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公里[火葬场]》
1. 01
漫天黄沙下,烈阳模糊。
大型治沙锁边工程在名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如火如荼进行。
这项锁边工程自1978年开始,到目前已经开展了四十多年。沙漠边缘也迎来了一代代技术创新和不辞辛苦的治沙人,而今年即将迎来完结。
“辛苦了。”
志愿队队长古丽走过来,绿色马甲在阳光下反着光,贴心为队员们递上水杯,干燥的空气多了些湿润水汽。
正在干活的应溪听到声音,停了下动作,透亮的汗水自她发红的脸颊滑落,掉在绿意里。
“谢谢古丽姐。”忙完手中这一棵,忙不迭接过水杯吨吨灌了起来。
喝的有些急,一些水流落进了沾满沙尘的衣领里。她也不在意随意抹了把,厚重的黑发盘在脑后,跟随仰头的动作挥洒出一些沙粒。
她这样子算不得体面,让古丽不禁想到三年前第一次两人见面的场面。
那时候的应溪肤白貌美,头发微卷着,扎眼的名牌LOGO在阳光下闪着光,哪像现在褪去装扮,只剩下劳动人民的质朴。
“预计今年十一月末锁边工程就会结束,你也可以回沉京过好日子了。”
应溪是沉京大学特派人才,帮助塔克拉玛干附近村庄脱贫致富的,知道这里治沙缺少人手,闲来无事时会来帮忙。
提到结束,女孩姣好的容颜闪过一丝抗拒,她笑了下,把杯子还给古丽,声音在热浪荒原里格外宁静:
“锁边工程会结束,但不代表我会离开这里。”
说这话时她笑意盈盈地,把城里姑娘那股子清纯美好的劲儿全显现出来,古丽看在眼里却疼在心里。
如果没有难言之隐,谁会刚大学毕业就来到西北荒漠度过美好青春,更何况是应溪这么乖的姑娘。
说话间,大马力高底盘的路虎大G奔驰在不远处的公路上,强烈的震动带动沙尘,突然车后轮砰地一声强制停转。
正巧停在志愿队附近。
听到了声响的大家,秉持着好奇回头,阳光刺眼,蓝色车牌上京A字样却惹得人瞪大双眼,发自内心惊叹一句。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在大荒漠看见沉京的牌子。”
一队员忍不住感叹。
“加一。”另一位附和。
西装革履的司机下车查看,发现车胎爆了后焦急挠头,整个人很快被热浪吞噬,变成“小红人”。
和车后座的人说了什么,点头哈腰地,迈着步子朝志愿队走来。
大家今天的工作差不多都已经做完,在做最后的收尾,古丽把工具放进后备箱,身后冷不丁出现道人影。
在看清是谁后心里猜了个七八:“需要帮忙?”
司机满脸汗水,时不时看眼手表又回头看停留在路边的车,点了点头。
“请问你们要回城里能否捎带一下我家老板,他赶着签合同。”
对于顺手推舟的好事古丽没什么不愿,耸了耸肩说好,把工具摆放整齐后对敞开的面包车门努了努下巴:
“喏,坐那儿就行。”
应溪拿工具回来时正好撞见司机离开,视线追随他回了爆胎的车辆,轻轻把铁锹放进备箱。
“古丽姐,他来做什么?”
没有人不八卦,饶是应溪这样清冷安静的性子。
清点了下工具,确保没有缺失,古丽伸长手臂把着备箱门往下一扽,车身砰地震颤,备箱门紧锁。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回头看了眼难得一见的沉京车牌,啊了声。
“搭顺风车的。”
应溪点点头,跟着她上车,按照习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她昨晚熬了个通宵,今天一早又赶来做志愿活动,如今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疲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眼皮沉重。
盖了件外套在脑袋上遮挡阳光,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糊间她感受到车身微微倾斜,有脚步在上面移动,经验告诉她这是上来了人。
身旁的座椅倏地一沉,比关门声先来的是扑鼻的柑橘香,久违唤醒应溪沉睡的记忆。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脑袋完全埋进衣服里,试图以此驱赶那难以忽视地味道。
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光是想一下心就疼的程度。
熬了夜的脑子过于沉重,应溪想着想着被困意卷进无意识的海洋。
她睡得不熟,偶尔能听到古丽和他们交谈的声响。
“你们是本地人?”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陈祎会每日观看各类新闻,实时掌握最新信息,有关治沙工程的也有所涉猎,如今偶然遇见,少不了进一步了解。
古丽点头又摇头,沾在头发里的沙粒随着她的动作天女散花似的洒下来,深邃的眼眸里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我是本地人,他俩还有后座睡觉的姑娘都是沉京大学派过来支援的人才。”
能存活到这个年代的面包车多少都有些毛病,沙漠路途颠簸,叮铃咣当的车厢快要散架,频繁的发出高频震动。
车子拐了个歪,补觉蒙头的应溪由于惯性往旁边倒,衣服遵循地吸引力落在地面,清丽容颜瞬间暴露在空气里。
感受到强烈刺眼的太阳光,羽睫轻颤,眉毛轻蹙着,嘴里也不耐地啧了声。
头下枕的东西有点硬,应溪动了下调整姿势,无奈怎么动都不舒服,身下的“抱枕”又变得不听话,隐隐感觉有什么在推她的脑袋。
她睡得烦,以为是乱跑的头发,小脾气上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啪地一声打掉,整个人往上靠。
随着她的动作,那道令人厌烦的柑橘味越发浓厚,应溪挪动着身子逃离,味道却越来越近。
最后干脆摆烂,任由它侵染全身。
人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件东西,在讨厌之前是放不下的难以用任何言语表达的喜爱。
讨厌柑橘味的背后是应溪曾经很喜欢柑橘。
或者说,她很喜欢有柑橘味的那个人。
睡着的脑子也不消停,胡思乱想的运作着,从逐渐离去的面包车到坠落滑雪场时翻滚的天地,好的坏的那些尘封的旧事随熟悉的味道一并挖掘。
模模糊糊间车子向前倾了下,车门拉开,生锈的铁门发出难听的刺啦声。
目的地很快到达,一行人淅淅沥沥下车,古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跟着走。
余光瞥到车后座,看到了令她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景象。
应溪的脑袋放在男人的颈窝,手紧紧攥着人胸前一看就贵的布料,眉头皱着,哼哼唧唧不停往怀里缩,就差把腿放上去。
“天呐!”打量了眼男人冷意的神色,知道来自沉京的老板身份不简单,拍了下大腿,赶忙将未清醒的姑娘往另一侧倒。
“抱歉先生,她不是故意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算计着享福,只有应溪像跟不上时代的骡子,哪里有活哪里干。
今天甚至莫名其妙的坐车就睡着了。
陈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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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站在外面等待时不时看眼手表,面对古丽的道歉男人礼貌点头,语气疏离地表示无碍。
下车前,他又一次望向倒在后座的姑娘,敛着眉,眼底阴沉:
“她每天都这样?”
古丽以为他在怀疑应溪是装睡,忙不迭解释只有今天。
“昨天晚上她看了一晚上的文献,今天又来帮忙治沙想来是累坏了,绝没有占你便宜的想法。”
对于她的解释男人没做表示,只是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下车路过垃圾桶,从怀里掏出手帕扔进去。
车门关闭的声音震的应溪惊醒,弹坐起来看向已经空荡的车厢,没形象地揉了揉眼。
触及到光滑皮肤动作停顿,缓慢放下查看起自己的手。
那本在劳作而沾染的尘土不知被谁擦的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的白嫩青葱。
“古丽姐。”应溪一边唤人一边拉开车门,跳下去寻找“田螺姑娘”,左右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不是她们的宿舍。
顺着指引牌她进入一栋建筑里,里面人头攒动,拼了命的往会议室里瞧。
“古丽姐。”应溪找到看热闹的古丽,平淡表情里出现疑惑,不明白大家都在欢呼什么。
看到她来,古丽亲昵为她捋平睡毛的头发,笑着解释:
“里面是从沉京来的大老板,专门来给咱们捐献设备的!”
做好事就做好事,应溪不明白大家激动个什么劲儿,又不会在捐款书上写她们的名字。
这话古丽不爱听,破天荒为陌生人说起好话来:“你是不知道,那大老板是坐咱们志愿队的车来到这里的,你还把头枕人肩上睡觉呢。”
“不过那老板看着冷,脾气却不错,到站才把你推开。”
古丽没说推开的人是自己,怕应溪对这位老板产生不好的印象。
本来应溪还在事不关己,听见自己对人造成麻烦后白皙的脸颊爆红,低下头羞赧不语,充当起了蘑菇。
沙漠边缘小城难得来外地人,不管是想感谢他的工作人员还是单纯凑热闹好奇的群众都堵在会议室门口,垫着脚尖一睹大老板的真容。
应溪靠在不远处的墙壁,白色衬衫勾勒出姣好身材,伸手扑了扑上面的灰尘,安静等待古丽口中那位大老板出来。
她得给对方道个歉,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捐赠仪式没举办多久,在应溪无聊抠指甲的时候人群躁动。
循着声望去,只见一高大男人面对人潮波澜不惊,冷痞又慵懒的气质自动劈开人群,却被古丽半路截下。
“孙先生,真是感谢你为西北做贡献,为了特别感谢您我们准备了美食,您看否有时间?”
抛开志愿队队长身份,古丽也算当地的小领导,一直想着傍个大款帮助家乡建设,这会儿好不容易让她逮到一个,可得好生招待。
孙最没回答,视线定在她身旁的人身上,清冷又平淡地。
注意到他的眼神,古丽“人精”似的把应溪往前推,介绍起这位就是刚才把您当抱枕的姑娘。
说着,给应溪使眼色:“不是要和人道歉?”
学着孙最,应溪也没回答,怔愣回望对方,那熟悉的眼神仿佛生长力旺盛的荆棘,只一眼便在心上生根发芽,每呼吸一下都痛不欲生。
见她眼尾发红,男人混不吝地抬起舌尖抵了抵脸侧,抛去强装的沉稳,单挑着眉语气吊儿郎当,率先打破僵滞,一字一顿带着玩味:
“好、久、不、见。”
2. 02
话落,四周安静下来。
古丽戳了戳应溪的胳膊,纳闷询问:“你们……”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不是。”应溪收回眼神,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极力控制自己发颤的身体。
咬着牙,她否认,好像对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认识。”
这话传到孙最耳朵里,冷嗤一声,轻而易举撕破她的伪装。
单手插着兜,定定在势必要撇清关系的姑娘面前站立,语调闲闲又带着不置可否的坚定:
“怎么不认识呢,我们是同届校友,你哥哥的朋友,还有——”
说到这儿,他故作停顿,看向低头当鹌鹑的姑娘时被气笑,话锋随之转变:
“朋友。”
周围人窃窃私语,难听的好听的话传到应溪的耳里,让她想起那年秋天自己也是这样处在舆论漩涡。
罪魁祸首还是同一个人。
没兴趣陪他玩认不认识的游戏,应溪找了个借口和古丽请假,一个人离开。
望着从未出现过慌不择路的姑娘,古丽对孙最抱歉一笑: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改天我让她登门道歉。”
“没事。”孙最这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难以接近,熟悉过后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从走远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他看向欣赏自己容颜的古丽,勾着唇热络:
“古丽姐不是说准备了美食?再不去怕是要凉了。”
饶是古丽见多识广,像这样主动给她抛媚眼的帅哥还是第一次见,当场沦为迷妹笑呵呵引路。
这顿晚饭邀请了志愿队的所有人,也有大领导的参与,除了应溪。
当时的她正在宿舍看文献,没等古丽表明来意率先拒绝:
“他是我前男友,我们不适合见面。”
关系古丽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没想过看起来乖巧的应溪会直接承认。
话说到此她也没有强迫人的必要,嘱咐两句宿舍有泡面饿了自己吃。
她们所在的这片地区经济落后,基础设施也不健全,这几年经过脱贫攻坚才算有了些起色。
应溪随着志愿队住在县城一二层洋楼内,房子已经翻修过几遍,但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一刮风下雨窗棂就呼扇呼扇直响。
拉上窗帘试图减少些存在感,她换下满是尘土的衣服走进浴室洗澡。
这趟澡洗的费劲,花洒的水流总是断断续续,这让应溪禁不住在心里吐槽。
等她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一打开手机古丽的消息铺天盖地传来。
[孙先生在203房间,你去给他送些热水。]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房内没开灯,手机屏幕的蓝白灯光照在蹙起的眉头上,打字回复:
[他没腿吗?为什么要我去送。]
虽然古丽是她的上司,但她待下属一向仁慈友好,更是注重人文关怀,在明知道自己不适合见孙最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派她去,应溪也没理由委屈接下。
那边显然意识到没表述清,发来一长段解释孙最在洗澡的时候停了水,现在宿舍只有她在。
[而且你们是前任,看到点什么也还好意思。]
她又发来自己的小心思。
关上手机,应溪轻叹出气,对古丽那句“也还好意思”表示无语。
孙最有多讨厌自己,应溪心里跟明镜一样,当年两个人发生关系,也是推三到四让她洗了好几遍澡。
话是这么说,但孙最怎么说也是为工程做了贡献,她没有借口让他顶着泡沫睡觉。
宿舍里停水是常态,院子外有口压井,拿木桶打几桶再去厨房烧热就能使用。
就这样忙活了一阵,怕孙最等着急,头发也没擦干,随意披在身后染湿睡衣,又黏又凉。
拎着水桶来到203房间门口,她一边腹诽这男人是不是有病来这里吃苦,一边敲门表示来意。
房门很快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敞开的V领浴袍,里面小麦色的胸肌饱满诱人,再往上是顶着湿润头发噙着散漫笑意打电话的男人。
孙最五官硬朗,眉骨挺立,与眼睛的距离较近,是俗称的“眉压眼”,不笑的时候整个人严肃又凌厉。
他把着门,笑盈盈和对面聊天,看见来的人是谁后单眉微挑,使个了眼神放人进来,自己拖沓着鞋子坐回沙发。
“我知道你在这边录节目。”
“想让我给你的节目投资?大小姐都发话了指定没问题。”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过去看你。”
宠溺又调情的声音不断从房间内传出来,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在昼夜温差极大的沙漠里刮起冷风,应溪站在门口,又有半湿的衣物加持,整个人泛起寒冷。
眼眶鼻尖也忍不住发酸。
攥了攥手心,她认命抬起木桶往房内挪去。
这栋公寓以前是宾馆,这间房间就是其中最好的套房,一厅一卫一卧。
木桶放在瓷砖地面,手放的太早,砰地坠在地面,清澈又带有温度的水波晃晃悠悠洒在周围,连同打湿应溪的裤脚。
客厅听到动静,谈笑声丝毫没受影响,应溪站在氤氲浴室里,孙最和别人调情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有一股想把开水泼在他身上的冲动。
当年分手没骂他一句,真是应溪人生中最大的损失。
孙最与蒋书旗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对方在分享自己录节目发生的趣事,他嗯嗯应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视线放在浴室方向,仔细注意着动静。
好半天没见人出来,他扔掉手机,任凭蒋书旗像个百灵鸟叽叽喳喳吐槽节目组的饭难吃,跨着步子来到浴室。
他的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六,往门口一站挡住大半灯光。
“怎么了?”说着想要查看应溪的身体,被一把推开。
“孙先生。”应溪克制着骂人冲动,尽力礼貌的保持距离:“您要的热水已经好了。”
房内安静,客厅里得不到回应的蒋书旗一个劲扯着嗓子呼唤孙最,声音仿佛即将冲破空间限制来到现场。
听到熟悉的女声,应溪嘲讽似的扯了扯唇,古井无波的眼里划过一丝恨意,一秒后悄然不见。
“我就先走了。”
她不想继续留下成为前男友和前男友初恋的调情工具。
高大的身体堵在门口,应溪寸步难行,尝试几次从小缝中穿过,失败后无奈抬头。
“孙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让她过去,不逢年不过节她对拜门神没兴趣。
沙发上的手机因为长时间没得到回应已经挂断,外面狂风呼啸,时不时打的窗棂直响,像极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孙最倚在门框,狭长而锐利的双眸自上而下注视着略带生气的少女,突然间兴师问罪似的扯了扯唇。
“我们没关系?”
唇齿咬的紧,声音几乎从喉间溢出来。
这种语气放在别人身上,对方会第一时间低头服软,着急澄清。
可应溪不是那些要捧着孙最的公子哥,更不是需要占他便宜的合作伙伴,没有理由当个缩头乌龟。
学着他的样子,应溪回以挑衅微笑,清纯的面孔多了坚韧与锋利:
“不是吗?我要是和大家说你是我前男友,孙先生恐怕丢的脸会排到法国吧?”
尘封的委屈情绪被一句话带起,应溪骂人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各种脏字堆积在喉咙里就等大脑这道阀门打开。
胸口憋着一股气堵的人心烦,当年要分手的人又不是她,凭什么孙最先来兴师问罪。
“让开,好狗不挡道。”
应溪一向坚持素质待人,可对十分厌恶的人来说她没扔掉素质就不错了。
浴室的灯光长时间亮着,外面一阵大风吹过,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里。
“小祖宗。”
正当应溪想趁黑离开,孙最精准拉住她的胳膊,按在冰凉的墙壁上。
他颤抖的声音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你告诉我当年我到底是哪一句告诉你我们是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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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夏天,沉京大学的大一新生们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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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迎来了魔鬼般的高数考试。
他们运气不好,赶上教学改革第一年,要求试卷与上一年的重复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更不能出现做过的熟题。
接到消息的学生怨声载气,一个劲儿给老师发“菜菜捞捞”,有的教师心肠软会透露几道,有的办事一丝不苟回复“挂挂该该”。
为了减少学生作弊,今年的高数考场采取混合制,打断所有专业使用三套不同的卷子。
尽管学生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抱怨,甚至发到网上吐槽得到百万点赞,但以严肃出名的全国一等的沉京大学依旧不为所动。
为了能抄到一些保证过级率,距离开考半个小时,教室内已经坐满了学生。
“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
“汉语言。”
“……打扰了。”
“那同学你呢?”
有些心思不正的学生开始询问前后左右的考生,期盼能逮到一个理科学霸,带他飞过六十的及格线。
“大家来的都好早啊。”林贝贝抱着错题本站在门口,颇没见识的惊叹一句。
站在她身旁的少女垂着眼,认真复习着错题,听见她的感叹淡淡应声,低着头往里面进。
按照黑板上标注的座位号,应溪找到位置坐下,与同样落座的林贝贝打了个招呼,继续复习错题。
她的数学不错,又是理科专业,平日上课也认真听讲及格完全没问题。
只是应溪的追求和别人不一样,她需要拿到很高的分数,这样才能有十足的把握拿到下学期的奖学金。
一想到一个小时前来向她要钱的弟弟,落在题目上的视线颓然几分。
考场内乌央乌央,应溪沉浸在数学海洋,摒弃一切杂念。
她看题看的正起劲,眼前光线突然变暗,前后排同时传来折叠椅被放下的声音。
“好巧,咱俩中间就隔一个人。”
坐在应溪身后的男人顶着粗糙的声音,热切的打招呼。
应溪的注意力被扑鼻的柑橘香吸引走,稍稍掀起眼帘查看前排的男人。
黑色短袖,脊背宽阔,手臂线条流畅,腕间带了只机械表截断了贲张鼓起的青筋,光看背影也能看出是个慵懒痞气的公子哥。
他一进来班级安静一瞬,再之后声音放低,有女生甚至放下错题本,对着他拍了起来。
“姐妹,我和孙最一个考场!”
“你和蒋书旗一个考场?我的天好巧。”
“是啊好巧。”浅浅应了声,连头都没回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夹住应溪平铺在桌面的错题本。
她默默往回拽了拽,无果。
他的声音相比身后的男生冷冽又清澈,一开口就为六月底的炽夏降低温度。
感受到背后的衣料被稍稍碰触,他略微侧头,懒懒地瞧上一眼。
“有事?”
为了考试舒适,今天的应溪穿了件宽松短袖,扎起土气马尾,配上熬夜学习的憔悴面色,整个人算不得体面。
她心思又敏感,第一眼便看出对方对自己的嫌弃,不过应溪见过的事情多了去,并不会放在心上。
“你压到我的错题本了。”
怕他不信,还伸手扯了扯。
小插曲很快过去,监考老师走进来轻点人数,检查大家是否携带违规设备。
已经有同学把资料交到了讲台前,趁距离考试还有几分钟,应溪又过了一遍错题,看的起劲儿时肩膀被拍了拍。
说实话,她蛮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
强忍着不耐回头,见到有着粗狂声音的男生,与声音不同的是他的外表斯文,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红格子衫。
见她转过头,露出一个腼腆笑容,递来一张纸条:“同学,帮我把这个给孙zu……。”
好巧不巧,他说话的时候监考老师刚好下令保持肃静,音量急转直下,轻飘飘的尾音落尽应溪的耳朵里。
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听到的名字,应溪有些不可置信,一时间没收住音量,当着六十多个人的面唤出声:
“孙子,后面那个人给你的纸条。”
3. 03
尾音刚落,嘈杂的教室瞬间针落可闻,连板着脸装严肃的老师也愣在原地。
“不是吧,这女的管最哥叫孙子,命是不想要了吗?”
“她说出了那个我一直想说的名字,从此她就是我唯一的姐。”
周围考生窃窃私语,递纸条的那个男生也低下头,一脸生无可恋。
“大姐,他叫孙最,不是什么孙子!”
为了表示自己生气,猛地推搡了应溪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混混欺负人。
意外多了个祖宗的当事人瞧着教室里引起的轩然大波,与他无关似的抽过应溪手中的纸条转回去头,全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老师见考试铃打响,站出来组织纪律,开始发卷。
那个男生的力气很大,被他推的肩膀几分钟过去还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应溪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整只手写字都变得漂浮。
教室内安静,笔尖落在纸面的沙沙声颇有节奏,偶有卷子翻页前来助兴。
调整了坐姿,又活动下肩颈,应溪集中注意力放在试卷上。
题不算难,毕竟学校也不想出现挂科率太高的现象。
正当她算的起劲儿,桌面扔来一个纸团,正正好好打在她的笔上,来不及反应的笔尖直接在整洁试卷留下一道丑陋划痕。
秀气的眉毛拧了拧,握住笔杆的手微微使力,趁监考老师背过身,打开那张纸条。
字迹工整,笔锋锐利,如果说见字如面,那写出这种字的人一定恣意不羁,充满傲气。
[借根笔。
——孙zuì]
老实说应溪没有损人的习惯,刚才口不择言也只是沉浸在高速运算中没反应过来,对于孙最她持歉意态度。
别人开口寻求帮助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她从文具盒里拿出一只没拆封的新笔,轻轻怼了怼前排的人。
对方正支着头无聊转笔,感受到触碰微微侧头,说了句多谢。
高数是大一最后一门考试,应溪家离沉京远,早早就买了当天的车票,快速写满卷子后捞起书包交卷。
关于考试成绩孙最并不在意,只是今年家里长辈发话要求绩点好看些,为明年出国做准备。
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绿色熊猫笔,快速流畅地在卷面写下正确答案,当他放下笔的前一秒身后传来椅子折叠的动静,三秒后身侧出现芳香。
是印刷笔墨的味道,通俗来点是书香味。
左右卷子已经答完,孙最慵懒支着头,熊猫笔在他的右手快速转着圈,视线朝讲台上那个清秀的背影望去。
马尾辫齐刘海,白体恤黑色阔腿裤,这年头村姑都不那么装扮。
没忍住嗤了声,舌尖无所事事地抵着下颚,一时间眼神忘记移开,随着那道身影移动。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拎着书包要走的女生回头看向座位一眼,对上孙最的视线。
一柔一刚交汇,好似流水与磐石谁也不让谁。
又许是流水包容,应溪很快移开视线跑出教室。
-
庆市火车站外人来人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交错而过。
北方的夏天比沉京清爽许多,应溪站在出站口迎着晌午艳阳,接通应秀梅的电话。
“姑姑我到站了。”
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内,鱼腥与青菜的味道交织,遍地是烂菜烂叶子。
应秀梅顶着一头卷发,耳朵上的金坠子仿佛千斤石,拉的耳垂老长。
肩膀与耳朵夹着手机,她蹲在地上对芹菜挑挑拣拣,声音在嘈乱中不自觉放大。
“我知道了,你先找个地方吃口饭,下午两点宏云宾馆见!”
应溪的家在老湖镇,地方偏僻交通不便。
虽说近年来通了城乡公交,但班次太少根本赶不上。
她不爱打扮,与别人相比少了化妆品和各类衣服,只拎了一个小行李箱,行动起来也便利。
火车站前的餐馆价格虚高,应溪一向不爱吃,随随便便在小吃摊买了份烤冷面,没形象的坐在路沿边吃起来。
没有人会对她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因为她的身边有许多一样的人。
三两下解决完烤冷面,应溪懒得起身,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轻轻投掷。
没有她想象中的“精彩三分”,反而是打到了一个人,汤水洒了一身。
“不好意思。”她一下子蹿起来,忙不迭掏出纸巾递给“倒霉蛋”。
那人没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点擦拭。
在庆市这种三线城市里用手帕擦衣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既然对方不需要应溪也不强求,又一次鞠躬说对不起后坐回原来的地方。
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那个“倒霉蛋”的真面目。
高挑个子,白皙皮肤,一副银色无框眼镜抵在挺立鼻梁,眼神理智又犀利,是电视里帅气的理科学霸。
学霸正打着电话,微蹙眉,语气冷淡:“你掉坑里了?”
“掉你心里了。”那边很快回怼,声音也透过手机传播在现实空气。
江忱西抬头,看到向他走来的孙最。
“赏你的。”孙最嘴里叼着吸管,另一只手送去咖啡。
“什么时候的车?”
孙最环视周围一圈,发现路边坐了一排人,嫌弃地皱皱眉,问起其他话题。
“两点,宏云宾馆。”
说着,江忱西指了不远处的目的地。
一杯咖啡很快见底,江忱西精准投入垃圾桶内,连带着淘汰的手帕。
“想起来书旗让我教她写作业,我就先走了。”
与清冷外表不同的是,江忱西有一颗临阵逃脱的心,这么破的城市他都不想待,别说让他往乡下走。
孙最很显然没意识到他会临时变卦,脏话堵在喉咙里又顾及公共场所保持理智。
半天,在看到他早就买了返程车票后没忍住气笑出声:“是你提议来找楼里的。”
“是我。”江忱西承认,但不认:“但咱俩谁来不一样?”
怕孙最也要和他走,幸灾乐祸似的留下一句“这是最后一张返程票”,迈着长腿胜利离开。
独留孙最一个人被耍。
他气得不轻,眉眼压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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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诡谲,低声骂了两句,买了份烤冷面泄愤。
烤冷面见底后气才顺,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周对上了一道澄澈的目光。
应溪没想到会在庆市看到孙最。
回来的路上林贝贝给她发了消息,科普了孙最的家庭背景。
父亲是资产遍布全国的房地产大亨,有个大型慈善组织,是社会知名人物。母亲是一流律所的老板,更是沉京大学的客座教授。
钟鸣鼎食之家的背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本应该在市里享福的公子哥,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什么人?抓在逃小娇妻回家吗?
应溪在心里腹诽一阵,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的时间太久,想匆匆收回来时被当事人捉了个正着。
要不要打招呼?应溪止不住心想,他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手伸出去一半,对方率先移开视线,像看不相关的陌生人一样,继续打着电话。
应溪明白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
心里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好像没有解冻就放在烤盘煎炙的内脏,不疼,但危在旦夕。
太阳遵循公转缓慢移动,不一会儿应溪所处的地方照进阳光,挪动地方后再抬头,垃圾桶旁站着的男生早已不见。
她没多想又等了一会,拿出手机刷短视频,半个小时后接到应秀梅的电话。
“我知道了,这就去。”
应溪站起身,提着行李箱往宏云宾馆的方向赶去。
她们要坐的车是没有营业执照的车,俗称黑车。
价格小贵,但时间灵活。
应溪小时候上下学就经常和同学们组团坐这辆车。
十多年过去了,它依旧坚守岗位,除了外形内衬沾染上时代风味,没什么缺陷。
这是一辆面包车,烧的柴油,一进去汽油味扑面而来。
她来的算早,车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和姑姑打过招呼,看到她身边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不免震惊。
“家里园子不是种了很多吗?”
应秀梅从大包小包里掏出一瓶茉绿绿茶和营养快线扔过来让她选,自己嚼着瓜子:
“你哥说今天家里来同学,大城市来的一定要好好招待。”
“要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坐这辆车。”
堂哥楼里在省会上大学,放假比应溪早了一周,已经美美开始享受暑假生活。
喝着甜腻的奶味饮料,应溪透过模糊车窗往外面看,一时间瞳孔地震。
孙最站在车外,还是考试的那一身,黑短袖黑裤子,细碎的头发遮挡住眉眼,散漫又嫌弃的倚在墙壁。
他在打电话,声音不大,应溪听的隐隐约约。
“我到了,二十多年的面包车,你妈和你妹也真能坐下去,要不我包个车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要我说下次我就把那事告诉蒋书旗,看他还能不能好好和他当兄妹。”
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应溪有了一个猜想,但不敢承认。
自己表哥曾在沉京上过高中。
4. 04
下午两点整,面包车正式向乡镇发车。
正值学生放假,今天的乘客比较多,三排全部坐满了人。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应溪头撇向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色映在黑色瞳孔里,马尾辫跟随甩头动作扫着露出的略微发红的肩颈。
动了动肩膀,手肘不小心碰到身旁的人,她顿时睁大眼,小心翼翼捞着胳膊往回缩。
声音在快要散架的四方格里细弱蚊蝇:“不好意思。”
身旁的人没有搭理,可能根本都没有感觉,自顾自打着游戏。
应溪的直觉没错,他就是姑姑口中那个要来做客的同学。
楼里和应秀梅通了信,告知自己的同学要和她们坐一班车回来,务必好生照料。
秉持着说话算话原则,应秀梅拒绝了孙最提出的包车想法,把孙最安排在了应溪的身边。
这是车厢最后一排,旁边放着司机给各家捎的货物,不用和人挤。
应秀梅不像同龄长辈那样爱多管闲事,简单询问了姓甚名谁几月生后派应溪照料。
男生还在打游戏,应溪悄悄偷看一眼,是市面上流传度很广的那款竞技类手游,自己也玩过,因为不会操作被骂到退游。
面包车挂了几个弯,从高速下来直奔乡间土道,这里是北方平原,一侧是绿色稻田一侧是高耸玉米。
土道的路面坑坑洼洼,时不时颠簸一次,应溪愣神时没坐稳,脑袋遵从惯性砸在孙最的肩膀。
再一次,应溪道歉。
耳朵上仿佛还残留他肩膀上阳光的温度,应溪抿了抿唇,大半个身子贴在频繁震动的玻璃面上。
前方岔路突然窜出牛羊,司机踩下急刹,来不及闪躲的脑袋砰地砸在上面。
一瞬间,应溪觉得自己像寺庙的钟,耳朵里是无法平静的回音。
旁边的人还在打游戏,丝毫没有受到“被人骚扰”“紧急刹车”的影响。
应溪乱撞的心倏地平静下来。
司机按着喇叭不停赶走牛羊,频繁地尖锐声终于刺激到孙最,他摘掉耳机不耐地啧了声。
“还有多久到?”
他的语气算不得焦躁,只是受够了这种颠簸。
应溪的脑袋还在嗡嗡,耳朵听见了声音,嘴却张不开。
不过对方又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中指与食指在她眼前轻轻摩擦发出咔吧的清脆声响,吓得应溪一激灵。
“啊……”水嫩的杏眼上下眨巴着,眼神无处安放:“一个多小时吧。”
这个答案没让孙最满意,他个高腿长,屈膝坐在狭小的后座半个小时已经到达忍耐极限。
试图翘起二郎腿换个姿势,上万元的球鞋没收住力度踢在身边的姑娘腿上。
“抱歉。”这次轮到他说这句。
“刚才听阿姨说你和楼里以前上学就坐这辆车?”
镇里没有学校,那个年代也没有校车,大家的家庭条件也不算好,提不上开私家车接送。
从小学开始应溪就与楼里一起坐这辆车上学放假。
她点点头,马尾跟在后面一甩一甩,配上略有婴儿肥的圆润脸蛋,倒是有几分乖巧。
这种环境下打游戏没什么体验感,更别说他已经打到最高段位,没有向下兼容的耐心,索性暗灭手机,与应溪聊起天来。
“你叫什么名字?”
“应溪。”
“哪个xi?”
“溪水的溪。”
有关孙最的名号应溪不是没听说过,有说他混的又说他傲的,就没人说他高冷。
孙最待人蛮亲和,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除了长相冷气质难以接近外都很平易近人。
两个人聊了两句,大多数都是他单方面提问,应溪机械回答。
不过傲气与散漫,应溪感受到很多。
她清晰的看见孙最对这片土地这辆车他所在的这种环境打心底嫌弃。
就像考场上他望向自己的那一眼。
应溪不是没接触过其他大城市的孩子,心气高的多的是,地域黑更是一抓一大把,她自诩事不关己,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可今天在孙最面前,当对方提出为什么不换个好地方时破天荒回怼:
“城市和农村只是两种不同形态的聚集地,里面的人都是一样的人,分不了高低贵贱。”
这话说的有些过,孙最愣了半晌,仿佛没意料到,眉尾一扬,问道: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瞧不起农村人?”
哪里都是。应溪想如此回答,硬生生忍住,闭口不语。
见她不回答,探寻地视线上下扫视两眼,轻嗤一声孙最也转过头去。
两个人的谈话无疾而终。
车上的不全是老湖镇的乘客,这辆车属于哪里有人去哪里送。
今天他们遇到了一对要去沿河镇的夫妻,沿河镇比老湖镇的交通更闭塞,只有一条修的坑洼的沙石路。
夏天黑天晚,这会儿太阳暗下去一点儿,平铺在两侧的稻田地里。
隔一段距离路过一排防护林,澄黄阳光仿佛技术精湛的钢琴师,颇有节奏的透过它们,照进应溪的眼底。
少女肤色白,侧脸精致流畅,阳光下的瞳孔呈棕色,水灵灵地收敛沿途风景。
孙最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土。
“妹妹,还有多久到?”
应溪收回视线,阳光被垂下的眼帘遮住,心里排斥这个称呼,淡声回答了句半个小时。
她声音小,加上车厢外的四方铁盒频繁震动,声音传到半路就消散不清。
“什么?”孙最没听清,凑过去又问一遍。
“半小时!”这次她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两句不好意思孙最一句都没听到。
她不喊还好,一喊动作幅度变大,侧过头去看孙最所在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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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谁知道人早就凑过来,一时间呼吸近在咫尺。
应溪抿了抿唇,又回答一遍,只是这一次声音低到谷底,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颊:“还有半个小时。”
“行。”这个距离没对孙最产生影响,像神经大条的直男插着兜又坐回去。
那一丁点暧昧气息瞬间烟消云散。
按理说没碰上是万幸,可应溪开心不起来,心里像长了刺不舒服。
林贝贝给她发来的信息里还有孙最的感情状况。
从小就喜欢玩暧昧,什么类型都不挑。
属于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哥。
和谁都能暧昧,偏偏不和应溪。
心被泡在苦瓜汁里,应溪也开始期待赶紧到目的地,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这是樘居的纪念品?”
路途颠簸又遥远,虽然孙最嫌弃身旁的土姑娘,但和前排的中年长辈和前前排的小学生实在是没有话题。
在她身上扫视一圈,注意到挎包上的吊坠挑了挑眉:
“这是樘居十周年纪念品,只发放一天,那天你也在?”
“嗯。”应溪点头,默默把挎包换了个方向。
意识到光回答不太礼貌,踌躇片刻她也提了个问题:“你也在?”
孙最点头,说那天正好是新生报到第一天,他和室友们出去吃饭。
“我记得那天樘居只有两帮学生。”
樘居是沉京有名的高档次店,一般人消费不起,应溪能去那里也是借了林贝贝的光。
刚想点头称是,对方的喃喃自语率先传入耳朵:“奇了怪,我对你没一点印象。”
可能是你眼瞎。应溪想这么回复他。
车身又一次颠簸,鸡鸭鹅狗的叫声透过发动机嗡鸣在车厢内回荡,应溪知道已经到老湖镇了。
刚停稳,车门被拉开,楼里激动的声音比人影先传来:
“兄弟,好久不见。”
孙最帮应秀梅拿东西,看见自己的高中同学直接把菜扔在他怀里,语气混不吝,话语却十分乖巧:
“快帮阿姨拿东西,坐一路车多累啊。”
应溪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是女孩子,家里对她也宠的紧,行李箱早被姑父拿走。
到家的时候正值落日,银制吊坠在火红的夕阳下反射出一道光,正正好好照在前面那个和楼里有说有笑的男生身上。
高挑的个子,清隽的背影,灰色外套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配合他一手挎着楼里的肩,一手插在裤兜里的动作,整个人散漫又青春。
莫名给应溪有一种见家长的错觉。
视线又一次不自觉看向那枚吊坠,它保存的不错,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磕掉一点漆。
轻轻叹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在抱怨谁,蓦地撇撇唇:
“当天就送了两个吊坠,你还不记得我。”
5. 05
应溪的堂哥楼里从小成绩优异,中考时有幸得到特级教师的牵线搭桥去了沉京的一所高中上学。
那所高中汇集了成绩优异和家世优越的学生。
由于是全日制寄宿制学校,他与其他两位本地学生组成舍友,愉快相处三年。
孙最与江忱西就是那两位室友。
他们感情不错,听说有什么过命交情。
孙最的到来无疑是受到家里人欢迎的,应秀梅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开始洗菜做饭,姑父在一旁打下手,招呼应溪照顾他。
“江忱西让我给你带的。”
一进门,孙最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摞五颜六色的信封塞进楼里的怀里。
上了大学的楼里略显叛逆,一放假就把头发染成了火龙果的颜色,由于刚睡醒鸡窝似的蓬蓬着,卧室的墙壁纸又是绿色,有时候不注意真以为是火龙果的coser。
厨房用不到自己,好兄弟见面叙旧她也插不上,应溪感觉自己像条酸菜鱼,哪里都多余。
许是她无聊扣墙皮的动作太大,楼里从聊天中分散注意力,奇怪地瞧她一眼:
“你干嘛呢?想上床就上去。”
受气似的点了点头,应溪当着孙最赤裸裸的视线下爬上双层床的上铺。
床帘刚拉上,孙最的声音传过来:
“你妹这么大了还和你一起睡?”
楼里打开那些五颜六色的信封看的起劲,听到他误会后不满回怼:
“什么叫和我一起睡?传出去对她多不好。”
他解释道小时候家里条件差,没有多余房间,两个人只能挤在上下铺,后来环境好起来大家又分隔两地上学,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分房间的事也就耽搁下来。
“我爸在装修新卧室了,等通完气她就能搬过去。”
老实说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不大点的时候洗澡都在一块,加上又有血缘关系,楼里根本不把应溪当女孩子看。
“你看这个,她当初给我写的我欲将心比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哈哈哈哈我要发给她嘲笑。”
隔着床板也没能阻止楼里花痴似的笑容,应溪坐在床上听着动静,点开和他的聊天页面。
第六感告诉自己楼里谈了恋爱,可对方早把自己屏蔽。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瞒着她的,应溪想,自己又不会去找姑姑告状。
小时候他给别人递战书都是应溪去送的呢,风雨无阻掉泥坑里也不说是因为什么。
应溪讨厌这种关系亲密却有秘密瞒着的感觉。
楼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越看越激动,开始和孙最讲述他的故事,想起上铺还有个姑娘,敲了敲床板:
“应溪,你去超市买点零食回来。”
“钱一会儿转给你啊。”
她正愁没地去,听话地坐起来收拾收拾离开。
孙最一直盯着洁白背影消失在大门,一旁的楼里还在看初恋写给他的情书,一边感慨一边花痴。
没忍住,他问出口:“她为什么不和父母住?”
楼里发消息的手一顿,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她”是谁,意识到孙最问的是应溪,啊了声。
“她爸妈在沉京工作,还带着她弟,没空理她。”
话不长,信息量倒充足。
听他这么一说,他一顿,意味深长道:“这么可怜。”
“什么叫可怜?”这话楼里不乐意听,天也不聊信也不看了,整个人板直身体梗脖子:
“她是我妹,我我爸我妈我们全家都很喜欢,怎么就可怜了?”
“孙最你这嘴我得说说你,太欠了积点口德吧,在蒋书旗面前你怎么不这么说啊,她还是小三的孩子呢。”
楼里的控诉对孙最没造成一点影响,没有歉意甚至变本加厉:“她俩怎么比,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楼里最烦他这副傲气样子,出生在大厦顶楼的天之骄子不懂得民间疾苦,自以为是的普度众生。
懒得理他,放下一句“我可不让我妹找你这种男人。”
本意是吐槽,谁知道给了孙最灵感,玩世不恭的脸压过来,问他当他妹夫会怎样?
“我会杀了你。”楼里板着脸回复。
“别看她性子乖乖的,内心比脆脆鲨还脆,你要当我是兄弟,撩谁都别撩应溪。”
“她要是爱上你,你就完了。”
……
小卖部离应溪家比较远,一个在镇西一个在镇东,为了消磨时间她没骑车,靠两条双腿走来走去。
上了大学的楼里生活费充足,除了购买零食的钱外还给她转了不少生活费,备注写着不要谈恋爱。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应溪还是回复了一个乖巧地点头表情包。
当她拎着零食回家时正好赶上开饭,应秀梅叫应溪去厨房帮着端菜,零食什么的先放在卧室一会再吃。
“小地方的菜上不了台面,别嫌弃。”
孙最没来之前应秀梅就了解了一番他的家庭背景,震惊的同时还好奇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攀上的这高枝儿。
孙最摇头,乖巧懂事摆手说家常菜才是最好吃的菜。
“在沉京想吃还吃不到呢。”
他哄长辈有一把好手,应秀梅和楼成刚都乐得合不拢嘴,就差认干爹干娘。
应溪坐在一旁小口吃着菜,不参与到其中。
“小最长这么帅,应该谈恋爱了吧?”
应秀梅不爱八卦,不代表楼成刚不是,喝了两杯酒,酒精上头,长辈的范也跟着起来。
身旁的应溪听到,夹菜的动作微滞,呼吸也放缓。
看了眼楼里,见对方耸耸肩跟着看好戏,孙最扯了扯唇,模样斯文又坦然:“算谈过一段。”
应溪的呼吸顺了出去。
“算谈过?”应秀梅捕捉到关键词,好奇这么帅的怎么还会分手。
“感情都是你情我愿,谁也强求不得不是?”
说话时他支着胳膊,修长的手指托着饮料杯,优哉又慵懒,连白炽灯光都变成百万打光。
楼里在一旁吃着美食,时不时扒个虾塞进应溪的碗里,突然嗤笑。
“他确实只谈过一段,剩下那些全是暧昧,认识一天的都能和他回……啊!”
他没说完,桌子下的摇晃的脚被踩住,随着音量越大,力度越大。
等他不叫也不说了,应溪才收回她的脚。
楼里瞧她一眼,默默把自己扒的虾从她碗里抢回来。
身边的孙最把桌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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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形看的清晰,耷拉着眼皮颇为有趣的瞧了罪魁祸首一眼。
被他一打断,气氛有些尴尬,应秀梅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视线放在一旁安静吃饭的应溪身上。
“小最,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单身的男生,给我们小溪介绍一个。”
话落,饭桌上的三个人同时愣住。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应溪脸一瞬间蹿红,比喝醉酒的楼成刚的脸还红,嗔怪似的瞧了应秀梅一眼,嘴里小声撒娇请求放过:“姑姑……”
前不久孙最刚经受过楼里的拷问,对方三令五申他不能对应溪产生不该有的心思,且发誓不让任何男人靠近应溪。
闻言,他先是看了一眼脸色比外面的天还黑的楼里,撩闲似的挑眉,看向应溪:
“好啊,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哥给你介绍。”
“介绍你大爷!”楼里一着急,连什么场合都分不清了,脏话直接喷出口。
应秀梅和楼成刚的脸倏地黑下来,要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就可以消除了。
没去管气氛凝重,他看向悠然自得要和他作对的孙最,难得板起脸:
“我妹她生在这个世界上是来享福的,不是受男人苦的!想让她谈恋爱先过我这一关。”
他的反应太激烈,应秀梅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忍着气问他怎么那么霸道,他可以谈恋爱应溪就不行?
“我也可以不谈。”他说着,一把薅住应溪的肩膀靠过来:“我俩就当绿山墙的安妮里面的马瑞拉和马修兄妹。”
应秀梅夫妻二人对自己儿子犯神经质实在没招,应溪也不喜欢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戳了戳楼里的说,柔柔说自己不会的,哥哥先吃饭吧。
“你答应我不和男生恋爱,特别是孙最那样的。”
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跟孙最过不去,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睫毛扑簌掩住无语,看着执拗的楼里,应溪只好使出绝招。
声音压低,又柔又娇的抓着他的手摇摆:“哥哥~”
她这一声哥哥让楼里的气消了一大半,睨着眼让她保证自己绝对不和孙最这种男生恋爱。
“我保证。”应溪举起手,做发誓状这才哄好了莫名其妙的楼里。
小插曲在应溪的撒娇中过去,楼里和孙最重归于好,继续称兄道弟。
顾及应秀梅辛苦,应溪不顾劝阻帮忙刷碗,忙活了大半天才得出空闲。
“今晚你和我睡吧,都是大姑娘了别再和小男生挤了。”
楼成刚喝的不成样子,早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应秀梅嫌弃地扔了个薄毯,拉着侄女往主卧走。
卧室内,孙最靠在床边,长腿随意摆放着看楼里坐在书桌护肤,嫌弃地用舌尖抵着下颚:
“不是我说你,不让你妹谈恋爱管我什么事?”
