉眼疾手快的躲了开去,还不忘痛陈陆昭昭的罪状。 “其一,你对父母不孝不敬。” 陆昭昭手中的剑,直接刺破他右手手腕的衣服。 元景冷笑。 这个陆昭昭,还是一如既往的做作。 听他陈述罪状,开始害怕了,想要求饶了? 晚了! 哪怕你故意刺破我的衣服,引起我的注意,也没有用了。 “其二,陛下赐婚,你一女子,不守妇道,竟去求了退婚旨意。” 陆昭昭手中的剑,刺破了元景左手手腕的衣服。 元景冷笑,又是这样的手段。 吸引他的注意力,一点用都没有。 “其三,陛下赐婚后,你作为元家宗妇,不曾爱戴敬重小姑!” 陆昭昭手中的长剑,划破的是元景左脚脚踝处的鞋子。 元景有些狼狈的皱眉,鞋子裂开,他行走不便。 “陆昭昭,我已经让了你三剑,这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元景,是大盛的少年战神,从不打女人。但你会是第一个意外。” “接下来,我不会让你。” 元景说话的同时,陆昭昭的长剑,已经划破了他右脚脚踝处的鞋子。 元景别说反击格挡了,就是躲闪都没做到。 他就像个呆子一样,站在原地,就被人划破了鞋子。 元景脸色难看。 甚至人群中,有人在说:天呐,大盛的战神身手也太差了吧,连郡主都打不过。 可不是,他也太弱了,还在那装模做样的说让三剑。 其实前头三剑,他都躲不开,只是在给自己找补吧。 真是死装男。 这些议论,让元景脸色难看。 所幸,还有人说,元景只是心底善良,让着郡主罢了。 这样的说辞,让元景心里好说了一点,可他的脸色,还是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看。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那里,手里的长剑,随意的挽了个剑花,“怎么不说了?你的其四呢?哑巴了?” 元景运起轻功身法,快速游走起来,声音提高了一度,语速加快了一倍说着。 “其四,大长公主亲生女儿曾经是你妹妹,你却仗势欺人。” “其五,你残害妹妹,将她送人为妾。” “其六,你与陆家断亲,不思反哺父母,反而索要大笔家产。” “其七,你女扮……” 陆昭昭当然知道,元景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她之所以让元景说话,是为了狠狠打他的脸。 谁想元景这个疯子,居然要把女扮男装的事情给说出来。 找死! 陆昭昭手中长剑捂住,直接割破了元景的舌头。 元景一嘴的血,说不出话来。 他挥剑反击,却不想一招都打不出来,就被陆昭昭手中的长剑,先后刺中左右琵琶骨。 元景怒目圆睁。 陆昭昭的剑意行云流水,会出两剑,刺破了元景心口的衣服,剑势带起,长剑在元景脖颈处,留下了一道伤痕。 “你…” 元景想张嘴说话,一开口,就喷出了血。 陆昭昭嫌弃的避开。 这才让他侥幸的迎了半招。 可这半招,元景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陆昭昭手中的长剑,划破了他的鼻子,最后在他的双股之间,留下了痕迹。 最后一剑刺的位置,让元景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个女人。 也太不要脸了。 好歹也是个女子。 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竟然专程挑这种地方出手吗? 元景再一次开口,嘴里还有血喷出,却是能说话了,“陆昭昭,我知道你对我念念不忘。我也知道,你想拿乔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脑子有病,治不好就少说话。” 陆昭昭嫌弃至极。 元景却不以为意,“陆昭昭,你别拿乔了。我知道,你自从知道凝儿是大长公主亲生女儿后,就开始日夜惶恐,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说,会留你一条性命。” “你不用再惶恐了,我会留你性命。” 陆昭昭头疼,要不是答应了陛下,为了母亲能查清楚当年为何自己会被调换,暂且不对外公布她才是大长公主亲生女儿。 她一定直接割了元景的舌头,让这个脑残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可惜,现在这么做了。 再不公布身份的前提下,她很难脱罪。 不能叫陛下难做。 陆昭昭深吸一口气,“元景你闭嘴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好了。”元景居然一副哄人的口吻,“我知道你要脸面,想要最后的体面。你怕我把你的十宗罪都说出来。” “我不说就是了,毕竟你我有婚约过。虽然你罪该万死,罪大恶极,我也会原谅你的。” “只要,你现在立刻去勇毅侯府向我父母还有嘉儿赔罪,之后我会为你求情,允许我父母饶你不死,只把你做成人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争又抢 元景那一副已是十分恩宽于陆昭昭的嘴脸。 着实让陆昭昭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忍下了把这人舌头割下来的冲动。 是她忘记了,元景就是个脑子有病的蠢货。 打他的脸,用不上那么高级的手法。 指望他看懂,刚才自己出剑是什么意思,比他那个美化记忆毛病能治好,还难。 陆昭昭不给元景再啰嗦半个字的机会。 普信是吧? 那就击碎你的自信。 陆昭昭手中的剑,重新在刚才刺过的位置,又游走了一遍。 “元景,你真应该感谢你生在大盛,是大盛人。否则,你的手筋和脚筋已经被挑断了,你的琵琶骨也会被我打穿,还有你的这条命也交待了。” “不是一剑穿心,就是一剑割喉。” 陆昭昭话说的十分明白,剑招更是犀利无比。 元景手忙脚乱的抵挡,却连半招都接不下来,只被陆昭昭打的抱头鼠窜,却改变不了他身上多了十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要不是最后,他拼命用双手捂住。 只怕陆昭昭的一剑刺穿后,他这辈子都当不成男人了。 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的爆笑声。 这个人好笨,好像昨天被阿爹打的野狗。 元景脸色难看,双手被陆昭昭手中的长剑,刺了个对穿。 那些刺耳的话,让他气血沸腾。 他内息不稳,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陆昭昭,你使的什么阴毒手段?” 元景厉声呵斥着,“收起你那些手段,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 人群中,满是嘲讽的议论声更高了几分。 什么玩意呀。 技不如人,还说别人使手段? 郡主可还没使手段呢,有的少年将军被打的跟丧家之犬似的。 也不知道少年将军的名号,是不是偷来的? 要说少年将军,那位亡故的陆胜将军才是。 慕世子也不差! 安国公府那位还活着的世子爷陆时安,也是真英雄,拿下北蛮皇都,就是他出的奇谋。 听说那些人,各个都是武功高超,能与北蛮将军一战的。 哪像元景,就是个战五渣。 大家不要这么说元少将军,毕竟他当初被个小妾骗着吃了逍遥散。 那逍遥散会上瘾,吃完后手软脚软的。 说不定,他根本没戒掉逍遥散。 搞不好,是逍遥散的副作用。 你们说的,那个骗他吃逍遥散的妾室是谁? 陆茗凝呀,元景不就这么一个小妾。 如今这位,可不兴说了。 不过元少将军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的跟落水狗一样了。 还记得安阳县剿匪不? 当时呀,元少将军连山匪的一个小孩都打不过。 就因为他武功稀松平常,跟个废物似的,才坏了慕世子的剿匪大计。 要不是这个元景,安阳山匪就不会有余孽逃走了。 郡主府外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都在嘲笑元景。 都在蛐蛐他过往的失败经历。 这其中,自然不乏陆昭昭的安排。 可元景的不堪,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去的。 陆昭昭安排的人,不过才起了个头,就有不少围观百姓跟着吐槽起元景来。 元景一双手,还血淋淋的滴着血。 可那些人的议论,却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 他整个人有些麻木的站在当场。 他不懂,安阳县剿匪的时候,明明就是小叔慕寒被俘,陆昭昭怯懦不敢换人,是他临危受命,临危不断,凭着一身高超的武艺,力挽狂澜。 为什么不是这样了? 还有逍遥散,不是小叔慕寒,为夺兵权,争战功,为自己吃下的吗? 为什么大家都说,是陆茗凝骗她吃的? 凝儿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是…… 元景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好多的画面。 从安阳县开始,到他出兵北上,到平凉城种种…… 这一瞬间,元景的信念崩塌,所有的记忆都席卷而来。 “昭昭。” 元景急急的问着:“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弄错了?其实,我才是罪人,我被陆茗凝骗着吃了逍遥散,我还差点毁了北方的战局。我从安阳县开始,就是个废物。可是昭昭,你说过,你信我的,是不是?” 他上前,血淋淋的一双手,就去抓陆昭昭。 陆昭昭飘然后退,拉开了距离,“若非陛下旨意,我是多一句都不会同你这种,不敢正视自己失败,不断美化记忆的废物说。” “说相信你,也不过是陛下的命令。若非怕你再度犯病,无法出征北蛮,谁稀罕说假话哄你这种货色。” “我从来就不信,你能与北蛮一战。你也果然没叫我失望。你就是没有能力与北蛮一战。” “是…是…是我没用。” 元景抱头蹲在了地上。 不出陆昭昭的意外,下一瞬,元景“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撕碎他身上,少年战神的英雄名号。 就要从,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有美化记忆这个毛病开始。 陆昭昭让早就准备好的大夫出场。 只三枚金针刺穴,元景就醒了过来。 再醒来,元景的记忆已经得以修正和美化。 他疑惑的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伤。 ”陆昭昭,你怎可如此歹毒?我是大盛的少年将军,与北蛮一战,我立下汗马功劳,拿下北蛮国都,斩杀北蛮皇帝。你竟敢在郡主府中残害我,还叫人来围观!” “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元景怒声指责着。 陆昭昭的心情,终于愉快了一回。 元景脑子有毛病。 他这个美化记忆的毛病,每次都让人很无语。 但这一次,陆昭昭很满意。 因为元景记忆修复的过了头,居然把自己美化成了北蛮灭国的首功。 原本,陆昭昭还打算花一笔钱,把当年安阳县剿匪的真实版本邸报散播出去。 现在看来,这笔钱可以省了。 毕竟北蛮灭国时,元景已经在大盛境内了。 他又不会分身术,如此这般把莫须有的功劳放在自己身上,不是脑子有病,美化记忆时什么? 围观的百姓,甚至不用陆昭昭的人去带节奏,就自发的抵制起了元景这种,对别人功劳又争又抢的行为。 大家都在骂元景不要脸,脑子有病,是个疯狗…… 难听的话,接踵而至。 元景愤恨提剑,“陆昭昭,你不要以为颠倒黑白,就能改变你的结局。我如何为大盛尽忠,陛下和天下百姓都看在眼里。 还有,我警告你,不要再打歪主意了。凝儿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你欺辱她,你死定了。” “只有我,才肯给你一条活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泼天富贵 从元景张嘴说话开始,陆昭昭就转过身,背对着他,一直在草丛里翻找着什么。 “陆昭昭,我在跟你说话呢。” 她的态度,让元景十分不满。 元景的声音略提高了八度。 陆昭昭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一块适合砸人的石头。 她出手,快捷迅猛。 手里的大石头,直接就往元景的脑袋上砸去。 “你敢!” 勇毅侯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他费了好的功夫,才同自家夫人说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总之,陆昭昭的结局已定,只是需要勇毅侯府暂且忍耐。 如果用勇毅侯府不忍耐,皇上是不会介意,勇毅侯府给陆昭昭陪葬的。 毕竟北蛮已灭国。 大盛还出了两个年轻善战的少年人。 皇室不再需要元景,也不再需要勇毅侯府了。 元夫人才略一松口,勇毅侯就牵了马,急匆匆赶来。 谁想,他赶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早前,就有名医诊断过,说儿子头部有疾,不能再受任何创伤。 陆昭昭此举,是要取儿子性命。 勇毅侯怒目而视,咆哮着策马疾驰。 陆昭昭整个人身上,都是一种平静的疯感。 勇毅侯喊的话,她听见了,却当做没听见。 手里的大石头,一点不客气的,就砸在了元景的脑袋上。 元景当场倒地。 勇毅侯长枪刺向陆昭昭。 他的功夫要比元景扎实很多。 陆昭昭认真应对,以手中长剑格挡开长枪。 “侯爷,元景当众宣称他灭北蛮有功,亲手斩杀北蛮皇帝有功。侯爷还有更好的方法,让他闭嘴吗?” 陆昭昭眸中尽是冷色,身上都是浸在沙场上,才沾染上的杀意。 这杀意,勇毅侯觉得熟悉,却看不透。 不知为何,数十年官场沉浮的他,突然觉得儿子跳出来,上奏陛下,揭开陆茗凝身份,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勇毅侯闷哼一声,将儿子拽上了马。 长枪扫过,留下一记致命杀招,勇毅侯带着儿子离开。 福寿郡主府,一天内为满京都人茶余饭后添了两则劲爆谈资。 哪怕陆尚书被陛下无限放假,元嘉儿和元景的事情,也沸沸扬扬的传进了尚书府陆家。 早已貌合神离,闹掰的陆尚书夫妇为了这个消息,重新坐到了一起。 “老爷,看到了吗?押宝陆昭昭,你赌输了。” “若不是有我,凝儿回家,这泼天的富贵,能轮到咱们家?” 陆夫人趾高气扬的说着,用的尽是阴阳怪气的语气。 陆尚书面色阴沉,“富贵?” “富贵在哪呢?” 陆夫人翻了个大白眼,“老爷沉迷扬州瘦马,怕是身体都掏空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吧?” “凝儿是什么身份?是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亲生女儿。” “大长公主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圣上牵挂了十五年,是当今圣上一直愧对的人。” “咱们尚书府,金尊玉贵的养了凝儿这许多年,陛下如何会不恩赏,大长公主如何会不念着老爷的好。” “十五年前,我帮老爷救了即将分娩的大长公主,陛下就赏了老爷一个礼部尚书的位置。” “如今大长公主归朝,我们养了凝儿,至少是要赏老爷一个侯爷的位置。说不定,还能是伯爷呢。” “老爷可别忘了,有这样的富贵,都是因为我。可别忘了,给我请封诰命。” 陆夫人肯和陆尚书见面,就是为了谈妥,女儿荣耀归来后,利益分配问题。 “还有,你的爵位,只能华儿继承。你若想叫别的小妖精生的孩子袭爵,别怪我让凝儿找大长公主说理,收回你的爵位。” 陆夫人发狠的威胁着。 陆尚书早就和夫人翻脸了,哪有旧日的恩爱情分。 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陆夫人脸上。 “疯够了,就给我清醒一点。” “凝儿那孩子去给元景做妾前,如何同你我说的。她说的是恩断义绝,以后好坏,都和尚书府陆家无关。” “你哪来的脸,认为荣华富贵能轮到我头上?” 陆夫人被这一巴掌打的激起了怒火。 反正老爷也不用上朝,他们也早就不恩爱了。 有什么不能做的? 陆夫人用刚涂了豆蔻的指甲,狠狠抓花了陆尚书的脸颊,“就凭我悉心养育了凝儿这许多年, 凝儿是好孩子,我了解她。她最念旧,会帮着咱们尚书府陆家的。” “老爷就做好准备,享受这泼天的富贵吧。” “不过有一件事情还得提醒提醒老爷。” “陆昭昭那个小贱人手里还有这陆家半数的产业。产业是不是该收回来,一半给凝儿做陪嫁,一半给华儿娶妻?” 陆尚书拂袖,“你简直疯了,你如今凭什么去讨要?陆昭昭是郡主,你是什么,你是个马上就被罢官尚书的太太。你恐怕连郡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陆夫人冷笑了起来,“我自然有我的手段,只要老爷你点头,给我银钱,这件事情我就去办了。” “我不仅会要回产业,还会让陆昭昭跪行到尚书府陆家,给咱们夫妇俩赔罪。老爷就在家里,坐等享受吧。” 陆尚书摇头,“你莫要胡闹!” “你以为咱们不做点什么,富贵会自己走进家门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和陆昭昭划清界限,把当初凝儿吃苦受罪的责任,都推在陆昭昭头上!” 陆夫人眼底,是疯狂到丧心病狂的神色。 陆尚书烦了,“府上没银子,你自己想办法。” “老爷说到做到,别背后使绊子就行。” “我闲的吗?” 陆尚书没好气的回怼。 陆夫人要的,就是自家老爷的这句话。 当下,她起身准备出府了。 陆昭昭,你个小贱人,你完了。 终于,被她熬出了头,终于再也不用惧怕那个小贱人了。 终于,她可以亲手为她的凝儿,讨一个公道,讨一个说法回来了。 凝儿,你放心,你回来前,母亲一定会把那个贱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凝儿你也放心,母亲不会要了她的命,不会便宜了她。 陆昭昭那个贱人的生死,就由凝儿你来决定。 陆夫人癫狂的笑着。 尚书府内,传来了诡异的哈哈哈之声。 陆尚书身边的两个扬州瘦马,都一副受惊小鹿的模样,往陆尚书怀里钻。 “老爷,好怕怕。” “乖,不怕。” “老爷的脸,都被夫人害成这样了。老爷还这么纵容夫人,真是情深甚笃。” 陆尚书冷笑,“不用演戏,告诉你们也无妨。老爷我赌的,还是陆昭昭。且让夫人去闹,她闹的越厉害,老爷我出现,才越是雪中送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恃无恐 陆昭昭等了两天,终于等到陆夫人登门。 今日再见,陆夫人早已没了陆昭昭拿到断亲书离家那日的惨淡和苦相。 她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贵气。 眼角眉梢间,都是雍容华贵的气度。 也不怪她如此,毕竟她当亲生女儿疼了十五年的陆茗凝,如今被证明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如何能不支棱起来。 走进郡主府的大门,陆夫人都是趾高气扬的。 人还没进前厅,就已经吆喝了起来。 “还不让陆昭昭这个逆女出来拜见我?” 陆夫人眼高于顶的说着。 郡主府中的下人,都安静的垂首而立。 陆夫人气不过的命人准备最好的茶点和果子,依旧无人理会。 陆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看到陆昭昭穿的一派皇家气度,哪怕是她身边的婢女,都比自己要华贵上几分。 尤其是那个叫宝珠的。 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陆昭昭,我看你能傲气到几时。 无论你有多骄傲,今天我都会把你的骄傲击碎。 陆夫人头抬得更高了,完全是鼻孔看人的模样。 “有事?” 陆昭昭淡淡的,坐在了上首的位置,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而自己这里,只有冷水一杯,还用的是破烂木杯子。 她愤然摔了杯子,“陆昭昭,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在羞辱谁?” “陆家竟出了你这种,见了母亲都不知跪拜的逆女!” 陆夫人怒不可遏的指责着。 陆昭昭莞尔,“我倒不是心疼我家的茶具,可摔坏了你又赔不起。总不能你穿着衣服进我郡主府,出去的时候就剩件里衣吧?” 陆夫人听得出来,陆昭昭是在内涵她穷,赔不起银子。 “你……” 她气的,嘴都歪了。 陆昭昭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瞧着陆夫人,眼底进是讥讽之色,“你这么巴巴的来我这,有什么算计呀?” 她话说的难听,没有半分的客气。 陆夫人冷哼,“陆昭昭,你现在还不明白,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凝儿才是金尊玉贵的人,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你过去如何伤害凝儿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看在母女一场, 虽然你是个孽障,把家里搅合的一塌糊涂,把华儿害成那个样子,还让凝儿吃尽了苦头。” “可我终究是个慈母,得给你一条活路。” 陆昭昭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你废话少说,只说你想怎样?” 陆夫人还以为,这一次见到陆昭昭。 她会彷徨无助到跪地哭泣求饶。 毕竟她可是把凝儿给折磨惨了。 大长公主何等尊贵,得罪了大长公主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偏偏,这个陆昭昭,无知无觉,依旧狂傲。 陆夫人冷笑,“陆昭昭你醒醒吧。大长公主的銮驾,七日后就会到京都。凝儿跟在大长公主身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人。” “你最好清醒一点,你还这么说话,你在这个逆女,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陆昭昭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转身就往内室走。 宝珠就会意的大声喊了送客。 陆夫人面子上过不去,却还是愤恨不已的说着:“陆昭昭,你听好了。陆家要你做三件事情,只要你做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竭尽所能在凝儿面前,保你一命。” “第一,你把从陆家那从的一半产业还回来。外带补偿陆家……” 陆夫人把郡主府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圈。 那华贵程度,不属于皇宫,当下狮子大开口说:“二十万两银子。” “第二,你自己写下悔过书,从这里跪行到尚书府,在门外跪足三天三夜,求陆家让你重回家门,我会求老爷开门,认下你这个女儿,给你上族谱。” “第三,你回了陆家,就只是个婢女,不得有小姐的架子。待凝儿回京,要任打人认罚,出够了气,让凝儿开心。” “听懂了吗?” 陆夫人严厉至极的训斥着。 “呵呵……” 陆昭昭娇纵的笑了起来,陆夫人真是搞笑,还说竭尽所能,这不是画大饼吊着,然后白嫖那? “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疯了吗?” 陆夫人只觉得不可以思议,“你这个孽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得罪了凝儿,凝儿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如今他们荣耀归来,你若是不这么做,你连命都保不住。” “你也知道,陆茗凝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若我真是把大长公主的女儿得罪惨了,那是诛九族的重罪吧。你也得给我陪葬,你凭什么以为你会没事?” “你是不是还做梦的以为,凭着养育了陆茗凝十五年,你还能跟着享尽荣华富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陆昭昭步步逼近的问着。 她眼底尽是轻蔑的笑意。 “你是我的亲生母亲,你和我才是绑定在一起的。” “你只管放心,哪怕断亲了,诛九族的时候,也少不了你的。” “与其在我这大放厥词,你还不如想想,怎么保命吧。毕竟我这个人,可是快要死了,都会拉人垫背的。” “想想元嘉儿,想想元景。你的下场,比他们只会更惨。” 陆昭昭太疯了。 陆夫人心神大受震撼。 她一时间失神,就听陆昭昭说:“不过你今天这么急吼吼的过来,是觉得有恃无恐,哪怕我死了,你也不会受牵连吧?” “也对,毕竟陆茗凝是你的亲生女儿。” 陆夫人脸色唰的一白,心神受震荡之际,脱口而出的是,“你怎么知道?” 陆昭昭哪能不知道。 她自己的身世,早就弄清楚了。 只是当初,自己,陆茗凝还有奶娘亲生女儿为何会被调换的过程没有弄清楚罢了。 陆昭昭明白母亲的心思。 母亲是极重情义的人,当初她分娩之际,遭遇北蛮追杀,是陆夫人救的。 陆夫人换没换孩子,决定了她将如何处置尚书府陆家。 更重要的是,换孩子的罪魁祸首,害得她们母女分离了十五年。 这个仇,要报! 绝不是滥杀无辜的报。 陆夫人发现自己失言后,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该死的,竟然被陆昭昭这个贱丫头给算计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夫人戒备的瞧着陆昭昭。 陆昭昭莞尔,“在担心我是不是知道真相了?我当然知道。” “你…你知道了什么?” 陆夫人努力冷静,却因为太害怕陆昭昭什么都知道了,不由得追问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多心了 陆昭昭似笑非笑的望着陆夫人,闲闲的往椅子上一坐。 “我什么都知道呀。”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仗着你自己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主打一个信息差,想让我乖乖的认错回陆家,上了族谱以后,无论我是谁的女儿,都没用了。” “对吧?” 陆夫人脸色难看。 陆昭昭没有说出她是谁的女儿,可看起来,她明显知道的很多。 “我还知道,当初接我回陆家的时候,为什么始终不把我记在族谱上,又始终没有把陆茗凝从族谱中拿下去。” “陆夫人,当年你调换孩子的时候,就想到这一点了吧?假凰真凤的,混淆视听。若大长公主能回朝,陆茗凝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若大长公主不能回朝,她就是尚书府的千金。” “只可惜,我半路救驾,被皇上指认是尚书府陆家的女儿,你们才迫不得已的认下吧?” 看着陆昭昭眼中的玩味之色,陆夫人心里莫名的慌乱。 这才是真实的陆昭昭吗? 那当初被接回尚书府,那个老实又木讷的姑娘哪去了? 该死的。 这个小贱人到底知道多少? 陆夫人皱着眉,在飞快的思考着眼下的情形和局势。 可她脑子有限,觉得脑子快要被烧掉了。 突然听到陆昭昭说:“其实我是奶娘的女儿,你们陆家想用我当替死鬼吧?” 陆夫人被逼问到了决定。 突然峰回路转,也不管这条路是不是死路,她就跑了过来。 “对,对,对。 你就是奶娘的女儿。既然你对自己卑贱的身份心中有数,你……” 陆夫人狂喜的说着。 原来,陆昭昭怀疑错了。 那就将错就错好了。 她正说着呢,陆昭昭反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你当我是傻子?” 她冷了脸,整个人身上,都透着森然的杀意。 陆夫人被吓得,身体颤抖着,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我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对不对?” 陆夫人选着的心死了。 果然被这个贱丫头猜到了。 可猜到了又如何。 她没有任何证据,大长公主当时留下的信物,在凝儿手上。 “你不是!” 陆夫人厉声尖叫着,“你只是卑贱的奶娘之女,你怎么可能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你做梦呢。” “想清楚了,再说话。我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你若能提供证据,我可以考虑让大长公主饶你和陆茗凝一命。” 陆昭昭不咸不淡的威胁着,却让陆夫人不停的打着寒颤。 明明地龙烧的很足,她却冷极了。 陆夫人不敢说话了。 她真得看不透陆昭昭。 她甚至不能确定,陆昭昭是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但苦于没有证据。 还是这个贱丫头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一点点的对自己使用诈数。 陆昭昭嘴角,勾起了危险的弧度,“不说话可就没意思了。我见你,不就是为了听你多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然刚过完了十五,还没出正月,我见你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夫人心里燃起了一丝的希望。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黑心的编造起了谎言来。 “行吧,你想知道真相,说给你就是了。” “当年的事,都是奶娘做的。直到你出现了,我们才知道奶娘当年想偷换孩子。可你是怎么出现的,你忘记了吗?” “凝儿一直都是我们尚书府陆家的嫡女大小姐,陆家再不济,也是宠着女儿长大的。” “当时凝儿和景儿都要定亲了,他们青梅竹马的呀。可你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还是皇上硬塞给尚书府的。” “我们能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大长公主生产前到生产后,甚至和亲北蛮的途中,都一直在遭遇追杀。北蛮皇室先前还对大长公主的女儿下过必杀令。” “为了保护皇室血脉,陆家只能认下你,只能把嫡亲的女儿贬为养女。现在已经弄错了,不如就将错就错吧。” 陆昭昭轻笑,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陆夫人的脸肿了,“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那陆夫人怎可如此健忘?是不是没注意,我刚才问你,是不是你调换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来这一出真凰假凤?” “你没有反驳,默认就是承认咯。” 陆昭昭的话,听得陆夫人心里一咯噔。 她又中计了,居然被陆昭昭这个小贱人,又套出话来了。 这个贱丫头,真难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陆夫人恶狠狠的说着,“反正现在,大长公主认下了凝儿,凝儿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之女。” “你认命,陆家就保你一命。” “你不认命,你就上蹿下跳的闹腾吧,你的身份没法证明,除了我知道,没人知道。可我不会给你作证的。” “哈哈哈哈……” 陆夫人狂笑不止。 陆昭昭故意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气了好久,让陆夫人看了好一会笑话。 确认时间差不多了,陆夫人大概又能放下戒心了,她才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我想起来了,慕世子说了,为了留后手,奶娘他没杀。奶娘还关在锦衣卫衙门……” 陆昭昭倏然闭了嘴,生怕被陆夫人听到秘密那般,她瞪着眼下命令,让人把陆夫人拘禁起来。 “陆昭昭,你不要张狂。大长公主不认你,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能依附的只有尚书府陆家。” “尚书府能依附的,只有凝儿金尊玉贵的未来。你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我一定让凝儿在大长公主那边说话,让你受尽折磨,让你们母女相残不相认……” 陆夫人被拖了下去,声音越来越远。 陆昭昭又吩咐人,别看管的太严,等晚上找个机会,让陆夫人跑出郡主府。 宝珠不折不扣的执行任务,却还是因为太迷糊了,忍不住问陆昭昭,“小姐,我绕不明白了,您给看看,奴婢想的对不对。” “您是大长公主的女儿,陆茗凝是冒牌货,都是因为陆夫人偷偷换了孩子。但是为什么抓了陆夫人又要放她走?还说奶娘的事情,奶娘不是死了吗?” 陆昭昭的目光,看向了远方,“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我要谨慎一点。且看着吧,我提奶娘就想试试,当年陆夫人调换孩子这事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或势力指使。” 毕竟,陆夫人说母亲生产前后,乃至和亲路上,都一直有人追杀,这是真的。 还有前世,皇帝叔叔遭人毒杀,英年早逝。 这是皇权争夺的结果,很难保证,当年母亲被追杀,孩子被偷换,是否也牵扯到这些事情中。 最好没有,最好是她多心了。 陆昭昭心里暗暗祈祷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入宫为妃 放跑了陆夫人,陆昭昭派去的人,很快就传回了消息。 陆夫人直接去黑市,花钱买凶,让人去锦衣卫杀了奶娘。 只可惜,锦衣卫凶名在外,没人敢接这档子买卖。 陆昭昭沉吟着,让派出去的人,给陆夫人透个消息。 消息是自然而然透出去的,陆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第二天一早,陆夫人又去了黑市,这一次买凶去郡主府杀人。 考虑着近日里京都关于陆昭昭的留言,也就有人大着胆子,为了钱,接了着档子买卖。 陆昭昭着才安心,如此看来,当年调换孩子,只是陆夫人为了一己私欲做的恶事。 背后没有牵扯其他的势力就好。 她安心,也懒得亲自应付那些杀手。 闯进郡主府的人,自然找不到什么奶娘,都被困在了陆昭昭早就布下的奇门八阵中。 困死的杀手,签字画押的供词,都被一并丢进了尚书府陆家,陆夫人的院子。 陆夫人睡个午觉的功夫,再醒来,身边躺着的都是死状凄惨的男尸。 陆夫人当场被吓得昏厥了过去。 大夫入府诊治,查出陆夫人是被吓出了心悸。 可一起来的,还有陆夫人买凶杀人的铁证。 再加上,陆尚书本就想亲近陆昭昭,想让夫人去做了恶人,自己再去做好人,恩威并施的笼络这个女儿。 所以他也就毫不犹豫的把事情压了下来,对外只宣称夫人又得了重病,还派人守了夫人的院子,不许她出门半步。 做完了这些事情,陆尚书还有些留于痕迹的,将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以极为尴尬的方式,传到了陆昭昭耳中。 他还以为,听到消息的陆昭昭,会感动涕零的,来尚书府拜会,或是约他出去见一面。 谁想,陆昭昭那里,一直都没个动静。 陆尚书先沉不住气了。 他亲自做着轿子,来了陆昭昭的郡主府。 对于尚书府陆家的人,陆昭昭已经没有半分兴趣了。 当年的事情,她都查清楚了。 剩下的,就只等母亲回京,说明情况。 狠狠收拾了陆茗凝,以后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和和美美了。 陆昭昭不见陆尚书,却不想陆尚书传了封手书入府。 安国公府陆家满门被屠,皆因皇室出了一位逆王。 逆王是谁,陆尚书的手书里并没有写。 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陆昭昭就必须要见上陆尚书一面。 而陆尚书本人,如今正毫不顾忌颜面的,坐在门房侯着。 陆昭昭把人请到了偏厅。 陆尚书脸色难看。 正厅待客,才是正道。 偏厅,明显是没瞧得上自己。 虽然脸色难看,陆尚书还是在看到陆昭昭的第一眼,就表演了一个老泪纵横。 “昭昭,离开尚书府,你吃苦了。” 陆昭昭只觉得莫名其妙。 离开尚书府陆家,是她最瘦的时候。 在出征前,她就养回来了。 出征归来后,虽然人瘦了,但比刚离开尚书府陆家的时候,身上还是多几两肉的。 毕竟在尚书府陆家,过的是朝不保夕,担惊受怕,每日费尽心思自保和反击的日子。 陆尚书表演这个,也只是不走心的演一演慈父。 陆昭昭并不配合他演戏,讲话也是开门见山的,“你也不是戏子,别演了,有话直说。” 陆尚书有些尴尬,倒也没再废话。 “昭昭,你我毕竟是亲生父女。为父知道,你之前让凝儿那孩子,吃尽了苦头。可说到底,也是陆茗凝自己上不得台面,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陆昭昭在悠悠的吹着茶盅里的茶,好似根本不在意陆尚书说了什么一般。 可心里,却免不了有些意外。 这陆尚书唱的事哪出? 尚书府陆家弄出了假凰真凤的把戏,陆尚书还能不知道? 陆昭昭不动神色,陆尚书继续说:“为父和你说的那件事情,是你我父女二人保命的手段。” “哪怕是大长公主,为了知道这个秘密,也一定会放你我父女一条生路。” “昭昭,你已经是郡主了。只要你努努力,为父和你,都能更上一层楼。皇上待你格外恩宽,你又有太皇太后疼爱,若是你愿意,进宫当个贵妃,也是完全可以了。” 一开始,陆昭昭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陆尚书再打什么歪主意。 这会儿,她却是彻底看明白了。 没有歪主意。 陆尚书是真的不知道当年调换孩子的事情。 若不然,绝对说不出,让她进宫当个贵妃这种话。 陆昭昭依旧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放下了茶杯。 “你的条件。” 陆尚书一直在强调那个秘密,强调那个秘密的分量。 可秘密是什么,他始终没说。 陆昭昭懒得打太极,也不想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最后才绕到正题上。 她依旧直截了当。 陆尚书抹了一下额角的汗。 他的这个女儿,又犀利了。 也罢,到底是亲生父女。 总比夫人犯蠢,把希望寄托在陆茗凝一个养女身上强。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养不熟,喂不熟的。 “昭昭,为父的条件很简单。你带着分走的一半陆家产业,外加你郡主府的全部资产,重回我尚书府陆家。” “以后,你还是我尚书府陆家的嫡长女。你的银钱,爹爹也不贪墨,你只要立下契书,这些银钱都给未来继承我陆家爵位的世子就可以。” 陆昭昭微微蹙眉。 这说的什么话? 陆家什么时候还有爵位要继承了? 很快,陆昭昭就知道了答案。 陆尚书继续说:“你自请入宫为妃,伺候皇上,将这郡主的位置让出来,给陆家换一个爵位。陆家封爵,将是你在朝中的最大助力。” “你兄长华儿不看大用,爹爹不会请封他为世子。爹爹会多纳几房姨娘,以后无论哪个,继承了爵位,都是你的弟弟。你的银钱给了他们,不吃亏。” 陆昭昭摔了茶杯。 不偏不倚的砸向了陆尚书。 要不是陆尚书躲得快,非得被茶杯砸出个好歹来。 “昭昭,你……” “这是我陆家的活路,也是你的活路了,是爹爹精心为你打算过得!” 陆尚书说的一副呕心沥血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章 出了意外 陆尚书还在那里痛心疾首,陆昭昭已经打断了他。 “逆王是谁?” 陆尚书瞬间变脸,“昭昭,这保命的秘密,自然不是能轻易说的。只要你答应了爹爹的那点小要求,大长公主归朝后,爹爹自然会用这个秘密,就换咱们陆家上下的太平。” “昭昭,你要知道,你也姓陆,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 “所以,你不说?” 陆昭昭的眼底,噙着笑意,“我可以用刑,让你说。” “昭昭,我们是亲生父女啊!” 陆尚书喊着,“你这样,是会折福折寿的。” 陆昭昭不为所动,只喊人来。 陆尚书急急的吼道:“你这个逆女,你简直忤逆不孝,难怪你母亲不愿意管你。你现在是想连管你的爹爹,都一并得罪狠了,从此以后真的当个孤家寡人吗?” 陆昭昭心里吐槽。 你才是个孤家寡人。 家里天大的秘密,你夫人只瞒着你一个。 还有一双儿女,陆华和陆茗凝,恐怕早就恨透了你吧。 这些事,陆昭昭不会说破。 她只命人动手,淡淡开口,“你也不是想管我,你只是图谋我的银钱。” 陆尚书是个读书人,根本就受不住刑。 动手的人,才举了个拳头,他就吓得裤子都湿了,急急的喊着,“陆昭昭,我也不知道逆王是谁,但我手里有一个信物。大长公主看到了,自然能认出是皇室中的哪一位。” “我活着,信物就在,我死了,信物你永远不可能找到。” “昭昭,爹爹提出的条件一点都不苛刻。这年头,花钱买命,何其正常。” 陆昭昭笑了,还真挺会拿捏的。 幸好,她不是这位的亲生女儿。 “狠狠的打,别打死了。另外,去尚书府通知陆夫人,陆尚书在郡主府中行窃,让她过来领人。” 吩咐下去后,陆昭昭就嫌这偏厅味道不佳,掩面离开了。 陆尚书昏死过去,就被丢在了尚书府的角门外。 等陆夫人来领人的时候,陆昭昭就站在墙角下,听着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吵架。 陆尚书夫妇还挺叫陆昭昭失望的。 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也只是阴阳怪气了一番,说些有的没的废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说。 白让她费心思谋划一场。 至于陆尚书手里的信物,八成是他任县令时得到的。 虽然是十五年前的旧事,派仔细查问,总是能知道的。 让陆昭昭有些意外的是,礼王居然亲自来了一趟她的郡主府。 “你最近同尚书府陆家和勇毅侯府闹的动静挺大。” 陆昭昭摸不透礼王的来意,只是点了点头,“还好吧。” “茶不咋地,万仪喜欢喝毛尖。” 礼王品评了茶才说:“对于你的身世,你无需怀疑。你就是万仪的女儿,这一点孤十分确认,皇上和皇祖母亦是如此。” “多谢礼王叔。” 陆昭昭当然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可不知内情的礼王,能来说这么一句,就当得起她的谢。 她亲自送了礼王叔出府,再回府,就看到了慕寒。 月黑风高的。 陆昭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居然不是眼花了。 而且慕寒还是堂而皇之的,站着出现在他面前。 “慕世子。” 陆昭昭难掩心中惊骇。 这是发生了什么,逼得慕寒连这双腿的秘密,都不瞒着了? 慕寒做了个请的手势,“书房谈。” “好。” 慕寒在前头带路,陆昭昭跟着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府邸呀。 慕寒居然比她还像这府里的主人。 不过看在情况特殊的份上,不计较了。 书房里。 慕寒递过了一封信,“陆兄写给你的。” “阿兄?” 陆昭昭抬头,就对上了慕寒那张泰然自若,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他点头。 陆昭昭有些意外。 她没记错的话,慕寒比阿兄的年纪还大一些。 他居然肯叫阿兄陆兄。 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可是…… 陆昭昭不由得撇嘴。 认识的时候,就打听过,明明没有婚约的。 虽然前世,慕寒始终都没娶亲,宋曼芝这个人为没有出现过。 可这一世,宋曼芝出现了,婚约也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 陆昭昭承认,她心里的醋意在翻腾了。 哪怕是冒牌的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也让她不舒服。 “世子比我阿兄年纪大,这样称呼我阿兄,不合适。” 陆昭昭的俏脸微寒。 慕寒却是坦然无比,“是你兄长让我这么称呼他的。” 阿兄乱点鸳鸯谱了? 陆昭昭不好再说什么,拆了信看了起来。 京都里的事情,传到了阿兄和母亲耳中。 这封信是母亲授意,阿兄写来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陆昭昭安心,不用多想。 他们不是傻瓜,分得清自家亲人。 也让陆昭昭不必委屈自己,和尚书府陆家的人打交道。 母亲对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兴趣探究。 尚书府陆家认回陆昭昭后,待她不好,就已经是罪该万死了。 何况还有陆茗凝拿着母亲贴身的东西去冒认,这就更罪加一等了。 之所以母亲写家书,传回朝中,是因为过去十五年里,南院大王一直以药物控制母亲,致使她成了武功尽失的废人。 萧煜一直在帮母亲解毒,解毒过程中出了意外。 信就写到这里,阿兄的意思,剩下的事情不方便在书信里明说,由慕寒亲自来和她说。 末尾,陆时安还画了一个大笑脸。 明显兄长有意在撮合她和慕寒。 “出了什么意外,我母亲如何了?” 明知道阿兄还有心情画个笑脸,母亲应该没有大碍,可陆昭昭还是紧张了起来。 “大长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慕寒答的认真。 陆昭昭知道,这种事情上,慕寒不会说谎。 “看过信吗?” 慕寒摇头。 陆昭昭递过了书信。 看到结尾,慕寒有些尴尬了,“这个意外吧,是有的,大长公主安好。具体还是见到陆兄后,你问他吧。” “是我师父出去了?” 信中说是师父给母亲解毒,母亲安好,就是师父出意外了。 “算是吧,也不算……” 慕寒欲言又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宠幸 “到底怎么了?” 陆昭昭基本可以确定,母亲和师父都没出什么要命的事。 可事情的走向,似乎往抓马狗血的方向去了。 在陆昭昭的追问下,慕寒终于说了出来。 “大长公主宠幸了你师父。” 就说出了宋曼芝的事情,大舅兄怎么还肯给送信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回帝都见陆昭昭。 原来挖个坑等自己跳呢。 大长公主和萧煜的事情,实在不好说。 慕寒也是想了半天,才想出了这个形容词。 陆昭昭呆了呆。 在边关的时候,一直有听说母亲和萧煜之间的往事。 可是,这么劲爆的吗? 而且宠幸这个词,也怪怪的。 慕寒声音很低,继续道:“现在的情况是,大长公主殿下忘记了这件事……” 又忘了? 