“因为你不像好人。”楼里回怼,又想到什么随手抓获桌子上的东西砸向孙最。
“你帮我在学校里看着她点,但凡她和哪个男生走得近,你告诉我,我查查他家底。”
孙最可没兴趣当他的摄像头,翻身钻进被子里,床板微动,上铺的粉色床帘晃了一下,说出的话也跟着急转弯:
“行啊,那她以后是咱俩的妹妹了呗。”
“哥。”
6. 06
“哥你个球!”楼里受不了他肉麻的称呼,又扔了个东西过去,孙最精准接住又扔回来,两个人都不嫌幼稚,一来一回跟遛狗似的。
夏天的北方热闹极了,蛐蛐蝈蝈各种昆虫在无人的夜晚齐聚一堂,共同演奏小夜曲。
夜半三更应溪口渴起身去客厅喝水。
想着都起来了不如去上个厕所,人刚走到门口旁边的客卧门打开。
一身蓝色小熊睡衣的孙最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
这身睡衣和应溪身上的是一起买的,一件六十两件一百,应秀梅就凑了个对给兄妹俩一人一件。
楼里长大了不爱这些可爱的图案,买回来一直压箱底,谁知道今天拿出来给孙最当睡衣。
农村的院子里都有照明灯,太阳能的,能照亮一整个院子,防止有不怀好意的动物进来。
客厅没拉窗帘,灯光泄进来斜打在两人身旁的地板上,同图案不同颜色的睡衣也清晰可见。
“你先去吧。”本着东道主精神,应溪放下摸到的把手,侧身让路。
孙最显然也注意到他们的同款,不过他这人随性,只问心无愧便不在意别人看法。
捋了捋头发,本就乱成鸡窝的发型直接竖起来,光滑饱满的额头漏出来,增添一丝难以接近的冷感。
“女士优先,你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应溪率先反应过来一个厕所让个什么劲儿,转身进去插上安全栓。
夜里寂静,连呼吸都变的可察觉,厕所门有一块磨砂玻璃,稍微抬眼便能看到门外那个黑色身影。
只有一门之隔,应溪害怕声音太大尴尬,全过程都很小心。
磨蹭了半天,洗过手后从门缝探出头:“我好了,你去吧。”
她没敢抬头去看孙最的表情,人有三急中的一急是自身无法控制的事情,她再小心,也会弄出动静。
“好。”孙最也没看她,隐藏在黑暗里的耳廓已然也加深了颜色。
楼里和孙最好久不见,约定要在这边玩一周,老湖镇落后破旧,待在屋里也没意思,选了个天气好的日子约着去庆市玩。
“既然你不喜欢坐面包车,我们做城乡公交去吧。”
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坐在床上商议,楼里自幼生长在这里,能吃能睡就行,和孙最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比不了。
“都行。”在别人家住着,不挑剔是最基本的礼貌,问过城乡公交的时间后他话锋一转:“面包车也挺好的。”
毕竟早上五点半起床赶公交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遭罪。
约定好时间又给面包车司机打电话定位子,第二天时间一到他们准时坐上了车。
与计划不同的是带了一个拖油瓶。
应溪也不想跟他们去,男孩子和女孩子很少能玩到一块,更何况瘫在床上玩手机才是她的计划。
可应秀梅要和楼成刚去养殖场给牛羊打疫苗,没空给她做饭,想着都是年轻人聊一聊也就熟了。
自知坏了楼里的兴致,应溪端正坐姿找准位置,缩在角落减少存在感。
“你想去哪就去吧,两点前记得去宏云宾馆。”
一下车楼里就迫不及待要拉着孙最去打篮球,甩掉应溪这个“电灯泡”是首要之急。
“好。”她有自知之明,挎着只装了手机的小包和他们背道而驰。
庆市再怎么落后也是一座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应溪漫无目的的都在街道四处张望周围。
她在想要怎么消磨时间。
应溪是个无聊的人,不打游戏不喝酒,连人之常情的爱好帅哥都没有。
走着走着应溪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是自己的高中,庆市一中。
老实说她没有什么怀念母校的矫情情绪,只是今天是夏季运动会,出入方便不需要学生证。
左右哪里都无聊,不如混进学生里看比赛。
学生间一直流传着一种玄学,当你毕业后学校一定会翻新。
这才一年整个庆市一中所有跑道操场教学楼外墙全部焕然一新。
遥想当年跑操时吃进嘴的沙子,应溪在听到学生吐槽跑道味道大时就想说一句经典老话:”我们那时候哪有你们这样的条件”。
操场上正进行四百米接力赛,各班同学围在跑道两侧加油助威,家长们在后面拿着孩子的水杯外套,默默做好后盾。
“应溪?”
就在她准备找个地方观赛时,身后出现熟悉的叫声。
像深山老林里遇见人的惊悚。
转过身,应溪扬起假笑,苹果肌饱满的可以再生一个苹果。
“是你啊。”
“是我。”
秦雨踩着恨天高,一身小香风,耳朵上的白色珠宝几乎要坠地。
妆容精致,眼妆在艳阳下闪着细闪,上下打量了应溪几眼,捂唇轻笑:
“我刚才还和我妹说会不会遇到老同学呢,一转头就见到了你。”
高中时两人是同桌,上下铺室友,学习搭子,关系多到可以专门设一个家谱。
只不过关系多不代表两个人相处会愉快。
耐着性子应溪和她客套几句,从现在哪里上学,你又漂亮了,衣服真好看甚至问道妹妹学习成绩如何要去哪个大学对方依旧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她不是来看妹妹比赛的吗?不去加油助威和她尬聊做什么?
操场上欢呼声震耳欲聋,秦雨说够自己的事情,抱着手臂眉眼一斜,把话题转移到应溪的身上。
“你最近怎么样?还缺钱吗?”
网上有人讨论过高中生和大学生的区别,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中间隔个十八岁,是未成年与成年人的区别。
当你是个小朋友,口无遮拦时别人会说心直口快,可当你是个成年人时只能用两个字解释:
故意。
应溪猜到遇到她没有好事,却也没想到对方会提那件事。
高三时前班长以专心备考为由卸去职务,作为老师眼里成绩稳定性格沉稳的应溪成了下一任班长。
高考前同学们嚷嚷着要办自己班的毕业典礼,每人交了一百块的班费放在应溪手里,那段时间她三模成绩下滑严重,一边要看管班级一边补习成绩,搞得焦头烂额。
对账时发现少了三百块。
五月份本就是初夏,气温升高而她还没来得及换夏装,在发现钱对不上的下一秒背后沁出冷汗。
秦雨作为她的同桌,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再三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后转身让全年级组知道。
高三一个女班长私吞三百元。
转而来的是对应溪家境的猜测,从吃穿住行到平时的言谈举止,大家断定她是一个苦命孩子。
然后自发凑了三百块补上漏洞。
一年过去了,应溪也不知道那三百块钱到底去了哪里,毕竟交钱的名单上写着全班的名字。
“缺啊,要不你给我点儿?”
应溪一只脚撑着地,另一只脚斜着伸出去,学秦雨的样子抱胸,做出伸手讨要的动作。
“扫哪个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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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一年不见应溪的性格比以前变了不少,仔细一想秦雨又发现应溪其实一直是这样,看似脆弱实际尖锐刺人。
两人话不投机,秦雨也没了嘲讽她的心思,扬扬头和拿到金牌的妹妹招手,时不时加大音量暗戳戳阴阳闲杂人等。
“妹妹。”
就在应溪想远离是非之地,身后人群传来了根本没想过会出现的声音。
蓦然回头,孙最一身专业球衣,挎着篮球向她走来。
他刚运动过,身上流了些汗珠,挂在虬结肌肉上摇摇欲坠,是阳光的味道。
瞧了眼瞪大眼睛失语的秦雨,孙最擦了擦汗,扔给应溪一瓶水。
“帮我拧一下。”
乖巧打开瓶盖,想还给孙最时对方却坏笑,表示这是专门买给她的。
“这太阳下也不嫌晒,喝点水补补。”
看着应溪听话的小口啄水,孙最眉毛一扬装不经意注意到旁边的秦雨。
“你是……”
“我是她高中同学。”秦雨回答,眼神像沾了502胶水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
庆市还有这种级别的帅哥呢?手腕上的表可是百万起步,随随便便就能在市中心买套楼。
“高中同学?据我所知老同学见面可都是其乐融融,你说了什么让我家小妹不开心了?”
大老远孙最就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一个穿的精致的女生趾高气昂,眼睛都要翻到天上,而那个本应该在城市四处闲逛的姑娘站在旁边,做出一个“不羁”站姿,反唇相讥。
经过这几天相处,应溪在孙最的眼里从乖乖女变成披着羊皮的狼,而在他听见那句“要不你给我点”的时候,形象直接变成一朵艳丽玫瑰。
孙最这才明白,她本身就带刺,之所以不被人们嫌弃,是因为从不会主动扎人。
话是怼回去了,脸却憋得通红,小身板起起伏伏的,看起来气得不轻。
楼里拜托他照顾应溪的事情突然映进脑海,又想到考场借的那只笔,孙最走上前去,帮她撑场面。
“你是她哥?”爱嘲讽人是秦雨的乐趣,她也没别的意思,应溪小心眼要和她犟就罢了,怎么还拉着哥哥一起来。
想到这里,秦雨看了眼周围人群,没有人注意到这片动静。
“她高中偷钱我们帮忙平了账,作为同学关心一下她最近的财务状况,应溪就是太敏感了。”
反正她是受害者,秦雨想,说出来还能显得自己宽宏大量。
“不好意思呀应溪,我不是故意的。”
在不经意把应溪曾经做过的事情摆在大家面前,秦雨弯弯唇,做出一副抱歉表情,那意思好像再说我都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吧。
其实应溪根本没生过气。
班费丢了她有责任,第一时间就想用自己的生活费补上,谁知道秦雨先快她一步,召集全班说她是贫困生,自发凑齐缺口。
就连刚刚她冷脸也不过是觉得无语。
和白痴纠缠的话别人会分不清谁是白痴,抓住身旁人的衣角,应溪提着步子要走。
被拽回来。
孙最不笑的时候表情很冷,眉眼距离近和谁对上视线都会被吓住,而此刻他正用那种不耐的眼神看向秦雨。
“你怎么这么好心?”
“因为我是她同桌。”他的表情变换太快,秦雨没有防备,心里打起怵来。
“呵。”
自胸腔溢出嘲讽,孙最扯着唇,把应溪拉到身后。
“既然是同桌,丢的那三百块钱会不会是你拿的?”
7. 07
“怎么可能!我缺那三百吗?”
不等孙最的尾音消散在空中,秦雨率先反驳,拉住妹妹的手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心里想着下次换个软柿子捏。
好在四周喧闹,大部分的人都在观看田径场上速度与激情的比赛,没有人见到她的羞愤。
“等一下。”
在她转身的前一秒,孙最凉凉掀起眼皮,轻抬下颌,好似放学胡同里会遇到的混混:
“让你走了吗?”
秦雨闻言,微不可查的叹气,问他想怎么样。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钱已经补上大家也不追,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是你一直抓着应溪不放才对吧?”
孙最才没掉进她那“事实”里,一想到这闷声闷气的姑娘曾经受过委屈,心里多了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垫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我们家不缺钱,用不着你自以为是的施舍。”
晌午的阳光热烈刺眼,操场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隔绝一切空气,作为主人公之一的应溪开始怀疑人生。
事情为什么走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需要……”她抓住孙最的衣摆想告诉他这件事情早就过去了,她不想要迟来的正义。
可对方反手握住她的手,宽厚又温热的手心包裹住她的,连同那份跳动不停的心。
“谁需要那点钱啊。”秦雨跺了跺脚,一个劲儿嘟囔出门没看黄历拉着自己的妹妹跑进人群里。
差点被百米冲刺的运动员撞倒。
那双手直到走出校园才放开。
“谢谢你啊。”虽然应溪并不需要。
“你是楼里的妹妹,应该的。”拉着应溪找到一块阴凉亭子,坐下后掏出手机给楼里发位置,嘴里不停:
“而且还一下你借我笔的情。”
“原来你记得我。”
惊喜一瞬间蔓延全身,黑曜石般的双眼泛起亮光,比头顶的太阳更甚。
她的激动倒是让孙最愣住。
眨巴了两下眼,他啊了声,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我也没忘记过你。”
颇为憨厚老实的话自孙最的口中说出,当音节跳落进空中,两个人同时扼住。
“话说。”清了清嗓子,孙最想起一件事,对着脸已经埋进头发里的应溪扯了扯唇:
“你把我当孙子那事怎么算?”
这个账应溪认,可以道歉也可以还,只是她想的偿还方式和孙最想的不一样。
升入大二后课业多了起来。各种活动选修课填满了应溪的课余生活。
开学前楼里和应秀梅分别给她塞了不少生活费,足以让她轻轻松松过好这学期。
只是应溪觉得自己作为成年人,不能光靠长辈的接济,也应该做些兼职。
她加入了勤工俭学社团,在食堂做帮工,一小时七块钱,管一顿午餐。
这天她照常兼职,食堂阿姨派她去清理餐桌上的垃圾,应溪拎着桶和抹布,挨个位子擦起来。
“今天怎么来食堂吃了?”
是高数考试时坐在应溪身后的那位男生,林贝贝说他叫袁子昀。
声音离应溪很近,一打眼就能看见他端着餐盘坐在一个男生对面。
男生一件白色短袖,手肘支在桌子上翻看手机,碎发掩盖住眉眼,只露出流畅的侧脸,头也没抬回复:
“想来就来呗。”
“蒋书旗出国后确实没意思。”作为他的室友,袁子昀掌握着所有人的事情,连孙最的青梅蒋书旗出国读书都知道。
“话说你要不要趁异国,再找个乐子?”
他们都是沉京公子哥,毕业就继承家业那种,那些平常人看中的绩点社会实践根本不放在眼里。
吃喝玩乐才是他们的人生主旨。
“你那有?”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不愁恋爱对象,只是孙最一向无拘无束惯了,讨厌恋爱里管束的滋味。
吃着热汤面,孙最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谁知道袁子昀最近谈了段恋爱,整个人如沐春风,也想拉着他一起。
放眼整个食堂,形形色色的男女交错而过,高矮胖瘦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袁子昀瞧见一个:“那个怎么样?”
“个太矮。”
“那个呢?”
“太瘦。”
“那个。”
“太乖。”
“实在不行这个!”袁子昀被挑剔的没脾气,闭着眼随手指了下,看清是谁后骂出了声。
“怎么是这女的?”
闻言,孙最跟随他的目光回头,看见穿着花色围裙,扎着丸子头正一脸懵逼的注视他们的应溪。
“钱不够花?”
看清她手上的脏抹布,孙最不自觉皱眉,语气沉下去。
“不是。”应溪只是听个墙角,谁知道把自己搭了进去。
袁子昀指向她的手还没收回来,那笔直的手指好像一把无形的剑,戳的应溪心口疼。
“我在做社会实践。”
她撒了谎,想让这次狼狈碰面多些高大尚的体面。
“那就好。”松了口气,余光看着袁子昀伸过来的手臂一巴掌拍下去。
“有点礼貌,以后见面叫人妹妹。”
摸着酸痛的胳膊,袁子昀不乐意:“你知道她的一句孙子让你在学校论坛盖了多少层楼吗?”
作为沉京大学最帅新生代表,没有人不认识孙最。
再加上他背后的鼎盛家族,更是为他整个人镶上一层金边。
大家听说他在一个女生那里吃了瘪,一边暗笑的同时一边发到网上,反正论坛是匿名制,反正孙最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名是又出了一把,人也是丢了。
不怪袁子昀讨厌应溪。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应溪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正式向孙最道歉。
此刻在拥挤的食堂内,她还穿着工作服,手里的抹布偶尔嘀嗒一滴水:
“你那天说的弥补,我可以认。”
她说完空气安静一瞬,筷子放在桌面的清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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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行刑前的宣判,孙最靠在椅背,瞧着她蓦地扯了下唇。
“什么都能认?”
应溪不懂,但说话算话:“认。”
“行。”随意地耸了耸肩,孙最站起身,在应溪的懵懂注视下端起餐盘,冲还在愤怒的袁子昀抬了抬下颌:
“既然不想叫妹妹,以后叫嫂子吧。”
应溪以为他在开玩笑,替自己找场子,谁知道连着一周都收到了他送来的鲜花奶茶以及各种昂贵礼物。
室友八卦又揶揄的表情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身边,校园论坛也有了她的专贴,应溪被弄得烦,找了个时间约孙最出来。
当时的孙最刚下.体育课,没来得及换下运动衣,从自助饮料机掏出两瓶可乐,递给应溪的那瓶已经开封。
冰凉的触感蔓延在手心,应溪没有挪开的心思,开门见山表示来意:
“我没有同意和你在一起。”
她说的什么都可以弥补不代表要把自己搭进去。
孙最又不会因为这一句“孙子”而缺少了追求者或者金山般的钱财。
“实在不行你当着大家的面给我起绰号,英子,西八,拉稀都可以。”
来找他的这一路应溪心中忐忑,像做了个跳楼机上上下下,不明白孙最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人烟稀少的林中凉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声蝉鸣。
孙最听到她起的乱七八糟的绰号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眉头舒展,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那我再追你两天。”
“不是两天的事!”这才应溪掩盖不住自己的着急,站起来跺脚,手中的可乐跟着滋滋冒汽,作为她的“显示屏”。
三两下喝完,隔了老远她准确投进垃圾桶,美目圆瞪,吞吞吐吐地看着那个止不住笑让肩膀乱颤的男生。
最后忍无可忍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
对方不假思索:“不讨厌。”
“那就是不喜欢!”
应溪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升起另一种异样情绪,不断腐蚀心脏。
“你又不缺暧昧对象,为什么一定要我?”
“所以你能不能换个弥补方式?”
为了显得不是自己不愿意,拉上了楼里:“而且我哥说不让我和你这样的人谈恋爱的。”
凉亭的不远处是篮球场,慵懒的午后欢呼声投篮声此起彼伏,孙最坐在长椅,一只腿支着一只腿完全展开,扎实有力的小腿肌肉暴露在空气里。
他笑的比刚才更欢。
“应溪。”就在应溪被他的笑容弄得起鸡皮疙瘩时,他止住,又回到那个散漫恣意的状态。
说出来的话语出惊人:
“我确实不缺暧昧对象,但我缺个女朋友。”
“还有,你要是听你哥的话,就不会把樘居送的纪念品挂在书包上。”
微风拂过应溪白嫩的脸颊,带去少女独有的红色。
“用来想念你的暗恋对象——”
“我。”
8. 08
作为沉京最受富家子弟欢迎的樘居在九月一号迎来了它的十周年庆典。
为了抢到这一天的座位号,众人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日理万机的总裁都放下工作为自家千金卡点抢号。
偏偏樘居的老板是个不惧世俗的,看到普普通通的座位值得动用各种力量,一气之下取消所有预售改为抽奖。
还只抽两桌。
“而我就是那个幸运儿。”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林贝贝走在去往包厢的路上,回头与见面几小时的新室友们对话。
“托林大小姐的福,让我们农村人见着了世面。”
她们是四人寝,只有林贝贝是本地人,其余的都来自其他二三线城市。
不过林贝贝自幼活泼开朗待人亲切,她只看眼缘不看出身。
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请她们来樘居吃饭。
服务生把她们引到一间包厢后识趣离开,应溪走在最后慢了几步,不明白她们在哇什么。
落了座后才注意到餐桌上各式各样的佳肴。
“隔壁那桌好像也是我们学校的。”室友心细一眼便认出来。
林贝贝听见她说的话放眼去看,再看到坐在最中央的男生后伸手晃了晃:“好巧啊孙少爷。”
这间包厢很大,有两个餐桌,距离也算远,中间隔了各种造景装饰。
那坐在最中央受旁边人追捧的男生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眉尾一扬缓慢地移来眼神。
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慵懒又恣意:“好巧。”
大家都是沉京豪门,家族之间有各式各样的合作,林贝贝与孙最也算相识。
“一起拼桌?”她提议人多热闹。
“行。”
就这样全樘居唯二的客人们聚在一起,愉快吃完这一顿饭。
到了结账的时候,室友提议AA被林贝贝拒绝,说自己是有事求她们。
林贝贝第一次参与集体生活,难免在某些方面不合群,希望大家有话说话有事说事,能改的自己一定会改,改不了的也请多多包涵。
这番话不弄虚作假,说的真诚,大家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没等应溪表示没关系,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最先低头哂笑。
抬头时眼里满是揶揄:“吃一顿樘居你就把人当丫鬟了,你这雇佣成本比黑奴贸易还黑啊。”
林贝贝不惯着他,直言回怼:“可得了吧,没你会伺候蒋书旗。”
“钱不要爱也不要,人勾勾手指就颠颠上去了,养狗不如养个你。”
话音落下包厢陷入死寂。
室友忍不住朝林贝贝递去担忧眼神。
能考上大学的都不傻,一顿饭吃下来光看男生那边对孙最的态度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林贝贝这么做不怕妨碍两家关系吗?
女生们被自己室友的精准攻击吓到,男生们在考虑要不要放弃绅士法则为孙大少爷找场子。
空气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应溪左瞧右瞧从美味里抬起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不动筷子。
然后对上了一双探寻地双眼。
孙最收回视线,睨了眼林贝贝涨红的脸无奈摇头,表示林小姐的嘴果然是家族遗传,自己甘拜下风。
小插曲在孙最的绅士礼让下结束,服务生适时推门而入表示今天是周年庆可以领取十周年纪念挂坠。
林贝贝很兴奋举起手说自己要一个。
“这……”服务生若有若无地向男生那边瞟了一眼,随后挂上礼貌微笑:
“抱歉林小姐,今年的纪念品挂坠只有两枚,需要抽奖获得。”
说罢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告知都有机会参与。
很明显最终大奖归应溪与孙最所有。
老实说应溪的运气一向不太好,一直是谢谢惠顾的回头客,抽到这个奖时受宠若惊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位小姐,可否为您与这位先生一起拍张照,日后会贴在我们的纪念墙上。”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爱开玩笑,见到孙最和应溪站在一起一个劲的起哄,说情侣款情侣照以后要不要带着孩子一起故地重游啊。
应溪脸皮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玩笑,脸刷一下爆红,向室友递去求助目光得到的同样是揶揄的反馈。
“人是女孩子,放尊重点。”
在应溪手足无措想着一辈子很快过去时,身旁的男生不耐烦制止。
应溪循着声音抬头,清纯又懵懂的视线定在身旁的男生侧颜。
心里忍不住想他真的好高,自己堪堪才到肩膀。
“还没拍好?”就是耐心差了点。
服务生顿时冷汗直冒,手一抖按下快门,两个人都没来得及摆造型,就那么定格在时间的相册里。
“这不能说明什么。”想起自己对孙最心动的场景,应溪觉得自己像恋爱脑,随时随地喜欢上一个人。
尝试给自己找补:“为什么不能说是我单纯喜欢那个挂饰呢?”
一阵疾风吹过,树影快速摇曳,部分叶片迎风飘扬,飘飘然落在地面。
应溪说出去的话长时间没得到回复。
心里没底,又急着证明自己的心,她抬头撞进饱含笑意的双眸里。
“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疾风转瞬即逝,周围骤然安静。
应溪垂下头,掩饰住了眼里的失措。
“哦。”
“不过说真的。”他站起来,喝净的可乐瓶投掷进垃圾桶里,弯下腰去看应溪的表情。
“你跟我试试,当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应溪摇头。
“你讨厌我?”
摇头。
“有喜欢的人了?”
顿了下,又摇头。
“那为什么不能和我谈?”孙最知道应溪胆小,也知道这姑娘不能逼太急,伸手摘掉落在她头发上的叶子,询问最后一次。
过于穷追不舍的态度让应溪有些憋气,也不知道在气恼什么,就是摇头。
直到对上孙最略带挫败的双眸后忍不住心软:
“想追我,得用心。”
“我看不到你的真心。”
那天应溪说的话似乎被孙最记在了心里,从此每天都会发早晚安问好,奶茶鲜花也是不断。
应溪照常接受着,却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最初印象再好的人慢慢都会形同陌路,四人宿舍分成了三伙,林贝贝和她一人算一对,剩下两个为一组。
最开始是偷用林贝贝化妆品,被发现后不知悔改甚至吐槽对方吝啬,后来知道应溪被孙最追求,变成排挤她们两人。
当应溪第三次把孙最送来的礼物扔进垃圾桶后,室友姐妹花终于忍不住:
“应溪,你知道孙最他是什么背景吗?最近刚拿奖的女演员安迪都上赶着让他睡。”
“劝你别摆谱了,在这儿装清高只会加快他对你没兴趣。”
与林贝贝那样扯头花不同,应溪只当听不见做自己的事情。
她忍得了林贝贝都忍不了,从床上坐起来让她们积点德,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一来二去,几个人吵起来。
眼看声音越来越大,应溪不想事情被宿管知道影响奖学金,拉着林贝贝去了楼道。
这里空旷,只堆了些杂物,两个女孩坐在台阶,说着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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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溪,你真的不打算答应孙最吗?学校里现在在打赌,赌你什么时候被他甩掉。”
不等她回答,林贝贝率先替她做了决定:“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孙最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他初恋一个人,其余的女生都是炮灰。”
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应溪的心软了下,杂乱情绪一瞬间铺平:“没事的,我有衡量。”
-
前不久应溪和导员申请换宿舍,今天对方才把申请表发给她。
[学校目前宿舍紧张,你先申请着我努力试试。]
左右距离宿舍门禁还有一段时间,应溪想着出去一次,顺道把申请表打印。
这个点赶上晚课下课,哪里都是人,好不容易应溪才从打印店挤出来。
正好碰见从楼上台球厅出来的孙最。
自从孙最提出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特别是应溪,甚至下意识排出斥起他的存在。
“好巧。”
互相大眼瞪小眼半天,应溪先迈出第一步。
她站在台阶上,进出打印店的人不少,天黑人又多,一个没注意撞到了肩,推得踉跄。
孙最接住了她。
肢体接触转瞬即逝,孙最看向旁边的奶茶店问她想喝什么。
“太晚了,就不喝了吧。”
他早上送的那杯到现在还剩了一半。
“那吃点什么?”孙最的视线移向路人手里的烤串。
“孙最。”这是应溪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一直以来两个人的话题都是对方挑起的,用不到称谓。
孙最这才发现自己被嘲笑了高楼的名字从应溪嘴里说出来真大爷的好听。
清清冷冷又夹在着一丝软糯。
“再叫两声。”他根本没听见应溪的后半句。
女孩错愕,清澈的双眼闪过不解:“什么?”
“我的名字,再叫两声。”
莫名其妙的。应溪在心里吐槽,偏偏不随他的意,重新复述一遍刚才说的话:
“你就是这么追女孩子的吗?”
比刚才的语气强硬不少,看出来带了点羞愤。
察觉到她的小情绪,孙最挑眉,明知故问:“怎么追的?”
“送花送奶茶送礼物。”
“这根本算不得用心。”
应溪有手有钱,想要这些东西大可以自己买,用得着别人什么事。
孙最误以为她不喜欢这些东西,嫌弃送的没价值。
晚风里,街道人来人往,有不少情侣像他们一样面对面站着,享受温馨时刻。
面前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由于害羞脸颊处多了两朵红云,下面的唇瓣咬的嫣红。
没忍住孙最摸了摸她的头。
“我定做了一套首饰,过几天拿给你。”
“不是这个!”
他的话被打断,应溪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过激。
平复了下心情,温声温气表述自己的想法:“你不觉得你一直在用钱打动我吗?”
孙最不理解:“谈恋爱不谈钱谈什么?”
随手指了对旁边的情侣,两个人在奶茶店门口亲的如胶似漆:“你看他们不就是那样吗?”
“男生给她送了一周的奶茶,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他这套歪理堵的应溪哑口无言,那句“爱”的回答哽在喉咙里,让人喘不上气。
思索半天最好的解决方法,应溪拉下脸,抱着怀里的文件往宿舍走:“那你去找喜欢谈钱的女生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当是不同的三观碰撞产生强烈的对抗反应,很多年后应溪才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欲擒故纵。
9. 09
“回来。”
秉持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把人捞回来,应溪堪堪站定,怀里的申请表却因动作落在地上。
她在闹别扭,没有注意到这点微小动静。
正值酷暑炎夏,晚间的风拯救了难熬的气温,一阵阵从人群中穿过,半晌又回来。
孙最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纸,不经意瞥见上面的文字:
“宿舍申请表……奖学金申请表?”
一边念着上面的内容一边站起来,没来得及拍走上面的灰尘就被应溪抢了回去。
“宿舍有人欺负你?”
应溪还沉浸在莫名其妙不爽的情绪里,也没掩饰:“只是合不来。”
要说欺负,她们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
“奖学金又怎么回事?”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孙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好像一个贴心呵护的兄长,为妹妹解决问题。
完全不记得两人刚才小吵了一架。
“就是上面写的那样,G4不够被刷下来了。”
这份申请表是在打印店偶遇班长时拿到的,告诉她自己的成绩不够按照顺位给第二名。
大一下学期高数考试应溪的成绩是全年级最高,综测绩点也是学院第一。
按照要求奖学金应该归应溪莫属,可在申请表递上去的第二天,被告知因为社会实践时长不够,取消申请资格。
应溪知道自己被不公平对待了,可她形单影只没有办法。
弟弟时不时还会给她发消息,所以她只能做些兼职,攒够买最新手机的钱。
这些事情她没有和孙最说,一是怕他告诉楼里转而让全家人都知道,二是她觉得两个人没什么关系,没有诉说的理由。
关寝的预备铃打响,情侣们依依不舍的送去离别吻,宿管阿姨拿着锁头站在门口,也不说话,抱着双臂用鹰一般的眼神看着那些不动如山的学生。
“我先走了。”摆了摆手应溪整理好情绪,也不看孙最的反应,快速跑进宿舍。
孙最站在原地,望着那个逐渐遥远的身影,对方强颜欢笑的表情如幻灯片在眼前放野。
左心房处蓦地传来绞痛。
第二天一早应溪看到了导员发来的消息,有一种还在做梦的感觉。
[你想去哪个宿舍?第几层?室友想要什么样的?]
[奖学金已经公示,过几天就可以去银行看看是否汇款。]
打开学院公众号,应溪看见最新发送的推文,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第一列。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做的。
点开和孙最的聊天界面,应溪端着手机在键盘打出几行字,顿了下又删除。
一连好几次,最后心一横只发出去两个字:
[谢谢。]
网上流传男人都是指令型动物,必须要明确告诉他做什么他才不会把事情搞砸。
应溪的话被孙最完完整整听进脑子里,并略加自己的小巧思。
奶茶和鲜花是每天都要送的,早午晚安日常问候,除去这些常见的追女孩方式,孙最还约着她出去玩。
应溪不像他有闲有钱,多次表示拒绝,对方也不挫败,表示自己耐心足可以等到她有时间。
想着总晾着人不礼貌,她找了一个空闲时间答应孙最的邀约。
本以为像他这种公子哥约女孩的地方要么是高档餐厅要么是浪漫咖啡馆,谁知道孙最给出的约会地点在操场。
傍晚时分,太阳一半挂在天上一半埋进地里,由于挣扎把脸憋得通红,导致整个大地变成了金色世界。
“来了。”应溪到的时候孙最已经坐在了操场,见她来脱下身上的外套铺在草地。
“坐吧。”
想了几秒应溪说了句谢谢。
她没单独和男生出来过,不知道约会要做些什么,如果是餐厅还可以用干饭缓解尴尬,可现在在散发青春活力的操场上,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这个点的操场大都是一些进行校园跑的学生,主席台下是为秋季运动会排练的仪仗队。
整齐划一的步伐震慑大地,应溪离他们很远也能感觉到微微震颤。
两个人都没说话。
掀起眼皮偷偷瞄了眼身侧的人,夕阳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好看的轮廓,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的双眼,里面承载着天空的颜色。
有些温柔。
“怎么了?”她的目光太热烈,孙最想不发现都难,双手撑在身后,侧头看她。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自在食堂见面那天起一直困扰着应溪,而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让心情更不好一点。
她问过孙最喜不喜欢自己,对方回答的意思是不喜欢,既然没有喜欢,他为什么一定要追到自己。
脑海中不断冒出新奇想法:
“你和别人打赌了吗?追到我算赢?”
孙最闻言无奈一笑,说没有。
“那你是想和楼里作对吗?因为他不让我找你这样的人。”
“不是。”
“那……”话堵在喉咙里想说却送不出音节。
犹如潘多拉魔盒,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说出来会怎样。
“那你是空——”电话铃响的不是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应溪按下接通放在耳边:
“喂,妈。”
仪仗队训练暂停休息,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操场恢复安静。
不远处的喇叭里播放着舒缓柔情的音乐,几对情侣好友坐在草地,互相感受彼此的存在。
孙最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
很温柔慈祥,看得出脾气不错。
“应溪啊,生日快乐。”
已经一天了,在听到这句祝福后都堵在心里的迷雾散去,守得云开见月明。
“谢谢妈妈。”她笑了笑,在母亲面前声音不自觉甜起来,像夏日里新鲜出炉的冰淇淋。
“有两件事妈得和你说。”话锋一转,应溪的笑容僵在脸上,乌云卷土重来,一层层包裹住心脏,快要窒息。
“你说。”看了眼身旁的孙最,见对方的视线不在此处松了口气。
“你弟说你答应给他买苹果手机了?什么时候把钱打过来家里急用。”
“你也知道我跟你爸这两年条件好了点,友来也长大了,我们又要了一个孩子。”
“才八周不知道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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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句话推到应溪好不容易搭建的高墙。
“嗯,恭喜。”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毕竟应该没有任何父母会在女儿生日这天告诉她你又有了一个新的弟弟妹妹。
更不会有父母在女儿还没毕业就开始吸血。
曹月雯又说了些话,应溪听着时不时回答一句表示还在,挂了电话后最后一缕夕阳也被拖入地下。
“生日快乐。”在应溪挂断电话抬头的瞬间,孙最从身后拿出藏匿已久的礼物。
脸上带着真挚祝福,仿佛那落入黑暗的夕阳被他藏进了眼底。
应溪望着他眸底的自己,泪花自眼眶滑落,正正好好掉在孙最的手背。
在他的心底烫了一个泡。
“怎……怎么了?”她情绪转变的太快,饶是孙最这种混迹江湖上公子哥一时间也手足无措。
他听了全程心里跟明镜一样,但这种伤心的事不适合由他点出来。
“什么礼物?”从孙最手中递过来,应溪生硬转移话题,打开了包装精致的礼盒。
是一套紫宝石首饰。
“谢谢我很喜欢。”话是这么说,眼眶里却安了个推动装置,不断挤出眼泪。
一滴一滴厚实地砸在礼品盒上。
任何大学的校园广播站都有一项传统,向学生召集播放歌单。
今天轮到的是《错的人》。
歌词正值高潮部分,在“但是我不愿放弃这里面一点点可能”的情绪衬托下,应溪抬起头直直看向旁边蹙着眉头的孙最: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孙最的情绪很乱,放在身侧的手早就握成了拳,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落日后的二十分钟整个世界变得幽蓝,这个时候被称为蓝调时刻。
所有的人物都被笼罩一层淡淡的蓝色滤镜。
晚风抚过她的秀发,几根与泪水混在一起贴在脸侧,那双古井无波的美眸里是自嘲的笑意:
“你要亲我吗?”
孙最又一次皱眉:“什么?”
“亲我。”应溪笑了下,拂去脸上的长发,为了这次见面,她特地学了穿搭,脸上也拜托林贝贝花了层淡妆。
应溪长得很漂亮,小翘鼻大眼睛鹅蛋脸,只是平日穿着打扮过于普通,厚重的刘海掩盖住了真实颜值。
其实一开始孙最就想说了,今天的应溪与以往不同,漂亮的不像话。
“恋爱不就是那么谈的?男生在女生脆弱的时候安慰说一些山盟海誓,然后慢慢凑近女生哭花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唇。”
万变不离其宗的套路应溪看的多,别说是文艺作品,现实中在宿舍楼下也是一抓一大把。
晚风在操场打着圈,偶尔从他们中间窜过,几缕落尽眼底使眼眶发酸。
孙最望着面前的女孩,她双眼发红,里面是氤氲的水汽。
她说的没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亲。”
“我送你回去。”
站起身,孙最轻而易举放弃了不用费心思追人的机会,朝草地上的应溪伸出手。
“趁人之危的事我不做。”
“追你老子自有方法。”
10. 10
孙最说他自有办法,应溪以为是男人的面子在作祟,并没有当真。
可自那天之后每天应溪都会“意外”与他碰面,上学路是常有的事,吃饭拼桌更是寻常。
孙最做事从不背人,时间久了学校里开始流传他追人追不上的消息。
“听说他已经追了两个月了。”
“不是吧,他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我记得新生代表发言时还计较上台那段楼梯太高呢?”
“可不是,和安迪睡了两天就把人甩了,大半夜被狗仔拍到在大街崩溃。”
“谁知道,可能是真喜欢呗。”
“我倒觉得是应溪故意吊着他。”
随着孙最追应溪的时间越久,校园里关于他们的讨论越多。
合上电脑,应溪无奈叹气,面无表情盯着不远处议论她的女生们。
不是应溪故意吊着孙最,从最开始她就说的很明白,想追她要用心。
应溪感受不到孙最的真心。
哪怕他一直在努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应溪觉得孙最就是这种人。
他在追人这件事上上心不过是想达到那个追到手的目的罢了。
现在倡导劳逸结合,学习学累了应溪打开手机刷起短视频。
不知不觉的陷入胡思乱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点到了分享。
很快手机铃声响起。
“怎么了吗?”她接起来,语气茫然。
高端公寓内,孙最坐在阳台享受秋风,沉京大学的整个风景安静待在他的脚下。
“约会,来不来?”
应溪抿唇:“我们昨天刚一起去了鬼屋。”
“好的来,我一会儿去接你。”
这次他没有尊重应溪的意见,干脆做好决定,半个小时后出现在她面前。
拉着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应溪,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坦然往外走。
他可以接受注视不代表应溪就可以,想挣脱开自己走却被抓得更深。
“男未婚女未嫁,我又在追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应溪听了他的话,心里的气更多了。
他自幼受重视,被同龄人捧着,不代表应溪就是。
不论他们两个的事情,单单应溪自己在学校的风评就不太对。
无能的爹暴躁的妈,爱她却没钱的姑姑姑父和破碎的她。
应溪很无语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过得不好。
她已经拒绝导员三次提出给她励志奖学金的事情了。
她没回答孙最也没逼问,就那么拉着她的书包带大步往校外走。
等应溪意识到自己被带回了孙最的家时为时已晚。
靠在玄关柜上,孙最拿出早就备好的女士拖鞋放在地板,瞥了眼站在门口当石像的姑娘。
“进来。”
“不要。”
男未婚女未嫁,进私人领域不合适。
再者,谁也不知道他带了多少女生回来。
孙最可不和她掰扯,拎着肩上的书包带拽进来。
身后的门紧紧合上。
知道自己逃不了应溪干脆不反抗,听话的换上鞋坐在沙发。
可孙最却站在卧室门口:“来这儿。”
快速在心里念了几遍孙最果然是孙子,应溪视死如归般站起身走进卧室。
从床单的压痕到书柜等日用品的摆放可以看出这是孙最的房间。
卧室门合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轻轻呼出一口气,应溪按耐下骂人的心思问他要做什么?
“改霸王硬上弓吗?”
自知被误会,孙最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冤枉的同时为人品正名:
“我是守法公民。”
“那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哪里都是他的私人物品,哪里都沾染着他的气味,应溪站在卧室内手足无措。
“喏,你羡慕的。”床上扔了几叠贴纸,卡通的复古的甚至各大动漫IP的应有尽有。
应溪随手拿了几张,神态困惑:“你买它们做什么?”
从手机里调出二人的聊天页面,最新一条是应溪“发给”他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是一个小女孩站在凳子上把卧室门贴满了帖纸。
她是带着评论一起发给程煜舟的,那条评论是:
[你不会打她的,拥有那么多贴纸的孩子本就生长在爱里。]
从角落搬出来小凳子,蹭掉上面的灰,孙最看着她拍了拍:“不用羡慕,你也有。”
冥想时有一种道具名叫颂钵,敲击它时会传来深沉的频率音波,形成涟漪震动,直击人的心灵。
孙最的话在当时对应溪来说就是那个颂体。
一个小时后干净平整的卧室门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贴纸,孙最蹲在她身旁,看着她完成最后一步。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这一个小时里他都在给应溪打辅助,撕贴纸搬凳子,偶尔送上果汁与零食。
比仆人还勤快。
孙最买的贴纸很多,看得出包揽了那个文具店所有的库存。
应溪手里还拿着一张灰姑娘的贴纸,食指在贴纸的边缘不断摩擦,粘贴又抬起又再次放下。
“要在一起吗?”
又是一天的傍晚,火烧了云半边天,室内也透进来金黄色,打在二人中间。
拍了张照发给江忱西显摆的孙最听见她说的话,身体顿了下,带着惊喜与诧异:
“什么?”
“在一起。”
等了两个月的话终于说出口,乘着夕阳,孙最还是那副散漫模样,扯了扯唇:“行啊,在一起。”
追人的时候孙最不掩饰,追上后更是大张旗鼓。
确定关系的五分钟后,孙最从未发过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一张影子图片两个字:
我们。
有了女朋友当然要带出来和兄弟炫耀,约了个时间,孙最带着应溪去了他经常去的酒吧。
这段时间忙着追人,冷不丁来还觉得恍如隔世。
前脚踏进包厢后脚里面的人都站起来,一口一个最哥。
孙最拉着身后的应溪,放在自己身前,视线在那些男女身上扫视一圈,颇有帮派大佬的感觉:
“我女朋友。”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弯下腰拖腔带调的演奏了一首“嫂子好”三重奏。
应溪不喜欢人多,这次肯来也是孙最磨了很久,说想是和朋友分享喜悦才同意的。
来之前二人约好不喝酒不陪聊,就坐在他身边当摆件。
她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林贝贝前不久谈起恋爱,对方年纪比她大不少,带到朋友聚会上一直遭到盘问,搞得男方快三十岁了羞得脸红。
应溪害怕自己也是这样。
可聚会开始了半个小时,根本没有一个人分给她眼神,这时候应溪才知道自己想的有点多。
推杯换盏间,有人对视一笑对着孙最举起酒杯:
“祝最哥找到新欢。”
抬了抬玻璃杯,一饮而尽里面的可乐。
他要送应溪回宿舍,可不能喝酒误事。
一个人出头其他人蜂拥而至,孙最一一应下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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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话说你的这一任和书旗的风格完全不同啊,是不是被野马伤到改找乖乖女了?”
一个女生抬着酒杯,里面的红色液体比不上她的口脂,应溪顺着声音抬头刚好撞进她投来的挑衅视线。
心中一惊,慌忙低下头。
孙最没注意到她的异常,靠在软座上混气扯唇,告诉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说真的,蒋书旗最近好像遇到了困难,四处借钱呢。”
另一个女生接过话题,分享出大家不知道的秘密。
应溪感受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瞬间握紧。
轻轻嗤了下,抚开他的手,端起桌上的酒为自己倒了一杯。
辛辣的滋味灌进身体里,却依旧没有缓解心脏处的不适。
“不是说不喝?”身后的男人凑过来,夺走她只喝了一小口的酒杯,放在她拿不到的地方。
“这酒烈,换一杯。”
应溪没吭声,任凭他倒了一杯果酒放在手里。
“很无聊?”其他人见孙最没什么反应,互相耸肩聊起别的,他抽出空来关心这个一进门就保持安静的女朋友。
果酒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应溪抿了口摇了摇头。
还想再喝一口的时候被截走放在玻璃桌面上。
孙最站起身,拿过外套披在应溪的身上,在对方懵懂的视线下对包厢里的人告别:
“大家继续玩,今晚我请客。”
主人公要走所有人都觉得没意思,怨声载气讨伐孙最怎么回事,处了对象连酒都不喝就算了,怎么夜生活都被剥夺了?
“我说嫂子你也别管太严,最哥和蒋书旗谈恋爱的时候可是自由蝴蝶。”
有人不敢说孙最,把战火发射到应溪的身上。
“我说了别提蒋书旗,你们你一个两个的要是暗恋她就去英国找她,别在我这发癫啊。”
话是笑着说的,但没有一个人再敢发言。
气氛尴尬起来,几个玩的较近的朋友出言缓解气氛,表示大家开玩笑,也是为了他好。
“你说对吧,嫂子?”说着,朝应溪递来一个眼神。
警告又轻蔑。
轻轻弯了下唇,应溪抓住旁边男人的手摇了摇,第一次撒娇:
“再玩一会吧,大家都还没尽兴。”
应溪发话孙最没有不听的道理,坐回座位上自罚一杯可乐,场子又热闹起来。
直至到了应溪的门禁时间,两人才从聚会脱离出来。
车子停在校门口,这个时间段学生都在往校园里进,道路变得拥堵。
街边小吃摊的灯光透进车内照在应溪的侧脸上,今天为了不丢他的脸,特意穿着打扮了一番。
衣服是某个名牌的最新款,妆容也是当下最流行的,又顾及到孙最的面子,带了他送的那套紫宝石首饰中的手链。
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响起,孙最凑过来,大手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
“我就说它很适合你。”
珠宝俗气,放在应溪那张脱尘的脸上莫名多了一分鲜活。
“嗯。”应溪点点头,伸手去解安全带被抓住了手。
在她疑惑的视线下孙最眸子微挑,夜晚的嗓音暗哑又诱惑:
“不给个离别吻?”
应溪摇头,甚至抿紧了唇:
“要关门了,我就先——”
车门开了一半,半路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动作忍不住吓到路过的行人。
见对方看过来,孙最不爽不耐地啧了声,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应溪的脸。
利用近在咫尺的距离轻声询问:“生气了?”
11. 11
“没有。”
推着他的胸膛应溪往后仰,偏偏座位放的高没有移动空间。
索性把头偏向一旁。
“我要回宿舍了。”
如果说应溪的前一句是否定,那第二句否定就代表了肯定。
毕竟双重否定既肯定。
“就是生气了。”应溪任何情绪都逃不过孙最的眼睛,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发现。
“没有。”应溪弯了弯唇,推他的手加了些力气。
孙最顺势抓住包在手里,这才发现凉的可怕。
坐回驾驶座,两只手当做取暖器为应溪提供热源,车外的行人来来往往,小吃摊的香味偶尔也传进来,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不过车内的两人没有这个想法。
“说说,原因。”
应溪还在嘴硬:“没有。”
为了表示自己没说谎,又一次使出撒娇,晃了晃他的胳膊。
“小祖宗。”这次对方没有心软,反而眉头蹙的更紧:“我是你男朋友吗?”
心中警铃嗡地一响,应溪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半天后点了下头。
“嗯。”
“那为什么不能和我坦诚?”
包住的手在发抖,孙最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采用怀柔手法:
“谈恋爱就是要坦诚相待,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这样我们两个人才能舒心不是?”
华灯初上,沉京大学的附近多是繁华商街,霓虹灯璀璨,汇集成一种颜色打在孙最的身上。
注视着他眼里的自己,应溪发现自从两人恋爱后孙最身上的散漫感越来越少,转而被温柔替代。
心一软,张了张唇:
“我……”
手机铃不应景响起,双方皆愣了下,孙最放开她的手,接起电话。
连着车内蓝牙,声音外放。
“阿最?”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应溪刚张开的嘴巴合了起来。
脸也扭向一侧,看向窗外烤冷面摊的摊主。
“怎么了大小姐?”瞧了眼赏风景的应溪,孙最懒洋洋地靠在靠背,手肘撑在窗沿,有一搭没一搭描摹着窗户里映出的女生侧颜。
蒋书旗的音色犹如一只漂亮的百灵鸟清脆悦耳,是可以让人感到开心的语气。
“你给我打钱了?”
烤冷面摊主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冽视线。
别人都是做好事不留名,孙最属于做了好事你要问我我一定邀功。
“别感动,应该的。”
“要是实在要报恩呢等我出国一起吃顿饭。”
烤冷面摊主开始收摊,总觉得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浑身凉嗖嗖。
他们聊了没几分钟,顾及到和应溪还有事情没解决完,孙最看了眼时间,关寝还有十五分钟。
挂了电话,他想继续刚才的问题,可应溪说什么都不再张口。
无奈叹了口气,孙最想着回去给楼里打个电话,问问这么倔的妹妹是怎么养大的。
有没有什么沟通技巧让他学学。
“对不起。”肩膀一松,孙最垂下头说了这么一句。
倒搞得应溪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道歉做什么?”