陆昭昭又是呆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母亲开心就好。” 慕寒看陆昭昭的眼神,有些复杂。 “宋曼芝的事情,我会处理。” “和我说做什么?” 陆昭昭后退了一步,“慕世子的婚约,和我本就无关。慕世子的事情,交待给我听,也不合适。” “慕世子,信我收到了,你请回吧。” 陆昭昭说着,又退了几步,退到门口,打开了书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寒走过去,将书房的门关上。 欺身而上,陆昭昭被迫退后,后背撞上了门板。 “唔……” 有点疼。 慕寒的手掌抵在她耳侧。 分明却泛白的指节,还有他喉结滚动带来的气息,都让在告诉着陆昭昭,他急了。 危险的男人,危险的气息。 把陆昭昭彻底困在臂弯与门板之间。 “弄疼你了?” 陆昭昭蹙眉不语。 慕寒却不松手,“阿昭,你答应了,会好好考虑,等北蛮一战后决定玉坠还不还我。” “你没还玉坠,出了宋曼芝的事情,当然就和你有关系。” “我不说,就走了,这辈子就又失去你了。” “阿昭,失去你,是我不能承受的。” “家母和清远侯府宋夫人是手帕交,两人生产时,也说过有意结一个儿女亲家。” “到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未定下婚约,连小定都没有交换过。” “我没有骗你,我说话家中无妻妾,也未定下婚约,都是真的。” 陆昭昭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中变化的神情。 “何况,这个宋曼芝并非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 “宋家大姑娘五年前就亡故了。” “这个宋曼芝,只是当年宋夫人陪房杜妈妈的女儿。” 慕寒都查清楚了,才肯出现。 虽然不知道,为何再相遇,陆昭昭总是逃避,总是拒绝他们在一起的可能。 但慕寒很清楚,陆昭昭给的机会不多,答错了,就会失去。 “哦。” 陆昭昭这样应着。 将玉坠拿了出来,塞在慕寒的腰封间,“还给你。” “不是我不还,毕竟是令堂的遗物。我不想随意假手他人去还,若被有心人拿到,还不一定要怎么讹你。” 慕寒突然就笑了,摸着玉坠,靠陆昭昭更近了三分。 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他问:“对我没兴趣,要甩了我,所以把我家里祖传儿媳妇的玉坠,贴身带着?” “怕丢了。” 陆昭昭平静回答。 慕寒笑意更盛,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嗯,怕丢了。” “阿昭,你就嘴硬吧,我懂。” 慕寒心情很愉快,重新将玉坠挂在了陆昭昭的手腕上,“收好了。我慕家儿郎送的定情信物,从不收回。” “明日万婳公主府上有赏梅宴,你来参加。到时候,宋曼芝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慕寒留下了请柬,不再打扰。 他要走,陆昭昭有些冲动的开口。 “身为主帅,擅自回京,是重罪。” “为了送信,暴露自己的秘密,也是大忌。” 慕寒停下了脚步,重新将人圈回臂弯和门板之间。 “阿昭,你担心我。” 他眼底的神色,多了几分明亮。 陆昭昭努力坦然抬头,“嗯。” 裴禁语气更愉快了,“我在北蛮,消息难免闭塞。宋曼芝进京,七叔请旨赐婚的事,都是陛下告诉我的。” “陛下密旨,让我秘密入京,把事情处理好。” 陆昭昭觉得心安了。 就算她和慕寒之间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她也不希望,慕寒因为自己的缘故获罪。 “毕竟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杀过北蛮人。你我之间的袍泽情义仍在。我关心慕世子,很正常。” 陆昭昭并不知道,自己一点不正常。 虽然一双好看的眸子,亮亮的,脸上都是坦然无私之色,可她的耳尖已经烫的发粉。 慕寒那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阿昭,我走了,再会。” 慕寒松开了手,眼中流露出了缱绻之意。 再转身,他一跃而起,翻墙离开了郡主府。 慕寒府上。 宋曼芝小意的跟在慕夫人身边伺候了好几日。 每日里晨昏定省,布菜端茶的。 完全是拿出了儿媳妇的礼数来。 慕夫人告诉她,不必如此。 宋曼芝只说,自己自幼丧母,早已将慕夫人看成自己的母亲,不过是想尽尽孝心。 慕夫人虽然对宋曼芝有所怀疑,虽然还是不理解她当日自降身价,跪着给陆昭昭请罪的行为。 那这么温婉小意,知书达理的姑娘,能有什么错? 还是她被陆昭昭郡主的身份给吓怕了。 想想曼芝也是个叫人心疼的孩子。 她也就缓和了态度,依旧疼爱这个女孩子。 尤其是接了万婳公主赏梅宴的帖子,帖子上还指明了,邀请宋曼芝赴会。 慕夫人特意带了套极为精致的头面,嘱咐曼芝好好表现。 “万婳公主,是个万事不管,常年称病不出的人。如今她邀请你赴宴,就是在替皇室传递,你和世子爷婚事将成的信息。” “若得了万婳公主的赞赏,成亲便赐下世子夫人的封号,也未尝不可。” 在慕夫人面前,宋曼芝乖巧称是。 慕夫人离开后,她不由得将请柬翻了又翻。 当初,那个寿安县主给自己出头的时候,万婳公主可是明确的站了陆昭昭。 她会随随便便改变主意,就邀请自己参加赏梅宴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墙倒众人推 宋曼芝一直举棋不定的翻着手中的请柬。 小翠在一旁看得眼晕,“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啥?” 小翠不理解的瞧着宋曼芝,“小姐,这有什么可陷阱的,你是不是想多了?慕夫人不都说了,是宫里要给你和世子爷赐婚了,才让万婳公主透出点消息来的嘛。” 宋曼芝摇头,她一点都不觉得多心,“万婳公主当初和陆昭昭好的跟个什么似的,就算宫里要赐婚,以她公主之尊,不理会我就是了,何必屈尊降贵的下请柬,点名让我去赴宴?” 这是她的直觉,她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提起陆昭昭,小翠也难掩心底的怨毒。 “小姐,我觉得这事儿和京都最近的传闻有关系。” “陆昭昭那个贱人已经得罪万仪大长公主了,就算之前再好,万婳公主也不能和大长公主过不去。” “奴婢听门房都在议论,说之前和那个贱人交好的圆德郡主和裴家七小姐,都不肯再在闺女们的宴会上提起她了。” “还有之前帮小姐说话的寿安县主,听说她府上因她得罪陆昭昭的禁足都给解了。” “奴婢倒是觉得,那个贱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小翠一边说,一边去摸慕夫人刚送来的那套珍珠头面,“小姐,这头面真好看,也不知道奴婢这辈子,有没有福气,有这么一套头面戴戴。”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小翠想要这套头面。 宋曼芝心底,突然那有了一个想法。 她同小翠招了招手,“你想戴这套头面?” 小翠眼里,都是贪婪之色。 她连连点头。 宋曼芝就在小翠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翠眼中的贪婪之色,越来越重。 她不断的点头,“我们可说好了,我明天蒙了面替你去赴宴,这套头面就是我的了。” “自然,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因为到了镇国公府,有了主仆之分,我们就不是姐妹了吗?我有的,你自然也有。” “梅花宴这样的好去处,你只管去见识享受。” 宋曼芝循循善诱的说着。 小翠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你不是担心这事儿有陷阱吗?” “可你也说了,陆昭昭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分析之后,我已经是不怕了的。是你自己说,你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福气,戴戴这么好的珍珠头面。” “小翠,你想戴,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能不成全你吗?” 宋曼芝说的语气微顿,整个人都哽咽了起来。 “罢了。” 宋曼芝掉了眼泪,“你若是害怕了,也不肯信我待你的情分。明日还是我自己去赴宴吧。这珍珠头面,就不能给你了。” 到手的东西要没了,小翠一急,“我替你去。” 说着,她抱住了那套珍珠头面,喜滋滋的塞进自己的箱笼里。 郡主府。 下人收拾书房,看到了请柬,就递到了宝珠手里。 宝珠并不知道请柬从何而来,却认出了万婳公主府的印记。 想着陆昭昭和万婳公主府的关系,就又把请柬送到了陆昭昭面前。 陆昭昭是故意把请柬放在书房,弃之不理的。 她想赌一赌命运。 如果明天天亮前,有人发现了请柬,她就去赴宴。 陆昭昭并不认为,会有人发现请柬。 毕竟,她平素鲜少出入书房。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慕寒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梅花宴上,就算他处理了宋曼芝那个冒牌货,她也当永远记得,这个男人,前世对她做的事情。 挖坟掘墓,毁尸烧骨。 远离慕寒,才能平安。 只是慕寒的出现,他的态度,都让陆昭昭心里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动摇。 她就小小的,给了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和可能。 请柬就被送到了她的手上。 “我们迟去半个时辰。” 宝珠呆了呆,“好的郡主,可是为什么要迟去?” “我不太舒服,又不好回绝公主府的邀约。” 陆昭昭胡乱找着借口。 半个时辰后,慕寒和宋曼芝的闹剧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 陆昭昭迟去了半个时辰,到了公主府门口,就连声的说着不好意思,说自己身子不适,来迟了,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去给万婳公主赔罪。 谁想,公主府待客的嬷嬷,笑着把陆昭昭给夸赞了一番,才告诉她:“要么公主殿下怎么总称赞您知书达理,您这都早到了半个时辰,还要给殿下告罪。” “郡主快请进,花厅里备了茶点果子,您先暖暖身子,一会开宴了,大家一起好好玩一会。” 陆昭昭总觉得,好像不太对。 她怎么还早到了半个时辰。 可一众仆妇簇拥着,陆昭昭也不好掉头就走,只能进了花厅。 花厅里,除了待客的奴婢,就只有陆昭昭一位客人到了。 她随意的吃了点果子,有些慵懒的斜依着靠枕休息。 “昭昭,你竟来得如此之早。” 圆德郡李品瑶主亲自迎了出来。 “瑶瑶姐。” 她们姐妹二人见了礼,李品瑶才说:“今日的梅花宴,就是个小热闹,母亲听说你来了个大早,直夸你有心,特地过来给她做这个面子。” 被误会了。 陆昭昭也不好否认,直含笑不语。 李品瑶又闲话说起了京都传闻,“勇毅侯府和尚书府陆家,你要是应付不过来,给我说,我帮你出头。” “也都还好,若应付不过来,我定与姐姐说。” 裴若澜也是听了母亲的话,早早的到了,来给万婳公主做这个面子。 看到陆昭昭后,裴若澜叹了口气,“昭昭居然比我来得还早,就不能让我一回,让我多讨讨公主殿下的欢心。” “那你下次勤快点,早点起来,就到的早了。” “放过我吧,早起太难了。” 陆昭昭姐妹三人笑做了一团,直到有人来报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宋曼芝到了,三人的笑意才一点点收敛。 “她怎么来了?” 裴若澜十分不喜欢,“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李品瑶知道今日的梅花宴,是为慕世子而设立的。 慕世子点名让宋曼芝来,主府只能照做,给宋曼芝送了帖子。 但这事,答应了慕世子,绝不泄露,李品瑶只能打了个哈哈,“慕夫人到底是镇国公府上一辈唯一活着的女眷,她在京都,母亲不好不邀请。慕夫人非要带宋曼芝也赴宴,也不好拦阻。” 说话间,蒙了脸假扮宋曼芝的小翠,就走了进来。 她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仗势欺人,打了她好几个巴掌的陆昭昭。 小翠恨上心头,挑衅的开口,“福寿郡主还敢来?当初你把陆茗凝当卑贱养女虐待,如今风水轮流转,你也要完了。 还不过来给本小姐行礼,你若规矩行礼跪拜,当日你对本小姐说的事情,本小姐可以考虑不计较。”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亲姨母 陆昭昭第一眼就认出了,面纱下的那个冒牌货,根本就不是宋曼芝。 应该是宋曼芝身边的丫鬟小翠。 “你染了花柳病了?脸上生疮不能见人?” 面纱下,小翠的一张脸,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这陆昭昭,眼瞅着就要玩完了,凭什么还敢羞辱她? 听说大长公主极为尊贵,又是为大盛在北蛮受辱多年。 这荣耀归国,不得把趁她在北蛮,欺辱她女儿的人,给千刀万剐了? “陆昭昭,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要封超一品诰命的。” 小翠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珍珠头面。 陆昭昭看着小翠的动作,眼底闪过了一抹戏谑的讥笑。 上不了台面的冒牌货! “你现在还不是世子夫人。想封超一品的诰命,还是解释清楚你那张脸是怎么回事吧!” “呵!”小翠冷笑了起来,“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世子夫人,可我早晚会都是,也早晚都会有诰命的。 总比有些人,现在好像还是个郡主,其实满大盛满贵族圈子,谁不知道你福寿郡主陆昭昭的死期就要到了。” 李品瑶和裴若澜虽然没有陆昭昭那么毒的眼光,一下子就发现眼前这个人,并非宋曼芝本人。 可她们就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陆昭昭,并站在自家姐妹这边。 “宋小姐,我公主府的宴会,你蒙面而来,本就失礼。” “就算你有非蒙面不可的理由,也当与主人家告罪讲清楚缘由。” “你若身体有恙,回句话来,难道公主府还会非让你来赏梅吗?” “你这样,一声不响的,看起来就像是染了脏病,来找母亲晦气的!” 李品瑶寒着一张小脸,端着郡主的架子,摆出母亲公主的身份来,“还不速速摘下面纱,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若澜更直接,她出手,一步上前,就抓住了小翠脸上的面纱。 面纱掉落,小翠大惊失色,忙用冬日里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裴若澜出手,哪容得下小翠走脱。 她去拉小翠的衣袖,“我倒要看看,你这面纱下是如何丑陋的一张脸。” 裴若澜已经扯住了她的衣袖,扯得小翠露出了半张脸来。 看到她这半张脸,李品瑶和裴若澜都觉得有些陌生。 当日她们见过清远侯府那位宋家的大姑娘宋曼芝,和眼前这个,长得好像不太一样,哪里都怪怪的。 “你是谁?” 李品瑶追问。 万婳公主身边的月影来了,“郡主,福寿郡主,裴七小姐,宋小姐。” 她一一见过礼后,恭敬却不卑不亢的对裴若澜说:“七小姐请放手。” “公主殿下请宋小姐去内室小坐。” 说完,月影又行了福礼,还帮着捡起了地上面纱,重新帮小翠遮了面。 “瑶瑶姐,你看这个人,是当日那个宋曼芝吗?” 裴若澜这样问,李品瑶摇头,“不太像,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昭昭,你和宋曼芝也见过几次,是一个人吗?” 陆昭昭摇了摇头,“不是一个人,不过公主出面,必有深意。我们还是知道了当不知道的为好。” 李品瑶有些心虚。 今天这个梅花宴,确实是有事情要发生。 “若澜,昭昭说的是,咱们还是知道了当不知道为好。母亲也是的,这么大个事,连我都瞒着,我可要去问问。” 说着,李品瑶匆匆起身就先离开了。 她得去见母亲一面,把来人不是宋曼芝的事给说了。 万婳公主见女儿匆匆而来,笑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还是连连咳嗽,可气色明显比前几日要好上几分。 李品瑶心疼,上前递了水,化开了止咳的丸子。 等母亲好了一些,才说了冒牌宋曼芝的事情。 万婳公主笑着宽慰女儿,“无妨,慕世子是有成算的人,他都安排妥当了,你只管去前院和昭昭还有若澜去玩吧。” 小翠被带了下去,却也只带到了一处小花厅。 伺候的奴婢们同她赔了不是,说万婳公主咳疾又犯了,不能见她了,叫她自己玩开心点,万莫介意。 还说她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慕世子又立下无数战功,以后她就是京都里最有身份地位的夫人了。 来伺候的,是个能说会道的奴婢,态度摆得又低,小翠被捧得尾巴都翘上了天。 甚至都忘记了,她根本不是宋曼芝。 她只是代替自家小姐,来参加赏梅宴的。 飘飘然如小翠,收了万婳公主府送的礼,洋洋自得,飘飘然的离开了小花厅。 人走了,伺候的婢女,收敛了笑容,十分嫌恶的呸的了一声,就回头去跟公主复命了。 其他接了帖子,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 陆昭昭粗略一观察,发现除了裴若澜是和她私交甚笃的。 其余的,皆出身京都勋贵之家。 凭着前世死后十八年的记忆,陆昭昭判断出,这些人家或与镇国公府素来交好,或与清远侯府有些渊源。 看来,这些赴宴的宾客,也都出自慕寒的手笔。 他还挺用心。 不仅说动了万婳公主,借着她的名头行事,还专门请来了这些宾客赴宴。 慕寒此举,就是要断了宋曼芝的所有后路。 陆昭昭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愫。 她默然不语。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仇怨,能逼得慕寒,前世要对他挖坟掘墓,毁尸烧骨。 也不知道等慕寒发现他们之间的仇恨后,会不会后悔如今为自己做的一切。 “哎呦喂!”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尊贵无比,仗势欺人的福寿郡主陆昭昭吗?” “大长公主的銮驾,不日即将抵达京都,不知你作何感想啊?” “俗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你倒霉的时候,本县主定会推上一把,让你勇无翻身之日。” 寿安县主颐指气使的说着,人群中看到了小翠假扮的宋曼芝,就迎了上前,“宋姑娘,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好好回报这位福寿郡主该你雪中下跪的屈辱。” 小翠终于找到了同盟,“县主放心,我不会忘。” 寿安县主满意的昂起头来,“我会和万仪姨母求情的,那可是本县主的亲姨母,我说话肯定好用,万仪姨母一定会恩准你好好折磨这个贱人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折子戏 小翠还在和寿安县主一唱一和的说着。 “那就多谢寿安县主了。曼芝一定会为大长公主尽心的。” 寿安县主还在满意的点着头,就冷不防的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陆昭昭抬手,力道十足的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 寿安县主自小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哪怕这两日受了些许的挫折,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受过这样的罪。 “陆昭昭,你!” 寿安县主捂着脸,泪水都弥漫在了眼眶上。 “本郡主打你又怎样?” “莫不是你忘了,令尊令堂上门给本郡主赔罪的事了?” 陆昭昭的提醒下,痛苦的记忆,弥漫上了寿安县主的心头。 她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 自从那天,她拦了万婳姨母的车驾,被人强行扭送回家后,她就被禁足在了家中,更是日日夜夜都要跪在祠堂里悔过。 哪怕因为陆昭昭得罪大长公主的消息传出来,解了她的禁足令,她在府里的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若非昨日,万婳万婳公主赏梅宴的帖子下到家里,她是不能离开家中半步的。 出门前,父亲再三警告,若不能趁机修复和万婳公主的关系,重新讨了圆德郡主的好,宴会后也就不用回家了,府上会直接把她拉到安老王爷府上去做侧妃。 安老王爷今年都七十二了,嫁给这么个老头子,还是做侧妃的,她这辈子就完了。 昨天一天时间里,寿安县主紧急的打听了如今京中的局势。 了解到,陆昭昭在大家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就连圆德郡主和裴若澜都不肯再提及这个人了。 寿安县主就知道,今天的赏梅宴上,应该怎么表现了。 若陆昭昭没胆量来,她就跳起话头,带众人一起嘲笑一番。 若是陆昭昭有胆量来,那更好,她一定会狠狠打这个贱丫头的脸,让她知道她就算是死期将近,也得受尽折磨才能死。 寿安县主是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陆昭昭居然还敢动手打她。 而且下手的力道极大。 她一个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有分明的巴掌印,被打的左边脸,还在隐隐作痛。 一阵阵头晕目眩下,她有些站不稳的跌坐在地。 小翠就站在寿安县主身旁,她听得分明。 那一巴掌,响得震耳欲聋。 小翠能感觉到,这一巴掌,可比她曾经在陆昭昭手上挨的巴掌都要狠。 既然选择了盟友,就不能轻易放过。 何况宋曼芝说过,陆茗凝作为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也即将随着大长公主的銮驾回宫。 若是能利用和陆昭昭之间的矛盾,讨了陆茗凝的好,她们姐妹以后才算是彻底在京都站稳了脚跟。 小翠自戴上了这套珍珠头面开始,她就在想,她和宋曼芝是亲姐妹。 为什么只能宋曼芝做人上人,当千金小姐,以后做国公夫人。 儿她却只能当一个婢女。 如果搭上陆茗凝有用。 那为什么搭上陆茗凝的人不是自己。 她也可以通过打击陆昭昭,找陆昭昭麻烦,向陆茗凝递交投名状。 小翠学着宋曼芝说话的口吻,“陆昭昭,你也太放肆了。这里是万婳公主府,你在公主府里打人,你眼里还有公主吗?” “你看看你把寿安县主给打得,你可真是嚣张跋扈,你这么闹下去,不用出公主府,就会有御史弹劾你。” 陆昭昭不是不能动手,也给这个小翠一巴掌,让她彻底安静下里。 可她和宋曼芝这对冒牌姐妹花,是慕寒的礼物,是慕寒需要自己处置的麻烦。 所以她不想插手。 轻声嗤笑着,陆昭昭不理会这个小翠,只闲闲的坐在一处,静静的品茶。 小翠还要冲上去说什么,就有李品瑶带着万婳公主身边最得用的嬷嬷过来。 那嬷嬷代替万婳公主同大家告罪,说是身体突然不适,先请大家欣赏一处折子戏,之后她再过来待客。 所有人都起身,道着公主客气了。 方才的闹剧,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折子戏上演。 是一出很有意思的戏码。 讲的是一侯府侯爷,并不喜欢自己的夫人,以至于夫人生产时并不用心,导致夫人难产而亡。 夫人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被身边陪房的妈妈护着,养在了乡下。 只可惜,那难产出生的孩子,身体太过羸弱,没多久,也死了。 最初,陪房的妈妈一直担心侯府过来查问,担惊受怕的过了好多年。 后来,陪房的妈妈悟出了一个道理,侯府娶新妇,侯府完全当没有这个嫡女大小姐一般。 又过了几年,陪房的妈妈想起了已故侯夫人曾和镇国公府的夫人是手帕交,两人还开玩笑的说,生下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就订下亲事来。 再看看自家的女儿,也日益长大,颇有几分贵气在身。 这位陪房妈妈就动了歪心思,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冒充侯府的嫡女大小姐,再去冒认下和镇国公府的亲事。 于是,陪房妈妈又花了五年的时间,将自己的女儿,打造成了举手投足间都有些闺阁小姐气度的女孩儿家。 就在陪房妈妈,打算亲自带着女儿,找上镇国公府去敲定亲事的时候,这位陪房妈妈突发重病身亡了。 去镇国公府的事情,足足耽搁了大半年。 大半年后,被陪房妈妈培养的那个女儿,就带着自己的亲妹妹,以主仆名义去了远在南方边关的镇国公府,提起了当年的亲事。 到此,折子戏就演完了。 可折子戏里都提到了镇国公府,这就跟当众告诉大家,宋曼芝这位清远侯府的宋家大姑娘是冒牌货没有任何区别。 陆昭昭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慕寒做的很有心。 今日来的宾客,都是镇国公府和清远侯府的世交。 今日之后,任是谁,都不能再拿当年的玩笑说事,逼迫他认下一门莫须有的亲事。 哪怕是清远侯府,也不能再拿别的姑娘,嫁进镇国公府。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蒙面假扮宋曼芝的小翠身上。 小翠惶恐不安,想悄悄逃走,却被万婳公主府的侍卫,架着刀拦住了去路。 陆昭昭认得出,这两个侍卫虽然穿着侍卫的衣服,可却是慕寒的亲信。 第一百八十五章 痴恋?害她? “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宋曼芝?” 万婳公主在府中奴仆的簇拥下,走入了花厅。 她一句话说完,就咳嗽了起来,却不失公主威严。 蒙着脸的小翠,心里莫名的突突。 尤其还有侍卫的刀架在脖子上,她不敢答话了。 万婳公主身边的婢女呵斥道:“公主问你话,你也敢拒不答话?” 小翠身子如同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却还是咬牙简称,“是我。” “呵!” 万婳公主轻笑,“慕夫人,你看中的侄儿媳妇,就这般没有礼数?” “在本宫面前,自称我,是你镇国公府的规矩?” 慕夫人从花厅外走了进来,她寒着一张脸,面色极为难看。 今晨,她突然腹泻,身体不适,想着结交京都贵人圈子,对曼芝那孩子也是有好处的,便叫她一个人大着胆子些,来参加梅花宴。 谁想,宋曼芝也忒大胆子了,居然在公主面前还自称我。 这孩子,规矩平素是不差的。 忽而,瞥见了陆昭昭。 慕夫人心里有了猜想,八成是被陆昭昭给害的。 惹上陆昭昭,准没有好事。 再看花厅中的一众宾客,都是镇国公府和清远侯府的姻亲故旧。 纵然曼芝那孩子,礼数上有所欠缺,私下里和她说了,她回去好好教那孩子就是。 何须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来。 这是欺负曼芝那孩子身后无人,还是在打她的脸。 可到底,宋曼芝错了。 慕夫人压下了心中的一口浊气,“公主殿下见谅,曼芝那孩子……”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迫闭了嘴。 因为有侍卫扯掉了曼芝蒙脸的面纱。 面纱下那个人,哪里是宋曼芝,分明是她的婢女小翠。 慕夫人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可人前,她不愿意丢自己的脸面,和镇国公府的名声。 屈膝,她道:“公主殿下,曼芝这孩子没见过世面,请容妾身先行将人带回府中。” 万婳公主没有表态。 侍卫架在小翠脖子的刀,也没有挪开的意思。 “这是何意?” 慕夫人皱了眉。 如今的京都,竟都是狂妄之徒吗? 竟敢不将她镇国公府女眷放在眼里? “折子戏,慕夫人没听?” 万婳公主已经坐下,品了茶才再开口。 慕夫人听了。 可那又怎样? 不过折子戏罢了。 “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再将折子戏编排到镇国公府头上。” 万婳公主依旧笑着品茗,并不接这话。 慕夫人有些的进退两难,“公主殿下,请明示。” 万婳公主抬眼,抬了抬手,就有侍卫拖了一个女子进入花厅。 那女子手上捆着绳子,身上的衣服都因为长期在地上拖行,而变得破旧、肮脏和不堪起来。 “曼芝。” 慕夫人顾不得什么镇国公府的体面,更顾不得圆上刚才的谎话,就扑了过去。 她心疼的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宋曼芝惶恐不安,攀附着慕夫人就哭了起来。 她哭得凄惨无比。 慕夫人忍无可忍,豁然站起身来,“我镇国公府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扁搓圆。万婳公主殿下,妾身敬您为公主殿下,还请您就今日之事,给个说法。不然妾身就是告到御前,也要讨个说法。” “有人冒充宋家大姑娘来赴本宫的梅花宴,本宫不该管吗?” 万婳笑着反问。 “那为何要把我家曼芝折磨成这个样子?” 慕夫人听着宋曼芝小声的啜泣,就忍不住替她出头。 万婳公主吃惊的放下茶杯,“慕夫人可不该这么糊弄本宫,刚才对着一个冒牌货,夫人不也认下了,是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宋曼芝吗?” 慕夫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万婳公主站起了身来,“若说告到御前,是不是本宫也得先告你镇国公府一个欺上瞒下?” 慕夫人的气势,彻底弱了下来。 万婳公主淡淡一个眼神过去,就有婢女把慕夫人扶着坐到公主下首边的位置上。 “慕夫人,稍安勿躁吧。” 小翠已经被人推着,跪在了宋曼芝旁边。 万婳公主也不问她们,为何一个假冒另一个,另一个却不肯来参加自己的宴会。 她只叫人把当年,给清远侯府宋夫人接生的稳婆给请了进来。 稳婆战战兢兢行礼,就说起了当年接生的往事。 “宋家大姑娘腰上有一处梅花胎记,因形状特殊,民妇记到了今天。” 万婳公主哪怕是个病弱美人,是皇室中最是和善好说话的一个人。 可拿出皇家气度来,也是格外强势的。 她挥手,就有人上前,撕碎了宋曼芝的衣服。 慕夫人坐不住的站起身来,“公主殿下,花厅中还有男子。怎可如此对待曼芝。她清白毁了,以后还怎么活着,怎么做人?” “她不需要。” 万婳公主轻声说着,就点了几个与清远侯府宋家交好的夫人,“你们去看看,此女腰间可有梅花胎记?” 别说梅花了,就是胎记都没有。 宋曼芝抱着慕夫人的腿,就嚎哭了起来。 “夫人,曼芝不活了,曼芝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呜呜咽咽的,“曼芝视夫人为亲生母亲,只想在夫人身边尽孝,却不想这样都遭福寿郡主嫉妒。” “她痴恋慕世子,眼见着因为曼芝的存在,和慕世子再无可能,就这般作践曼芝。” “曼芝是不能活了,却要把话说个明白,却不能被这样冤枉泼脏水。” 她抬手,指了指出来作证的稳婆,“你说你是当年给母亲接生的稳婆,你就是了?” “你分明就是福寿郡主找来的托,为的就是败坏我的名声,让我活不下去,自然就没法履行和慕世子的婚约。” “福寿郡主,你真歹毒。” “你竟为了抢我的未婚夫,这样害我。” “哪怕我在雪地里跪着求你,都得不到你一丝一毫的怜悯。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本就孤苦,比不上你郡主身份的金尊玉贵。” 宋曼芝哭得都快上不来气了。 慕夫人只把她往怀里搂,“好孩子,没事的。我给你做主,就算这样,镇国公府慕家也不嫌弃你,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进来的。” “至于某些人。” 慕夫人的眸光,如针尖般刺人的,落在了陆昭昭身上,“就算是想进门做妾,我也是不答应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交给世子 “慕夫人,你自重些吧。现在说的,可是你认个假冒的清远侯府小姐当侄儿媳妇的事。” “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婆母,不过是个婶娘。” “慕世子以后要娶什么人进府,也不是你说的算的!” 有一位年纪和慕夫人相仿的夫人,站了起来。 这人,陆昭昭有点印象,是荣远侯府赵家的侯夫人。 赵家和慕家是姻亲,虽然赵家在京都,慕家在南方边关,慕家没遭屠戮前,两家还是总有走动的。 就连慕寒进京后,赵家也一直在暗中默默助力扶持。 陆昭昭还记得,前世慕寒位极人臣后,格外优待荣远侯府赵家。 这位赵夫人是玲珑剔透的人,这会儿跳出来,怼上慕夫人一顿,既为自己解了围,也进一步示好了慕寒。 陆昭昭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赵夫人回以微笑,心里觉得,陆昭昭是个妙人。 慕夫人脸面过不去,偏那些话,她都反驳不了,只好当没听到的哄着宋曼芝。 宋曼芝哭哭啼啼的,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在内涵陆昭昭。 直把陆昭昭说成是今日梅花宴上种种事端的幕后黑手。 寿安县主挨了一巴掌,吐了一口血,头一直晕晕的。 刚才折子戏闹哄哄的,她都没听进去到底唱了什么,只觉得身子不舒服,整个人飘阿飘了好久。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意识和神智。 寿安县主听到的,就是宋曼芝在哭泣,说陆昭昭仗势欺人,在公主府里摆谱,诋毁她的名声,还污蔑她清远侯府宋家小姐的身份。 当下,寿安县主觉得她出一口恶气的机会来了。 “正不正经婆母,也是镇国公府世子的嫡亲长辈。总比上有些人,在这里人五人六的装大头强。” “这么早就上赶着巴结陆昭昭,小心站错队,万仪大长公主回京后,第一个拿你开刀。” “还有陆昭昭,你要不要脸了,人家慕世子有未婚妻,你还上赶着痴恋慕世子。” “也是,你本就是不要脸的。以前,勇毅侯府的世子元景,就是陆茗凝的未婚夫,你也上赶着痴恋,还求了皇家赐婚。” “人玩腻歪了,你就把人甩了?现在又换上慕世子嚯嚯了?” “人家慕世子又不傻,就是双腿残废,也不会要你这种女人!” “人家肯定娶,冰清玉洁,品行高洁的清远侯府宋家姑娘。” 若是依着陆昭昭的性子,她当然不会委曲求全,听寿安县主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一大串,说了很多。 可那会儿,她要起身过去,再教训寿安县主的时候。 万婳公主身边的月影,站在了她身后,按住了她的肩头。 “郡主稍安。” “慕世子吩咐,今日郡主是看客,好好看戏即可。之前让郡主亲自动手打了寿安县主,已是过意不去,绝不会再累郡主出手。” “世子说,这是对郡主的承诺。” 陆昭昭没有动。 月影很规矩的站在她身后,帮她按摩肩膀,舒展筋骨。 那边寿安县主一通输出后,换来的是几乎全场的鸦雀无声,只有宋曼芝那里小声啜泣着。 “终究是有县主一个明白人。” 寿安县主挺直了腰板,“本县主,一直都是明白人。” “明白人?” “她明白什么?” 男人低沉而又淡漠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循声看过去,是一身着锦袍,身影高大的男子,从花厅外走了进来。 他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中,还透着一种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心惊胆战的肃杀之意。 这人,看着好生眼熟。 不少人都直勾勾的瞧着这个男子。 直到他对着万婳公主客气拱手,“慕寒见过公主殿下。” 竟是慕寒慕世子!? 他不是双腿尽废的残疾人吗? 他居然站起来了! 天呐,坐轮椅的时候看不出来,站起来之后,身量居然这么高。 好高大! 好威猛! 上过战场的男人,气度就是非比寻常。 就连慕夫人,也是大吃一惊,“寒儿,你的腿?” 慕寒没有回话,只是带着那一身的杀意,看向了寿安县主。 寿安县主在打寒颤。 慕寒的目光,就和那天在太皇太后宫中陆昭昭看的眼神,一样杀气腾腾,一样犀利。 “你明白什么了?” 寿安县主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慕寒却是丝毫都不客气。 “你不肯说,就是想尝尝锦衣卫衙门的手段了?” “你…你敢!”寿安县主结结巴巴的问着。 “你看本世子敢不敢。” 慕寒的脸上,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玩味。 他拍了拍手,就有锦衣卫的人,搬上了各种刑具。 慕夫人因着宋曼芝的缘故,对寿安县主明显要更有好感一些。 她不愿意叫寿安县主因为帮着宋曼芝说话,而吃苦头。 她拿出长辈的架子来,“寒儿,不可如此无理。” 慕寒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径自在吩咐手下,一定要让寿安县主活着说出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慕夫人大为尴尬。 她是婶娘,居然被侄儿无视到了这种地步! 为了脸面,也为了保全宋曼芝,慕夫人再度开口。 “这里是公主府,公主殿下一向体弱,不可惊扰了殿下。” 万婳公主是个病美人,却是笑盈盈的,“无妨,小辈们总要历练,我看着高兴,随他们折腾就好。” 这么一来,慕夫人只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没了。 可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寿安县主装晕,直接被滚烫的热水烫醒。 她装不下去了,嚎哭着打滚,重复了刚才的话。 “陆昭昭不要脸,抢别人早有婚约的未婚夫。” “为了抢男人,还自导自演折子戏,混淆侯府血脉。” 慕寒的脸上,多就了一抹沙场上的嗜血杀意,“你有证据?” “陆昭昭人品败坏,不需要证据。” 寿安县主只硬气了这么一回,就痛得满地打滚。 “想看证据,那不如一起再看一回吧。” 慕寒话音落下,就有人压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年纪四十多不到五十的男人进了花厅。 那男人,颤颤巍巍的站着,欲言又止的喊了宋曼芝,“大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错了,不该跟您抢世子爷 那老实男人,再看小翠,就叫出了,“二丫。” 小翠只看着宋曼芝的脸色不敢说话。 可眼底却难掩担忧之色。 宋曼芝却是硬着心肠,咬牙问:“慕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恐慌。 慕寒似是附和那般,“这位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慕寒的手下回禀,“世子爷,这位是假冒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那位的父亲。他说孩子犯错,他愿意替自己的孩子受刑,只求世子爷能饶过他年少无知犯错的女儿。” “你们。怎么说?” 慕寒问的是宋曼芝和小翠。 小翠更不安了,甚至偷偷去拉宋曼芝的衣角。 宋曼芝能感觉到,自己手指尖一片冰冷。 可没有人能证明她不是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就没有人能拆穿。 狠下心来,宋曼芝说:“虽然不知道世子爷为何要找人来冒充我的父亲,到这位确实不是我父亲清远侯。” “又或许是慕世子被陆昭昭骗了,也未可知。” “无论是因为什么,这个人都是罪该万死的。世子爷该重罚。” 慕寒点头,“既然如此,就动刑吧。” 他淡漠薄凉的吩咐着。 宋曼芝心慌慌的。 难道,是她赌错了吗? 不应该她表现的越无所谓,才越能保住父亲吗? 看了一眼,终年耗在庄子上,比同龄人都要老上十来岁的父亲。 宋曼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父亲,不是女儿不救你,实在是慕寒心太狠。 你要怪。就怪慕寒吧。 她不阻止,就是一副被冤枉被陷害的模样。 慕寒也不多废话。 直接就叫人按了那男人,就一棍子一棍子的打了下去。 血腥味混着惨叫的声音,一声声传来。 不少贵妇人都不由得掩面。 慕夫人再度开口,摆的依旧是长辈的款,“寒儿,你快收起你锦衣卫的做派。在场的都是镇国公府和清远侯府的世交,莫做这得罪人的事。” 慕寒依旧是不理会。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镇国公府这位世子爷并没有拿慕夫人当长辈看。 慕夫人很是尴尬。 分明从前,慕寒不是这么对自己的。 在世家女眷异样的目光下,慕夫人硬着头皮,“寒儿,都是血腥,怎好在世家女眷面前如此?” 慕寒的态度,仍是不予理会。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了。” 慕夫人在给自己找补,却明显感受到了奚落和探寻的目光。 万婳公主放下了茶盏,“慕世子,带到院子里吧。本宫这花厅,以后还要待客。” 慕寒拱手称是。 人虽然带出了花厅,还规矩的隔了屏风。 可惨叫声,依旧不绝于耳。 花厅里的血腥味道也没有散去半分。 “世子爷,小腿打断了。” “世子爷,打吐血了,” “世子爷,人昏死过去了,属下用水泼醒了,继续行刑。” 锦衣卫属下给慕寒回的话,搭配着院子里屏风后面的惨叫声,让不少人都动容了起来。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翠先抗不住了,哭了起来,“爹爹…爹爹……” 她跪过去求慕寒,“世子爷,求您饶了爹爹,求求您了。” 小翠不停的磕头,头磕破了,一套珍珠头面也散落在地。 慕寒站在那里,只带着嗜血的淡漠,静静的瞧着这一幕。 在小翠快磕晕过去的时候,丢给了手下一个眼色。 能跟在慕寒身边的锦衣卫都是心腹,立刻就有人上前,泼了一桶凉水。 小翠瞬间清醒过来,人也不晕了。 慕寒冷漠的声音传来,“本世子,不是不能饶了他。” “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 小翠又一次忙不迭的磕起头来。 慕寒的人已经抓住了小翠,不许她再磕下去了。 “听世子爷把话说完。” 慕寒转了转拇指的扳指,“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去求该求的人吧。” 小翠呆了呆,她看了看屏风上飞溅的血迹,又看了看宋曼芝。 宋曼芝努力保持端庄,轻声冷笑,“此人本就是小翠的父亲,是母亲陪房杜妈妈的男人。” “世子爷当着你我两府亲眷的面,如此诋毁曼芝又是为了什么?” “纵然世子爷不愿意认下当年的婚事,也不该这么伤害曼芝。” “世子爷派人去清远侯府退了婚事就是了,这样曼芝还能活,还能嫁人。” “当初和世子爷订婚,也非曼芝所为。世子爷到底是为了哪般,要置曼芝于死地。” “当初在乡下庄子里,是杜妈妈一家照顾的我。世子爷把李叔绑来,用性命威胁,曼芝认了就是。曼芝现在就去死了,也好叫世子爷顺心,不再害无辜性命。” 说着,宋曼芝站起身来,就要去撞柱。 她赌的,就是慕夫人绝不忍心看她自杀。 她赌的是对的,她往前冲的时候,慕夫人就已经哭喊着要拦她了。 可再下一刹那,就有万婳公主府的奴婢,拦住了慕夫人。 “你们!” 慕夫人气得脸色惨白。 “夫人稍安勿躁,世子爷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宋曼芝并不是真的想寻死,她发现变故后,立刻刹住了脚步。 “呵,胆小鬼,连死都只敢拿嘴说说。” 荣远侯府赵夫人适时发声,带了一波节奏,“还当是多硬气一个人。” 在场的,都是勋贵人家的女眷,谁看不出来宋曼芝的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鄙夷的目光投注而去。 先前不过七分认定,此女多半不是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如今却是八九分认定了。 宋曼芝依旧挺直了腰板,“世子爷,我可以死,但绝不是让你阴谋得逞的死。” 她给自己找补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翠却是恍惚的不知该如何选择。 “继续打!” 慕寒也不和其他人废话,只冷声下令。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小翠受不了了。 她扑到了宋曼芝身边,“姐,求求你,跟世子爷认罪吧。再这样下去,爹爹会被打死的。” 宋曼芝点头,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好,我认罪。” 她径自跪在了陆昭昭脚边,“郡主,您大人有大量,我有错,我罪该万死,我不该肖想和世子爷的婚事,不该跟您抢世子爷,求您说句话,饶了李大叔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气冲我撒 陆昭昭抬头,对上了慕寒的眸子。 她说过,他那个冒出来的未婚妻的事情,她不会插手。 慕寒知道她的心思。 当下就吩咐人上前,要拉走了宋曼芝。 宋曼芝突然就死死拉住了陆昭昭的腿,还不忘哭喊着,“郡主,求您放过李大叔,有气冲我撒。” 陆昭昭的脾气上来了。 她抬脚勾住了宋曼芝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折断了还觉得跟个泪人似的娇弱女子的手腕。 除了慕寒,几乎无人看清楚陆昭昭的动作,花厅里就传来了宋曼芝的惨叫声。 她痛苦的惨叫,抱着自己的手腕,在地上打滚。 因为太疼了,口中不断吐出方言的咒骂声,那形象跟乡野中的村妇撒泼打滚,别无二致。 花厅里有好一会,就只传来了宋曼芝的声音,等她终于不惨叫哭嚎了,才有锦衣卫进来请命。 “世子爷,外面那个,还打吗?” 慕寒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微微抬起眼眸,“该认罪的人,认了吗?” 他眼中并无怒色,语气也未见怒意。 可请命的锦衣卫,已经吓得几乎是滚了出去,嘴上却连连应着,“小的这就叫人继续行刑。” 宋曼芝手腕断裂的骨头,疼得她一抽一抽的疼。 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毕竟挨打的是父亲。 是从小疼她长大,背她骑大马的父亲。 宋曼芝咬着牙,继续嘴硬。 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假冒的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 可却因为屏风那头传来的惨叫声、闷哼声,越来越猥琐,而不由得颤抖起来。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世子爷,那人已经死了。” 小翠一声哀嚎,人颓然的坐在地上。 听说人死了的瞬间,宋曼芝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父亲死了,是慕寒和陆昭昭一起害死的。 不是她的错。 而且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宋曼芝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扶着受伤的手腕,站起身来。 “慕世子,纵然李叔只是母亲的陪房!纵然是签了身契的奴仆,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简直是草菅人命!” “陆昭昭,你就算是费尽心机,也改变不了我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的身份,也改变不了我和慕世子的婚约!” 最后,宋曼芝跪在了慕夫人面前,郑重磕头,“自遇到夫人以来,夫人待我如亲生女儿,事事教我,处处帮我。” “此等大恩大德,曼芝牢记心中。曼芝保证,以后嫁入镇国公府后,一定约束世子行为,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等草菅人命之事。” 宋曼芝说的十分自信。 母亲死前,抓着她的手,用她在高门大户行走二十年的经验,给她分析过镇国公府的现状。 镇国公府早年间出过惨事,全府上下只活了世子慕寒和他远在外游历的七叔和七婶。 慕寒如今尚未及冠承袭国公爷之位,又常年在京都为官,实际上镇国公府当家理事的人,就是慕寒的七婶慕夫人。 母亲说,去了镇国公府后,一定要讨了这位慕夫人的好,得了她的怜惜,嫁进镇国公府就再无阻碍。 去到镇国公府,宋曼芝所见所闻皆是如此。 她更坚定了,讨好慕夫人,婚事就能成的想法。 慕夫人言行中,都透着喜欢善良敦厚的后辈之意。 宋曼芝在绝境中,想到的是进一步讨好慕夫人。 她竭尽所能的展现良善,却不知她这点浅薄的见识,也不过是高门大户里眼皮子浅的奴仆见识,终究上不得台面。 花厅里,是正经高门贵妇,都不由得嗤之以鼻的笑了。 这一次,都不用荣远侯府的赵夫人带节奏,就已经有清远侯府的姻亲门户先表态了。 “慕世子,清远侯府宋家再没落,也养不出这种姑娘来。” “家里爷们如何行事,岂是内宅妇人能约束的?” “说出这种话来,这知道的,是镇国公府要为世子爷娶新妇,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国公府迎个老娘进门。” “慕夫人,你说是吧?” 还有不少人都议论了起来,说宋曼芝上不得台面。 宋曼芝不可置信的眨眼。 母亲很有见识的,乡里乡亲都说母亲不愧是高门大户的陪房。 母亲说的话,从来没错过。 怎么突然就不对了。 不,一定是这些人在嫉妒自己。 “夫人。” 宋曼芝楚楚可怜的去看慕夫人。 慕夫人却是不由自主的别过了脸,“快住嘴吧。” 这个宋曼芝,真的太上不得台面了。 她竟如此不堪,枉她费心调教了这么久。 这么久了,只有上次她去陆昭昭府外跪着赔罪后,慕夫人对她冷了脸。 “夫人,您说的,世子为人心狠手辣,我嫁过来要多约束,让他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您是也被陆昭昭的妖术蛊惑了,才怪曼芝了吗?” 宋曼芝急起来,就口无遮掩了。 这不过是一些悄悄话,居然都说出来了。 这么看来,宋曼芝只能是废棋一步了。 不能再保这个冒牌货了。 慕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甩开宋曼芝,脸更冷了,“对你的身份,我一直有怀疑。” “早派人去乡下查过了你的身份,是我一直心有不忍,想着我一直善待你,你总是会念着我待你的好,跟我说一句实话了。” “可你,宁愿看我一次次得罪公主殿下,宁愿看亲妹妹哭得死去活来,宁愿看亲生父亲被活活打死,也不肯说句实话。” “镇国公府的富贵,就这么迷人眼吗?” “为父之慈,长者爱护,都换不来你一句实话吗?” “若你今日,能说一句实话,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你最后这点体面的。” “你,李大丫,太让我失望了。” 慕夫人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呈上给万婳公主看。 “公主殿下,妾身早晨突然腹痛,皆因此女下药。中午,得到这信,知道此女冒认侯府贵女,妾身特赶到您府上。” “妾身有罪,妾身有私心,妾身曾有过孩子,因为流产,今生都不能有孕。妾心软了,心中始终顾念的,是和此女数月相处情分。” “有言行无状之处,还请公主恕罪。” 慕夫人这个态度,慕寒的眼底,一闪而过了意味深长的玩味。 得了万婳公主客气的理解和宽恕,慕夫人转向陆昭昭告罪,“郡主,妾身多有得罪,万望莫怪。” 陆昭昭含笑不语,心里却觉得,这个慕夫人不简单。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陆昭昭,你好手段 宋曼芝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 怎么会被拆穿。 明明从五年前,母亲就把她包装成了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 明明当年宋家大姑娘夭折的时候,母亲瞒住了所有人。 为什么会被拆穿身份? 为什么慕夫人会怀疑她? 明明最疼爱她的,就是慕夫人。 宋曼芝有些的六神无主,却不甘心的尖叫了起来,“不,夫人,您弄错了。这一切都是陆昭昭的手段!” “是她,为了抢世子爷,捏造了曼芝的身世。曼芝真的是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从小到大都是。” 宋曼芝哭着,将随身佩戴的信物取了出来,“夫人,您看看,这是当年镇国公夫人和母亲交换的信物。” 慕夫人见陆昭昭只是含笑不语,就知道,她也不是个简单。 好在,她已经得罪了万仪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如今虽然活着,却也是死人一个了。 慕夫人颔首后,不再理会陆昭昭,只走过去怒其不争的同宋曼芝摇头,“你还要继续欺骗我吗?” “你可知,我这膝下空虚。若你肯说实话,我是打算收你做义女的。” “你竟还不肯认!还要冒充宋家的大姑娘!你这般不可教诲,我也救不了你。” 慕夫人表演了一波善良大度,而后失望至极的摇头,对慕寒道:“寒儿,人七婶交给你处置了。” 慕寒落在慕夫人身上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几分。 他与之前的态度,别无二致。 对慕夫人不予理会,只同万婳公主告罪,“公主殿下,容臣失礼。” “无妨。” 得了万婳公主的允许,慕寒略提高了声音,“考虑的怎样了?本世子的承诺依旧作数。” 花厅外,走进了一个和刚才被打死的李大叔,一模一样的老实男人。 李大叔扑通就跪在了慕寒面前,“世子爷。” 他跪在那里,涕泪横流。 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小养大疼大的亲生女儿,宁愿看着他被活活打死,也不肯认了身份,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向世子爷求情。 世子爷说了。 他出面首告,便算是有功,世子爷可以做主,放他一条生路,再备上五十两银子的程仪,让他返乡安心度日。 他不出面,世子爷也一样能拆穿大女儿的身份。 只是由世子爷出面拆穿后,他全家都是个冒认侯府贵女,欺骗国公府婚事的罪名。 这个罪名下来,他全家都要被满门抄斩的。 他不想死,妻子死后,他又娶了一个新媳妇,新媳妇怀了孕,大夫看了,说是个儿子。 为了唯一的儿子,为了新家,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二女儿的命。 他用脚趾头,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何况世子爷还让他亲眼见证了大女儿的狠辣与绝情。 刚才出场被打死的那个,都是世子爷手下能人异士做的一场戏。 世子爷有这样的手段,肯给自己一条活路,自己除非是疯了,才会不走。 “世子爷,草民永远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去吧。” 慕寒低声吩咐着。 李大叔重重磕头后,人起身,冲向了宋曼芝。 宋曼芝有些的慌乱,“李大叔,你这是做什么?” “李大叔,你想想杜妈妈!” 宋曼芝提了母亲,父亲动摇了,眼底浮起了痛色。 可很快,父亲的目光,就变得坚定起来。 “逆女!你连父亲和母亲都不喊了!” “五年前,你母亲让你假冒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我就该拦住,就不该任由你母亲胡来!” 李大叔痛心疾首的说着。 宋曼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是无可奈何的叹息,“李大叔,你这是收了陆昭昭多少的好处,要站出来诋毁我?” 陆昭昭抬眼去看那个实际叫李大丫的冒牌货。 她也是有意思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身份都被拆穿成了这样,居然还痴心妄想着,能够嫁进镇国公府,嫁给慕寒。 这个时候,与其赖在陆昭昭的身上,还不如说是慕寒为了不履行婚约,找人来混淆血脉,诬陷她的身份靠谱。 也只是带着淡淡讥讽的看了一眼,陆昭昭就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轮回在了慕寒身上。 迎上她的目光,慕寒眼底有了一丝和缓的愉悦之色。 他打了个手势。 这是战场上陆家军的手语,用来避开敌军的耳目,快速商量作战计划。 慕寒的意思是在告诉她,一切不用她费心,他会处理,事后有的是让她出气的机会。 陆昭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一世,有这么多不一样。 挖坟掘墓烧骨毁尸的恨还在吗? 她敢去赌,敢去承受吗? 陆昭昭秀眉微蹙。 慕寒只当她还是不悦,曾经明明告诉过她,自己没有婚约,可还是冒出了这么个宋曼芝来。 慕寒眼底的愉色,瞬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意。 他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不耐烦的目光,落在了李大叔身上。 李大叔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说废话。 他抬手,给了宋曼芝狠狠一巴掌,“逆女,老李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宋曼芝(李大丫)捂住了自己的脸,“李大叔,你……” 她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李大叔就已经扯着她的衣服领子,拽出了她随身佩戴的平安符。 狠狠扯下那平安符,李大叔跪着呈给了慕寒,“世子爷,这平安符是草民和草民的亡妻,一步一磕头去庙里求请来的。” “平安符上刻着草民和草民亡妻赠女儿的字样。” 宋曼芝(李大丫)轻声嗤笑,“李大叔,你是知道的,我自小为父亲清远侯所不喜。” “我自小生活在您和杜妈妈身边,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曼芝的亲生父母。” “曼芝也一直拿你们当亲生父母看待。所以您二老求来了平安符,打着赠女儿的名义,我也默许收下了。 但这不该成为,你现在来诋毁我的身份,污蔑我混淆侯府血脉的证据!” 她说的如泣如诉,好似饱受委屈,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一般痛苦。 “怎么说?” 慕寒转动着扳指,看向了李大叔。 李大叔昂起了胸膛,“这平安符上,刻的是草民大女儿李大丫的名讳,对着日光便能看到。” 万婳公主来了兴趣,叫人拿了上来,又给花厅中的所有人,传阅了一遍。 这都已经是实锤的证据了。 平安符,是宋曼芝(李大丫)贴身带着的,上面刻的并不是宋曼芝这个名字,而且李大丫。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的可能,那就是宋曼芝根本就是李大丫假冒的。 这已经是铁证如山了。 宋曼芝(李大丫)竟还有狡辩,依旧是针对着陆昭昭,直指她,“陆昭昭,你爱慕慕世子,想要抢夺我的婚约,居然一年前就使这样的手段,你简直蛇蝎心肠,不是人。” 第一百九十章 面黑心狠 宋曼芝这话说出来,并没有挽回半分局面。 满京都的人,谁不知道,一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 一年前,陆昭昭在夏家庄救驾有功,被认回尚书府陆家。 皇上降下恩旨,赐婚陆昭昭和元景。 那时候,别说爱慕了,陆昭昭都不可能认识慕寒,她当时身受重伤,得了特旨,在皇宫中养伤呢。 宋曼芝(李大丫)也发现情况不太对,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顾不上其他,她只哭喊了起来,“慕世子,你想解除婚约,直接去清远侯府解除了就是,何须这么逼迫我。” “曼芝的命,也是命。” “罢了,你拿笔墨纸砚来,我与你写下文书,从此你我男婚女嫁再不相干就是了。不需要你这样诋毁我,这样污蔑我。” 她这是想跑,而且保留着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的身份跑路。 慕寒眼底浮起森然的冷意。 本就没有的婚约,还想写下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若单纯想解决婚约的麻烦,就清远侯府宋家如今的落魄,他派人传句话就能了结的事情。 为什么他还要说动万婳公主,借了公主府来行事。 是他,必须给陆昭昭一个交代。 而且是在人前,永绝后患,让她可以安心选择自己,不用担心随时冒出个有婚约未婚妻的交代。 慕寒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声音比他的目光还要冷。 有人抬了一口棺材进花厅。 一时间,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这是不吉利的举动。 慕夫人板起脸来,“寒儿,你这孩子,这里是公主府。” 她总是在摆,没什么用的长辈款。 分明慕寒之前讲过,说七婶因为他的缘故,孩子没能保住时,对这位七婶多有敬重和亏欠。 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着慕寒那疏离不带半分客气的态度,陆昭昭觉得很不对。 万婳公主虽然还在咳嗽,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却并不介意,甚至微微笑了。 “就连御医也说,我这身子弱,说不定以毒攻毒,冲撞一下棺材,身子还能好了大半。” 万婳公主都这么说了,任是谁,也不能再说棺材不吉利了。 慕寒的手,扶在了棺材上,“这是那位杜妈妈的棺材,锦衣卫里有刑名仵作,最擅长以血入骨认亲之法。” 宋曼芝(李大丫)还在竭尽所能维持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可随着李大叔点头,同意开棺。 宋曼芝(李大丫)的手被刺破,取了整整一碗血。 以血浇骨,所有的血液,都一滴不剩的容进了骨头里。 无论宋曼芝(李大丫)如何的狡辩不认,她的身份都只能是陪房杜妈妈的女儿,叫李大丫,有个很土的名字。 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再去做清远侯府宋家的大姑娘了。 崩溃! 绝望! 宋曼芝呆坐在地,一动不动的坐着。 她知道,自己完了。 直到此刻,懵懵懂懂的小翠,才爬到了李大叔脚边,“爹,你怎么还活着!到底怎么回事?” 李大叔不敢说,只去看慕寒的脸色。 慕寒不以为意的抬了抬手,李大叔才大着胆子说了这些事情。 小翠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大丫却听出了活下去的可能。 都说慕寒是阎罗手段,可他却也有副菩萨心肠。 居然不仅肯放父亲和妹妹一条活路,还出五十两银子的恩赏。 李大丫跪着爬了过去,抱起李大叔就哭了起来,“爹爹,女儿错了,求您救救女儿吧。” “女儿不想死,女儿只想安安心心的和您一起回乡下过日子,给您养老,给您尽孝。” 李大丫之前的举动,必然是伤了李大叔这个做父亲的心。 可到底是亲生的女儿。 慕世子虽然手段了得,可看起来是好说话的。 他一个没忍心,帮大女儿求情了。 慕寒眼底冷意浮现,“你挨打受刑时,她可有帮你求过情?” 这个事实,刺痛了李大叔的心。 他叹了口气。 李大丫抓起了父亲的手,就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自己脸上。 “爹,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李大叔蒙了。 他就是庄户人家,没见过这样的手段。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儿的脸颊,都红肿了。 他无奈叹息,给慕寒磕头,“世子爷,求您开恩。” “可。” 慕寒说了这么一个字。 李大叔欣喜的拉着两个女儿磕头道谢。 有锦衣卫的人上前,拦住了三个准备磕头的人。 “世子爷话还没说完呢。” 李大叔惶恐。 小翠不知所措的瞧着。 只有李大丫,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慕寒淡漠的声音传来,“李大丫可以活,本世子出面,你们全家九族连坐,判三千里流放。” 这样的结局,不是李大叔想要的。 他呆若木鸡的傻在那里。 李大丫已经催促了起来,“爹,快答应,女儿想活着。” 慕寒更淡漠的声音传来,“李大丫混淆侯府血脉,冒认国公府婚事,案律秋后处斩。” “处斩前,本世子会做主,将此女从你李家族谱中除名。你李家不会因他背负污名。” “另外,本世子为了查清楚真相,开了棺,扰了先夫人的清净,本世子愿奉上白银千两,以做赔偿。” 慕寒这完全是阳谋。 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 那个李大叔要是还会选择,全族流放三千里,慕寒也会敬他是条汉子。 可李大叔并没有这样的骨气,在先遭到女儿的背叛后,也并不是那么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救女儿一命了。 他选择了前者。 李大丫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慕寒对万婳公主再一次拱手行礼,“公主殿下,剩下是镇国公府私事。还请公主带两位郡主和靖国公府的七小姐先行回避。” 万婳公主含笑点头,称赞了一句,“你是个好孩子。” 说完,她就带着陆昭昭等人离开了。 “本宫累了一天了,你们几个自去玩吧。” 万婳公主被人服侍的离开。 没了长辈,陆昭昭她们说起话来,更随意了。 裴若澜忍不住啧舌,“没想到,慕世子竟然如此心善之人。查点被讹上了婚事,还能善待那个李大叔和小翠。小叔以前还说他最是手段了得,面黑心狠,我看也不尽然。” 在场三人,也只有裴若澜这么认为。 陆昭昭和李品瑶相视一笑。 自家姐妹嘛。 何况一家子的,都是玲珑剔透心思的,也不好做姐妹。 看她两这样,裴若澜就懂了,“瑶瑶姐,昭昭,我是不是又说笨话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心易变 李品瑶似笑非笑的开口,“怎么会是笨话?慕世子早晚是你妹夫,你今日称赞他人品,来日他也会真心敬重你这个姨姐的。” 陆昭昭脸烫烫的。 想说一句不是她们想的那个样子,可总觉得开口解释,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她当没听到这句话。 裴若澜和李品瑶却抓着她不放了,直逼问自家姐妹,和慕寒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陆昭昭被问的急了,脱口而出,“我和慕世子之间,绝无可能。” 她说的决绝,李品瑶和裴若澜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还是李品瑶先开口了,“昭昭,万仪姨母即将回朝,你在大盛也是极尊贵的女子。你想嫁什么人嫁不得,就算不想嫁人,家里多养几个面首,也是快活的。” “只是咱们是姐妹,有亲缘关系在,又比旁人亲近,我和若澜才多嘴多问两句。万花丛中过,也比不上得一人心,相守到老。” 李品瑶和风细雨的声音劝着,“若是旁的男人,咱们也不会撮合。你可知,慕世子今日所为,都是为了你。” “昭昭那么聪明,自然是知道的。” “那昭昭可知,慕世子借公主府办赏梅宴时,是如何对母亲说的?” 陆昭昭摇头。 李品瑶有些羡慕的在看陆昭昭,“慕世子说,在别的地方办赏梅宴,怕你不来。他说,他做这些事情,就是想让你看到他的态度。” “他还说,旁的地方办赏梅宴,镇国公府和清远侯府两府在京都的姻亲故旧来不了这么全。人不全,怕以后再出类似的事情,让你不喜。” “慕世子说,他对你说的,绝无谎言。没有婚约就是没有婚约,他要在两府之间,把事情讲清楚。” “母亲替你为难过慕世子了,因为和你有关,世子爷对母亲始终恭敬有礼。” “昭昭,这样一个男子。他相貌英俊不凡,出身也算高贵,满府的忠烈,又是陛下亲信近臣,对你还用足了心思,为何是绝无可能?” 陆昭昭沉默了。 为何是绝无可能。 因为她不知道前世,慕寒为何会恨她到,要挖坟掘墓,毁尸烧骨的程度。 纵然重活一世,她和慕寒之间,也算是过从甚密。 可只要一想到,一年后,慕寒就会对自己恨意滔天到,连尸身都不肯放过。 陆昭昭就觉得,她没有勇气,对这样一个人,交付自己的真心。 许了真心以后,还被这么恨。 她要如何自处? 前世,慕寒是京都的第一权臣,手段以毒辣著称。 满京都不知道多少皇亲国戚,都遭了他的毒手。 纵然她是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能逃过一劫吗?能不牵连阿兄和母亲吗? 陆昭昭摇头了,“瑶瑶姐,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但我,却是对慕世子没有男女之情,只敬重他是大盛忠君爱国之人。” 这话,明显是假话。 李品瑶对裴若澜的小叔裴禁,是心生情愫得。 她听得就陆昭昭言语中情感的波动。 罢了。 慕世子为办梅花宴,许了公主府极大的好处。 她也尽力帮着说和了。 能不能成,就看慕世子自己后面努力了。 裴若澜能感觉出,她们小姐妹闲聊的气氛,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那个,要不,瑶瑶姐,昭昭,你们倒是给我分析分析,慕世子不仅宽恕李大叔一家还贴银子,是什么用意吧。” 李品瑶似笑非笑的瞧着陆昭昭,“你来说吧。” 陆昭昭平复了下心情。 “李大丫冒认侯府贵女,冒认国公府婚事,她必须得死,这是警告天下人,对镇国公府动了歪心思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李大叔一家活着,而且得了镇国公府世子的银钱。清远侯府就不能为了遮掩丑闻,杀这一家人灭口。这一家人活着,就永远都是清远侯府的把柄。” “清远侯府再不能仗着,早年两位已故夫人的关系,往世子爷身上赖出一桩婚事。” “甚至可以说,清远侯府为了一家名声,还得忍着膈应,好好护着李大叔一家长命百岁。而且世子爷出的银钱不少,若李家歪了心思,清远侯府就不仅要出力,还得出钱。 这也是世子爷在报复清远侯府,在李大丫假冒侯府大姑娘这件事上的不虚伪。” 裴若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品瑶已经拉起了她的手,“寿安县主要找我,我怕她动手伤我,若澜陪我走一遭吧。” 裴若澜毫不犹豫的点头,“瑶瑶姐放心,有我在,那个寿安县主别想伤你分毫。” 李品瑶走的突然,陆昭昭回头,才注意到,花厅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花厅里的世家女眷们,都陆续散去。 先前对陆昭昭示好的荣远侯府赵夫人,相当有趣的妙人一个,现巴巴的找了过来,“福寿郡主。” “赵夫人。” 两厢见礼后,赵夫人主动说了起来,“郡主放心,世子爷都说清楚了,那李大丫的狂言妄语,绝不会有损您名声半分。” 陆昭昭微微颔首。 赵夫人的笑容,差点就维持不下去了。 这个福寿郡主的性子,还真是叫人摸不透。 罢了,自家要走慕世子的门路,除了老爷在朝中为世子爷做事,自己这个内宅夫人,也要努力交好福寿郡主才是。 赵夫人没有半分架子的笑着,“郡主您是不知道,世子爷当着镇国公府的亲眷的面,把话说得那叫一个明白。” “世子爷说,您是他此生所求,如今虽是求而未得,可任何诋毁您,污蔑您的人,都是在和他作对。” “世子爷还说,谁要是不怕死,只管去得罪福寿郡主。” “郡主,妾身好歹也嫁做人妇十余载,斗胆说句大话,这样的男子,真真是不多见的良人。” 陆昭昭依旧含笑。 赵夫人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跟着的婢女,就有人送上了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一对汉白玉如意,“妾身头回见郡主,也不知郡主喜欢什么,只盼着郡主此生都能顺遂如意,福寿延绵。” “夫人客气了。” 陆昭昭不想收礼物,赵夫人却是有些的忌惮,“不怕郡主笑话,这也是我家老爷的意思,若是郡主不收,妾身回家去,少不得要被自家老爷数落没用。” 陆昭昭想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赵夫人几次带头帮自己说话。 她想走自己的路子,讨好慕世子,她也不能拒绝的太狠。 收了玉如意,陆昭昭多了一句嘴,“侯爷真心跟着世子爷做事,世子爷自然不会亏待侯爷。人心易变,与其花心思在我身上,不如一门心思走通世子爷的路。” 该提醒的,陆昭昭提醒了, 荣远侯府怎么选,就与她无关了。 赵夫人客套一番后,就离开了。 人前脚走,后脚慕寒的声音就响起,“阿昭,你说人心易变是什么意思?” 第192章 惹小娘子心疼 “慕世子。” 陆昭昭莫名心虚。 她屈膝行了福礼,“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陆昭昭转身就走,却忘了,慕寒已经站了起来,不再是先前那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镇国公世子慕寒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上来,拦下了陆昭昭。 “阿昭,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我了吗?” 陆昭昭沉默,人没有再走。 慕寒沉声开口,“镇国公府出事了,我要回去躺。” “此去,归期不定。当年叛乱,家父与家母辞行前,说的也是这句话。” 陆昭昭低垂的眼睑,微微抬起。 慕寒的意思,她懂。 “很危险吗?” 她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慕寒眼底的平静中,有欢愉之色浮动。 他背弃过他对她的承诺,有苦衷也是背弃。 他说没有婚约,却冒出清远宋家来,终究是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忠伯说了,有一天晚上,家里突然多了一匣子的东西,后来被郡主要了回来。 慕寒都能想到,陆昭昭当时心情的变化。 她,一定是听说了清远侯府宋家的事情,气了,恼了。 还好,陆昭昭丢回来的东西里,没有家传的玉坠。 她还肯给他机会。 就是再不肯给机会了,他重活一世,也要争抢一番。 前世,他就不该顾虑那么多,轻易的放了手。 “嗯。”慕寒点头,“我已辞了锦衣卫衙门的差事。” 陆昭昭蹙眉。 她不记得,前世的时候,南边的镇国公府出了大事。 甚至是死后的十八年里,慕寒也一直是混得风生水起,位极人臣,手段狠辣。 到远在南边的镇国公府,始终平安无虞。 陆昭昭脸上更紧张的神情,让慕寒心里多了三分的暖意。 “阿昭。” “我想向你讨回玉坠。” 慕寒低沉的声音,有些的喑哑。 这一次回南边,他或许会死。 因为两世为人,更早的查到一些事情,探寻到一些秘密。 慕寒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年幼时的家门血案,数年来的追杀,都是因为那个人。 “我未必能活着回来。所以,讨回玉坠,免得惹你牵绊。” “阿昭,如果遇到更好的人,你就嫁了吧。” 慕寒的声音中,有浓的化不开的伤感。 他一副不想放手,却怕拖累了她,成了她这辈子美好人生的累赘。 “能和你认识,能和你一起前行过一段路,我已觉得甚是有幸。” “若我有命回来,再重新送你玉坠,好吗?” 慕寒竟也会有红了眼眶,说话带着颤音的时候。 陆昭昭一时间,心里翻腾的,都是各种复杂的情感。 慕寒这一走,大概率是九死一生。 或许,真的不能活着回来。 她还该顾着前世他对她的恨意滔天吗? “我知道,玉坠你不会带在身上。你送还给忠伯就可以。” 慕寒同她笑了笑,一如初相逢时,那个浑身是伤,却不曾磨灭了对生活期许的少年一般,笑得恣意。 “阿昭,保重,愿你余生都是坦途。” 慕寒郑重抱拳,拱手。 他走了,步履匆匆。 甚至陆昭昭还看到了除了十七以外的其他暗卫。 南边的镇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慕寒不惜暴露所有的底牌? 她怕不能承受恩爱后的滔天恨意! 她更怕慕寒死。 “慕寒!” 陆昭昭追了几步,叫了他的名字。 “我答应你了。” 慕寒挥手,十七带着暗卫立刻散去后,才开口。 “什么?” 陆昭昭笑盈盈的,“我答应你活着回来以后,让你以镇国公府世子的身份,重新送我一次吊坠。” “不过,如果你死了,我就拿吊坠当定情信物跟别的男子交换。”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慕寒的身量,要比陆昭昭高出大半个头。 他上前一步,一片阴影覆盖了下来。 阴影下,陆昭昭看到慕寒眼中有浅浅的笑意,他喉结滚动着,帮她理了挂在步摇上的碎发。 陆昭昭的心,咚咚的跳着。 院子里安静极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慕寒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照顾自己。” 陆昭昭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慕寒退后了一步,保持了礼貌的距离,“我会活着回来的。” 跟着十七的一个个暗卫,忍不住问他,“十七哥,世子爷为什么弄得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十七一本正经,“世子爷要追求心仪的小娘子,总要先叫小娘子心疼了去的。” “南边之行,世子爷若无十足的把握,又怎会出行。” “他是怕郡主被旁的什么人拐走了,才这么又争又抢,不惜示弱卖惨的。” “你看郡主被世子爷拿捏的,咱们弟兄们都学着点,以后追自家小娘子的时候,都把这些看家的本领拿出来。” 看着慕寒离去的背影,似乎比先前更有信心了几分。 陆昭昭觉得心安了一些。 反正她说的是答应慕寒,给她重新送一次玉坠的机会。 送是他的事情。 接不接受,是自己的选择。 究竟该不该怕前世,那不知因何而起的恨,时间会给她答案。 陆昭昭转回花厅,去找李品瑶和裴若澜,却不想听到了新一轮的争吵。 “李品瑶,你以为你是什么?说你是京都才女,你就真是才女了?” “你为人木讷,不通人情。每日里活的暮气沉沉,就知道念经礼佛,侍弄花草。” “你以为满京都,还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吗?” “只有我,能忍得了你的沉闷,跟你做朋友。你为什么不珍惜?” “还有裴若澜,谁不知道她就是个没脑子。还有陆昭昭,谁不知道她得罪了万仪大长公主,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可你呢?就因为我借你的手,给陆昭昭喂点白酒,你就宁愿和这么不堪的两个人玩,也不顾和我这么多年的闺中情义了?” 裴若澜怒目而视。 李品瑶摇头,“借刀杀人,本就是你错了。你既觉得我沉闷不堪为友,也无需你凑上来。你的这些事情,我从未对外说话,已是顾念闺中情义。” “我竟不知,你如此想我。” 李品瑶很失落。 裴若澜拉她的衣袖,“我也喜欢侍弄花草,虽然手笨做不好,但每次跟着姐姐弄,总能蹭一两株好的花木,回家讨了长辈们欢心。” “我不通佛法,姐姐可以教我,技多不压身。姐姐要是想学功夫,我也可以教。想入股铺子赚一笔,更可以跟着我来。” 裴若澜一片赤诚,李品瑶眼底快要落下的泪珠,生生被逼了回去。 她掩面,再拿来帕子,已恢复常色,“寿安,你我以后不再是朋友了,请你离开。” 寿安县主呵呵的冷笑着,“李品瑶,你会后悔的。” 说着,她突然指了躲在角落的陆昭昭,“还有你,躲在暗处看热闹,很得意吗?” “陆昭昭,不是你这个贱人,我怎么会失去闺中密友!你也一定会后悔的,万仪大长公主就要回京都了,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寿安县主痴狂的笑着,抱着被烫伤的胳膊,出了万婳公主府。 慕夫人劝她的话,是对的, 嫁给安老王爷就嫁了,老王爷可是太皇太后那一辈的人,还是先太祖皇帝的哥哥。 以后,她也是个长辈了。 只要讨了老王爷关心,她想对万婳工作摆摆长辈的谱,也是可以的。 何况如今这么瞧不上自己的李品瑶和裴若澜。 第193章 处心积虑 离开万婳公主府邸,陆昭昭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索性打发了车夫,自己驾着马车,驶入僻静的巷子。 很适合动手的地方。 一直跟着陆昭昭的人,果然动了手。 他们都蒙着面,丢过来的都是迷烟迷药一类的东西。 看来是不想要她的性命,别有目的。 陆昭昭索性配合的,假装中了药,晕了过去。 “大哥,人晕了。” “我们赶紧把人给慕夫人送过去。” “不行啊,慕夫人说了,必须三日后交人,早了晚了都不行。” “大哥,伺候个郡主,得花不少钱吧?这要是抓她三天,咱们不得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啪”的一声。 估计是提议的这个人,脑袋被他大哥狠狠打了一下。 接下来,还是那个大哥的声音,“今天把人放了,三天后抓不到了怎么办?郡主怎样?落咱们手里,咱们兄弟好吃好喝的供着,能做到啥程度做到啥程度呗。” “她要是不领情,就弄晕过去,三天也好熬。” 听到这里,陆昭昭已经明白了。 她睁开眼睛,发簪抵在了大哥的脖子上,“慕夫人让你们帮我,给多少银子?” “二百两银子。” “我也给你二百两,三天后还是在这里,让你们两个抓我,怎么样?” 陆昭昭笑盈盈的问着,左手已经把玩起了一把匕首。 匕首飞出,直贴着另一个人的脖颈而出,钉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都听郡主安排。” 有了这样的表态,陆昭昭收回了发簪,同那两个人招招手,“吃顿饭,聊聊?” 刚才那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 对方不敢不答应,只是试探的问:“郡主,饭钱谁出?” “我。” “赶车吧。” 陆昭昭答的爽快,丢了二两银子,对方就乐呵呵的去充当车夫赶车了。 陆昭昭也不是无缘无故发这善心的。 这两个人刚才不知她是装晕的情况下,说了把自己抓走这三天,是准备尽最大可能好吃好喝供着自己的。 怎么说呢,听起来,人还怪好的哩。 聊了一路,到了饭馆,陆昭昭已经把这两兄弟的底细给摸透了。 老大叫王大虎,老二叫王大牛,他们来京都寻亲,花光了盘缠,空有一身蛮力。 就有人推荐他们两个,来黑市找活干。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主雇,就是慕夫人。 慕夫人是今天早晨,去黑市找到他们,下的单子,要求他们兄弟二人,去绑架了福寿郡主陆昭昭。 王家兄弟两个,还是有些顾虑的,一直表示,他们只干力气活,不干这种违法的事。 慕夫人出了二百两银子的高价,这兄弟二人就答应了下来。 甚至迷药和迷烟,都是慕夫人给他们准备的。 这个慕夫人,可不像是无缘无故会发这么大善心的人。 而且,她凭什么就能笃定,王家两兄弟就一定能成功把自己给绑了? 陆昭昭心里有疑惑,就直接问了出来,“我听说那位慕夫人十分精明,她为啥不选其他人做这个事情,要选你们兄弟两个?” 王大牛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大虎说了句得罪,跳下了车,单手就将整个马车给举了起来。 他轻松跟玩似的,还把马车放在手上颠了颠。 马上每次都很平稳的落下,足说明他力量之大。 王大牛不好意思的继续挠头,“我力气没我哥大,为了唬人,就管我哥叫老大。” 陆昭昭了然。 王家兄弟有这样的本事,慕夫人选择雇他们两个来绑架,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陆昭昭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再和王家兄弟两个多聊慕夫人选择他们两个做事的经过,他们要么就是无奈挠头,要么就是一无所知的摇头。 等去了雅间,陆昭昭点了一桌子菜,就开始盘问其他事情了,“慕夫人有透露,绑了我要做什么呢?” 王家兄弟摇头。 “为什么非要是三天后,一天不能早,一天不能晚?” 王家兄弟还是摇头。 “慕夫人约你们在哪交易?” 终于有了一个能回答的问题,王家兄弟抢着,就说就了高朋客栈。 陆昭昭了然的点头,旁敲侧击的又问理一些。 见更多的也问不出来,约好了三天后的时间和地点,结了账,嘱咐他们兄弟二人多吃点,别浪费了,就离开了。 陆昭昭走了,王大牛不好意思的挠头,“老大,咱们没说实话,郡主会不会生气了?” 王大虎一巴掌照顾在自己弟弟脑袋上,“什么叫做没说实话?” “她问的,咱们是不是都实话实说了吗?” “她没问的,咱们提那些做什么?快吃吧,都半个月没吃到点荤腥了。” 王大虎催促着,王大牛继续低头扒饭,却总觉得没把慕夫人答应,帮他们兄弟二人寻亲的事说出来,挺对不起郡主的。 陆昭昭回了郡主府,改换上男装,就重新出门,找去了高朋客栈。 高朋客栈看起来,也不过一个寻常客栈,往来多为客商或走镖的队伍。 陆昭昭虽然刻意低调了,一身锦服,仍和其他出入客栈的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已经走进了客栈,再退出去,就显得有问题了。 陆昭昭十分有礼貌的同掌柜的问好,推了二两银子,就打听了起来,“咱们客栈开了有十几二十年了吧?” 掌柜十分自豪的挺胸,“五十年的老店,我爷爷那辈开起来的。” 陆昭昭高兴的一拍桌子,“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来寻亲的,十八年前,我父亲和妹妹走散,辗转打听到我的那位姑母最后流落到了此处。不知掌柜可有印象?” “我姑母姓王。” 说着,陆昭昭叹了口气,“家父当初是生了一场重病,很多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能记得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如今家里日子过得好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病的厉害,只想找到亲妹妹,好好补偿。” 陆昭昭说的恳切,又是半真半假借用了王家兄弟来京都寻亲的故事。 无论是掌柜的,还是高朋客栈里往来的行人,都信了她的这番说辞,不再关注客栈里出现的,这位穿着过于华丽的小公子。 掌柜收了钱,很是热心,虽然对陆昭昭要寻的人,没什么兴趣,去给她指了几个可以去打听的人家。 陆昭昭不露痕迹的去打听了一圈,也把高朋客栈附近的地形给摸透了。 高朋客栈确实只是个普通客栈,想来是慕夫人的帮手,三日后才会到。 所以她才吩咐王家兄弟绑了自己,三日后在客栈交易。 留了人手在客栈附近,留意最近往来的人,陆昭昭就联系了阿兄留给自己的人。 慕夫人处心积虑,要把她卷进镇国公府的事情里去,她配合就是了。 不过母亲和阿兄即将回京,她总要亲自去辞行,才好。 第194章 套麻袋扛回家 陆时安见到自家妹子,还是很高兴的。 “这么想阿兄,亲自迎过来了?” 等陆昭昭说了来意,陆时安就是连连啧舌,“这是见色忘义,为了男人,母亲和阿兄都不要了?” “阿兄,不是这样的。” 陆昭昭否认。 陆时安不以为意,“慕寒确实不错,攻下北蛮上都,他坐镇中军,不惜暴露并非双腿残废的秘密率军攻城,功不可没。” “就连母亲,对他也多有赞许。” “如果他求娶于你,母亲定会点头应允。” “对了,他那个冒出来的未婚妻,解决了吗?我的妹妹,可不能和别人共侍一夫!” 陆昭昭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腰间的穗子,“都解决了。” “昭昭?” 陆时安可就这么一个妹妹,还是自小被坏人换走,没在母亲和自己这个兄长身边长大。 想想就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 陆时安心疼的紧,“是慕寒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就算他有军功,镇国公府满门的忠义,他要是惹了你,阿兄也教训他。把他打到这辈子,都不能再做个男人。” 陆时安很是狂傲的说着,身上带出了点,之前做北蛮纨绔小王爷的疯癫感来。 “没有没有。” 陆昭昭连连摆手,“阿兄,我知道你最护着我了。可我和慕寒之间的事情,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我想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陆时安不可思议的瞧着陆昭昭,“你顺其自然,你把自己搭进去,打算让慕夫人抓了你去南边?” “你知不知道,镇国公府如今面临着什么局势?” 陆昭昭被问懵了。 陆时安才同她讲了镇国公府的如今的情形。 “具体的,慕寒没有细说。我只知道,南边镇国公府的事情,不仅涉及慕家家事,还有南越过皇室公主参与其中。” “你若对慕寒只是顺其自然,就不该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你若是口是心非,心里早就没慕寒不行了,阿兄就再给你派几个可靠的人,一起去南边。” 陆昭昭呆了呆,所以南边的情况,真的很复杂很危险。 她又一次沉默,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腰间的穗子。 陆时安也不催她了。 等了一会,看她松了手里的穗子,才道:“不过你这一趟来的不巧,母亲临时有事,离开了。” “啊?这……” 陆时安安慰了自家妹妹,“总会见面的,而且母亲这一趟离开,是为了你师父。” 陆时安开始挤眉弄眼,整个人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在他暧昧又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陆昭昭看出了母亲和师父之间的感情纠葛。 到底是年少时,遇到的,最惊艳的人。 而且师父为了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家。 也算是痴情守候了小二十年。 要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不错的。 “你说母亲怎么想的,你师父在身边的时候,她非要做那种,把人给睡了,醒来说什么都不记得的事。” “等你师父离开后,居然现巴巴的追了出去。” “都追出去两天了,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要我说,母亲身份尊贵,大盛的大长公主,看上你师父,就直接绑了安置在公主府呗。” “弯弯绕绕的,搞你追我逃,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追到你插翅难飞,多费劲。” “昭昭,你说你们女孩子家家的,是不是都这么别扭?” “要是这样,我以后可不娶妻了。麻烦死了!” 陆时安这么多话,其实就是这么多年,在北蛮苦的。 小小年纪,就被迫喊杀父仇人爹,还要接受杀父仇人的洗脑,日日夜夜不敢松懈。 白天说话,晚上做梦,都不敢流露出对安国公府的情感来。 哪怕那个夏侯瓒给了阿兄,北蛮南院大王府小王爷的身份。 可他终究不是北蛮真正的贵族。 北蛮的贵族排挤他,防备他,坑害他。 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除了监视他的,就是别有用心想弄死他的人。 阿兄不敢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 早些年,母亲和阿兄没有在北蛮挣扎出一番局面的时候,母亲也被严密监视。 哪怕是母子之间,都说不了几句交心的话。 尤其,为了让夏侯瓒放下戒心,相信阿中真的失忆,母亲和阿兄表演的,还是反目成仇的母子。 “阿兄,你辛苦了。” 陆昭昭没头没尾一句话,给陆时安说不会了。 “怎么呢?” 陆昭昭莞尔,笑盈盈的,眼睛亮晶晶的。 “阿兄,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还有好多见闻要跟我分享吧?” 陆时安一拍大腿,“那可不,你知道前两天还发生了个什么乐子吗?” “李大壮,他来投奔我,想加入咱们陆家军。我让陆威和陆风考验他……” 陆时安一讲就停不下来了,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 甚至连军营中马夫和洗衣大娘好上的事,都讲了。 陆昭昭听得很认真,是不是的点头,附和着评上几句。 要不是外面的人,催了好几回,说将军不好离开太久,陆时安才收住了话匣子。 “你给母亲准备的东西,我先替你收着。母亲回来,肯定转交,帮你转达孝心。” “至于慕寒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反正你是我的妹妹,是母亲的女儿,大不了等镇国公府的事情结束后,套个麻袋把人扛回家就是了。” “人生苦短,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再说。