“因为你生气了。”头还是垂着,视线放在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女孩的温软。
“不管怎么样,女朋友生气先认错。”
这句话听着耳熟,应溪没忍住扯了下唇,声音轻柔又冷淡,比不上蒋书旗那么活泼。
“你对每一任都这样吗?”
孙最的眉头已经皱到入木三分,怕是这样下去会转变成纹身:
“你什么意思?”
应溪不语。
软的硬的都撬不开应溪那张嘴,孙最被逼得没办法,眼眸一眯忍不住直言:
“能不能有事说事,阴阳怪气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发泄完,回应他的只有狭小空间里的回声。
自二人相熟以来,孙最没对应溪发过一次脾气,连小埋怨都没有。
面对第一次闹矛盾,应溪一时间陷入沉默。
蓦地,她嗤笑出声,清明漂亮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没事,你多虑了。”
“宿舍真的马上就要关门,再不回去会记过的。”
见还不放她走,应溪也稍稍服个软,表示可以打电话或者视频聊。
孙最推翻她的方案,拿出手机要帮她请假。
“一定要听是吧?”
应溪被逼到了悬崖边,心中一半怒火一半揪心,咬了咬舌尖下定决心:
“你喜欢我吗?”
她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只是这次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转变。
孙最不假思索:“当然。”
“你不喜欢。”应溪否定,手慢慢抓上车门。
还是那副平静又冷淡的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连眼睛里都看不到伤心或者生气:
“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在你那些朋友侮辱我的时候冷眼旁观,就不会看不出他们对我的嘲讽,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我达到自己的目的。”
应溪越说越想笑,后悔自己曾经情绪上头做的决定。
呼出一口气,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也是下了决心: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就这样吧。”
这次她学聪明,快速打开车门跑出去,不给孙最一点可乘之机。
烤冷面摊主刚要开车回家,突然又觉得轻松,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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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油门不知道该走还是留下。
车内重归安静,孙最看着那个恨不得突破亚洲赛跑纪录的背影,砰地一声砸在方向盘,忍不住骂出口。
“大爷的,我成真孙子了。”
校门口的热闹逐渐平静,夜市也收摊回家,堵塞的路面变得宽阔无比。
孙最一直坐在车里。
手上的疼痛渐渐被麻木代替,撑着头紧紧盯着校门口,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后干脆摆烂,找点别的乐子。
“出来,见面。”
启动车子,孙最踩着油门离开校园,“来江边别墅,我爸今天不在家。”
*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应溪弹坐起来关掉声音,发出今天第一声叹气。
眼下青黑皮肤惨白,是睡眠不足的特征。
昨晚回来后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做了套高考卷甚至更精神,就那么熬了一晚上。
今天应溪上早八,收拾好东西后和林贝贝一起坐在了教室内想着老师还没来准备打开手机玩一会。
刚打开手机就给她推送了一则娱乐新闻。
标题很吸睛:【金马影后安迪深夜携手素人男子入豪宅】
配图是一张黑白照片,女生依偎在男生怀里,对方用身体帮她护住摄像头。
许是情人在眼里出西施,化成灰应溪都能认得这是孙最。
和自己分手几个小时后就和其他女子共度夜晚。
应溪想起昨晚他哄自己的场景,明明眉眼里都是真心。
下一瞬她意识到安迪是影后,教出一个影帝不是轻轻松松?
她笑了下,把新闻软件卸载。
任课教师中场要求学生签到,应溪打开聊天软件,发现多了十几个好友申请。
[袁子昀:嫂子很抱歉,昨晚我不应该提蒋书旗,也不应该嘲讽你,如果你原谅我请拒绝我的好友申请,不原谅的话请同意,自有人会给我教训。]
往下翻了翻,都是向她道歉的消息,且采用统一口径,不生气了点拒绝,生气了点同意会有人给他惩罚。
应溪的视线放到置顶的那条消息:
[孙最:昨晚对你发脾气我很抱歉,也明白了你生气的点,这一切都怪我我认罚,但分手你别想,我可以等你消气。]
[孙最:新闻是假的,你别生气。]
怪应溪看的太快等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好不容易平复的心里又开始乱糟糟,困意也逐渐袭来。
还好这节是水课,没有人发现她打瞌睡。
应溪通过了每一条好友申请,然后立马删除。
连同孙最的联系方式一通拉黑。
她势必要划清界限。
12. 12
同一时间内,袁子昀等人受到了好友添加,正想挣扎解释得到红色感叹号。
“靠了,不是说应溪很乖吗?怎么哄不好呢?”身旁的人没忍住吐槽出来,其他人跟着附和。
袁子昀被吵的烦了,嗷叽一嗓子,十几个男女坐在包厢里,与外面的热闹形成对比。
“最哥不是说了?没哄好就继续哄,谁让你们嘴欠提蒋书旗的?”
有人不服,说本来蒋书旗就是比应溪适合,“而且她架子也太大了吧,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再怎么样咱们不也得尊重人不是?”
昨晚他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情意正浓时常年失踪人口孙最踹门进来,薅过他的领子拎到阳台,整整谈了两个小时的话。
期间孙最没有指责他一点,更没有说半个脏字,甚至兄弟情都没拿出来打感情牌。
仅是给他上了一场思想教育课。
“而且你们看不出最哥对她的关照程度吗?整场聚会下来那眼神离开过她身上几秒,又是喂水又是剥虾的,真快成孙子了。”
“行了。”他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行动,一群富家子弟眼巴巴等待命令。
“最哥是真喜欢这个。”
孙最说等她消气还真是等她消气,没有再纠缠她,发现自己被拉黑后也没有出现在人眼前刷存在感。
应溪的生活恢复大一时的平静,如果没有身边的跟屁虫的话。
“嫂子擦桌子呢?我来我来你别脏了手。”在应溪进行勤工俭学时,几个男生跳出来抢过她的抹布,染上食物残渣也不松手。
“秋冬要多补水。”应溪在图书馆学习时周围围了一圈女生,贴心送上饮料零食。
“嫂子嫂子,这么沉的东西我来搬吧。”
在应溪做志愿时,袁子昀冲出来抢走她手上的杂物,与她并肩。
已经是晚秋,天气转凉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大衣,说话间面前偶尔出现白气。
应溪看着前面的人群,神色平淡:“其实你们不必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生过你们的气。”
“你们和蒋书旗认识更久,有自己的喜恶很正常,当面说也没关系。”
“我只是……”林贝贝忙着谈恋爱,作为应溪为数不多的朋友,没有办法往她幸福的生活里吐黑泥。
逮找一个,藏在心底的话忍不住冒出来:
“讨厌他的反应。”
提到孙最,袁子昀灵机一动,发挥嘴皮子优势,“最哥最近整日消极,人都瘦了一大圈。”
“嫂子你行行好,去看他一次呗。”
女孩子都有怜悯之心,卖惨是追回她们的拿手底牌。
这句话应溪认,可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同的鸡蛋,别人会不代表她会。
甚至只会更加厌烦。
“我们分手了,不要叫我嫂子。”
“还有,失恋伤心很正常,过段时间他自己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再给随便指一个。”
谈话间两人走到目的地,拿过袁子昀手上的杂物,应溪放进杂物室,转身往回走。
袁子昀还想挣扎,被应溪一个眼神吓回去。
“失恋伤心正常。”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门口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插着兜,抵着腮,一脸薄怒。
“那你伤心吗?”
常在圈子混,袁子昀感知到自己不适合在原地待着,找了个理由离开,顺道带上门。
整个杂物间只有飘散的灰尘与面对面僵滞的情侣。
应溪不答,一味地想离开。
用身体堵住门,孙最靠在门板上,双手抱臂眉眼低压:
“什么时候消气?”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说了不可能。”以前应溪没发现,孙最的性格里还带了些偏执,认定的事情十头驴都拉不回来。
甚至还想加入驴的族谱。
知道出不去,应溪放弃挣扎,找了个干净角落坐下,头转向一边。
反正过一会儿还会有志愿者送东西。
“地上凉,坐这个。”
孙最与她隔了段距离,也明白对方排斥自己的接近,脱下大衣扔了过去。
“铺上吧,你快生理期了。”
应溪这才发现孙最似乎对自己了如指掌。
她从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生理期日子,还有两人没在一起时孙最给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是连自己父母都快忘了的生日,他却记得。
是连自己都记不清的生理期日子,他却记得。
心里又乱成毛球,有只猫不停地用爪子抓挠,解开后缠绕。
“一周。”
她开口。
从门板上直起身,强压住向上弯的唇角,孙最嗯了声,声音是刻意地冷淡:
“那我一周后来接我的女朋友。”
一周后孙最如约找回女友,吸取上次教训,每一次聚会都会询问应溪的意见,那些先前不喜欢应溪的人看在孙最的面子上也都关照有加。
一口一个嫂子喊的是贼顺口。
大二上学期迎来最后的结课考试,图书馆的座位日日爆满,应溪有时候抢不上会来空教室复习。
情侣之间总有一个比较黏人,应溪一门心思学习,而孙最只差当众和502比拼。
悠闲午后,窗外雪花飘落,树叉上挂着雾凇梦幻又漂亮。
孙最支着头,视线定在旁边女孩的身上,眼里是化不开的笑意。
应溪嗔怪似的敲了他一眼,温声警告:“学习。”
“学完了,你男朋友是天才,一看就会。”
他插科打诨,混不吝发笑。
“下学期我准备去英国读书。”
刷刷演算的手停了下来。
“哦。”只是停顿一秒,快的好似错觉,应溪继续把精力放在习题上。
孙最的心却堵了堵。
昨天袁子昀和他吐槽女朋友太矫情,有点事情就要分享,逢年过节要礼物,这些就算了,情绪跟过山车一样一会一个样,搞得他快要精神分裂。
而孙最在一旁嫉妒的要发疯。
他么的凭什么袁子昀的日子过那么爽?有女朋友在身边作。
恨铁不成钢地瞟了眼身旁遨游在数学海洋的姑娘,孙最气的牙痒。
怎么他的这个这么乖,不哭不闹什么话都不说。
太无聊了。
想起来前不久聚会江忱西嘲笑他现在真成了孙子,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叼着烟,在明明灭灭的暧昧光线下混不吝发笑:
“如果她能说句喜欢我,我当提溜孙都成。”
很显然,他想当应溪也不给他机会。
强硬把沉醉在演算国度的应溪抽出来,摘掉碍事的眼镜,箍着细腰吻上去。
怎么狠厉怎么来,嘶吮咬能做的都做了。
一吻过后两个人都变得气喘吁吁。
平复了一下呼吸,拇指擦去应溪唇瓣上的晶莹,敛着眉问她生不生气?
谁知道人只是眨着清澈的双眼亮晶晶看了他一眼,继续做题。
孙最的气更多了。
掰着她的脸,抹掉吃花的口红。
“小祖宗,说一句喜欢我。”她不主动没关系,他主动就好了。
三番两次被打扰思路,应溪心里有气,抿唇不语。
她这副样子比拒绝还让人烦躁,孙最耐着性子又哄了几遍,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但凡教室里有第三个人看见,都会惊掉下巴。
传闻中那个散漫慵懒的孙家大少,在求一个姑娘说爱他。
应溪瞧他两眼,偏头过去继续写题。
孙最被她弄得没办法,他的要求不多,只是希望应溪可以像其他女孩那样和她撒娇。
想起来自己说过的话,谈恋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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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相待,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部说出去。
“我希望你能在意我一点,有点常人的七情六欲行吗?”
他这一天都莫名其妙的,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应溪咬咬唇语气平淡地像是和他作对:
“你和你前女友也这样吗?”
“哪样?”
“有事说事。
“是啊。”想到蒋书旗那个豪爽活泼的性子,和应溪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一直直言不讳。”
应溪的心倏地揪紧,仿佛被一根藤蔓缠绕,逐渐汲取空气。
咬了咬舌尖试图咽下那点儿酸涩,她笑了下:
“哦。”
她明白了,嫌她矫情呗。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任何男人都不想每天把心思只放在女人身上,像个读心术专家猜来猜去。
按下心中的愤怒,应溪保持淡然,只是话中多了些服软:
“今晚我们去吃火锅吧,校门口那家特别好吃。”
孙最没意识到滚滚乌云正向他袭来,以为她听进去自己的话会提出自己需求,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自那天之后应溪时不时会和孙最撒个娇,分享一下遇到的趣事,偶尔探讨一些明星八卦。
那段时间是孙最过的最幸福的时候,每天一睁眼会看见宝贝女友发来的问候,偶尔撒娇提要求,不满意会撅小嘴装生气。
搞得孙最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然也乐在其中。
考完试后应溪因为帮导员整理文件晚离开几天,孙最家在本地,时不时过来陪她一起做。
圣诞节那天导员要和男朋友出去庆祝,应溪也因此得到短暂假期,被孙最拉着出了沉京。
沉京附近有一家受欢迎的农家乐,旁边是个滑雪场,吃喝玩乐一条龙。
沉京前一天才下了雪,加上今天运气不好,车子行驶到半路车胎打滑,袁子昀又刚拿到驾照,直直撞在路边的围护栏上。
车前盖丝丝缕缕冒着白烟,应溪从孙最的怀里抬起头,双手下意识抚上他的脸。
眼里的担忧尤为明显:“你疼不疼啊?”
事故出的太快,坐在后排的他们没系安全带,撞上护栏的一瞬间弹起来,要不是孙最反应快用身体挡住应溪,她可能会直接飞到挡风玻璃上。
孙最的额头处红肿一片,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血,朝怀里的姑娘笑了下,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
“担心我?那说句喜欢我呗?”
“神经病。”
应溪的恐惧情绪瞬间被抚平。
车是不能继续开了,好在不远处就是一个小镇,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来拖车,几个人踩着光滑路面朝人烟走去。
本想找个地方吃饭,进去发现背包都扔在了车里,店铺还不能扫码支付。
还是应溪从手机壳后面拿出二十块钱,买了四桶泡面。
小卖部没有地方供他们坐,其他的餐馆又看不起穷光蛋,三个沉京土生土长的公子哥蹲在路边,一人捧着一桶泡面。
香气在冷空气中飘起白雾。
“大爷的,这可是老子出生十九年第一次在路边吃泡面。”
“你以为我不是?这还是我第一次吃泡面呢。”
两个人斗起嘴来,本就因为倒霉憋着气,玩着玩着真急眼,要不是顾及着兜里没钱,泡面都得扣在对方脸上。
孙最蹲在旁边,从两人打斗的身影上移开眼,看向身旁的姑娘。
她没有因为行程变化扫兴,也没有因为大冬天走了几里路而抱有怨言。
甚至唇角还小幅度扬起来,用热气蒸脸。
五块钱的泡面桶里只有一块面饼和调料包,泡了水后只剩一半,那封面所宣扬的牛肉也不过是比手指盖还小的人工制造产物。
孙最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应溪。
给不了她惊喜就罢了,甚至连在泡面里加个肠能力都没有。
13. 13
叉了口面塞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冲击味蕾,应溪心里升起满足。
她好久没有吃泡面了,在家的时候姑姑嫌不健康从来不让买。
上了大学又因为美食太多忘在了脑后。
不知名小镇的街头,人烟稀少温度低迷,四个略带狼狈的学生坐在路边,周围是叠高的雪堆,算不得体面。
“对不起。”
孙最垂着头,忽然出声。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使了很大力气,却抵挡不住寒冷消弭在空中。
他叉子上的泡面因为长久暴露在外面,快速冻结。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
“真的对不起。”
这是第三遍。
“对不起什么?”泡面的香气实在是勾引人,应溪没忍住边吸边问,没有察觉他隐藏的情绪。
旁边那俩人还在拌嘴,已经从谁加的水多演变到了偷用脸盆洗脚的事情,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在吸溜声中,孙最站起身走回刚才的小卖部,出来后手里多了根火腿肠。
“你哪来的钱?”他们三个都是贵公子,出门揣钱有辱逼.格一直以来只刷卡。
一股不好的直觉涌上心头。
掀开他的手腕,空空如也。
开口时语气隐藏着不可置信:“你把表卖了?”
堪堪收回手,打量一眼应溪的表情,孙最不敢造次。
却还是摆出平常那混球公子哥的样:
“换了。”
“几百万换一根一块钱的肠是吗?”
应溪被气笑了,感觉手里拿着的不是金锣,是金箍棒。
实在忍不住,她骂出来:
“你神经病吗?”
他不是天之骄子吗?不是人人口中的最哥吗?圈子里最年轻有话语权的公子哥,花几百万买一根火腿肠说出去不怕丢了沉京的脸吗?
应溪越想越气,差点打破她乖乖女的人设出口成脏。
好半天,还是忍不住:
“你神经病吧。”
就算那是一块很普通的表也不应该折损那么多价值,更何况这块表是孙最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听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具体是谁应溪不清楚,甭管是前女友还是任何亲戚好友,那都是对他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它可以损坏可以丢失但绝不能换一根火腿肠。
因为意义不同。
“又不是今天回不去了少吃一点能怎么样?孙最我有的时候真搞不懂你,你说——”
“我是神经病。”他打断了应溪的喋喋不休。
眸光微暗,眉眼压在一起,里面是她看不懂的心疼与自责:
“只有神经病才会带着女朋友蹲路边吃泡面。”
“我不想你饿着。”他抬头撞进应溪的视线里,背后是皑皑白雪,面前是一双有些发红的双眼。
他在回答应溪刚才的埋怨。
“表没了可以再买,你饿到了什么都补不回来。”
颂钵的声音持续久远,有第一波就有第二波,源源不断的直击心灵。
这是应溪第一次想和孙最长长久久。
低着头咬了咬舌尖,确保眼里不再湿润,应溪抬起头把火腿肠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送到他碗里。
扬起一个微笑,比以往都要真:
“你饿到了的话也什么都补不回来。”
后来应溪带着孙最要回了那块表。
店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更是知道便宜买卖不好做,挥挥手就当自己做了慈善。
孙最站在身后看着娇小的姑娘和店主交涉,条理清晰气势十足,没有一点乖乖女的样子。
六天后是跨年夜,也是应溪离开学校的日子。
怕她赶车辛苦,孙最给她买了张飞机票,在一月一号的早上。
以至于三十一号晚上的时间被空出来。
“走吧,去跨年。”计谋得逞的他止不住笑意,只能把脸侧到一旁笑个够。
早就知道他小心思的应溪乖乖应了声,主动抓住他的手。
跨年夜人多才热闹,孙最召集了圈子里所有的好友,在江边的私人别墅里办派对。
位置也不错,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CBD大楼上的倒计时。
这几天和导员在办公室忙碌了太久,一安稳下来困得直点头。
看着她吃了点饭,孙最把人抱进卧室,轻轻盖上被子。
大手摩挲着她的脸,神态温柔,“先睡会,到时间了叫你。”
温柔的哄睡加柔软的床铺好似睡眠特效药,应溪强撑着看了他两眼,最终抵挡不住睡意,沉睡过去。
孙最坐在床边,视线一遍又一遍描绘着她的睡颜。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确保床上的姑娘没被吵醒,他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外面的派对进行的热闹。
“喂?”
那边保持安静,过了几秒才开口:
“阿最,我回国了。”
“你来陪我好不好?“
花园里的袁子昀举起礼花,四处喷洒,有些人避之不及,又笑又骂的。
挂断电话,孙最看了眼床上的应溪,她睡得不熟,眉头还皱着。
好似感觉到什么一般,放在被子外的手胡乱抓着,小声喃喃:
“孙最……别走。”
回答她的只有关门声。
应溪这一觉睡到十一点半,推开花园门大家吃够喝够玩起烟花。
沉京有特定的烟花燃放区,在私人后花园里大家不敢放大的,找了几个仙女棒玩。
袁子昀手欠,非得先把仙女棒插在女朋友的丸子头上再点打火机,谁知道手一歪差点烧着头发。
一个哭一个哄,场面过于滑稽混乱。
“睡醒了?”孙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拿着大衣为她披上。
瞥见裸露的脖颈,伸手抓了抓衣领挡在旁边。
大家玩的开心,都在为迎接新的一年兴奋,孙最拉着应溪坐到椅子上,递给她一个盒子。
“看看喜不喜欢。”
狐疑接过,方盒是红丝绒质地,没有牌子。
“什么呀?”应溪一边询问,一边打开,在看到里面闪着细碎星光时,蓦地瞪大眼。
“喜欢吗?”瞧她那反应孙最就知道没送错,从盒子里取出银戒戴在她的手上。
另一枚给自己戴上。
牵过她的手,情侣戒指在五颜六色的彩灯下散发出耀眼光芒。
应溪仔细端详着,脸颊微红,能看出对惊喜礼物的喜爱:“你自己做的吗?”
上面有很明显的手工痕迹,刻的字母也歪歪扭扭的。
一提这个孙最略有不好意思,摸了摸后颈,又强装着逼格扯了扯唇:
“改明做个更好的给你。”
两人在角落里温存了会儿,打得火热时应溪放在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惊的她咬在孙最的唇上。
“嘶……”血珠很快涌出来。
向对方递去一个抱歉眼神,她掏出手机换了个方向确保照不到孙最。
“哥,新年快乐!”
不等人先表明来意,她先试图掩盖心虚。
“新年快乐。”楼里没发现她的异常,躺在家里的床上伸懒腰:
“你明天回家?”
应溪点头,偷偷掀起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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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对面孙最的表情,他的唇还红着,时不时冒出点血丝。
她下嘴挺狠的。
“你有什么事吗?”视线放回手机,应溪询问,想快一点结束聊天。
袁子昀他们看见道上有卖小烟花的商贩,一个两个兴奋嚎叫,不知道的以为入了花果山。
楼里那边很静,一下子捕捉到她所在的环境。
没回答应溪的问题,拿出哥哥特权:“在哪?”
“据我所知你可没有男性朋友。”
而他刚刚听见了好几个男生的声音。
“呃……是在……”应溪没怎么撒过谎,更何况对面是自己的哥哥,吞吞吐吐像个卡带机,“在林贝贝家。”
“她组的局,我不好拒绝。”
脑海里快速搜索楼里知道的有钱朋友,发现不管怎么筛选她只认识林贝贝。
“是吗?”楼里大学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洞察力是一顶一的厉害,哪怕她把摄像头放在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那让我和她打个招呼。”
就算不使用专业知识,一起长大的妹妹,掉个眼睫毛都知道。
果不其然应溪又开始结巴,眼神四处乱飘,最后干脆耍赖:
“楼里,你是不是被女朋友查岗心里不平衡来我这找存在感啊?”
对方笑了下,捋着头发露出饱满额头,整张脸上写着“不要再装了”五个大字。
“你谈恋爱了。”
一语中的。
“没有。”想也没想应溪否认,她不想让楼里知道自己和孙最的事情。
他告诫过自己是一回事,能不能和孙最谈的长久又是另一回事,别到时候搞得大家都没朋友做。
手上的戒指正闪着细碎光芒,应溪瞧了一眼便离开,继续装聋作哑:
“楼里,放弃你的猜测多读书吧,别拿审犯人那套来找我。”
“典型的狗急跳墙。”他挑眉,对于今天撬开她嘴势在必得。
应溪说不过他,“你——”
“她和我在一起。”
一旁的孙最实在是听不下去他们小学生拌嘴,抢过手机露出自己的脸。
唇角的口红和伤口极为明显。
“还有事?”
没有心虚没有退缩甚至张扬恣意给自己的大舅哥下逐客令。
那边的楼里从床上弹跳起,头顶砰地顶在上铺。
顾不上头疼,他捧着手机一脸不可置信:
“应溪,我说没说过——”
“带她玩而已,你在想什么?”孙最打断他,神色不耐:
“不是你让我多关照她一点?”
“马上就零点了,我们要倒计时了。”
“挂了。”
应溪撒娇卖萌恼羞成怒都没能挂断的电话被孙最三两句化解,不由得朝他递去赞许眼神。
谁知道对方凉凉瞧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往江边走。
自知犯了错,应溪没敢吭声,乖巧跟在后面。
袁子昀他们买了许多烟花,从别墅找出了弓箭,说研究出了一种新形式的烟花。
不远处的CBD开始显示一分钟倒计时。
“看好了。”
孙最拿出一只烟花棒绑在箭矢上,点燃拉弓。
在倒计时为0时射出去,正好撞在对面江岸放出的烟花中心。
绚烂下,应溪望着身旁还未收回动作的男人,他的唇角漾着恣意。
她突然想到一句诗词,虽意思不同,但很应景: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这是应溪第二次想和孙最长长久久下去。
长久到忽略他身上浓郁的女人香味。
14. 14
楼里还是怀疑起了应溪。
专门给她的卧室已经通风完毕,里面全部按照女孩子喜欢的布置,而他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坐在床边地毯,捧着一本倒着的书。
放下手机,应溪无奈:
“回你屋去。”
对方抬头:“怎么,打扰你和男朋友打电话了?”
扔掉那本《绿山墙的安妮》,楼里装也不装了,长腿支棱着,小臂放在上边,下巴搁在最上方:
“说真的,你到底和没和孙最谈恋爱?”
放假好似会斩断一切关系,她和孙最的聊天记录已经停在了三天前,而最后一条是应溪发的:
[今天要吃什么?]
想到此,应溪更加重了隐藏关系的心。
楼里目光如炬,不愧是专业第一,压迫人的水平一等一。
应溪受不了,却也不投降:
“谈了会怎样?”
不等他答,又道:
“没谈又怎样?”
眼皮上下一阖,拉好被子准备睡觉:
“反正你也管不了我。”
房间静悄悄的,暖黄灯光打在人的身上舒适温馨,楼里自下而上看着床中间的姑娘,难得正色:
“我是管不了你,不代表管不了孙最。”
“你别忘了我救过他的命。”
两句话,二十四个字瞬间扫没应溪的瞌睡。
睁开眼,圆又亮的眸子盯着天花板,由于长久没眨眼出现花幕。
她没吭声,就那么静静地呼吸。
楼里知道她在听。
“他的暧昧对象很多,但这都不重要。”
“他有一个初恋叫蒋书旗,某乐的千金。”
停了下,似无意提醒:“你最爱刷的短视频小说追剧平台的千金。”
应溪依旧没吭声,放在胸前的手动了下,示意他继续。
“两个人自幼青梅竹马。”
“……”
“一起上学放学。”
“……”
“交换了彼此的第一次。”
“……哦。”
见她还无动于衷,楼里心里感叹自己妹妹心理素质不错,决心下猛料。
“你知道我为什么救过他的命吗?因为蒋书旗和他闹别扭扬言只有他去塔克拉玛干摘一朵沙漠玫瑰才会消气。”
楼里站起来,床上的姑娘快速翻身,留给他一个后背。
“他去了。”
“要不是我跟着他一起去,他会死在沙漠里。”
房内依旧安静,冬天的庆市气温可达零下三十度,北风呼啸砰砰砰地打在窗面,犹如鬼哭叫。
“嗷。”应溪答了声,往上拉了拉被子,只剩下半个脑袋。
“你多虑了,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之所以你有这种错觉,只是因为他比较——”
“好心。”
有时候人不得不信吸引力法则,两人谈完孙最不久,失踪人口回归,发了他近三天的菜单。
甚至把喝的什么牌子的酒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抱歉,手机掉山里才找到。]
在应溪看来找借口应该是每个男人都具备的技能,怎么孙最没有。
在消息太多没看见,意念回复等多项常用理由中选了个最偏门的。
堂堂一个大少爷,别说手机掉山里,就是掉地上应该都会买个新的,谁会费劲吧啦派人去山底捞出来。
想是这么想的,应溪还是回复:[没事的。]
[吃的真不错,看起来都好香。]
男人会在餐前拍照片吗?答案是不会。
手机掉在山里的三天,他却拿着别人的手机拍照,答案应溪不想思考。
消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视频请求出现在屏幕里,应溪坐起来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点击接通。
“睡觉了?”孙最背后的背景漆黑一片,偶尔出现一道光点。
应溪定睛观察了会儿,发现他在高铁上。
“还没有,在玩手机。”她没去问他要去哪里。
晚间高铁的车厢很安静,赶车的乘客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补充睡眠,显得孙最特意放低的声音柔和又沉醉:
“猜猜我要去哪儿?”
她没问,自己倒先说了。
锁上卧室门,确保楼里不会突然冒出来,应溪趿拉着鞋子往床上走。
似随意猜测:“塔克拉玛干。”
对方疑惑:“去那儿做什么?”
“谁知道。”翻身上床,应溪把摄像头调成后置,照在天花板。
自己缩回被子里酝酿睡意。
“也许去找沙漠玫瑰吧。”
看电视时应溪常在想女主阴阳怪气把话说出来时是不是心情爽到爆,好像一鼓作气捏破所有泡沫纸。
当她自己实践后发现并不是那样。
没有爽,只有更憋屈。
以及期盼又害怕对方回答。
“小祖宗。”
尽管应溪三令五申不要喊这个臊人的称呼,可孙最倒乐得当“孙”。
手机被她放在枕头边,听筒靠近耳朵,孙最说的每一句仿佛都趴在自己的耳边。
耳朵痒,心也痒。
“楼里说我坏话了。”
翻了个身,远离他低哑温柔的声音,应溪否认:“没有。”
回答她的是男人轻轻的笑意。
等他笑够,开口解释:“那时候年少无知。”
看着无名指的戒指,应溪张张嘴:“哦。”
“行了。”孙最并不想和她多谈关于前任的事情,解释完后说起正事:
“我明天早上七点半到庆市。”
“什么?”屏幕里终于迎回应溪的脸。
红扑扑的,看起来在被窝捂的久。
一双杏眼扑簌扑簌,里面是惊喜与惊讶:“你要过来?”
“楼里知道吗?”
瞧她那心虚的反应,孙最失笑,冷冽的眉眼融化成春水,无奈又温柔:
“是来找你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应溪想说他要怎么来老湖镇。
他来了老湖镇怎么可能见不到楼里。
正当她在思考怎么避开楼里时,对面的孙最忍不住将她从畅想里拉出来。
“明天我在火车站等你。”
一瞬间,应溪平息下来。
她忘记自己可以去找他。
“好,明天见。”
恰好应秀梅在外面敲门,应溪又和他聊了两句挂断电话,打开门锁。
“怎么还锁门了?”
回来这么多天应溪从没有锁过。
“在换衣服,怕楼里进来。”
这话说的也没错,自从应溪有了自己的屋子,楼里越发孤独,时不时就要来她的房间串门,有时候一整天都会瘫在小沙发上。
应秀梅不疑有他,把手里的牛奶递过去,让她趁热喝。
借此机会,应溪提出自己的请求:“姑姑,我明天想去趟市里。”
家长都这样,看不惯孩子衣服乱扔床单凌乱。
边帮她整理着边问:“做什么去?”
应溪早想好了理由:“我那个室友林贝贝来这边旅游,顺道找我玩。”
左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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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应秀梅不去深究话里的真假,点头应允。
“不过面包车明天不通,你要坐公交吗?”
坐公交的话最晚也要四点半起床,五点就要去镇西头等车。
思考片刻,应溪下定决心:“就坐公交。”
这趟市里她必须去。
必须和孙最见面。
特意拜托应秀梅不要告诉楼里后,顶着对方疑惑表情把牛奶一饮而尽,随后装乖巧的刷了杯子。
“真是林贝贝?”她心虚的反应让应秀梅心生怀疑。
应溪点头,心脏砰砰跳即将冲破胸膛:“当然。”
好在应秀梅没深究,回卧室前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第一次拿出长辈架子:
“你要谈恋爱了也没事,不用管楼里那小子同不同意。”
“左右就是那一句:不后悔即可。”
*
北方早上四点半天依旧黑蒙蒙一片,由于是一家一暖气,需要手动取暖,经过一晚上的消耗,早就没了热气。
按掉闹钟,应溪毫无惧意起床穿衣服。
卧室已经很冷了,推开门来到客厅更甚。
拉开窗帘往外瞄了眼,借助院子里的太阳能照明灯,应溪看到空中飘散的雪花。
这个点楼里一般刚睡着,怕吵醒他破坏自己的计划,所有的行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换上羽绒服化了妆,确保自己看起来不错后轻轻推开大门离开。
冷意与黑暗一瞬间将她吞没。
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借助天上没什么存在感的月亮,应溪踏着雪前往公交车站。
白雾在眼前出现又消散,次数多了在帽子和睫毛上起了白霜,每眨一次眼都会体验到想哭的感觉。
月光下的白雪是幽蓝色的,一走一过还能看到上面细碎的星光,长而远的马路上只有一串脚印,昭示着她是老湖镇第一个早起的人。
公交站旁是一家商店,早起的脑袋不清醒,到地方应溪才想起来这个点不营业。
“早知道在家吃点了。”
早起加不吃饭等于低血糖套餐。
应溪现在只祈求能平安下车。
雪天出行的人不多,除了应溪还有一对夫妻,他们拎着许多东西,听谈话是拿给儿女的。
“小姑娘,你去补课?”
老湖镇学生多,近年来教育也逐渐走向“卷”的趋势,补课已经成为学生的日常。
应溪个子不算高,平日穿着打扮也朴素,配上一张清纯脸总被误以为学生。
应溪摆手,长时间在外面暴露的手指已经发僵:“我都大学啦。”
“那就是去找男朋友了。”他们都是过来人,看表情就猜到了。
阿姨说完又看了眼她发红的双颊,应溪长得漂亮,如果不是有个清冷的性子,谁见了都起恻隐之心。
“你对象是哪里的?”
应溪愣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沉京那附近的。”
本来没怎样,她一提阿姨拍起大腿,直叹气。
在应溪懵懂好学的表情下,她嫌弃耸肩:
“既然是沉京的,给你包个车不是分分钟的事?就算是包不起,他下乡接你又废什么劲?”
“姑娘我跟你说,这男孩子你趁早分了,他根本就不为你着想。”
回答她的只有应溪的强颜欢笑。
她当然知道孙最从不替自己着想,连想法都不会象征性过问一下。
“行。”公交车及时赶来,明亮车灯打在三人身上。
应溪也没管他们听没听见,兀自回答:
“见面就分。”
15. 15
大雪天气道路湿滑,又因为要走各种乡道公交车开的慢。
等下了车已经是八点了。
一下车应溪就匆匆忙忙打开手机,怕孙最着急,谁知道聊天页面除了广告外空空如也。
都说一片云一片雨,等这片云从庆市的上空飘过,雪停下阳光乍现,行人们开始穿上羽绒服或大衣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应溪!”
人来人往的站前广场上,拥挤又空旷,旁边的主干路车鸣四起,偶能听见交警指挥旗帜在风中划过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应溪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蓦然回首,孙最一袭风衣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对自己微笑。
风与阳光交织在他的身上,一面凌冽一面温柔。
“冷不冷?”他跑过来,长时间待在室外耳朵脸颊染上红色,愣是为那张恣意妄为的脸加上憨厚滤镜。
“带上这个。”从怀里掏出一条灰色围巾,冰条线的,能看出手工痕迹。
围巾上还散发着暖意,应溪低下头,脸顺势埋在里面,视线里出现围巾边缘那条小鱼贴纸。
顺着她的视线,孙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傻了说出来的话让人啼笑皆非:
“这条小鱼是我,寓意着我长久住在你这条小溪里。”
这是应溪第三次想和孙最长长久久下去。
也是她下定决心要和孙最继续谈下去的瞬间。
至此每一年的这一天,应溪都会想起在雪停时阳光乍现的这一瞬间,那个少年眼里倒映出的瞠目结舌的自己。
感动又那么愚蠢。
双眼莫名发涩,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抓住他给自己整理围巾的手,应溪眨眨眼,目光闪动:
“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饿不饿?”孙最答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
打开是还散发热气的烤红薯。
一边扒皮他一边解释:“本来想等你到了去买一个新鲜出炉的,可这个真的很漂亮,特别配更漂亮的你。”
应溪明白了,他就是被冻傻了。
黄心红薯在冷空气下热气腾腾,处理干净后孙最递给她,见应溪还傻傻的看着自己,不免失笑:
“这么想我?”
原来没傻。
本来应溪就没吃早饭,闻到红薯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也不客气大庭广众下吃了起来。
孙最来庆市这趟旅途也是心血来潮,按他所说是亲自给应溪赔罪。
赔三天不回消息的罪。
“没事的,事出有因嘛。”应溪笑笑,企图转移话题。
谁知道对方一定要继续谈下去:“话说我没回你的这三天着急没有?”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一侧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一侧是音响震耳欲聋的大卖场。
应溪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
这三天里她想过很多种理由,可每一个最后都会指向同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又于她刚才感受到情感相悖,搞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最到底是喜欢她还是想和她玩玩?应溪分不清了。
“孙最。”她下定了决心,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拉住他的手,一起站在原地,
“你这三天都没想过联系我一下吗?”
说话时身后驶来一辆卡车,轰鸣的发动机声掩盖住她的,等周遭恢复平静,孙最拉着她的手指向前面的电影院。
“要不要看电影?”
瞧见她脸色不太好,微微蹙眉关心:“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走吧。”
只一瞬应溪就改变了主意。
两人事先没有做好规划,春节档前期没什么好电影,随随便便选了个爱情片将就看。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出来。
“最哥你行啊,耐不住寂寞都跑到庆市去了。”
刚出来电影院,比冷风先来的是袁子昀的电话。
应溪靠在墙面无聊望天,等待孙最打完。
她一直想说来着,孙最真的有好多电话要接。
从电影开始就是,挂了打挂了打的,期间孙最出去过一次,再回来就消停了。
应溪不想去细究。
因为她想到一件事:
孙最三月份就要出国,可他从没对自己说过两个人的关系要怎么办。
异地恋情侣大多数都是分手,异国恋也是。
左右两个人处不长,那些事情就别管了。
墙面冰凉,长时间靠在上面温度透过厚羽绒服传到身体里,孙最动了动,一条长腿半曲着,姿态慵懒: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们带她玩就行。”
“记得务必伺候好。”
作为一个合格的文明城市,雪停即清是必要的。
应溪注视着环卫工人多久扫完了一趟街,孙最的电话就打了多久。
那是应溪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事无巨细,
“她想喝我冰箱里的酒?告诉她少喝点。”
“想进我卧室?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看着她点。”
“嘲笑我门上的贴纸?”说到这里若有若无朝应溪递了道视线,见人没看此处缓了口气:
“别让她动。”
环卫工人远到肉眼看不见,孙最终于打完了电话。
“冷不冷?”他应该找个室内再接电话的。
大手捂着她的脸,手心里传出源源热意为应溪减少不适。
她的眼睛眨巴着,亮晶晶的,里面映出孙最的影子。
“孙最。”
“嗯?”
“你刚刚再和谁打电话?”
“袁子昀。”
“那务必伺候好的人呢?”
“……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捂在脸颊两侧的手突然消失,热气与冷气碰撞,好似在旁边刮了阵小风。
孙最捏捏她的脸颊肉,笑的混不吝:“你查我?”
应溪不惧:“不行吗?”
“行。”敞开大衣把人整个抱在怀里,谁也没嫌害臊,在大街上黏腻起来。
男人的体温都偏高,应溪也是恋爱后才知道的。
听着有力的心跳,应溪注意到他薄的透亮的大衣,微微皱了下眉。
但依旧没忘了自己的问题:
“男的女的?”
“男的。”他回答的干脆利落。
下一刻应溪从他的怀中钻出。
在对方明显不悦的表情下她拍拍衣服的褶皱,兀自往前走。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应溪要做的城乡公交发车时间在下午四点。
冬天这个时辰的北方快要落了夕阳,天灰蒙蒙的,路灯也亮起来。
“这个上车记得喝,这个给姑姑姑父,剩下这个用来安抚楼里。”
“拿不动让楼里来接,到家记得发消息。
拥挤的公交车站内,男生正低着头向女生叮嘱事情,两个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十分般配。
交代一圈,眼看车就要到站,孙最摸了摸应溪的头,替她理好围巾。
见人眼巴巴地看向他,微微勾唇,夜晚灯火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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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融在他眼里,越来越温柔:
“舍不得我?”
抿了抿唇,应溪抓住他的衣袖:“我和姑姑说了今晚不回去的。”
闻言,男人狭长的眉梢微挑:“身份证带了?”
得到应溪点头。
他们在一起已经两个多月,除了接吻外什么都没做过,应溪想着既然此去分别,怎么着都得睡一次吧。
公交车停在不远处的红绿灯口,孙最看了眼,打破她的幻想泡沫。
“今天你乖乖回家,没能力给你包车就算了,我不想连那种事情都不能给你最好的。”
包车?
应溪捕捉到关键词询问他什么意思?
得到孙最支支吾吾的闪躲。
他的眼里是应溪看不懂的纠结,不等分析出什么对方率先转移话题:
“想接吻?”
他说的太直白,倒是让应溪哑口无言。
脸颊窜上一股热意,好在有围巾挡着不那么显眼:
“是你想吧。”
“嗯。”他承认,俯身吻下来。
轻轻地,如羽毛般。
公交车准时到达,站点的乘客堵在门口,一个劲的往里挤。
“好了。”再次摸了摸应溪的头送去安抚,孙最提着她要带回去的东西送她上了车。
车门在人上齐后关闭,应溪回头看向站台的孙最,漾着笑朝她摆手。
做了个口型:
开学见。
应溪没把他说的话当真,一直以为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直到孙最包了一辆路虎开到家门口时才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还说你们没在一起。”楼里站在一旁看他向应秀梅谄媚,白眼翻到了天上。
应溪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回答。
“那天看到你回来买了件情侣款羽绒服我就该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
楼里还在阴阳怪气,应溪没心情听,满脑子都是不应该。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说孙最开学会出国,为什么他现在还在国内。
应秀梅也算见过世面,对什么事都看的开,只要应溪喜欢怎么都成,加上天生看见帅哥走不动道,以至于等应溪反应过来时自己早被塞进了车里。
而后座是不情愿的顺路带上的楼里。
找了个舒服姿势,楼里瘫在座位上,眼睛还不忘盯着后视镜里的孙最。
他今天来就是要名分的,事已至此也不装了:
“大舅哥,车速您可满意?”
孙最敢叫楼里就敢拿乔,在后座大咧咧敞着腿说不满意。
“车速太快不安全,车内熏香太淡不提神,驾驶员人品不行没保障。”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挑剔。
应溪听不下去,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别太过。
谁知道楼里是真生气,也不给应溪留面子,喊了句女大不中留后把头偏向一边。
到了冰城他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远走,美名其曰不打扰小情侣卿卿我我。
“哥……”应溪被他弄得没脾气,从小到大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冷脸。
冰城街头繁华,高楼大厦栉次鳞比直冲云霄。
牵着他的手,应溪试图通过撒娇让他消气。
她知道楼里吃这招,也能从他松懈的肩膀判断出来。
“我和没和你说过——”
顾及当事人在场,楼里点到此处,视线在两人同款羽绒服上转了一圈,最后妥协。
“你不后悔就行。”
别的不愿再说,趁应溪低头时拍了拍孙最的肩,两人心有灵犀又是好兄弟,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16. 16
应溪想过许多次和蒋书旗碰面的场景。
有以自己为高光的也有自己丢人时刻的画面。
就是没想到是如此寻常的时刻。
当时楼里刚进学校,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对望着。
这是久违的独处时光。
假期这段时间他们联系的少,在应溪这边早就默认分手。
“那个……”抿了抿唇,应溪想问他怎么会突然来接自己上学,连招呼都不打。
“孙最!”不等她把话问出口,一路之隔的对面出现一道清脆又嘹亮的声音。
寻声望去,入目的便是穿着粉色长款羽绒服,头戴白色狐狸帽子的女生。
这是应溪第一次见蒋书旗,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人果然都喜欢开朗的女生。
她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照亮一片天,笑容感染了范围内的人。
“孙最!”趁红绿灯,她跑过来,大大咧咧的一拳打在已经愣住的男生肩膀。
身后跟着的是与应溪一面之缘的江忱西,他还是那副清冷模样,零下二十度的天里穿着薄款大衣,在冬去春来的风里耍帅气。
走过来后他默默往下压了压蒋书旗的带歪的帽子。
“你们来这儿玩……”孙最嘴边噙着笑,看出来与老友见面的开心。
随后话锋一转,开起玩笑:“不带我?”
三个人自小一起长大,好坏事都和对方分享,出来玩这种事更没什么藏着掖着的理由。
“这不是……”蒋书旗心里也过意不去,不过这点尴尬很快烟消云散,挎着他的肩膀,看向一旁的应溪:
“你有女朋友嘛,不适合了。”
话是笑着说的,语气也是轻松愉快,掉进应溪心里却变了味道。
有种讨厌她夺走孙最的错觉。
“谈恋爱了也是你们的朋友啊,约着玩很正常我不会生气的。”
应溪开口解释这个不存在的误会,声音柔柔嫣然一笑。
视线看向身旁的男生时,嘴角僵硬在脸上。
孙最的眼神没落在她的身上。
简单来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说话。
本发出去的情绪好似绑了松紧带,唰地一下弹回来,力度之大打在心上。
午时阳光正好,清澈地洒向大地,雪地白芒有些人眯着眼过路,黑色发丝垂下,很好的帮应溪遮挡住光,连同嘴角出现的嘲讽。
“话说既然相遇了要不要一起来玩?”
按孙最所说他和蒋书旗许久未见想珍惜难得在一起的时光,应溪没理由扫兴,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他们跟着蒋书旗原本的三天游遍冰城计划走着,特色菜纪念品什么的逛了个遍,最后一站是滑雪场。
冰城城郊有一座滑雪场,在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
好像开朗的人总会有许多朋友,蒋书旗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回趟国,把冰城所有的朋友召集过来一起玩。
其中有一位应溪很眼熟,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秦雨。
懒得去想她们是如何扯上的关系,应溪站在一旁观看教练讲解滑雪前的注意事项和所需要的装备。
“话说书旗,你和应溪怎么会认识?”望着不远处认真学习滑雪知识的女生,秦雨忍不住吐槽的心。
“她是我发小的女朋友。”蒋书旗一边整理滑雪服一边指向不远处围在女朋友身边一起听讲的男生:
“那个就是。”
秦雨对孙最有些印象,不光是他是个帅哥,还有庆市一中运动会就是他害得自己吃瘪。
而她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逮到机会必然报仇。
“书旗,你靠过来一点。”心里做了个决定,漂亮的脸上闪过得意,招呼着旁边不知所以的蒋书旗。
*
更衣室内,小情侣打得火热。
堪堪从怀里探出头,应溪大口汲取着空气,小脸涨红:
“你干嘛一声不吭……”
她本来在好好的换衣服,听见门开的动静以为是没锁好,哪曾想一回头就被他按在墙上亲。
握住她的腰往上提,孙最挑眉,混气十足的装傻充愣:
“我怎么了?”
“亲自己女朋友有错吗?”