顾虑那么多做什么,是吧?” “要是没那么喜欢,就别跑到南边冒险。你尊贵着呢。” “阿兄安心。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叫阿兄第一时间知道的。” 陆昭昭和陆时安挥手告别。 陆时安回到营帐,就被带着手铐脚镣的陆茗凝拦住了。 “阿兄,凝儿已经两天没见到母亲了。” “母亲怎么了,凝儿好担心。” 她完全蓄满泪水的问着。 陆时安看了一眼云溪,“母亲的规矩,你比我懂。这个贱奴应该怎么惩罚,知道吗?” 云溪点头,“世子爷,奴婢明白。公主吩咐她不许唤您阿兄,不许唤殿下母亲。她刚才说错了三次,一次掌嘴二十,一共六十下。” 陆时安点头,“她若不长教训,下次加倍罚。” 陆茗凝被拖拽了下去,指甲深深的嵌在了自己的掌心。 万仪大长公主,一直对她喜怒无常。 马上要回京了,一定不能让陆昭昭那个贱人,和大长公主相认。 第195章 各取所需 这小半年来,陆茗凝在北蛮讨生活,别的本事没学会。 装晕的本事越来越一流了。 她才挨了几巴掌,人就受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云溪也懒得拆穿她,反正刚才那几巴掌,已经打的够狠了。 殿下的意思是,这个陆茗凝不死就行。 回到京都,丢给郡主出气玩。 云溪知道她在装晕,嗤之以鼻冷笑,“今天没罚完的,明天继续。还欠五十四下。” 说完,云溪转身离去。 陆茗凝等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嘴角还有鲜血渗出。 云溪这个贱婢! 一定要抓紧时间,一定要想方设法笼络了万仪大长公主的心。 她要在站稳脚跟。 绝不会给陆昭昭骑在自己头上的机会。 还有这些伤过她,羞辱她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她抓了丝帕,蒙了自己的脸。 手脚上的铁锁,成了她的负赘。 她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磨得红肿,甚至铁链上,还沾染了血迹。 都说母女连心,如果她伤的更重一些,万仪大长公主会不会更心疼一点? 陆茗凝忍着疼,狠着心,用手脚上的锁拷,狠狠的去磨自己的手腕。 磨破皮肉的痛感,让陆茗凝狠狠的颤栗着。 太疼了。 可大军最多三日,就会回到京都, 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思绪乱了,陆茗凝用了寸劲,一下子给左手手腕,磨出了一个深可见白骨的伤来。 她疼的,涕泗横流,抱着手腕原地打滚了好一会儿,才熬了过来。 倒吸着凉气,她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里,还有一个,跟她穿的衣服,用的首饰都别无二致的女子。 那女子的手脚上,同样带着锁链。 “央央,你说母亲她喜欢什么?” 央央没有抬头,“首先,她先认了你。才会是你的母亲。” 陆茗凝脸色不太好看。 大家都是冒牌货,都是万仪大长公主不喜欢的,当成贱奴看待的人。 这个央央,有什么好傲气的。 说到底,她不过才是个奶娘的女儿,大长公主不喜欢她,很正常。 可自己不一样。 自己好歹是陆家尚书府养出的姑娘。 血脉是高贵的,行事是有体统的,举手投足都是京都贵女的气派。 大长公主没有理由不喜欢她。 而且,据她了解,大长公主对这个央央,从来没有半分怜惜过。 和亲北蛮的路上,就丢给最卑贱的宫女去养着。 到了北蛮,就明确告诉南院大王,央央不是她的女儿。 甚至为了试探大长公主,南院大王还把人丢到了北边最苦最冷的牧场里。 就这样,万仪大长公主都没有一次心慈过。 和央央比起来,陆茗凝就自信了不少。 至少,大长公主对她,是喜怒无常的态度。 高兴的时候,还给她梳过一次头发。 就好像亲母女一样。 只是结果不太好。 头发没梳完,万仪大长公主就恼,命人剃秃了她半边的头发后,就把她轰出了营帐,罚她跪在外面。 人来人往的,大家都看到了她的丑态,也都在嘲笑她。 再后来,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丢了个假发过来。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大部分的时候,万仪大长公主看她,就跟个陌生人似的。 偶尔想起了,也多是打几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这样爱恨交加的情感,一定是需要一个契机,才能让他们母女破冰。 冷冷的瞥了央央一眼,陆茗凝才开口,“到底我要跟你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 “我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你是大盛过礼部尚书府陆家的嫡女大小姐。” “我们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奶娘作祟,你不会在北蛮受苦,我也不会和母亲生分成这样。” “如今,奶娘一家都死了,只剩下陆昭昭那个贱人一个。她娘,把你我调换,害你我人生背包。陆昭昭本人,更是贱人一个。” “如今你我姐妹二人,应该团结一致,精诚合作。只有解开母亲心结,才能让陆昭昭那个贱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茗凝需要一个帮手。 可偌大的军营里,也只有这个央央,还有些可能。 可央央却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就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贱奴,高攀不起你,也攀附不上什么尚书府陆家。” “你有本事让大长公主认下你,也是你的本事。” “但以我过去十五年的人生看,你没有可能让大长公主认下。” “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少惹事情,才能少吃苦头。” 央央就这样说着,人已经出门去捡柴火了。 大长公主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她发话了,自己和陆茗凝就是奴隶,便不会有人送柴火来。 何况,还有陆时安,时常盯着她们这里。 若不自己努力,指望被人接济,早就冻死饿死了。 低眉顺眼,是她学会的生存之道。 陆茗凝连连摇头,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看来,她得再去寻一寻,其他的人来当帮手。 陆茗凝跟了央央出去,“我来帮忙。” 央央指了一下东边,“你去那边捡柴火吧。” 陆茗凝就去了。 也是她好运,捡柴火的功夫,遇到大军押送俘虏。 其中有一个,陆茗凝是认识的。 若初是南院大王夏侯瓒的手下,还负责监视过她一段时间。 还捡什么柴火呀。 这一定是老天爷看自己过的太苦了,看那个陆昭昭太该死了,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给自己送个帮手来。 丢了手里的柴火,陆茗凝就一句跟到了西北角。 那里安置了一堆俘虏。 听说,发簪能开锁。 陆茗凝从若初身边走过,就丢下了自己的发簪。 若初看了她一眼,收好了发簪。 等夜深了,若初就辗转进了陆茗凝住的营帐里。 央央睡的很沉。 陆茗凝踹了她一脚,她都没醒。 她这才放心的,对若初说了计划。 “你想给大王报仇,我有我的目的。” “如何,我给你创造机会,至于能不能杀了天曜这个不孝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196章 例外 陆茗凝刻意的去了陆时安住着的营帐外,晃悠了一圈。 不出所料,陆时安被惊动。 他冷着脸,听着铁链碰撞的声音,出了营帐。 看陆茗凝的眼神,跟刀子一般锋利。 陆茗凝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双手握成了拳,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 “哥……” 她肿着脸,轻轻叫了一个字,就生生咽了回去。 她哽咽的落起眼泪来,“世子爷,我就是心里难受,睡不着,出来转转。” “不是想打扰你的。” 她泪眼婆娑,这一招,对元景始终都是无往不利的。 可陆时安的眼中,带着个陆昭昭如出一辙的,讥讽的笑意,看着她。 “云溪也真是年纪大了,下手都轻了。五十四个巴掌给你记下了,倒叫你有力气,大半夜不睡觉,到处闲逛了?” “不是,是凝儿不争气,不是云溪姐姐的错。” 陆茗凝能屈能伸,说跪就跪的,抱着陆时安的衣袍,就在哭泣。 “是凝儿没用,也不知道怎么就晕了过去。凝儿下次一定乖一点,一定多坚持一会再晕,一定不会让世子你不高兴。” 她做作的样子,陆时安是一点都看不上。 也不知道这个陆茗凝,这么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毫无半分安国公府后人的风骨,竟也好意思来冒充他的妹妹,冒充母亲的女儿,冒充安国公府的后人。 陆时安还真不是一个会对女人动粗的人。 但陆茗凝这么不要脸的,例外。 他和未来妹夫慕寒把酒言欢的时候,慕寒可都说了。 陆昭昭在尚书府陆家,有好几次性命堪忧,背后都有这么陆茗凝的手笔。 要不是他妹妹命好,自己又有本事。 只怕早就被尚书府这一家子歹毒之人给害死了。 还有庆阳侯府世子,下药的事情! 还有陆茗凝贪墨元家聘礼,还冤枉妹妹的事情! 还有买通大夫,秘制逍遥散,想毁了妹妹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的,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足够把陆茗凝给抽筋剥骨了。 要不是母亲说,这么有意思的,找上门来当冒牌货的,不好好玩一玩,都对不起她这心思。 陆时安早就彻底拆穿了她,一刀砍了算了。 不过母亲说的对,一刀砍了,让她轻易死了,还真是便宜了她。 这个女人,就该生不如死的活着。 陆时安冷着脸,一脚把在那里演戏做作的陆茗凝,给踹翻在地。 “小爷我不想看到你,有多远,滚多远!” 陆茗凝捂着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着。 她甚至感觉到,口腔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吐了一口血水出来,陆茗凝哭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已经成功引起了陆时安的注意。 不过代价有点小大,害她挨了一脚。 这一脚,肯定是伤到内里了。 不过等一会,只要计划成功,若初就会杀了陆时安。 杀了这个狼心狗肺,被南院大王当亲儿子一般,宠了十五年长大的狗东西。 从此以后,万仪大长公主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了。 她只要在关键时候,好好挡刀,就能解开和万仪大长公主之间的母女心结。 之后,作为唯一的孩子,大长公主一定会疼爱她的。 笼了大长公主的心,就算陆昭昭是真的长公主之女又如何? 陆茗凝擦了嘴角的血迹,快步走了。 陆时安不想过多关注她。 可眼角余光看到她去的方向不对。 那里不是她住着的,营帐方向。 是母亲的营帐。 陆时安皱着眉,一路跟了过去,就只看到陆茗凝来了一波,随地大小演。 她就在母亲的影响外,当着守卫和下人的面跪下。 好似早晚请安那般,她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而后,她依依不舍的起身,抹了好一会眼泪才离开。 陆时安径自进了大长公主的营帐。 他也想知道,母亲回来了没有。 只可惜,营帐里,还是没有母亲的身影,只有他安排的,负责假扮母亲的婢女。 昭昭还在客栈等着呢。 说是再等一晚上,若母亲归来,就见上一面。 那个傻丫头。 慕寒确实不错,可她没弄明白自己的心,却是一心想着,去南边走一圈,帮这个男人一把。 南边的事,哪那么快能结束。 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他们一家人才能团聚呢。 陆时安胡乱的想了一些事情,可妹妹大了,不由人。 母亲都没去追自己的男人,妹妹跑去南边,也挺合理的。 看来偌大个安国公府,就全要靠他自己支撑了。 他已经准备退出营帐了,却骤然察觉到了杀意。 有人飞身冲进营帐,直奔假扮母亲的宫女而去。 如今的陆时安,再也不是在南院大王府过活的天曜了。 他不需要表演纨绔,不需要做出废物模样来。 只一招,他就把人给制服了。 正准备逼问口供呢,就看到陆茗凝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口中还做作的喊着,“母亲,母亲,凝儿来救您。” “有凝儿在,绝不会……” 陆茗凝喊不下去了。 她已经看到了,若初失手。 怎么会这样? 明明若初的功夫很好的,陆时安还是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时,就是个废物。 听说回来接管陆家军后,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还有那些不世军功,听说都是陆家军旧部才送的。 一个废物,怎么会让若初,输得这么惨。 陆茗凝不可思议。 甚至,她还发现了另一个恐怖的事情。 在营帐里的人,根本不是大长公主,只是一个穿着她衣服的婢女。 万仪大长公主哪去了? 难道,她去找陆昭昭,她们母女相认了吗? 陆茗凝还在惊疑之间,陆时安已经挥手,唤了人。 有人制住了若初,拖下去拷问。 还有人动手,捆了陆茗凝。 “哥哥,母亲呢?母亲呢?” “是不是母亲出来什么事?” “哥,你跟我说实话,母亲……” 陆茗凝在撕心裂肺尖叫,分明是想把大长公主不在军中的消息,给泄露出去。 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陆时安。 他顺手抽了马桶上的毛巾,就塞进了陆茗凝嘴里。 陆茗凝感受很不好。 痛苦的直流眼泪。 陆时安的眼神,残忍至极。 “陆茗凝,你活该!” 第197章 疯子的游戏 可怕的威胁。 陆茗凝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凝滞住了。 “来人。” 陆时安眼底有一抹阴抑之色。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得陆茗凝心里不停的咯噔着。 她慌乱的挣扎,绝望又凄惨的看着陆时安。 口中发出了呜咽不清的声音。 “我是你亲妹妹!” “不要,不要……” “哥哥,哥哥……” 陆时安只低头,淡漠的瞥了一眼,就吩咐道:“我不想看到这个贱奴,再走进母亲的营帐。” 陆茗凝不太忙理解,陆时安这么说是个什么意思。 可这个男人,很疯。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瑟缩着,往角落里躲了躲。 却被人抓着胳膊,拖了出来。 很快,陆茗凝就知道,陆时安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有一个下人,手持一木杖,重重击打着她的小腿。 这是要打断她的腿。 失去了行动能力,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说不定,还会在回京都的路上,把命给丢掉。 陆茗凝拼命的挣扎。 她痛得浑身颤抖,却逃不开要打断她腿的板子。 甚至,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腿骨,一寸寸的断裂开来。 她口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部分声音,都被嘟嘴的布阻隔。 后来,陆茗凝的意识一点点消散,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陆时安找了军医,确定她的腿确实断了,就叫人给拖下去,丢到营帐外面不管了。 到了下半夜,审若初的人,也问出了口供。 呵! 陆茗凝想借旁人的手,杀了他是吧。 那就让陆茗凝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玩弄人心的游戏。 陆时安亲自出了营帐,表面上避开了其他人,实际上却是当着一些“大漏勺”的面,亲自把冻得半死不活,一直在发高烧的陆茗凝,给抬进了自己的营帐里。 把人丢在地上,陆时安很是嫌弃的,把身上的外套丢进火盆里,烧成了灰烬。 碰到陆茗凝这个女人,实在太恶心了。 不过谁让她想要自己的命呢? 就和她玩一个,先把人打入地狱,再给点甜头,给点希望,再打入深渊,再给点好处的游戏。 如此往复着,心死了,就给希望吊着,有了希望就粉碎那妄念般的希望。 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才是陆茗凝应该付出的代价。 陆时安心情十分愉悦了起来。 陆茗凝这样半死不活的,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妖了。 也算是帮母亲和妹妹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她们可以放开胆子,追男人去。 哎呀呀,这个家,全靠他陆时安撑着。 不愧他是安国公府能支应门庭的男人。 哼,萧煜也就算了,好歹等了母亲这么多年,还千里迢迢来到北蛮,隐姓埋名在母亲身边守了好多年。 慕寒嘛,等他来提亲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刁难一下。 他的妹妹,得配上最好的男子,得配上最好的待遇。 想到亲人,陆时安的面部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 陆昭昭等了一夜,没等到母亲返回营帐的消息,却等来了六个杀手。 来的杀手,除了一个活口,剩下的都被阿兄留下的人一击毙命。 杀手受不住刑,交待了幕后主使。 “慕寒!是慕寒!” 这明显是假话。 无论前世今生,慕寒都是个有仇必报,而且是亲自来报的人。 何况,慕寒出发前,才对她表白心迹,让她给一个机会。 “不说实话,就让他尝尝万虫噬心的滋味。” 陆昭昭手里,有很多师兄送的毒药。 随便一个药丸丢下去,都够要了这个杀手半条命。 杀手自杀不成,受不了毒药发作的噬心之痛,终于招认了实话。 “我等奉慕七爷之命动手,务必要取了郡主你的项上人头。” “慕七爷是谁?” “慕世子的七叔。” “为什么杀我?” 杀手不知道,突然就咬舌自尽,临死前还不忘恶毒的诅咒和警告,“只要你的头没送到七爷手里,就会一直走杀手。” 陆昭昭秀眉低蹙。 镇国公府慕家的内乱,竟是这般残忍吗? 竟是慕寒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亲人掀起的波澜吗? 慕七爷要杀她,慕夫人却要抓活的。 是什么原因,让慕七夫妇意见相左了? 还有,慕七爷不是和慕夫人,一起护送那个冒牌宋曼芝进京的吗? 为何夫妻两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会下不一样的命令? 还有,慕七爷来京都也有些时日了,为何从未出现过? 她已经被牵扯进了镇国公府慕家的事情里。 无论她想没想清楚,以后和慕寒会怎样,她都不能独善其身了。 给兄长留了信,说明情况,陆昭昭小睡了两个时辰,就连夜回京都了。 陆昭昭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她有三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是追上慕寒,一起同行到镇国公府。 第二条,对慕夫人绑了自己的计划,将计就计,利用慕夫人把自己带去南边。 第三条,自己带齐了人手前往南边。 走第三条路,明显难度很高,说不定路上还会不断遇到杀手行刺。 陆昭昭不是对付不了,到没必要没苦硬吃,还是可以选一些安全轻松的路走。 至于追上慕寒,和他同行,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却不能带来格外的好处。 而且慕寒应该还有自己的计划,她去找了他,必然会带去大批的杀手,说不定就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么看来,还是选第二条路稳妥。 目前,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她还可以通过慕夫人,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而且她身边还有人,一旦情形不对,也可杀出重围,改走第三条路。 陆昭昭有了决断,就开始收拾起行囊来。 她准备了很多有用的东西,都交给阿兄送来的影卫收好。 她除了暗器毒药解药随身带了一些,就只贴身带了软剑。 收拾好了,她就叫来了宝珠和金珠儿。 府上其他人,都是安国公府旧仆,有赵嬷嬷坐镇不会乱。 只有宝珠和金珠儿两个,是一直以来跟着自己的。 陆昭昭话没说透,只夸赞了她们做事用心,让金珠儿继续帮自己管着家里的银钱,让宝珠帮着看好了自己的箱笼。 金珠儿听话称是,宝珠却是察觉到了些事情。 她去而复返,忍不住叫出了旧日的称呼,“小姐,您是不是有事要要离府?之前几次,你都是这样。” “奴婢已经功夫练的很好了,这次带上奴婢保护您吧!再怎么,舟车劳顿的,也该有个人伺候您。” 第198章 送上门被绑 宝珠为求逼真,还去院子里找了块大石头,表演了徒手碎大石。 之后,宝珠就哭唧唧的,抱着陆昭昭的腿,往她身上蹭,“小姐,您就带上奴婢吧。” “奴婢可以保护好小姐的,奴婢不是负担。” “小姐上一趟离家出门,身上的皮肉都不细嫩了,还有好多伤。奴婢看着心里难受,奴婢总想着自己再争气一点,就可以跟在小姐身边,哪怕挡个刀子,也是好的。” 宝珠觉得泪眼汪汪,说起挡刀来,陆昭昭不由得想起前世,宝珠为了救她,舍了一条性命的模样。 摸了摸她的头,“傻宝珠,你也很重要,不用你为我挡刀。” “这辈子,跟着小姐我,你就只管安心过好日子。再过两年,小姐我选个得力的,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宝珠撇嘴了,“小姐这趟出门,还是不打算带奴婢。” 陆昭昭并不否认,“这一趟,慕世子都觉得,会丢了性命。” 小宝珠有被吓到,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昭昭就拍了拍她,“去吧,你家小姐我箱笼里的宝贝,全靠你看着了。你得给小姐我防着勇毅侯府元家,防着郑国公府郑家,还得防着庆阳侯府,还有尚书府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 “总之,不能让人趁着你家小姐不在家的时候,来打了秋风。” “去吧,休息了。” 陆昭昭觉得,宝珠是被吓住了。 谁想,小丫头回过神来,却说的很坚定,“那奴婢也跟着小姐一起出门。” “那么危险,小姐身边没个贴心人可不行。” 陆昭昭被缠住了。 她因前世种种,对宝珠永远有一份,异于常人的包容。 最后,她松口了,“行,答应你了。” “好歹也是管着八个二等丫鬟的人了,这么个样子,小心叫人笑话。” “才不会。” 宝珠有些骄傲的抹着眼泪,“她们都羡慕奴婢能成为小姐的贴身丫鬟。” 次日,辰时。 陆昭昭打着吃饭的旗号,带了宝珠,坐了马车,就出门了。 金珠儿送到了门口,十分恭敬的对陆昭昭行礼,“郡主放心,家里的账,奴婢会好好管的。” 她也知道,陆昭昭要出门。 她没有宝珠的情分,没有宝珠的身手。 可她还是要做最忠心的那个,郡主吩咐管好账,她就好好管着。 不去跟旁人争什么比什么,她做好自己,郡主一样看得到,有好的东西也没有落下她过。 王大虎和王大牛两兄弟,早早的等在了约定的地点。 要不是手里有陆昭昭留下的五十两定金银子,他们等在这里,都会禁不住的怀疑,是不是真的跟福寿郡主,达成了这样的交易。 眼看着,就要日上三竿了。 王大牛沉不住气的问,“大哥,郡主真的会来吗?” 王大虎没什么信心,却是闷哼了一声,“不来也有五十两,来了更好。” “耐心等会儿吧,没到点呢。” 王大虎这样说,自己却沉不住气的来回踱步。 陆昭昭到的准时。 赶车的车夫已经打发了,身边只留了宝珠一个人。 看到陆昭昭,王家兄弟松了口气。 再看宝珠,他们就犯难了,“郡主,怎么多一个人?” 陆昭昭给了二百两银票,“我加钱,多绑一个。” 王家兄弟背过去,两个人蛐蛐了起来。 “大哥,能多绑一个人吗?” “慕夫人也没说不能多绑一个。总不能留下把柄吧?” “对呀大哥,万一听说,还有个丫鬟,我们却不绑,搞不好会扣我们钱,答应我们的……” 在王大虎的注视下,王大牛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却又小声嘀咕了起来,“郡主还加钱了,郡主是好人。” “大哥,一共给咱们二百五十两银子,还挺多的。就是二百五,怪怪的。” 王大牛挠头了,“是不是在骂我们?” 陆昭昭轻咳了一声,“赶车我不是还给了二两银子吗?” “对呀。嘿嘿。” 王大牛不好意思的挠头,“就说郡主你人好,不会骂我们的。” 陆昭昭和宝珠,都配合的被绑了。 王家两兄弟在赶马车。 宝珠小声问陆昭昭,“小姐,这两兄弟靠谱吗?怎么觉得,不太聪明。” 陆昭昭压低了声音,“太聪明了,还不敢合作。” 宝珠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家小姐,“有事奴婢也会拼了命,护着小姐的。” 高朋客栈。 王大虎率先下了马车,敲了天字一号的房门。 没多久,慕夫人就带着人出了客栈,在陆昭昭和宝珠身上,套了宽大的斗篷,才把人带进了楼上客房。 外人面前,慕夫人忍了口气,只说陆昭昭是自己远方侄女,舟车劳顿和丫鬟都生了病,也是可怜见的。 等进了客房,慕夫人也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怒意,对王家两兄弟说:“我给了你们二百两银子,你们好歹雇辆马车呀。” “这是郡主府的车驾,一路过来,多显眼。” 王大虎傻笑两声,“夫人,我们都说了,我们兄弟两头一回干这事,真是啥都不回。” “我们没想这么多,下次一定注意。” 慕夫人心里吐槽,还下次,哪有下次。 “我叫你们绑福寿郡主,你给我多绑了一个,是怎么回事?” 王大虎还是傻笑两声,“撞上了,也不能杀人抛尸。” 王大牛跟着帮腔,“夫人,你就说你要郡主,我们绑来的,是不是郡主。” 慕夫人点了点头,“行,你们兄弟赶紧回南越,回家后就会有你们要寻那人的消息送到。” “真的?” 王家两兄弟,总觉得不太对。 “当然。” 得了慕夫人的保证,王家两兄弟就欢天喜地的走了。 人一走,慕夫人就叫人守好了门,开始在陆昭昭身上翻找了起来。 慕夫人翻找的很仔细,一丝一毫的小细节都没有错过。 却也找的很有目的性。 陆昭昭身上带着的暗器,毒药解药那些,慕夫人看过后,就又放回了原处。 在找什么呢? 自己身上有什么,是直的慕夫人这么觊觎的吗? 第199章 我的异样 慕夫人也只是亲自搜了陆昭昭的身。 至于宝珠,不过一个丫鬟。 她也无甚兴趣,叫人拖到个角落就不管了。 等搜完了身,慕夫人有些疲倦的歇在躺椅上,竟还贴心的,命人把陆昭昭抬到了床榻上。 慕夫人想要什么,陆昭昭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她全身上下,唯一一件能和镇国公府慕家扯上关系的。 就是慕寒送的玉坠。 可是,那不是镇国公府传给儿媳妇的物件吗? 说起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陆昭昭都没有特别仔细观察过那枚玉坠。 虽说前后落在她手里,也有好几年。 但那玉坠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还真说不上来半点。 陆昭昭还在继续装晕。 慕夫人倦怠着喘息着,自言自语的说着,“怎么还没醒,算时间,也该醒了。” 陆昭昭心里冷笑。 还真是心机深沉,精于算计。 这就开始试探她了。 陆昭昭也不是傻的。 听王家兄弟说,迷药都是慕夫人给准备的,早就检查过迷药的成分和药效。 她得晕够三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从遇到王家兄弟开始算,也才满打满算,过了两个时辰。 正常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这一点,她也已经嘱咐宝珠了。 慕夫人看了看没有任何反应的陆昭昭,再去看她的丫鬟,也还晕着。 竟不是假装的? 慕夫人还是有所怀疑,她取下枚发簪,试探的用力挥起,向陆昭昭刺去。 陆昭昭没有任何反应。 她已经知道,慕夫人的所有举动都是试探,自然不会做出多余的反应。 小宝珠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若应付不来,就是动手,陆昭昭也是不怕的。 慕夫人的目标只是陆昭昭。 对于她的丫鬟,慕夫人没有多加试探的想法。 因才刚开春没多久,京都的天气还没回暖。 慕夫人叫人搬了炉子,烤了花生、栗子和糕点,又煮了一壶茶,就悠悠的抱着汤婆子暖起手来。 陆昭昭睫毛很长,她只略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并不会露出破绽。 她看到了慕夫人,享受生活一般的悠闲。 却因为上过战场,感受过凛冽的肃杀之意。 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天字一号客栈的房间里,有些十分紧张的气氛。 是一种外松内紧的感觉。 除了慕夫人,所有人都在戒备。 熬过了一个时辰,陆昭昭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她表现的恰到好处,有对自己被绑的愤怒,有对慕夫人的不满,还有对身边丫鬟的担心。 宝珠很聪明,听到陆昭昭的声音后,才选择转醒过来。 她一整眼,就眼圈含泪的看陆昭昭,“小姐,奴婢没保护好你。” 陆昭昭冲了过去,将丫鬟护在自己身后,“慕夫人,你想怎样。” 慕夫人笑的很温和。 她周身上下的气质,都和陆昭昭三日前,在万婳公主府上碰到的那个,十分不一样。 她身上的优雅大气,颇有几分世家贵妇的气度。 整个人都贵气十足,却是十分平易近人的。 “福寿郡主别生气。” “妾身没有恶意。” 她款款而行,走上前来,亲自给陆昭昭解开了绑住双手的绳子。 还拿出了最好的雪玉膏来,要帮陆昭昭涂抹手腕上,绳子留下的淤痕。 她体贴周到的,仿佛最温和的亲长。 若不是没有中迷药,刚才亲身经历过了一次搜身和试探。 陆昭昭都要以为,这个慕夫人是个顶顶良善,顶顶对自己有好感的夫人。 不动神色如陆昭昭,很巧妙的推开了她的手。 雪玉膏没经过检验,她可不会随便使用。 “夫人多虑了,我本就出身乡野,这点算不了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抽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挑开了宝珠手腕上的绳子。 “慕夫人最好说清楚,绑我来是为了什么。” 陆昭昭站在那里,整个人虽然还笑盈盈的。 可那眼底却有着慑人的冷意。 慕夫人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干笑了两声,“郡主是怕我下毒吗?” “我用非常手段请郡主来,也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原因。” “我对郡主,并无恶意。” 说着,慕夫人似是要证明清白那般,将膏药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种证明,是糊弄小孩子的手段。 陆昭昭已经在那膏药散开后,弥漫的药香中,闻到了毒药的味道。 慕夫人是有解药的,自然不怕试药。 慕夫人还在那里,温和的笑着,丝毫不拿架子的,要帮陆昭昭上药。 “我有洁癖。” 陆昭昭甩开了慕夫人的手,冷冷的望着她,“我不喜欢用陌生人的东西,更不用说陌生人碰过的。” 慕夫人有些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是谁刚才说的,她是个出身乡野的人。 现在又有洁癖了? 慕夫人还是保持了世家贵妇人该有的体面。 她收起了雪玉膏,“郡主有所顾虑,妾身也理解。” “今日请郡主来,确有要事,还请郡主见谅。” 慕夫人把姿态放的很低,丝毫没有因为陆昭昭不给面子的行为,而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来。 “郡主可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慕夫人这样问时,还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陆昭昭沉默。 慕夫人也没有指望她回答,就自问自答了起来,“我本就是没有什么脾气的人。从见到郡主开始,就一直逆着本心,在表演一个厉害的,刁钻的,不讲道理的慕夫人。” “我对你的态度,在公主府对寒儿的诸多要求,都是希望你们发现我的不一样。” “镇国公府慕家出事了。” “如今的慕七爷不是我的丈夫。” “不是我相濡以沫十余年的枕边人。可他骗过了满府的下人,掌控着镇国公府的府兵,掌握着镇国公府在那边的全部势力。” “就算以前七爷身边的心腹都被换了。” “我没有办法,无处拆穿,也不敢拆穿。只能这么苦苦的熬着,直到那个李大丫找上门来,我才终于有了机会进京。” “我异样的表现,只是想提醒寒儿出事了。可寒儿确因为李大丫的事情恼了我。” “郡主,慕寒相信你,我请你来,就是想你把消息,传递给他。” 慕夫人一脸的担忧,似乎真的很担心,“我不仅为了寒儿,也为了我的夫君。” 第200章 碎了 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陆昭昭心里是有评判的。 而且慕寒那么谨慎一个人,前世可是当了十八年的第一权臣。 十八年来,有多少明枪暗箭和阴谋算计,都没能伤到慕寒半分。 陆昭昭重生前,这个男人,都还是叱咤风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狠人。 慕寒都不信慕夫人的这番说辞,必然是有问题的。 再加上,慕夫人把自己绑来后,那一系列的操作。 她陆昭昭要是信了,就是第一大傻瓜,就是在浪费重生名额。 “夫人想多了,镇国公府的事情,与我一个外人,并无关系。” “怎么会呢?” 慕夫人急急的说着,就因为担心,掉下了眼泪。 “寒儿都把镇国公府传给儿媳妇的玉坠给了郡主,郡主自然是寒儿心尖上的人,郡主自然不会和镇国公府的事情无关。” “纵然与镇国公府无关,郡主和寒儿之间,也不是毫无关系的。” “如今的慕七爷是假冒的,对外打的旗号,是和我一起护送清远侯府宋家大姑娘进京,可这只是一个说辞,一个旗号。” “他从未离开过南边的镇国公府。” “如今寒儿这么贸贸然回南边,他回落到慕七爷的线索里。” “那个李大丫刚到镇国公府的时候,我就看出她是个冒牌货了。” “我一直把个冒牌货带在身边,拼了命的抬举她,就是在暗示你们,家里出了冒牌货。” 慕夫人垂泪。 说了这么多,其实漏洞百出。 她来了京都,住的是慕寒的府邸,出入也都是自由的。 就算慕寒出现前,她找不到人去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也可以在万婳公主府的时候,拦下慕寒,说清楚这些事情。 可她没有这么做。 她也不是因为慕寒没信她的说辞,才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她分明是在去公主府之前,就算计好了绑架。 不过慕七爷也确实有问题,无端端的派杀手来杀自己。 陆昭昭的神色有所松动。 慕夫人擦去了眼泪,“郡主,寒儿信你,请你务必把这些话带给他。一定,一定。” 她又一次去抓陆昭昭的手。 陆昭昭避开。 慕夫人抓空,神色略尴尬,“郡主还是防着我,我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你和寒儿相信,到底要怎样,才能保下镇国公府慕家的百年清誉?” “到底要怎样,才能救相公。” 慕夫人无助的啜泣。 陆昭昭叹了口气,“夫人的遭遇,着实令人同情。只是我和慕世子之间,并非夫人所想那般。” “我和慕世子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陆昭昭半真半假的说着。 慕夫人都试探她半天了,关于玉坠的事情,她也需要试探回去。 慕夫人惊讶的合不拢嘴。 很快,她就释怀了,“难怪寒儿说,你是他的毕生所求,只有他痴缠你的份。可是寒儿到底对你一片用心,郡主能否先救寒儿这一回?” 陆昭昭嘴角上扬,突然就笑了。 眼底却带着三分薄凉的讥讽。 “慕寒送我的玉坠,我都摔碎成了渣,丢进湖里了。” 陆昭昭没想到,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竟叫一直装的很好的慕夫人失态了。 慕夫人尖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一记小擒拿手,就抓向了陆昭昭的衣领。 若非陆昭昭早年习武,有多年扎实的基本功,肯定躲不过这一招。 这个慕夫人失态归失态,可她总想抓到自己,这行为,很不合理。 应该尽量避免和她肢体接触。 陆昭昭可以确定,宝珠不是慕夫人的对手。她把人推开,手持匕首,照着慕夫人的手掌劈了下去。 慕夫人急急的收住了自己的擒拿手。 她失态了,陆昭昭确实不简单。 要不是为了玉坠,谁耐烦,在一个得罪了大长公主,早就是个死人的人面前演戏。 “郡主。” 慕夫人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有些尴尬有无辜的说:“是我这个做七婶的太着急了。”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寒儿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实在是没想到,郡主和寒儿之间,竟没有缘分到了这种地步。” “那玉坠到底是寒儿亡母留下的,郡主碎了扔了,也都无可厚非。可大嫂为人敦厚,我嫁进镇国公府后,待我也是极好的。” “这玉坠,我这个做七婶的,总要为寒儿和大嫂找回来。” “恳请郡主告诉妾身,玉坠在何处?丢在了哪处湖里?” 慕夫人果然很关心玉坠。 这玉坠定有独特之处。 陆昭昭有些懊恼,东西到她手里,她竟真的遵守当初和慕寒的承诺,将玉坠日日贴身带着。 可除此,她竟都没把玩过一回。 真是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害人不浅。 陆昭昭在心感叹着,又一次重新整理,前世今生,自己死后那十八年,自己的所见所闻。 她死后,慕寒亲自带人挖坟掘墓,开棺毁尸。 烧骨前,他把玉坠拿走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慕寒都拿着玉坠在发号施令。 之前,她一直觉得,玉坠是慕寒身份的象征,所以能作为调派人手的信物。 现在看来,或许玉坠是镇国公府慕家的象征。 得玉坠者,能得慕家势力? 慕寒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 那他不带信物,只身回南边,岂不是更危险了? 陆昭昭一脸的平静,可想到慕寒时,眼底难免流露出,一些别想的情愫。 慕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一动,“郡主心善,没有毁了玉坠。妾身在这里,替寒儿的亡母,替妾身的大嫂,谢过郡主。” “城郊玉泉湖。” 陆昭昭说了这个地点。 这个地点不是白说的。 六师姐田思思所在的田家,有一处产业就在玉泉湖附近。 田家是首富,有的是钱,也有的是能人异士。 六师姐给了一片玉竹信物,京都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 见信物,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她开口提,对方一定会给予帮助。 陆昭昭打算连夜打造一枚假的玉坠。 第201章 慕世子只会心疼 陆昭昭心里有无数的念头闪过。 脸上却始终不动声色。 说出了地点后,给了宝珠一个眼神,“我们走。” 宝珠会意的小跑了过来,扶着陆昭昭,主仆二人就要离开。 慕夫人没说什么,守在门口的人,拦住了她们。 陆昭昭微微抬眼,眼神中带着杀意。 她的眼神,看的门口拦路之人,手抖了又抖。 见他怕了,陆昭昭转身,依旧杀意凛然的目光,落下慕夫人身上。 说话时,嘴角弯弯,是笑盈盈的弧度。 “夫人不是万不得已,才用非常手法请我来的吗?” “不是绝无恶意吗?” “装不下去了?” 她似笑非笑的问着。 慕夫人再一次正视眼前的陆昭昭。 很厉害,却得罪了万仪大长公主这个不该得罪的人。 早晚都是死。 再厉害,也敌不过圣心。 不值得拉拢,更没必要自己动手除掉。 慕夫人温和如旧,用手帕象征性的擦了擦,根本没有泪痕的眼角。 “郡主见谅,妾身乍闻玉坠下落,一时间太过惊喜,反是失态了。” “这些奴才们,也都不是聪明的,只知道听我命令行事。” “还不速速让开,让郡主离开。” 慕夫人下令,门口的人不再拦着。 陆昭昭带着宝珠离开了高朋客栈。 拐到了下一个巷子口,就有早就安排好的人,寻着暗号过来,同陆昭昭讲了这几日监视高朋客栈的情况。 陆昭昭了然,让那人继续留下监视慕夫人。 “若慕夫人离开客栈,你也跟着。若跟不上被发现了,不用拼命,保命要紧。” “我阿兄再有几日就会回到京都。见你们都活着,他会很高兴的。” 宝珠一路上都跟着陆昭昭。 看她亮出信物,拿出银钱,去仿制玉坠。 就看她安排好了住处,提前等在了玉泉胡旁。 宝珠困惑的,好几次抓耳挠腮。 实在看不懂自家小姐,在安排什么,很高深的计划。 “小姐。” 宝珠忍不住问了出来。 “奴婢看,您是想借着慕夫人的势,省些拿到,一同去南边的。” “可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出,又是假的玉坠,又是玉泉湖的?” “世子爷已经出发好几天了,再耽搁两天,不就更追不上了。万一世子爷遇险,您不是白跑了一趟了吗?” 小宝珠实实在在,把心里的疑惑都说了。 却真真是什么都往外说了出来。 陆昭昭有些尴尬。 她明明是被慕七爷派的杀手刺杀了,被迫卷进南边镇国公府的事情里。 怎么就成了她担心慕寒了? 而且看小宝珠那一副,忧小姐之忧的模样。 估计解释了也是白搭,小宝珠还会说,小姐一定是害羞了,奴婢以后不说出来就是了。 陆昭昭干脆保持平静,一脸正色,却对这个话题只字不提,只说其他的。 “慕夫人不简单,我们还要借她的势,顺利抵达南边。更要争取利用机会,摸清慕夫人和慕七爷的一些底细。” “她不是个简单的人,就不能像对王大虎和王大牛那样直来直去。” “对慕夫人这种人,得迂回着来。” 陆昭昭十分认真的解说着。 宝珠注定是她最信任的人,也会是她的左膀右臂,以后放出去嫁人了也要过自己的日子。 她学会盘算思量,对她只有好处。 她不知道,宝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称赞小姐太厉害了的时候,心里却是暗戳戳的暗爽。 慕世子那么好的人,小姐错过了,肯定遇不到更好的。 尤其是她跟着赵嬷嬷学规矩,学办事以来,长了见识,了解了世家大族的行事准则后,愈发觉得,能像慕世子这样待自家小姐的人,实是十分难得的。 小姐的心思,她猜不透,却不希望小姐和这么好的人错过。 所幸,小姐似乎并不反感。 有磕到一些糖。 陆昭昭觉得小宝珠的眼神,有些飘。 勾了勾小丫头的下颌,她问:“你家小姐哪里厉害了?” “小姐摸透了慕夫人的性子,才弄了玉泉湖和假玉坠出来。这样一来,虽然是小姐想赖上慕夫人去南边,但在慕夫人看来,却是她主动找上了小姐,小姐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所以小姐才最厉害,把这个假惺惺的慕夫人,耍的团团转。” 陆昭昭不是个严厉的人。 相反,她很宽容。 宝珠答了上来,就不枉她费心教一回。 至于走神,本就不算什么。 以前,她跟师父学艺的时候,也会走神呢。 也不多问,那小丫头因什么走了神,陆昭昭吩咐人把王大虎和王大牛两兄弟给盯住了,就早早歇下了。 夜半十分,就有留在高朋客栈的人,传了消息过来。 慕夫人已经出发,往玉泉湖这边来了。 陆昭昭也不急着过去。 玉坠她没摔过,玉泉湖也是随口编的。 且让慕夫人带人忙乎一夜再说。 反正他们注定,什么都不会找到。 陆昭昭睡了个回笼觉。 最近几天,不是连夜赶路奔波,就是费心谋划事情。 她确实是有些的累了。 睡饱了,照镜子,她都觉得自己的皮肤比刚从北蛮战场回来的时候,又细腻了几分。 难怪是宫廷赏赐嫔妃用的冰肌玉骨的药膏,确实能把皮肤状态调理的很好。 只是可惜,没有淡化疤痕的效果。 自己身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伤痕,都还在。 陆昭昭有些心疼自己的,摸了摸那些伤疤。 宝珠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自家小姐。 憋了半天,宝珠说:“小姐,奴婢觉得,以慕世子的为人,看到这些伤疤,也只会心疼小姐,绝不会嫌弃的。” 陆昭昭蹙眉。 每一次,她受了伤,都是云溪帮她上药。 大家都保护着她女子的身份。 每一次受了很重的伤,都是夜深人静时,慕寒来到她的营帐。 要么给她带一些新奇的玩意,要么给她带很多好吃的。 陆昭昭知道,战事那么紧张,慕寒能弄到这些,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当然,他也是很用心的。 “没事提世子做什么?你若是喜欢她,就只能为妾了。” 第202章 等的人,来了 宝珠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下。 “小姐,奴婢不想为妾。” 陆昭昭哭笑不得,这有啥好思考的,就是她不想小丫头总体慕寒,吓吓她的。 谁想,宝珠接下来的话,却是语出惊人。 “不过小姐,奴婢听赵嬷嬷说,像国公府这种人家的国公爷,就几乎没有可能是一辈子不纳妾的。” “就算不正经抬姨娘,也多少会有通房的。” “与其将来小姐嫁进镇国公府,抬了其他人去做通房什么的,来跟小姐分宠,去勾心斗角。还不如奴婢换奴婢来好了。” “奴婢一辈子记得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不会跟小姐争宠的。” “奴婢以后也不会承宠,就只是担个名头,免得有人说小姐不贤德。” 宝珠说的太认真,甚至怕陆昭昭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说只有慕世子这样,小姐以后总要议亲,总要嫁人的。无论是什么样的门第,奴婢都愿意为小姐做这些的。” 陆昭昭哭笑不得。 傻丫头这一世还是傻丫头。 摸了摸她的头,陆昭昭不忍苛责。 