这是单人换衣间,专门提供给高级VIP,借的是蒋书旗的光。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应溪待在这里很不自在,想快点换好出去。
偏偏来了个粘人精。
捧着她的脸,孙最一下又一下轻啄,像小鸡啄米又像恋人间难舍难分的亲昵。
被他弄的痒,应溪偏头。
“亲够了没,我很脏的。”
“没有,一点也不脏。”
说着又靠近了她一点,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我们快一个多月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应溪面不改色:“……”
“这两天你累不累?膝盖的淤青让我看看……”
孙最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饶是应溪这样好的脾气也禁不住墨迹。
忍不住她张口,无奈陷进男生柔软的眼神中,似要溺毙。
“好喜欢你。”
应溪的火气瞬间被浇灭。
推了两下他的胸膛,衣服卡在一半算不得舒服,微微拉开距离后兀自整理着。
“哦。”
来到冰城的三天里,两个人白天跟随蒋书旗等人挑战大学生特种兵,晚上回到宾馆关上门进行成人世界的交流,搞得他们正常的话没说几句。
趁难得能好好说话的机会,孙最主动解释:
“我欠蒋书旗一个人情,她提出组团不好拒绝。”
“你有什么不满意就提出来,咱们两人可以悄悄溜。”
“听说这边的烤红薯味道不错,一会儿买个尝尝?”
“好。”孙最说什么应溪都应下,面上乖的不像话,把孙最看的心软成滩水,就差找个宝盆接起来。
两个人又磨蹭了会儿,让孙最占了不少便宜,好半天才红着脸从更衣间出来。
一出门就碰见等在门口的蒋书旗。
她换了专业滑雪服,粉白色的和应溪身上的款式差不多。
浅栗色的卷发盘在后面,露出精致又漂亮的脸蛋。
看了眼应溪,她面向孙最:“谈谈呗。”
“新手可以去初级道,往这边走。”
在引导员的引导下应溪抱着工具向前,由孙最亲手系上的乌龟护膝偶尔碰在一起,好似要把她绊倒。
雪道开阔,阳光灿烂,偶有微风擦过脸颊。
应溪站在上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人要么请教练带滑,要么就是和有经验的朋友一起,应溪左右瞧了下开辟另一种赛道:
自力更生。
脑海里回忆着进场前看到的滑雪技巧,踩住滑板往下冲,几米后摔了个四仰朝天。
几次下来筋疲力尽。
摘掉护目镜,明亮的太阳挂在正上方,没什么暖意。
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刚才听到的话语。
更衣室外,应溪想起落在里面的手机折返回去发现门是掩着的。
不等她敲门给里面人一个提示,少女清脆娇媚的声音传过来:
“秦雨是我的朋友她不会骗我,你这个女朋友上高中时偷钱啊!”
“那个时候就敢偷三百,现在不得更甚?”
“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她人品不行,你们不适合!”
“孙最要我说,你的眼光是真差。”
一连四句话,让应溪放下敲门的手。
靠在墙边,她垂下头,视线里被膝盖上两个乌龟吸引。
“你身上容易留痕,带上这个就没事了。”
“我当然会陪你去初级道,男朋友生来就是要和女朋友黏在一起的。”
更衣室沉默了一阵,应溪也从回忆脱身,不愿再偷听下去,准备离开。
“哦,随便。”是无所谓的语气。
应溪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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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欠钱我就还,她喜欢偷钱我就把家里每个角落都装上钱,她开心就行。”
“反正我可以挣钱。”
“呵。”应溪敢发誓,她但凡小个两三岁一定会被孙最这番“霸气护妻”的言论搞得心动不止。
可她今年二十岁,想要的从不是维护。
从回忆里最终脱离出来,刺眼的阳光被遮挡,出现一张人脸。
寸头,蓝色的滑雪服。
“你好美女,需要陪滑吗?”
“她不需要。”孙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冷脸敛眉,沉声驱逐。
他蹲下,宽厚的脊背遮挡住阳光,应溪的视线变暗,转而出现的是阳光映在身上的柔和金边。
“同学,这里不让睡觉。”温热的食指勾了勾她的脸,孙最伸出手拉应溪起身。
看到撞的七扭八歪的小乌龟,忍不住失笑:
“你这是摔了多少跟头?”
“叫声哥哥,我教你怎么样?”不等应溪回怼,他弯腰靠近,怪今天天气太好,应溪清晰看见了眼里的自己。
甚至是自己眼里的孙最。
“愿教不教。”从快要溺毙地眼神挣脱,拾起滑雪杖,应溪拒绝。
有了前两晚的教训,她才不乱喊称谓,让他得逞。
“孙最!”两个人情还没调完,蒋书旗滑了过来,刚才听朋友调侃她人菜瘾大,连VIP都是充钱上去的。
如今一看和应溪这个纯新手没什么两样。
“我们去高级道吧?”
说着看向一旁的应溪,保持着基本礼貌的语气:“你也一起来?”
进场前应溪做了些功课,那位教练再三叮嘱像她这样的三无新手千万不要去高级道,自己滑不滑的另说,被高手撞到来不及躲开才是最严重的。
看向孙最,应溪的意思是让他拒绝。
“行,走吧。”
对方摸了摸她的头,拿上令她摔倒多次的滑雪板往另一侧的高级道走,留下了一道毅然决然的背影。
没了宽厚背影的遮挡,阳光再一次乍泄在应溪面前,定睛瞧了会儿,眼睛逐渐干涩。
应溪讨厌冬天的太阳,
既不温暖,甚至刺眼。
高级道的人比初级道少了点,为数不多的身影里也有像她们这种又菜又爱玩的同僚。
秦雨他们都是滑雪场老玩家,一套滑雪动作行云流水,根本瞧不上她们这些菜鸟。
看到蒋书旗领着孙最和应溪过来,她笑盈盈点了下头,一个俯冲向下滑去。
“如果江忱西不突然回沉京就好了。”
小心翼翼挪动脚步,蒋书旗靠近孙最,和他聊天。
“他的滑雪技术可是一流的。”
“不过没他也行,你给姐露一手呗。”
“可得了,我要教我女朋友。”
扒开她的手,孙最看向旁边无聊刨雪的应溪,弯了弯唇:“你老儿慢慢滑吧。”
他说完,迈着步子朝应溪走,准备伸手拉住她的手,谁料身后的蒋书旗玩心大发,大力推搡了下孙最的后背,对方没准备,踩着滑雪板往下冲。
好在技术过硬,滑了一百多米停下,看向还在高处的蒋书旗,伸手比了个中指。
应溪突然发现一件事:
在蒋书旗面前的孙最似乎格外……孩子气。
“哈哈……”恶作剧得逞的滋味实在是爽翻天,蒋书旗站在原地笑的直不起腰,强烈的身体震颤使得脚下的滑雪板慢慢往前移,来到大坡度边缘。
许是乐极生悲,当她意识到自己马上滑下去时已经来不及。
离她距离较近的应溪试图拽一把,被大力带倒,一起滚下雪道。
身体一瞬间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抱起头在天与地中翻滚。
万幸的是防护措施做的不错,应溪滚到雪道旁的铁网处有了缓冲,慢慢停下。
她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一抬头便看见紧急向蒋书旗跑去的孙最。
17. 17
“她没事吧?”
门诊室外,孙最一出来其余人立马围上去,连同对外界事不关己的江忱西。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孙最有些累,捏了捏眉心舒口气:
“没大事,喷两天云南白药就好了。”
其余人闻言也跟着舒口气,坐在等候椅感叹幸好。
“那可是高级道,四十度的坡,要不是最哥接住了书旗,就不是崴脚这么简单了!”
为好朋友劫后余生的秦雨忍不住说道。
医院门外安静,天幕黑沉,冷风四起。
应溪靠在玻璃门旁,无声望着对面街景。
“怎么不进去?”左右有江忱西在,孙最得了闲,想起冷落的女朋友。
他迈着步子过来,替她围紧脖子上的围巾。
本来已经暖热的部分被他这么一弄,又变得冰凉。
“她没事吧?”秉持礼貌,应溪问了句。
“没事,就是娇气。”
“嗯。”
话落,两人无言。
看了眼时间,想到明天的机票,孙最决定先把应溪送回酒店。
去牵她的手,落了空。
“怎么了?”
医院外灯火通明,时不时听见救护车从应急通道发出回来,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没什么表情。
收回眼神,应溪往前走:“没事。”
孙最拉她回来,脸上的疲惫还没散去,却耐着性子解决应溪的情绪:“生气了?”
“因为蒋书旗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解释我们的……”
“没有!”甩开他的手,应溪只觉得烦,为什么孙最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想法强加于她的身上,为什么从不过问一下她的意见?
她想发脾气,想把两人存在的矛盾说清楚,可话到了嘴边落不下去,心里有一根线紧紧拽着。
如果说了,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会变得糟糕?
“就是有。”孙最没意识到她在全力拉扯理智,视线放在不远处的烤红薯摊,问她要不要吃。
“不要。”一瞬间应溪就放弃和他坦白的想法。
他不会听进去的。
“不是要回酒店,走吧。”
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跟上的脚步声,回头看发现人走到远处的小贩摊买起烤红薯。
距离有些远应溪看不清,只见他拿手机时顿了下,摸了下耳朵继续付款。
应溪站在原地没动。
他跑过来,如往常一样替她剥皮。
今天的红薯刚出炉,烫的人拿不住,在手心滚了好几圈,才堪堪扒掉一层。
递到了应溪嘴边。
香甜甜腻的味道在周遭萦绕,应溪没心情被吸引,心颤了颤那里面的弦愈发绷紧:
“你说我生气了,气的是什么呢?”
见应溪愿意和自己说话,孙最噙着笑实话实说:
”因为你和蒋书旗同时从雪道摔下来我先救的她。”
“原来你知道。”唇角泛起苦涩,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如果有放大镜一定可以看到上面细小的裂纹。
冷风在两人周围吹了一圈又一圈,虽然接近三月份,可北方并没有进入春天。
寒风凛凛,两人的脸被刮红,连带着应溪的眼尾。
波光涟涟,眼皮红肿,语气委屈:
“你既然知道,还选蒋书旗?”
应溪根本不在意孙最有个初恋,有许多暧昧对象也没关系,他们做过什么也没关系,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
孙最能否在成为过去式的她们和现任的她之间选择后者。
很显然,在初恋面前,自己就是个空气。
孙最说喜欢自己应溪信了,毕竟两人曾发生过那么多心动的场景,可与蒋书旗相比,她拥有的喜欢还不如一瓢水。
“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把我一个人丢在滑雪场里。”
一回想起那个场面,应溪觉得自己比小丑还要小丑。
自己的男朋友奔向初恋,初恋的朋友们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应溪是罪魁祸首,而孙最只是一股脑的说我替她道歉。
她做什么了就要道歉?应溪觉得冤枉。
医院大厅的人不算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站在一旁观察,应溪不想与他纠缠,叹气离开。
被孙最拽回来。
对上紧锁的眉头,漆黑的眼眸里是怖人的不耐,哪怕他视线的中心是身后的医院不是应溪: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
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清了,自我保护触发,只想逃离这个窒息的地方。
应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孙最曾对自己说的话:
谈恋爱就是要坦诚相待。
这句话后面跟着的是各种让她心动的场面。
贴满贴纸的门,操场上的礼物,陌生小镇的对不起,庆市火车站的围巾和红薯。
应溪想再试一次与孙最沟通。
一鼓作气跑回去,在他身后站立。
双手握拳,眼睛也不敢往上看:
“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要爱!”
“给不了。”那边毫不犹疑。
蓄在眼眶的泪水落下,理智崩塌后是无尽的黑暗与无力。
“……也没想过。”
*
夏天的沙漠像个蒸笼。
从温室大棚走出来,应溪的额角已经铺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应老师!”
见她出来,巴图尔赶忙迎上去,怀里抱着水杯。
太阳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印记,深邃的眼眸里是沙漠儿女的豪情与淳朴。
“渴了吧,快喝点儿。”
应溪在县城的水利局工作,巴图尔是当地最大的现代农业种植户,她今天就是听说这边的水利出了问题,来检修的。
接过水杯应溪仰着头小小喝了口,巴图尔很贴心,里面放了花瓣。
好像有些人天生晒不黑,来沙漠三年,应溪的皮肤状态和从前一样白嫩,水汪汪的眼睛好似干涸土地上最后两汪清潭。
“谢谢。”她笑着把水杯还回去。
“店里上了新品,你要来吃吗?”巴图尔认识应溪三年,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便对这个来自内地的姑娘动了心思。
这三年每一天他都在做努力。
应溪刚想答应,中间突然窜出来一位不速之客,西装白衬衫,在民风淳朴的地方格格不入。
手强硬牵过应溪的,举在两人面前:
“不好意思这位本地人,我们不远嫁。
不等巴图尔理解什么叫远嫁,孙最拉着应溪径直离去。
全程她都没有反抗。
走了很远,周围变成高地错落的建筑时孙最才停下脚步。
他笑着,阳光把他漆黑的眼眸染成琥珀色,摸了摸应溪的脑袋。
语气熟稔好似根本不记得昨晚两人的不欢而散:
“一起去吃饭?”
“我要工作。”给他看了手里拎着的工具箱,应溪微微弯唇,擦肩而过。
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孙最掏出西装口袋里的烟叼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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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了个号出去。
“我碰见应溪了,我想把她追回来。”
高大的写字楼内,人来人往,每个人争分夺秒的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
江忱西毕业后没有继续他的生物专业,反而转行开起娱乐公司,目前已经在内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江总,这是蒋小姐想要的本子。”秘书递上剧本,又明眼色地离开。
他翻着看,在看见拍摄地后眼眸划过一抹阴冷,忍不住开口:
“蒋书旗要去你那边。”
孙最不解:“她不是一直在沙漠里。”
刚来沙漠的第一天他就接到蒋书旗的电话,在录一档节目。
还答应要给她投资还人情来着。
“是去你所在的那座县城,参与锁沙工程。”
翻着本子江忱西忍不住想起几个小时前接到的电话。
大家都长大了,只有蒋书旗的性子一如既往地开朗活泼,嚷嚷着要他把最后一个志愿者名额给她。
“很吃苦,你受不住。”本来江忱西不想同意,谁知道她直接表明要去见孙最。
“你也知道他很忙,我挺想他的。”
顿了顿,怕出现什么似的,蒋书旗又补充:“你也可以来,大家聚一聚。“
在心里估量一下,江忱西认为这个志愿者真人秀对蒋书旗的演艺事业有不小帮助,也就同意下来。
和孙最说一来是让他好生照顾,二来是让他做好相见的准备。
那根烟就叼在嘴边,孙最也不抽,阳光刺眼,他忍不住眯起来:
“腿长她身上我管不着。”
“她不怕苦就行。”
眼神四处转着,突然看向远方折返回来的姑娘,闪过惊喜。
工作一天的江忱西无聊至极,他和孙最能联络的时间也不多,逮到机会想呛一句:
“如果蒋书旗和应溪同时掉沙漠里你救谁?”
他看到了他们分手的场景,也更加坚定自己的眼光,应溪与孙最并不适合。
一个要爱一个根本不会爱。
“救你大爷。”扔掉那根毫发无伤的烟,秉持长腿优势向前追去,嘴里不忘记回怼:
“老子才不会让她掉沙漠。”
应溪晚上才沾到床,打开手机回了志愿群的消息,平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能和孙最再见面是应溪从来没想过的。
在她看来分手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见了面当空气对待,根本没想过再有纠葛。
那晚和他分手后,应溪提前改了票回到学校,开学没几天就听见孙最去英国读书的事情。
没了他应溪的生活回到正轨。
毕业后来到西北助力扶贫。
耳边的手机嗡嗡震动,看了眼备注,应溪接通,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和精神在这一瞬间全部放松。
“bb,我好挂住你。”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粤语穿透电流,落尽耳里酥酥麻麻。
翻了个身,应溪趴在床上,举起手机照向自己的脸:
“我也挂住你啊,阿愿。”
她说的不熟,配上独有的羞涩又歪打正着的好听。
小小的屏幕内,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极具冲击力,眉眼深邃表情温柔,像电视里事业有成的上层人士。
当然陈愿就是如此,他是港城人,在内地开了新能源公司,跟着政策走赚的盆满钵满。
“最近怎么样?”他笑了下,温文儒雅,知道应溪不会说粤语,改为流利的普通话。
本来悠闲晃腿的应溪在听到他的关心后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说不好。
“我遇见他了。”
18. 18
应溪和陈愿认识了五年,许是相见恨晚,彼此的感情家世全一股脑的分享,也算是报团取暖。
两人彼此的初恋除了没亲眼见过,在心里早有了立体形象。
果不其然那边语气顿了下,再开口时染上一层担忧:
“他找你了?”
“嗯。”应溪点头,空气刘海遮住了茫然神色。
“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想到昨天孙最把她堵在浴室里,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热呼吸相互碰撞差点冲破两人不该有的关系。
陈愿年长应溪几岁,对男女之事有经验许多,第一句就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要和他复合吗?”
“不。”应溪斩钉截铁,“我只是很难受。”
她垂下头两侧的头发遮住脸,语气低迷:“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与我相处。”
*
沙漠里的人们热情似火,知道她们是来帮助大家脱贫致富后更是想法设法的招待。
巴图尔作为当地首富的独子,自然首当其冲。
“应老师,我阿妹最近想念你,有空的话去家里一趟?”
巴图尔普通话不太好,自出生便在新疆周旋,毕业后也留在家乡帮衬。
当地居民受教育率低,高精尖的技术活干不了,如果没有巴图尔为他们提供岗位,大家的生活水平可能连温饱都没有。
他送来了草莓,自家大棚种植,纯绿色食品,应溪边吃着,边和大家分享。
听见他的请求想都没想就答应:“正好我要去检查一下她的课业。”
许是天高皇帝远,在陌生地方人总容易放开自己,应溪的性子比以往开朗许多。
乖乖女还是乖乖女,穿着打扮举止言谈如往常一样,变得只是展露的性子。
两人谈的正欢,古丽从门外进来,脱下头巾,招呼身后的人落座。
“孙老板,坐这儿。”
男人挺高的大个子,还是一身西服,发型也搭理的一丝不苟,女大十八变,男大十八也得变。
孙最的眉眼里多了沉稳。
“多谢。”这地方条件一般,古丽搬来的凳子是农村大席那种红色塑料凳,便宜又好用,志愿队进了好多个。
这会儿他坐在上面,曲着长腿,大红色与高贵典雅的黑色西装相撞,多了些滑稽。
“装货。”巴图尔看着孙最,突然冒了一句。
他没收声,一张口所有人都看过来。
这可把旁边的应溪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他的嘴示意收敛一点。
谁知道对方会错意,挣脱开后顶着毛茸茸的单纯眼睛看向孙最:
“不是你刚刚和我讲的歇后语吗?”
“沙漠里穿西装——装货。”
眼看正主询问的视线压过来,应溪讪讪一笑,心里改了后半句。
沙漠里穿西装——装傻。
古丽对她们年轻人的打打闹闹不感兴趣,一头蛋卷发偶尔晃动,与应溪耳语:
“他要加入志愿队,咱拒绝不了,你要不想见就躲着点。”
闻言,应溪的双眸骤然缩了下,差点没做好表情管理。
宁了宁心神,她忽视着从身后投来的强烈视线,点头:“我知道了。”
正值晌午,大家忙活了一早上,肚子开始咕咕响嚷嚷着要去吃饭。
巴图尔率先攒局,话是对大家说的,眼神是看向应溪的:
“要不要去我家的饭店,刚来的新鲜羊排。”
有人请客自然是好,古丽应下,扯了扯应溪的衣裳,说着朋友间的悄悄话:
“我觉得这小子不错,你不试试?”
好巧不巧孙最就坐在她们身后,把古丽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本放松的肩颈一瞬间僵直。
“带我一个。”在应溪要答应之前,孙最举手。
他的身份全县城都知晓,巴图尔敬佩有大爱之人,自然同意。
这顿饭是应溪吃过最无语的一顿。
孙最挤掉古丽,插到她和巴图尔中间,水一口没喝饭一口没吃像个绝望的老鸨推销菜品。
期间但凡巴图尔想与应溪搭话,都被夹菜打断。
应溪静静看着他发癫,从始至终没有做出过任何举动。
本来她就在想怎么拒绝巴图尔的好意,有了孙最倒是不再费心。
除了感情上清净,应溪的志愿工作也变得轻松许多。
塔克拉玛干锁边工程有三种方式,设置光伏板,种植草方格或者耐旱植物。
根据不同地形坡度因地制宜。
孙最捐献了一大笔钱,应溪听古丽说过一嘴,至少千万起步。
有了资金工程也有了雇佣劳动力和购买光伏设备的能力,直接把志愿队“赶下岗”。
“我是真心觉得他不错。”古丽又靠过来,与应溪一同注视远处和规划师交谈的孙最。
成熟,沉稳以及认真的。
她面无表情斜了一眼旁边:“你上次还说巴图尔不错。”
“确实不错啊。”古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为此承认:
“可是孙老板也不错。
远处的队员招呼她们来帮忙,古丽边走边和她分析:
“巴图尔性格稳重,适合过日子。”
“孙老板财多权重,适合追求刺激。”
说到这儿她灵机一动,揽住应溪的肩膀说悄悄话:“要不两个都要吧?”
“都不要。”
从送货车搬下一提瓶装水,应溪往室内运送,一字一句反驳古丽的看法:
“巴图尔性格稳重寓意生活平淡喜欢长久稳定的感情,我给不了。”
“至于孙最……”她停了下,随后嗤笑:“早有主了。”
应溪从未过问过孙最目前的生活,她不感兴趣不代表古丽不会。
别的公子哥都是享受生活活在当下,等老爹退休继承家业,而孙最从大学起自己创立新能源公司,一举成为光伏产业的新兴势力。
“不过他并未止步于此,另创了一家风投公司,专门做对赌。”
趁现场不忙,古丽拉着应溪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同她分享。
“你说这么优秀的人对你还有意思,是不是得给人点表示?”
面包车后备箱大开,应溪坐在边缘,双腿悬在空中,感受到她的碰撞,无奈展颜:
“古丽姐,我们分手了。”
“可他有钱,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呀!”
说着顺道举出因为他的到来锁边工程开展更加顺利,志愿者工作减轻的例子。
钱固然对人重要,可应溪并不以此为准则。
今天沙漠风大,为了防止头发灌沙她带了头巾,围在小小的鹅蛋脸上。
浓密的睫毛卷翘着,底下两汪清泉跟随她的语气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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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身上没有我要的东西。”
“话说古丽姐,你是被他收编了吗?”
以孙最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给她身边的人点好处还真是能做得到。
这话古丽不愿意听,表示自己可是为人民服务的小领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金钱迷了双眼!
话锋一转,她拉过应溪的手,示意向不远处在考察沙漠发电可行性的孙最看去:
“我是真心觉得他能对你好。”
应溪想问她从哪里得出的结论,认为已经分了手的情侣还能拿出真心。
吐槽的话到了嘴边又突然想到和她争论并没有任何意义,索性不语。
孙最做事一向光明正大,什么都不藏着掖着,连同追求应溪也是。
她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也不主动说话,就远远看着。
对此巴图尔用他“精湛”的普通话做出精准评价:
“哈巴狗。”
应溪的本职工作比较忙,又因为人手不够她会奔波在各个城镇帮忙检修水利设备,有的时候一天都歇不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躺在床上,静静感受呼吸,只是没安逸几分钟,接到了曹月雯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慈爱温柔,嘘寒问暖了一阵后,表明来意:
“你还记得大一暑假来你姑家的男生吗?”
“孙最?”
“对对对,你们还有联系吗?”
都是聪明人,曹月雯和自己的姑娘打马虎眼实属丢人现眼,应溪摇了摇头,憋清关系。
“他是我哥的朋友。”
“可你们不是一个大学的?”
曹月雯虽在遥远的沉京,老湖镇的事情却拿捏得一清二楚,叹了口气,应溪不想与她周旋:
“没人说一个大学的便都认识。”
她知道自己顶嘴会怎样,可应溪忙了一周,只想度个安稳周末。
破天荒的,曹月雯没拿出长辈架子,甚至语气更温柔了些:
“应溪呀,我和你爸在外面不容易,你弟你妹哪个不需要上学?你就当是帮帮他们,联系联系那个男生。”
“友来要上高中了,可户口问题一直没解决,这边的学校进不去,他老师说只能回家那边。”
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应溪无形间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昧着良心和父母打马虎眼。
“你的意思……”拒绝的话刚到耳边,房门被敲响,应溪过去打开,连是谁都没看,又折返回窗前。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他弄个沉京户口?”
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沉京作为国家政治中心,有着极大的历史渊源和战略地位,普通人入沉京户口的难度不亚于划船横跨太平洋。
走到窗户旁边,应溪看向外面的风平浪静,内心涌起愤怒波涛。
也不管对面是什么身份,直言不讳:
“比起让我托关系,不如你先离婚再给他找个本地爹来的快!”
应溪的脑子快要炸掉,胸膛快速起伏,握住电话的指甲也逐渐泛白。
曹月雯那边的声音弱了下去,也明白这件事很难做到,可她是长辈被晚辈骂了觉得没面子,直接端出架子:
“应溪你怎么说话的?我不也是为了你弟着想吗?庆市什么教育条件你不知道啊,见死不救就一定要让你弟考不上大学才对吧?”
19. 19
“我知道你嫉妒他们可以生长在大城市,可我们当时也没有办法,你不能因为没享过福就剥夺了弟弟妹妹享福的权利啊!”
“应溪,你别太自私。”
自私……
“呵。”握紧的拳头一瞬间丧失力气,应溪注视着窗户边刮进来的细小沙粒,视线模糊。
她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了。
“我在庆市那样落后的教育条件下考上国内最好的沉京大学,应友来作为从小享受最高教育资源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个高中而就此落榜。”
应溪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但又不能真的和家里闹僵,只能说些软话,表示回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道曹月雯直接哭了出来。
她在沉京这些年保养的不错,黝黑的皮肤变得白嫩光滑,头发也染了时兴的酒红色,纹眉纹唇这种事情更是落不下。
整个人完全变成了城里人。
有个词出现在应溪的脑海里:
忘本。
见应溪没有因她的眼泪动摇半分,曹月雯止住眼泪,表情恢复如常:
“庆市一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你也知道里面的生源都来自哪里,友来跟他们学坏了怎么办?”
应溪挑眉,眸光划过凌冽:“你的意思是从县城考进去的我是坏人?”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曹月雯拍了拍嘴,这个动作露出来她的指甲,酒红色镶钻款,应溪见过价格图,最便宜的五百起步。
“你不是,不代表别人不是。”
“我听你姑说了那个男生家里挺有势力,对你还有些意思,也不说勾引,就当个朋友相处,顺道拜托点事。”
“妈知道难为你,可友来天天姐姐叫着,你总得担起责任吧?”
一句两句看似为她好的话一字不落进入应溪的耳朵,像往敌人的堡垒扔炸弹。
新疆天黑的晚,这会儿正是夕阳,揉了揉眉心,应溪冷笑出声:
“我跟你说实话,他可讨厌我了,所以这事你不如去拜托楼里。”
踢皮球而已谁不会,反正楼里不是那种为了关系开后门的人。
那边语气沉下来,责怪她为什么不被人家喜欢,赶紧去道歉别留下坏印象。
“我哪里知道。”视线越来越模糊,夕阳逐渐落山,连同应溪眼里的光一并带走。
低下头,眼泪跟随重力砸在手背,伴随她的呢喃:
“我哪里知道。”
明明他说喜欢我。
后面的话应溪听不清了,也不想听,手机静音扔在一旁,准备回头招待客人。
比她转身更快的是房门合上的声音。
身后空荡,除了茶几上精品包装的蛋糕。
*
从浴室出来,孙最破天荒接到了应溪的电话。
没去管身上未擦干的水珠,任由它们顺着肌肉纹理落入深处,他靠在沙发双腿交叠,摆出不经意地姿态:
“有事?”
“……”那边沉默。
对于她的来意孙最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刚才电话里拜托的事情。
她接电话太入迷,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玻璃反光,孙最站在门前把她的眼泪看的一清二楚。
自知两人的关系不适合见到这样私人的场面,他把蛋糕放在茶几,安静离去。
坐在自己的房间等待应溪开口。
回想起那天在浴室里对她的质问,孙最的胸口变得堵塞。
他问当初自己哪句话告诉她是分手,应溪像听到好笑的笑话弯起了唇。
每一句,她说。
两人分开的七年里,从孙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分手”开始一直复盘分别前的谈话,翻来覆去甚至做了一个图解都没搞清楚哪个词有分手的意思。
他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当事人。
“明天……”
看着201的门牌号,应溪握着电话踌躇不前:“要不要一起吃饭?”
“吃饭啊……”他故意拖腔带调,拿起架子,装作为难地嗯了声。
“行吧,你约地方。”
“我房间。”
“?”孙最差点从沙发跌下去。
“你……”交叠的双腿并排放着,空闲的那只手不停在大腿摩擦,全然没了刚才的逼格。
“你房间怎么吃?”
是正经的吃饭吧?孙最忍不住脑补,如果应溪要使用那个方法,自己是从还是不从?
应该不从,但可以借此机会提出复合。
没等他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应溪冷静的声音打破幻想:
“有厨房,吃家常菜。”
挂了电话应溪如释重负。
她真的好不想和孙最扯上关系。
和曹月雯通完电话不久,应秀梅的电话打进来,没有嘘寒问暖而是直接表明来意。
她也不拐弯抹角,就说父母不容易,能帮衬的尽量帮衬点。
“而且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也算考验一下了。”
是了,她从未和家人说过自己的感情状态,应秀梅不了解他们分手了也正常。
谁说话应溪都可以不听,唯独应秀梅不行。
她并不全然让应溪办下来沉京户口,也知道多少有些难为人,只是找关系进高中,高考再回庆市这边。
当然,应溪的为难她也清楚。
女孩子脸皮薄,稍有一点差错可能都会被认成拜金女,挂电话前让应溪自己斟酌。
“好累。”
这个点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不会有人出来看见蹲在墙边的应溪。
她抱着头,脸隐藏在头发里。
为什么她都逃到了沙漠还逃不出情感阴影。
孙最的,亲生父母的,甚至现在还有一个姑姑的。
她五岁被扔在老湖镇,被应秀梅养大,感情自然没话说。
可再怎么样她都不是亲女儿,应秀梅对待她和楼里的态度总归在细微处不同。
说直白点她是寄人篱下。
小时候上学老师说喜欢听话的孩子,应溪一直把腰杆挺得直直的,作业完成速度快,成绩也好。
可慢慢的她发现比起她这种乖孩子,似乎经常调皮捣蛋偶尔听话的学生更让老师喜爱。
没有人会夸常驻第一你做的棒,但大家会夸倒数第一升至倒数第二的人做得好。
最开始应溪也想成为那种不太乖再变乖的孩子,可当她第一次打架得到的却是家里的批评与应秀梅的那一句:
“你这孩子我管不了,能送哪送哪去吧。”
为了不被送走,为什么不住在曹月雯所说的十五平米出租屋实际上一百平的郊区新楼应溪又做回了乖孩子。
她听话像个学习机器,大家期盼什么她都会在自己身上实现,对她的要求也严格遵守。
只有孙最是例外。
和孙最在一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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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溪第一次违背亲人的意愿。
应溪的脑子里像装了个气球,随着呼吸不断变大几乎快要撑破,狠狠闭上眼睛试图缓解。
身旁的门突然打开,释放了那个气球,飘飘然在空中,被风托起自由飞翔。
孙最今天也忙的紧,到现在没吃上一口饭,翻出来一桶泡面才发现快壶没有热水。
他懒得烧,决定去楼下热水机冲泡,谁知道门口蹲了个姑娘。
眼眶红红的,但没哭,是她一贯的作风。
“要不现在吃?”瞥见茶几上剩余的泡面,孙最发出邀请。
房间内,略微过时的灯泡兢兢业业发着光,打在暖黄色墙纸上。
一男一女坐在地毯,围着茶几吃泡面。
遥想当年,两个人也是坐在一起吃泡面,只是那个时候在室外。
关系也不一样。
房内安静,吸溜面的动静时有时无,就像应溪张了又合的嘴唇。
“有事?”
看她太纠结,孙最直接点破。
“没有。”应溪摇头,又点头。
“你送我的那个蛋糕还没吃,要不要一起?”
在沙漠里没有人会去城市给她买蛋糕,从一开始应溪就知道是谁。
这顿饭就这么悄无声息吃完,两个人全程保持安静,谁也没强引话题。
孙最以为应溪会再找个时间请自己帮忙,人和关系他都备好,只要她的一声令下。
谁知道自那之后应溪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连偶遇都是低着头擦肩而过。
如果不是他又一次撞见应溪和家人打电话的场面,他真以为事情早就和平解决。
月色深沉,天幕上的星星明亮闪烁,孙最靠在墙面,清瘦的身形隐藏在黑暗里。
掏出手机打出电话:
“前几天我说的那个学校,安排进去吧。”
“记得,先让他们吃点苦头。”
他站在暗处望着月色下哭泣的姑娘,真希望天可以再亮一点,多给她分些光。
第二天一大早,比闹铃先响的是应友来的电话。
应溪和这个弟弟见得不多,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对方很愿意黏着她。
也知道她是个移动血包。
“姐,借我点钱。”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要钱。
她昨天加班很晚回来,这会儿眼睛还睁不开,语气不算太好:
“要钱做什么?你每星期已经有五百块的花费了吧?”
想当年她每个月才有五百。
应友来见她不给钱,心里难免着急,顾不上妈妈教给自己的话术,实话实说:
“我能上沉京百高了,不过学费很贵家里拿不起。”
“多少钱?”睡了几个小时的身体酸痛无比,应溪坐起来,头又开始痛。
得到二十万的回答。
那边应友来还在喋喋不休,大意是她托的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个学费全免的优等生名额。
应溪想骂他,脑海里倏地想起他说的学校。
“你说的是沉京百高?”
“嗯,我妈说你还挺厉害的,沉京最好的私立都能让我进去。”
应溪有些想骂人。
沉京第一百高中,是楼里的母校。
能往里塞人的,除了学校股东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做到。
而孙最的父亲,恰巧是股东之一。
20. 20
本来睡眠不足就烦,一想到自己又欠了孙最一个人情就像往热油里倒水,砰地一声厨房爆炸。
应溪无语,为什么孙最总是不顾自己的意愿下决定?
她还在凌乱,电话那头却换了个声音,清脆稚嫩:
“姐姐,你在喊我吗?”
应溪瞳孔震了下,才反应过来在小辈面前说了脏话。
赶忙找补:“小草,最近过得开不开心?”
应曹是应溪的小妹妹,小名小草,今年六岁。
相较于应友来,应溪对这个妹妹的喜爱程度会更高一些,可能是年龄小没意识到姐姐是血包,做的事情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挚。
“姐姐已经很厉害了,谁让你连职高都考不进去,不许赖姐姐!”
她没有回答应溪风问题,反而是反驳起刚才应友来说的话,小小的年纪嘴皮子灵巧,没带脏字都让对方红了脸。
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应溪想告诉她没关系,下一秒就在电话里听到应曹的惨叫。
“骂你哥做什么,赶快去写作业!”曹月雯把电话夺过来,语气算不上好:
“问问那个男生能不能换一所学校,咱家实在拿不起二十万的学费。”
应溪明白了既要又要的意思。
她轻轻笑了下,嘴角扬起漂亮又嚣张的弧度:
“他连职高都考不上,去重高有什么用,还是和爸做同事吧。”
应溪的爸爸是工程承包商,通俗一点叫包工头,一场工程下来能赚个七八十万。
可比上学有前途。
“对了。”一大早被扰了清梦,应溪说话也算不上好听:“我没有求他,他也没有帮忙,至于谁告诉你应友来可以去百高的我并不清楚,但作为家人有句话我要说。”
“这年头诈骗一般都是量身定做。”
一番输出后挂断电话,应溪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起床还有半小时,果断钻进被窝。
应友来最后没有选择留在沉京,应溪说的对他是职高的水平,去了重点高中也是浪费钱。
再加上最近家里想买辆车子,资金流动困难。
不过他并不和应溪一样住在应秀梅的家里。
曹月雯本想辞去服装厂经理的工作去庆市陪读,无奈应曹年纪太小离不开妈妈,最后雇了个保姆照顾应友来。
这些事情不是应溪与她们打电话时被告知的,而是应曹有一天偷了应友来的手机,悄悄发给她的。
这小孩机灵的紧,属实没把应溪乐坏。
“您家水管换好了。”从卫生间出来,应溪理了理被打湿的衣衫,继续整理工具箱。
这片小区的水管工是古丽的舅舅,和她一样对应溪关照有加,今天家里有事出不了外勤,拜托她来帮忙。
“以后开关门时不要太大力,不知道哪一次门后的水管接口就会被碰松,造成浪费水源。”
她笑着和房东解释完,掏出二维码结款,谁知道对方同样拿出来二维码,仔细看是加好友。
心中拉起防线,透过房东肥胖的身躯看向卧室颜面哭泣的女孩。
“可以直接扫收款码的。”
“可我怕以后还会坏,想留个联系方式。”房东是个一米八的胖子,面相憨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老实人的气息。
她站在客厅,时不时能听到卧室里传来的抽泣声,配合屋内砸碎的酒瓶,四处乱扔的衣服,脑海里生成了一副景象。
“好吧。”应溪假意配合,扫了好友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往外走。
房东十分贴心,把她送到了门口。
在他的那句“走好”消失后,看了眼合上的房门,应溪掏出手机:
“喂您好,我怀疑这里有一起家——啊!”
她还没说完,本紧闭的房门突然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的背包带直接带了进去。
房东不再是那副老实模样,抢过她的手机挂断,扔在了身后。
“这位小姐,咱们无冤无仇,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地上东西凌乱,他一步步把应溪逼到墙边,嫌东西拌了脚砰地踢到一旁撞在桌角破碎。
应溪看见屋内哭泣的姑娘捂住了头。
从决定管的这一刻开始应溪就预想了所有的可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并不犯怵。
澄澈的眼睛里波澜不惊,好似一潭死水,长时间注视着他人,莫名有一种惊悚感。
“我就管了,你要把我怎样?”
她这副随你便的态度在吵架中是最气人的招式,房东在家作威作福的久了,偶尔吃瘪一次比挖了祖坟还愤怒。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应溪又开口,声音清冷又不失力度:
“强.奸?分尸?还是威逼利诱恐吓我不把事情说出去?”
无非就这三条路,而应溪哪个都不怕。
房东显然被她说住,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女生能说出这样大胆的话,一时间语塞。
但转瞬即逝,被暴怒替代。
“随便,要不按顺序来?”
眼神往他身后看了眼,应溪笑了下,说好呀。
然后在男人扑过来的前一秒,身后传来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那个本躲在房内哭泣的女生不知道何时站在房东身后,手里拿着沾染上血的碎酒瓶。
……
“感谢报案,找个朋友保释就可以出去了。”
应溪本是见义勇为录完口供就能走,无奈在房东倒下时看见女生身上的伤气不过,捞起玻璃瓶补了几下,构成了故意伤人。
奖罚相抵,加上房东的妻子坚持原谅,只要她找个人把她保出去就好。
话说的简单,应溪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能找人保释?
她不想让古丽担心,帮维修工出外勤前听她说今晚要陪孩子过生日的。
思来想去应溪想到巴图尔,电话还没打出去,派出所的玻璃门被推开,比声音先来的是柑橘的味道。
应溪不自觉抬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孙最还穿着西装,袖口整洁,一只旧腕表在左手微微反光,他站在那里,静静与她对望。
半晌,抬腿向她走来。
比他先开口的是负责案件的警官。
孙最给工程捐了钱的事情引得本地人皆知,还说如果有剩余的钱可以为县城做基础设施建设,没有人不感谢他。
见他出现,笑着迎了上去。
“我来接她。”孙最和他寒暄,下巴微微向座椅上的可怜姑娘抬了抬。
新疆的天空色彩斑斓,远处雪山上的金色神圣静谧,不远处的广场时不时传来敲锣打鼓的音乐声。
忙碌一天,应溪只想回家。
踩着台阶下去,没几步从远处驶来一辆车子,正向他们打着双闪。
孙最想开车送应溪回去,无奈对方拒绝,只好与她进行一场citywalk。
夕阳穿过树影挥洒在二人中间,应溪清楚看见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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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的纹理。
“害不害怕?”他问。
心软了一瞬,眼眶略微酸涩,应溪抿了抿唇说还好。
“直觉告诉我他的妻子会反击。”
这年头碰瓷的事太多了,自工作后应溪学习了一些防身术,如果房东真来硬的也有一丝希望。
“行啊。”听出来她没撒谎,孙最松了口气,他本来在邻市开会,听到特意留下来“照顾”应溪的陈祎说遇到了危险,没听到对方想要的数额直接同意,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来。
见应溪不抗拒他的碰触,孙最胆子大了些,捏上她的脸:“长大了。”
“还记不记玩密室逃脱那次?不小心碰到道具你都吓得尖叫,一门心思扑在我身上。”
昔日丢人时刻被重提,应溪略微尴尬,试图通过反驳来壮大气势:
“明明是你怕的走不动往我身上挂才对。”
“行。”孙最不和她争,笑的一副不值钱的样,心里感叹真的好久没有和应溪一起打闹了。
“是我害怕,应溪在保护我对吧?”
“那以后可不可以继续保护我?别再躲我了。”
他弯下腰,大手放在应溪的头顶,温热又熟悉的触感传入血液,带动尘封的情绪。
理智告诉应溪她应该躲开,然后骂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情感作为最神奇的东西,控制着她全身可以动的地方,让她想起孙最对自己的好。
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孙最还是自发帮了她,又故意提出大额学费让她们退缩。
曹月雯就是太自私,但凡打听打听楼里在沉京拿个高中上学,就知道百高的学费并没有二十万。
可以说是她自己自傲断了应友来的“大学梦”。
“好了,上次你说请我吃饭还没着落,今天行不行?”
看她那呆愣样孙最就知道不能心急,主动转移话题换一个独处机会。
反正经过今天的一番试探,应溪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抗拒,这让孙最对追回她有了更大的自信。
*
应溪觉得孙最最近很奇怪,动不动出现在她的身边,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什么沉京二环的平层公寓,某个豪华山庄的别墅,几千万的彩礼和戒指。
“你说他是要和女朋友求婚吗?”
因为对孙最帮忙心存感激,在碰见这些事情时应溪没有指出来,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聊,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误会他们是新婚夫妻。
趁闲来无事,应溪拉过已经结婚的古丽,求取经验。
“我真的不想再听他说的那些话了,为什么他要把结婚戒指什么款式都过问我的意见呀?”
最开始应溪也想过他是不是在报复自己,让她对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丈夫后悔莫及,可后来聊的越多她发现孙最全然没有表演痕迹。
每一句都是真心。
“古丽姐,你说他到底在做什么?”
办公室内,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平淡无波的水杯飘飘然掉进去一片茶叶,引起涟漪。
古丽观察了下应溪的表情,嘴唇张了又合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要听实话?”
“当然。”她来就是寻求帮助的。
“那你要做好准备。”古丽作为过来人,对男女之事有很大的经验。
漂亮深邃的棕色眼睛紧紧盯着应溪的,确保她不会闪躲受到惊吓后开口:
“他想跟你结婚。”
21. 21
“结婚?”
茶杯破碎,水渍四溢,却无人在意。
应溪抿了抿唇,以为是幻听,又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想和我结婚?”
“可我们没有关系呀?”
如果人生是场舞台剧,那么现在剧场里应该漆黑一片只留下应溪身上的那束光,而光中是各种枯黄落叶。
她低着头敛着眉,低声喃喃自己到底哪里给了他同意结婚的错觉?
“不是你同意,只是他觉得对追回你很有信心。”
活了三十多年,古丽什么牛马蛇神没见过,孙最看向应溪的眼神明显又专注,一个身价过亿的老板天天住在小破旅店里,傻子都能知道有猫腻。
牵住她的手,拍拍以作安慰,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明确发生过什么,但古丽也看出来这姑娘并不想回心转意。
世上唯情字难解,兜兜转转纠缠不休。
她叹了口气,难得拿出长辈语气:“找个时间你好好跟他说开,对你们都好。”
应溪记下了她的话,三番五次想在二人独处时点明,又因为各种情况耽搁。
孙最好像很忙,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已经好多天没有在应溪面前晃悠。
她乐得自在,恰巧陈愿最近不忙,考虑休年假。
“可以来这边,陪陪我。”
在陈愿面前她像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三句话离不开故意拖长的尾音。
深夜办公室,陈愿注视着脚下的车水马龙,神色认真:
“bb。”
“嗯?”
“我们要不要试着在一起?”
两个人都遭过情伤,这几年一起熬过艰难时刻,也算是对彼此最为了解的人。
搭伙过日子倒也没问题。
应溪的嘴角的笑容僵滞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难得没有回复。
“bb?”
“哦。”她反应过来,看向玻璃面映出的门口,进来一个高瘦的身影。
“好啊,不过我要你当面告诉我。”
转过身,与照例来找她吃饭完的孙最对上视线,嗓音甜腻,笑容可掬:
“阿愿,你要快点来哦。”
挂了电话房内陷入安静,围绕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应溪走过去,没事人一样坐在地毯,打开今天的盲盒餐盒。
“是鸡排?”
孙最瞧了她一会儿,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主动撕开餐筷递过去,不经意搭话:
“和谁打电话呢?”
“你不认识。”应溪埋头吃饭,没有正面回答。
孙最不放弃:“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
今天的餐食是鸡排饭,员工食堂念及他们从外地来吃不惯地方特色,偶尔会学着做些内地花样。
鸡排油汪汪一片,用的酱料也是甜腻的番茄酱,混一块的味道并不好,应溪吃了两口便有了腻味。
见孙最还盯着她,想起来古丽说的话,第一次撒了谎:
“DS的陈愿,我的……”
“未来丈夫。”
都是搞新能源的,就算一个是光伏发电一个是资源回收利用,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
在应溪说了名字后孙最的脸变得阴沉。
陈愿这个名字他可太熟了些,这些天忙不停接电话处理业务都是因为他半路抢了他的订单。
资金链差点断裂。
“和他分了。”孙最的眼眸聚起怒火,语气不容置喙。
应溪与他作对似的,脸色冷下来:“为什么?”
”因为他变态!”
应溪这些年和谁在一起都可以,老的少的能跑不能跑的都可以,但陈愿那种斡旋在商场的人万万不能碰。
“你知道他有个自小养大的侄女吗?”男人的潜意识告诉孙最,陈愿不可能把那些有损形象的事情告诉想要追求的另一半。
“他心思不纯,从把朋友的侄女接到家里的那天起就在谋划,直到十八岁计划成功。”
念及应溪不喜欢糙话,整个事件孙最用了另一种文明的讲解方式。
“而且他大你九岁。”
“哦。”应溪神色平淡,没被他自认为的鬼故事吓到,反而顶着一张清纯的脸问:“年龄是问题吗?”
“我又不是看他年纪大才在一起的。”
一瞬间,孙最明白了楼里当初看他的心情。
真气人啊。
室内昏黄,两人距离近,应溪清晰听见了他骂的脏话。
“应溪,你现在过得挺不错啊。”
“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
夹杂阴阳的话被他咬牙切齿说出来,落尽应溪的耳朵里,又一次蹙紧眉头。
她没生气,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宛如稀疏平常的谈话那样。
“孙最,一定要有男人才能代表我过得不错吗?”
她不懂,男人又不是检验幸福生活的标准,那两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一定要有男人才能让你觉得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吗?”
她知道有些偏题,甚至和对方一样莫名其妙,可这些话应溪早就想说了,从孙最第一次帮她赶走巴图尔开始。
“如果是这样,你爱的是我还是男性群体之间引以为傲的胜利?”
应溪明白男人都有一种领地意识,认为自己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有。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给了孙最和好的错觉,现在看来无非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这么多年他没有一点成长。
而应溪不再愿意教他。
三两口解决完餐盒,也不管腻的难受,快速收拾好东西应溪离开。
临走前,她回头看向低头不语的男人,灯光在他周遭打下一圈光晕,莫名落寞。
“谢谢招待,以后就不要在一起吃了。”
*
应溪偶尔也有清闲的时候,大家当完志愿者回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钟表熬时间。
而她通常选择早退,去市里玩一圈。
古丽推门进来,本想问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桌面了然于心。
这姑娘看着乖,心思野得很。
她还记得遇见她的第一年,小小的身板学骑马,竟然还得了一等奖。
大多数人提到新疆脑子里第一出现的画面是羊肉串,沙漠,雪山。
其实它的城市化做的也很不错。
应溪走在街上,从旁边的店铺买了杯奶茶边喝边走。
与其在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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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浪费生命,不如逃出来接触自然。
她的心思野不代表性格开朗,和周围的同事认识三年也才是见面点头的关系,找不到搭子。
“这个我上次和你说过他家的羊肉串最好吃。”
店铺内应溪把手机支在旁边,美滋滋撸串。
而电话那边还在工作的陈愿一脸纵容。
“慢点吃,都花了脸。”
应溪满不在意,继续炫耀自己的美食,偶尔会嘴欠说一句“你吃不到好可惜哦。”
“bb。”那边笑了会儿,突然正色。
撸了口串,应溪抬眸,问怎么了。
“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应溪毫不犹豫,开始数他的好,一只手不够又加上了另一只。
满是油渍也不在意:
“性格温柔,尊重我的意见,圈子干净,说话明确不拐弯抹角,情绪稳定,心思细腻……”
她说的比背作文还溜,一连十个手指下去,要不是陈愿在那边拦着,可能还要把脚举起来。
“好了。”陈愿无奈摇头,感叹她还像个孩子。
“二十五了bb,该有点世俗的东西了。”
“钱权才是最重要的。”
陈愿是生意人,自小就跟着父母游走商场,那些道理规则运用的如鱼得水,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私心也希望应溪可以世俗点。
“你要的东西只是幻想。”
“可你不也是?”应溪回他。
遥记得他们第一次促膝长谈,聊到谈恋爱最看中什么时,异口同声说出来一个字:
爱。
一个想向心里放不下初恋的男人要爱,一个想向只把自己的当叔叔的侄女要爱。
两个单纯的小苦瓜同时愣住,又一起抱头痛哭。
大好的天气应溪不想和他谈晦气的事,索性趁他没想好怎么回答转移了话题:
“话说,幺幺还没回来吗?”
宋幺是陈愿朋友的侄女,亲生父母意外离世,朋友又因为要出国深造没有时间把他拜托给了陈愿。
当时宋幺十一岁,陈愿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照顾自己都照顾不好。
为了让朋友安心读书,也为了自己第一次见面就动的恶俗的心。他把宋幺养的很好,港城所有人都知道陈家的少爷有个心尖宝。
后来宋幺长到十八岁,第一时间和邻居家的哥哥表白被陈愿撞见,一时间丧失理智强行发生了关系。
哪怕后来再道歉也没有得到宋幺的原谅。
“她明明说喜欢我。”
“他明明也说喜欢我。”
对着屏幕,两个人默契叹气,又不约而同转移话题。
陈愿的年假定好了时间,他要沿着最美自驾线沿途玩一圈,再来县城与应溪相聚。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吧。”
挂电话前,他又一次提出那个问题。
“好。”应溪点头。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挨个房间送去自己带回来的烧烤,应溪前脚上了床后脚电话进来。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理智的同时又有焦急。
“是应溪小姐吗?我是孙最的秘书陈祎,他现在状况很不好,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22. 22
应溪所在的县城距离城市较远,来来回回很长的路程,甚至要沿途经过沙漠。
和陈祎拉扯了半天表示他是一个男人,两个大男人在一块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死了送殡仪馆没死送医院,我又不是医生怎么治他的情况。”
玩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应溪今天已经很累了。
“可是他现在……。”在要挂断的前一秒,陈祎看向坐在路边当雕像的男人,双脚像踩了哪吒的风火轮,跺个不停。
月明星稀,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应溪从小卖部出来,坐在户外椅上。
“给你?”
撕开包装袋,她掰开连在一起的两根奶味冰棍,往旁边递了递。
那边接下,没说话。
两个人并肩坐着,共同仰望星空,品尝同一个味道的冰棍。
眼看时机成熟,应溪放下剩下的冰棍杆,斟酌开口: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本来没打算来,是陈祎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她劝孙最回去。
垂着头,应溪把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箱,继续道:
“陈助理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今天还赖在这里不回家,为什么?”
来的一路陈祎和她讲了孙最的近况,茶饭不思精神萎靡,应溪旁敲侧击试探是不是和女朋友闹了别扭,得到不近女色的答复。
车内,陈祎自后视镜看向应溪,眼带真诚:“自我跟老板工作起从未见过他和任何女性走进,连女客户都是找人出面接待。”
为此应溪明了,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哥改走深情人设了。
道路两旁空无一人,路灯安静伫立一旁,为二人撑起一片光亮。
应溪偏头,看向同样吃完冰棍的孙最,再一次开口:
“你吃了我的‘哥俩好’,要说实话。”
夜风微起,吹乱发丝,连同孙最经久不衰无法解决的心绪:
“抱歉。”
“什么?”
“关于那天对你说的话,说你身边有男人过得不错的事情。”
他垂着头,额角散落的头发遮住神色,晦暗不明:
“我不应该那么说,我只是……”
“害怕。”
害怕什么呢?无非是应溪的心没有偏向他这边。
他的声音低落掺杂挫败,难得看到孙最落魄的一面,倒让应溪不知所措。
“哦。”半天,她回答。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因为害怕就绝食,离家出走吗?”
严格来讲孙最不算离家出走,公寓是志愿队为他留的房子,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想去哪里都有自由。
提及这件事,应溪的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变得不耐:
“你是小孩子吗?为了吸引大人注意力做幼稚举动?”
“孙最,我记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应溪不愿意再待下去,不远处等待的陈祎见她起身赶忙出来,拉开后车门。
她瞧了一眼,往相反方向走去,没再分出来一个眼神。
夜风渐起,远看应溪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孙最给陈祎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上去确保她的安全。
自己扔掉冰棍杆,视线停留在垃圾桶的最上方,名为“哥俩好”的雪糕包装袋上。
两个小人手拉着手,笑盈盈地看起来感情不错。
“我一直以为应溪不阻止我赶走她身边的桃花是因为对我有好感,谁知道只是懒得管。”
“而我却傻乎乎的和她商量结婚的事。”
后悔情绪堆积在心里,孙最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世界末日那天再出来。
算了,现在就世界末日吧。
老实说活了二十多年能让孙最觉得丢人的事情不是没有,更多的是他不在意。
他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什么形象,对方喜欢或讨厌都随意,因为同样的孙最也不在意对方。
可应溪是例外。
头发被他揉成了鸡窝,幸好晚上街道无人,不然看见西装爆炸头的装扮属实以为精神病人逃跑。
“江忱西,帮我支个招,怎么样能让应溪忘了这件事,然后回心转意。”
“很简单。”江忱西坐在车里,周围黑暗,车内的灯光打在他理智的脸上,一脸精明:
“放弃她。”
在孙最的沉默下,江忱西继续道:“我说过很多次你们不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
两个人关系太亲近了,导致孙最一直没把江忱西的话当成话,现在仔细一想他说的不假。
从最最开始,在庆市火车站看见应溪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厌恶与抗拒。
“你不喜欢她难道让我也不喜欢她吗?”
“不能吗?”江忱西反驳,语气冷静。
看了眼导航,还有半个多小时到目的地,左右待着没意思,思酌片刻道:
“我不喜欢她是真的。”
“你不喜欢她也是真的。”
“不用辩驳孙大少。”预判到他会否认,江忱西率先开口,并带了特殊称谓。
作为自小长大的发小,名字就是他们之间最为亲昵的称呼,如果是姓氏加尊称,那接下来话既无礼又伤人。
“追应溪的时候把自己感动坏了吧?又是研究人的喜好又是满心思给她设计宝石。”
孙最听在耳朵里,难得没有反击。
瞧他的反应江忱西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唇边勾起一个讥讽弧度,继续道:
“你自以为为应溪做到了最好,事实也如此,她看向你的眼神一天天变得有爱,可你忘记了一件事。”
“你和蒋书旗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忱西和他讲了在恋爱中孙最犯得最大错误。
和前任纠缠不清。
想到当初自己看到的情景,江忱西的心里涌出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连带着对孙最的语气也变得不耐:
“你和应溪在一起时没有给她解释过蒋书旗的身份,这才导致她一点点对你失望。”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节点。”
车内变亮,江忱西注意到周围明亮的建筑,导航也走到终点。
*
小小的县城每天的迎来不属于它体量的人和事。
刚在工位坐下,古丽凑过来八卦,说这边要来个节目组,参与锁边工程,要与志愿队一起。
“听说是什么国民闺女,元气少女什么的。”
古丽不追星,并不认识要来的最大咖位是谁。
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边喝边想那个听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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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看见应溪趴在桌子上吹头发玩。
“话说,你最近怎么不爱看剧了?”
应溪的生活索然无味,像一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除了工作就是看电视剧刷短视频。
她还记得最开始自己还接受了安利看上外国剧。
没等应溪说出原因,卡在脑子里的名字灵光一现:
“蒋书旗!就是最近火遍全网的女明星!”
“听说拿下来这个泡面的代言人。”
说着,手指向应溪旁边冒热气的泡面桶。
“哦。”应溪没什么反应,只是端过来泡好的面埋头干饭。
但古丽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个牌子出现在办公室里。
志愿队偶尔会聚一下餐,家常菜馆里,围坐在一个圆桌。
应溪不喜欢迟到,很早过来坐在旁边等开饭。
这里是巴图尔的小产业,知道她们要来也难得“下基层”亲自招待。
“你尝尝这个,新榨的果汁。”与其是亲自招待客人,不如说亲自照顾心上人。
接过他的特别关照,应溪弯弯唇柔柔道了句谢。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进来,挨个打过招呼后聊起八卦。
“话说咱们队是不是要出名了?”一个队友挑起话题。
另一个点头,说绝对。
“蒋书旗作为现在现象级电视剧、短视频女神,能和她一起录节目,绝对绝对可以一夜爆红。”
两个人旁若无人聊起来,商量一起组建个账号用她起号,然后宣传新疆美景。
喝着冰冰凉凉的西瓜汁,应溪听的无趣,抬起头四处张望正巧与电视里漂亮明媚的明星对上视线。
“唉。”虽然明面不显,但应溪很小肚鸡肠。
小到小时候去沉京被富家子弟嘲笑都记得。
上学期间她忙于学习不注重外表,来到新疆支援后又因为工作繁忙来不及打扮,但来不及不代表应溪不会。
为了今天的聚餐,应溪久违地做了发型,在侧边扎了麻花辫,用漂亮的大肠发圈圈住。
脸上化着适合她的白开水淡妆,两侧也带了水晶耳坠。
身上是温馨舒适的碎花连衣裙,收腰型,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脚上也踏了一双黑色小皮鞋。
她安静坐在角落,头顶是氛围极好的暖色灯光,配上独特的清冷气质,妥妥自画中出来的美人。
旁边的队友聊的正欢,余光瞥见一抹亮色,看清是谁后笑了出来:
“应溪,你今天好漂亮,是知道要见帅哥吗?”
本意是取悦自己的应溪在听到后二丈摸不到头,轻蹙眉头,啊了一声。
大家相处了三年,瞧她的反应也知道不是了,转而好心科普:
“今天不光是我们志愿队的聚餐,还有捐设备的孙老板和他的朋友一起。”
“不止他的朋友,好像还有一些沉京老板公子哥什么的。”另一个人补充。
“怪不得。”两人又就这话题聊起来,没人注意到应溪的喃喃。
视线在饭店内转了一圈,平日火爆的饭店现在只有零星几桌,后厨却忙的不可开交,还让巴图尔亲自下场服务。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再换个边上的座位好跑路,店门打开夜风倒灌,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门口。
23. 23
古丽走在最前方,小西装一副领导样,恭请着身后的大佬往里进。
先是一些陌生又不陌生的面孔,应溪坐在最最角落里,一个个面无表情划过。
直到看见倒数第二个人的长相后瞳孔一震。
关于孙最的朋友圈应溪最害怕的一位绝对是江忱西。
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自己的不耐,刚和孙最交往时她也尝试交好,遭到了极为强烈的无视。
好在孙最看出来他的无礼,当着所有人的面维护了应溪,又在背后和他说了好久,讲述自己追到的宝贝多么难得。
那时候应溪躲在门后,听的滋滋有味。
他也在四处张望,许是高材生观察力敏锐,一下子和应溪对上视线。
身躯仿佛窜过电流,应溪赶忙移开眼,喝起了以及见底的西瓜汁。
也就没有注意到最后进来的孙最的视线。
人员到齐,宴席开始,古丽作为组局人和领导,率先发表讲话:
“我们今天齐聚在这里,原因有二,一是这一天是志愿队照例聚餐的日子,二是贵人们难得来访,必然好生招待。”
三言两语间应溪也明白这场局是给孙最那个圈子的人做的的感谢局,他们在孙最的带领下投了不少资金设备。
为国为社会做事应溪没偏见,心底甚至小小感叹了下原来不正经的公子哥大小姐们并不是无所事事。
整个饭局没有老古板,再加上现在人的思想越来越开放,怎么开心怎么来。
倒是沉京的公子哥们拘束起来,拒绝了志愿队员提出的真心话大冒险,飞行棋划拳甚至俄罗斯大转盘。
“我们玩点不一样的吧。”
有人提议,说这个游戏可以增进彼此的了解。
得到众人的点头。
他要玩的游戏叫给你四个词,按重要程度排序,从排序中你就可以观察出她的性格特点价值观等。
听到是哪四个词后,应溪夹菜的手顿了下。
“你看那个是不是那谁?”与应溪隔了几个桌的另一个角落,有人怼了怼旁边的人,一副吃瓜样。
那人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角落安静吃饭的漂亮姑娘,忍不住定睛:
“挺乖的,谁啊你前女友?”
后脑勺得到了一个巴掌。
他有些心虚瞧了眼旁边与别人交际的孙最,一脸无语。
“你真不认识她?”
“你认识你就说,卖关子诅咒你养胃。”
对方不吃他这一套,那姑娘看着漂亮,但整个聚会下来没人理过她一次,能是什么重要人物。
许是他的诅咒过于邪恶,他只好直言:“她就是应溪。”
“什么?!”由于过于惊讶,没控制好音量,导致所有人停止自己的事,不约而同转向他。
挨个点头道歉后,他往旁边凑,声音压低:“她是应溪。”
“千真万确,我和最哥是大学同学。”
“我靠,本以为能踹了最哥的得是个御姐,谁知道这么乖?”
那边不以为然:“乖什么呀,谈恋爱的时候作的很,最哥三天两头泡在手工店,给她打珠宝做戒指。”
两个人就应溪聊起来,他一句“真相”他一句惊讶,搞得旁边安心喝酒的男人没了耐心。
“我说你俩……”他的声音粗狂有力,好似草原上一手勒住两匹马的糙汉子。
已经继承家业的袁子昀成了事业有成的精英,用词也变得斟酌:“适可而止。”
不说话还好,一发言两个人拍了拍手,想到他是孙最身边亲近的朋友。
八卦不分男女,两个人凑过来,端来酒杯让知情的他讲两句。
袁子昀喝下,揣着明白装糊涂:“讲什么?”
“讲应溪是怎么踹了最哥的。”
孙最的名声在圈子里大的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一出生便站在顶峰。
他们一边巴结一边心声嫉妒,得知这种幸运儿在感情上遭遇挫折,心里爽不少。
得知孙最被一个穷姑娘踹了的时候,沉京抓进去好几个违纪放炮的公子哥。
酒杯空空,他们十分有眼力见的倒满,袁子昀喝着,娓娓道来。
“她嫉妒最哥的初恋,趁人不注意推下了高级道,要不是最哥跑的快把人接住,可不止崴脚那么简单。”
如果刚才他们还觉得简没只是乖巧长相的作精,在听了袁子昀讲的故事后形象俨然变成了灰姑娘的恶毒后妈。
“不是吧。”他们感叹,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嫉妒的,“她也太不自量力了,敢和蒋书旗比重要程度。”
两人对视嗤之以鼻,再抬头看向应溪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有优越感。
“而且你们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最哥提分手的吗?”
袁子昀看他们讨厌起应溪,忍不住说更多:“大二下学期最哥家里不是发生了变故?就在最危机的时候她连夜把人拉黑,逃走了。”
此话一出,厌恶变成了憎恶,应溪在他们口中成了拜金女。
“而且……”注意他们认真的眼神,袁子昀心中涌起满足感,忍不住说了更多:
“最哥根本不喜欢她!她就是蒋书旗出国后空窗期找的玩伴!”
随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惊呼,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吃起了瓜。
动静引起从卫生间出来的孙最的注意。
“聊什么呢?”双手把在袁子昀的肩膀两侧,他看向这一桌面露鄙夷的公子哥大小姐们,嘴角噙着散漫笑意。
吃瓜可不能让正主知道,大家不约而同摇头说没什么。
但袁子昀不这么想,他自认为和孙最的关系不错,懂他内心所想。
“我们在聊那个坏女人。”他的手指向玩游戏输了被罚酒的应溪,看见她水汪汪的单纯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
心生一计,他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孙最:“最哥,我们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她的同事,让她丢了工作!”
本以为他的提议会让孙最赞赏,然后当着其他公子哥的面说一句好兄弟,谁知道在他说出来之后,噙着的笑意渐渐冷淡。
眉眼也被冷意覆盖:“你讨厌她?”
单纯的袁子昀以为他在做最后的确认,头点成了“磕头机”:“嗯!”
“理由……”孙最的声音沉了下去。
应溪明明很漂亮,性格也温柔。
难不成江忱西和袁子昀都喜欢她?
下一秒结论被推翻。
因爱生恨可不是这么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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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桌人认真看好戏的表情下,孙最睨了袁子昀一眼,手悄无声息从肩上拿开。
“为什么讨厌?”
对面毫不犹疑,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孙最养的士兵:
“因为你讨厌她。”
“我讨厌她?”语调上扬,不可置信。
孙最蹙眉,怎么一个两个都说他讨厌应溪。
他明明喜欢的快要疯掉了。
“我为什么讨厌她?”前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索性先放任,解决面前最主要的问题。
帮应溪正名。
他看向袁子昀,神色认真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说,我为什么讨厌她?”
饶是袁子昀神经再大条,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可在众多熟悉的人面前,侥幸心理让他觉得孙最不会当面对他怎样,胆子大了起来。
“因为你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空窗期。”
“作为兄弟我知道你对那些明星没兴趣,是帮家里挡锅的幌子,可你的内心却一直忘不掉初恋蒋书旗。”
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自由混迹江湖,眼看氛围不对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你不是喜欢蒋书旗吗?”
“和她在一起就是玩玩。”
他和应溪的官宣太高调,导致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夜之间有关能让孙最放下初恋的女人的信息全部出来。
在看到住在边缘小镇时,默认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穷姑娘。
老实讲,孙最的品行不错,很少说脏话,而今天,在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言之凿凿说自己不喜欢应溪时,破了个大防。
“玩个头玩玩。”
两只手砰地拍在桌子上发泄愤怒,也不管其他桌的眼光。
刚刚还吃瓜快乐的几个青年低下头,当起缩头乌龟。
“空你大爷的窗期。”这一次他指向袁子昀,没给他留一点面子:
“老子明明是一见钟情。”
天知道他对应溪说出那句你跟我试试时做了多大的心理准备。
从桌子上直起身,孙最理了下衣服,回头观察了无辜受委屈的姑娘,咬了咬舌尖。
“你。”下巴懒散地点了点低头当缩头乌龟的袁子昀,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一会儿去和她道歉。”
步子迈出去一半,又折回来,宣告他们的友谊结束:“以后咱俩,各走各的路。”
在这个圈子得罪谁都可以,但财力权利雄厚的孙家现任掌权人,绝对不可以得。
孙最的这番话无疑是把袁子昀逼上了绝路。
……
“玩什么呢,带我一个呗。”确定自己的颜面妥当,孙最走到古丽这一桌,想加入他们玩的新奇游戏。
大家知道他刚刚和别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不过都是成年人,反应力快不少并没有受到影响。
古丽玩的正高兴,分析人的性格价值观这件事对她来说特别顺手。
“孙老板先别排序,让我猜猜。”
在大家的期盼下,角落里的应溪也忍不住递来目光。
“关于自由,爱,生活和生命的排序,以我对你的初步了解,应该是——”
“爱,自由,生活,生命。”
24. 24
她说完,一脸期待看向孙最,迫不及待揭晓答案。
其他人的视线也望过来,都想知道事业有成的孙老板会做出什么选择。
谁知道他神秘的挑了下眉,没有明确回答。
而是看向不说话的应溪,敲了敲桌子:
“应小姐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排序?”
整场聚会应溪都太安静了,除了刚才的真心话大冒险失败了一次,没有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这会儿身上突然多了几条视线,让她有几分不适。
顶着压力,应溪不好拒绝,斟酌片刻开口:
“自由,生活,生命……爱。”
“爱是最后?”古丽有点不信,直觉告诉她孙最应该比他表现出来的散漫公子哥气质完全相反。
任务完成应溪撂挑子,弯弯唇耸耸肩,不再言语。
“爱是最后?”没人搭理的古丽喃喃自语,向孙最求证:“应溪说的对不对?”
孙最也跟着卖关子,指尖随意又有规律的敲击桌面,一下两下跟随应溪的心跳。
“应小姐,你现在的排序是什么呢?”
这个排序问题并非最近才被发明出来,早在很早以前就有类似的玩法。
当时林贝贝网上十级冲浪,拉着大家都做了一遍。
应溪和孙最刚好在其中。
当时的应溪手还被孙最牵着,长时间不分开手心一片黏腻,尝试抽出手反而遭到对方的偷香。
他一脸坏笑,温热的气息洒在脸庞:“回答问题呀,看我做什么?”
被他搞得一脸红,应溪的逆反心理发作,回答道:
“生命,生活,自由,爱。”
握住自己的手骤然收缩:“正序?”
“倒序。”坏笑转移到她的脸上。
时光飞逝,同样的问题同样的人和物,应溪需要再答一次。
饭馆温馨,周遭是热烘烘的菜香味。
应溪的声音如清泉般娓娓道来:
“自由,爱,生活,生命。”
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倒序?”
她摇头,露出浅浅的笑意:“正序。”
“爱竟然这么靠前?”古丽连着两次震惊,她以为像应溪这种独立的姑娘应该最看不起爱情。
连续两次跌倒,古丽有些挫败,老老实实当起旁观者。
反倒是提出问题的孙最,瞧了眼说话的姑娘,眼里的恣意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情愫代替。
聚会结束后,应溪被袁子昀堵在了门口。
大个子壮身材,遮挡住了大片路灯光,应溪靠在餐馆的墙边,手插在外套里,无声询问他的来意。
袁子昀挠了挠头,抹不开面,视线左瞟右瞟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身影,心一横,双眼一闭:
“对不起!”
说的急没收住音量,在空荡的街道上不断回响,引得离去的客人频频回头。
热闹被看的多了应溪免疫,问他为什么道歉。
“你和他们说我的事情了吗?”
不用脑子也知道在熟人面前自然要唠熟人嗑,应溪和孙最谈过恋爱的事情放在哪个时期都有看头。
果然,在看到袁子昀眼神闪躲后应溪明了,自己猜的对。
聚会实在耗心神,就算她全场只顾着吃,可嘴巴累了也要休息。
不想与不想干的人继续聊天。
“我原谅你了。”她笑笑,想从旁边绕出去回家睡觉。
被拦住。
“那个……”说话吞吐不是他的风格,袁子昀抓着应溪的袖子,由于过于紧张整个领子都偏向他这边。
“你能和最哥说说让他原谅我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眼角挤出两滴泪,还没输液管的点滴大。
高壮的袁子昀垂着头佝偻着背,一只手捂着脸哭泣,是个人见了都觉得可怜。
偏偏应溪最讨厌这一套。
本来她还想着老同学见面留点面子,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情面,自己也没有再保持善良的必要。
甩开他的手,趁机离开他的围堵,应溪站在他身后,语气冷漠:
“你没错,错的是你爹妈没投个好胎,需要靠捧人活着。”
“我收回刚才原谅你的话,因为你根本不是真心在向我道歉。”
懒得再理他,趁无人看见应溪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宿舍走。
走了一半,半路又杀出来个拦路狗。
“哟,几年不见变厉害了。”孙最靠在路灯杆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得纤长。
应溪很好奇为什么他一会一个状态。
他走过来,站在对面,聚会上喝了点酒,这会儿正醉着。
孙最喝酒上脸,脸颊连着眼尾一片酡红,特别像那种腮红妆容。
“有关袁子昀的事,我替他再向你道一次的歉,误会也都已经澄清。”
老实说应溪不知道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本来不好奇,可一个两个高傲的头颅都为此低下,倒是勾起了好奇心。
到底有多严重呢?严重到孙最本人下场去澄清。
是涉及蒋书旗的利益了吗?
“呵……”想到这里,应溪没忍住笑了出来,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不断燃烧理智。
深吸一口气,她平复了下心情,说了和对袁子昀一样的话:
“我原谅了。”
“真的?”孙最有点不可置信,“我记得咱俩刚在一起时因为他们说你,你还偷偷生闷气呢。”
“行啊应溪,不愧是长大了。”
对于应溪的大度,孙最略有欣慰,憨笑配着红脸,长时间盯着看到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不过应溪笑不出来:“需要我和她解释吗?”
孙最的笑容僵在脸上:“解释什么?”
“解释我们没关系。”感叹他的变脸速度快,应溪没意识到不对劲,把自己想的脱口而出:
“不是因为蒋书旗误会我们的关系才道歉的吗?”
此话一出,路面一辆车飞驰而去,急促的摩擦声过后是长久的安静。
孙最看着应溪认真的神色,找不出一点撒谎痕迹。
心中不免着急,眉头蹙起来:
“和她有什么关系?”
“嗷,不能提我忘了。”两人恋爱时孙最就很讨厌应溪说蒋书旗的名字,每次提及都会小小冷战几分钟。
还记得两人刚在一起五分钟,孙最盯着唯一的一条朋友圈,笑的灿烂。
“要接吻吗?”
在他还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应溪戳了戳他的手臂,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口。
孙最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接吻,庆祝在一起的第一天。”
应溪抿着唇,不断咬着上面干燥的死皮。
外面夕阳正好,透过落地窗洒在二人的身上,孙最瞧着被阳光映红脸的姑娘,耳廓蹿红。
“别了吧。”
进展有些快,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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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觉得。
这种事应溪也是第一次,被拒绝了难免低落,她垂着头,脸埋在夕阳照不到的阴影里。
语气微弱,又带着犹豫:
“你和你初恋第一天也这样吗?”
“哪样?”
“没接吻。”
应溪不在意贞节牌坊,孙最有没有初恋也没关系,她只是想知道已经步入新恋爱阶段的对方,能否把自己放在心里。
如果她现在比初恋重要的话,孙最应该亲她的。
心里有了比较,应溪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在孙最那句“你们不一样”下,没再言语。
两人的第一次接吻是在恋爱后的一个月,当时她陪着孙最给袁子昀过生日,派对上有些人趁应溪不再的时候调侃他应该已经全垒打,遭到孙最的否认。
游刃在派对的恣意公子哥靠在沙发上,一股懒散劲儿,手里晃着酒杯。
明明在男生堆里看来是丢脸的事,硬生生被他说成了荣耀。
“我们还只停留在牵手阶段。”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大家停下庆生的动作,跑过来围在他身边,一个个的不可置信。
“不对啊最哥,这可不是你的速度。”
“是啊是啊,那个影后认识两天不就带回家了吗?”
作为寿星的袁子昀最后一个出场,勾肩搭背几个兄弟,一副这你们就不懂了的表情:
“咱最哥,和蒋书旗第一天就那个了。”
“至于那个影后,我也是不小心知道的,她是最哥爸爸的情人,最哥就是个背锅的。”
“哇靠!”众人惊叹,不约而同竖起大拇哥。
而从厕所回来的应溪,透过门缝看到笑的一脸惬意的孙最,默默攥紧了手。
心中五味杂陈,一边为他不是真正的浪子开心,另一方面又因为他心里真的住着一个人而伤心。
心里生了芥蒂,出来后连手都不给孙最拉了。
孙最以为她害羞,也就任由她去。
直到一周后,他察觉出不对劲,约她出来谈谈。
“说说。”
公寓楼下的小路旁,二人坐在户外椅,气氛沉重。
孙最看着身旁明显蔫吧的姑娘,心里着急。
“说说,你生气的原因。”
应溪摇头,声音轻柔说没有。
他连问了三遍,她回答了三遍。
孙最被搞得没办法,只好采取强制措施:“行,送你回去。”
相处这些天,他也搞懂了应溪的一些小脾气,说不要就是不要,说不要但是拉尾音的一定是要。
想撬开她的嘴不能逼迫,反其道行之才为最优解。
果然,在孙最站起身的前一秒,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
“你等我一下。”
确保孙最不会离开,她跑到公寓楼下的小卖店,买了根雪糕。
很老的牌子,叫“哥俩好”,一个袋子里有两根。
坐回他身边,应溪扯下来其中一根,递过去:“做个约定吧,在它面前说实话,或者满足对方一个愿望。”
孙最瞧着上个世纪的经典美食,点了点头。
他不在意方法,只在意能不能解决应溪生气的点。
“行吧,女士优先。”孙最知道应溪会说一些让他惊奇的话,却还是在听见是什么后愣在原地。
得到准许的应溪深呼一口气,雪糕在空气下逐渐融化,她没去管,而是认真看向眼前的男人:
“和我,接吻。”
25. 25
这场吻没有持续多久,应溪不会换气,几下就推开了他。
注意到孙最没有像她一样大口喘着气,本砰砰乱跳的心忽然平复。
也是,他应该亲过很多次了。
手中的雪糕快要融化,哪怕价格便宜应溪也不想浪费,没再看他抓紧解决。
见她的目的达成,孙最顺势提问: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生气的点。”
本以为满足了对方,她应该会敞开一点心扉,谁知道应溪弯弯唇说不生气。
孙最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
气得他把人捉回来按着亲了好一会儿,不会换气就教她,学不会就一直亲,直到两人的嘴唇都发麻,才堪堪松开。
月色下两人分离时拉出一道银丝。
“你耍我。”
应溪笑的更开心了,心里那点芥蒂完全消失,摇着头说没有。
“我没有答应你要说的呀。”
她古灵精怪的笑着,漂亮的脸蛋是因他而染的红,孙最看红了眼。
又把人抱着亲了会儿。
这个点儿外面没什么人烟,应溪看了眼手机,距离门禁还有半个小时。
树影摇曳,微风吹过,两个人靠在一起共同望向月亮。
“孙最,你和初恋接过最长的吻是多久啊?”
应溪觉得刚刚他们的就很久。
应该会比她的更久一点吧。
当时的应溪一股脑想和初恋比较,以此来看她在孙最心里的重要程度,只是她忘了初恋之所以是初恋,是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无可比拟的白月光。
孙最没回她,呼吸平稳下去后那股不耐烦的劲儿又上来:
“你能不能别总提她。”
“为什么不能提呢?”应溪抬起头看向他,眼里只有求知的渴望:“你现在又不喜欢她了。”
孙最没说话。
应溪的心微微震颤。
“那我以后不提了吧。”她笑笑,那点因为送出去初吻而开心的情绪转而被苦涩替代。
自那以后应溪没有再提过蒋书旗,她也下意识告诉自己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孙最不可能拿爱蒋书旗的方式爱自己。
后来渐渐的,应溪放下和蒋书旗比较的想法,认真和孙最谈恋爱,只是最后她发现就算付出真心在初恋面前的自己也不过是planb。
“那就不提了。”七年后的应溪成长了更多,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在孙最心中的重要程度。
看了眼时间,应溪着急回家睡美容觉,问道:
“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孙最拉过她的胳膊,表示这件事和蒋书旗没关系。
“是没关系我知道。”成年了懂得都懂,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扯上关系。
应溪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分手了就分手,别人怎么说都可以,她不在意了。
孙最还拉着她,势必要把话说清楚。
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路边停了一辆车,车窗揺下露出江忱西的脸。
看见孙最拉扯着应溪的手时不屑一笑:“孙最,蒋书旗要见你。”
没什么事比让应溪消气重要,孙最头也没回:“不见。”
江忱西的眉头皱了皱,语气压低:“她很想你。”
“想我我就要见吗?她算老几?”孙最不理,想拉着应溪换个地方继续谈。
本来要拒绝的应溪见他执着,眼里多了丝犹豫,被江忱西察觉。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按了下车喇叭,吸引二人的注意,视线放在应溪身上,释放厌恶:
“应溪,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地位吗?”
“他今天之所以不回去,是因为他和蒋书旗闹了矛盾,想找个接盘侠而已。”
如他所愿,应溪的神色瞬间冷下去,甩开孙最的触碰,逃离现场。
坏了别人好事的罪魁祸首心情愉悦,车锁咔哒解开,招呼他上车。
孙最站在车前,手抓着车门,目光阴冷:
“江忱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我替你背了那么多年的锅,你不会也以为蒋书旗是我睡的?”
两个人从没有冷脸的时候,这是孙最第一次和他翻脸。
他心里惦念着应溪,不愿再与他掰扯。
夜晚寂静,特殊铃声响彻车内,江忱西望着孙最远去的背影,按下接通。
里面传来少女明媚的声音:
“你们到哪里啦?”
没有人回应。
十几秒后,蒋书旗的声音沉下来,变得支支吾吾:“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去找你们了,抱歉。”
随后被滴滴声取代。
*
自那以后应溪有段时间没见过孙最。
古丽说大老板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一直在沙漠里燃烧生命。
应溪听着,手里的活不停止。
“不过应溪……”她凑过来,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八卦道:
“孙老板的初恋是谁啊?”
正在打述职报告的手顿住,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屏幕移开,看向一旁的古丽。
“你问我?”声音带着不可思议。
向前女友打听前前女友,是不是有点不尊重她们两个?
古丽倒不那么觉得,她活了三十多年什么没见过,从大草原走向现代化都市,游历了各个国家,享受了风土人情,感情就是芝麻大的小事,没有什么难以启齿。
一番大道理下来,应溪被说动。
也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关于蒋书旗的事应溪了解的不多,孙最不愿意和她提,大多是陪他聚会时从袁子昀那边听来的。
“她爸爸好像是赘婿,嫁到了江家,把她带了过去。”
在古丽明显吃惊的眼神下,应溪抿了抿唇,声音柔柔的继续道:
“带她的原因不是爱她,是她的后妈也就是江家掌权人一直想要个女儿。”
犹豫了片刻,应溪不知道有关蒋书旗隐私的部分该说不该说。
“江忱西对突然得来的妹妹没什么抗拒,又因为和孙家世代交好,三个人成为发小,渐渐的和孙最日久生情,成年后顺理成章在一起。”
应溪没想到她能心平气和把孙最和蒋书旗的爱情故像讲故事一样说出来,这些东西在七年前明明是让她心生嫉妒的燃料。
她说完,看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古丽,眨了眨眼:“就这些了。”
“天呐……”古丽不可置信的摇头,手中的茶水早就凉透,几片茶叶飘在最上层。
“果然是豪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应溪笑了下,想起老舍曾说真正的情种只会出生在大富之家,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
下班前应溪接到了应友来的电话。
老实说他在上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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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时间玩手机。
看了眼时间,是一中上自习的点,应溪一手接起电话,用空闲的那只收拾东西。
两个人自小没见过几次面,除了血缘关系捆绑的亲情外没有其他羁绊。
应友来给她打电话无非是要零花钱或者买电子产品。
最开始应溪念着姐弟情分也依着他几次,后来被曹月雯发现,没有责怪应友来压榨姐姐,反而指责她带坏弟弟。
所以至此以后,但凡应友来对她提要求,应溪第二天就会和曹月雯哭诉自己的生活难,无法满足弟弟的愿望,真不是个好姐姐。
曹月雯再偏心,也不会把女儿逼上绝路,在应友来又一次提要求后严厉教训了一顿。
他已经很久没给应溪打过电话了。
“姐。”他那边声音嘈杂,时不时有水流窜过的声音,应溪一听便知道他在厕所里。
“嗯,有事说事。”
她收拾好办公桌,确保没有垃圾遗落,拎着挎包往外走。
今天天气好,她要吃泡面。
“爸出事了。”
四个字,让应溪停下脚步。
站在门口,风一瞬间吹乱她的发丝,遮挡住不可思议的视线。
五分钟后,应溪这边也响起水流。
姐弟俩各蹲在卫生间里,打着同一个电话。
作为家里的独子,应友来自小被教育要承担责任,家里出了事心里也担心。
“爸包了个工程,说是央企承建的大项目,为了得到它特意借了高利贷谁知道对方是个骗子,拿着钱跑路了。”
“那不只是咱家的钱,还有那些员工的,现在高利贷和员工两方面向家里要债,这可怎么办啊。”
应溪安静听着他说完,趁换气的功夫,平静开口:
“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什么?”
“你现在的任务是上学,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应父出事,为什么是未成年的应友来着急?曹月雯去了哪里?
“妈已经去找亲戚借钱了,但是数额太大,再这样只能卖房子了。”
应友来说事情是曹月雯刚才和他打电话说的,本意是给他打个预防针,自己可能要回来与他一起住。
“姐,你帮帮家里吧。”应溪想知道的事情他事无巨细全盘托出,趁着她没表态,应友来表明来意:
“其实我知道那个人帮你了。”
“谁?”应溪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沉京百高的事。
“他没帮我。”应溪又一次否认。
现在不是争论帮不帮的好时候,应友来在大城市长大,也接触了城里人求人办事的技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救咱家。”
“我托我初中同学打听了一下,孙最的爸爸不仅是沉京百高的理事会会长,还是知名的房地产投资商,如果他能出面……”
“应友来。”应溪打断,明白他要说什么。
“我不会去求他,他也不会帮忙。”
她想劝应友来死了这条心,填补窟窿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简单的变卖家产他们还没试,怎么就到了求人的地步。
打开隔间门,应溪从厕所出来,意外撞到了人。
看到是谁后,又一次否定应友来的提以,对方见她油盐不进,心里不免着急:
“我知道他是你前男友,利用他复合一次能死吗?”
26. 26
“嗯,能死。”
她不想与青春期小脑没发育完全的弱智说话,更不想和讨厌的人同处一个空间。
挂了电话后应溪马不停蹄想回家。
被人拎着包带拽了回去。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墙壁两侧粘贴着最新的政策口号,应溪被孙最堵在墙边,进退不得。
“有事?”
“有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句话,碰撞到一起莫名有种和谐美感。
应溪抬起下巴,看着比她高一头的男人,不输气势:
“有事说事,这是我单位。”
对方学她话:“你有事说事,我知道这是你单位。”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走廊尽头的厕所旁边,下班的点不会有人来。
为了节约资源也为了消防安全,每到下班的点自动停电。
这会儿周遭环境黑暗,只有外面泄进来的光线能证明这里有俩活人。
“我们可以不打哑谜吗?”应溪看着他,两人身高差有些大,长时间抬高脖子对她的颈椎不太友好。
还记得两个人接吻的时候,孙最怕她累,喜欢把她抱起来紧。
身体紧贴共享温度和心跳。
许是正好有一缕光线照在了他的薄唇上,让应溪有了不切时宜的想法,晃了晃脑子甩出去那些东西,她又道:
“你有事说事,找我做什么?”
“解释那天的事情。”今天的孙最没有穿西装,换上了舒适悠闲的灰色卫衣,配上一头散落顺毛的黑发,有种朝气的男大感。
察觉到应溪没有抗拒,他心里松了口气,趁此机会一股脑把要解释的误会交代清楚。
从袁子昀污蔑她推蒋书旗滚下雪道到两个人分手的原因。
全程应溪靠在墙上,双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听他说,不像主人公更像是看戏的观众。
孙最怕她误会,一番话翻来覆去解释三遍,事无巨细,说完后呼出口气,又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我和以前的圈子不怎么联系了,我知道以前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没做好男朋友的本分。”
他低着头,顺毛的发丝遮住凌冽的眉眼,配上真挚的表情,像做了坏事乞求主人原谅的小狗。
应溪背着光,身后是一扇窗户,孙最看不清她的神色。
想着机会不多,他眼睛一闭,心一横,把最想说的话说出口:
“应溪,我们和好吧。”
“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回答他的是沉默。
慢慢睁开眼,由于过于用力眼前花白,可他等不及适应光线,着急忙慌的把目光落在应溪的脸上。
触及到平淡无波的双眸后,瑟缩回去。
“孙最。”今天下班一点也不顺利,应溪本想犒劳自己吃泡面的心情了然无存,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男人,她笑了下:
“你的意思是为了和我和好,断了你所有的社交圈吗?”
“对。”孙最说,“因为你不喜欢他们。”
“我没有不喜欢他们。”
应溪了然,那点儿因为过往回忆勾起的情感瞬间消失不见,她扯了扯唇,不想继续纠缠。
推开他的胳膊,应溪逃离束缚,远处名为自由的大门正向她招手。
许是知道自己还有时间吃泡面,应溪的心情好了些,忍不住多说几句:
“你还记得四词排序吗?自由是你的第一位,爱是最后一位,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断送了你的生活。”
她说完,径直离去。
孙最站在原地,周遭的黑暗把他吞没,他就那么看着鲜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
他没像往常一样有勇气去追,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应溪看他的眼里没有爱。
回想起两个人恋爱那会儿,应溪每天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刚开始他以为是带了美瞳,后来发现是天生的清澈双眼,和后天装进去的自己。
孙最喜欢把应溪抱起来亲,两个人窝在沙发上没羞没臊,落地窗的光线映进少女的眼底,连同他的身影。
那是他少有的不舍时刻。
而现在,最渴望的东西消失不见,只剩两汪死寂的清泉。
如果应溪不爱他,那他还有什么再争的资本。
窗外那点光线逐渐消失,整个走廊彻底被黑暗吞噬。
-
回到家后应溪给曹月雯打了电话,询问还债的难度。
“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
“不用你的钱!”家里出事曹月雯的气色也变得苍白,她摆了摆手说还没落魄到要孩子接济的程度。
“你别听你弟瞎说,钱没了大不了再挣,不是大事。”
中国式家长是不是都这样?小事面前喋喋不休斤斤计较,而一旦发生了大事又莫名其妙有了担当。
孩子在爱与不爱的天秤中左右摇摆,根本看不清哪个才是真相。
应溪本来想真的置之不理,看到曹月雯的反应后内心有了自责。
她没管对方的拒绝,强硬把工作三年存的钱转了过去。
“先用着,不够我再凑。”
应溪知道家里前不久刚买了房子和车子,没什么流动存款。
眼看账户里多出来的数字,远在沉京的曹月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还是养女儿好啊。”她来了一句。
挂断电话后应溪躺在床上辗转悱恻,床头的泡面早就凉成了一坨。
“找谁好呢?”她需要一个人借钱。
古丽有自己的家庭,日子过得平稳,巴图尔又太热情,应溪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好像真的只有孙最。
手机突然震动,应溪点开看到备注后灵光一闪。
她忘记自己还有个预备男友了。
“阿愿,我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一接通,应溪就表明自己的想法。
成熟的男人和毛头小子就是不同,当听到请求后不会第一时间否认,反而答应下来后关心她的情绪。
“你还好吗?不用太担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追回来。”
看着他放下手头工作忙着关心自己,应溪在床上滚了一圈,脸埋在被子里。
声音闷闷的,却掩盖不住欢喜:
“阿愿,你再这样我真的会和你在一起啦。”
对方不怵:“那就在一起。”
“可幺幺怎么办?”应溪坐起来,收敛起笑容,转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替代:
“虽然我们一直在调情,但对彼此的内心看得透彻。”
“我们根本不喜欢对方。”
和陈愿的相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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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巧,当时应溪在学校礼堂做志愿,帮忙引导社会各界人士入座,外联部因为工作失误,本定好的发言人来不了,一时半会找不到替代。
作为部长的林贝贝急的快哭了。
“如果我妈妈不出差,她也可以来的。”
她在后台哭丧着脸,身板一抽一抽的,应溪站在旁边,只默默递上纸巾。
“找个人而已,说不定这些参会的精英有愿意发言的,我帮你问问。”
林贝贝是她在大学交的唯一一个好朋友,一直以来对她关照有加,应溪不忍看她难过。
此话一出,她笑起来,抱住她一个劲儿表白,搞得应溪羞的满脸通红。
离讲座开始还有段时间,应溪站在角落,仔细观察哪位看起来可能更好说话。
“抱歉同学,请问行政楼怎么走?”
就在此时,身后出现一道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宛如歌剧院里最优秀的大提琴音。
应溪转过头,对上了陈愿的视线。
当时的他已经事业有成,西装革履,高挺的鼻梁上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薄唇微微上扬,气质儒雅,让人难以忽视。
应溪一时间看入了迷。
“同学,请问行政楼怎么走?”陈愿又问了一遍。
“行政楼……”应溪刚想回答,视线不经意瞥向他手里的文件,看清上面的“新能源”三字后,灵光一现。
话风随之转变:“行政楼很远,正巧我顺路,不介意的话帮你送过去。”
“不过礼尚往来,恳请你帮忙做个发言。”
应溪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得罪人,但凡对方计较起来自己可能会沾到麻烦,可眼看讲座马上开始,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开场的金融界精英,林贝贝会遭到罢免。
朋友不开心,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心虚,说话时应溪低着头,视线放在地面,有些模糊。
“呵。”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应溪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视线:
“你不怕我生气?”
应溪实话实说:“害怕,但得试试。”
她的诚实让陈愿无奈,瞥见观众席到来的各界大佬,他挑了挑眉:
“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发言的人,为什么找我?”