就是看好她和慕寒而已,就看好吧。 她想说就说嘛。 这一世,她辛苦挣扎出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为了前世的悲剧不重演,为了自己身边的人,可以有个更好的结局吗? 要是话都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她挣扎努力,又是图个什么? “你的忠心,小姐我知道了。但小姐我,还是想把你好好发嫁出去,去给人家做正头娘子。” 小宝珠一把抱住了陆昭昭,贴在她怀里,“小姐对奴婢真好。” “走吧,去会会慕夫人。” 玉泉湖旁。 慕夫人看起来有些的憔悴。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为了避人耳目,连夜来了玉泉湖,又熬了大夜去寻找那枚玉坠,身体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 她发髻有些松散,身边伺候的奴婢,都有些撑不住了。 站在她身后,都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 水性好的,不断下湖。 慕夫人身边,已经摆了十几个玉佩玉坠,却没有一个,是慕夫人要找的。 天已大亮,不断有人经过玉泉湖。 索性还不是正经游湖的时节,玉泉湖附近没有那么多人。 可但凡经过的,都会多看慕夫人两眼。 甚至还有人来打听,她们在打捞什么。 慕夫人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再耽搁消息,肯定会惊动其他人。 慕七爷在京都,也不是全无势力的。 据她所知,当初那伙名为护送,实为监视她一举一动的护卫,在她抵达京都后,并未住进慕寒的府邸,而是以其他手段,藏匿在了京都。 那些人,是慕七爷的心腹势力。 他们听到了消息,一定会赶来争抢的。 她的这些人手,虽然能保得住玉坠,可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付出了这代价,她再想回南边镇国公府就难了。 她催促手下人,加速寻找,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找到玉坠。 陆昭昭和宝珠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慕夫人下了这个命令。 这么急。 还限定两个时辰。 要么是南边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她必须回去。 要么就是最多两个时辰,就会有其他势力闻讯赶来。 陆昭昭叫人摆了锅子,准备了上好的牛羊肉和各类菜品。 两个时辰,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最适合吃个热腾腾的锅子。 她带着宝珠,两个人在热气腾腾的马车里,吃着香喷喷的锅子。 还没到两个时辰的时候,陆昭昭就通过地面的震动,判断出,有一队至少十六人的队伍,正骑马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行动了。” 陆昭昭一声令下,车夫就赶着马车,往玉泉湖去了。 陆昭昭出行,并未隐藏身份。 车驾上有象征着自己身份的标识。 慕夫人看到她的马车,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她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陆昭昭掀开了帘子,笑盈盈的望着她,“慕夫人还真的来捞玉坠了?” “捞到了吗?” 慕夫人脸色不太好看。 她能听出,陆昭昭话语中,有讽刺之意。 慕夫人脸色难看,陆昭昭就又笑了,“看夫人这个样子,是一无所获了。” “我想也是,夫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毕竟,昨天我就是随口胡说的。” 陆昭昭笑意盈盈。 慕夫人只觉得这张脸,可恨至极。 她竟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该死的! 这个陆昭昭,昨天露出了那么多的破绽,原来就是为了让她相信那些见了鬼的话。 结果,她还真信了。 还是连夜带人来的。 在这个玉泉湖边打捞了又打捞。 陆昭昭坐在马车里,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吃好睡好,气色绝佳的。 她的丫鬟宝珠更气人,还递了一个小碗过来。 浓稠的芝麻酱,混着牛羊肉的香气。 哪怕是慕夫人,都忍不住,轻咽了口水。 陆昭昭更气人,吃肉就吃肉,还发出满足的声音,还赞叹大冷天吃锅子最是幸福。 等她快乐的吃完了小碗里的食物,才惊呼着掩口。 “天呐,慕夫人,你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你绑架我在先,有什么一个要求我对你说实话?” “我没有一杆子给你支到深山老林里,就算够给面子了。” “你可别把自己气炸了,我不想给你收尸呀。” 陆昭昭是越说,慕夫人就越生气。 “你看看你……” 陆昭昭叹息着摇头。 “至于嘛,为了一口锅子里的肉,就把自己气成这样?” “来呀,给本郡主笑笑,本郡主就赏你口锅子说。” 陆昭昭也佩服自己稳定的临场发挥能力。 没办法,那一队人还没到。 她得等那队人到了,才能亮出连夜仿造的玉坠。 小宝珠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自家小姐行动起来,好像和昨天说的计划不太一样。 她很想问,但赵嬷嬷教过她,一定要不形于色。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要私下里问主子,不能当面拆台。 宝珠配合的,盛了一碗肉,浇了厚厚的芝麻酱。 陆昭昭举着碗,“别气啊,笑笑。” 慕夫人笑不出来,恨得咬牙切齿。 陆昭昭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有滚起的沙尘。 她等的人,要来了。 第203章 杀人,夺玉坠 慕夫人的注意力,也被不远处卷起的尘土吸引。 是慕七爷的人找来了? 慕夫人心头一震。 现在和慕七爷的人对上,没有任何好处。 陆昭昭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她刚才说那些话,还调戏自己说什么笑笑,绝对是拖延时间的。 慕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气色本就因熬夜不佳的脸,更气得惨白中透着铁青。 陆昭昭还是笑盈盈的,看热闹的眼神,戏谑的瞧着眼前的一切。 等慕夫人有些恼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已经收回了一碗满满芝麻酱飘着肉香的好吃的。 “看来夫人和锅子无缘了。” 陆昭昭淡淡的说着。 这会儿功夫,扬着这个尘土而来的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慕夫人的瞳孔,狠狠的收缩了一下。 果然是慕七爷的人,麻烦来了。 “撤。” 虽然不甘心,慕夫人还是果断的决定撤走。 “夫人不看看这个吗?” 陆昭昭开口,一只手伸出了轿子。 慕夫人回头,就看到陆昭昭手里的玉坠。 不仅慕夫人看到了,就连赶来的慕七爷的人,也看到了。 慕夫人伸手就要抢玉坠。 陆昭昭收回了手,将玉坠好好的收在了自己身上。 慕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陆昭昭就是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展露这个玉坠的。 她绝对憋着坏,我其他的谋划。 慕七爷的人,已经杀到了近前。 人数和陆昭昭推断的,没有任何差别。 是一支十六人的队伍。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持着兵刃。 杀气腾腾的,一副要杀陆昭昭,夺玉坠的模样。 陆昭昭依旧笑盈盈的。 她无所谓的晃了晃手里的玉坠,“你们打一架吧。谁赢了,我就考虑把玉坠给他。” 说着,她看向了慕夫人,“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希望你赢的。” “毕竟你不赢的话,我落到那些人手里,恐怕会忍不住,把你说慕七爷的那些事,都说溜了。” 陆昭昭有些做作的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 慕夫人明知道,陆昭昭说这些,就是为了挑唆着,她带人和慕七爷的手下干一仗。 这是阳谋,是不避讳人任何人的离间计。 可无论是她,还是慕七爷的人,都不得不中计。 她和慕七爷的人,没有合作的可能。 就算是暂时一致对外的合作了,杀陆昭昭夺下玉坠,下一秒他们就会立刻拼杀起来,为了抢夺玉坠最终的归属权。 左右都是要打杀一番,直接动手就是了。 慕夫人将陆昭昭这一笔一笔都记了下来。 等她解决了慕七爷的这些手下。 玉坠是她的,她也会让陆昭昭知道,无故挑衅,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下场。 慕夫人下令动手,玉泉湖边一片厮杀。 陆昭昭好整以暇的趴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打斗。 结果还挺有悬念的。 慕夫人手下人很多,也都是高手。 慕七爷手下的这十六个人,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出手狠厉,招招毙命。 宝珠终于逮住了机会,“小姐,这怎么跟昨天说的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 昨天的时候,陆昭昭不知道有两方势力,打算示个弱,让慕夫人以为是她手段非凡,才得到玉坠的。 既然又多出了一方势力。 那就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了。 陆昭昭颇为得意的同宝珠介绍着,“这就是时移事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情况变了,我们就要做出调整,根据情况,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宝珠受教的点头,看着外面的局势,“小姐,慕夫人能赢吗?” 她担心的是,万一慕夫人赢不了,小姐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嘛。 毕竟慕七爷的人,可是要杀人夺宝的。 陆昭昭莞尔,“咱们的人都在呢,以小姐我的经验看,慕夫人胜败五五开。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帮她一把。” 宝珠连连点头,“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陆昭昭看了一会战局,其实没什么意思。 她有些无聊的,放下的轿帘。 小半个时辰后,分出了胜负。 慕七爷的十六个心腹,死了十四个,重伤倒地一个,还剩一个轻伤跑路了。 慕夫人这边,也是伤亡惨重。 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拿下了对方十四人,又重伤不能行动了六个。 最后只剩下慕夫人和三个手下,还有一战之力。 这一战,真是若是惨重了。 陆昭昭,你算计到老娘头上,老娘看你是嫌命长了。 也不用大长公主动手,我现在就能叫你付出代价。 慕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陆昭昭的马车。 手下人会意的上前,拔剑就要劈马车。 陆昭昭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杀气。 她行动更快。 掀开帘子,只说:“慕夫人,本郡主不喜欢被冒犯。” 这一次,慕夫人不在乎陆昭昭的威胁了。 先前,只是不想和慕七爷的手下正面交锋。 如今,都对上了。 她也就无所谓了。 “呵!” 慕夫人轻笑,“我也不喜欢被算计。陆昭昭,你算计的太多了,今天你就去死吧。” 陆昭昭大惊失色,“天呐,慕夫人,你疯了吗?你居然要杀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福寿郡主。” “那又怎样?” 慕夫人嗤笑,“得罪万仪大长公主,你本就是死路一条。早晚都要死,不如你自杀吧。” 陆昭昭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 她手里紧紧握着玉坠,“别忘了,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 她看似紧张的说着。 慕夫人笑了,“我也可以杀了你,再拿玉坠。” “又或者,先拿玉坠,再杀你。” 慕夫人恶狠狠的说着,半点不受威胁。 她要从昨天到今天,被陆昭昭戏耍,被她算计的账,都清算清楚。 “那我就把玉坠摔了!” 陆昭昭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慕夫人快速的出手,就从陆昭昭手里,抢下了玉坠。 玉坠在手,慕夫人就觉得事情不太对。 昨天,陆昭昭还能用匕首格挡自己的小擒拿手。 以她的身手,玉坠怎么会这么容易到手? 慕夫人不由得疑惑低头,去打量手中的玉坠。 第204章 说了好多秘密 玉质晶莹剔透,做工精巧。 与她看到的那幅图卷,并无二致。 慕夫人惊疑着,就听到陆昭昭有节奏的吹响了哨子。 她警觉。 就看到陆昭昭笑盈盈的望向她,“你先想让我死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 慕夫人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就陷入了混战中。 有两个人从暗处窜了出来,直接和慕夫人还有她的手下,动起手来。 陆昭昭早就给过他们嘱咐,要根据情况,保留实力,不要一起出手。 没想到,只派出了两个人。 阿兄留下的人,很厉害。 阿兄是最好的阿兄。 只可惜,她已经被卷进了镇国公府慕家的事情里。 就算不去南边,也会一直被人刺杀。 这是那天那个杀手说的。 事实上,昨天晚上,她又遭遇了一次刺杀。 她写的亲笔信也派人给阿兄送去了。 希望母亲不要特别怪罪她,在母亲和阿兄即将回到京都前,离开一趟去往南边。 也不过这一会儿,略走神的功夫,那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郡主,除了慕夫人,人都杀了。” 陆昭昭点头。 看了一眼,被制住的慕夫人。 陆昭昭笑盈盈的勾了勾手,“我的东西要给我拿回来。” 慕夫人才拿到手,还没摸热乎的玉坠,就被陆昭昭的人夺下,重新送回到陆昭昭手里。 陆昭昭穿着暖和的裘皮袄子,把玩着玉坠,把慕夫人晾晒在了那里好一会儿。 “这个玉坠,不就是慕世子亡母的遗物嘛?至于这么争抢?” “连命都不要?” 陆昭昭似笑非笑的把玩着,“说来也是奇怪,敲碎了,还能用吗?” 陆昭昭是早有准备。 她说敲碎了,身边的丫鬟宝珠,就立刻递过了一个砸核桃的小锤子。 陆昭昭结果小锤子,毫不犹豫的,就一锤子砸了下去。 陆昭昭这动作,看得慕夫人一阵心惊。 她急急的阻拦。 陆昭昭本就是拿足了架势,看着吓人,实际上早就卸去了力量。 手里的小锤子,不轻不重的敲在玉坠上。 “哎呀呀!” 陆昭昭的叹息着摇头,“一点都没砸坏呢。” “要不,换大榔头?或者大铁锤吧?” 陆昭昭如此行事,是个什么意思,慕夫人很清楚。 原本,她不想把玉坠的秘密说给这个陆昭昭听。 她只想把玉坠弄到手,剩下的就留着万仪大长公主回京都后,处置了她。 可如今的局势,却是不许她不说了。 该死的。 和这个陆昭昭扯上关系,就等同于得罪了万仪大长公主。 她还能不能有命活到南边,都成问题了。 算了,先糊弄过眼前吧。 总不能叫这个陆昭昭把玉坠给毁了,那样就全完了。 她还把手下的人都折损了,主人知道了,也不会饶了她。 “郡主想知道玉坠的秘密,妾身说给你听就是了。” 慕夫人咬牙吐露了玉坠的秘密。 和陆昭昭先前猜想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凭此玉坠,可以动用镇国公府数代经营下来的隐卫势力。 得此势力,可稳坐南边边境。 得此势力,才算是真正的掌握了镇国公府。 慕夫人只说了这么多,陆昭昭相信,她一定还有所隐瞒。 不过看慕夫人这个样子,她是什么都不会再多说了。 没关系,反正去南边这一路上,慕夫人都会与自己同行。 她有的是机会和手段,让慕夫人主动说出来。 陆昭昭笑了笑,“那这么说来,我可以真正掌握镇国公府了。” 慕夫人垂首摇头,“郡主误会了。” “若这样就能真正掌握了镇国公府,那慕家数代人,百余年的传承,岂非不成了儿戏?” “只有拥有慕家血脉的人,执此玉坠,才能号令慕家隐卫。” “自从前任镇国公蒙难离世后,慕家隐卫已有十余年未出了。” 陆昭昭顺着慕夫人这半真半假的说辞往下问。 “你也不是慕家人,你要这玉坠有何用。” 慕夫人开始垂泪,哭诉她被调换的夫君。 “我是为自己,也真的是为慕世子。” “我希望慕世子能真正掌控镇国公府慕家,能救出我的夫君。” “郡主对世子爷既然无意,不过是世子爷的一厢情愿罢了。妾身想着郡主也不必参与其中,所以之前才走了歪路。” “妾身只是想拿到玉坠,想救出夫君,想过一些夫妻和美的日子。” 慕夫人情真意切的掉眼泪。 陆昭昭似笑非笑的望着哭成了泪人的女人。 “你凭什么断定,你夫君还活着?” 慕夫人暗骂,这个陆昭昭,也太难缠了。 竟又被她刨根问底出了很多的隐秘。 可已经说了这么多,还是满足她的好奇心,把玉坠弄到手,再把人彻底留下京都的好。 慕夫人叹了口气,“想来镇国公府当年的那桩惨案,郡主也有所耳闻吧。” “世子爷虽然是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却因为事发时太年幼,所以慕家一部门权力暂时的让渡到我夫君手里。” “我夫君在世子爷年幼时,保镇国公府不遭覆灭,世子爷承袭爵位,掌控慕家后,保我夫君一世富贵,安度晚年。” “他们叔侄关系一向很好的。” 慕夫人似怕陆昭昭不信那般,强调着。 陆昭昭笑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叔侄关系真的很好,慕寒不会一次都没有提示过,他们童年相处的经历。 何况,慕寒自小饱受追杀和暗杀。 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在京都靠着皇上的恩宠,靠着执掌锦衣卫的手段,一步步起家。 陆昭昭也不拆穿。 “哦。” “原来是这样。” 陆昭昭展颜笑着,“我竟不知,夫人对慕世子如此之好。想来也是爱护子侄心切,才有了昨日和今日的种种行为。” “夫人放心,我虽贵为郡主,也不是不容忍恶人的。” “你这般爱护子侄,这般一心为着夫君,我也该成全你的一片心意。” “你说是与不是?” 慕夫人觉得,玉坠到手应该没有问题了。 不枉她说了那么多秘密。 不过还好,毕竟陆昭昭是个命不久矣的死人。 慕夫人心里的喜悦,还没多翻腾上一会儿,就听到了陆昭昭带着恶意的声音。 “慕夫人,我会与你一同前往南边,追上慕世子,将玉坠交给他。” 第205章 你回去吧 慕夫人快要气炸了。 她只要玉坠,谁要陆昭昭同行。 有这个女人同行,万仪大长公主回朝后,会第一时间盯上她的。 到时候,再把她当成是陆昭昭一党的,给一起杀了处置了,可怎么办? “郡主何必辛苦这么一趟,郡主去了,我那痴情的侄儿,恐怕更不能对你忘情了。” “郡主若不能给我那可怜的侄儿,一个明确的未来,就还请不要招惹他了,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太残忍了。” 慕夫人苦口婆心的说着。 陆昭昭却将玉坠贴身收好了,“本郡主如何行事,轮不到你多嘴。” “你现在不过是本郡主的俘虏,本郡主要同行,你没得选。除非你现在就想死。” 陆昭昭淡淡的说着,丢下了一个药瓶。 她的手下,会意的将药瓶里的药,都灌进了慕夫人嘴里。 “是毒药哦,每天需要服用一次的解药。” “其实,不用解药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就是你的脸会烂掉。” “身上的皮肉也会溃烂。” “我保证,绝不致命。” “所以慕夫人可以自己选,路上是半路逃跑,还是好好带路,一起去南边。” 陆昭昭笑盈盈的。 慕夫人只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魔鬼。 这是一个从小在乡野长大,才十五岁小丫头还有的心机和手段吗? 可她确实没的选了。 甩开陆昭昭,中毒全身溃烂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何况,她已经和慕七爷翻脸了,这一路上的追杀,也少不了她的。 总要先回到南边,才有解毒的可能。 甚至,路上她还有机会对陆昭昭下蛊,反控制了这个女人。 “那就请郡主一同前往南边。” 慕夫人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 陆昭昭笑盈盈的,对上她的咬牙切齿,提醒着,“忘记说了,给你吃的毒药,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研究的小玩意。” “我若有个好歹,你就没有解药了。” “顺便再说一下,我这毒药哪怕是解毒了,药效也不可逆。” “我这个人,虽然贵为郡主,但也没什么架子。慕夫人你带我去南边,我也不用你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不过,俘虏该有俘虏的自觉。” 陆昭昭轻声的笑着。 慕夫人脑子里转过了千百的念头,却不知道俘虏的自觉,到底是个什么。 未知的恐惧,毒药的控制,还有陆昭昭身边的高手,都让她没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慕夫人觉得,这个陆昭昭一定是得知万仪大长公主即将回朝。 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所以做事带着股疯劲。 那架势,明显是能拉一个陪葬算一个。 慕夫人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她不敢展露出恨意来,生怕陆昭昭发癫,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她低着头表示,“郡主放心,妾身会有俘虏的自觉。您往东,我不敢往西。还请郡主见到慕世子后,将解药交与我。” “确实,我往东,你也没办法往西。” 陆昭昭似笑非笑的说着。 慕夫人很快就知道了,陆昭昭口中俘虏的自觉是什么。 陆昭昭居然拿个绳子,捆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拴在马车后面,一路往南边镇国公府去了。 这还不算完。 经历了一整天翻山越岭的劳顿,到了晚上该给解药的时候,陆昭昭却是故意拿着解药,不肯给她。 每一次,毒药发作,慕夫人脸上或身上,就会出现一块溃烂的皮肤。 每一次,慕夫人都必须多吐露就一些秘密,才能换到解药。 不过短短七天,慕夫人就从一个养尊处优,雍容华贵,保养得体的妇人,变成了一个半死不活,满面沧桑的中年落魄妇人。 她饱受摧残,身上的衣服早已破败不堪,皮肤不是溃烂就是青紫一片。 陆昭昭这个疯子,还真把自己当俘虏奴隶了。 晚上在客栈歇息,都把她当成奴隶一般,用绳子拴在门廊的柱子上,便不管了。 要不是越往南边有,天气越暖和。 她只怕早就被活活冻死了。 可就是这样,到了第八天的时候,慕夫人发起了高热。 烧的迷迷糊糊的,慕夫人甚至前所未有的希望,能够快一点追上慕寒。 追上这个侄子后,她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的太厉害了。 到了傍晚,他们客栈打尖的时候,慕夫人居然恍惚的看见了慕寒。 “寒儿?” 她吃力的喊着,人一头栽倒在了石阶上。 慕寒闻声回头,第一眼没有认出倒地的女人。 却因入眼可见的,陆昭昭的马车,而面露喜色。 “阿昭。” 他迎上去。 陆昭昭掀开了轿帘,“你七婶。” 慕寒的人,已经把慕夫人翻了个身,露出了脸来。 慕夫人被折磨的太惨了,以至于慕寒认了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才认了出来。 陆昭昭开口,“不怪我?” “嗯。” “一定是她活该。” 慕寒说的很坚定。 他不问缘由,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陆昭昭。 他就是这么偏心。 陆昭昭还以为,慕寒多少会问一下发生了什么。 “她要杀我。” 陆昭昭做了解释,“既然遇到了你,人交给你,随你处置。” “好。” 慕寒应着,却是主动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车夫识相的退下。 宝珠觉得,她不该在车上,该在车底下。 “小姐,奴婢带大家去办住店手续。” 她机灵的找了个借口,不仅自己离开了,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包括慕寒的手下。 宝珠深藏功与名的躲在暗处偷看。 把世子爷和小姐凑在一起了,感情要升温呀。 一定要升温! 慕寒主动驾车走远,避开了往来行人,“我等你七天了。今天你再不到,我们就错过了。” “等我?” “你没有把玉坠交给忠伯,我猜你会亲自来,就在这里等你了。” “不光为了等我吧?” “这里也是我的一处势力所在,等你的同时,安排一些事情。” 慕寒并不隐瞒,瞧着陆昭昭的神情,以退为进的开口。 “阿昭,谢谢你来一趟。玉坠给我,你回去吧,南边很危险。” “何况算日子,大长公主的銮驾,也已返京了。” 第206章 活着的感觉 “好。” 陆昭昭说着,就取出了玉坠,放在了慕寒手里。 她都来了。 居然跟她说这些。 还跟她来以退为进。 行,让她回去,她就回去。 回京都,不用风餐露宿,还有母亲撑腰,阿兄疼爱。 傻子才继续风餐露宿。 慕寒握紧了手里的玉坠。 “阿昭,你知道我是怎么在京都站稳脚跟的吗?” “有所耳闻。” 慕寒看着手段的凶狠,为陛下办了不少十分漂亮的事情。 所以哪怕以前是双腿残废的姿态,也还是在京都迅速崛起,成为掌控锦衣卫的京都第一狠人。 慕寒将手里的玉坠,重新挂在了陆昭昭的脖颈上。 “所以阿昭,我刚才说的那些,就是说说。” “你要是当真了,我可也要当一回疯子了。” “我会把你囚禁在我身边,再也不让你离开。以后我在哪,你就在哪里。” “我不想当疯子,我想在阿昭面前当个好人。” 慕寒从未在陆昭昭面前,展现过自己这样的一面。 可刚才那个好,陆昭昭说的太坚决了。 坚决到了,慕寒都会心慌。 他觉得,一旦这一次,刚陆昭昭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他这一世,就又要同她错过了。 他不大气。 尤其经历了前世,他错过了一次,放手了一回,陆昭昭嫁给了其他人,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他不会放手,不会给任何人让路。 安阳县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她。 招惹了他,他就永远不会再放手了。 温柔的,疯狂的,能留下她的,就是最好的。 “我被你七叔的人,追杀了很多回。” 陆昭昭都听到了。 却当没听见的,说起了正事。 “这个慕夫人也是假的,她是南越国的细作。” “她说,这个玉坠除了能调动慕家隐卫,还能解天下蛊毒,有这么厉害吗?” “她还说,如今镇国公府里,你的七叔是冒牌货。” 慕寒看着对面的陆昭昭。 她倒是比从前,更会装傻了。 罢了,不走就好。 “所以慕家的男人,从来都疼自己的女人。好东西,都在女眷中代代相承。” 慕寒只意有所指的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至于他的七叔和七婶,他只字未提,甚至陆昭昭还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隐忍的恨色。 陆昭昭微微蹙眉。 前世,慕寒这个第一权臣的七叔和七婶,后半辈子可是在南边的镇国公府里,一直享着荣华富贵。 为什么这一世,会冒出这么多不一样的事情? 慕寒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见她神色凝重,出言解释,“我和七叔的关系不好不坏,但这一次,慕家乱了,七叔是始作俑者。” 陆昭昭困惑了。 “所以,镇国公府里的那个,不是冒牌货?” “也不是……” 慕寒欲言又止。 “嗯。”陆昭昭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慕寒在京都起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南边的镇国公府。 如果是家,是有爱的地方,怎么会不回去。 前世,七叔和七婶,能偏安一隅,安享富贵,也只是慕寒的宽容。 今生,七叔和七婶,得寸进尺,乱了南边,还想在慕寒的婚事是做手脚,这才引得慕寒动手反扑。 “喝点?” 陆昭昭在自己豪华的座驾马车里,拎出了一个酒壶。 仔细算来,镇国公府满门为国捐躯,全家就只剩下慕寒和七叔两个慕家人了。 本来,他们应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结果却是这样的关系。 陆昭昭突然就感同身受了。 这和她之前在陆家的境遇有什么区别? 最亲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对他不存半分亲情,甚至连陌生人的善意或许都没有。 她是两世为人,吃尽了苦头,才跳出了所谓亲情的束缚,为自己争出了一片天地。 慕寒呢? 他要吃多少苦头? 又要经历多少次亲身的伤害和算计,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慕寒接过了酒壶,随意的将酒灌进口中。 一整壶就都没了。 慕寒斜倚着马车,望着今夜的月明星稀,“那些年的下毒暗杀,半数出自当年的叛军,半数出自我七叔之手。” 陆昭昭黯然低头。 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 “慕寒。” 突然,她就叫了他的全名。 有些醉意的慕寒笑了,“这么久了,你终于肯叫一次我的名字了?” “慕世子慕世子叫的,真让人不喜欢。” “我还讨厌世子爷这个称呼。” “还是叫我慕寒,听着舒服。” 这样,他们又仿佛回到了夏家庄认识的时候。 灵动明媚的少女,救了身受重伤,双目暂时失明的他。 每天,让他支撑着活下去的,就是少女娇媚又悦耳的声音。 她会远远的就喊:慕寒,今天给你带了酒,不过你只能闻闻。 她还会说:慕寒,我摘了一束杂草,可它生命力很顽强,希望你也能活下来。 后来,他伤好了一些,那个明媚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的少女,就会经常喊他的名字,指使他砍柴,烧水,晒草药。 就是这样的时光,让他觉得,好像回到了父母都还在的日子里。 是让他觉得,他还是个人,是个叫慕寒的人。 还有那天,少女醉了酒,赖在他怀里,抱着他,说让她等她两年,等她长大了,就嫁给他。 那种真真实实活着的感觉,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也是他暗淡无光人生中,照进的一束光亮。 是那一次的暗杀大围剿中,慕寒才知道,家中唯一的亲人,七叔一直都想让他死,都想当镇国公。 慕寒哑然失笑。 父母蒙难后,一直是他和七叔,两个慕家人辛苦支撑着镇国公府。 他一直视七叔为父。 如果七叔说一句,他会把镇国公的位置拱手相让。 可七叔不了解他,选择杀这种方式。 他也不了解七叔,这么多年,这么多蛛丝马迹,却一次都不肯怀疑过。 那一次,他快死了,如果不是遇到陆昭昭,肯定放弃求生的意志了。 “慕寒,我陪你去镇国公府吧。” 第207章 出事了 “世子爷。” 十七的声音,让那个好字,卡在了慕寒嘴边,没有说出口。 慕寒眼底,略带吃人的愠色。 如果十七不是自己的心腹,来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他吃了十七的心,都会有。 十七大约也感觉到,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看到自家主子眼中的杀意,他只是颔首,恭敬的给陆昭昭问了好。 “郡主安好。” 晚风吹过,慕寒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陆昭昭脸上的笑意。 他心情好了一些,对陆昭昭说:“那就一起去镇国公府。” 说完,他同十七抬了抬手,示意他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子爷,宝珠姑娘被人掳走了。” 陆昭昭一下子冲下了马车,“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她和慕寒喝个酒,说会话,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客栈里有自己的人手,还有慕寒的人手。 这么多人,护不住一个宝珠,能让宝珠被人抓了? 何况宝珠自己也是有些身手的,出事也多少能挣扎反抗两下。 慕寒知道,宝珠是陆昭昭贴身伺候的人。 他也很是重视,吩咐道:“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 十七颇有三分的汗颜,“世子爷,郡主,宝珠姑娘性子活泛,和兄弟们一起用餐吃饭。” “前一息,宝珠姑娘还在和我们说话。下一息,宝珠姑娘就凭空消失了。” “属下等实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属下怀疑,或许和南越国的蛊术有关。” 蛊术完全是陆昭昭知识的盲区。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接触过蛊术。 慕寒点了点头,“应该是蛊术无疑了,我听闻南越国有一种隐蛊。使用隐蛊的作用给就是,让你视觉出现问题。比如我用了隐蛊,我明明站在你身旁,你却看不到我。” “宝珠消失的突然,多半对方是用了隐蛊,在暗中动手,把宝珠掳走。隐蛊之下,看不见,也听不到声音。” “阿昭,宝珠暂无性命之忧,你且宽心。” 这一点,陆昭昭心中也有数。 若地方想杀人,那十七传来的消息,必然是宝珠莫名其妙的死了。 蛊术玄妙又神奇,对不通蛊术的人而言,是十分危险的。 慕寒的目光,落在了陆昭昭的玉坠上,“阿昭。” 陆昭昭立刻会意。 镇国公府慕家家传的玉坠,拥有更神奇的力量,能破世间万千蛊术。 也就是说,隐蛊对她没有用。 她若是现在,立刻马上赶回客栈,说不定还能撞破对方。 陆昭昭将玉坠收回到衣服里,隔断缰绳,骑着马就往客栈赶去。 慕寒骑了另一只马,也跟着追了回去。 客栈外下马。 还未走进客栈,陆昭昭就感受到了客栈中的肃杀之意。 虽然往来行商不少。 有吃饭的,有住宿的,甚至还有不少人谈笑风声。 可陆昭昭还是能嗅到风中飘散过来的杀意。 她戒备的往客栈中走去,也在四下张望,试图找到宝珠,找出那个使用隐蛊的人。 只可惜,她看了一圈,客栈里都没有宝珠的身影。 更没有使用隐蛊的可疑人。 真是奇怪。 抓走宝珠,而且还是抓了个活人,不就是为了能够和她或者慕寒见面,多一个筹码谈判吗? 不应该一直埋伏在客栈里,等她和慕寒现身吗? “啊!” 客栈里,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是一个拿着大刀的时刻,他正在吃卤牛肉和阳春面。 谁想,白色的面条,突然染了血色。 而且血还是一滴滴从天上滴答滴答落下来,落进他碗里的。 哪怕是一个有武力的大汉,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惨叫起来。 顺着血滴落的方向看去,陆昭昭和慕寒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二楼。 那应该是二楼的客房。 “谁住在那里?” 陆昭昭和慕寒,几乎是同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是慕寒的势力,很快就有人禀告了他们。 说那间房间里,关着的,是陆昭昭带来的那个奴隶。 陆昭昭飞身上楼,踹开了房门。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用过隐蛊的那个人,没有留在客栈等她或是慕寒。 对方动手,根本就不是为了抓个人质,拿个筹码。 可恶! 对方居然利用隐蛊,做出移花接木的事情。 原本被关在房间里的人,应该是高热昏迷的慕夫人。 可如今,房间里哪还有慕夫人。 有的是宝珠。 宝珠被人换了发型,变成慕夫人成年人的发髻。 还有衣服,也换成了慕夫人的那一身。 慕寒已经低呵了一声,“让大夫来!速来!”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瓷瓶,“这是能保命的药,先救宝珠。” “宝珠姑娘?” 门外看守的人,很诧异的看着咱家世子爷。 屋里躺着的那个,分明就是慕夫人啊。 哪来的宝珠姑娘。 慕寒也没有心情和其他人解释,只叫陆昭昭先把人扶起来。 自己则是用温水,将药丸化开,送服进了宝珠的嘴里。 陆昭昭的眼圈红了。 该死的! 甚至她都不知道,躲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可对方的计谋,真的是太歹毒了。 对方要救慕夫人离开,而且还是希望所有人,都以为慕夫人死了的离开。 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宝珠身上。 他是要宝珠替死! 陆昭昭可以肯定,对方一定在宝珠身上下了蛊,让别人眼中看到的宝珠,跟慕夫人并无差别。 所以门外两个守卫,才会是那样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慕寒是怎么看透的,但他给的药很及时。 陆昭昭搭了宝珠的脉,还是很虚弱无力,但却不像刚才那样,分明就是要濒死的脉象。 宝珠心口,直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扎的很深。 没有麻沸散和足够的止血药,根本不敢轻易去拔。 一个不小心,宝珠就没命了。 陆昭昭眼圈红红的。 双手握成了拳,白皙的手臂上,爆起的青筋,若隐若现。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的蛊术有多精妙。 她都会为宝珠报仇。 “慕寒,你懂蛊术吗?” “略懂。” “教我。懂多少,教我多少。我还想知道,你刚才是怎么看破的?” 第208章 替死 陆昭昭开口的事情,慕寒就没有不答应的。 “你给慕夫人下了毒,宝珠虽然肉眼可见的,和慕夫人有着同一张脸。但蛊术不是万能的。” “我看到的,是脸上没有任何因为中毒而产生溃烂痕迹的慕夫人,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慕夫人。” “再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很容易就联想到,对方狸猫换太子,用宝珠换了慕夫人。” 慕寒微微皱眉,“或许,下次见到慕夫人时,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宝珠的那张脸。” 陆昭昭听的很认真。 她将玉坠取下,放在了一旁。 当她的身体不再触碰玉坠的时候,她就清楚的看到,眼前宝珠惨白的小脸逐渐模糊,被替换成了慕夫人的那张脸。 是憔悴的脸。 可这张脸上,并没有因为中毒而留下任何溃烂的皮肤。 这确实是蛊术的漏洞。 知道陆昭昭在做什么实验,也知道蛊术对陆昭昭造成的震撼。 慕寒徐徐开口,“蛊术并不是万无一失之法。” “如果是,南越国早就一统天下了,也不会被我慕家打的,龟缩在南方的云贵之地。” “他们所倚仗的,不过是天材地宝,是云贵山川间的毒草毒虫罢了。” “慕家世代镇守南方边境,对付蛊术还是颇有心得的。阿昭想学,我自然倾向相授。” “多谢。” 陆昭昭莞尔,慕寒宽慰她的好意,她都明白。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陆昭昭重新收好了吊坠。 慕寒身边的大夫,陆昭昭见过几次。 是慕寒的心腹,医术颇为高明。 之前元景晕倒,那个会美化记忆,修复记忆的毛病,就是他推断出来的。 “先生,宝珠拜托你了。” 大夫同陆昭昭微微颔首,一如既往,也不多说话,开了药箱就开始救治起来。 男女有别。 慕寒带人退出了房间,只留陆昭昭一人在屋内。 陆昭昭略通一些医术。 看着大夫的需要,适时的帮忙搭把手,倒也减轻了大夫不少的压力。 发现陆昭昭还不错,大夫也就不客气的指使她做起了各种事情来。 饶是如此。 陆昭昭和大夫足足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终于成功的拔出了扎在宝珠心口的匕首,并且止住了血。 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夫嘱咐陆昭昭,病人醒过来之前,一定要注意病人的体温。 若病人高烧,恐怕会挺不过来。 陆昭昭不放心假手他人,亲自守着宝珠。 慕寒也不好多劝,只陪在了门外,“阿昭,我一直在,有事喊我。” “慕世子,多谢。” 慕寒的眉头,微微皱起。 之前,陆昭昭才恢复了旧日的称呼,会慕寒慕寒的喊着他。 怎么宝珠出了事,称呼也变了。 宝珠的事,其实是无妄之灾。 就算没有遇上他,救走慕夫人的人,也会使用同样的手段,让宝珠替死。 只是他慕寒运气不好,恰逢其会的撞上了。 而出事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是他和陆昭昭单独相处的时间。 因为这个迁怒他,确实有点冤枉。 不过宝珠毕竟是她的心腹,情感不同旁人。 算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等人彻底救下来了,再慢慢来就是了。 毕竟陆昭昭也没有说要离开,或者说不陪自己去镇国公府了。 慕寒什么都没有说的守在了屋外。 陆昭昭知道,她改变称呼,这样对慕寒很残忍。 可她不想身边的人出事。 重活一世,她挣扎出了尚书府陆家的牢笼。 她也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她只想她的亲人,她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 所以前世那个,一年后会恨她恨到,要挖坟掘墓,要毁尸烧骨的慕寒,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更不能肖想的男人。 陆昭昭熬了个通宵,又熬到了第二天晚上。 实在撑不住了,才床边沉沉的睡去。 她实在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有慕寒守着的缘故。 她睡的格外沉。 就连大夫来给宝珠把脉,她都没有第一时间醒过来。 等她醒来时,大夫的诊治已经结束了。 大夫笑着告诉陆昭昭,“郡主,这位姑娘很快就会醒来。亏着你细心照顾,不然她这条命,很难保住的。” “不过郡主,恕老朽多句嘴。世子爷已经连续三天三夜都没有休息了。他尚知道,让老朽在您的茶里,放一些凝神的药物。” “他又怎会不知自己也需要休息。” “只是……” 发现门外慕寒的目光,投入到了屋内。 大夫就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郡主,老朽告退了。” “有老先生。” 陆昭昭送了几步。 大夫连连摆手,“郡主不必客气,老朽不过镇国公府慕家的家臣罢了。” 慕寒给了陆昭昭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来送先生。” 走得远了些,大夫抬头,“世子爷是怪老朽多言了?” “世子爷为郡主付出无妨,慕家世代出情种。无论老爷还是夫人看到您对心仪的女子,如此用心,都会夸你做的好。” “可世子爷,做了的事情,总要叫人知道。若不然,你整日里默默付出,图啥?” 慕寒笑了一下,“图我不方便亲自说出口的话,徐伯帮我说了。” “你小子!” 徐伯摇了摇头,“老朽只盼着,您和郡主能成就一段佳话,这样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徐伯,我努力。争取这一趟镇国公府之行,把阿昭的名字,写进族谱。” 慕寒心中自有谋算的说着。 徐伯看了他一眼,“行了,不用送了。赶紧回去吧。那小丫头要是有心,肯定会劝你去休息的。” 慕寒眼底都是愉悦之色,“那我可要趁机,好好休息上一会儿了。” 他原路返回,就看到宝珠已经醒了过来。 宝珠很虚弱的躺在床上,却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布料,“小姐,您看看这个图样很奇怪呢。” “奴婢从那个把奴婢抓来的人身上扯下来的。” “能不能帮到小姐,让小姐推断出对方的身份。” “能。” 陆昭昭毫不犹豫的说了谎话。 虽然是特殊图样的衣服,但要找出来衣服的主人,还是需要多一些线索和判断的。 但她不愿意让宝珠失望。 听到陆昭昭这样说,宝珠就安心了,“那奴婢就没有太没用,能帮到小姐,真是太好了。” “当然了,宝珠最勇敢,也最厉害了。” “快休息吧,你要好好养伤。” 慕寒走了进来,接过了衣服料子,“我安排人去查。” 第209章 你对我做的,都不承认了 “有劳慕世子。” 陆昭昭屈膝道谢。 慕寒心里微悸。 又是这熟悉的疏离感。 陆昭昭已经亲手斟茶奉了过来。 慕寒挑了挑眉。 陆昭昭笑了笑,“宝珠能救下来,全赖慕世子援手。” “理当敬世子爷一杯茶。” 陆昭昭说话间,已经将茶杯放在了慕寒手上。 看他还是一副意外的样子,有些娇嗔的跺脚,“在夏家庄的时候,我没少给你倒茶。” 慕寒心里有一片柔软。 他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 不过去吩咐下面人查衣服料子来源的功夫,就已经犯困,打起了哈欠。 没多久,慕寒就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慕世子?” “慕寒?” 陆昭昭叫了他,见他没有反应,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熟了。 手指微动,轻轻拂过慕寒的脸颊。 来到京都,活了两世,陆昭昭还是要承认,慕寒是她遇见的男人里,颜色最好的那个。 如果不是他的这张脸,估计她也不会有什么山野里捡重伤男人的心思。 只可惜了,一年后,这个男人会恨她到,要挖坟掘墓,要毁尸烧骨,要让她死后都不能安生的程度。 