踌躇片刻,应溪开口回答,语气真诚,却听得人想笑:“因为除了你,他们都是地中海。”
她的意思是夸赞他的外形优越。
陈愿许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孩子,本来他也是来参加这次讲座的,就当个顺水推舟,把人情送了出去。
至此,两个人熟络起来,渐渐变成交心好友。
应溪有段时间很想谈恋爱,她曾说过分手会难受,自己也是。
偶尔她会在食堂遇见袁子昀那帮人,从那里听来孙最的近况。
无非是他和蒋书旗的那点事。
“听说了没,最哥在英国开了个公司。”
“真的假的,他好厉害。”
“而且这里面有蒋书旗的股份。”
当时的应溪在擦桌子,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大力蹭着污渍,整个桌子被弄得咯吱咯吱响。
听到蒋书旗的名字时正好擦完,换了个区域,离他们远了些,也就没听见后面那句。
“最哥也真是的,渣爹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也不求助,就一个硬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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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溪没有情感洁癖,她觉得只要现在的两个人对彼此有爱,什么难关都可以过去。
知道孙最在英国过得不错后,应溪看着自己毫无色彩的生活也想找点乐子。
她和陈愿相处的顺利,对方大她九岁,待人彬彬有礼,蕴含着成熟男人的韵味。
她想和陈愿发展一下。
找了借口和他共处一室,电视里放着冗长无聊的浪漫电影,应溪慢慢向他凑近。
遭到陈愿的闪躲。
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传达所有意思,应溪乖乖坐回去,脸转向电视。
“抱歉。”她听见陈愿开口。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沉稳,每一次开口都撩拨着人的心弦。
“我是不是给了你错误信号?”
“嗯。”应溪没否认。
从最开始纵容她利用自己,到后来主动的约会吃饭,以及多次制造共处一室的机会。
比如今天,外面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根本挡不住一个人想回家的心。
应溪不想走,他也默认了。
什么心思彼此清楚的很。
“抱歉。”陈愿又重复一遍,表示自己其实也有私心。
他说他喜欢的人出了国,因为一些事情两人闹了矛盾,没有太多复合的可能,所以想找个新欢试图忘记这一切。
想法与应溪的不谋而合。
看他坦诚,应溪也没有掩饰的必要,表示自己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因为得知最近他和初恋复合,心情很差想找个人抒发。
两人闻言,对视一笑。
客厅陷入安静,一盏落地台灯摆在沙发旁,撑起唯一的光亮。
在淅沥沥的白噪音中,电视里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这是一部老片子,应溪没看过,所以不知道尺度。
也没想到它会在两人尴尬的时候出现。
慌不择路关掉电视,空荡的客厅里没了杂音,变得更为安静。
应溪没遇到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聊聊?”陈愿率先开口,从酒柜拿出红酒,一人倒了一杯。
“度数低,喝不醉但壮胆。”
他懂应溪的羞涩。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讲述出自己的感情经历,提及恋爱中最看中的是什么时,共同说出那个爱。
“没想到你这样的成功人士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整瓶红酒被喝去一半,两个人都到了微醺状态,光线昏暗,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们共同听见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下一秒一起笑出来。
喝醉了的了陈愿卸去白日里的沉稳,多了丝年轻人的朝气。
他笑着,脸颊两团红晕,眼底苦涩。
“下不去嘴。”
应溪低头,再一次一饮而尽,半天她回答:“我也是。”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这晚之后两个人开启调情模式,他喊她bb,她喊他阿愿。
如果说不知情的人看见他们相处的一幕,一定会被情侣的黏腻所折服。
可彼此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拿对方当成那个不可能的人而已。
“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从回忆脱离出,应溪躺在床上,随意扔掉手机。
“如果我们有可能,那天晚上就该发生些什么了。”
微醺雨天,黏腻的眼神和恰到好处的大尺度电影。
但凡有一点火花,早就着了起来。
房内安静,陈愿那边没有传来动静,正当应溪以为他挂了电话后,手刚摸索到挂断键,低沉温柔的声音传过来:
“应溪。”他很少喊她的名字。
“嗯。”应溪回答。
其实她知道陈愿是一个极好的男人,身上有应溪理想男友的所有标准,如果对方说真的在一起,她一定同意。
没有谁走不出失恋期,除非她一直保持单身。
窗棱砰地一声发出声响,应溪想起看到的天气预报,已经夏天了。
-
高端会所内,灯红酒绿,DJ声震耳欲聋。
几名男女聚在一起贴身热舞。
“最哥,不是说要去沙漠玩一圈,怎么回来这么快?”
林放坐在他旁边,见面前的酒杯空了,有眼力满上。
道了句谢,孙最夹着杯子一饮而尽,不重不响地搁在玻璃桌上。
偷偷打量一眼他的架势,得出心情不好的结论,林放只好继续倒酒。
几杯下去,孙最的眼神已然朦胧。
“沙漠怎么能玩,我们要敬畏自然。”
林放不懂,他怎么突然开始上起思想课?
“最哥,你最近还需要我往卡里打钱吗?”
他和孙最在英国相识,第一眼便被这男人身上的混痞气势吸引,追着当人小弟。
如林放所想,对方根本不理他,完完全全当空气看不见做自己的事。
提起那段时光,他看向孙最现在的昂贵穿搭不由得感叹:
“我还记得咱那个时候一起在麦当劳兼职,比谁出汉堡出的快,输了就请客吃隔壁肯德基,当着店长的面。”
提起往事,孙最也陷入回忆,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他的神情晦涩,又一次一饮而尽。
不远处的卡座上坐着几个女生,身材姣好,大波浪的头发打理精致,拿着一杯红酒,借啄饮时扫量附近的男人。
她们要么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要么是名门的千金小姐,生活索然无味,就靠玩点男人。
成霓啄着红酒,妖媚的狐狸眼放眼全场,被前排的男人吸引过去。
只是一个硬朗的侧脸,就让她心生澎湃。
“那个。”酒杯抬了抬,玻璃面映出男人散漫慵懒的气质,成霓侧头,问一旁的姐妹:“哪家的?”
姐妹正和新认识的小奶狗玩的欢,听见成霓的问题抬了下眼皮,触及到孙最的背影后挑了挑眉。
拖腔带调的,看起来挺瞧不起:
“孙家那个独生子。”
孙最的名号在沉京圈子里蛮出名,爹妈有出息,爷奶也有背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
只是他为人傲了点,看似对谁都客客气气,实则谁也瞧不上。
有个人皆尽知的青梅初恋,又因为帮父亲背锅圈子里一直流传他是暧昧高手。
姐妹看成霓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免心中一惊:“不是吧,你要去搞他?”
拉住好闺蜜的胳膊,连小奶狗委屈的表情也不在意了:他现在再和他爸作对,说不定哪边赢呢,你别沾了一身腥。”
“玩玩而已。”成霓松开她的手,递去放心眼神,“暧昧又不是确定关系,身体爽了就行。”
说着,端起酒杯身姿摇曳向男人走去。
“你好。”
今天这个局是林放攒的,里面有许多孙最不认识的面孔。
他出国七年,圈子里已经大换血。
成霓坐过来,包臀裙,低胸领,风景一览无余。
红色的指甲贴着碎钻,轻轻在男人胳膊上摩挲,暗示意味明显。
“我听说你喜欢玩暧昧?”女人身香软,迷人的味道随着距离拉近扑入鼻腔,孙最没忍住皱了皱眉。
面对美女引诱,他坐怀不乱,室内温度高,他脱下了外套只剩里面的黑衬衫。
此刻又喝了酒,扣子解开两颗,露出薄锁骨,偶尔能领略到再下面的风光。
见她靠过来,孙最没躲,扯着唇调情:“玩啊,你玩吗?”
对方凑的更近了些,向对面的小姐妹递去成功眼神:“如果是你,我愿意。”
她身上的香水味实在是太浓重,和她聊两句间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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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就觉得头疼,还是应溪身上的书香味好闻。
提到应溪,脑子一瞬间清醒。
大爷的,他还没把人追回来。
想起离开新疆前和她见得最后一面,应溪是怎么说的?
四词排序里爱被他放在最后一位,理应是最该抛弃的东西,他不应该为了追回应溪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
他原有的生活?包厢内热闹嘈杂,舞池里热舞的,黑暗角落亲热的,点唱机前鬼哭狼嚎的,这就是他的生活?
没了应溪,哪有生活。
“那你愿意吧。”他站起来,不顾女人惊愕的目光,捞起沙发的外套往外走。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对着林放说:“钱继续往卡里打,记得写上自愿赠与。”
沉京的夜晚热闹喧嚣,孙最好久没回来一时间略微不适。
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掏出手机买了最近一班飞回新疆的机票。
他想明白了,既然应溪对他没了爱,那再爱上就好了。
只要地球还转,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
应昌平的事情还没解决。
曹月雯卖了以前的郊区房子,新买的车也退了回去,家里的亲戚借了个遍,又取出应溪存的十万元,依旧差五十万的窟窿。
上门要债的不计可数,法院各种传唤书也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经过这些天的操磨,曹月雯没了城里人的精致感,又回到那个忧心命苦的样子。
苍白着脸,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
宿舍内,应溪坐在小沙发接电话,指甲旁已经扣出了血。
她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曹月雯是在安慰她。
“爸怎么样了?”应昌平人很老实,做事情一直稳扎稳打,能被骗也说明过于信任对方。
他一定很伤心。
应溪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应昌平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五岁前他们还没去沉京时,应昌平经常领着应溪去小卖部买冰糕,两个人一人一根“哥俩好”,大手牵着小手乘着夕阳回家。
后来长大后,家里多了两个新孩子,应昌平也没有偏心,反而每一次都会给应溪打电话表示爸爸妈妈还爱她。
“你爸还好,能吃能睡的。”说这话时曹月雯看了眼卧室卧病在床的丈夫,撒了谎。
玄关口响起开门声,想来是应曹回来,曹月雯关上灶台开关,跑出去迎接。
蓦地想起什么,拿起电话:
“友来让你去求那个男生了吧?”
应溪心中一惊,没有回答。
“你别去,人喜欢你还好,讨厌的话就算了。”
“咱是有困难,不代表要低人一等。”
自幼一个人坚强惯了的应溪,在听到难得可贵的“嘱咐”时,眼泪不争气掉下来。
一开口,声音颤抖:
“妈……”
应溪吃软不吃硬,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她本来想好去找同事借钱,自己贷款填补窟窿,可经她这么一说,心又软了起来。
求孙最,绝对是最快的一条路。
首先他有钱,其次他有权。
自己的姑娘就算再不亲,也能察觉到内心所想。
曹月雯听见她的哭腔,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可看到笑着向她奔来的应曹,硬生生憋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妹回来我们要吃饭了,你自己在那边也要记得吃饭。”
嘱咐一通后,电话挂断,房内陷入安静。
应溪抱着双膝,望向地板的眼神无力空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手机嗡地一声,她顺声看去,是陈愿的消息。
「幺幺回来了,她哭着朝我借钱,对不起,我没办法了。」
28. 28
「没关系,你的事情最重要。」应溪通情达理回复后把手机扔远远的。
那天打电话,陈愿和她说两个人结束这种调情状态吧,不要再自己骗自己。
他说的不无道理,都是成年人,感情这种东西不应该成为生活的全部,欺瞒利用也是。
陈愿比她成熟的多也无情的多,至此之后他没再打过来电话。
他在做投资应溪知道,一百万也确实对这个因为宋幺和家庭决裂的男人来说不是小数目。
应溪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或者说她没有力气计较,陈愿能不能借钱也无所谓,她不在意了。
如果应昌平还不完高利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中国的家庭关系属于一颗大树,枝丫树干全有关系,密密麻麻的剪不断,理还乱。
“好烦……”应溪想哭,也那么做了。
眼泪一滴滴打在皮质沙发,反射出天花板的灯光。
-
应昌平欠的钱到底没还上。
他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说躲起来就可以不还钱,带家人跑了。
谁的电话都不接。
在最后失联的前一天,曹月雯给应溪发了消息,大致意思是如果有人问你爸在哪里,就说不知道。
最开始她还没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要债的人站在应溪面前,答案出现在心底。
能在沉京混高利贷的都不是一般人,动点关系就查到那个唯一还活跃在“社会”上的大女儿。
为首的男人人高马大,身后绑了个小辫,叼着烟,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正经。
见到应溪从单位出来,跟在后面一路,临近无人的胡同时才上前堵住。
“你爸欠了我们钱,你替他还吧。”
往后退了两步,应溪试图寻找可以逃跑的路,只是没想到前后左右都无形间站满了人。
她今天穿的多,外面加了个冲锋外套,这会儿后背沁出了汗。
“你应该找他,而不是我。”应溪尝试踢皮球。
高利贷都是利滚利滚利,前不久是五十万,而如今翻个十倍都算是烧了高香。
亲爹都不还,应溪没理由接下。
像听了好笑的笑话一样,小辫男捧腹大笑,表示高材生就这个脑子。
“你爸欠我们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今天我们就当认识一下,下次见面就不是这么友好了。”
他的身上是浓厚的香烟味,偶尔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像使人麻痹的毒药,让应溪动弹不得。
粗粝的大手拍了拍女孩颤抖的肩,注意到她扑簌地睫毛,突然觉得长得还不错。
遂附在了她的耳边,声音如同恶心的长蛇,所到之处都是寒意。
“你跟我,我给你免一百万怎么样?”
没等她回复,倏地笑了下,烟雾喷洒在应溪的侧脸,招呼小弟收工。
等他们都走远后应溪抽出领口的名片,呼出一口长气。
回到家她尝试给曹月雯打去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给应友来打,对方倒是接了,却哭着说爹妈真没担当,害怕自己也遭到报复。
没得到想要的信息,应溪还得耐心安慰,唠了半天才安抚好对面的青少年,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
“对了姐。”在挂断前一秒,应友来出声:“姑姑让我放假去她家,我要去吗?”
到底是年纪小家里宠,无法独立做决定。
思索一番应溪点头,说去。
那群人如果在她这儿捞不到钱,可能会去找应友来,如果有人照料也算安全几分。
应溪这几天上下班一直提心吊胆,那群高利贷知道在事业单位闹事不好,从没有打扰过她去上班。
只是下班后就不会安分了。
从水利局到宿舍之间有一段小路,那里没有路灯,也少有人夜晚前行。
每一次应溪都靠手电筒和与同事搭伴回家。
今天下班较晚,为了不耽误同事的私生活应溪抱有侥幸心理,先让她回去了。
而自己磨磨蹭蹭等到门卫大爷关门的点才出来。
站在外面,夜风微凉,吹乱她的发丝。
趁理头发的功夫,她看到了角落里的猩猩点点。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假装看不见,应溪点开手机打开通话截图保持常亮,接着电话往外走。
“哥哥我下班啦。”
“嗯,你在巷子口等我吗?好,我马上就来。”
“给我带了小蛋糕,好耶,爱哥哥。”
她假扮成正在和恋人煲电话粥,迈着步子往宿舍走,由于速度过快,当意识到撞到人时已经来不及反应。
手机滑落出去,恰好碰到屏幕,那条通话页面的截图彻底暴露。
今晚的温度有些低,新疆的温差就是如此,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一瞬间,应溪的后背爬满凉汗。
“对不起……”她想弯腰把手机捡起来,可身体陷入极大的恐惧,根本动弹不得。
眼眶发酸,身体发抖,只剩下无助。
好不容易积攒些力气,尝试从地面捡起手机,对方却比她快一步。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开那张截图,点击删除。
巷子里没光,好在新疆的天特别亮,月光与星光组织在一起,让应溪看见了撞到的男人。
宽厚的肩膀,挺拔的身姿,脸部轮廓硬朗流畅,一双冷冽的眉眼正看着她,里面晦涩难懂。
是孙最。
悬挂起的心倏地落到平地。
不等他有反应,应溪率先抱住他,夹着嗓子撒娇。
“等很久了吗?我们回家吧。”
她去拉孙最的手,指腹触摸到塑料,低头查看发现真有一个小蛋糕。
“哥哥?”想着一会儿在和他解释,应溪晃晃他的手臂,说着两人热恋时都不曾出现的黏腻话。
“回家啦,我好饿。”
拽了两步对方纹丝不动,应溪的心又提上来,往身后不远处的猩红看去。
“你帮我一下……”她只好踮起脚,附在孙最的耳边,卑微乞求。
孙最没说话,只是视线懒散的移到眼尾,那意思好像在说凭什么。
应溪快哭了,她不想和那群高利贷周旋。
“阿最……”这个称呼她不常叫,印象里只有两人亲密时孙最哄着她说过几次。
“求你了。”
应溪知道在两人决裂后又莫名其妙求人帮助很讨人厌,可她现在没办法。
虽然孙最和高利贷她都不想见就是了。
月色清冷,身旁的男人不说话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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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痞气,他眼尾上挑,看应溪哭哭哀求也不心软。
像个座山雕一动不动。
事已至此,应溪没有能让他帮忙的办法了。
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一股股电流窜在胸口,逼得眼眶发涩。
“算了。”她放下踮起的脚尖,手也从孙最身上收回来。
再赌一把,赌那群人不会拦下她。
做了几个深呼吸,应溪看向前方漆黑冗长的小路,点开手电筒。
视死如归般迈开步子。
手被牵了起来。
“走吧。”小蛋糕换了个手拎,孙最摸到潮凉的手心,紧蹙的眉头很好的隐藏在黑夜。
“女朋友发话,哪有不听的道理。”
他的语气熟稔,混气,给了应溪在恋爱的感觉。
也就没有反抗,任凭他拉着自己回到了宿舍。
那群高利贷许是没摸清应溪身边的交际圈,不敢贸然上前,她清楚看见止步在了巷口。
说来也巧,孙最的房间在203,而应溪的在204,两个人是邻居。
站在彼此的门前,应溪插钥匙的手一顿,等待他的质问。
按孙最的脾气秉性,他一定会先说谈谈,然后再一点点说出解决方式。
插在钥匙孔的手撤回来,应溪想先表达感谢,却感受到隔壁关门扇过来的风。
“竟然什么都不问?”她有些惊奇,抿了抿唇进了房间。
孙最为什么会再回来新疆应溪心里跟明镜似的,最近志愿队总开会,古丽多次强调在即将迎来的真人秀节目上保持良好的精神风貌。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为了家乡的发展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实准备。”
动员口号说完,古丽关上麦克风,压低声音与队员们嘱咐:
“明星都不好伺候,到时候大家多担待,能交流的就交流,交流不了的把摄像机带过来,他们为了形象不会发脾气。”
古丽是一位工作认真对待下属平和的领导,她知道应溪与蒋书旗有些渊源,会议解散后把她单独留下谈话。
“应溪,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些天应溪为了躲避高利贷的追踪心神不宁,整个人憔悴不少。
平日里还会搭理的头发现如今随意披在脑后,没有一点精神气。
听到她的话,应溪点点头,表示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
“不。”古丽摆手,重重拍了拍她的肩,一副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借此机会我们报复回来吧。”
“啊?”报复什么?应溪回忆了一下她和蒋书旗短暂的见面,并没有什么仇恨。
“和有对象的朋友不清不楚,这属于人品问题,我们也算整顿娱乐圈了。”
她笑了笑,抱着文件离开,独留应溪一个人在会议室凌乱。
那群高利贷似乎并不着急朝应溪要钱,每一次都远远看着不近身,哪怕应溪是一个人。
小辫男给应溪留的名片在收到的第一天就被撕成碎片冲进了下水道,应溪如往常一样回到家,在开锁时身体一怔。
门把手上多了一张新的名片,上面写着时间地点和房间号。
以及一句看似邀请实则威胁的留言:
“欢迎你来我这里玩,如果可以尽量带上同事哦。“
29. 29
硬纸片捏在手心,棱棱角角割的手心疼痛。
深呼一口气,她推开门,手中的钥匙掉落在地。
不对,应溪停下动作。
她明明还没有开锁。
视线转移到钥匙孔,银白色的反光下有明显撬动的痕迹。
球鞋往后退了两步,撞上正回来的志愿队队员。
她没注意到应溪的异常,如往常一样与她打招呼,问她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
“这就进。”没把事情说出来,应溪笑了下捡起钥匙走进室内。
宿舍是旧旅店改的,应溪分到的是个单人房的大小,站在门口便能看清整个房间。
先是用眼神扫了一圈,上班前摆放的东西依旧保持原样,浅浅松了口气,应溪换下拖鞋坐回沙发,试图放松这一天的劳累。
只是精神才松懈几分钟,又紧绷起来。
为了便于吃饭,应溪在屋内支了张桌子放了个电饭锅。
现在它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应溪站起身,一点点向桌子移动。
因为那群人,她没有食欲吃饭,好几天都蹭的单位食堂。
房间空间有限,饶是应溪走的再慢也有到头的一天,站在电饭锅旁,看清里面只是普通的食物后紧绷的身体松懈一半。
这间屋子不能待了。
她知道那群人会找到自己的住处,就是没想过他们会为了要债强行入室搞人心态。
也对,比起□□上的折磨,精神虐待似乎更有用些。
草草收拾了一些用品,应溪抱着它们来到走廊,想去刚才遇到的队员房间借住一晚。
门还没敲,她听到里面的谈笑。
有男人的声音。
天无绝人之路,应溪心态好,敲起另一位女生的房门。
好半天无人回应。
“好烦。”心累了好几天,各种情绪积压在一起,因为这件小小的导火索,应溪没了坚持的力气。
靠着墙面蹲下,抱紧怀里的背包,视线看向那个根本关不上的门锁上。
歇息了一会儿恢复了离去,应溪想着去古丽家借助,刚站起身,从楼梯上来一个人。
许是巴图尔那句歇后语让孙最听进了心,自那以后他很少再穿西装,换成私服。
孙最的私服比较单调,无非是冲锋衣,卫衣两种换着来。
今天他穿了件深蓝色冲锋衣,宽肩把它撑得板正,拉链打到最高,上面是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整个人恣意又孤傲。
见他来,应溪暗灭手机,那条未发送出去的消息也因此删除。
现在时间太晚了,古丽家里这边又远,会不会打扰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那群人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外面。
天黑她还是不要出去了。
秉持着前男女的关系,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向他求助,孙最没理由拒绝吧?
应溪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完全忘记自己以前都说过什么话。
孙最走到203门口,掏出钥匙开锁,在推开门的前一秒余光瞥见蹲在墙边的姑娘。
神色懒懒地,他稍稍侧头,语气冷淡看起来是好奇:“在做什么?”
“回家。”应溪抱着背包,里面是她收拾出来的洗漱用品和衣服。
她不想让孙最知道自己的事。
走廊内只有他们两个,房间隔音不好,偶尔能听见女队员和男朋友吵架的声音,她性子火辣,找的对象也是个脾气爆的,经常三两句就干起来。
头顶是一盏灯,不算亮,照在红木色的墙壁上,应溪望着眼前这个故作高冷的男人,推开自己的房门。
在前脚即将迈进去的前一刻,一只手臂横空出现,拉着她进了203。
“门锁坏了,还怎么住?”他发现了。
扔掉钥匙,金属的声音与木质玄关柜碰撞,好似宣判前的质询环节。
可孙最什么都没问,连好端端的门锁为什么坏了都没过问。
从冰箱拿出两瓶瓶装水,一瓶摆在茶几,一瓶拧开自己喝,见应溪还傻站门口,对旁边的沙发抬了抬下巴:
“坐那吧。”
他对应溪的态度冷了点,没有重逢时的热情,察觉到变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明明是她告诉孙最要做真实的自己。
对一切视若无睹目中无人的孙最才是原来的孙最。
应溪哦了声,看到门口放着的一次性拖鞋后换上,抱着背包坐在旁边的小沙发。
室内安静,无人说话。
“那个……”踌躇半天,应溪觉得还是要表达感谢:
“谢谢你。”
“具体指哪方面?”孙最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宽松短袖,虬结的肌肉更为明显。
孙最个高骨架也大,还经常健身保持身材,应溪曾经和他比过体型,完完全全的兔子和灰狼。
他这间房间大,有标准的厨房,孙最站在灶台前鼓捣着食物,听见她的感谢,做出反问。
“首先是谢谢那天你和我一起过小巷,其次是现在收留了我。”
她说了一半,面前摆了碗泡面。
遂补充:“还有招待晚饭。”
修长的大手端着两碗泡面,一碗放在应溪面前,一碗放在对面。
他坐在另一个沙发上,长腿敞着,手肘撑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太阳穴。
“嗷。”半天,他对应溪的解释做了回应。
太奇怪了。应溪想,如果刚进门她以为孙最是决定与自己划清界限,以后当做陌生人,那在看到他刚才反应后她就觉得对方是被夺舍了。
孙最就算再目中无人,也不会惜字如金。
她想问他怎么了,开口时又发现没有立场。
于是放弃想法,掀开泡面盖。
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前瞬间模糊。
应溪想和孙最长久下去的第一瞬间是两人在陌生小镇吃泡面,对方自责没有给她加根肠的能力。
那时候她觉得孙最好爱她,如果不是因为爱,没有人会拿几百万的表换一根五毛钱的肠。
可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孙最在她和蒋书旗面前还是选择了后者。
所以是有爱但不多。
而应溪想要他全部的爱。
一瞬间情绪堆积在眼眶,应溪低着头,泪珠逐渐变大,即将摇摇欲坠。
“我去趟卫生间。”
倏地站起身,不顾磕到的膝盖往里跑。
关上门后应溪捂着嘴,泪流满面。
孙最看向对面那碗泡面,里面的煎蛋烤肠完完整整,没有碰一口。
他走到卫生间门前,透过磨砂玻璃看见靠在门板的姑娘,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抖。
孙最再等应溪开口,等了很多天。
可她一句话都不说。
决定重新让应溪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孙最复盘了两人自相遇相知相恋到分手的所有事件,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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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都拿出来单独分析。
这才发现有些地方他并没有尊重应溪的意愿。
从最开始的班费到最后蒋书旗告诉自己的秘密,孙最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应溪的想法,没问这件事情是否真实。
他自以为对她做了维护,却无形间伤害了应溪的自尊。
正欲敲门的手放下来,孙最心疼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坐回原位。
他耐心足,总有一天会等到应溪主动敞开心扉。
应溪哭了没多久就止住了眼泪,因为她意识到就算再哭也改变不了什么。
洗了把脸,确保自己看起来正常,打开门走了出去。
孙最早吃完了他的那份,正靠在沙发玩手机。
她想为刚才的情况找理由,脑子里翻了个遍也找不出来,只好当个没事人一样把快要坨了的面条慢慢吃完。
两人现在的关系比较尴尬,同在一个屋檐下整个空气都变得不流通。
从浴室出来应溪擦着头发,看见正在换衣服的孙最。
他站在床边,下半身一条松垮的休闲裤,上半身裸着。
两只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手臂正整理要穿的那件上衣。
砰地一声,应溪躲回卫生间,没收住力气发出声响。
卫生间空间狭小,里面蒸腾着热气,连带着应溪的脸。
耳旁是砰砰的心跳声,甩了好几次都甩不掉。
老实说应溪和孙最只发生过两晚的关系,当时太害羞,什么都没认真看。
刚才那一瞥莫名让她想起来当时的场景。
孙最外表看着就浑,那种事情上更甚,力气大就算了,嘴上也不闲着。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他把应溪送上了最高点,看着床单上的污渍笑的嚣张。
嘴里说着臊人的话:
“在老湖镇那晚听动静就知道小喷泉不错,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而应溪只能紧紧抱着他,哼哼唧唧地埋进怀里撒娇。
七年前的事情突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心底念了几遍清心咒后,应溪拍了拍红透的脸,还没准备还出去,孙最来催:
“出来。”
打开门,他已经换好了睡衣。
作为已经二十六七的成熟男人,孙最的睡衣口味似乎还保留在小学,要不然为什么会穿着一件蓝色小熊的睡衣。
应溪的头发还滴着水,扑在胸前一点点洇湿。
“擦头发。”眼神从胸前撩过,孙最扯下旁边的毛巾,进去。
关门前扔出来吹风机。
203房间虽大,却也大不到哪里去。
一张双人床,两个单人小沙发。
应溪抱着从自己房间拿来的被子,拽过沙发拼在一起,将就入睡。
眼睛还没闭上,头顶的灯光变暗,睁开眼看见洗好出来的男人。
头发半干随意捋在后面,露出饱满又锋利的眉眼。
这种背头发型显得孙最更凶了。
“去床上。”拽了拽她的被子,孙最朝双人床抬下巴,自己抱过自己的,站在沙发前。
他的意思是他睡沙发,应溪睡床。
“别了吧。”应溪拒绝,她借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霸占大床。
“那一起睡。”孙最没给她选择。
看着麻溜收拾东西躺在床上的姑娘,孙最觉得好笑,没忍住,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应溪,你喜欢这样的啊。”
30. 30
对方没懂,从床上抬起头,她的睡衣有些宽松,是网购时没选好尺寸,又因为这边物流不便,没有退货。
她这么一动,领口歪下来,露出一半香肩。
但凡眼神往下移一点,孙最就能看见里面的风景。
“没事。”他挑了下眉,快速移开视线。
一米八六的个子屈尊缩在沙发上,身上是一条薄毯。
夜里气温低,应溪好心告诉他要盖厚被子,孙最没搭理,像个蚕蛹把自己裹成一卷。
大半夜,被冻醒。
刚想睁开眼按原计划装作梦游抢应溪的被子,身上就多了层柔软。
他半睁开眼,好在拉了窗帘,没什么光线。
面前是睡眼惺忪的姑娘,轻轻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房间,掏出备用的被子盖在孙最身上。
她心思细腻,知道把边边角角都掖到里面,确保不透风。
做完这一切,应溪站在原地瞧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久到孙最忍不住想假装半夜上厕所惊醒,才踮着脚离去。
爬回那张双人床,钻进被子里。
这床被子有应溪的味道,书香石墨味,孙最从一开始就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染上的。
无奈他还没走到和她一起共同沐浴露的那一步。
伴着心上人的清香,睡意滚滚袭来,孙最这些天忙着收集扳倒孙世江的证据,昼夜颠倒严重睡眠不足。
在意识跌入深渊的前一秒,孙最想到应溪不是有个港城的未婚夫,为什么他不伸出援助之手,看她被高利贷围追。
真没用啊。孙最心里吐槽,还是决定亲自上场。
……
应溪没有去名片上那个地址,对方似乎也不急,只是一味撬开门锁,煮上一顿饭留下名片离去。
古丽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以丈夫出差家里空荡想让她陪伴为由邀请应溪一起住,被拒绝。
从这些天遇到的事情也知道小辫男属于为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应溪要是和古丽一起住,为她们送去伤害可不值得。
她也算应溪在新疆唯一的家人。
思来想去,她做了充足准备,防狼喷雾,护身刀具以及微型摄像头。
小辫男要做的事情应溪想得到,那就先利用这个把他送进去吧。
治标不治本,管一时也算有用。
按照名片上的地点,应溪打扮了一番,从队员那儿借来了红色长裙,荷叶边的,吊带款。
应溪皮肤白,在正红色的衬托下更显得皮肤透亮,加上化了妆做了造型,俨然变成了都市丽人。
站在落地镜旁照着,应溪正想该把微型摄像头按在哪里。
这些天她都住在孙最的房间,本来是想和队员一起住,谁知道一个去草原驰骋,一个还在和男朋友冷战,没空收留。
两人现在关系尴尬,孙最也知道不适合住在一起,主动提出去住被撬了锁的房间。
孙最这次回来变化很大,不再没事就往她身边凑,每天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听说他要投资光伏发电,这会儿正是考察期。
许是那一抹红色太刺眼,孙最从电脑屏幕上的文件抬起头,目不转睛看着镜子。
应溪很少穿红色,在孙最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齐刘海阔腿裤的土包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完全换了种气质。
“我去找朋友。”透过镜子应溪清楚看见身后沙发上男人的眼神,欣赏的同时又不悦。
没等他问,自己主动交代。
她一出声把孙最从从前的记忆拉出来,换了个腿交叠,视线放回屏幕。
语气漫不经心:“我没问。”
他确实没问,就是因为他不问倒显得应溪不舒服。
坏毛病果然难改,心里吐槽了下,应溪捞过外套和手包往门外走。
小辫男给的地址是附近城市的一家酒吧,旁边是大学,这个点很是热闹。
和孙最在一起时她也来过类似的地方,混杂靡乱,强混的DJ声似乎要冲破钢铁森林,奔向外太空。
确定好微型摄像头的位置,应溪走进包厢,看见坐在最中央的小辫男。
他的身侧围着两个女人,一个灌酒一个喂葡萄。
见应溪真的来了,横断眉挑了下,招呼她落座。
拍了拍两位美女的腰,示意下场。
包厢内灯火迷离,花红柳绿的酒摆满玻璃桌,应溪坐在离他一米的地方,直奔主题。
“连续一周在我家吃喝,塞这种卡片的原因?”
名片甩在茶几,零零散散散开,应溪的眼神从容声音镇定,并没有因此被吓到。
“你们既然那么厉害应该可以找我爸现在在哪儿,在我这里不是浪费时间?”
一般来说高利贷只认债主,找不到债主才会找他的亲朋好友,他们既然能查到应溪的信息,大数据时代找个人不是简简单单。
小辫男闻言,深黄色的酒一饮而尽,又满上一杯推到应溪面前。
他们这种人在一个环境呆的久了,举手投足都是流氓的气息。
小辫男笑了下,往前推了推酒杯说出秘密:
“是你爸让我来的。”
“他说他大姑娘在西北扶贫,手里有许多钱。”
两句话,堵的应溪哑口无言。
想到失联前曹月雯那通电话,一切明了。
小辫男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还在吐槽应昌平的人品。
大言不惭说这个工程他能挣一千万,事成之后平分,等发现是骗局后又连夜跑路,耍赖还不起。
“我和你爸认识的也挺久了,最开始他还是个穷小子,在胡同救了被欺负的我,知道我做什么工作后提出合作,挣了钱半半分。”
应溪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当时条件不好,曹月雯说想去大城市碰碰运气,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老湖镇。
后来她八岁时大赚了一笔,至此生活越来越好。
本来也把应溪接了过去,学校什么的都安排好了,谁知道刚来两天应母升职成服装厂经理,应友来年纪又小走不开,应溪在沉京适应的也不好,最后送了回去。
然后她长到了十八岁,考上大学靠自己的努力进入沉京。
提起往事,小辫男有些感慨,说自己把应昌平当兄弟,出了事他就那么撂挑子,独留自己一个人被耍。
他看向应溪,眼底的血丝犹如怪物变异前的暗号,惊悚的让人无力。
那杯装有深黄色的酒又被他往前推,里面加了冰块,应溪的指尖接触到杯壁的冰凉,忍不住瑟缩。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卷走了我的钱,我还欠着别人的钱,别人向我催债我向他要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距离应溪也越来越近,只要对方出力,就会把她压在身下。
“你冷静点。”应溪推不开他,只能期盼微型摄像头能保持稳定,不被发现。
她的语气和缓,略带安慰:“应昌平他自然有他的不对,但我是无辜的,你不应该来我。”
想到自己亲爸竟然把高利贷往女儿身边送,应溪冷哼,为自己把存款全拿去给他还债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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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小辫男伸出一只手,常年使用的指腹上有一层厚茧,擦在应溪的脸上。
“我发现你一点也不随应昌平那个老实长相,漂亮的妖艳。”
应溪是清冷系长相,身材清瘦,骨骼感强,脸部轮廓分明,五官小巧,澄澈无波的双眸眼尾轻微上挑,随意一撇又摄人心魄。
自从学会穿搭化妆后,听过许多评价她清冷,漂亮,难以接近甚至可爱,唯独妖艳从未出现。
“呵。”她扯了下唇,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动,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不等她坐稳,一只手使力又把人拽回来。
鼻梁碰到他的皮衣,烟草味瞬间包围住应溪的理智,火气蹭蹭往上涨。
“放开我!”她挣扎,余光打量围观的小弟,一个个面带看好戏的笑容。
微型摄像头闪着红点,清楚把这一幕记下来,传至云端。
来之前应溪都算好了,如果一个小时没出去,手机自动报警,通知她的紧急联络人。
瞥了眼小辫男手上的表,已经过了十分钟。
心里松口气,她现在只需要收集更多证据。
“我说,你是我爸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叔,你见过谁家叔叔欺负侄女的吗?”
应溪挣扎,却被对方抓的更紧。
小辫男今年三十八岁,中年男人的油腻感已完全发散出来,近距离与他接触让应溪生理性厌恶。
“其实我也不想的。”他做出无奈表情,手一松劲儿应溪顺势倒在沙发,自己端正坐下喝掉那杯黄色的酒。
“只是你爸曾和我说过,如果我三十多岁没结婚,他就把女儿嫁给我。”
说着,他侧头,对尝试起身的应溪笑了下,手伸到她的胸前,摘掉藏在荷叶边里面的摄像头。
扔在未喝完的酒里,咕咚咕咚的气泡消灭所有证据。
他的声音诡异,故意拖着长腔,好像滋滋卡带的录音机,让人有砸碎的冲动。
“他就俩女儿,那个才五岁,我得做守法公民不是?”
“不过我不想强人所难,所以……你还是还我钱吧。”
给旁边的小弟送去信号,对方拿出一份合同,借债两个大字最先映入应溪的眼帘。
看清债务后,瞳孔紧缩。
“你爸欠我的一百万利息就不要了,你从我这儿借钱替他还,你再还给我怎么样?”
虎口钳住应溪的脸把人扳起来,小弟有眼色拿出印泥,示意她按下手印。
用高利贷还高利贷,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我要是不签呢?”事已至此,应溪挣扎也没必要,只能祈求她的紧急联络人可以看见。
不过爸爸妈妈哪个能看见呢?
小辫男喝着酒,二郎腿恣意翘着,皮鞋一点一点看起来心情不错。
听到她的话顿了顿,挠挠太阳穴说那就我帮你签。
说着,不顾应溪的挣扎强按住她的手,向红色印泥按去。
湿润又黏腻的触感使她发抖,哪怕她已经拼了命往回缩。
小辫男自然没想到她能坚持到这种程度,只好狠狠威胁:“如果你再动,我割了你的手指!”
小弟见小辫男发怒,极为有眼色按住应溪,几个人合力带着她的食指往合同上按去。
应溪使出了全部力气,脸憋得通红也抗拒不了几个成年男性的力量,只能心如死灰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离纸张越来越近。
在她闭眼决定认命的前一秒,包厢门被踢开,一个玻璃瓶正正好好砸在小辫男的头顶。
鲜血比应溪的手指更快按在了上面。
31. 31
突如其来的酒瓶让所有人都没防备,坚硬的头颅与清脆碰撞,两败俱伤。
小辫男捂了下被打到的头顶,手心一片黏腻,强烈的血色刺激着理智,骂了句脏话。
“你他么谁啊,那么大胆子。”
他站起来,捂住脑袋往门口走,走廊外面的光线明亮,打在男人的背后,勾勒出高大帅气的身影。
随着他们慢慢走近,看的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张带着怒气的脸,五官硬朗,眉眼锋利,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谁,小辫男会误以为是同道中人。
“我知道你。”他想起来了:“应溪的男朋友是吧?那天在巷子口接她。”
回头看了眼被小弟们围堵的姑娘,小辫男拿出混混气势,不走寻常路,眼疾手快从一旁拿过酒瓶,狠厉砸在孙最的头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砰地一声,碎片崩在各个角落,那张痞气恣意的脸流下热源。
“草。”确定应溪在哪个方位后,孙最捞过身旁的垃圾桶扣在小辫男的头上,趁其视野受限,使出力气踹倒在地。
小弟们见大哥被揍,一个两个接二连三上前。
孙最的打法干净利落,拳拳到肉,不拖泥带水,是专门练过的。
应溪也不是第一次看孙最打架。
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因为想挣点钱给孙最买生日礼物,应溪偷偷去打工。
大学生能干的工作无非就那几种,家教,服务员,奶茶店里摇奶茶。
她不走寻常路,给同学代写作业。
应溪的理科好,CAD、pathyon用的是手拿把掐,利用这项优点,她开始接活。
质量高价格低出图速度还快,迅速在不爱写作业的学生间流传。
甚至出名到隔壁学校。
那段时间她天天泡在图书馆,一个订单一个订单接,推了孙最所有的邀约。
他以为是自己惹了应溪生气,想过来哄人却被她堵在了图书馆门口。
应溪不擅长撒谎,睫毛快速扑簌,掩盖眼底心虚:“我最近要备考,你不许打扰我。”
好几天没和女朋友亲近,孙最心痒的很,拉了拉她的袖子问她真这么绝情。
“至少抱一下?”
得到蜻蜓点水的拥抱。
看着她比逃命还快的速度,孙最只当她害羞没有多想,把心思投入到其他事情上。
本以为事情会按应溪所想的那般进展,可人红是非多,她遇到了不怀好意的学生。
对方不知道哪里得来她的信息,知道她缺钱,转过来一千块让应溪陪他一晚。
对于这种满脑子只有颜料的猥琐男应溪果断拉黑,把他挂到校园论坛避雷,谁知道对方恼羞成怒,把应溪代做作业的事情捅到了教务处。
由此,应溪学习好,家境贫寒的形象彻底在学校立住。
虽然导员尽力帮助应溪说好话,表示她成绩优异品行良好,拿过各种奖学金,也没能挡住当时学校严整学风的决策,通报挂在了各个教学楼的告示板。
孙最还是去接应溪下课时看到的。
本来想着先问问应溪怎么回事,谁知道那个举报的男生正在走廊,洋洋洒洒和别人讲述自己的光荣事迹。
“水利专业那女的也就一般,看着挺漂亮,床上活特差。”
他与周围人讲述自己是怎么“甩了”应溪的过程,完全没注意到大步流星走来的孙最。
第二天,孙最的通报单和应溪的贴在了一起。
沉京市消费最高的商场内,应溪被牵着手,随便来到一家奢侈品店口。
孙最敛着眉,食指与中指夹着一张卡,举在应溪面前。
“刷。”短短一个字,蕴含了无法发泄的情绪。
他的脸上还有昨天打架的伤口,应溪当时刚从厕所出来,要不是林贝贝说,她根本不知道打架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
孙最在她面前虽然总没正行,但态度是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这么暴戾的一面从未展现。
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应溪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又被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狠厉吓到,浑身一怔。
如果不是老师及时出面,这场架可能会打的更久。
在孙最的逼问下,应溪说出自己缺钱代人写作业的事情。
对方蹙着眉,一言不发拉着她来到商场。
抽出一张卡,让她刷。
“不刷到零,今天别回学校。”
这是孙最第一次对应溪发脾气,一是气她有困难不告诉自己,二是气自己没早点发现她的状况。
心疼与无奈交织,千言万语的只汇成了一句叹息。
“接着。”他的嗓音很低,能看出在隐忍愤怒,应溪抿抿唇,也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没做好。
可她也不想花孙最的钱。
应溪不缺钱,只是她想送的礼物超出了可挪用资金的范围,这才需要额外赚取。
见她不动,孙最没了耐心,拉着她直接走进去,在服务员的注视下让应溪选。
两个人动静不大,但之间微妙的氛围使得路过的人多瞧了两眼,应溪又讨厌被围观,几天里积累的委屈涌到眼眶。
没哭,只是声音有些抖。
“我们回去吧,我什么都不想要。”
“不想要也买。”孙最心里有气,一想到林贝贝描述的她每天吃泡面在图书馆画图,心就像被放在烤架上,一边滴血一边疼。
他的态度太坚决,搞得应溪脾气也上来,刚想发泄就被孙最的表情吓回去。
孙最发火太吓人了,本来眉压眼就是凶相,嘴角又故意板直,整个人那股混痞的气质散发出来,让应溪这个小喽啰根本招架不住。
最后,在孙最的监督下,应溪把那张卡刷干净。
好在里面钱不多,给两家所有的亲戚买了衣服,给应友来送去最新款游戏机,又定做了一些明星同款的珠宝首饰,最后在孙最的视线下给他买了手表。
“不是很贵,本来想你生日送给你的。”
掏出自己攒的钱,应溪付款,拿过那枚手表。
视线放在了他那枚一百万的手表上面。
祝福的话语被提前说,应溪没做好准备,整个人身上因害羞裹了层粉。
“它有所有表应有的功能,但是我送的,所以意义非凡!”
应溪难得有活泼的时候,今天就是一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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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的祝福过于单调,向她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更让当事人开心。
可谁知抬眼撞在啐了冷的眉眼后,整个人心情低落下去。
“应溪。”他不喊小祖宗了。
“……嗯。”
“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六。”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二十五。”
一个问一个答,一个语气越来越冷,一个音量越来越小。
“你还知道?”接过她“提前”送来的生日礼物,孙最卸下手上这枚,换上新的。
那价值百万的手表被随意揣在兜里,空余的手去牵低头认错的姑娘。
孙最哭笑不得,哪有人送礼提前三个月的。
“我又不是活不到那时候,用的着累着自己吗?”
他的语气虽冷,里面却夹杂着关心,应溪听进去,撒娇般晃着他手臂。
“那是因为——”话到嘴边说不出,她顿了下,说自己心急。
其真实原因是:应溪觉得她和孙最处不到那个时间。
而她却异想天开的想在孙最的生活里留下什么印记。
都是曾经的恋人,蒋书旗占了他的心,应溪占一只手腕不过分吧。
她当时这么想着。
曾经的美好记忆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应溪在保证书上签了字,走出派出所。
孙最会打架,可对方人多势众,没多久就耗尽了力气,只有被打的份。
好在应溪趁小弟们救大哥没空,跑出去搬来了救兵。
派出所大厅的休息椅上,应溪拎着从警官借来的医药箱,坐在男人旁边。
他被打的不轻,额角和脸颊都有了瘀血。
“你忍着一点。”
掏出碘酒,白色棉签沾上红棕色,接触到伤口血渍又变为深褐色。
应溪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孙最没什么反应。
他的眼睛狭长,眼皮褶子浅,睫毛浓密扑直,为冷淡的瞳孔遮挡住灯光,在下眼睑处映出阴影。
派出所内安静肃穆,不远处有民警调解家庭问题的声音,夫妻俩谁也不让谁,说一句顶十句。
“孙最……”应溪受不了他安静。
这些天孙最表现的都太过异常,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就算了,连现在自己为什么撒谎和高利贷沾上关系他也不说。
被打了也不喊痛,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像……暴风雨前诡异的宁静。
处理好细小的伤口,应溪关上医药箱,确保不会再出血后,站起身,伸出手:
“我们去医院吧,你的头还要处理一下的。”
在庄严肃穆的环境下,头顶的灯光白的发冷,直挺挺打在两人身上。
应溪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被忽视,转而来的是急促不掩任何情绪的质问:
“应溪,我不问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说?”
他开口,打破了二人间那层隐形的隔膜。
这才让应溪呼出一口气。
抿抿唇,应溪点头说是。
“毕竟我没有什么都要告诉你的义务。”
32. 32
应溪和孙最不适合在一起,这不是只是江忱西认为,是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两人看似一静一动,一个乖张恣意一个安静乖巧,实则内心都非常的固执。
除性格外,两人的爱好口味也凑不到一块去,如果说爱人是把钥匙是块锁,那他们两个一个是门卡,一个是金属锁头。
所以孙最不问,应溪不舒服,孙最问了,应溪不说。
两个没什么仇恨的人就那么你推我进,你进我退,谁也不让谁。
应溪音色淡淡,垂下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动容: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那对夫妻还在吵架,两个民警一人拉一个都没拉出对方手脚并用,和碰碰车似的触碰又分开。
舌尖抵了抵下颚,孙最笑了下,这声笑不是嘲讽,反而透露着无奈。
“行,我都知道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随便吧,孙最想通了,应溪不说他就自己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突然阔达的胸襟使得孙最心情不错,虽然心里还生着她气。
经过这些年在国外的磋磨,孙最的处事方式多了成熟,逐个把建议摆在应溪面前,供她挑选。
“你是想息事宁人,还是让他们永远找不了你的麻烦。”
这话说的狠,应溪听进心里猛然一抖。
匆惶抬眼,拒绝的措辞还没整理好,孙最抢先一步,说出下半句。
“只需要你说一句你爱我。”
叮地一声,沉寂已久的颂钵又一次发出声响,震碎上面厚重的灰尘,露出最原始最真实样子。
孙最没看她,线条流畅的侧脸映衬在灯光下,上面的伤痕明显。
本就凶的面相因为它更加坐实。
“应溪。”他握住那只被冷落的手,触及到颤抖时用同样频率的手回握。
手腕上发旧的手表因此暴露在灯光下。
应溪的瞳孔颤了颤。
“关于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
颂钵只需要轻轻一敲,从此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都是它的回音。
在旁边夫妻俩互相哭诉你没心,你不爱我的背景音下,应溪看见孙最抬起头,平日恣意妄为的双眸里自己的倒影。
与庆市火车站时一模一样。
“钱和爱我都给你。”
“你只需要说一句爱我。”
“假话也可以吗?”