陆昭昭承认,刚一见面的时候,慕寒让她生出了想要不管不顾,去陪他这一世的冲动。 哪怕一年后要面对那样的局面,她也想鼓起勇气疯一回。 但宝珠重伤的意外,让她恢复了理智。 她和慕寒之间,还是不要有感情的好。 这个男人,不是她该触碰招惹的。 陆昭昭的指尖,最后划过了慕寒的耳尖。 滚烫的热度,让她的手指猛的缩了回来。 转身,她去搬被子。 虽然是南方,也入春了,可夜里的空气还是有些寒凉的。 可也不能为了让慕寒睡个好觉,就害他着凉了。 陆昭昭转身的功夫,躺在病榻上的宝珠都惊呆了。 她觉得自己不该躺在病榻上。 她就该躺在床底。 不对,她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外。 客栈外也是可以的。 刚才,她才亲眼目睹过,自家小姐对世子爷的浓浓情意,居然都动手了。 不过这才哪到哪。 自家小姐不过是真情流露。 慕世子可是为了享受,难得的,和小姐亲近的机会,居然选择了装睡。 自家小姐刚转身,先前睡的很熟的慕世子,就倏然的睁开了眼睛。 陆昭昭刚才倒的那壶茶,宝珠是亲眼看到,自家小姐在听说慕世子好几天都没合眼后,就主动在茶里放了安神助眠的药物。 发现宝珠震惊中夹杂着看破别人秘密的无措,慕寒将食指放在了嘴边,示意宝珠什么都不要说。 宝珠忙不迭的点头。 她的小命,都是慕世子帮着救回来的。 再说,慕世子是真心喜欢自家小姐,对自家小姐好的人。 慕世子不想被拆穿,她当然要配合了。 毕竟她很想看自家小姐和慕世子感情升温的。 宝珠闭了眼,假装因为受伤,已经昏睡过去。 慕寒满意,心情又愉悦了三分。 徐伯对陆昭昭说那些, 除了想让她知道,他为她付出过什么外。 也有试探之意。 徐伯是家臣,也是半个长辈。 他想看看,他用心付出的姑娘,心里是否有他,是否配得上他的付出。 慕寒知道,陆昭昭心里就是有他的。 不然当初在夏家庄,也不会缠着他,让他许诺等她两年,等她长大了成亲。 当然,时过境迁,如果陆昭昭心里就是没他了,也无所谓。 他能让陆昭昭动心一次,就能让她动心无数次。 她,只能是他的。 他可以用任何手段,去争抢她的心。 但结果很好,她心里是有他的。 不过是徐伯这么一个不熟的外人,说了几句话,她就放在心里,还专门给他准备了加大剂量的安神药。 很快,陆昭昭就在客房的衣柜里,找到了一床被子。 她抱着被子转身,就对上了慕寒那双明亮中带着愉悦的眸子。 依旧如星辰般深邃,却比往日都明亮。 陆昭昭明明没有做贼,却心虚了。 “你……” “慕世子,你怎么醒了?” 很快,陆昭昭就恢复了平静。 刚才的她,就是个傻子吧。 明明有前世的记忆,明明死后十八年看了慕寒不少的事情。 可她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自当年镇国公府出了惨事后,慕寒多数的人生,都是在被暗杀,被毒杀,被刺杀,被追杀中度过。 因为吃过很多亏,中过很多毒。 虽然没有到百毒不侵的程度,但寻常剂量的草药,用在慕寒身上,都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想要对他身体有用,就必须是加倍再加倍剂量的药物。 刚才,她居然因为徐伯的几句话,就心疼慕寒到乱了分寸的程度。 甚至,她都忘记了,自己手上的这点安神药,再好,用在慕寒身上,也没有用。 这算什么? 关心则乱? 但她陆昭昭不承认。 莞尔笑着,“早知道慕世子只是小憩片刻,我就不去拿被子了。还当慕世子中几日未合眼,累极了,需要休息呢。” 她笑着转身,就将被子重新放回衣柜里。 宝珠在一旁,虽然很是佩服自家小姐,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可还是替自家小姐和慕世子着急。 天呐。 咱家小姐啥时候也成了个有话不说的,跟锯嘴葫芦似的。 就这样,她和慕世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呀。 宝珠急。 恨不得自己能张嘴替这两人说几句话。 慕寒绕过去,站在了陆昭昭对面。 “阿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开始不承认了?” 陆昭昭的心,漏跳了一拍。 慕寒在说什么? 刚才在慕寒脸颊上划过的手指,开始发烫,发麻,在微微的颤抖。 她就是沉迷男色,见色起意了。 居然被发现了吗? 也是。 慕寒那个体质,他可能根本就没睡着,只是闻出了茶里的安神药,故意配合了自己。 那岂不是,她的手碰过哪里,他都知道了嘛。 陆昭昭的脸,瞬间烫了起来,粉了一片。 第210章 风流债?桃花劫? “我,我做什么了?”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陆昭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她的指尖,在微微的颤抖。 心一横,“我不就是想看看,真脸和看起来不一样的脸,有什么区别嘛。” “正好你睡着了,我研究下你的脸而已。” 陆昭昭想着,与其等慕寒拆穿了她,还不如她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先应付过去。 谁想,她话音落下,迎接她的,是慕寒震惊至极,错愕至极的模样。 “阿昭…” “你……” “你摸我的脸?” 慕寒完全像个受害者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昭昭更窘迫了。 竟不是这件事情? “我敢做都敢认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赖在我身上?” 陆昭昭心里有些个小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小情绪之下,她说话都带了一分的委屈,和三分的撒娇。 慕寒也怕逗她逗得过分了,以后她都不肯再展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 慕寒认真正色的开口,“你在茶里下了安神药的事情。” 他有一副,明明是你下的安神药,想让我多睡一会。 怎么还说些有的没的,说是我自己睡着的。 原来是这个事情? 虽然说说清楚了。 看一想到刚才情急之下,她居然承认摸了慕寒脸的事情,陆昭昭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不是慕寒态度诚恳,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慕寒刚才是故意的,故意骗她承认自己的行为。 也不知道为什么,慕寒那双眼睛,居然愉悦之色多于平日的深沉。 这个男人,怪怪的! “慕世子,夜深露重的,你也早些休息。” “也好,我留了人,都是当初陆家断亲时,跟着你做过事,拿过赏银的。有事你吩咐他们。” 慕寒离开。 他得当的安排,体贴的布置,都没有压下陆昭昭心底的怀疑。 怎么想刚才的事情,她都觉得,她是掉进了慕寒挖的坑里。 那个男人,骗着自己承认了,摸他脸的行为。 很得意吧? 晚上睡觉,都能睡醒吧? 陆昭昭有些恼的,把衣柜里的被子拉出来,丢在地上。 用力踩了两脚,又觉得不对。 这房间里,除了宝珠身上的被子,就这一床。 她踩两脚,一会儿还怎么休息? 忙不迭的,捡起了被子,用力的拍掉了被子上的灰。 陆昭昭直接选择住在了外间。 宝珠内心很是犹豫和挣扎。 陆昭昭和她,有主仆之分。 她要给丫鬟,睡在离间的软床上。 让自家小姐,睡在外间,跟值夜的丫鬟似的,这不合适。 可她身上的伤,着实挪动不了。 要是喊人来,重新给自家小姐安排房间。 以小姐的聪明才智,一定会猜到,刚才的事情,她可能都看到了。 这样,小姐又该情何以堪? 宝珠还在纠结的功夫,陆昭昭已经睡熟。 北蛮打仗的日子,睡的都是营帐。 都是硬板床。 如今客栈的床榻,就算外间的要稍微粗糙一些,但也不会比营帐里的更差。 出门在外,陆昭昭也懒得计较这点小事。 再说,不守着宝珠,她也不放心。 宝珠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去。 到了第二天,徐伯来给换药诊脉前,才睡醒过来。 宝珠那叫一个懊恼。 听徐伯说,她恢复的很好后。 宝珠就在旁人都离开后,对陆昭昭说:“小姐,奴婢今晚睡外间吧。里面的床榻舒服一些。” “不用。” 陆昭昭捏了捏,小丫头都不婴儿肥的小圆脸,“你家小姐我睡得挺好的,你也安心养伤。你要知道,你伤了,已经耽误了慕世子的行程。” “若是为了换个床榻,伤口裂开了。耽误行程是小,你小心保不住这条小命。” 宝珠是又怕又愧疚,有而不敢多说话了,只发誓一定要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不能当那个拖后腿的。 “郡主。” 门外有人恭敬来请,“世子爷请您去一趟。” 陆昭昭嘱咐人,保护好宝珠。 又在宝珠的床榻旁,布置了两个简易的机关,才跟人离开。 “慕世子。” 昨晚的事情,还是让陆昭昭,一些的窘迫。 她保持了三步远的距离。 慕寒遣退了所有人,才将昨日给的衣服料子,和调查报告一起推了过去。 事关伤害宝珠的凶手。 陆昭昭还窘迫个大头鬼! 她一步上前,抓过了调查报告,就看了起来。 衣料主人最终确定为南越皇室的三皇子,顾千辰。 “不对!” 陆昭昭摇头,“宝珠说了,她可以确定,使用隐蛊抓她的,是个女人。” “南越国有一个习俗。” 慕寒也不急于反驳,只不疾不徐的说了起来,“凡有双生子,双生女或龙凤双胎,皆被视为不详。” “两胎中,必有一胎会被逐出家门。或扼杀,或遗弃。” “顾千辰还有一个双生的姐姐,叫千羽。” “虽是皇室龙凤胎,习俗面前,没有例外,哪怕他们的生母,是得宠的越贵妃。” 封号中被冠以国名的,可见是皇上极为宠爱的妃子。 也难以逃过,因为习俗缘故,被迫遗弃亲生女儿的命运。 “这个千羽没有死?成为蛊术大师了?” 陆昭昭猜测的十分精准。 慕寒点头。 陆昭昭却嗅出了八卦的味道,“这是南越皇室的隐秘,世子怎么知道的?” “有人跟我说过,世子可是和一位南越皇室的公主,牵扯不清。不会就是这个千羽吧?” “说来也是,慕夫人对那位和你暧昧不清的南越公主,很是讳莫如深。” “我还以为是她级别不够,不知道是谁。” “原来是她家主子,而且身份还不是过了明路的公主,所以她宁愿说其他的秘密,也不肯多说这位公主。” “风流债?桃花劫?” 慕寒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没有牵扯不清,没有暧昧不清。不是风流债,也不是桃花债。” “阿昭,你别多想。” “我会知道,是因为慕家曾是南越皇室的一支。” “虽然早已脱离南越皇室数百年,但仍有人脉在南越国。” 第211章 情蛊 “我毕竟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慕寒的开诚布公,让她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慕寒眼底的愉悦之色更浓了。 关心他,还担心他的人,心就在他身上。 一路去镇国公府,在返回京都。 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 “无妨。” 慕寒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阿昭,你知道我,对你,从来都是知无不言的。” “此事,皇上早已知晓。” “我当年初入京都时,时何等光景,你大约也是知道的。” “若我不忠心,单凭父母的血,皇上不会让我执掌锦衣卫的。” 陆昭昭点了点头。 “那你这几年,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 慕寒的还好,就是吃过很多苦。 陆昭昭眸子里的光亮,黯然了几分。 慕寒见不得她这样。 他也只是想叫她心疼,让她舍不得弃了自己罢了。 “阿昭,你那么在意南越皇室的公主,是吃醋了吗?” 慕寒果断的换了个话题。 陆昭昭抬眼。 她窘迫了。 是的,吃醋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介意那个南越皇室的公主。 她还说了风流债,桃花劫…… 真是好大的醋意。 “那个千羽,我不认识,因为是一桩特别的事情,所以才知道一点消息。” “如果非要说,有一个南越皇室的公主,可能是三皇子的妹妹五公主顾千娇。” 慕寒还真是啥都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陆昭昭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究竟什么样子。 但应该不会好看,“居然还有个公主。” “慕世子的桃花运,可真盛。” “你们之间…?” 慕寒指天发誓,“我父母还在的时候,在边境见过这位五公主。” “当时五公主也不过四岁。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陆昭昭觉得,莫名的无语,“你的意思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看上你了。往后十余年,都没见过你,但还是爱慕着你?” 这也太离谱了。 四岁知道什么呀? 男女之情,都还不懂吧。 乳牙都没掉干净吧? 就是这样,陆昭昭也觉得,自己有些的心浮气躁了。 男人啊。 绝色的男人。 就是祸水! 陆昭昭平复了一下心情。 就听到慕寒很无奈的说:“我也觉得这事离谱。可是阿昭,你说的,南越皇室有一位公主爱慕我。” “可我仔细想过了,南越皇室的公主,我真的就见过这么一个。” “非要怀疑个爱慕我的人,我只能怀疑这个顾千娇了。” 慕寒越说越无奈。 “哦。” 陆昭昭微微偏头,“没关系,我要给宝珠报仇,总要和南越皇室打交道的。到时候,我一定帮慕世子弄清楚,是谁在觊觎你,想得到你。” “那就有劳阿昭了。” 慕寒适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再说下去,阿昭恼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让她,小小的醋一下,就足够了。 “宝珠的身体情况,不宜颠簸。” “徐伯说,再观察两天,就能确认,她是彻底挺过来了。” “镇国公府的情况不乐观,我想两天后出发。” “我会安排好人,留在客栈照顾宝珠。” 慕寒说了安排,“阿昭,哪里不妥当,计划可以再调整。” 陆昭昭沉默了片刻。 宝珠的情况,更不乐观。 就算她心口的伤不致命了,可一天不能解决脸的问题,她就一天无法回到京都。 京都多少人都见过慕夫人。 宝珠顶着慕夫人的脸出现,肯定要引起风波的。 想解蛊,就必须留在南边。 不带宝珠同行,还有一桩好处。 就是遇到其他人顶着宝珠脸出现的时候,谁也不会上当受骗。 何况,陪慕寒走一趟镇国公府,是她早就答应的事情。 “世子一向妥当。” “两天后出发。” “我先走了。” 陆昭昭要走,慕寒再度叫住了她,“不学蛊术了?” “学。” 陆昭昭足足学了两个时辰,慕寒才因为有其他的事情,暂停了今日的教学。 她回自己的房间,因为 学习了太多知识,看起来就很有些疲惫,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宝珠在知道,慕世子找借口请小姐去议事后,心里开心都不行。 她一直在默默许愿,希望小姐和世子爷多相处相处。 希望他们的感情赶紧升温。 可谁想,自家小姐回来,顶着这么疲惫的一张脸。 不都是,好的感情,没让人精力充沛,快乐无边吗? 宝珠很是担心的问:“小姐,世子爷奴役你干活了?” 陆昭昭不理解。 宝珠叹了口气,“小姐,您照照镜子吧。” 铜镜里,陆昭昭一脸的疲惫,好似干了多少苦力似的。 果然,学习新知识是辛苦的。 尤其慕寒还以时间紧任务重为由,加倍的加快了语速。 那些知识,跟大暴雨的雨点似的,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不过好在,是有所收获的。 她对蛊术的体系,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了。 “没有,别诋毁慕世子。是学习了。” 陆昭昭晃了晃手里的小册子,她满满当当的写了一整本笔记,准备路上时不时的翻出来看看。 “小姐可真护着慕世子。” 小宝珠眼神暧昧的说着,“小姐,您和世子爷成了没?” “什么?” 宝珠撇嘴,“不是吧,小姐你千里迢迢来找世子爷,世子爷不表白?不要求在一起?” “世子爷怎么都不抓住机会!” 宝珠惋惜的说着。 陆昭昭就知道,带着这丫头来,肯定是这样的结果。 可到底是不同于旁人的心腹。 陆昭昭宽容了,却正色告诉宝珠,“我和慕世子不是男女之情。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 “这一次镇国公府之行,我多帮他一些,我们就两清了。” 宝珠挠头。 她不懂,为什么要两清。 而且小姐还趁机摸慕世子的脸。 太奇怪了。 果然她是婢女,小姐和世子爷都是出身高贵的主子。 贵人的世界,她不懂。 不过小姐说,两天后就启程,陪慕世子去镇国公府。 那他们两个人,就还有相处的机会。 月老,看看我家小姐吧。 让她开窍,别错过了好姻缘。 南越皇宫。 一身黑袍的千羽,冷冷瞥了一眼顾千娇,“慕寒根本不记得你,问我要了情蛊也没用。” 第212章 千娇百媚 顾千娇白眼都翻上了天。 “千羽,我提醒你,别仗着你现在对三哥哥有用,就在我面前摆姐姐的谱。” “我要情蛊自然有用,你给就是了。” “别忘了,我是公主,你不过是试蛊的贱奴。” 顾千娇眼高于顶的说着。 千羽脸上没有任何情感的变化,只是教出了情蛊。 顾千娇嗤之以鼻,“真是贱奴,一身贱骨,好好说不给,非要骂你两句才有用。” 看千羽还不退下,顾千娇不满了,起身就给了她一巴掌,“你还赖在这做什么?” “若是叫父皇,或者皇后的人知道,你还活着。你会连累母妃,害了三哥哥的。” “你要记住,你就是个贱奴。” 千羽的嘴角狠狠牵动了一下,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情感。 “你的手下怎么办,虽然利用蛊术解了毒,可浑身上下都溃烂了。” 顾千娇又又过去了一个白眼。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说了这个人只要活着就行。” “你这么同情心泛滥,想收买人心当主子呀?” “顾千羽,你记住了,虽然你姓顾,可你这辈子都不配用这个姓。别以为你在阿羽这个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千字,你就能当半个顾家人。” “你只是一个贱奴,等公主吩咐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 说完,顾千娇挥了挥手,“你滚吧,不要再来烦我了。” 千羽转身离去。 罩在身上的黑袍下,是一张恨意分明的脸。 “小阿羽。” 顾千墨叫住了她。 “太子殿下。” 千羽惊慌的看着四周。 她虽然是三皇子顾千辰的同胞妹妹,是越贵妃的亲生女儿。 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在给三皇子做事。 可她真正的主子是顾千墨。 但这个关系是十分隐秘的,更是不能暴露于人前的。 今天是怎么了,顾千墨为什么要来找她? 而且还不避人的找她? 千羽满心的狐疑,已经被顾千墨拽到了假山后面。 月色下。 顾千墨动情的吻着怀中的人。 “阿羽,我想你,我爱你,我忍不了了。” 千羽的身子僵了僵。 她回应了顾千墨的吻,却在恢复理智后,一把推开了他。 “太子殿下,我们是同父的兄妹。” 她落泪。 顾千墨却不管那些,又一次吻了上去。 旖旎寂静的午夜。 顾千墨声音中满是柔情,“小阿羽。你本就是孤的女人,在老三找到你之前,你就已经是孤的女人了。” “我们不是兄妹,顾家早就不要你了。可我想要你,我想你做我的王后。” “阿羽,除了你,我谁都不相要。” 顾千墨动情的说着。 千羽沉默,闭目,落泪。 “可你有太子妃,太子侧妃,太子良娣,太子贵妾,还有侍妾无数……” “阿羽,你不能这么想我,这些我都不想要。” “可是父皇在一天,我就没有办法。我就不能敞开心扉,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个。” “我若只爱你一人,那些都不要了。你都活不到明天。” 千羽再一次落泪。 “太子殿下,你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温暖。” “我会帮你的,你想我做什么?” 顾千墨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相信我,愿意等着我,就足够了。” “我会解决的。” “我一定会让你做我的王后。” 顾千墨说的坚决。 千羽微微闭目,一行泪落下,“墨哥哥,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做。我一定能帮到你。” “别问,别脏了你的手。” 顾千墨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谁在那里?” 巡防的侍卫低喝着。 顾千墨示意千羽先走,他走出了假山,挡住了侍卫的视线。 “孤一个人静静心,赏赏月,你们也敢打扰?” 侍卫战战兢兢的退下。 顾千墨在皇宫里又走了一圈,才回了东宫? 心腹来报,千羽来过了,还说一定会帮他杀了慕寒。 顾千墨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千羽这个缺爱的女人,他不过一点点哄人的小手段而已。 且让她折腾吧,毕竟她是从试蛊贱奴一步步爬上来的,蛊术更实用,更适合杀人。 “太子殿下,羽姑娘还说了一个关于慕寒的消息。” “哦?” 顾千墨来了点兴趣。 “五公主要了情蛊,说是要下给慕寒。” 顾千墨更有兴趣了,“呵,这有意思的。” “你去安排一下,让她们姐妹两个一起去镇国公府。” 南边镇国公府。 慕七爷不满的看着,千羽丢回家的慕夫人。 这个女人,浑身都溃烂不堪,脸上也有几处创伤。 就这么一个女人,偏偏不杀,还要留下来。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千羽冷漠杀伐,“五公主的意思你敢忤逆?” 慕七爷沉默良久,终是接收了慕夫人这个麻烦。 看出他的心思,千羽警告道:“人若是死了,你绝对会比慕寒先死。” “姑娘放心,我有分寸。” “那你就好好准备吧。听说用不了几天,慕寒就回来了。” 千羽眼底浮起杀意。 为了墨哥哥,她必须杀了慕寒。 “姑娘要杀我那侄儿,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慕七爷见缝插针的说着。 他想坐拥镇国公府,脱离大盛王朝的控制。 就必须有一个靠得住的靠山。 他选择的南越国,毕竟慕家也曾是南越皇室一支。 千羽点头,“慕寒也不容易对付,我没有一个人独占功劳的习惯。” 慕七爷等的就是这么个答案,和千羽客气了几句,就安排下人服侍千羽去客房休息了。 不过所谓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慕七爷万的,不仅是镇国公府,更是要当南边的土皇帝。 所以南越国皇室的势力,还有皇室内部的不和,都值得他好好利用。 两日后。 慕寒和陆昭昭就启程往镇国公府去了。 他们在镇国公府外,被南越国的五公主顾千娇拦住了去路。 顾千娇是奔着慕寒去的。 她看到慕寒,一双桃心眼就直勾勾的盯在了他的身上。 “寒哥哥。” 顾千娇一如她的名字一般,整个人都千娇百媚的。 她喊着,就往慕寒怀里扑。 陆昭昭却被顾千娇身旁一个不起眼的婢女吸引了目光。 这个婢女不简单,身上有杀意。 千羽也发现,慕寒身边的女人,在注意自己。 第213章 迷恋 她就是陆昭昭吗? 那个派出去假冒慕夫人的手下,口中那个手握南越皇室传国秘宝的女人? 按手下汇报的情况来看,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可怎么长得娇滴滴的,完全是美貌花瓶的样子。 而且不是说,这个陆昭昭得罪了万仪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陆茗凝吗? 算时间,万仪大战公主已经还朝了数日了。 这个陆昭昭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 还有镇国公府的那位慕寒世子。 听说可是个心思深沉,手段了得的人物。 当年多方势力想让他死,都被他杀出一条活路来。 甚至还在京都平步青云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把得罪万仪大长公主,早已是个死人的陆昭昭,一直带在身边? 是他色令智昏了。 还是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 千羽心里有很多想法,却只是更恭敬的低着头,弯下了脊背。 她不愿意叫对方看出端倪。 陆昭昭只看了那么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已经在心里记下,要多留意这个女人。 所以不必刻意的去多看。 倒是慕寒那边。 南越皇室的五公主顾千娇,一见面就往他怀里扑。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瞧着慕寒巧妙的闪身,躲开了那位南越的五公主。 “寒哥哥,你干嘛躲我!” 顾千娇很娇纵的跺着脚,“寒哥哥,这么多年没见了,人家一听说你回来了,就不管不顾的过了边境来看你。” “人家心里这么有你,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怎么都不感动,都不抱抱人家。” 她很撒娇的说着,人又继续往慕寒怀里钻去。 陆昭昭看在眼里。 她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在一点点敛去。 她知道,她矫情了。 可她就是吃醋了。 是慕寒说的,和南越皇室的公主,没有风流债,也没有桃花劫的。 顾千娇这一次,还是没有蹭进慕寒怀里。 她脸色有些难看了。 却还是满眼欢喜的看着慕寒,“寒哥哥。” “这么多奴才们看着呢,你总要顾及人家的脸面嘛。” “小时候见面的时候,寒哥哥还抱过人家呢。” “怎么长大了,反倒生分了?” “我们之前的感情……” 慕寒重重的咳嗽,打断了顾千娇,“五公主,你自重。” 听到自重两个字。 顾千娇的脸色微微变了,“寒哥哥,你这么说,真的很伤害我。” “千娇是很自重自爱的女孩子。” “千娇这辈子,就寒哥哥一个男人。” “娇娇是寒哥哥的,只往寒哥哥怀里扑。” 说着,顾千娇又一次,柔若无骨的往慕寒怀里倒了进去。 陆昭昭突然就想起了,京都中的那个传闻。 都说慕寒双腿废了,整个人都是个废人了。 是不是因为他这样,任凭多少女子,主动投怀,都坐怀不乱,才得了这样的名声。 可是,从医学的角度,他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陆昭昭看慕寒的眼神,又一次变得古怪了。 说起来,前世他死后的那十八年里。 好像慕寒身边就没有过女人。 一个都没有。 甚至都没流连过秦楼楚馆。 陆昭昭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慕寒不正常了? 可是前两天,初见的时候,还好端端的。 陆昭昭觉得,自己的思绪飘的有些远。 心里也满满都是纠结。 可能,大概,是这两年多的太苦了,所以有些方面出了问题。 他大概也是极要面子的人,否则也不会放着徐伯这么好的医者在,都没想着去治治病。 算了,医理她也懂一点。 还是她想想办法,帮慕寒治治病吧。 慕寒在应对南越皇室的五公主,却总觉得背后,有一道意味莫名的目光。 他不知道陆昭昭心里,是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只是眼角余光瞥见她时,见她神色凝重,秀眉低蹙,十分严肃的在思考着什么。 慕寒觉得,他不应该太过于顾及,这位南越皇室五公主的面子。 陆昭昭那个样子,一定是不满意,自己打发一个纠缠上来的女人,还这么慢。 “五公主,我抱你的时候,你才四岁。而且你男装打扮,我当弟弟看待,才抱你上树掏鸟屎。” 慕寒直言不讳的说了儿时的事情。 与其说,他在陈述事实,不如说是个陆昭昭一个解释。 顾千娇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时候的事情都能说,可掏鸟屎这事儿不能说。 那个时候,她才是个小豆丁,哪里理解鸟屎是什么。 只是看到天上,掉下来稀稀拉拉的东西,颜色都是奶色的。 她觉得好看,小女孩嘛,当然喜欢好看的颜色。 才会嚷着要去摸。 再说,慕寒那个时候都已经很大年纪了。 他会分不清男女? 他要不是喜欢粉妆玉琢的自己,怎么会连鸟粪,都愿意抱着自己去掏。 可是掏鸟粪,好丢脸。 这样,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了。 脏兮兮的。 顾千娇委屈。 直勾勾的瞧着慕寒,眼神幽怨的,好像被负心汉抛弃的少女。 “寒哥哥。” 顾千娇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了。 慕寒却退后了三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五公主,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我是大盛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你南越与北蛮勾结一事,尚未清算。本世子拿了你,杀了你,用你的血祭我大盛在北蛮亡故的战士,也不为过。” 慕寒说的是狠话。 他当然可以杀顾千娇。 只是镇国公府内部乱了。 镇国公府是夹在大盛和南越国之间的存在。 慕寒不想个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这个顾千娇识好歹,离开就行。 慕寒还是不了解顾千娇。 他没想到,这么一说后。 顾千娇不哭了,却没有半分害怕。 反而更加直勾勾的盯着他,“寒哥哥。” 叫了慕寒,她咬唇,低头,居然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原来,你心里是有娇娇的。” “娇娇好开心。” “抱抱!” 陆昭昭很佩服这个顾千娇的脑回路。 不过这个公主,可是能派人来假冒慕夫人搞事情的人物。 应该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都慕寒迷恋不已吧? 慕寒再一次躲闪。 顾千娇终于注意到,慕寒身边站着的陆昭昭。 她瞳孔狠狠收缩一下,眼底有忌惮和厌恶之色。 第214章 扮猪吃老虎 214 慕寒身边的这个女人,还挺好看的。 顾千娇有些的自恋。 她觉得,陆昭昭比她,虽然差了一点。 但也确实是个美人。 这么多年了,看从来都没听说过,慕寒身边有过女人出现。 难道,寒哥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冷落她的? 顾千娇心里不是滋味。 对陆昭昭更为忌惮了。 “你是谁?” “你是寒哥哥的什么人?” 顾千娇恨恨的盯着她。 慕寒眼底眸光微沉,有外露的杀意泛出。 纠缠他就算了,还对陆昭昭动了杀意。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那里,“五公主,同为女子,我们单独聊聊,如何?” 顾千娇嗤笑,“本公主可是南越国的公主,谅你也不敢拿本公主怎样。” “跟本公主来。” 顾千娇拿起架子来。 慕寒知道,陆昭昭有能力应付。 却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忧。 陆昭昭给了他一个放心,一切有她的手势。 那是北蛮战场上,他们配合默契,闯出的手势。 慕寒放心,却给了十七一个眼神。 十七悄然退下,跟上了陆昭昭。 走的远了一些,顾千娇就颐指气使的问陆昭昭,“说吧,你是谁,想和本公主聊什么?” “我观公主面色有些沉郁,可是进来睡眠不太好?” 陆昭昭这么问,顾千娇嗤之以鼻,“怎么,你是神棍?” “公主可是女子月事并不准时,还伴有畏寒、疼痛等症状?” 这一次,顾千娇有些语塞。 这么隐私的事情,都被这个女人看出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 陆昭昭笑盈盈得,“五公主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 “现在,公主看出来了吗?” 顾千娇白了一眼,“本公主又不是傻子,不就是个大夫嘛?你长嘴不会说?” 陆昭昭依旧笑盈盈得,“怕公主不信,总要先证明我的能力。” 顾千娇冷笑。 她就是觉得,和陆昭昭不对付。 陆昭昭继续说:“我看得出,公主你对慕世子芳心一片。” “想来公主也看得出,慕世子对你……” 陆昭昭惋惜,欲言又止的摇头。 “怎么?你想告诉我,慕寒喜欢的人是你,为了你拒绝本公主?” 顾千娇也只有在慕寒面前 ,是千娇百媚的。 在陆昭昭面前,跟个大刺猬似的,浑身上下都带着刺。 陆昭昭娇声笑了起来,“公主别说胡话了。” “我叫陆昭昭,是大盛的福寿郡主,因为师承逍遥阁的萧煜萧先生,所以医术极佳。” 顾千娇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无聊时,听了一耳朵的大盛秘闻。 这个叫陆昭昭的,也是有些机缘的。 因为救驾功劳,被封为了郡主。 可她也是着实倒霉的,把皇上最信中的长姐万仪大长公主的女儿陆茗凝给得罪惨了。 “你想说,你能站在寒哥哥身边,是因为你的医术?” 顾千娇做出了猜测,虽然合理,但女人的直觉,就是在告诉着她,不是这么回事。 可她又确实想不出破绽。 陆昭昭收敛了笑容,“正是。” “慕世子率大军攻下北蛮,有不世功劳,我和慕世子交易,他保我性命,我帮他治疗隐疾。” 顾千娇有些的着急了,“你说隐疾,寒哥哥有什么隐疾?” 陆昭昭有些难以启齿了半天,最后才说:“公主,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慕世子的隐疾治不好,咱们之间,永远都是姐妹。” 顾千娇还是没他懂。 陆昭昭只能直白的告诉她,“是男人方面的问题,他不行……” 顾千娇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十七跟在暗处保护,只觉得郡主是够狠的。 为了掐断自家主子的桃花,居然这么诋毁主子。 不过这样,主子应该挺高兴的吧。 毕竟主子喜欢郡主在乎他。 “你胡说,我不信。” 顾千娇瞪着眼。 陆昭昭摊手,“公主信与不信,就与我无关了。我只是觉得大家同为女子,你又对慕世子一片痴心,才好心和你说这些。” “纵然公主你不要面子,拉下脸来讨好慕世子,可以低三下四的主动投怀送抱。可慕世子为什么,总是对你不理不睬,甚至拒绝你?” “他是怕和你肌肤之亲下,被你发现他的隐疾。” “五公主,我言尽于此。” 说完,陆昭昭转身走了。 十七太佩服郡主了,这种事情,还能找到佐证。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都怀疑,自家世子是不是真的有这种隐疾了。 顾千娇一个人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气鼓鼓的走过来。 站在慕寒面前,她直言不讳,“寒哥哥,你身边的这个女人说你不行,是不是这样?” 陆昭昭已经试探出了结果。 这个顾千娇,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慕寒差点被呛到。 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顾千娇对着陆昭昭冷笑,“你这个心机深沉的贱人,果然在说谎。” 慕寒明白了。 他不行的事,是陆昭昭传的。 行吧。 顾千娇误会了也挺好,怎么掐断桃花都是掐断,还是陆昭昭亲手掐断的。 至于到底行不行,他总会叫陆昭昭知道的。 看到顾千娇要对陆昭昭动手。 慕寒拦在了中间。 “五公主,怎可当着我的面,如此质问?” “纵然本世子有隐疾,也不该当众说出!” “何况,本世子没有!” “本世子就是怕生病,带个医术好的在身边,怎么了?” 慕寒虽然在否认。 可否认的理由,尴尬又不合理。 怎么听,怎么看,都是他确实有隐疾。 顾千娇信了几分。 可还是就得,陆昭昭真的很不顺眼。 “寒哥哥,对不起。” 她笑着道歉,“娇娇和你开玩笑呢。” 她前一瞬间,还在对慕寒笑。 下一瞬,对上陆昭昭,却是冷漠又高高在上,“你听好了,照顾好慕世子,不然我要你千刀万剐。” “公主放心,为了我的小命,我会的。” 陆昭昭很认真的承诺。 顾千娇冷哼了一声,还是想往慕寒怀里倒,却考虑到男人尊严的问题,控制了一下自己。 “寒哥哥,娇娇乖,听你的话,更自重一点。难得寒哥哥回来,请娇娇吃饭吧?” 顾千娇撒娇的说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在慕寒身上,中上情蛊。 第215章 你马上就会知道 “不方便。” 慕寒拒绝的,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顾千娇小脸一垮,小嘴都撅了一起。 “寒哥哥,你又拒绝娇娇。” “抱抱也不行,吃饭也不行,到底什么行。” 她气的跺脚。 她很难的,要是不能和慕寒有肢体接触,不能骗慕寒说出该说的那句话,情蛊是下不下去的。 慕寒淡漠到,脸上没有任何情感,“什么都不行。” 顾千娇愣神的眨了眨眼,仔细的品读了什么都不行这五个字。 好像,是话里话的意思。 是说,那方面有也不行。 所以其他的都不行了吗? “寒哥哥,你是因为这个,身边才一直没有女子出现吗?” 顾千娇还是对此事存疑。 好歹也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 有能力,有脸蛋,有本事,还家事好。 怎么就在关键事情上,出了问题。 还有那个陆昭昭,她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对劲,感觉她在耍自己。 所以顾千娇又试探了一轮。 她盯着慕寒的反应在看。 慕寒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又一次后退,保持了和顾千娇的距离。 可看陆昭昭的眼神,却是明显的不满,“你都跟公主说了什么?” 陆昭昭配合着演戏,“就说了我师承何人,医术很好。世子爷,我要保命的。” 慕寒不满的闷哼。 顾千娇已经试探了两轮了。 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要么是真的,要么是以慕寒的心机深沉程度,她也没可能试探出什么来。 再试探第三次,毫无意义。 顾千娇还是千娇百媚的笑着,“寒哥哥,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悦来客栈。你想娇娇了,记得来找。” “娇娇会一直想你的。” 顾千娇挥手告别,再看陆昭昭,就变了脸。 “记住我的警告,以本公主的身份,想杀你,比捏死蚂蚁容易。” 顾千娇离开,陆昭昭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人群中,婢女打扮的千羽身上。 这个婢女,仔细看起来,眉眼间和顾千娇相似了五分。 只是气质上,还是颇为不同的。 等人走远了。 陆昭昭就笑盈盈的去望慕寒。 慕寒拉着她,重新上了马车,重重咳嗽着说:“和五公主,我可以解释。” “解释吧。” “我和她,就她四岁的时候见过一回,那一回他还是男装打扮。除此以外,再没见过面。” 陆昭昭点头,“我信你。”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位五公主一直在试探我,也试探你。” “看着娇纵,却是有心眼的。” “我看她喜欢你是真的,想得到你也是真的。只是想得到的手段,应该是把你彻底据为己有,让你做奴隶或者宠物的那种喜欢。” 陆昭昭说的直言不讳。 慕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说我不行,算是替我掐断桃花吗?” 陆昭昭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 其实想试探顾千娇,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她有很多方法,可偏偏就选择了用这个去试探。 “当初京都初见,慕世子不也是抓着我的手腕,告诉我你已经废了,让尚书府想嫁女儿,别在你身上打主意吗?” 陆昭昭对上慕寒的眼神,心里却发虚。 慕寒有些的严肃,“那是你误会了,我只是下给你告诉你,我的双腿废了,是正经的两条腿,不是其他的腿。” 慕寒很严肃的强调着,“阿昭,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很行。” “给你幸福,绝对没有问题。” 慕寒严肃的样子,让陆昭昭只能在旁边点头。 陆昭昭大有一种,她不点头,慕寒就会立刻证明给自己看的架势。 可是…… 陆昭昭还是没有办法相信。 要是慕寒是个正常男人,怎么搞得前世今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孤寡一个。 还是有问题。 算了算了,她费心来调理吧。 帮慕寒解决了男人的问题,此次又陪他走了一遭镇国公府。 想来一年后,无论因为什么,慕寒会与她成仇,应该都不至于发生前世的那些事情了吧。 “你放心,我师父医术很好的,我也略同。我多看书,给你研习好的补药。” 陆昭昭同样郑重的承诺。 慕寒的耳尖,都微微发烫,烫成了粉色。 他破例的,说了那么多的话。 还都是大尺度的,应该是夫妻之间,闺房之中的话。 可陆昭昭都听了些什么。 这个小女人,到底想什么。 难道,她想找个不行的男人,所以千方百计的证明他不行? “还是不信我。” 慕寒的嗓音,都有些喑哑干涩了。 “我信。” 陆昭昭想了想,男人最要面子,“我是说,给你补补。我都拿这事儿,试探顾千娇。” “我要是不给你弄补药,她会发现的。” 陆昭昭自觉,理由很充分。 慕寒闷哼,“我不吃补药!” “以你的手段,你会怕那个女人?” “用得着为了她演戏?” 陆昭昭得承认,她还真不怕,也用不着。 干笑了两声,“不是怕坏了你的事情嘛。” 慕寒在打量她,看了很久后,才开口,“你最近有点奇怪。” “自从宝珠受伤后,你很奇怪。” 陆昭昭不自然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宝珠出事后,关于慕寒,她心里就有了决断。 可是,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阿昭,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怕我?”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考虑欠不欠的问题,可你总想跟我两清。” 慕寒察觉到了。 他几乎察觉到了全部。 可陆昭昭能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她才说:“慕世子,我们快要到镇国公府了。” “慕家乱了,你需要集中精力解决问题。” “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等问题解决了,我们再说。” 陆昭昭以大局为重的劝着。 总不能大业未成,先陷入感情漩涡里了吧? 慕寒点头,却似是要一个承诺那般,“阿昭,那说好了,镇国公府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 “我不想和你有误会,不想失去你。” 陆昭昭点头,“好,之后就说清楚。” “我保证。” 慕寒突然笑了一下,一语双关的开口,“阿昭,我真的很行,你马上就会知道。” 第216章 怕我什么? 慕寒对话的内容怪怪的。 陆昭昭莫名被说的,脸在发烫。 但很快,她就见识到了慕寒的很行。 不过两个时辰,慕寒就以雷霆手段,清洗了镇国公府。 他的七叔,还有冒牌的慕夫人,都被捆了起来,丢在了地牢里,只等慕寒去审问。 至于镇国公府的隐卫,也不用慕寒出示玉坠信物,就都直接心甘情愿的奉他为主。 镇国公府里,有二心的人,都被找了出来。 慕寒手段果决,任凭庭院里传来了多少的哭嚎声,他都不曾手段过。 只一个字,杀! 所有背叛过他的,在过去那些年里的暗杀、追杀和刺杀中有过参与的人,就只有这一个结局。 到了傍晚。 镇国公府已经彻底肃清了。 慕七爷和冒牌慕夫人虽然还没去审问,但其实审或不审,并没有多少的差别。 慕寒接过一方白色的帕子,脸上没有任何情感流露的擦手。 擦拭干净了手上的血迹,他将帕子丢进了火盆里。 收拾干净了自己,也收拾干净了镇国公府,他才叫人开了中门,请陆昭昭入府。 镇国公府干净整洁的,仆人训练有素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散不去的血腥味。 “镇国公府的事情,处理好了。” 慕寒这样说,饶是陆昭昭知道这个男人的手段,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就是慕寒说的,很危险的南边之行? 这就是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的镇国公府之行? 这就是那个冒牌慕夫人说的,等着慕寒只有算计和死亡的南边镇国公府? 对方被清剿的速度,快得跟过家家搞砸了似的。 这不是慕寒的计划。 他原本是想叫陆昭昭多疼疼他。 想叫陆昭昭看一看,镇国公府里,是什么样的吃人恶鬼,他都遭受过什么。 可偏偏,情况有变。 陆昭昭的情绪起伏太大了,大到有一种,要和自己分道扬镳,永不相见的感觉。 慕寒可以肯定,如果他不破釜沉舟的做点什么,陆昭昭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不可能再失去她了。 重活一世,有了前世执掌锦衣卫二十余年的经历。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有什么阴谋算计,是他对付不了的? 他几天几夜不合眼的运筹帷幄,就是为了保证镇国公府一行安全无虞。 原本是要带着陆昭昭,一点点蚕食掉整个镇国公府。 既然这个计划行不通了,那就快刀斩乱麻。 快可比慢容易的多。 陆昭昭点了点头,“那恭喜你。” “所以,谈谈。” 慕寒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陆昭昭知道,他要谈什么。 就在中午的时候,她才答应他,先不分神,镇国公府的事情解决前,不去谈其他的事情。 慕寒解决的真快。 好吧,谈就谈。 她点头,慕寒就带她去了小花厅。 没有茶点,没有下人。 只有昏暗的烛光,还有眼睛发红,目光灼灼的慕寒。 和莫名觉得,有些阴暗,好像要被人活生生剥皮削骨的陆昭昭。 “你怕我什么?” 陆昭昭沉默。 “换个问法,我有什么值得你怕的?” “相识至今,我有伤害过你?” “相识至今,我有做过一件危害你的事情?” “那么怕我,还来南边做什么?” “那么怕我,不应该日夜祈祷我死在南边吗?” “或者,你可以跟我七叔,或者假冒的七婶联手,一起杀了我。” 