“可以。”
不是复合不是交易甚至不用说实话,应溪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解决令自己头疼的高利贷恢复原有的生活。
应溪对孙最动心的三个瞬间都是她感受到爱的三个瞬间,而如今,在两人分别后的第七年,在中国西北部塔克拉玛干沙漠旁边的一座县城派出所里,这是第四个瞬间。
“你什么都不要吗?”她问,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不知道是不是灯太晃眼,孙最的眼底多了些亮光。
看似主导,实则祈求:“不要,你说一句就好了。”
“我……”双唇翕动,应溪的睫毛颤着,拼了命的发出那个音。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七年根本没有忘记过孙最,要不然也不会跑到大沙漠来躲避以前的所有。
不可否认,应溪有了复合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爱,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帮助你。
可世界上没有永动机,颂钵也总有一天不会发出声音。
应溪往后退一步,抽出自己的手。
在对方难掩震惊的眼神下,低下了头。
“要是蒋书旗回来了,你会选我吗?”
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从不是爱不爱,而是蒋书旗。
在她与初恋面前,孙最总是会选择后者,让应溪觉得自己不是第一顺位。
不是第一顺位的话,爱又有什么用。
曾经应溪也调理过自己,做了许多心理暗示,表示爱情而已,又不是这辈子只有孙最一个人。
可应溪发现,如果不解决蒋书旗,她的整个恋爱都像夏天在塑料大棚除草一样憋屈。
而且孙最从未提过和蒋书旗的事情,她的名字仿佛是紧箍咒语,提一次就会让他蹙起眉头。
果不其然,孙最的声音沉下去:“提她做什么?”
“没事。”应溪一瞬间就收起动容的心。
那对夫妻不再吵架,开始在民警的协调下向对方做出承诺,敞开心扉交谈。
把医药箱还给值班的民警,应溪推开玻璃门,在离开前看了还坐在休息椅上的男人最后一眼。
身影孤寂,头顶又冒出了鲜血,流在俊逸的脸上。
“孙最……”应溪的声音微微发抖,眼前一片模糊。
这一刻她好希望两个人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吵架的夫妻。
“钱和爱我都不要,高利贷也不需要你解决,就算他们追我到天涯海角也不要。”
“你,我也不要。”
-
同样是北方,庆市与新疆的气候却不太相同。
七月末的庆市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鸟语花香,植物茂密。
破旧的面包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乡路,偶尔颠簸铁皮震动,给人一种随时会散架的感觉。
应溪坐在最后排靠窗,望着曾经熟悉的一花一木,眼底的疲惫丝毫不掩。
都说祸不单行,这句话她信了,从派出所出来应溪接到了应秀梅的电话。
自她来到新疆后,对方怕打扰她的工作,联系的并不多,平日里更是只发消息不打电话。
和曹月雯拐弯抹角不一样,应秀梅说话属于平铺直叙,直接表明来意。
“你哥最近回家了,也不上班每天就在卧室里待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我和你姑父没办法了。”
“你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话能不能抽几天空闲时间回家看看,他也就能听你的话了。”
要说应溪去新疆后唯一不变的,也就是和楼里保持频繁联系。
想到昨晚他还给应溪发搞笑小视频,应溪心有疑虑,安抚过应秀梅给楼里发消息。
对方很快回复:
[我没事,别听她瞎说。]
应溪:[好,我明天回去。]
楼里没有表现出异常,甚至打来视频表示自己过得不错,警察生活太累休个年假而已。
可应溪知道应秀梅不会骗她,楼里在心虚。
从回忆脱身,面包车停在加油站,司机下车稍作休息。
“这车坐的可真累。”前排的阿姨一头红发,齐刘海大眼睛,能看出年轻时是一位美女。
她伸着懒腰,金镯子磕到玻璃上发出叮地一声,余光瞥见后座的应溪,起了话头。
“姑娘,你去哪?”
“老湖镇。”在外打拼几年,应溪对外的社交能力也有了进步。
“我也去老湖镇,你是秀梅的侄女吧?”坐在阿姨旁边的大叔听见声响,放下他的短视频,插进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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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里。
一来二去,几个人聊起来。
面包车后车厢总共有三排座位,至多可以坐九个人,可能是夏天大家闲不住出来玩,没有一个空座。
又因为司机要给镇里的商店捎货物,各种东西堆在座位底下和门旁,整个车厢拥挤又弥漫着柴油味。
应溪身旁的人许是坐不惯这种低档次的车,趁他们聊天时活动双腿,缓解麻木。
阿姨的眼神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无论什么年纪的人都喜欢漂亮孩子,阿姨转过身,两个胳膊趴在靠背椅上。
同他寒暄:“小伙子去哪里?”
“老湖镇。”对方回答,由于对环境的不适应引起烟瘾,下意识掏兜才想起来这是车内,外面是加油站。
“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谁家孩子?”捕捉到关键词,大叔也跟着回头,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孙最。
他没来得及收拾行李,穿的还是打架那身,头顶包着一块纱布,是临时在药店处理的,看起来像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回家的混混。
瞥了眼旁边事不关己的姑娘,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正想解释自己是来看望亲戚时大叔先抢答。
视线在应溪和他之间徘徊,一脸暧昧:“是你领男朋友回家了吧?”
“不是,我是来看她哥的。”咽下解释的话,孙最替应溪解释起来,撇清两人的关系。
他知道这种误会不仅不会让应溪对他转变一点,甚至会加剧自己在她心中的坏形象。
“我们顺路,意外在火车站碰到。”
七年不见,孙最撒谎本领渐长,不再有手机掉山底找了三天的拙劣借口。
应溪听进耳,没忍住嗤了声。
孙最是强硬跟过来的。
应溪已经把话说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向前一步。
她想过了,孙最没有自己会很快恢复如常,和朋友们吃喝玩乐,搞暧昧对象。
他不会受到高利贷势力的报复。
而应溪会尽其所能找到应昌平,告诉他如果是个男人,就不要把坏东西往孩子身上泼,她不会替他还一分钱。
本以为两人就此决裂,谁知道她刚挂了电话,还在流血的孙最掏出手机给陈祎拨去,定两张回庆市的机票。
甚至派了车送他们去机场。
“楼里是我朋友,我应该去看看。”
他只留下了这一句,便安静站在旁边不再言语。
鲜血自额头流进冲锋衣的领口,又从手腕处淌出来,一点点滴在水泥地上。
路灯下孙最的脸色苍白,眼神也算不上清醒,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摆。
应溪本想装作看不见,等他晕倒就扔在医院门口,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可听到血的滴答声,她的心像被放进了搅拌机,不停绞痛。
就当是报答他救我的恩情。
安慰好自己,应溪拉着他的手走了一段路进了诊所处理伤口。
小诊所半夜没什么人,空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医生打着哈欠拿走用过的纱布,回屋补觉去了。
诊疗室里只剩他们二人。
白炽灯直泻而下,打在应溪那张清冷淡雅的脸上,鼻梁小巧,粉唇上是看他处理伤口时心疼的证明。
看着还在仔细查看自己伤口还出没出血的姑娘,孙最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应溪,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否喜欢我。”
33. 33
应溪从未对孙最说过喜欢,连一点表达的暗示都没有。
在孙最看来她只是不会拒绝人而迫于恋爱。
因此孙最想给应溪自己能给到的所有。
那天江忱西向他解释为什么他们不合适,提到二人分手那天。
那时候蒋书旗被一群人围着关照,从沉京赶过来的江忱西插不进去来楼下放风,在旋转门口看见了在吵架的他们。
孙最当时拧着眉,眉眼不耐,问她到底要什么。
平日冷静的应溪垂下头擦掉眼泪,默默离开,又突然停下跑回来表示自己要爱。
爱?江忱西听到这个字时忍不住嗤笑,果然是小地方的人,把情情爱爱看做生命的主要部分。
他低头看着雪地,试图掩盖住满脸鄙夷,也就错过了在应溪走后,孙最掏出电话的动作。
等笑够了,江忱西抬起头,听见自己的好兄弟说给不了。
江忱西知道孙最心狠,把自己的爹甩的团团转,却没想到能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也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他刚感叹完,就看到孙最摘下耳机东张西望,注意到他时走过来问看没看见应溪。
“我刚才对她发了脾气,本要去认错的,谁知道孙世江和我打电话,让我赶紧滚出国。”
说这话时他满脸自责,不停给备注为“小祖宗”的号码打去电话。
江忱西这才知道孙最没有听见应溪要的什么。
给不了也不是回复她的。
作为好兄弟,他应该把事情告诉孙最,不让他错过难得爱情。
可作为自小暗恋蒋书旗的自己,他并不想让身为的情敌的孙最好过,所以他选择沉默。
当然,在讲述这件事时江忱西没有提到后半部分,只是告诉孙最自己听到了应溪朝他要爱,而他说给不了的事情。
“怪不得……”外面刮起了风,孙最的声音忽大忽小,语气深沉,清晰认识到错误:“她一定很伤心。”
就这样,孙最和他讲述自己的追妻路线,表示等到合适时间就和应溪坦白自己会把所有的爱给他。
“你最好是。”江忱西来了一句,车子停在节目组门口。
蒋书旗的助理早就在此等待,见他来赶忙迎上去:
“江总,书旗姐现在在洗澡。”
“嗯。”他应了声,大步朝蒋书旗的房间走,装模作样敲了门,边解衬衫扣子边进了浴室。
那喋喋不休的手机早被扔在了后车座。
*
庆市的农业主要以玉米水稻为主,七月底是生长最旺盛的时期,道路两旁被浓密的青纱帐遮盖。
面包车里面的味道很难闻,劣质香水,烟酒饭味还有柴油与膏药的混合味。
哪怕窗户开到最大,除了灌进来的风迷了人眼,什么也带不走。
孙最又想到第一次来老湖镇时的场景。
自小到大他没受过苦,这种落后于时代的车在他眼里形同于废品,每晃悠一下都觉得生无可恋。
为了减轻痛苦,孙最打起游戏,科学早已证实行车时不能玩电子产品,没多久他放弃挣扎,与应溪聊起天。
车声嘈杂,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忍不住靠近感受她的吐息。
当时的应溪羞红着脸,每到一个站点就报一次时,表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甚至会从包里掏出糖果分给他,让他忍耐一下。
而现在,七年后的今天,同样的车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路线,应溪没再管过他,哪怕孙最真的要被车颠簸反胃。
孙最的脑袋本就有伤,折腾了一天没休息好又坐上令人不适的车,不晕才怪。
没忍住,在急转弯时脑袋砸在了应溪的肩膀。
对方怔了一下,用两根手指悄悄移开。
“疼。”他白着脸,没什么力气。
定定瞧了他会儿,确保没有卖惨,应溪收回手指,没再做什么,除了挺直的腰板。
无人在意的地方孙最露出得逞的笑。
下了车后应秀梅等在门口,见他们来赶忙迎上去。
“这孩子瘦了吧。”她心疼地抱住应溪,唉声叹气。
随后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孙最,注意到他身上的血渍和伤口时愣了一瞬,又快速修补好情绪。
“快进来吧,饭做好了。”
同样的饭桌大差不大的菜品,四个人围坐一起,无人说话。
应秀梅放下筷子,敲响楼里的房门,“妹妹回来不出来看一眼?”
里面没有动静,几分钟后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楼里拉开门,搬了个凳子插在应溪和孙最旁边。
“你边去。”自应溪与孙最分手后,楼里也和曾经的兄弟断了联系,如今再相见不如说是仇人。
应秀梅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给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遭到无视,只好讪讪打圆场。
“没事的伯母。”孙最好脾气认下,给大舅哥让位。
念及他们舟车劳顿,楼里没说什么难听的话,等安静吃完饭,才叫他们进卧室。
一墙之隔外是应秀梅刷碗的声音,楼里靠在墙头,随手拿了本漫画翻看。
应溪站在门口,看见了大一暑假自己扣掉的墙皮。
“哥。”
“没事。”不等她问,楼里先回答。
“我啥事都没有,你没事别回来。”
语气豁达,还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应溪抿抿唇,爬上了上铺。
她搬到了新房间,上铺只剩一床海绵垫,应溪也不在意,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我今晚和你睡。”
楼里不说没事,她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漫画书是看不进去了,楼里扔掉,看着上面飘然的粉色床帘,语气不算好:
“你可别和我睡,不然某个人坏你名声可就不好了。”
这句话寓意满满,望着发白的天花板,应溪想起孙最当时说的那句“你妹这么大了还和你睡?”
轻笑了声,应溪翻了个身,表示没关系。
“反正和你睡也不和某个人睡呀。”
“是因为陈妍吧。”孙最没参与到兄妹俩的阴阳怪气里,懒散地倚在门板,曲着一只长腿,神态恣意。
他抬眸,注意到上铺那个刚才还阴阳人的姑娘弹坐起,唇角勾起:
“她把你甩了?”
空气安静下来,楼里低声冷哼,下一秒拽住了孙最的衣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被蒋书旗甩来甩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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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情绪激动,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发抖。
“我他么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别招惹我妹,你现在有什么脸回来!”
说着,情绪上头,另一只拳冲出去打在那张欠揍的脸上,孙最也不反抗,就那么站着当沙包。
应秀梅在洗碗,听见屋内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吓的手发抖盘子一个接一个碎掉。
楼里是真生气,不顾往日情分把孙最往死里揍,不一会儿刚好的伤口又流出了血。
看热闹的应溪这才想起来孙最受着伤。
“哥!”她跑下去,挡在孙最面前,睫毛扑簌的下方是祈求的双眼:“他有伤。”
“你还护着他!”杀红了眼的楼里也不看眼前的人是谁,怒吼:“应溪,当年是他甩的你,要不是他你用得着去沙漠躲三年吗!”
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应秀梅在厨房听见想上前调解被楼成刚拦住。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看着从未对自己冷脸过的哥哥,应溪一瞬间哑然,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个音。
楼里说的没错,她跑去西北是为了躲孙最。
大四时应溪接受到了国企的offer和高校老师的邀请,可把林贝贝羡慕坏了。
“以后你出人头地记得有我的一份。”活泼的姑娘和她开玩笑,悄悄夹走应溪餐盘里的排骨。
“其实我……”面对两个好机会,应溪有些迷茫并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个专业是曹月雯给报的,在金融、师范、医学三个黄金领域选择了最偏门的一个。
她说这个工作女生少,所以高学历的她吃香,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曹月雯听说应溪拿到不少offer,但这个领域是男生的天下,让她回家在应昌平的公司当秘书。
应溪的话没说完,正值午饭期间食堂的学生来来往往。
“我听说最哥要回来了,真的假的?”
沉京大学面积大,应溪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袁子昀他们。
他们在吃饭,没有看见旁边的人是谁。
“真的,回家乡继承家业。”
林贝贝没有看见他们,还在关注她的后半句。
“其实什么?”
“其实……”应溪咽下去迷茫,视线定格在食堂中央的大屏幕上,那里正循环播放着西部计划的宣传标语。
撂下筷子,她做了决定:“其实我要去西北扶贫。”
“怎么不说话了?分手的时候不是挺能哭的吗?一口一个委屈伤心,才七年就不在意了?”楼里还在说,把两个人的小秘密全抖搂出去。
当事人低着头,哑口无言。
两兄妹吵架,不经意吐露出的信息让孙最震惊,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姑娘,眼前天旋地转。
“是真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应溪委屈,却没想过是多大的委屈。
自责与心痛交织在一起,失血过多的孙最略微站不稳,整个人的力量压在门板。
“应溪,是真的吗?”
感受到身后的强烈视线,应溪咬了咬舌尖试图逼退惧意,抬起头与楼里对峙:
“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陈妍的事。”
“所以,陈妍是谁?”
34. 34
楼里刚去沉京百高时并不顺遂。
他是小地方来的,沉京这个地方又是土著的天下,军训的时候没什么人瞧得起他。
楼里也不在意,就一个人学习吃饭。
一次意外,他看见了被拖进女厕所的陈妍,那姑娘漂亮到让人心生保护欲。
自顾不暇的他选择阻止。
谁知道那伙人有点背景,拉来了睡懒觉的孙最当助攻。
本以为会让楼里这个乡下人和陈妍这个没人要的前妻女儿有个教训,谁知道在听见叫他来的缘由是欺负人时,单手插着兜,一脸嗤笑。
“李娜,别以为你是蒋书旗的好朋友我就应该对你马首是瞻,做事前有点掂量。”
说完,他看向强装镇定的楼里,挑了挑眉:“我觉得你不错,要不要交朋友?”
至此,孙最和楼里的友谊开始,陈妍和楼里的爱情也生根发芽。
陈妍家挺有钱,父亲是个互联网高管,飞黄腾达后踹了原配给陈妍取娶了个后妈,那个李娜就是后妈的孩子。
学校是个小社会,百高有一半可以说是孙最家的,而蒋书旗作为他唯一的青梅,自然受尽宠爱。
李娜和她搞好了关系,从入学开始就以孙最的名号作威作福,他也看在蒋书旗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楼里并没有把那句朋友当真,在他看来这种富家子弟就是一时兴起,等青梅发话又会把自己踹了。
没几天蒋书旗找到孙最,哭闹着要给李娜讨回公道。
“阿最,如果不是她一直讨厌娜娜,娜娜也不会融不进去那个家呀。”十几岁的少女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微卷的头发都散发着香气,抓着痞气少年的手,柔柔撒娇。
高中的孙最比现在混多了,烟不离手,脏话不离口,整个人洋溢着一米以内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瞧了眼躲在楼里身后的陈妍,混不吝地笑出来,从蒋书旗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她作为小三孩子融不进去不很正常?别为欺负人找理由。”
进了百高有些事情不想听也得听,有传言说蒋书旗就是他爸和外面小三生的孩子,后来搭上江忱西的妈把她带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那句“小三孩子”出来后蒋书旗的脸沉下去:“孙最!你什么意思你是瞧不起我吗?”
“我没有。”他笑,掏出烟点燃,丝丝缕缕的白烟衬得他散漫的脸更加痞气,眼看蒋书旗要哭,耸耸肩拉着楼里走。
楼里拉着陈妍走。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拿情分当特权。”
少年恣意,吸了一口的名贵香烟扔在蒋书旗脚下,慢慢燃尽,好像在警告她要适可而止,别惹火上身。
这一刻楼里才真正对孙最改观,知道他是一个在任何人面前都有原则的男人。
至此,他真正开始与孙最交好。
和陈妍也在日益相处下确定真心,高考后正式在一起,并考到一个警察大学。
从大学到现在,他们认识九年,恋爱七年。
前不久陈妍她爸的公司出了事,那个新妈卷走所有的钱跑路,还惹上了高利贷,渣爹不作为,说他姑娘有钱让她去还,从此她的生活天翻地覆,每天都遭到追债的困扰。
大家都不傻谁没事给渣爹还债,所以陈妍决定去西北边防驻扎。
高利贷再有实力也无法入侵到神圣的军队里。
西北离庆市过于遥远,好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陈妍提出分手。
哪怕楼里一直说他没关系,一年见一次也没关系,陈妍也没有动容,一个人去了西北的荒漠里。
夏夜的老湖镇不算安静,附近有个新时代广场,每天晚上都要放动感的广场舞音乐,孩童也拿出滑板四处游荡。
房间开了窗,声音清晰传过来,应溪也听完了他们的故事。
“所以呢,你为什么不让她去。”
应溪不明白,陈妍的选择明明是最优解。
包扎好孙最的伤口,她收拾废弃的纱布表达自己的想法:
“世事无常,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意见。”
卧室内的灯年久失修,如今只能发着轻于鸿毛般的光,楼里看着整理医药箱的应溪,没太大的情绪起伏,饱含的意思却很重:
“什么意见?去西北吃苦的意见吗?因为一个高利贷从此躲藏的意见吗?”
他顿了下,再开口后脖子青筋拱起,怒目圆瞪又一次对应溪发火:“西北那个地方你又不是没待过,她又不会照顾自己饿到了怎么办!”
饿到了怎么办?
应溪想到自己来到新疆的第一晚,那间房子里除了空家具什么都没有,床垫子也没有。
空荡的房间内她的呼吸清晰可闻,头顶的灯泡闪了几下暗灭。
从队员那儿借来蜡烛,她坐在地上一点点啃着面包。
饿了怎么办?吃饭呗还能怎么办。
有手有脚的人怎么会亏待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应溪有些艳羡这个素未谋面的嫂子,哪怕被甩了的楼里还记挂着她。
“话说楼里。”两兄妹的声音都不大,语气也都不算好,医药箱放回原位,应溪靠在墙边神色淡淡:
“我为什么不知道陈妍的存在?”
回想起大一暑假,楼里和孙最在下铺欣赏陈妍写的情书,应溪坐在上铺发现他的朋友圈屏蔽了自己。
明明是关系亲密的兄妹,为什么恋爱这种事情都无法告诉自己?不惜把她支走。
小时候楼里喜欢和别人约架,为了显得有气势一直派应溪送战书,不分黑天白天不分晴天暴雨,只要他想,就会使唤应溪去。
那时候的应溪小小一个,风几乎要把她拦腰折断,跌倒了就爬起来,怀里紧紧揣着那封战书。
她为什么如此拼命?一是因为寄人篱下要表现的好,二是楼里告诉应溪他们是最亲的兄妹,这种高级机密必须由他最信任的人来执行。
应溪信了,可现在看楼里的反应,她不算最信任的人了。
“我为什么告诉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因为陈妍的事,楼里开起无差别攻击,三秒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住,却听见一声轻轻的自嘲。
以及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抱歉。”
胡乱擦一把,由于害怕而产生的哭嗝没有压下去,应溪低下头,语气很轻,没有了刚才质问的力气:
“是我不自量力了。”
身后的房门砰地打开,留下一滴热泪安静躺在地板,证明着沉默者的心碎。
没有人再说话,楼里的情绪瞬间掉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应溪消失的方向,做不出反应。
“你去和她道歉。”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孙最开了口,声音深沉,看得出隐忍已久。
“当初你可和我说她是你最爱的妹妹,现在这么对她,你到底爱她哪里?”
“你又爱她哪里?”楼里回怼,内心一万个后悔,却又抹不开面子。
整个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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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气躁,只能拿孙最开涮。
孙最敛着眉,周身萦绕着低气压,听见楼里的嘲讽从胸腔溢出嗤笑,低着头活动了一下筋骨,趁其不注意一拳揍上去。
楼里也不是吃素的,快速反击,一来二去本停止的战火再次燃烧。
门外,应秀梅听见动静想上去劝架,楼成刚又一次拉出妻子表示不要干预。
“你去看看应溪吧,她哭着跑出去了。”
-
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后,两个人没形象的瘫在床上。
抹了把血,孙最喘了口气,硬朗的脸因为伤疤又色气几分:“陈妍的事我可以解决,不过你得答应我个事。”
有人帮忙自然好,楼里把腿压在他身上,被踢掉后又不死心搭上去:“什么事?”
“让应溪和你和好?”
“让应溪不要和我和好。”
二人同时开口。
沉默片刻,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楼里抬起头,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神经病?”
知道他误会了,孙最说出自己的想法。
“应溪看起来乖实则内心叛逆,她和我在一起的很大可能是因为你强迫她做的发誓,”
绝对不和孙最这样的男生谈恋爱的誓言。
“所以。”孙最坐起来,主动抱过他的腿揉捏,语气带上祈求:“你和她再说一次,用现在的关系。”
如今应溪和楼里的关系达到冰点,这个时候楼里可以以哥哥的身份强迫她千万不要和孙最在一起,说不定应溪会有逆反行为,与他和好。
他知道这个行为卑鄙,可孙最没办法了,好像什么都试过什么应溪都不要。
想起在派出所那晚,应溪背对着他说的绝情话,孙最的心就一点点的发白腐烂。
在他暗自伤心时,楼里看着他脸上的伤口,默默抽出自己的腿。
“说不了。”他回答,没留一丝情面:“放弃吧孙最,我早就告诉你别惹她,你还不信。”
“得到了她的爱又不要,和迟来的真心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屋内又重归安静,不一会儿响起呜咽声。
顺着声音,楼里讶异地看着蹲在床边捂脸的男人,没忍住又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吧?”
“现在知道哭了,把她一个人丢滑雪场的时候咋不说呢?”
应溪内心封闭,并不经常与人交心,和孙最分手的那天晚上是楼里第一次听到她的心事。
从她喜欢到分手的所有心路历程。
挂断前,应溪止住哭声,语气恢复如常,除了偶尔的哭腔:“哥,我后悔了。”
“我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没有。”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米八六的大男人曲着腿捂脸哭,平日里散漫恣意的脸上全是泪。
“伤口疼。”
“行行行。”楼里懒得理他,躺回去摊平伤口,倒吸了口凉气,等适应疼痛后,踹了下床边男人的肩膀。
“诶,你把全家福还给我。”
对方还在哭,一开口嗓音沙哑低迷:“不给。”
楼里后悔,望着上铺的粉床帘叹气:“我一开始就不该和你分享。”
对方接受良好:“反正它是我的了,人得不到照片总得留着。”
“神经病。”楼里忍不住。
“你也神经病。”孙最反击,“既然舍不得陈妍和她一起去西北不就得了。”
楼里恍然大悟:“还可以这样?”
孙最:“神经病。”
35. 35
小镇没有夜生活,路灯绰绰,拉长了应溪的影子。
擦了下眼角,一片干涩。
她哭不出来了。
应溪应该早知道装乖不会得到任何的喜爱,或者说她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在意。
长久记忆具有模糊性,人们可能会根据现在的经历而美化记忆,可应溪清晰记得曹月雯和应昌平离开的那天。
五岁,四十斤。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风轻轻吹着,在繁重行李上沾染不舍的气味。
从体重秤上下来,应溪跑出门口,看到了比她还高的行李和镇西头的姑姑。
“妈妈,我今天四十斤啦。”小小的她像预料到什么,抓住了曹月雯的手。
当时的曹月雯不过二十五岁,姣好的脸在看到应溪的一刻划过一滴泪,砸在了她们交叠的手上。
“小溪好棒,以后也要多多吃饭好不好?”
应溪点头,转头看见应昌平把行李搬上了那辆面包车。
“小溪。”曹月雯蹲下,与她平视,母亲独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肌肤传入心脏,一下又一下赋予力量。
她擦了下眼泪,眼里有当时的应溪看不懂的情绪:“爸爸妈妈要出去一段时间,回来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你就在姑姑家乖乖待着,和楼里好好相处好吗?”
情感告诉应溪这种时刻她应该撒娇,然后哭泣抱住曹月雯说自己舍不得。
可看到她们眼里的晶莹后应溪咽下原本的台词,扬起笑容:“那你回来给我带贴纸,灰姑娘哒!”
那是应溪第一次装乖,从此她走向了一去不复返的道路。
面包车在午后暖阳下闪着银白色的光泽,应溪站在应秀梅的身边,笑的很甜,与车里哭成泪人的父母摆手。
没有人知道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地手心已经青紫。
曹月雯说她会回来,可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她没再回过老湖镇。
从来都是这样,从曹月雯开始,到楼里到孙最,他们都是这样。
需要你的时候说你真好,我好喜欢你,不需要的时候撇到一边说你算什么东西。
应溪知道她不是别人的唯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可她却连第一顺位都没有。
其实后来她也放低了要求,只要重视她一点就好了,也不一定要唯一,要第一,只要在烟花满天时告诉她一句很漂亮想分享给你就好了。
可依旧没有人。
在孙最手机丢了的那三天,他可以借手机拍下来自己吃的什么,却没有选择转发给她一份。
她连重要都算不上。
广场的音乐散去,整个老湖镇陷入夜晚的寂静,小卖部旁的户外椅上,应溪静静的坐着。
“应溪。”
在她发呆时,应秀梅走过来,轻轻坐在她身边。
揽过她的肩,抱入怀里。
干涸的眼泪又一次汇入了水源。
“姑姑……”应溪回抱,放声大哭:“我好后悔啊。”
“我好后悔没有撒娇让我妈带我走,我好后悔相信楼里那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好后悔误入富家庄园,我也好后悔信了那个王八蛋的喜欢!”
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点一点细数人生的错误,眼泪汇聚成河,在炎热的夏夜里局部降温。
应秀梅抱着她,慢慢为她舒气,这姑娘算她养大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难过自己也跟着难受。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哭不哭。”其实应溪所说的许多“后悔”应秀梅并不知晓,可看她的反应也知道这是她内心深处的创伤。
月色静谧,夏夜交响曲随之而来,姑侄俩并排坐着,享受片刻安静。
见应溪的情绪稳定下来,应秀梅开始循序渐进的开导:
“其实我也不知道楼里谈了恋爱,只以为他工作遇到了问题。”
应秀梅笑笑,岁月的沉淀让她温柔慈爱,抓住侄女发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人与人的关系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她说:“血缘、友情、爱情都没有用。人生是自己的,其余都是路过。”
应秀梅在告诉她,别把那些伤害你的人看的太重要,及时止损,见好就收。
关系是双方的,但选择权是自己的,不舒服就结束,喜欢就继续。
“我支持你和楼里绝交,我再和他绝交,你当我女儿。”
这话说的有意思,应溪没忍住破涕而笑。
姑侄俩手牵着手,看着一盏盏灯火暗灭,老湖镇走向深夜。
目光触及旁边垃圾桶的试卷,应溪想起来:“姑姑,应友来说你想让他来家里住,他怎么没在?”
“呃……这个……”刚才还开玩笑的应秀梅变得支支吾吾。
应溪注意到异常,担心他出了问题:“怎么了吗?”
应秀梅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身后的小卖店到了下班时间,聚在里面打牌的镇民相继从门口出来,好巧不巧,应溪回头,正好与出来的应昌平对上视线。
-
应溪从没见过凌晨的老湖镇。
熬夜伤身体这句话她秉持着相信,一直以来早睡早起。
这是她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看见凌晨的天空。
路灯是太阳能的,白天吸收能量晚上发光。
小镇里的设备储存的能源少,这个点儿路灯已经没有多少的光,零零散散堪堪照在直线下方的水泥板路上。
身后的小卖部早就关了门,牌子上的LED灯条为了省电也相继关闭,整个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应溪还坐在户外椅上。
夜里寂静,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得注意。
她感受到了有脚步停在自己面前。
是消毒水混着柑橘的味道。
“应溪。”孙最站在她面前,路灯自头顶斜下来,扣在紧绷又心疼的侧脸上。
他蹲下,去看应溪已经无力挣扎的神情,心疼自眼底划过,传到心脏里,按到了绞肉机的按钮。
“回家好吗?”
试着触碰她的手,对方没反抗,是比夜晚还要冰冷的温度。
男孩子的仇恨比较简单,打一架就好,孙最和楼里正要出去给应溪道歉,就看着应秀梅领着一个男人进来。
头发黝黑,腰杆子也直,一举一动能看出算是个成功人士。
可这点细节落在孙最眼里什么都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举手投足间是松弛,是与生俱来的儒雅绅士。
和硬装的完全不同。
没等他观察出对方是什么身份,旁边的楼里率先公布答案:
“舅舅。”
一瞬间孙最眼睛瞪大,配合脸上的伤口倒显得滑稽。
楼里的舅舅不就是应溪的爸?
可他爸不是在逃高利贷?
看着他淡然自若与楼里叙旧,穿搭脸色都没有愁意时,没忍住笑出来。
自己姑娘在西北孤苦伶仃躲债,罪魁祸首回到老家享福。
他的目光太炽烈,攻击性也明显,应昌平抱着楼里的肩膀,看到卧室门口站着的混气男人,愣了一下:
“这是……”
他想说楼里的同学?被孙最抢答:
“失陪。”
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
钟表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两点。
他不熟悉老湖镇的路线,绕了整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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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找到坐在镇东小卖部的应溪。
她瘦小的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抽出自己的手,应溪摇头,哭哑的嗓音没什么力气: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夏日交响曲还在演奏,小时候应溪就想说它们为什么那么有激情?明明人生没有观众,明明没有人喜欢它们的叫声。
椅子由于重量传来吱呀,深夜的小镇上清醒的人又多了一个。
夏天的夜晚万里无云,月亮挂在天上撒着银白色月光,照亮了整个大地。
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耳边清晰可闻。
经过多个事件的冲击,应溪现在多了抵抗力,情绪不会再崩溃。
孙最身上有伤,而且他好像在自己离开后又打了一架,整个人不太体面。
他应该去处理伤口,然后回到沉京继续做他的大老板。
几番开口,鼓足的勇气都说了嘴边又卸力,看着孙最流畅的侧脸,应溪准备再试一次。
“吃哥俩好吗?”他扭过头,撞进应溪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里。
“啊。”一时哑然。
她想说小卖部已经关门,这个点买不了,没等开口就看见孙最走到窗口,撬开了纱窗。
从里面的冰柜里掏出哥俩好,拿出手机在门上的二维码扫了五百块。
在应溪怔愣的表情下,他回来,掰开两根雪糕,递给她一根。
这是二人间不成文的规定,谁递来的哥俩好,谁掌握主导权。
当然,为了尊重对方的意见,可以选择拒绝。
应溪抿抿唇,本想说算了,却看到他身上细碎的伤口。
皆因她而起。
“你要问什么。”
香甜的味道入口,应溪咬着雪糕,凉气缓解了一些哭过后的无力。
“楼里决定去找陈妍。”
“嗯。”
“他们刚才打了电话,表达了自己对这段关系的看法,经过协商决定继续恋爱。”
“哦。”
凌晨的温度比较低,应溪跑出来的急只穿了一件单薄短袖,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感受到了寒冷。
她摸了摸胳膊试图增加温度,下一秒肩膀披上一件外套,还带有独特的温度。
确保她没抗拒后,孙最坐回去,看着两人吃剩的雪糕杆,表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也谈谈。”
“谈什么?”应溪不觉得他们有可谈的话题。
二人之间的矛盾和楼里陈妍比单纯许多,无非是孙最更爱哪个而已。
放在以前,应溪也许会想争一争,希望孙最更喜欢自己一点。而现在,她发现人生不只爱情,有许多值得关注的东西,他爱喜欢谁喜欢谁。
孙最不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自顾自说着,夏天的老湖镇白天早,这会儿东边渐渐出现红色晨曦。
“从我们恋爱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所有都谈一遍。”
他抬起头,望向应溪的眼神虔诚认真,像一只脆弱的正躲避猛兽捕猎的小鹿,祈求人类救救自己。
应溪从没见过孙最这副表情。
刚才光线暗她没看见,如今晨光熹微,男人狭长的眼睛肿胀,眼尾发红。
哭过了。
心倏地软了一瞬,身上的外套还残留他的温度,上面的血渍也因自己而起。
谈就谈吧,反正结果都那样。
“好啊。”应溪点头,准备把憋了七年的气全撒出来。
“我其实听到了袁子昀和你说——”
话未尽,一辆粉色保时捷帅气摆尾,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揺下,露出那张全中国大屏幕上都播放的脸:
“阿最,我找到你啦。”
36. 36
蒋书旗会找到老湖镇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是一个人来的,瞒着江忱西和助理。
看到她的一瞬间,应溪闭上了嘴。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把心刨出来给孙最看,幸好蒋书旗的到来打断了她的“疯魔”。
蒋书旗从车上下来,来到两个人面前,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注意到孙最脸上的伤口。
语气熟稔,亲昵还要上手抚摸:“你怎么回事?”
偏头躲开她的手,孙最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应溪,当着蒋书旗的面拉住她的。
感受到应溪身体的僵硬。
握着的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就断,孙最没敢使太大的力气,带着她往家走。
路过蒋书旗身边时,语气疏离:“给江忱西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说完,不再看她的反应。
目睹全过程的应溪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回了家,塞进了被子。
“你睡一会儿。”
看着应溪躺在床上,往上拽了拽被子,孙最嘱咐一句后转身要走。
一瞬间,在他要关门的那一刻,应溪开口,吐出了一个字:“你……”
她想说你不睡吗?转念想到被扔在小卖部的蒋书旗。
是哦,孙最要去找她了。
心脏嗡地一下绞痛,应溪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刚才孙最在蒋书旗面前对自己做的一系列举动再次动心。
应溪想说孙最可以不用装的。
看他停下门口等下半句,摇了摇头,说没事。
房门渐渐合上。
应溪从未熬过通宵,这会儿脑子由于过度劳累而清醒,她就那么望着天花板眨眼睛,不自觉幻想起蒋书旗看到折返回来的孙最是如何反应。
是不是跺跺脚撅起嘴撒娇,边哭边控诉他不爱自己,为什么还和那个小偷在一起。
而孙最会怎么样呢?他是不是会抱住蒋书旗用温柔的语气耐心的哄,表示那个人只是无聊时的玩物,我对你才是真爱。
“啊好烦!”她从小就有胡思乱想的毛病,哪怕现在已经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
“不管了睡觉。”越想越让她心烦意乱,应溪没办法只好强迫入睡。
在她刚酝酿出睡意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老实说不会有人未敲门就进入她的房间,哪怕和楼里住上下铺时对方进来也会先敲门,表示对房间主人的尊重。
是谁呢?应溪有些好奇,可她没睁开眼。
柑橘味扑面而来,而后的是新鲜的消毒水味。
她感觉到孙最的视线在自己的脸部扫荡。
没忍住睫毛颤了颤。
好在对方没发现这点破绽,伸手拉高她的被子,把脸上的头发捋到而后。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应该和蒋书旗一起离开吗?
应溪心里想着,错过了清醒的时机。
床头柜的手机传来震动,孙最拿过来接通。
声音很低,怕吵醒谁似的。
不过语气不算好:
“赶紧把她领回去,别碍我事。”
“我什么事?你不知道我来新疆是为了做什么的吗?”
“真以为老子来喝纯天然西北风了?”
当初孙最嘴硬,没敢说实话,而如今他与江忱西的关系走到快要破碎的地步,也没有了隐瞒的理由。
“当年的事我拿你当兄弟不计较,不过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我。”
说罢,挂了电话。
他放的声音低,应溪没听见对面人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
因为蒋书旗吗?应溪想,毕竟江忱西也很喜欢蒋书旗。
虽然是名义上的兄妹。
电话挂断后那股视线又回到应溪的脸上,她被看的发毛,装模作样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随后听到轻声低笑。
带跑的被子又被拉了回来,盖在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背。
应溪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怎么摆楞怎么是。
突然想叛逆一次,双腿发力一蹬,整个被子卷到身子里侧,腿压在上面。
孙最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他顿了下,略有无奈的扯扯唇,来到床的另一侧,试图去拉身下的被子。
被死死压着。
“开了窗户,盖上点别着凉。”这床被子不厚,热不到哪里去。
孙最试图和应溪讲道理,遭到对方自以为是的呼噜声。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姑娘没睡着。
刚才出去镇医院处理了下伤口,回来想看看她的状态再去解决他们高利贷的事,谁知道小祖宗故意作对,不让他心安理得出门。
“要不这样。”他蹲下来,离应溪很近,吐息几乎洒在她的耳边。
“把被子换成我,我可比被子好骑。”
话落,应溪翻过身去,被子翻身把歌唱。
孙最在身后无奈摇头。
-
老湖镇在脱贫攻坚战时期经历过几次文明乡村改造,家家户户房屋整齐,屋顶同色,院落的墙壁、大门统一样式。
每家的院子都挂着新时代的宣传标语。
孙最站在门口柳树下,嘴里叼着烟,不缓不慢地吐出一口。
猩红的烟点配合伤口更显得他整个人混不吝地痞气。
有村民路过多瞅两眼,他也不在意,踩灭火星后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点燃新的一根。
“张叔,近来安好?”
在抽了三根后,拨通了不轻易拨打的号码。
树影绰绰,在地上拖着长长影子,男人散漫地靠在树干上,与对面的人寒暄。
他气质凛然,普通白T都没能盖住优越的倒三角身材,用眼神送走又一位看热闹的大妈后,他勾起了唇,语气里带了点耐人寻味的讨好:
“话说张叔,我最近遇到点事,想从你那里借点人。”
……
应溪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火红色残阳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头,闭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坐起身醒神。
窗户不知道被谁关上,炎夏的空气并不流通,捂在被子里的身体也出了汗。
她试图掀开被子,感受到了拉扯。
扭过头,发现孙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睫毛挺直,在下眼睑铺洒一层阴影,借着窗外光,看清了眼下的淡青色。
应溪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三天都没睡觉了。
怕吵醒他,应溪没敢乱动,就那么靠在床头用视线描摹他的轮廓。
孙最睡觉时很乖,下半张脸埋进臂弯,没有打理的头发乖巧挡住眉眼,白日里的痞气也被替代。
他头上的伤口好了许多,纱布没有再渗血。
脸上的小伤口也已经结痂,有的长出了新的血肉。
夕阳穿过树影,透过窗帘挥洒进室内,应溪迎面望回去,盯着那盘红火色的圆看。
不一会儿眼前变花。
人人趋向光,却不知光也有选择性,像应溪这种作对的人做出反击。
轻轻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应溪翻身下床,没有选择吵醒孙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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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口,与客厅里的男人对上视线。
应昌平今年四十七岁,这些年在大城市里吃穿住好,比同龄人年轻些许。
他穿着白色马甲黄色底针织衫坐在沙发,听见动静停下与应秀梅的寒暄,看向应溪。
脸上溢出慈爱的笑:“女儿,爸接你回家。”
夕阳垂暮,光线快速从应昌平的脸上划过,笑容也隐藏在黑暗里。
应溪笑了下,没有说话。
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儿被□□精神骚扰不堪其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亲生父亲却在老家闲的打麻将。
答案摆在面前,也没什么可说的。
应昌平被她的态度弄得心虚,伸出手想抱一抱遭到闪躲。
脸色变得僵硬:“应溪,爸也不是故意的。”
看了眼一旁的应秀梅,对方显然不知道他做了这档子混事,眉头紧皱,甚至想揍一顿自己唯一的弟弟。
左右是一家人,应昌平也没了瞒应溪的想法,表示自己觉得她人在西北,高利贷不可能追过去。
“而且你不还是那个什么人才?国家会保护你的。”
他说他不是不还钱,只是钱太多一时半会儿还不清,日子还得过,寻思回到老家修养生息,过几年再重振旗鼓。
应溪一句话都不信。
心里鄙夷面上却笑着,像一位听从长辈话品学兼优的乖乖女:“我理解的爸爸,你不用解释。”
她笑着,客厅的灯光打在漂亮的脸上,多了些温柔。
应昌平又尝试抱她,这一次成功的把女儿拥入怀中。
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看起来真的悔改:“真是爸的好女儿,你妈给你做了排骨,咱回家吃好吗?”
“我吃过了。”拍了拍他的背,应溪拒绝,表示自己最近再减肥。
“那好。”应昌平也不磨叽,擦了擦眼睛的泪水让她晚点回家住,现在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应溪笑:“好。”
等应昌平走后,上扬的嘴角掉下来,面无表情坐在沙发看起了电视。
电视时不时传出嘉宾的笑声,而客厅安静。
应秀梅想说些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化为叹息,转身去了厨房做饭。
-
夜晚再一次到来,附近的广场如约响起音乐,镇民们幸福快乐的在其中遛弯交谈。
孙最醒的时候身上多了件外套,女士款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一瞬间,做的噩梦被化解。
问了应秀梅,得知应溪在广场散步,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就看到楼里站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哥对你不起你。”
“哦,我原谅你了。”应溪笑,转身背对着他继续与小朋友一起磨“砖面”。
孙最看到楼里的头彻底耷拉下去。
哭丧个脸往外走,见到广场入口的孙最,唉声叹气。
“我完了。”他道,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往角落一蹲,拔起草。
“我真成独生子了。”
“你本来就是独生子。”学着他的动作,孙最也蹲下,两个人宽厚的肩膀遮挡住路灯光,让小草死在了“黑暗里”。
“我听到她说原谅你了。”一棵棵小草被拦腰折断,和楼里一起耷拉着脑袋。
孙最看着“战绩”作出宽慰。
应溪这姑娘不撒谎,所以说原谅那就是真的原谅。
“不。”楼里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你根本不懂她。”
“她说得原谅确实是原谅,但是用结束关系换的。”
37. 37
恨一个人太累了,应溪懒,不会记住任何人的仇恨。
不有句话说得好?当断则断。
当你感受到不舒服时,那就是缘分走到了尽头。
应溪这个人轴得很,认定的事绝不回头,放弃的关系也是。
热闹的广场上,最炫民族风响彻云霄,两个高个子男人缩在一起,悄悄破坏城镇植被。
“所以我说,应溪不会原谅我了。”楼里低下头,连草也不拔了,像个八九岁的小学生,撅个嘴丧脸。
孙最也没接话。
因为他想起来应溪对他说了很多个原谅。
很多个。
“没例外吗?”他张了张口,声音没什么力气。
楼里摇头,说没有。
“你也知道任何关系的断裂都是长期积累的结果,能让应溪决定的,得是她委屈堆的最久的。”
他的意思是劝孙最别再痴心望想。
人类悲喜不相同,当穿着统一秧歌服的阿姨们扭起扇子,孙最本干涸的眼眶再一次湿润。
他不说话了,后槽牙咬的嘎嘣脆,手里的草攥的紧,足以表现情绪在极度忍耐。
“话说。”楼里望着那群“绿红”的方队,生了八卦心思:“你和她谈恋爱,怎么谈的?”
身旁的人动了动,换了个腿做支点,晚风吹起,过滤了他喉咙的沙哑:“什么叫怎么谈的?”
谈恋爱不就那些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拿胳膊推了他下,楼里凑过来,偏过些头偷看不远处的应溪,她正和孩子们一起玩滑板,偶尔摔倒装作难过要安慰。
孩子们一副“大人”模样,无奈扶额老成叹气,做完一系列动作后拽她起来,贴心拍去尘土。
“就是……”他又凑近,语气暧昧:“你们的昵称?”