慕寒的声音不高,很低,很受伤。 前世,重生。 这种事要怎么说? 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算她肯说,就算慕寒没觉得她是个疯子。 可以他的性子,一定会说一句。 这些都是你梦中的幻境,为什么你宁愿相信虚无的事,也不愿意相信你眼前,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会红着眼睛,求她相信,求她给一个机会。 可是,一年后,他的恨…… 陆昭昭否定了心里那柔软松动的念头。 “慕世子。” 陆昭昭抬头,“我总归是要嫁人的。” “回到京都后,太奶奶会为我安排相看。我不能一面和你暧昧不清,一面又去和别人相看。” 慕寒不觉得,这个理由是真的。 但也不重要了。 “那就不要和别人相看,只要我。” “我,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也能配得上你。” “大不了,我把南越国一起灭了,用军功求娶你。” “我家里人口简单,除了你就是我。” “你上头没有长辈,嫁给我就是管家理事自己做主。” “你不想管,我就找人来管,我们定期查账。” “你不喜欢住南边镇国公府,我们就一直在京都住着。” “或者,太皇太后亦或是大长公主想我入赘,我也可以。” “阿昭,我不比别人差。我比别人都更好。” 慕寒这个人,他能说出来的话,就必然是能做到的。 他很真。 陆昭昭抬眼,“再好的,也比不上我想要的。” “不是对我见色起意吗?我这张脸,不够好看?” 慕寒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自问这么多年,我的脸没什么变化。” “身材也没问题,一直勤加锻炼。” 突然,慕寒想到了什么,“陆昭昭。” 他吼了她的全名,“你不会打心眼里,真的觉得我那方面有问题,所以才这么躲我的吧?” “我说了,没问题!” “我要求自证清白!” 慕寒带着三分的疯劲,已经去解腰间的腰封。 别! 陆昭昭不想被男色迷惑。 “慕世子,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慕寒孜孜不倦的探索着真相。 陆昭昭叹了口气,“慕世子,当年令堂先惨遭的毒手,令尊在平叛后,选择了殉情,对吗?” 提及旧日的血案,慕寒的眸中,染上了一层的阴郁。 他没说话。 沉默,也是默认。 陆昭昭继续说:“我听阿兄说过,安国公府出事时,母亲提着剑,拖着七个多月的身子,就要去和北蛮人拼杀。” “慕世子,你非池中鱼,而我经历了这么多,看了这么多,我只想找个富贵闲人,每天吃吃喝喝过这一辈子。” “你说过,安阳山匪身上的纹身印记,是当年叛军的。你还有仇人。” 第217章 她哭了 后面陆昭昭还说了很多。 大意就是,慕寒有家仇未完,他是国之栋梁,是朝廷股肱之臣,以他心中的忠义,若朝廷有事,他必然不会退让。 而她陆昭昭,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女子,想要的也不过是平安。 所以,慕寒她不要了。 慕寒送的玉坠,她也不要了。 慕寒依稀记得,陆昭昭还说了很多。 说到最后,她都哭了。 但总之,就是不要了,以后都希望他也能平安喜乐,还说若遇到事情,只管开口找她,只要她陆昭昭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慕寒看着陆昭昭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最后,握着手中的玉坠,在花厅里枯坐了一整夜。 她都哭了,他还能怎样。 陆昭昭出了镇国公府,就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不会错。 是她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洗礼,留下的本能直觉。 只是她能感觉到的,只有盯着自己的目光。 是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无论是脚步声还是呼吸声,她都听不到。 陡然间,陆昭昭就想到了隐蛊。 不动声色如她,就好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那般,依旧往前走。 走了七步,陆昭昭觉得大约能感觉到,隐蛊下那个人的位置。 就像慕寒说的那样。 蛊术也没有那么神奇,是有破绽的。 甩出三枚淬毒的飞镖。 陆昭昭是突然出手的,手法快准狠。 而隐蛊下的那个人,大约是对蛊术太过自信了,又没想到就要我会骤然出手。 三枚飞镖都命中了。 陆昭昭在身后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了三处血滴落的痕迹。 那个人还在隐蛊之中,陆昭昭果断出手,长剑挽出剑花,刺向了滴血的位置。 隐蛊中那人,不是不想躲闪。 可她受了伤,中了毒。 根本就躲不开陆昭昭这快准狠的一剑。 隐蛊本质上,是让人视觉出现问题,看不到使用隐蛊的人。 但不代表隐蛊中的不存在,也隔绝不了隐蛊之下和隐蛊之外的攻击。 唯一运气好的是,陆昭昭摸不准她的身高,这一剑没有刺中她的心房,而是刺中了小腹。 陆昭昭是有心选择这个高度下手的。 毕竟她不知道地方身高多少。 但选择一个侏儒都能长的高度下手,绝对这一剑不会白刺。 虽然不能肯定,这个用隐蛊的人,就是差点害了宝珠性命的凶手。 但这么巧合,出现在了镇国公府,还跟踪她。 这个用隐蛊的人,就算不是伤了宝珠的人,也和那个人有关系。 陆昭昭丝毫没有半分的心思手软,一剑刺出,挽出的剑花,带出了大片的血迹。 陆昭昭心中就有数了,朝着跟刚才差不多的位置,连刺数剑。 甚至用心感受空气中,风向细微的变动,她都能判断出,隐蛊之下的那个人,是在向什么方向躲闪。 连刺五剑,陆昭昭剑剑命中。 隐蛊之下的千羽,再也藏不住了。 她原本是想来刺杀慕寒的。 毕竟顾千墨说了,只有慕寒死了,镇国公府乱起来,他才有机会趁机拿下王位。 他想要那个位置,她帮他就好了。 毕竟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谁想,她亲眼目睹了慕寒的强势和狠毒。 她不敢正面动手。 想着利用隐蛊,出其不意一回。 谁想,那个得了玉坠的陆昭昭,一直和慕寒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陆昭昭离开了,这个女人,居然没有带走玉坠。 手握玉坠的慕寒,可破天下万蛊。 隐蛊根本不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刚才这两个人的谈话,倒叫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那个自小在深宫中,生受着宠爱长大的五妹妹顾千娇,白天被陆昭昭耍了。 慕寒根本就没有什么行不行的问题。 陆昭昭和慕寒,才是暧昧不明,纠缠不清的有情人。 千羽觉得,这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想杀慕寒,就有人把最好的人质给送了上来。 抓了陆昭昭,要结果慕寒,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等慕寒死了,再让顾千娇知道,她从小痴恋的男人,就死在这个叫做陆昭昭的人手上。 到时候,她不用有任何麻烦,就能借着顾千娇的手,解决了这个女人。 到时候,陆昭昭死了,她就可以把这个女人的尸体,献给大盛的万仪大长公主。 如此一来,万仪大长公主亲生女儿被欺辱的仇就报了,顾千墨也能趁机和这位极尊贵的大长公主结盟。 而大盛的皇帝,也不必背负,不顾救驾之恩的骂名。 想来,大盛的皇帝会很愿意出兵,把这笔账算在她那个自小把她抛弃的父王,和自以为是只知道利用自己的三哥头上吧。 等这些人都除掉了,顾千墨,南越国的太子,就可以顺利登上王位了。 千羽想的很美好,现实很残忍。 她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奏效。 还差一点,脸命都丢掉了。 这个陆昭昭,太邪门了。 远比传闻中的她,更厉害。 难道,她就是凭着这身本事,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哪怕得罪了大长公主,也敢和慕寒吵架,然后甩脸子离开。 是一点都不怕,死在大长公主的报复之下? 千羽收了隐蛊,“陆郡主,我是五公主的人。” 看清楚了她的脸,陆昭昭也认出了她来。 是今天白天,和顾千娇一起来的一个婢女。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婢女不简单。 “陆郡主,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奉五公主的命令,来看郡主如何给慕世子治病的。” 千羽急急的说着。 她觉得,应该能骗过去。 陆昭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收了手中的剑。 “这样吧,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毕竟你也没有伤害我。” 见她收了剑,千羽略放松了一些警惕。 “你有什么条件?我可以不在五公主面前多嘴。” “我想要一个,你现在用的这种,能让自己看不见的蛊。” 陆昭昭要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差点害死宝珠的凶手。 只看她如何回答了。 陆昭昭人畜无害的伸手,“我看着挺好用的,我想留个傍身。” 第218章 替死 “你当隐蛊是什么?” “又不是烂大街的东西,整个南越国也仅有几只而已。” 千羽被陆昭昭这舔着脸要东西的行为,给气笑了。 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旋即就有些的后悔。 她跟一个外人讲这些做什么。 “那就把你手上的给我。” 陆昭昭不客气的索要。 千羽真的被气笑了,“陆郡主,你最好冷静一点,也想想清楚。” “现在的情况是,你欺骗五公主的事情被我撞破。要给好处,也是你给我好处,让我封口。” “我已经主动让步,答应你不把事情告诉五公主了。你还想怎样?” “你的命,你就这么不珍惜呀?” 陆昭昭笑盈盈的说话,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再说,几只隐蛊怎么了,我就是看上这玩意了。你的命,还不值一个隐蛊?” 千羽压着性子,“隐患也是跟主人绑定的。我就是给你,你也用不了。” “你要点别的吧。” 陆昭昭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好呀。” 她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这个年纪,这个用蛊的能力,还有和顾千娇相似的气质。 无一不在告诉陆昭昭。 她就是被南越皇室抛弃的龙凤胎千羽。 也就是捅了宝珠一刀,差点害死宝珠的人。 陆昭昭笑盈盈的,“帮我想想要点什么?” 千羽点头,却催促她,“你快点,我伤的不轻。” 到底是敌人,陆昭昭收了剑,她也不敢疗伤,也不敢上药。 而且刚才的飞镖上还有毒。 “想到了。” “我想要你的命!” 陆昭昭的话音落下,人已经冲到了千羽身侧。 她手中的长剑明明就还没有出鞘。 可手里却又多了一柄,柔软灵巧若惊蛇一般的软剑。 软剑直插入千羽的心口。 千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可是陆昭昭刚才那样子,也伪装得太好了。 她竟真的以为,她在思考,在讨要东西。 而且她出手的身法,也未免太快了一点。 一个眨眼的功夫,软剑就刺进了她心口。 “为什么?” 千羽自认没得罪这个陆昭昭,对方也不至于对她杀人灭口。 “你差点杀了宝珠。” “宝珠?” 千羽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陆昭昭眼底都是讥讽之色,“客栈里被你用来给那个冒牌慕夫人替死的人。” 话音落下。 陆昭昭手中的剑,又前进的三寸。 千羽吐血,倒地,人没了气息。 陆昭昭反手一剑,割下了千羽的头颅。 慕寒科普过,蛊术万千,一剑穿心也未必致命。 把人头割下来,也未必不能活。 重要的是,把人头带离到距离身体足够远的地方。 陆昭昭一一照做。 宝珠是她的人,企图杀死宝珠,那她也得死。 慕寒和她分析过,宝珠如今看起来不是自己的脸,这个蛊术只有下手的人才能解。 但还有一个解法,那就是下蛊的人死了,蛊术失去下蛊之人的加持,也就自然化解了。 陆昭昭从来也是考虑过第一个解法。 所以她杀人杀得干脆利落。 抛尸也抛的干脆利落。 千羽的头,被她沉了湖。 至于尸身,拖进深山老林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些,陆昭昭启程返回客栈。 宝珠身体再好一些,她们就返回大盛京都。 母亲和阿兄都回来了,一家人该团聚了。 南越国。 顾千辰的地下密室里,传来了无尽的凄厉惨叫声。 声音之大,把在府中寻欢作乐的顾千辰都给惊动了。 他进了地下密室,就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 他同胞姐姐千羽,陪娇娇去大盛找慕寒前,特意用蛊术制作了一副傀儡身体。 为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娇娇出事,她可以用这个替死之法,帮娇娇挡一挡。 就是因为她肯护着娇娇,顾千辰才答应帮她打造密室,安顿好她的身体。 可这么凄厉的惨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会娇娇出事了吧? “来人,来人!” 顾千辰急急的喊人,“立刻去接五公主回来。” “等一下,我也去,我亲自去!” 顾千辰匆匆的离开,只住嘱咐人不用管地下密室里的情况。 千羽的替身傀儡术一下,她虽然死了,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傀儡身上发生的一切。 陆昭昭真是个狠人。 一剑穿心不说,还用长剑疯狂碾碎了她的心脏。 不仅如此,还真是谨慎的,头都割下来了。 割下来的人头,沉湖丢进水里,那是极度的痛苦和窒息感。 可这一切,都没有结束。 傀儡的身体,是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的。 那种痛楚,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 尤其是傀儡替死术,痛苦都是翻倍的。 千羽受不住,凄厉的惨叫。 看到顾千辰的时候,她也渴望过亲情。 却不想,顾千辰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她这个姐姐的死活。 满脑子,想的都是顾千娇。 凭什么她千羽出事,就一定是替顾千娇替死。 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母妃就让她替顾千辰去死了。 她好不容易长大活下来,居然还要替顾千娇去死。 看着顾千辰远去的背影,千羽心里全是凉意。 无情,毫无亲情。 还好,她还有千墨。 无穷无尽的痛苦,煎熬到了第二天中午,千羽的替死傀儡术才结束。 她才算是真正的,回到了本来的身体里。 睁开眼。 死掉那一次的痛,仍叫她心有余悸。 她挣扎着起来。 想到陆昭昭这个人,还有她带给自己的痛苦,面目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她也不是白活这么大的。 虽然傀儡术一生只能用一次,虽然陆昭昭破了傀儡术,可她也付出了代价。 她可是在陆昭昭身上下了蛊。 她很期待蛊术发作后,陆昭昭会是个什么样子。 “贱奴,你脑子有病吧!” 顾千娇怒气冲冲的进了密室,一鞭子抽了过来,就抽在千羽的脸颊上。 “你不会也看上寒哥哥了吧?为了阻止本公主追求寒哥哥,你居然玩自杀,骗哥哥带我回来!” 面对顾千娇的质问,千羽压下了一口气。 陆昭昭和下蛊的事情,她都不会和这对无情的兄妹说。 “我被慕寒的人算计了。慕寒发现我是那天,救走你那个废物手下的人了。” 千羽半真半假的说着。 她知道,顾千娇在自己身上下了蛊,除非不说,说的必然是真话。 陆昭昭可以四舍五入算是慕寒的人,杀她的原因也是真的。 顾千娇确认她没有说谎后,又抽了几鞭子泄愤,“那也是你这个贱奴没用,做事留下了把柄。” “我要回去找寒哥哥,哥哥,这个废物你自己留着用吧。” 顾千辰摇了摇头,“你最近不要出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千羽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只关心下在陆昭昭身上的蛊,是个什么情况。 第219章 忘了 陆昭昭处理了千羽的尸体,就原路返回了客栈。 客栈里,宝珠的伤好了大半。 见到自家小姐回来,很是开心。 可陆昭昭却开心不起来,甚至寒了脸。 她看的清清楚楚,宝珠现在顶着这张脸,是慕夫人的。 这就说明,宝珠身上的蛊毒没解。 那个千羽,竟然没死! 宝珠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嘤嘤抹了眼泪,“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勤加练武,一定不会再拖您后腿的。” “小姐,您……” 她话还没有说完,陆昭昭就晕了过去。 南越国的地下密室里。 千羽足足观察自己的蛊虫足足有七天之久。 终于,她下的蛊,发作了。 陆昭昭,很快就会有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很期待你和慕寒的下一次见面。 你让我饱受煎熬和痛苦,我也会加倍让你还回来的。 千羽整个人都是阴阴的。 陆昭昭晕了很久。 再醒来,睁开眼,是熟悉的郡主府。 软软的床榻,绫罗锦缎堆积的被褥,都让她觉得十分舒服。 闲适之下,她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舒服。 她习惯性的叫了宝珠。 宝珠没有出现,来的却是云溪和金珠儿两个人。 陆昭昭莞尔,宝珠年纪小,玩心重,又是前世舍命救自己的人。 也不必过多用规矩苛责。 只是,云溪和金珠儿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来,赵嬷嬷就带着一众御医和奴婢们,鱼贯而入,进了陆昭昭的房间。 陆昭昭被人伺候着诊脉,之后就听到御医们连声说着恭喜。 恭喜什么? 陆昭昭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空,好似忘记什么似的。 可又想不起来,忘记了什么。 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怪怪的。 她记得,自己在万婳公主府参加了一个赏梅宴,和小姐妹们相见甚欢。 那时候还是初春时节,怎么才休息了一日,就关上了薄纱衣。 而且屋里还用上了冰块。 是她睡迷糊了? 等御医都有了,陆昭昭狐疑的问身边人,“有什么可恭喜的?” “郡主,您昏迷不醒,足足有快两个月。” 金珠儿说了。 陆昭昭更震惊了,“我好好的,怎么会昏迷?” 金珠儿答不上来,没有人知道陆昭昭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御医来,都束手无策。 都说福寿做主的脉象无虞,可人就是醒不过来。 云溪试探的问:“郡主给记得宝珠发生了什么?” 陆昭昭摇头,神色更茫然了。 “那郡主还记得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吗?” 云溪继续询问。 陆昭昭点头,“我阿兄我为什么不记得。” 云溪这才安心的看了窗外一眼。 陆昭昭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陆时安。 “阿兄。” 陆昭昭踏了鞋子,就跑出了屋,“阿兄,你终于回京了,欢迎你回家。” “我发生了什么?阿兄为何会担心我不记得你了?” 陆时安迟疑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还记得慕寒吗?” 慕寒! 前世的第一权臣,杀伐果决的狠人,掌控着锦衣卫,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而且,前世自己还救过他一回,他最后都对自己进行了挖坟掘墓,毁尸烧骨的报复。 狠人中的狠人。 还好这一世,她和慕寒,没有任何交集了。 不过,为什么过去的事情,都好模糊? “昭昭?” 陆时安喊了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昭昭笑了,“阿兄提不想干的人做什么?” “对了,她们都说我昏迷了快两个月。阿兄知道我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母亲一定已经回京都了吧,这两个月,也担心坏了吧?” 陆昭昭有些忧心。 她心里很在意心情的。 陆时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吧。” 陆昭昭觉得,莫名其妙昏迷两个月,已经是够倒霉的了。 还是先听个好消息吧。 不然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好消息呀?” 陆时安笑了,“好消息就是,母亲和你师父的爱恋痴缠还没结束,母亲尚未回京。” “因为联系不到母亲,所以你的事情,母亲并不知情。” “昭昭没有连累母亲担心两个月,算是好消息了吧?” 确实算。 陆昭昭点头,“坏消息呢?” 陆时安原本想告诉陆昭昭。 坏消息就是,她在南边出了意外,中了一种可以抹去并替换人全部记忆的蛊。 如果不是慕寒带人及时赶到,她的记忆现在一定被人篡改的不成样子了。 可就算如此,慕寒到的还是迟了。 蛊术已经发作,慕寒能做的,是压制而不是解蛊。 陆昭昭的记忆里,再也没有慕寒这个人了。 不过既然忘记了,提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正情深,就算忘了,也会记起。 若无情无缘,忘了就忘了。 这是慕寒的原话。 陆时安不想说真相了,直接糊弄了起来,“坏消息就是,母亲还没回来,陆茗凝还跟癞皮狗一样,以母亲女儿的身份自居。” “而你的身份,还没有被证实。” “不过我叫人打断了陆茗凝的腿,她没办法四处作妖。” “你也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快到了。” “算了,我再把她腿打断一次吧。这样她出不了门,你也可以好好养伤,一切等母亲回来,自然给你做主。” 陆昭昭呆了呆,莞尔的笑了。 这算不上坏消息,陆茗凝而已,不是她的对手,也斗不过她。 “还是阿兄对我好。” 陆昭昭乐意被亲人护在羽翼之下,“不过阿兄,母亲一直没回京,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没事呀!陛下都宣布了,万仪大长公主为安国公府亡魂斋戒祈福,斋戒后再回朝,还称赞母亲嘉善懿德那些,加封了封邑,赏了不少金银锦缎。” 陆时安语气轻松。 陆昭昭对安国公府的先人们,多有敬重,“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那有什么的?安国公府就剩咱们三个了,祖宗们看到了,不得配合护佑。” 陆时安轻戳了她的头,“不用瞎操心,就是在北蛮,母亲都没吃过亏,何况回到大盛。”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 “对了,你那个丫鬟宝珠,我看着挺顺眼,安排她替身母亲去祈福了。” 第220章 太奶奶,福泽 陆昭昭点头,“这样也好,宝珠是我最惨淡时跟着我的。如果她能因为祈福,得母亲赏识,就更好了。” 陆时安笑嘻嘻的,也不提宝珠的脸出问题的事情。 吩咐人伺候好陆昭昭,就离开了。 郡主府外。 马车上。 陆时安忍不住吐槽,“我说妹夫,是你自己大度的说忘了就忘了,有缘还会记起来的。” “怎么现在,把自己打造成了痴汉,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慕寒沉默。 如果他知道,那天晚上,陆昭昭离开后,会遭遇南越国的千羽,会中蛊术。 哪怕是哭了,哪怕是她不愿意,他也会不顾一切的留下她。 可他心软了,却没想到,再听到陆昭昭的消息,竟是他突然昏迷,中了蛊术。 “没缘,我就让阿昭再动心一次。” 慕寒沉声开口。 有缘分,他就珍惜。 没缘分,他就争抢。 他都能与天争来个重生的机会,在陆昭昭惨死后,等了足足十八年。 不过区区失忆,人还活着,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可以更完美一些。 “安排个机会,让我和阿昭见面。” 陆时安服了。 才在南边镇国公府大杀特杀的慕寒,居然面对自家妹妹时,这么恋爱脑。 行吧。 也是缘分。 陆时安不反对,却说起了朝局,“你想出兵南越国?” 慕寒并不否认。 今日朝堂,他略提出了一点,这样的想法。 他也只是提了,陛下应该考虑大一统,就有无数的朝臣反对,说不应重启战争。 毕竟南越国为了镇国公府的事情,赔偿了黄金十万两。 老国王虽未退位,但朝政却由太子顾千墨和三皇子顾千辰两方势力把持着。 朝臣们说,南越国已经赔礼了,镇国公府当为天下万民计,不应再起战乱。 “想替昭昭报仇?” 陆时安看的很透彻,“我可以支持你,以安国公府的满门忠烈,和镇国公府满门为救驾流下鲜血,足可以开启此战。” “但眼下不是好时机,大盛经历北蛮一战,也需要稳固国力,休养生息。” “最重要的是,缺一个开战的理由。” 慕寒明白了,“开战理由我会安排。” “那和昭昭会面的事情,我也会安排。” 陆昭昭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接受自己出了意外,昏迷两个月的事情。 她向云溪打听,她昏迷的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不知道。 云溪叹了口气,“她老人家担心坏了。” “其实一开始是瞒住的。” “可御医们都惊动了,自然是瞒不住的。” “何况宫里还有郑氏,现巴巴把事情捅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 “要不是她老人家见过的大风大浪,比那郑氏吃的你要多,恐怕这一回,得被郑氏吓出个好歹。” “可她老人家终究是上了年纪,因为郡主您的事昏厥了小半日。” “替我递帖子,我现在就进宫。” 宫闱当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尤其这种不提前递帖子的。 但陆昭昭有这样的特权。 她难过的跪在太奶奶身边,总觉得太奶奶的精气神不如之前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低了头。 “我真该死,竟连累太奶奶受罪,结果自己醒来了,还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傻孩子。” 太皇太后笑得慈爱,“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你是被人害了,才出事中蛊失忆。” “太奶奶心疼你都来不及,你有什么罪,怎么就该死了?” 太皇太后对陆昭昭宠爱不减,把人搂在怀里,小声说:“昏厥是对外的说法。” “当时太奶奶是动了真火,气的是郑氏用心歹毒。” “不仅昏厥了半日,还吐了血!” “什么!” 陆昭昭急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太奶奶吐血了,难怪身体…… “傻孩子,又胡思乱想了!” 太奶奶拍了她的手背,“哀家这一口血,吐的是有好处的的。太医看过了,说是把身体里的淤堵都排了出去。” “别看太奶奶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妆容问题。不然怎么收拾了背后是郑国公府的郑氏。” 太皇太后这样说,陆昭昭不放心。 她也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就是给太奶奶诊脉。 确定脉象沉稳,身体康健,她才安心。 陪着太奶奶说了会子话,一起用了晚膳,太皇太后就说自己乏了,让陆昭昭回宫好好休息。 有点不太对。 以前这么晚的时候,太奶奶都会留自己小住。 不过太奶奶是不会害自己的。 陆昭昭欣然应允,还琢磨着明天再进次宫,把自己收集的有趣玩意送给太奶奶解闷。 还没出宫门,陆昭昭就遇到了匆匆进宫的郑国公老夫人和曾经的淑妃郑氏的生母郑夫人。 两个人见到陆昭昭,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贱蹄子!” 因为陆昭昭闪了腰的郑老夫人,恨声咒骂着。 郑夫人眼底都是冒火的恨意,“我儿有事,定叫你生不如死的去偿命。” 陆昭昭已经明白了。 难怪今天太奶奶没有留她住在宫中。 原来,今夜是要处置郑氏。 太奶奶信奉佛法,想来那郑氏能活到今日,定是太奶奶担心,她昏迷还未醒来时,就因她造了杀业,会影响了她的福运。 如今,她醒来,自然是要处置那个心思歹毒的郑氏女了。 “二位在这里跟我讲些有的没的,不怕见不到郑氏最后一面,听不到她的遗言吗?” 郑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郑夫人恨恨的盯着陆昭昭在看。 陆昭昭轻声笑了起来,“不怕像上次似的闪了腰,就继续砸的破拐杖。” “你可真是让人看了生厌!” 郑老夫人极其厌恶陆昭昭这张脸说着,“老身劝你还是趁着,自己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有些分量时,和我郑国公府结个善缘。” “让我帮郑氏求情?” 郑老夫人理所当然,“自然。你若求情,郑家收你做养女,有郑国公府护着你,你自然不会因为得罪了陆茗凝而死在万仪大长公主手下。” 陆昭昭被逗笑了。 既然郑家女眷无所谓见不见昔日淑妃最后一面,她就帮帮她们好了。 第221章 老东西 “我这样,也太亏了吧?” 陆昭昭没有任何中负担的,拖延起时间来。 “你们郑家,再给点好处吧。” 郑夫人恶狠狠的呸了一口,“痴心妄想。” 郑老夫人眯起了眼睛,手中的手杖在地面上碾压。 她比自己的儿媳妇更擅长控制面部表情。 “你还想要什么?” 郑老夫人分明话里有话,在警告陆昭昭。 要的过分了,小心小命。 陆昭昭笑盈盈的站在那里,“金银珠宝能行不?” “可以。” “绫罗锦缎呢?” “也可以。” “高嫁姻缘呢?” 郑老夫人已经没了耐心,“你不要得寸进尺。” 郑夫人也催促了起来,“你去求情,郑国公府不会亏待你。” 她说的咬牙切齿。 陆昭昭眼底讥讽的笑意更浓了。 这婆媳两个,还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把她当傻子哄着玩呢。 “郑夫人这个态度,我可不敢答应。搞不好事成以后,就会要了我的命呢。” 陆昭昭的眼底尽是戏谑之色。 郑夫人不说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郑国公老夫人不以为意,“总要先能活下来吧?” “老身可听说,大长公主的祈福即将结束。你也不想想,你当日如何张狂,将陆家那养女欺辱成何等样子。” 这是在威胁她,别管以后能活几日,先活下眼前再说。 陆昭昭一幅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样子。 “好…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陆昭昭似乎真的怕了一般,“我不管,这么大个事,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她一考虑,就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郑夫人急得跟热过上的蚂蚁似的。 他们郑国公府一直有宫里内侍传消息。 原本,女儿就已经很不得宠了。 之前因为气晕了太皇太后,被打入冷宫,日日遭掌嘴之刑。 她已是心疼的夜夜难寐。 却也不好立刻去求情。 毕竟太皇太后身份地位超然,自己女儿糊里糊涂把人得罪了,总要受些磋磨,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消了气再说。 谁想,这一等,等来的竟是冷宫中处死女儿的消息。 郑夫人坐不住了,求了郑老夫人,婆媳二人一齐进宫。 说来也是巧了,竟遇到了陆昭昭。 可这个陆昭昭,绝对是在拖延时间。 郑夫人心急如焚,颤声说着,“母亲,她在拖延时间。” 郑国公老妇人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我没有呀,我只是想考虑清楚。毕竟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陆昭昭一脸无辜的辩解着。 “给你最后一盏茶的功夫。想不明白,郑国公府也不救无用之人。” 郑国公老夫人有了决定。 郑夫人却不放心的跪了下来,“母亲,自家孩儿的性命要紧。” “郑家是四大门阀世家,老爷已经进宫去求陛下了。你起来,如此做派,成何体统。” 老郑国公的面子,皇上总要事卖的。 只是老郑国公的运气实在不好。 他进宫求见时,正好遇到慕寒和陆时安两个人,都在御书房中。 慕寒一向是陛下近臣,北蛮一战功劳无数,又迎回了大长公主,如今是陛下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宠臣。 郑国公府和慕寒,在朝堂上多次冲突。 眼下,镇国公府慕家虽然只剩慕寒一个人,但也不妨碍镇国公府在勋贵圈子里,如日中天的地位。 好处给不了,平日也没有交情。 慕寒是指不上了。 倒是陆时安。 都说大长公主认下了陆茗凝那个陆家养女。 虽然陆时安和这个妹妹,关系并不好,甚至发生了他差点打死妹妹的事情。 可他们兄妹关系再不好,陆时安也不至于向着,曾经欺辱过亲妹妹的陆昭昭说话。 心中有了盘算,老郑国公就开始拉拢起陆时安来。 “陆世子,北蛮一战时,我那不成器的孙女,也曾为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祈福过。” 老郑国公才刚开了个头,陆时安就冷笑连连的打断了他。 “与北蛮一战时,全大盛百姓,都为出征过的陆家军旧部祈福过。怎么,这天下的作奸犯科因此就不管了?” “你要是还有几分忠君体国之心,就莫要再提你们郑家女了。” “对太奶奶不敬到,把太奶奶气吐血昏厥。这样的东西,就该当场打死!” 陆时安说的狠。 老郑国公抬头,意味莫名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昔日尊贵无比的,安国公世子爷陆时安回来了。 他有皇上的疼爱,有北蛮的战功,身后有安国公府陆家军旧部的支持,甚至还得到了江湖中神秘隐世门派逍遥阁的助力。 可就算如此,他在朝廷中也是根基不稳的。 如何就这么快的,做了决定,要和门阀世家郑家为敌。 郑家所求,不过是救郑家女一命,哪怕一辈子在冷宫受磋磨也无妨。 一点小事,帮着求个情,无论成不成,郑国公府都会成为安国公府的盟友。 这位世子,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直接选择站在了郑家对立面? “陆世子,人皆有旧,一辈子孰能无过。” 郑老国公在暗示什么,陆时安一听就知道。 他笑嘻嘻的,却是无尽冤枉,往皇上面前一跪,“皇帝舅舅,时安自小被绑在北蛮南院大王府,被迫人贼作父,忍辱负重至今,终于能回到大盛,和亲人团聚了。” “怎么还会有人,如此居心不良,以旧日之事,攻讦于时安。这是要逼死时安,让安国公府陆家绝后啊。” 陆时安夸张的哭喊,已经抱上了皇帝的大腿,甚至还把一些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了龙袍上。 皇上知道这个外甥性子跳脱,也没想到如此跳脱。 他愣了一下,随即就找到了个台阶。 板起脸来,他掀翻了茶盏,“滚出去!” “时安是阿姐的儿子,谁敢在朕面前说时安一个字的不是,就满门抄斩!” 皇上动了大怒。 郑国公府干脆跪在了原地,不提陆时安当小王爷的事情,只为自家孙女求情。 “好,好,好。朕叫你滚,你都不滚。朕走!” 皇上走了。 郑老国公要去追,陆时安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再无刚才的委屈冤枉,只是一幅嬉笑人生的模样,“老东西,我今天在这,你休想去惹舅舅不痛快。” 慕寒也黑着拦了书房门口。 那架势,就是今天有他们两个人在,郑国公休想再烦到皇上面前。 老镇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你们…你们两个……” “我大盛竟有你们这样的佞臣!” 陆时安不以为意,“谁让你想揭小爷我的短?” “慕世子,慕大人,你又是为了什么?你我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可以袖手旁观,何至于妨碍我救人。” 慕寒眼底有淡淡的杀意,“得罪了福寿郡主,就是得罪我。” 老郑国公似是看明白了那般,点了点头,“好,你们都要和我郑家郑国公府为敌,我郑家也不惧你们。不如,说不定那福寿郡主自己就愿意为我郑家女求情了。” 第222章 婆婆和女儿掉进水里,先救哪个 郑国公老夫人给时间思考,陆昭昭真就认认真真的思考。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郑夫人所有的耐心,都被消耗殆尽。 “母亲。” 她低声劝着郑国公老夫人。 老夫人冷冷的瞥了陆昭昭一眼,“你为人如此自私自利,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陆昭昭恍然。 同样的话,陆夫人对她说过呢。 只不过结果是,曾经以母亲自居,利用母亲身份刁难她,困住她,胁迫她的那个人,已经遭到报应了。 陆昭昭笑出了声,“我才不是自私自利呢。” 她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郑国公老夫人和郑夫人。 当她陆昭昭是什么,想拦下就拦下? 想离开就离开? 现在,是她不许她们离开了。 “站住喽。” 陆昭昭笑盈盈的,她挡在那里,郑国公老夫人和郑夫人,都越不过她去。 “贱丫头,你想怎样?” 郑国公老夫人彻底翻脸了。 陆昭昭却是轻笑,“看来老夫人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你儿媳妇都看出来了,我在拖延时间,你看不出来?” “我呀,最是有仇必报的那个人。” “太皇太后一向恩宠于我,若是我没撞见你二位,都会主动找到你二位,再拦下来。” “省得你二位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豁出去老脸求情,惹她老人家不悦。” 陆昭昭说的直白。 刚才是顺着这两个老女人的意思,在拖延时间。 现在,轮到她控制全场,继续拖延时间了。 那位昔日的淑妃娘娘,几次害过她。 若不是之前她有孕在身,只怕早就该是冷宫弃妇,被磋磨到死的结局。 如今,身世揭开,知道身后有太奶奶,有皇帝舅舅,还有母亲和兄长。 陆昭昭才不会忍这么个国公府的贵女。 和大长公主的女儿相比,国公府的贵女什么都不是。 既然那个郑氏,对太奶奶不敬,又曾经几次害自己,她就在送郑氏上路你事情上,出出力。 何况,郑国公府郑家,早就背叛陛下,和企图谋逆的逆王勾结了。 逆王勾结,安阳山匪…… 陆昭昭脑子里,闪过一些事情。 好像,她曾经有位了谁,跑了一趟安阳县,似乎还和安阳山匪斗过一回。 但为了谁? 没印象了。 可能不太重要吧? 陆昭昭揉了揉自己的头,总觉得昏迷两个月醒来后,脑子空空的。 御医说,可能会丢失部分记忆。 太奶奶也说,瞧她这样,该认得的人都认得,就证明丢了的记忆不重要,也不必执着找回。 陆昭昭失神的功夫,郑老夫人的目光,万箭齐发的落在她身上。 郑老夫人恨恨的瞧着眼前的人,明明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和万仪大长公主长了同一张脸。 该死的贱人。 这张脸,看着就恶心。 当初,她的宝贝女儿,明明有机会,嫁给爱慕多年的安国公。 如果不是万仪,仗着皇室公主的身份。她的女儿,如何能不嫁得如意郎君,最后郁郁寡欢而亡。 感受到郑国公老夫人不善的目光,陆昭昭眼底浮起了,沙场浸淫出的杀意。 郑国公老夫人都被震住。 陆昭昭慢条斯理的上前,一步步逼近郑国公老夫人。 她只觉得,这个陆昭昭,和记忆里的万仪大长公主重合了。 “贱人!” 郑国公老夫人恨声骂着,该挥起拐杖,要砸陆昭昭。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陆昭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更没有证据表明,万仪和他的儿子,知道真相。 现在除掉陆昭昭,再扶持陆茗凝站稳脚跟才是正途。 至于宫中那个孙女,死不死又能怎样? 郑国公府郑家不缺孩子,更不养废棋。 郑国公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往下砸着。 上次,就是这个贱人,四处躲闪,害她闪了腰。 郑国公老夫人赌,陆昭昭还会继续躲闪。 这样,她就有机会,把谋杀国公府老夫人的罪名,栽在这个贱人头上。 陆昭昭觉得有鬼。 郑国公老夫人上次就是抡起拐杖,闪了腰。 这么个厉害的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她想碰瓷吧。 陆昭昭露了一手轻功,飘然远去。 她飘的很远。 远到郑国公老夫人的年纪,花了眼,错把路过的太监当成是陆昭昭,一拐杖抡过去,人也扑倒在太监身上。 “陆昭昭,你个贱人。” “皇宫中,天子脚下,你就敢谋杀老身。” 陆昭昭震惊着,站在远处喊着,“郑夫人,你婆母失心疯了。” “你可以做选择了。” “现在这情形,就是婆母和女儿同时落水,你选择救谁?” “血脉亲情嘛,肯定要救女儿的。” “不过你那个女儿还有救吗?” “可别选了救女儿没救下来,还把婆母得罪了。这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昭昭笑盈盈的,嘲讽的声音,讥笑的眼神。 都让郑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当然想救女儿。 可不管婆母,就是不孝,甚至可以出妻了。 何况婆母,手段一向狠辣。 可管婆母,陪着婆母去讹陆昭昭,那她的女儿就真的没救了。 “母亲,对不起。” 郑夫人重重磕头,起身就跑着去冷宫了。 陆昭昭没拦,在远处挥手,“努力救人吧,不能白担了不孝婆母的罪名。” 郑国公老夫人知道讹错了人,不以为意的站起身来,一拐杖砸了小太监,怒喝一声滚。 陆昭昭只管旁边笑着看笑话。 郑国公老夫人却是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贱人,你挑唆老身和儿媳妇的关系。” 陆昭昭无所谓的摊手,“老太婆,你也不是真心来救孙女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针对我来的。” “要不是听说我在宫中,你会换你家那个废了,没用棋子的孙女?” 事实是这样,郑国公老夫人不承认。 她冷哼,“老身自然疼孙女。” 陆昭昭笑到肚子疼了,“对了,老太婆,忘记恭喜你了,今晚郑国公府要办丧事了,而且是你这个白发人,一次送两个黑发人。” “你几个意思?” 郑国公老夫人依旧满眼恨色。 第223章 做养女,也要找最有权势的老太太 陆昭昭笑了,“你看看,老太婆,我就说你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吧。” “你也不想想,你倒在了当场,就算是假装的,为了栽赃陷害我。可你这心胸,能容得下儿媳妇舍你而去?” “可偏偏你们郑家的宗妇,一向对你言听计从的慕夫人,选择了离开。” “你说,她还能在里手里讨到活路嘛?”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不需要郑国公老夫人回答,也知道是不能的。 陆昭昭依旧笑盈盈的,很是漫不经心,风轻云淡的说着残忍的话。 “郑夫人在你这边断了活路,她不过一个内宅妇人,有什么本事和特别之处,能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软,为自己的女儿求到情呢?” 答案很简单,就是一命换一命。 可就算是郑夫人舍了一条命,太皇太后也不会宽恕了郑家的孙女。 “蠢妇!” 郑老夫人恨声骂着。 原本,郑家死了个孙女,皇帝会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给郑家些许的颜面,对外宣称郑氏女是感染恶疾而亡的。 甚至,还可能恢复她淑妃的位分,给她一个厚葬。 可如今,这点可能都没有了。 儿媳妇以命换命,只会让太皇太后这个年纪的人不喜。 她老人家不悦,儿媳妇的死就会被说成,教养子女无方谢罪。 而郑家的孙女,都不需要不敬太皇太后这个罪名,就会被扣上累及生母身死的骂名。 按着皇家规矩,被一条白绫赐死。 死得更不光彩,还是两条人命。 儿媳妇虽然一直没能当家理事,坐坐郑国公府主母的位置。 可她在郑国公府里熬了这么多年,辈分已经不小了。 她身死,郑家半熟小辈,都要回家丁忧! 郑国公老夫人从这件事情中,深深的感受到了陆昭昭对他们郑国公府的恶意。 “贱丫头,你好手段!” 郑国公老夫人骂归骂,却不得不说一句好手段。 从一开始,陆昭昭的种种行为,就不单纯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一开始,就算计着让她们婆媳离心。 儿媳妇不能死! 郑国公老夫人急急的去追。 陆昭昭觉得时间还不够,现在让郑国公老夫人赶回去,恐怕她还真能救下自己的儿媳妇。 都已经浪费时间去搭理讨厌的人了,要是不能成功,多亏呀。 陆昭昭一步横移过去,“老太婆,你急什么?” “我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说起来,一开始也是你郑家的孙女,企图在宫宴上坏我名声,后来你们整个郑家可都动手了,要对我不利。” “我就一个仗着点救驾功劳,过富贵日子的小人物。你们郑家对付我,图什么?” 陆昭昭咄咄逼人的问着。 “你每次看到我,都咬牙切齿的。难道,你对乡下来的人有偏见?” “也不对呀,你身边的仆妇,也多是乡下来的,或是庄户人家,或是家生子吧?” “也不见你有多讨厌他们?” “难道,我的这张脸,有什么问题?” 郑国公老夫人原本是不打算再对陆昭昭多说半个字的。 每在她身上浪费一点时间,都有可能连累郑家半数男子丁忧。 朝局一时一变,只怕丁忧之后,朝中局势就变了。 甚至他们郑家,都有可能跌出四大门阀世家之一的行列。 可偏偏,陆昭昭这个贱丫头,也太邪门了一点。 她明明就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说着说着,就要猜到关键上了。 如果再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让她这么说下去,只怕她自己会猜出真相。 郑家还打算,通过扶持陆茗凝,来与万仪大长公主结盟,壮大势力。 再利用陆茗凝冒牌货的身份,威胁她。 等时机成熟,她还可以操控冒牌货亲手杀了万仪大长公主。 郑老夫人冷笑,“在你之前,皇上已经答应封我郑家七姑娘做县主了。” “封号还拟定了福寿。” “甚至和元景那孩子的赐婚,也本是属于我家小七的。” 陆昭昭一整个大震惊。 什么鬼,元景还挺抢手的。 不过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郑家的老太婆简直在把她当傻子耍。 赐婚那事,陆昭昭不敢确定,一定没那个郑七的事。 可封县主,赐号福寿,可都是皇帝舅舅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疼爱。 郑家老太婆也好意思来蹭? 陆昭昭觉得,自己平日里表现得,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人。 要不是为了帮皇帝舅舅,以巧妙的方式,除掉已经投奔判党的郑国公府,陆昭昭真的演不下去了。 忍住! 坚持住! 陆昭昭没有笑场,有些得恍然大悟。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努力配合郑国公老夫人那套说辞。 一番操作下来,陆昭昭确定,郑国公老夫人信了。 完全相信她,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甚至连她现编的离谱仇恨理由,也都信了。 最后,郑国公老夫人很自信的对陆昭昭说:“所以,郑家不会要你的命。毕竟不是深仇大恨。” “只要你现在点头,可能为我郑家女和郑家妇求情,郑国公府来回收你做养女,给你个名分,也给你个强大的靠山。” 郑国公老夫人觉得,自己的条件够优厚了。 不知道多少人,想做郑国公府的养女,都每个人门路。 如今,机会送到了陆昭昭眼前,她要是不知道珍惜,可就是蠢蛋一个了。 陆昭昭嫌弃的撇嘴,眼底带着淡淡的讥笑,“这世上比你有权有势的老太太又不是没有?” “都要给人做养女了,我还不如做全天下最有权有势老太太的养女。” “感谢你,让我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了一条出路。我要做太皇太后的养女。” 陆昭昭故意说着不着调的话,“看在你说话还有点用的份上,我就不拦着你了。” “你赶紧追吧,说不定还能救下儿媳妇,不至于一夜之间白发人送两个黑发人。” 陆昭昭好心的同郑国公老夫人摆手,“走好,不送。” 反正,你赶过去也没用。 算算时间,以郑夫人救儿媳妇之心切,这会儿应该已经是尸体了。 死老太婆,请你出宫后,带着恨意,赶紧去扶持陆茗凝吧。 到时候混淆大长公主血脉的罪名,足够你们郑国公府吃一壶了。 第224章 恨的很深 陆昭昭出了宫门,就遇到了慕寒和陆时安。 看到阿兄,她很是开心。 只可惜,人前他们不太适合表现的过于亲近。 看到慕寒。 陆昭昭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舒服。 她脑子里,记起的,都是前世慕寒居然恨她到,要挖坟掘墓,毁尸烧骨的程度。 而且重生一世,时间点也不好。 似乎这一世,还是救了慕寒一次。 算了,还是装傻,当不认识的好。 陆时安玩世不恭的笑了起来,“慕世子,这位看起来也是京中的贵女,我刚回京,谁也不熟。你给我介绍介绍,免得我唐突了。” 说着,他给了慕寒一个眼神。 他答应找机会,让未来妹夫见见妹妹的事情,可做到了。 慕寒坦然介绍,“这位是陛下都几次夸过的,京中贵女典范,福寿郡主陆昭昭。” 说着,他要去介绍陆时安,安国公府世子的身份。 可慕寒还没等介绍。 陆时安那边就先发作了。 直接砍了陆昭昭马车的缰绳,把马放跑了。 还撵走了陆昭昭的车夫。 而后,他自己上了自家的马车,转身就走。 临走前,陆时安给了慕寒一个,够意思的眼神。 慕寒承认。 陆时安还真够意思。 也真是聪明,难怪当年在北蛮那么艰难的环境,都活了下来。 对陆昭昭不满的行为,能够骗过那些,想要利用陆茗凝鱼目混珠的人。 毁了陆昭昭的马车,正好可以给他创造,和陆昭昭单独相处的机会。 “郡主,我送你吧。” 慕寒微笑。 陆昭昭摇头,“不必了。” 她几乎是躲着的,跑了。 慕寒是什么人,是前世大盛的第一大权臣。 杀伐果断,阴狠毒辣,手段力气都颇多第一个狠人。 让他送,那是在找死。 人家也就是客气客气。 敢指使他干活,恐怕这一世就不是死后的挖坟掘墓,而是活着抽筋剥骨吧。 陆昭昭不寒而栗。 跑的更快了。 慕寒双腿健康,轻功极佳。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追上了陆昭昭,“阿昭。” 这熟悉的称呼,好像是夏家庄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叫自己。 陆昭昭不说话。 慕寒继续说:“在夏家庄你救了我,我也答应等你长大,就和你成亲。” “你为什么躲我?” “难道阿昭当了郡主以后,就不变了,瞧不上我了?” “阿昭,我掌管锦衣卫,做个狠人,在京都站稳脚跟,都是为了你,为了能迎娶你,让你过舒心的日子。” 慕寒直白的说着。 陆昭昭中蛊,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他不好好争抢,陆昭昭和他就无缘了。 他可听说,太皇太后已经准备安排世家子弟,和陆昭昭相看了。 等大长公主回来后,做母亲的点头,就要开始操办陆昭昭的婚事了。 陆昭昭呆了呆。 还以为慕寒是有什么苦衷,不能再回夏家庄找自己兑现承诺。 这怎么听起来,爽约的人,是自己一般? 前世,慕寒当第一权臣的凶名,这一世仍旧让陆昭昭本能的害怕。 她明明可以借着御医说,她记忆有失的大好机会,说不认识慕寒,不记得他了。 这样以后再见面,也不用有什么往来了。 可她居然太害怕这个男人,立刻就对她抽筋剥骨,所以点了点头,“慕世子,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虽然爽约了,可当初那个承诺不作数了。” “就这样,您不用有负担,您好好当世子爷,掌管锦衣卫就是了。” “也不算晚,我有腿,自己回去就行。” 陆昭昭转身要跑。 慕寒发现,陆昭昭把没有失忆前,对自己的逃避,放大了无数倍。 甚至,他都在陆昭昭身上,看到了对自己的惧怕。 这不合理。 当初在夏家庄,陆昭昭可没怕过他。 从尸体堆里救了他,还帮他解决了好几轮的暗杀。 在惧怕什么呢? 要把他当洪水猛兽一般的躲避? 慕寒再一次追上了她,“阿昭,晚上不安全。” “我这个人,一向知恩图报。” “当初你救我性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离开前,我答应你回来找你,带你来京都,最后却爽约了,也是我欠了你。” “我欠你这么多,送你回家,也最多是偿还一些利息。” “阿昭这么拒绝我,是要我立刻去死,用这条命还了你吗?” 陆昭昭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慕寒是亲自挖了她的坟,亲自动手烧了尸骨的。 慕寒挖坟烧骨时,一直黑着一张脸。 整个人身上,散发的都是要杀人的阴郁。 那天他心情极度不好,回府的路上,就顺手抄家灭族了两户人家。 等到晚上,还杀了自己十几个仆人。 这可是一等一的残暴,对她陆昭昭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也真是恨不知所起,但十分恨! 陆昭昭觉得,她现在要是说一句。 你要是非要把命还给我也行。 估计她这条命就没了,会立刻死在慕寒的手上。 前世的时候,她的母亲万仪大长公主,都从不与慕寒敌对得。 她也老实点吧。 “慕世子,说笑了。” 陆昭昭强挤出笑容来,“怎么会让你偿命呢。我就是觉得,过去那点事情,不值得一提。慕世子还能记得,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慕世子是为皇上做事的大人物,就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了。” 陆昭昭还是要自己走。 慕寒就亦步亦趋的跟上,“不是浪费时间,阿昭很重要。我说了要还阿昭利息,就一定要还。” 行吧,撵不走。 陆昭昭苦笑。 她希望她的车夫赶紧回来,或者从家里,再调一辆马车过来,解救一下她。 可骂走车夫的,是陆时安呀。 那车夫是跟着张伯一起进府得,都是安国公府陆家的世仆。 又怎么会不听阿兄吩咐。 自然是乖乖的回府,努力给慕寒和陆昭昭流出时间和空间来。 陆昭昭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走着路。 慕寒觉得,很糟糕。 他故意绕到了陆昭昭身前,陆昭昭根本没注意,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阿昭,你在暗示我对吗?我懂,我明天立刻就向皇上请旨赐婚!” 第225章 不能坐以待毙 “慕世子。” 陆昭昭一副块哭了的小表情,“你听我狡辩,我不是在对你投怀送抱。” 慕寒点头,“嗯,我知道。” “阿昭不是这样的人。” 陆昭昭都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慕寒继续说:“阿昭和我是情投意合,岂能和那些别有用心,想要攀附我的女子相比。” “阿昭相信我,你在我心里,绝不是那等女子。” 陆昭昭巴不得自己是,然后被慕寒丢出去,顺便奉上一句,以后离她远一点。 陆昭昭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慕世子,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没关系。” 慕寒丝毫不以为忤,“我也没有要你立刻和我成亲的打算。” “只是婚事先赐下来,名分先定下来再说。” “我已经搂了阿昭,我必须要对阿昭负责任。” 陆昭昭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都无法继续保持那个弧度。 “慕世子,不用你负责。” 陆昭昭摆手摆的,慕寒看着眼晕。 到底在躲什么呢?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陆昭昭还没失忆前,他都问不出来她在躲什么,最后还把人给问哭了。 如今,她失忆了,他们之间没有那些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回忆。 只怕她更不肯说了。 “阿昭也要对我负责,我一个清白的好男儿,不能白被你抱了。” “在夏家庄的时候,你都看过我了。全都看遍了。你不能不负责。” 慕寒说出这种话,陆昭昭的脸在疯狂的发烫。 当初在夏家庄,她就是一时色迷心窍,撩了这个男人。 怎么还被赖上了。 可是赖上了又如何? 也不知道什么仇怨,一年后这位前世的第一权臣,手段狠辣的慕寒慕世子,就会恨她入骨,到挖坟掘墓的程度。 陆昭昭无力的干笑了两声,“慕世子,你想用圣旨逼我嫁给你?” “不是,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大盛最腹黑,最杀伐果断的男人,居然做出一副委屈狗狗的模样。 离谱! 陆昭昭不信!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约定一下。” “一年…” “不,二年后,如果你还想娶我,你就去请旨赐婚。” “反正我年纪还小,才刚过十五岁生辰。” “而且,反正我家里情况特殊,就算是别人想娶我,我也不会那么快嫁人的。” “如果慕世子所言非虚,是怕我不要你。我们就约定好了,这两年我不和任何人相看。慕世子你可以和任何人相看,如果遇到其他想娶的人,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作废。” “如果慕世子没遇到合适的人,两年后,你还想娶,我就嫁。” 陆昭昭觉得,一年后,慕寒仇恨她的事情就会发生。 到时候拿夏家庄救命的事作为筹码,再有母亲和皇帝舅舅帮忙,总不至于慕寒非要杀了自己不可吧。 再说,慕寒前世能当第一权臣,完全是因为皇帝舅舅早死,幼弟继位。 如今,皇帝舅舅还没有子嗣。 皇上也年富力强。 她小心帮忙防范着,和…… 陆昭昭突然就思绪乱了。 她的记忆里,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在出征北蛮,离开京都前,都提醒过皇帝舅舅要小心有人下毒。 那个人,是她陆昭昭的盟友。 可陆昭昭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甚至身影都很模糊。 好像,还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算了,是盟友,总会自己找过来的。 总之,这一世慕寒没可能做大到只手遮天,把持朝政的第一权臣。 自己这条命,肯定能保得住。 慕寒看着陆昭昭脸上各种表情的变换。 他知道,她一定想了很多事情。 只可惜,他猜不到了。 不过,不重要。 前世,他重生前,整整等了十八年。 如今,不过区区两年,有什么不可以等的。 “阿昭,我要严肃的跟你说两件事情。” “第一,我不会相看任何人,这是我对你的尊敬,也是都我们感情的看重,也只有这样才公平。” “第二,你的身世我知道,你想多陪母亲两年,我也接受。” “所以,这两年, 也请你分出一些时间给我。我们应该多了解,熟悉。” “我希望阿昭认识的,是真正的我。” 慕寒知道她的身世? 回京都后,都没见过慕寒。 这个男人,应该不至于一直在暗戳戳的关注自己的事情。 可能因为是皇帝近臣,又和阿兄是朋友吧。 陆昭昭释然了。 又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慕世子,我们说定了,我先走了。” “不劳烦你送了。” 这一次,慕寒没有强求,也没有穷追不舍。 他只是在黑暗中,隐匿了身影,一路跟着陆昭昭,确定她安全回了家,才离开。 “慕寒老弟。” 陆时安坐在树上,没个正行的看热闹,“你就这么把我机会的?” “堂堂镇国公府世子爷,转过年来就可以袭爵了,还做出跟踪未出阁女子的事情?” “啧啧。” “兄弟,你告诉我这个未来大舅哥,差啥了,我帮你。” 慕寒微微颔首,“陆兄,我和阿昭定了两年之约。我能感觉到,她视我为洪水猛兽在躲我。” “懂了,有机会我帮你问清楚。” 陆时安笑嘻嘻的扔了几片树叶子下去,“对了,郑夫人和冷宫里的郑氏都死了。” 慕寒神色一凝。 朝局要变了。 两个人一起去了府上,说起了朝中局势和隐匿在暗处的叛党。 郑国公老夫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郑夫人触柱而亡。 郑家的孙女,昔日里荣宠一时的郑淑妃被人用弓弦,活活的隔断了喉咙,瞪着一双大眼睛,死在了冷宫中。 听说,这是太皇太后指定的死法。 要叫累死生母的郑氏女,不留全尸而死。 郑国公老夫人当场就昏了过去。 宫中不算施恩,只叫人用一副门板,抬出了宫。 派人传了个口信去郑国公府,就把郑国公老夫人给丢在了宫门口。 要不是老郑国公出宫,撞到自己的老妻。 只怕老妻回家后,也是要生一场重病的。 等郑国公老夫人被救下来后,郑国公府已经对外报了丧。 全家,都是一片告诉。 “老爷。” 郑国公老夫人哑着嗓子开口,“郑家,不能坐而待毙。你替我安排,我要见那个陆茗凝。” 第226章 比不了 陆茗凝自从被活生生打断腿以后,生活水平到是直线上升了。 睡了高床软枕,用的绫罗锦缎,甚至每天还能喝参汤补身子。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她被囚禁了起来。 身边只有一个又老又哑的仆妇看着。 她见不到大长公主。 甚至连那个央央,也没再过。 唯一能连的外人,就只有陆时安。 陆时安跟个疯子似的。 有时候来羞辱她一顿。 有时候又指使手下打她。 甚至还有几天不给饭吃的时候。 也有把重伤的她,踢在地上,逼她自残到他满意的程度。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每次这样的事情之后,陆时安就会在无人看见的时候,给他投递好吃的,珠宝首饰。 甚至有一天晚上,她在装睡时,撞见了陆时安亲自给她上药。 陆茗凝可以确定了。 陆时安并没有因为回到京都,见到陆昭昭那个贱人后,就因为她的那张脸,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动摇。 甚至陆时安对自己,坏一些好一点的表现,都更印证了,陆时安偏执的认为,她才是亲妹妹。 因为是亲妹妹,才恨没出生的她,给万仪大长公主带去了一生的伤痛。 凭着女人的直觉,陆茗凝可以肯定。 她再多见几次陆时安,多受几次伤,多可怜几次,陆时安就会在心里认下自己这个妹妹。 时机成熟,她一定要借陆时安的手杀了陆昭昭。 然后,她再亲手杀了陆时安。 等到万仪大长公主发现只有自己这一个孩子的时候,自然也会对她疼爱有加。 陆茗凝叹息。 计划挺完美,可陆时安真的不太经常出现。 基本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 照目前的进度看,还需要很长这关时间,才能拿下这个所谓的哥哥。 真是糟糕。 如今她腿还没痊愈,被困在了这个房子里。 要是能有人找到她,好好谋划一番,就好了。 陆茗凝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变好了起来。 一夜之间,她收到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郑国公老夫人的,一封是元景的。 都说要约自己见面谈谈。 这可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给递枕头。 有了郑国公老夫人和远近过两个人助力, 还整不死陆昭昭那个贱人吗? 陆茗凝睡了个回笼觉。 自从被强抓去庆阳侯府为妾开始,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做个一个好梦。 终于,她做一个美梦。 她的好日子来了。 哈哈哈。 陆茗凝在梦里笑出了声来。 陆时安路过陆茗凝的房门口,目光阴郁的瞧了一眼。 就为了母亲那句,陆茗凝这个冒牌货,要让妹妹亲手收拾了。 居然留这个冒牌货活了这么多日子。 她居然还敢冒头,还敢去勾结郑国公府和元景。 找死! 陆时安的眼底,弥漫着杀意。 守着陆茗凝的仆妇上前,恭敬行礼,“世子爷,老奴如何做?” 陆时安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是安国公府的旧仆,是父亲的奶娘,是值得信赖的人。 他回想求了小时候。 他是个早慧的孩子,才六个月大就能开口说话了,就逗得父亲把他举得高高得,让他骑大马。 一岁半的时候,别的孩子还走着走着路就会摔倒,他就跟着父亲学会了第一套拳。 后来,母亲又有孕了。 原本,一家人欢天喜地的迎接新的亲人到来。 可却造化弄人,母亲才刚诊出有喜,举传来北蛮犯边的消息。 如今,妹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也不会有那个战场上很凶,却对母亲很温柔,对孩子很有耐心的父亲了…… 陆时安的眼底,浸染过的是哀伤。 再看陆茗凝住的房间,恨意弥漫而上。 他们一家已经够惨的了。 却还要摊上同宗尚书府陆家那一家子的蛇蝎心肠。 妹妹才刚出生,就被换了,还流落乡野那么多年。 被迫接受妹妹回尚书府,却一边享受着妹妹救驾功劳给尚书府带来的好处,一边还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过好日子,来苛待他家本该金尊玉贵长大大妹妹。 还有陆茗凝这个冒牌货,居然恬不知耻的冒充他的妹妹。 这样的东西,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陆时安恢复了平静之色,“朱嬷嬷,让你见笑了。我只是想到了小时候……” “世子爷说的什么话,世子爷也是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自然会有爱恨憎恶。若世子爷是个泥人般,没有情感,老奴也不敢找过来,再侍奉您。” “世子爷放心,老奴一家都深受安国公府大恩。您但凡有所吩咐,老奴都照做。” 陆时安笑了笑,“那就辛苦嬷嬷,对里面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嬷嬷放心,我妹妹她不是里面那种货色。你看到也会很喜欢,父亲见到……” 也只有朱嬷嬷这样的救人,才能让陆时安收敛了多年玩世不恭的伪装,多说几句掏心的话。 听到声音,陆时安的话,戛然而止,“总之,拜托嬷嬷,多照顾里面那个了。” 应该是陆茗凝的声音。 陆时安不想见冒牌货。 他情绪起伏一些大,怕一个不小心,直接杀了那个冒牌货。 他匆匆离去。 陆茗凝拄着拐,瘸着腿挪出了房间。 就只看到陆时安留下的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陆茗凝这段时日里,一直在讨好朱嬷嬷。 她乖巧的同嬷嬷打照顾,玩着昔日在尚书府陆家玩转了十多年的绿茶手段。 “嬷嬷辛苦了。” “哥哥是来看我的吧?” “我知道哥哥刚回京都,一定很忙。” “我也知道,哥哥是个别扭的人。其实他很关心我,我都懂。” “我只有哥哥和母亲两个亲人了,无论哥哥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他的。” 陆茗凝自觉自己表现的很好。 甚至她看到朱嬷嬷点了点头。 陆茗凝不知道,朱嬷嬷点头是因为她走神了,在琢磨世子爷对这个冒牌货的评价。 确实很不堪,如何能和安国公府那位,为迎母亲回朝,亲自上了战场,率领陆家军旧部,打了一场场胜仗,事了后假死回京都的真大小姐比。 真大小姐一定很好很好,有老爷和夫人,老太爷和太夫人的风骨。 朱嬷嬷想这些时,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陆茗凝愈发自信,她的努力见成效了。 不过她还得会客,得找个机会,把朱嬷嬷支走。 第227章 计划 “哎呦。” 陆茗凝突然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嬷嬷…我……” “我肚子好疼……” 陆茗凝痛苦的皱眉,弯腰,似乎完全没有能力直起身子来。 朱嬷嬷想起世子爷刚才的嘱咐,配合的胡乱打着手势。 陆茗凝看不懂,却尽可能真诚的握住了朱嬷嬷的手,“我就靠嬷嬷救命了。” 朱嬷嬷点了点头。 心里的想法只有两个字,不堪。 朱嬷嬷离开,陆茗凝就挺直了腰板。 陆时安,你就派一个人看着我,你会为你轻视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陆茗凝不知道的是,朱嬷嬷离开的同时,附近暗处潜藏的暗卫们,迅速出动,各自潜藏在了应该在的位置。 所有暗卫形成了,对陆茗凝和她所在的这处房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 元景先到了。 他翻墙而入,看到陆茗凝,心里莫名的升起了嫌弃和厌烦。 她虽然穿的衣服还不错。 可那张脸,早就毁了。 交错纵横的疤痕,还有极尽将人尊严踩在脚下的贱奴二字。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给元景视觉上,造成极大的冲击。 这张脸所剩不多的完好皮肤,却因为岁月和生活的摧残,已经看起来和他母亲一样皱纹多了。 元景目光微微下移,尽可能不去看陆茗凝的那张脸。 可她的手,还有坡了腿脚,同样不堪入目,毫无美感。 “凝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陆昭昭害我昏迷了近三个月。” “你还好吗?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都没有保护好自己。我看到你的腿也伤了。” 元景只有在不看陆茗凝脸的情况下,才说的出这样的深情款款的话来。 父母和他分析过了目前勇毅侯府在朝中的境地。 只有元景,作为勇毅侯府的世子爷,主动出面将昔日里抬回家中的贱妾陆茗凝请封为世子夫人。 才能抱上万仪大长公主的大腿,才能成为安国公府陆家的盟友,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当然,这件事情就需要元景多有牺牲。 去把陆茗凝给哄开心了。 提起陆茗凝,父母都是叹气连连的。 都知道陆茗凝的不堪。 都知道攻下北蛮的大功劳,原本该属于元景的,要不是陆茗凝下药,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可没有办法,陆茗凝千不堪万不堪的,她是万仪大长公主血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成为满京都中,最耀眼的贵女。 尤其现在,陆茗凝还没有完全讨得万仪大长公主的欢心,更没有被她亲哥哥陆时安接受,是她最脆弱,最缺爱的时候。 只要元景肯出卖自己,多努努力,一定能拿下陆茗凝。 若是拿不下,等大长公主回朝。 将大长公主亲生女儿羞辱为妾的勇毅侯府,恐怕也不用存在了。 陆茗凝早就发现,元景的目光不肯投注在她的身上。 甚至说话的语气,也只是假装的真情。 元景哥哥。 你对我真狠心。 曾经,你也对我真心实意过。 我知道你真诚说话是什么样子。 亏我还想着,若你对我还有情,我便饶你一命。 既然你这样,那我们之间,也不必谈感情。 只利用就是了。 陆茗凝隐藏了自己的心思,啜泣着,如同受惊小鹿一般,跌入了元景怀里。 “元景哥哥,我摔断了腿,被囚禁在这里。我听说你昏迷了,却根本就出不去,想看看你都不行。”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醒了过来。” “陆昭昭这个祸害,她简直罪该万死,就应该把她千刀万剐了。” 陆茗凝虚情假意的共情着元景的遭遇。 元景觉得,那些陆茗凝,轻松。 这个女人,还和曾经一样,迷恋着她。 就是脸毁了,还跟庆阳侯府里的黑将军发生了那种事…… 孩子也生不了的女人,却要做元家宗妇。 罢了,不想这些了。 以后再挑选合心意的女子为妾,家里总不能没有子嗣传承。 元景在心里闪过了这些念头。 莫名的,脑中浮现了陆昭昭的那张脸。 他可以纳她为妾。 等万仪大长公主回朝后,陆昭昭不过卑贱奶娘之女的身份,就会公布出来。 到时候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会娶她。 就是读书的清流人家,也会畏惧大长公主的权势,不会让她进门。 她还被人退过婚。 是不会有人要她的。 也只有他元景,会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一样,负起责任,纳她为妾。 只要她规规矩矩的,安心生孩子,侯府会给她一口饭的。 元景走神了。 陆茗凝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感受到陆茗凝探寻的目光。 元景有些失意的苦笑,“凝儿,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动容的,从怀里取出,父母帮忙做旧的,请封的折子。 “凝儿,我们是自小的情分。” “出征前,我就写了这封折子,想为你请封勇毅侯世子夫人的位置。” “只是折子还没来得及送出,我们就都出了事。” “凝儿,你会不会怪我没用,连慕寒对我下逍遥散,我都没察觉,还傻乎乎的中了招,还连累你在北蛮吃尽了苦头?” 陆茗凝知道,元景有美化记忆的毛病。 对于这番说辞,她并未怀疑。 只是意外的,拿过了那封折子。 还真是出征前写的,还真是请封世子夫人的折子。 是她误会了嘛? 元景哥哥对她这么深情? 陆茗凝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了三分。 敲门声传来。 元景警觉。 陆茗凝开口,“是谁?” “老身依约前来。” 郑国公老夫人没法翻墙,要避人耳目的走后门,所以多花费了一番力气,来的略迟。 陆茗凝开了门。 把带着斗笠,打扮成庄户老妪的郑国公老夫人迎了进来。 “郑老夫人,我们合作的前提,是有勇毅侯府参与各种事情。” 陆茗凝拿出了点万仪大长公主身上学到的气势。 郑国公老夫人心里十分瞧不上。 冒牌就是冒牌,好歹也跟万仪大长公主相处了大半年。 都还没有陆昭昭举手投足间,带出来的气度像。 不过不重要,陆茗凝是冒牌货,才能成为她的合作对象。 至于勇毅侯府加入进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谁会嫌盟友多。 他们都有共同要对付的人,就是陆昭昭。 很快,三个人就达成了联盟,还定下了计划。 郑国公老夫人和元景,都还没从陆茗凝拿离开。 陆昭昭就接到了阿兄的传信。 也真是难为这三个人,凑一起,就相处这么个儿戏似的计划来。 第228章 进宫告状 陆昭昭以陆家军密语给阿兄写了回信。 陆时安人就坐在福寿郡主府外的大树上,很快就收到了手下传来的信。 他这个妹妹呀,一边劝他依计划行事,一边还警告他,要是真敢把陆茗凝当妹妹看待,以后就不认他了。 他是那么没品的傻子吗? 要个冒牌货假妹妹做什么? 不过…… 陆时安看了一眼,策马疾驰而来的元景,不由得皱眉。 这个混账东西! 当初走了狗屎运,得了皇帝舅舅赐婚的废物,居然还敢上门纠缠。 京都那点破事,因为大家都以为,陆昭昭是已经得罪了万仪大长公主和安国公府的死人,所以早就添油加醋诋毁着的,把退婚那事讲到了他面前。 陆时安抽丝剥茧,就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还好他妹妹聪明,快去和废物元景退了婚。 陆时安黑着脸下了树,如入无人之境那般,进了郡主府。 他得看清楚,这个废物都做了什么。 看清楚了,才好决定怎么下手,下多重的手,把人整治成什么样子。 陆昭昭胡乱嘲笑了陆茗凝那三个人想出得搞笑计划。 还什么第一步,帮陆茗凝找机会,彻底得到兄长陆时安的认可。 第二步让陆时安亲手杀了陆昭昭,关键时刻郑国公府和勇毅侯府负责出人手,帮忙击杀陆昭昭。 还有第三步和第四步,听着还要垫付大盛王朝……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不如对兄长下药,来个仙人跳,或者爬皇帝舅舅的龙榻来得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成功。 因为看了个笑话,陆昭昭中午让厨房多做了一份水晶虾饺。 谁想,虾饺才吃了一口,就有元景登门的消息。 陆昭昭放下了筷子,不悦的冷了脸。 “本郡主说过,勇毅侯府的人,不许进我郡主府。” 伺候一旁的金珠儿替那人解释了,“元景十分过分,拿个锣鼓在郡主府在敲,让郡主你去给陆茗凝赔罪,再自请入勇毅侯府为妾。” “实在是声势浩大,门房怕影响了郡主名誉,不得不请进府中。” 陆昭昭懂了。 是元景又来搞事情。 这个脑子有病的祸害! 陆昭昭觉得手里的水晶虾饺都不香了。 她放下了筷子,从一堆药瓶里翻出了迷药,就匆匆而出,直奔门房而去。 “昭昭,你心里还是有我的,知道我来了,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来见我。” 元景自信十足。 把陆昭昭冲出来撵他滚蛋的行为,解读成了这样。 陆昭昭早有心里准备。 跟脑子有病的人,不要多费口舌。 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元景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着:“昭昭,你快去跪下给凝儿赔罪,然后再自请入我勇毅侯府为妾。 等你生下的子嗣,都记在凝儿名字,养在凝儿屋里,你就是有再大的过错,凝儿也会看在你为元家开枝散叶的份上,饶恕你。” “你要知道,你的情况在那摆着呢,都被我退婚了。” “没有男人会要你,除了我。” “你也不想想,你本就是奶娘的女儿,能入我勇毅侯府,哪怕做妾,都是抬举你了……” 陆昭昭就知道,元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下次得问师兄要点起效更快的迷药。 这个药虽然后劲足,但起效太慢了。 居然让元景说就这么多恶心人的话,才晕过去。 身后有响动。 陆昭昭反手丢出了飞镖,打碎了身后飞来的树叶。 就看到大树上,陆时安玩世不恭的笑着,挑起了眉,“小妹这是要谋杀亲兄。” 陆昭昭脸上有了笑意,“阿兄怎么来了。” 陆时安跳下树,直接就给了元景一脚。 元景被踹飞,狠狠的撞在树上,而后脸摔在地上,还吐了一口血。 “那个做兄长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妹被废物无赖纠缠。” “小妹别动手了。” “脏活你阿兄我最擅长。” “这个人,保准收拾的明明白白。” 陆昭昭点头,“有阿兄护着真好。以前都是我自己对于无赖废物呢。” 陆昭昭叫人把虾饺端了上来,“阿兄尝尝,是安国公府灶上的厨子,太奶奶赏的人。赵嬷嬷说是旧日家里的口味。” 陆时安来了点兴趣,尝了一口,还真是小时候嗯味道。 “太奶奶可真偏疼你了,可怜阿兄我,就吃不上了。” “童年的味道。家的味道。” 陆昭昭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阿兄想来,虽时来。灶上永远给你留饭。” “等母亲回来,收拾了陆茗凝,咱们一家人就坐一起吃饭。我的厨子就是你和母亲的厨子。” “我可听说,今儿一早,太奶奶就把母亲曾经住过的别选赏给了你,还把自己的嫁妆里的田产铺面划到你名下,有请了裴禁最擅长经营的大掌柜给你管着那些产业。” “太奶奶也偏疼阿兄你的。” 陆昭昭和兄长说了会子闲话,话题就又回归到了正事上。 “阿兄动手,可别把人整死了。郑国公府早有反心,元家人也都可恶讨厌。” 陆时安懂了。 “还是小妹想的周到,郑国公府的坑就在那里,元家跟他们合作,早晚掉坑里。谋逆可诛九族的,比我一个个动手省事多了。” “放心吧,他好歹也是冒牌货的夫君,我这个做舅兄的,带妹夫出去玩,很合理吧?” “小妹知道,北蛮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天曜,可最会玩的。” 陆时安揪住了元景后脖颈子的衣领,“小妹等着听京都奇闻吧。” “阿兄早去早回,我让灶上给你做你爱喝的汤。” 陆时安想说,北蛮十五年,安国公府满门被屠之殇,他已经对过去爱吃的食物,有了应激反应。 可小妹这样,明显是用了心的。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了,吃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亲人为他考虑的心思。 “好。我要喝三大碗。” 陆时安把元景送去了京都最有名的南风馆。 好戏看得差不多了,就进了宫,去告了元景一状。 “皇帝舅舅。时安就昭昭一个妹妹,总被这么个货色缠着,我怕我会暴揍他一顿。再说,他都纳妾了,还想着让昭昭和冒牌货共侍一夫!” 第229章 某妖艳贱货 皇上动怒了。 他这辈子当帝王,做过的唯一一个错误决定,就是给自己的外甥女赐婚了元景。 可当时,他真不知道那个叫陆昭昭,救驾的女子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那时候,他因救驾的功劳,和这孩子酷似阿姐的相貌,觉得和她十分投缘。 才施恩赐婚。 要是知道,是自家的亲外甥女,怎么都不会选元景的。 “时安,先起来。” 皇上对陆时安也是极大的恩宠,“你说的对,昭昭不能总被人纠缠。” “朕宣勇毅侯夫妇和元景一起进宫,当面训斥他们。” 陆时安在一旁,连声替自家妹妹道谢,“多谢皇帝舅舅跟替我们兄妹出头,反正舅舅最近也为郑家的事烦恼,正好骂勇毅侯全家一顿,出出气。” “你这孩子呀。” 皇上并无半分不满,等勇毅侯的时候,问起了家事,“阿姐的消息,还没有吗?” 陆时安摇头,“回皇帝舅舅,母亲这些年在北蛮不易,又与那位萧先生错过半生。恐怕要解决他们的事情,还需要点时间。” “朕想着你家里的那个冒牌货,眼晕。这事儿阿姐不回京,也能处置。不行你和昭昭就把人收拾了。” 说到了正事,陆时安很恭敬又严肃的跪下了,“陛下,容臣禀告。” 他把郑国公府起了反心,暗通叛党,还和陆茗凝安那个冒牌货结盟的事情都说了。 皇帝听明白了。 “你和昭昭,不愧是阿姐的儿女。心里想得,都是大盛。郑国公府混淆皇室血脉破家,确实比谋反对天下万民造成的影响要小很多。” “大盛更经历和北蛮一战,如今稳民心,兴百业才是关键。” 皇上感叹着,抬了抬手,“时安,你这孩子,怎么跟昭昭一样,规矩太重了。在朕面前,不必如此。你和朕是一家人,跪来跪去就生疏了。” 外面内侍来报,说勇毅侯夫妇到了。 皇上不悦,板起脸来,“元景呢?” “这是要抗旨吗?” “还是要谋反?” 皇帝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勇毅侯夫妇诚惶诚恐的跪拜着,解释说:“回陛下,犬子今日有事外出,尚未归家,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后犬子定第一时间进宫。” 皇上闷哼一声,“那就找到后,再说吧。” 皇上没有叫人起来的意思。 勇毅侯夫妇只好跪着。 皇上已经拉上了陆时安,让他陪着下棋。 陆时安很会下棋,最后只差了一子,输给了陛下。 但其实,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过程有难度,最后还让陛下赢了。 这样才赢得真实,有成就感。 看到皇上心情更愉快了,陆时安就不怀疑好意的开口了,“皇帝舅舅,勇毅侯夫妇还跪着呢。” 皇上看了咱家外甥一眼。 分明就是个小狐狸。 罢了,也是个惨兮兮的苦命小狐狸。 都是在北蛮为了活命,才养成的性子。 他也不戳破,顺着外甥的话说:“在朕面前,还没句实话,连人去哪了都不说。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对呀。” 陆时安恍然,“勇毅侯世子没听说有什么不良嗜好,出个门而已,去哪里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总不会勇毅侯府搞谋反,派儿子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叛国事情了吧?” 陆时安就这样口无遮掩的说着。 皇上立刻动怒,掀翻了棋盘。 勇毅侯夫妇只好支支吾吾的交待了,说元景其实是去看陆茗凝了。 陆时安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皇帝舅舅,这是撒谎。我家门房,可没报过有这么好人物登门拜访。” 勇毅侯夫妇有些的面面相觑。 儿子他们了解。 利害关系都说清楚了,他肯定是会为了家族利益,去讨好那个陆茗凝的。 勇毅侯夫妇忙是解释。 皇上也不听他们废话,只问曹公公,“勇毅侯夫妇进宫多久了?” “大半个时辰了。” 曹公公的回答,让皇上更恼怒了。 “元景是什么神秘人吗?大半个时辰,都找不到人?” “你们夫妇,是不是在对朕阳奉阴违?” “朕看你们勇毅侯府就是有问题,就是有事在欺瞒朕。” 皇上宣了慕寒。 京都的锦衣卫,最擅长寻人。 慕寒领了旨,还从未来舅兄的眼中,得到了一个暧昧至极的暗示。 于是,慕寒大概是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带人,直奔秦楼楚馆而去。 正常的地方,没寻到人。 就换了南风馆去找。 果然,找到了元景。 慕寒能精准识别未来舅兄的用意。 就勇毅侯府如今这毫无恩宠的情形,若不是舅兄说到皇帝面前,皇帝都不会见元家的人。 虽然元景还喊自己一声小叔。 可他看这个小辈,早就不顺眼了。 甚至在南边镇国公府的时候,他还从慕七爷和冒牌慕夫人口中,知道了一些当年的隐情。 元景是踩着慕家人鲜血上位的 只是他们做的隐蔽,又时隔多年,找不到证据罢了。 慕寒一点没有心思手软,在南风馆外,都率领了上百人的锦衣卫,直接封了整条街。 声势浩大的,引来了不少京都百姓围观。 慕寒才带人进了南风馆。 元景还不省人事,慕寒直接将人拖拽了出来。 身后就跟着一个非常之妖艳贱货的男子。 他娇滴滴的,还用羽扇遮脸,“这位官爷,奴家不是第一回做生意。” “虽然是奴家主动的,也要了这位小爷的清白。可奴家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奴家会对这位小爷负责任的。” 这个“妖艳贱货”戏精的狠,一路都夹着嗓子大声喊着。 等元景被带进皇宫后,全京都都听说了。 勇毅侯府的世子爷元景,闹了个大笑话。 去逛南风馆找乐子,结果还被伶人给那啥了。 郡主府里,陆昭昭也听说了这个乐子。 她很佩服阿兄的手段。 好的,果然符合要求,不会彻底玩死了元景,又能让他付出代价。 就是这手段,太炸裂了。 还是阿兄会玩。 既然有人送柴火,也有人点火。 她就再送点东风好了。 当下,陆昭昭就吩咐下去,让人在京都里大肆宣扬这个消息,一定要送到郑国公老夫人和陆茗凝耳中。 第230章 看看缘分 元景这点荒唐事,被慕寒一字不落的传进了皇上的耳中。 更荒唐的是,元景见驾时,腰间还挂着南风馆某“妖艳贱货”的大红汗巾。 这当然是慕寒有意为之的。 不然怎么会面圣前,不更衣一番。 皇上原本就对元景有气。 若不是看在当年,元景还算有忠肝义胆,不畏北蛮,站出来愿意领兵与北蛮一战,这些年来在能人异士的扶持下,重振大盛军心的份上。 就凭他率军出兵北蛮路上做的糊涂事。 还有几次三番纠缠自家外甥女。 早就夺了勇毅侯府的爵位,发配出京都了。 “元景,你就是这么辜负圣恩的吗?” “你可还记得,你府中纳的妾室,是什么身份!” 愤怒归愤怒,钓郑国公府上钩的戏码,皇上也没有忘记。 他下令,元景拖下去杖责二十。 下了圣旨申饬,还罚俸了勇毅侯。 可元景在被拖下去前,却言之凿凿的牵扯出了陆昭昭。 “陛下,臣冤枉。” “臣在福寿郡主府中,突然晕倒。” “醒来后就被安排在了那种地方!” “这一切,都是福寿郡主在栽赃陷害臣。” “陛下,您可还记得臣从北蛮归来,上报的事情吗?” “那个陆昭昭,本就出身不堪,不过是奶娘之女,何其卑贱。她的郡主身份,都是算计来的。” “恳请陛下做主,恢复陆茗凝大长公主之女的身份。” “肯定陛下做主,让那叫央央的女子,重归尚书府陆家!” 元景大声喊着。 皇上是真的动怒了。 什么玩意。 这么说他的外甥女。 还要给冒牌货正名? “拖下去,打三十!” 皇上厉声喝着。 陆时安玩世不恭的笑着,顺手抓了个蒲团,就往元景嘴里塞。 “皇帝舅舅,堵了嘴比较好。” “就这么办!” 陆时安的身份太尊贵了。 勇毅侯夫妇敢怒不敢言。 “回去反省吧。” 皇上不耐烦的同勇毅侯夫妇挥了挥手,就把人撵走了。 上书房中,剩下了慕寒和陆时安。 都是顺眼的人,皇上心情好了不少。 “时安,你带慕卿去给太皇太后他老人家请个安吧。” 宠幸的臣子,为了自家外甥女,把南边都闹翻了天,把南越国的老国王都逼退位了。 这样情深,总归是要撮合一下年轻人。 慕寒有些窘迫,“臣就空手去,不太好吧?” 陆时安不以为意,“太奶奶最是平易近人,老弟你是晚辈,去磕个头表表心意。” “再说,我太奶奶这辈子啥好东西没见过。他老人家爱见诚心和孝心。” 慕寒就这样,被拉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 太皇太后派了个嬷嬷来传话,说是昨夜处置了郑氏,人乏了,就不见客了。 陆时安耍赖,“我还是不是太奶奶最疼的孙儿了。” “太奶奶,我好柔弱,我晕倒了。” 陆时安还真的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就一动不动了。 慕寒心里大约知道。 太皇太后不看好他。 他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名声,确实不适合给太皇太后最疼爱的曾孙女幸福。 跟了他,安生日子都未必能保证。 “有劳嬷嬷。” 慕寒客气颔首,将陆时安扶了起来,“臣带陆世子离开。” 慕寒要走。 陆时安怒其不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回事?我给你创造机会,你给我扯后腿?” “不必如此自毁形象。” 慕寒一句话,说的陆时安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无所谓的撇嘴,而后就玩世不恭的笑了起来。 “功高震主,何况我曾经还做过南院大王府的小王爷。” “我不这样,朝臣告状的折子多了,就是亲舅舅也未必容下我。” “我胡闹一点,品行不端一些,反而活的长久。” 慕寒点头,“多谢。” “那要不你放我躺下,我们再赖一赖?” “陆世子,慕世子,请留步。” 太皇太后身边另一位嬷嬷走了出来,“太皇太后吩咐,二位世子爷都是好孩子,来了就进去磕个头吧。” 陆时安也不装晕了,走出了嚣张的步子,闯进宫里,就往太皇太后脚边一坐,“太奶奶,您居然拒绝时安,时安的心,好痛。” “不是说,时安是太奶奶最最最最最偏疼的孙儿嘛。” “你这孩子,顽皮。” 太皇太后慈眉善目的笑着。 慕寒在一旁,很恭敬的见了礼。 太皇太后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了最贴心的嬷嬷,才给慕寒赐了座。 “镇国公府慕家世代忠勇,是门风清正的人家。” “哀家和你太奶奶,也曾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哀家还是皇后,你太奶奶也是品性高洁,为人敦厚的女子。” “以你这孩子的家世,满京都无论何样贵女,都配得上你。” “只是哀家若给自家曾孙女选夫婿,不会选你。” 太皇太后说的直白。 慕寒颔首不语。 陆时安想说什么,太皇太后示意他稍安勿躁。 “哀家不是不通情理,帮打冤枉的人。” “皇上提过你。时安也为你说话。” “昭昭没失忆前,提起你,也都是好话。” “慕世子,哀家给你个机会。若成了,以后哀家不干涉你和昭昭。若不成,你放弃吧。” 陆时安推了慕寒一般,“还不赶紧谢恩。” “说谢太奶奶。” 慕寒要跪,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扶起了他。 “慕世子,哀家给你的机会,是看缘分和天意。” “若她失忆了,听说你遇到麻烦,仍愿替你求情。便是天意,哀家顺其自然。” “若昭昭不来,便是无缘。” 慕寒听明白了。 其实,太皇太后这样,很恩宽了。 “臣谢太皇太后,只是臣尚有一句肺腑之言。” “若有缘,臣自当顺应缘分。” “若无缘,纵然有阻力,臣也会又争又抢。” 这话说的,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陆时安给慕寒使眼色。 傻子都看得出来,太奶奶喜欢乖巧的孩子。 这么犟嘴,会让太奶奶不悦的。 再说,这种话放心里,说出来做什么。 一时间,整个慈宁宫的气氛,都将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