情侣恋爱都有昵称,宝宝宝贝,哈尼亲爱的,楼里其实挺好奇应溪会在恋爱里叫出什么腻歪称呼呢。
“孙最。”孙最打破他的幻想,语气平淡,趁对方无语时擦去眼角。
这么一滑让本就发红的眼尾颜色加深。
幸好是夜晚,幸好他们离中央广场灯远。
“她就喊我孙最。”
当然也叫过别的,也就那两晚,被他坏心思骗来的。
“那你呢?你喊她什么?”楼里不疑有他,自家妹妹那个性格确实难腻歪,平日喊个哥都费劲。
不等人回,他自答:“小祖宗~”
尾音拉长,嗓子缝隙夹起来,混在晚风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的车胎漏了气。
话说出去没两秒,楼里忍不住喷出来,拍着孙最的肩笑的眼睛眯起来。
“不是我说你,谈恋爱谈成孙子,你绝对是第一人。”
这个昵称是他从江忱西那里听来的,知道应溪喊错了名字时属实没笑死。
“不过你俩也是有缘,应溪耳力一向好使,偏偏那天没听清。”
他嘟囔了一句,感叹都是孽缘。
广场舞还跳着,换了首动感音乐,孙最嗤了声,反击了他的嘲笑:
“孙子怎么了?我可不像某些人一门心思想给人当爹。”
孙最有幸目睹过楼里和陈妍恋爱的场面,那叫个甜腻,跟随新潮学着国外叫sweetie。
稍微了解了下那个圈的文化,搞得他一阵恶寒。
真没想到两个看起来的正经人背地里玩的那么花。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孙最嘲笑他玩的花,楼里就嘲笑他当孙子人也不要,痛楚被精准打击,谁也不让谁。
“阿最!”
在差点面红耳赤干起来时,蒋书旗又一次出现在他们中间。
小镇没什么人追星,她打扮的又朴实,没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插到二人中间,蒋书旗自来熟地查看他们在做什么,目光触及到“一排排草尸体”,翻了个白眼:
“你们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么脏的东西。”
声音不大,也不算小,顺着风传至又和小朋友们玩起纯天然过家家的应溪耳朵里,本用石头敲击树叶试图“榨汁”的手因而停了下来。
几秒后,她拉起正等待“妈妈”做好饭的孩子们的手,去了洗手间。
见她离开,孙最也想跟着走,蒋书旗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肩膀。
大半个人的重量几乎压在他的后背,试图撒娇:“我一天没吃饭了好饿。”
“我又不是饭。”不顾情面躲开她的碰触,孙最站起来,甩给楼里一句话:
“给江忱西打电话,让他死也要死过来。”
他走后,迫于无奈的楼里与面露失望的蒋书旗面面相觑。
半天,没忍住嘟囔了一句:“谁愿意给江忱西打电话。”
蒋书旗来到老湖镇人生地不熟,楼里和她在高中时也有些交情,姿态优雅的蹲在孙最刚才的位置,与他寒暄:
“我听说陈妍遇到了问题?需要帮忙吗?”
楼里笑,语气疏离:“谢谢好意,但不用了。”
高中时蒋书旗和李娜是好闺蜜,她没少助纣为虐,对陈妍进行身体言语的霸凌。
尽管后来在孙最的“教训”下与李娜绝交,对陈妍表示了歉意,可心里受过的创伤永远不会抹平。
楼里自然也不愿意原谅。
不想和她寒暄,他甚至不愿意和蒋书旗待在一片土地。
抛开她交友不慎外,蒋书旗自身的性格也娇纵无礼,十四岁被接到江家后成为了沉京最娇贵的大小姐。
他不太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女人,也就江忱西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惯着她。
掏出手机,楼里正欲拨打江忱西的电话,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广场前的路口划出一道漂亮弧线,乘月色,男人从驾驶座下来。
清冷的脸,一双鹰一般锐利的脸迅速锁定楼里身旁的蒋书旗。
他感受到刚才还游刃有余的姑娘身体瞬间紧绷。
“楼里,你家是不是在附近呀,我可以去参观吗?”
蒋书旗舔了舔干燥的唇,欲拉住他的衣袖,有了女朋友的楼里自觉得很,快速闪开。
他没听出来她的颤音,只当她又在搞什么把戏,和江忱西打了声招呼,双手插着裤兜往家里走。
顺手骗走了一个小孩的冰棒。
广场上的居民见这两天镇子总出现外地车牌的车辆,一时间广场舞也不跳了,聚在一起议论。
皮鞋踏在水泥路,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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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声响,江忱西来到蒋书旗面前,伸出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
“瘦了。”
蒋书旗不语。
他们只是半个月没见面而已,哪来的变化。
见她不说话,江忱西弯了弯唇,金丝框眼镜在路灯下划过一道绿光,露出里面病态又偏执的眼神:
“来这儿做什么,嗯?”
尾音轻轻上扬,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却让人在仲夏夜里脊背发凉。
蒋书旗咬着唇低头,没了在孙最和楼里面前活泼的气焰:“只是想来这边玩玩。”
“呵。”轻飘飘的一声冷哼,激得她又一次打了冷颤。
意识到她在抗拒,江忱西面上闪过不悦,当着其他看戏的居民面,强制抱在了怀里。
用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妹妹不听话,哥哥很为难啊。”
在一声声“哥哥真负责”“兄妹感情好”中,他攥着纤细手腕把人扔进车内。
自己坐到驾驶座,冷着脸一脚油门离开老湖镇。
在不限速的乡道上,漆黑的夜景呈线条被甩在身后,透过后视镜,蒋书旗看见江忱西彻底沉下去的脸: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别的男人说话?特别是孙最?”
“我要该怎么惩罚你呢,宝、贝。”
-
应溪在老湖镇呆了三天。
她回来没帮上什么忙,陈妍的高利贷问题被孙最接下,动用了沉京那边的资源。
楼里申请了西北边防,虽然审批没下来,但他决定先去找陈妍。
离开前,应溪看到了曹月雯一家。
应曹没见过应溪几面,许是姐妹情深,对姐姐天然有好感,亲亲抱抱还放大话以后给姐姐养老。
过于孩子气的话听的却舒心,应溪笑了笑嘱咐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应友来似乎不太情愿出门,庆市一中的假期少,对于他这种全日制寄宿生来说能拿到手机的每一刻都很珍贵。
他只是看了眼应溪,告诉她走好,我会想你的。
两个小辈表示了自己的思念,曹月雯和应昌平上前,每人抱了她一下。
应溪也好脾气接受了。
关于父母对自己有没有爱这件事她已经不在意了,祈求别人的爱本来就是一场奢望。
她现在要自己爱自己,自己作为爱的源泉。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与支持。
曹月雯拉着她说了些家常,应昌平本在一旁悄悄抹眼泪,注意到旁边的孙最,走了过去。
“你是小最吧,友来上学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
他每天在外面跑工程,对于应溪的感情生活了解的不多,还是逃回老湖镇后曹月雯和他讲的。
关于孙最的名号常在沉京混多少都知道些,房地产大亨孙世江的独子,应溪也算有点能力,攀到了京圈太子爷的高枝儿。
孙最客气一笑,伸出手和他虚握了下,表示自己没有帮到什么忙。
“话说小最……”寒暄完,应昌平的脸上露出纠结,眼疾手快握住了他下意识收回的手。
“叔有个事求你,你能帮帮我吗?”
“也就当是帮应溪了。”
38. 38
回程的路上热闹了许多,楼里是个话多的,遇到新奇的事物和风景一边拍下来发给陈妍,一边拍着应溪的肩膀让她看。
夏日景色秀美,郁郁葱葱漫山遍野,应溪瞧了一眼,勾勾唇笑:“是啊,很漂亮。”
那天她说她原谅了楼里,事实证明确实没再甩脸色,也会主动关心分享乐趣。
只是楼里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应溪情绪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掌握,看出来对方把名为情感的心房关上,只剩斩不断的血缘而强开着的理智。
嘴唇蠕动半天,楼里想再说点什么缓解气氛,目光触及她偏向窗外的脑袋,把话咽了下去。
“你准备怎么追?”趁应溪去厕所的功夫,楼里瞥向高铁三人座最边缘的孙最,他正看向紧闭的卫生间门依依不舍。
老实说楼里不满意孙最这个妹夫,性子散就算了,心里还有个放不掉的初恋宛如定时炸弹,能和他恋爱的女生要么心大要么智障。
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应溪为什么看上他。
窗外风景一闪而过,车厢内安静平和,从卫生间收回视线,孙最摇了摇头。
回答了令楼里震惊的三个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跟着来老湖镇?楼里想问,目光触及男人泄气的身影,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等他换个话题,孙最自己开口,嗓音平静,是一如既往地清冷音色,里面掺杂着无力:“她不吃卖惨也不吃纠缠,寻常的计谋不管用。”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把她追回来。”
爱吗?孙最想到江忱西告诉自己的话,应溪当时哭着要他的爱。
可前不久在派出所,他想送出去的爱被扔了回来。
越想心越烦,孙最第一次想要怨天尤人抨击老天爷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圆满爱情,甚至有冲动去深山老林找个高人给应溪下个情蛊。
不耐地揉了揉头发,一张散漫的脸上凝聚着乌云,让本就凶的面孔变得更生人勿近。
“也挺好。”见他那样楼里新奇,又为自己的兄弟心疼,可关系也有亲近,他是应溪的娘家人。
听见自己瞧不上的妹夫要放弃,眉尾一扬差点乐出来,难得说了好话:“以你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没有,在应溪这边耗时间不——”
“但我不会放弃的。”孙最打断他,仿佛打了鸡血般精神起来,双手绷直拍了拍好兄弟的肩,抬脚走向打开门的卫生间。
望着他重新振作的背影,楼里叹了口气,视线转移到逐渐转换植被的窗外,垂下眼帘。
慢慢攥紧手里从老湖镇唯一带来的牛皮纸袋子。
“我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你死心呢。”
-
说来也是巧合,陈妍所在的单位离应溪工作的县城不远,本着参观妹妹居住环境的由头,楼里把地点约在了应溪的宿舍。
她的房间本就不大,一时间站了三个人连地缝都被挤满。
“大家随意。”应溪说了一句后自己靠在门口的玄关柜,打量起陈妍。
和楼里描述的不同,她并不柔弱,甚至给人满满的铮铮铁骨气息,一双杏眼坚毅,站的笔直。
对于她打量的视线陈妍未抗拒,率先迈开步子朝她走来打起招呼:
“你好呀应溪,我是陈妍。”
“楼里常说自己有个喜欢的妹妹,我一直想见见真容。”
确实不一样。在听到陈妍的说话方式后,应溪觉得楼里对陈妍有着极大的滤镜,她根本就不是一朵白花。
不过陈妍是什么性格不重要,应溪听出她话里的隐含意思,心底感叹二人感情真好的同时面上弯弯眉眼。
“嫂子好!”
她没去回答陈妍的那句“很喜欢的妹妹”,甚至都没说那句客气的“我也很想和你见面”,而是直接改了口,认下身份。
不重要的。应溪这么认为,楼里作为独立个体的人,喜欢谁都可以,他喜欢的自己也会跟着喜欢。
那些瞧不上、拖后腿等等狗血的家庭伦理剧情应溪不在意。
果不其然,在她喊了嫂子后本暗地担心应溪会嘲讽阴阳的楼里舒了口气,站出来打圆场。
“我命运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都在这里了,为了庆祝团圆,请你们吃烤馕!”
“姑姑呢?”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应溪疑惑,澄澈的眼睛眨着,看起来好不单纯:“姑姑生你养你竟然还不如我这个东西,她知道一定很伤心的吧。”
一句话,让楼里放下的心重新吊上去,像是十几层楼高的塔吊上用根丝线绑着心中,在空中任凭风吹。
今天室外温度高,楼里的额头也布上了细密汗珠。
他悻悻一笑,改了口:我生命中一共有三位重要的女性,而现在面前有两位,所以我们要不要——”
他没说完,应溪又再一次打断,老实说她不是阴阳怪气的性子,从小到大像块豆腐似的怎么锤都没事。
今个儿反常破天荒的怼人,且毫不留情:“哥哥语文学的是不是不好呀,最这个字表示唯一,怎么可能有最喜欢的三个女性呢?”
“而且就算是最喜欢上三个女性,也会有排序吧,姑姑是第一吗?”
应溪的声音平淡,不了解情况的听了只会以为单纯好奇,没有人会往深处想。
场面僵滞,宿舍的基本设施一般,没有空调,刚进门也没人去开窗户,小房间仿佛不流通的盒子,闷热难耐。
陈妍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了转,知晓是兄妹俩的事,也就没参与。
打开自己带来的包,拿出里面的东西。
“你哥说你讨厌排骨喜欢牛肉,我那边正好有牧区,就带了些新鲜的来。”
“这些是牛奶,喝的时候热一热就行。”
“同事送了些护肤品我用不上,牌子挺不错的,你可以试试。”
她一个一个从大包里掏东西出来,一点点摆在桌面,全是为应溪准备的。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见应溪递过来的视线,不好意思的摸摸耳垂,手碰到的地方瞬间变红:
“我第一次当别人的嫂子,做的不好请担待。”
现在是傍晚,金黄色光芒从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打在陈妍那张温柔明媚的脸上。
光线透过浓密睫毛落进眼底,应溪看见了里面哑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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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下,没再阴阳怪气,回到了曾经那个恬静性子:“谢谢嫂子。”
她的住所小,容不下哥嫂二人,为他们推荐了招待所后,应溪扔掉钥匙,连衣服都没脱瘫倒在床上。
视线触及桌子上那些“礼物”,她想了想,挨个归类放进冰箱。
做完这一切后,房门被敲响。
打开后露出那张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脸。
孙最的伤口愈合的快,几天过去已经结痂,只是很奇怪,顶着丑陋的血痂竟然显得那张脸更有了男人味。
他回房间换了睡衣,蓝色小熊的,应溪能看到露出的一小截清瘦脚踝。
“有事吗?”手还放在把手上,应溪瞟了眼他和自己的“情侣款”睡衣,问道。
“没事。”他回。
气氛陷入尴尬,应溪想问没事为什么敲他的门,拧着眉盯着他瞧了会儿,对方也不怵直勾勾看回来。
老实说,应溪很喜欢孙最的眼睛。
瞳孔漆黑,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反射出眼前人的容颜,以前她就会把它当镜子,偷偷臭美。
只是今天,她看不到了。
走廊的灯年久失修,亮度不高,孙最的个子又高挡住了大半,只能看个模模糊糊。
“应溪?”住在对门的女队友携带男朋友回来,见到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的一幕,没什么坏心思的打破。
视线在孙最身上打量一圈,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与孙最曾经的纠葛应溪只告诉过古丽一个人,对方保守秘密有一套,没有宣扬过。
如今在大家默认二人关系一般的情况下,被深夜撞见在宿舍会面,有理也说不清。
“他找我借充电宝。”脑子高速运转,应溪想到了点子,从茶几上拿来充电宝塞进孙最的手里,客气一笑:
“孙先生别客气,随便用。”
话刚说出口,应溪就想创死自己,找的什么破理由。
女队员瞧着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讪讪一笑没有戳破,挽着自己的男朋友回了宿舍。
待门合上,孙最开了口,表达出自己的来意:
“明天一起吃饭。”
不等她拒绝,又继续道:“还有蒋书旗。”
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吗?应溪心里想着,他应该要当着蒋书旗的面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可自己凭什么成为他追爱的道具?
“不去。”她拒绝,把在门口的手指尖泛白:“我那天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可我们在老湖镇还没有聊完。”孙最又一次尝试劝说,告诉她吃了哥俩好就不能反悔。
规矩是人定的,应溪作为创始人之一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哥俩好也仅当日有效,现在过期了。”
应溪的面上波澜不惊,没什么大表情,一双澄澈的眼睛蒙上层水雾,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后笑出了声。
她竟然还在为孙最选择蒋书旗而伤心。
七年了还没长个记性。
应溪的心底开始责怪自己,她没有精力耗下去,也不管他的表情,砰地甩上了门。
39. 39
回到新疆应溪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工作日上班,周末参加锁边工程志愿活动,忙的脚不沾地。
男人、家人、还债等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在脑后。
可那也只是白天,就像极地距离太阳的位置再远也会迎来极昼夜的转变。
必要回宿舍的那条小巷最近在施工,平坦的道路被挖的凹凸不平,只给过路人留了一条小道,让本就难走的路可以与蜀道相媲美。
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夜路灯,一打开照亮了半边天,应溪站在巷子口左右摇摆了下,没看见那些人影。
回来了快一周,那群高利贷还没有找上门。
应溪不觉得因为一次打架会让他们知难而退,相反她总觉得对方在憋什么坏招。
确认四周没有藏人后,她浅浅舒了口气,迈开步子往回走。
夜晚寂静,树影婆娑,形单影只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不一会儿也就走了一半的路程,她听到身后多了一双脚步声。
沉稳、不紧不慢但距离又不远。
一瞬间应溪的背后冒出细密的冷汗,不停挪动的双腿也变得酸软无力。
她想回头确认是谁,又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见的家伙。
余光瞥到侧面的墙壁,应溪清晰看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卫衣帽,双手插着兜。
单从体型来看就打不过。
也许是过路人。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手揣在兜里,去拿准备好的防狼喷雾。
步伐逐渐加快。
身后的也是。
小巷的尽头就是宿舍,那里灯火通明,人烟稠密,只要走出巷子口,应溪就安全了。
心里想着,步速快起来,在马上迈出巷子口的前一秒自己的背包带被拉住,心底猛然一震,下意识掏出兜里的防狼喷雾,闭着眼一顿乱喷。
“走开!”
空气很快飘散出辣椒水的味道,感受到拽住自己背包带的手一松,她往后推,双手护在胸前,去看“跟踪狂”的真面目。
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应溪的瞳孔闪了闪。
“不好意思。”她道歉,没了刚才的抗拒。
孙最擦了擦辣椒水,他躲得快,没被喷到多少。
眼尾红了些,淡淡回应:“没事。”
顺手把她掉在地上的挂坠还回去。
注意到应溪还握着防狼喷雾,脑海里想起刚才的抗拒,明白她还在担心高利贷的事。
他想说自己已经摆平不用担心,可又记起应溪讨厌别人自作主张。
罢了。孙最想,等时间长些她就会忘了。
“一起走吧。”他说了一句,率先迈开步子。
应溪顿了顿,跟上去。
志愿队队员都比较节约,没有人买车子或租车子,而今天楼下停了一辆粉色的保时捷。
挂的是沉京的车牌。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路过跑车时脚步微顿,随即加快步伐,不再照顾应溪的速度。
注意到这点小变化,身后的姑娘扯了下唇,自嘲弥漫在黑夜。
果不其然,当应溪上了楼发现那辆跑车的主人正靠在203的门板,与赶来的男人谈笑风生。
“阿最,你怎么不理我?”
看到应溪回来,孙最的手动了动,半天又缩回去,回答蒋书旗的质问。
语气不算好,可以说是不耐烦:“我没有义务理你。”
“而且——”拉过要进门的姑娘,孙最明确介绍:“这是我正在追的人,我得洁身自好。”
走廊的灯光昏暗,又弥漫着一股不通风的味道,与蒋书旗身上浓厚的香水味混合,熏得人直呕。
应溪看见她的眼眶瞬间变红,被网友羡慕的嘴唇也被咬出痕迹。
她在伤心。
蒋书旗察觉到应溪投来的视线,大小姐脾气上来,甜美的声音变得尖锐对着她吼:
“看什么看,觉得自己抢到了孙最很牛吗?”
“要不是我大发慈悲的放弃他,能轮的到你上位吗?”
娇媚的声音在封闭的走廊四处回荡,几番落入应溪的耳朵,她低下了头,听见孙最沉下来的声音:
“蒋书旗,你别给脸不要脸。”
老实说孙最待人一向客气,对蒋书旗更甚,哪怕应溪没有亲眼见过他纵容的样子,单从第一次重逢那晚的电话上也能看出些端倪。
孙最在为了她生气。
可孙最为什么会生气?
应溪想不明白,是这样更能让蒋书旗意识到他有多宝贵吗?是在告诉蒋书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拿她当备胎吗?
应溪不想成为别人感情里的牺牲品。
倏地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在孙最错愕的视线下甩上了房门。
极大的响声过后是诡异地宁静。
蒋书旗见人被自己气跑,勾起胜利微笑,敲了敲203的门板,示意孙最打开。
“蒋书旗。”
孙最没动,眉毛聚在一次,黑漆的瞳孔里风云诡谲。
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我说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自十四岁起蒋书旗就被他们宠着,尤其是孙最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就怕她不开心。
蒋书旗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小脾气上来,拧着漂亮的眉头抱怨: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我要是不出国有她什么事!”
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梗着脖子,没什么端庄女明星的样子。
眼神碰到孙最冷下来的视线,瑟缩回去。
再开口,语气心虚结巴:“我……我说的也没,没错吧?”
孙最瞧着她,蓦地扯唇嗤笑,一开口便戳进蒋书旗的心。
“你别忘了蒋书旗,当初咱俩这段恋爱可是你求来的。”
“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连蓝天都见不到。”
他没指名道姓,甚至都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仅仅一句轻飘飘的警告,就让蒋书旗浑身僵硬。
半天,她才找回些理智,语气不可置信:“你是真喜欢她?”
“不然呢?”
钥匙插进锁孔,孙最开门,趁蒋书旗恍神的功夫钻进去,守住缝隙:
“想让我少和江忱西联系你就老实点去和她道歉,表示我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
应溪千方百计推辞的饭局最后还是去了。
那天关门后她并不知道两个人又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第二天推开门,在走廊睡了一晚上的蒋书旗惊醒,站起来道歉。
“对不起,关于昨晚的事……”
“我原谅了。”打断她要说的话,应溪看了眼表,距离上班还有十五分钟,她着急赶路。
某种程度上来讲蒋书旗也没说错,确实有她就没应溪什么事。
事实摆在面前,应溪承认自己比不过蒋书旗在孙最心中的地位。
她也不想比。
“没别的事了吧?”她锁上门,拎着墙角的垃圾袋,临走前问了一嘴。
与昨晚那个精致漂亮的女明星相比,现在的蒋书旗邋遢不少。
头发毛躁,脸色苍白看得出没休息好。
孙最不收留她吗?应溪浅浅怀疑了下,就听见她回答有。
“我想请你吃饭。”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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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溪被蒋书旗带到了饭局。
也不知道这群公子哥大小姐在想什么,好好的大庄园不住来这风沙遍地的大西北聚餐。
巴图尔在招待客人,见到应溪热情打招呼。
她浅浅微笑回应,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蒋书旗推着入了座。
安排在了孙最旁边。
男人手肘撑在饭桌,袖口微微露出手腕,破旧的手表暴露在空气中,偶尔反射灯光。
应溪被晃了下,支起一只胳膊挡住那一边的视线。
这场饭吃的安静,那些公子哥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转了性,不再嚷嚷玩游戏,一个个吃的起劲儿。
应溪本以为蒋书旗会借此机会向孙最示好,两个人再一次和好甜蜜,谁知道整场下来她也跟随众人吃东西。
新疆的饭菜油性大,作为演员的她理应保持身材少吃,可她一碗接着一碗,像个无底洞。
“最哥。”有人看不下去,忽略同伴的提醒,为蒋书旗打抱不平:
“你能不能理一理书旗。”
“她帮你带回了没用的前女友,试问这个世界上没有像她这么大度的初恋了吧?”
此话一出,本还一片其乐融融的假象被撕破,露出内里的僵滞与尴尬。
应溪放下了酸奶杯。
他说的有道理,应溪赞同。
但不代表她认。
“啪叽”放下筷子,应溪站起来直面回击男生的嘲讽:
“你什么意思?”
对方不怵,甚至变本加厉:“我说你没用,只会给最哥添乱,没有书旗一点好!”
他是个男生,天生嗓门大,大家为了不那么尴尬选择在大厅吃,这么一吼店内所有的目光集聚在此。
巴图尔在后厨剁肉的刀提了起来。
给他递去安抚眼神,应溪笑了下,很轻带着不屑:“我没用?”
“我怎么可能没用。”
“我不是帮你们最哥度过了空窗期吗?”
她这话自嘲意味拉满,眼见气氛越来越僵,应溪也不准备挽救,甚至加大火力:
“你那么在意蒋书旗,是不是喜欢她呀?”
嘲讽完,趁男生哑口无言的功夫应溪拎起挎包要走。
被旁边的人拉住。
他的手掌很大,可以把应溪的紧紧包裹住。
两个人恋爱时应溪很喜欢那样做。
“道歉。”不等她问做什么,孙最先开了口。
眼神看着她。
心嗡地一下,好像长久未被光顾的钟遭了雷劈,那坚硬的外壳即将破碎。
哑口无言的表情转移到应溪的脸上。
“对不起。”慌忙从孙最的眼睛移开视线,她看向自进门就一言不发装柔弱的姑娘,眼眶泛红却梗着脖子:
“我不该造你的谣说别人喜欢你,更不该当着你初恋的面说。”
心中的委屈随着她吐露出来的字逐渐升高,到最后甚至哽住,音节卡在喉咙里动弹不得。
名为理智的弦不断绷紧,即将再一次撕裂。
当着所有人的面,应溪做了几次深呼吸,强压下去因为孙最向着蒋书旗而产生的委屈,尝试离开。
手腕上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又一次发力,这次劲儿大了点,能看出主人内心不满。
后背碰到坚硬胸膛,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头顶,孙最低下头,伸手抹去她唇上沾染的酸奶渍。
动作温柔,语气算不上好,带着嗔怪:
“这里可没人值得你道歉,我说的是林安。”
“所以林安——”他抬眼,朝以为胜利的男生递去警告视线,声音也转变的冷硬,不容拒绝:“给应溪道歉。”
40. 40
林安就是那个站出来为蒋书旗说话的男生。
他家境一般,常年依靠江家生活,这也是为什么不顾朋友劝阻硬往孙最雷点上戳。
来之前林安就知道孙家大少爷有个前女友,喜欢的不得了。
本以为是人尽皆知的蒋书旗,没想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应溪与孙最相配。
从刚才两人短暂交锋就能看出这姑娘看起来嘴硬,脾气犟,内里就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没什么真本事。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驴粪蛋子表面光。
应溪一直在硬撑,尽管她对孙最给蒋书旗撑腰感到委屈。
这就是他们不合适的点,女方没嘴不说,男方察觉不到,两个人都自以为是的蒙在鼓里。
这些是林安在孙最没开口前的想法,当他站起来,伸手擦去应溪嘴角的奶渍,甚至温声温语告诉她用不着她道歉时,得出的结论全部瓦解。
孙最察觉到了应溪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细节。
“抱歉,应小姐。”眼看大势已去,蒋书旗缩在座位当缩头乌龟,林安低下头,诚恳道歉。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气氛凝固着,所有人面面相觑,等待应溪的反应。
“哦。”她这次没说那句我原谅你。
推开一直抓着自己的孙最,应溪擦了下被他碰过的唇角,那里仿佛有火燎过,热辣辣地发痒。
在林安期待“请求原谅”的眼神下,她对在场的各位微微一笑:
“你没说错,蒋小姐也没说错,她不出国孙最女朋友的位置确实空不下。”
应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十分想自嘲,把自己贬到最低的位置,似乎这样可以让心理好受一点。
眼眶发涩,鼻尖也跟着酸,她顿了下,小小呼了口气,看向孙最。
他表情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应溪丢脸吧。
“我……”
巴图尔喜欢听流行音乐,餐馆内每天都会随机放些华语音乐,今天的是《不值得》。
「这感情不值得我犹豫,不值得我考虑,不值得我爱过你。
……
这样的你不值得我恨你,不值得我为了你而坏了心情。」
在这首悠扬R&B歌曲下,应溪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女人间犹豫不决的孙最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心情。
抿了抿唇,她做好心理准备,注视着男人越来越紧锁的眉头,语气平淡、坚决,在即将说出那句抱歉时,蒋书旗突然站起来逃走,一滴眼泪顺势甩到了应溪的手背。
“最哥。”有人再一次看不下去,让孙最把蒋书旗追回来。
而主人公没回应,眉头紧锁地盯着推开他手的姑娘,气血上涌。
开口时咬牙切齿:“应溪,你再给老子说个对不起试试,我说过很多遍这里没有人值得你去道歉。”
“我也不行。”
-
夏天理应走进自然,走出室内欣赏美丽风景。
忙碌了一天,应溪和志愿队员在巴图尔的另一家餐馆聚餐,是韩式烤肉店。
在滋滋冒油的铁板上,五花肉烤的正好,摒弃队员们闲聊的声音,应溪吃得欢,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AA制,当然得多吃。她秉持着此信念,哪怕肚子已经微微鼓起了小包。
“别吃了宝贝!”大晚上吃肉本就不好消化,应溪这会儿自己快吃了小一斤,古丽看不下去夺走了她的筷子。
在她湿漉漉无辜的眼神下,古丽心软了一瞬,又想到健康,语气更坚决:
“出去运动会儿,把琴琴的蛋糕拿进来。”
今天不光是队员的聚餐时间,也是住在应溪对门的女队员的生日。
左右也有点撑,应溪起身,离开前依依不舍地看着被夹走的最后一块五花肉。
今天的夜晚破天荒没有风,应溪站在门口,聆听风铃的叮铃声,思绪视线逐渐放空。
距离那次聚餐已经过去了三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孙最特别黏她,就差上厕所也要报备了。
对此应溪觉得他有毛病。
点开屏幕,她看到一条没点开的消息,发送时间在半小时前:
[我在宿舍,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烤肉店的街对面是一家西餐厅,算是附近十里八村最高档的一家,有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精致装修。
和外卖员通了电话,对方还有五分钟才到达,左右天气不冷,应溪趁此想着在外面透透风。
身体舒适放松地靠在墙壁,视线不自觉放在街对面,看清里面的人后,脊背一瞬间绷直。
坐在落地窗位置的女生头戴鸭舌帽,精致的侧脸漂亮纯洁,与不远处公交站台的海报明星气质类似。
她旁边的男人也是,一米八六的个子,冷冽落拓的身形,拧着眉轻轻揽起喝的烂醉如泥的蒋书旗。
颇为奇妙地,他抬头,与街对面的应溪命运般对上视线,手下意识一松,好不容易捞起来的姑娘又倒在桌上,引得其他人频频扭头。
“是应女士吗?这是你订的蛋糕。”
在愣神的功夫,外卖小哥到达目的地,送来了生日聚会用到的蛋糕。
“谢谢。”应溪接下,眼神淡淡从街对面跑过来的男人身上扫去,转身打开门,风铃作响,门把手被抢先占领。
“应溪。”孙最气喘吁吁地,气都没顺着急解释:
“她和江忱西吵了架,我是被她助理骗来的。”
“没事。”应溪大度的很,又不是她的男朋友,没什么值得听和原谅的。
视线放在他抓着的门把手上,她开口,语气平常,向对待所有人那样。
“还有事吗?我还要忙。”
直愣愣看着她走进去,夜里凉风渐起,一圈圈吹在孙最周围,他视力好,清晰看到刚才还板着脸的姑娘扬起笑脸,与大家打成一片。
“没事。”
在风势渐大的夜晚,各种颜色的商铺下,孙最安慰自己。
“再努努力就可以了。”
还要多努力呢?他不知道,明明什么都试过了,死缠烂打是最后一招。
如果还不可以的话,他是不是真的会失去应溪。
或者说,他已经在应溪那里判了死刑吧。
孙最不愿承认,不愿意用“因为在打电话而没听到”这种小概率偏偏碰上了的理由解释。
“罢了。”他叹气,放弃抵抗:“最后一次。”
风在他身边打了个旋儿,转而停止。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烤肉店一角,生日气氛浓厚,大家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寿星。
琴琴一个个接过,抱了满怀,笑的幸福。
在看到应溪送来的礼物后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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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语气震惊:
“这可是我爱豆的亲笔签名,溪溪你怎么得来的?”
琴琴喜欢追星,大家都知道,也曾听过因为这个明星和男朋友理论更爱谁的八卦。
应溪笑了下,故作神秘地说秘密,她就是那么厉害。
丝毫不提自己在超话卑微收集明星接机的信息。
“本以为应溪会送些俗气的毛绒玩具,这种难得到的亲签都能拿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队里有个男生性格开朗叫王强,平日里喜欢认识朋友,四处搭讪。
他是新来的,和应溪交流不多,一直很想交流一下发展关系。
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机会,可不能放过。
趁古丽上厕所的功夫,王强坐过来,男性荷尔蒙味道扑面而来,还参杂着一点烟味。
“应溪姐,下周末你还去做志愿吗?”
“你那个种植的方式特别省力,能教教我吗?”
大家吃的玩的开心,对王强的印象也不错,听见他和应溪搭话,忍不住帮牵线搭桥。
“应溪一定会去的,她三年来从没缺席过志愿活动。”
都是单身男女,谁不知道彼此的心思。
“而且……”那个队员瞧了一眼应溪,揶揄道:“咱们应溪可是个黄金单身女,志愿活动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嘘寒问暖的男搭档呢。”
众人笑起来,似乎认为他说的没错,眼神没什么恶意看向应溪,当事人也是好脾气微笑,没有言语。
说一句而已,不痛不痒的。
“志愿队不就是互帮互助,哪用得到嘘寒问暖的男搭档。”
她不吱声不代表身旁的男人不会。
从进门开始为了不打扰队员们交流他刻意降低存在感,像个摆件似的放那儿一放,不代表他不会说话。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就算孙最再在应溪面前夹尾巴装乖,也不能面对危机任由蔓延。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一下又一下地营造紧张氛围。
孙最抬眼,凉嗖嗖看过去,扯了下唇,混气十足:“而且,她有固定的男搭档。”
自从回到新疆,孙最就一直跟在应溪身边帮忙,志愿活动一场不落。
敌人攻打完,还要加固堡垒,他凑过去,柑橘味冲散了难闻的烟草味,让应溪缓缓呼了口气。
“让我看看伤口好了没。”
知道应溪讨厌强硬的肢体接触,孙最没动,只是把脸送了过去,用眼神查看。
应溪定定看着他,不懂他这是哪一出。
“应溪受伤了?”古丽恰巧回来,听到这一句,拍拍王强的肩撵人走,自己坐在椅子上,牵过她的手,仔细检查。
看清食指侧边的已经结痂的小伤口时牙齿发酸。
“是不是被树枝划的?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疼不疼啊。”
只是一个小伤口,出血量少无伤大雅,应溪眨着眼睛在左右两侧人的身上来回看,怀疑他们小题大做。
“孙老板还挺细心,做活动时没少把眼神放在我们溪溪身上吧?”
琴琴撞见过几次他们一起回家的场面,饶是神经大条的人也知道有猫腻,更何况是她这个已经谈了恋爱的人。
在揶揄地语气里,应溪想摆手否认,无奈手被古丽抓着,丧失了先机。
只能任由孙最说出那句话:
“是的,我在追她。”
“可不得上点心。”
41. 41
孙最说追她,不是空话。
如大学那样,给应溪送花送礼物,每天三次的早午晚问候。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被追求两次的应溪并不想踏入同一条河流。
前几天应溪偶然碰见了小辫男,他还是一身西装,嘴里叼根烟,和小弟们一起花天酒地。
本以为他看到应溪会上前骚扰一番,没想到像见到瘟神般落荒而逃。
应溪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自己目前安全了。
小巷重新装修,安上了明亮路灯,晚上下班的人们不用担惊受怕接班出行。
“听说这是沉京老板投钱修的。”一天下班路过装修工人时应溪听到了这一句。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最新消息。
[要吃小蛋糕吗?]
[今晚的夕阳很漂亮,分享给你。]
点都没点开,应溪直接删除,脚步没停走出了巷子,来到宿舍楼底。
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
蒋书旗被堵在墙角,眼尾发红泪盈满眶,双手不停推搡男人的胸膛,抗拒意味明显。
男人似乎不满她的反应,一只手钳住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不知道说了什么,本在反抗的蒋书旗乖乖踮脚献吻。
过于香艳的场面让应溪一时间没有反应,她知道江忱西对蒋书旗有不一样的情感,没想到这也是蒋书旗的默认。
既然他们有一腿,孙最怎么办?
他那么喜欢蒋书旗,知道后会不会伤心?
心脏有些痛,好似有根针扎在里面让人喘不过气。
这些天孙最追自己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蒋书旗和江忱西的奸情?
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脑海里落地发芽。
“怪不得……”
她想起自己被高利贷堵在巷子口向孙最求助那天,他态度冷淡,也没有过问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三”了呢?
果然如此,想法坐实后,应溪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一直都是备胎,哪有什么第一位。
“本来……”,眼眶微微发酸,应溪背过去身,准备去外面躲躲,等他们走了再回去。
“算了。”她叹气,千言万语堵在喉咙说不出。
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傍晚夕阳金黄,应溪漫步目的走在街上,没看路撞到了人。
“对不起。”
”疼不疼?”对方没生气,反而关心起她的情况。
声音冷冽,还有熟悉的柑橘味。
应溪抬头,见到了乘着夕阳而来的孙最。
他一身黑色短袖黑色裤子,倒三角身材显露出来,线条流畅的手臂有一截旧腕表,手上拎着草莓小蛋糕。
注意到应溪的视线,他把蛋糕举起来:“这是它家新品,一起吃吗?”
这个牌子应溪知道,比较高端,只入驻大型商场,新疆只有乌鲁木齐有卖。
孙最还是那副样子,嘴角勾着一股散漫的笑,气质慵懒,又凶又痞的。
除了一双看向应溪时变亮的双眼。
“孙最……”她还没从刚才看到的场面缓过来,如今被男人温柔的双眼溺毙时,忍不住开口。
她想提醒孙最注意一下蒋书旗。
或者说,让他们重归于好。
“蒋书旗最近在做什么?”
应溪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可如果孙最能得到爱情,能和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应该就不会整天围绕在她身边了。
就不会费心思大老远跑进城给她买小蛋糕了。
他就可以回到纸醉金迷的沉京城做公子哥,不用风吹日晒了。
蒋书旗一直是两人间变换气氛的咒语,如应溪所想,当孙最听见后眉头皱起来,存在嘴角的笑也消失不见。
语气不耐:“怎么又提她?”
“我和她没什么关系了,最近也没有联系,电话我都拉黑了!”
怕应溪不信,他打开手机黑名单为自己正名。
”不是……”应溪才不管他们闹什么样的别扭,她只是想把孙最撵走。
“那江忱西最近在做什么呢?”她换了个方式。
“不知道。”
气氛又凝固几分,太阳逐渐落山,周遭漆黑,路灯接连亮起。
“我和他也没联系了。”
话落,孙最想起应溪以前说的“四词排序”,不希望自己因为她放弃原有生活,遂改口:
“是因为他人品不行。”
他没说错,要不是江忱西故意隐瞒,他和应溪也不会错过七年。
七年,2555天,孙最都不敢想象应溪是怎么过来的。
看他不愿说,应溪也没了拐弯抹角的心情,选择直言:
“我认为你应该和蒋书旗好好谈一谈,敞开心扉说一下对彼此的感受,这样才……”
“原来如此。”孙最打断,惊叹了一声,本灭下去的光重新亮起:
“你担心我和她划不干净界限?”
“我们谈过了,不会再在一起了。”
事情走向这个方向是应溪没想到的,她怔愣一瞬,准备好的话全咽在了肚子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孙最却不听了,一个劲和应溪保证自己洁身自好,会把所有的事情讲给她听。
“小祖宗。”他换了个称呼,好像两人已经和好了似的。
眉眼舒展开,嘴角的笑意根本隐藏不住:“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也请像今天一样如实开口好吗?给我个目标,我努力。”
孙最太开心了,开心到撞到了电线杆都没感到疼,拉着应溪的衣角往家的方向走。
期间路过蒋书旗和江忱西接吻的角落,没看见似的经过,和应溪分享自己最近的生活。
而应溪只能看着快要哭了的蒋书旗朝离开的孙最递去的求助眼神,慢慢远离。
-
一家高端会所里,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聊情调,处在最中央的男人端着酒杯,支着头笑。
一旁的林放见状,忍不住开口询问:“最哥,发生啥好事了?”
有人问孙最愿意答,红色液体在灯光下闪着光泽,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要有嫂子了。”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包厢内环境也不算嘈杂,孙最一开口附近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林安坐在比较远的位置,看了眼手机后鼓起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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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开口:
“最哥,嫂子应该不是书旗吧。”
孙最换了个姿势,全身靠在沙发背,双腿交叠着,游刃有余:“是应溪。”
那天她的提点孙最铭记在心,让本就殷勤的追求更在殷勤,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应溪身边。
对方无奈的同时又无可奈何,只能给他安排点闲散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应溪的名字说出口,不算嘈杂的包厢彻底安静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得到原谅的袁子昀又一次不怕死的开口:
“说实话最哥,大学的时候你说和应溪在一起,我们都不信。”
孙最对蒋书旗有多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对方才出国没两天,他就找了个下家,怎么看都像是空窗期解闷。
而且当孙最第一次带她来聚会时并没有做出多体贴的举动,那姑娘不像蒋书旗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整个人身体紧绷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一样。
所以他们对应溪的态度不算好,叫“嫂子”都是调侃意味,最主要的是孙最默认了。
作为从小出席各种场合的公子哥,孙最不可能听不出来别人话中的隐藏含义,他们调侃嘲笑,他都不在意。
至此,袁子昀这些人成功把应溪定性为空窗期的陪伴。
没人真把她当嫂子。
“确实,我也不信。”有人附和,又劝孙最别因为被甩了没面子,还有蒋书旗那么好的女孩等你回家呢。
在一声声“别认真,蒋书旗才是正缘”的劝说下,孙最的耐心达到顶点,从胸膛溢出不耐。
他的长相本就凶,如今在包厢昏暗明灭的光线衬托下,更显得狠厉。
“把蒋书旗叫来。”孙最开了口,视线看向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不停拿手机打字的林安。
半个小时后蒋书旗到来。
她今天有节目,刚下工就接到了林安的电话,要求来这里一聚。
蒋书旗以为孙最回心转意,妆也没卸跑了过来,推开门后想给他一个拥抱。
被孙最躲开。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他看向蒋书旗,那双狭长的不包含一丝爱意的眼神看向笑容僵在脸上,不停摇头的少女,狠心开口:
“我和蒋书旗从未谈过恋爱。”
话落,连呼吸声都消失在包厢里。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眼神交流,所有人都被此消息震惊。
“最哥……”袁子昀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声线都开始发抖:“可你们不是还——”
他想说做过。因为在蒋书旗十八岁生日宴那天,是他亲眼看见孙最从房间里出来,而蒋书旗衣衫不整。
呼了口气,孙最为即将公布的事情感到兴奋,他被人误解了七年,怎么说也得洗刷冤屈了。
看了眼低下头的蒋书旗,他心软了下,又想到那个委屈了七年的应溪,继续道:
“那不是我,我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具体的人他没说,为江忱西和蒋书旗这层见不得人的关系打了掩护,也算是尽最后一点发小情谊。
“为了保护蒋书旗不被那个人继续侵犯,她请求我假扮她的男友,以此躲避对方。”
42. 42
应该没有人能忘记京圈公主蒋书旗十八岁成人宴的场面。
几百年历史的大城堡,整个被包下,开了七天七夜的派对。
里面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派对的第三天是主人公蒋书旗的生日,为了这一天整个京圈的人都做了极大的努力。
虽然她是乡野出身,无奈亲爹给自己找了个沉京顶级世家江家的后妈,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受尽宠爱。
为了巴结她能为自己谋些利益,这一天蒋书旗听到了不少恭维话。
“好累啊。”蒋书旗没什么形象的躺在沙发上,对着一旁帮忙整理礼物的孙最勾了勾手说要他的礼物。
孙家和江家是世交,对于突然多了的妹妹他没什么反抗,江忱西喜欢那他也跟着爱屋及乌。
“我的礼物可大的很,现在不能给。”
十九岁刚上大学的孙最还没脱离高中时那股子痞气,随手扔掉不算名牌的礼物,挑了个还能看的扔到蒋书旗怀里。
“这是你那个好闺蜜李娜送你的。”
因为陈妍的缘故,孙最早让她和李娜分开,早已变成见面不打招呼的关系。
至于她今天为什么来,想来是被父母带过求借此机会求和好。
“这唱片早就绝版了,能看出来她还算用心。”
孙最见她不动,自己帮忙拆开,里面是一张绝版的唱片,是蒋书旗最喜欢的乐队。
趁他不注意,蒋书旗快速瞥了眼那张唱片,按耐住想要抢回来的心思,抱怨:
“你为什么帮楼里不帮我?他们两个穷孩子遇到你可真幸运。”
蒋书旗这几年被宠的无法无天,说的话也蛮孩子气,孙最拿她当妹妹,像个兄长无奈一笑:
“不是他们幸运,是我幸运。”
想到自己从楼里那里看到的全家福照片,孙最眼底划过一丝温柔,转移了话题。
“对了,江忱西说今天是他为你戴皇冠。”
成人礼要有皇冠和绥带的仪式,一般来说由父母主导,不过大家对这种仪式看的不重,江家夫妇又忙,作为兄长的江忱西代劳并无人有异议。
除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的蒋书旗。
“阿最哥哥,你能帮我戴吗?”她的眼底划过一丝恐惧,公主裙摆下的双腿逐渐变抖,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阿最哥哥。”蒋书旗性子娇纵,除了刚认识那会儿外从不唤人昵称,这会儿改了口,倒是奇怪。
“怎么?他惹你生气了?”
蒋书旗摇摇头,眼神不安看向身后的大门,窗户甚至天花板,见没有人的影子后抓住了孙最的手。
“我有一件事,你能帮我保密吗?”
蒋书旗十四岁来到江家,孙最和她认识了四年,却从没发现江忱西对她起了龌龊心思。
她不堪其扰却又无力反抗,只希望用娇纵的性格消磨江忱西的耐心,谁知道对方却说她怎样都会喜欢。
知道这些后孙最三观崩塌,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兄弟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说这其中是否有误会,看到蒋书旗颤抖的身体时把话头咽了回去。
“你想让我怎么做?”
江家夫妇是实打实的婚姻,江忱西的做法已经违反了法律。
“保护我就行……”蒋书旗的愿望很简单。
孙最原本也那么觉得,可自己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为她准备作为礼物的烟花秀,再回来时见到的却是一片狼藉,和心如死灰的蒋书旗。
那时候袁子昀吃多了四处找厕所,城堡内部房间又多,弯弯绕绕来到了门口。
撞见屋内情形。
“那个……”都是成年人懂得都懂,跟在孙最身边几年袁子昀也懂得他对蒋书旗的情感。
不用开口一切明了,脸上浮现揶揄笑意,感叹了句最哥可真心急后,捂着肚子跑走。
“我去报警。”他很快恢复理智,没在意袁子昀的误解,掏出手机却被蒋书旗按下。
她的声音有些哑,身上的痕迹看的人心疼:“不行,如果那样我就不能继续留在江家。”
“你还想继续留在江家?在已经发生了这件事后?”孙最不可置信,眉毛几乎可以打结,心里一边为好兄弟干了混蛋事气愤,又因为没保护好她自责。
“对,我必须留在江家。”蒋书旗像魔怔了,不停念叨自己不能被赶出去,如果出去了又会回到那个被人嘲笑农村人,穷光蛋的山村。
“阿最哥哥。”她倏地抓住孙最的手,长指甲死死嵌入手背,带来钻心疼痛:
“你能和我在一起吗?说这事是你做的,江忱西和你是好哥们,他不会生气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这样我既安全又可以留下江家。”
她为自己想到的计谋洋洋得意,没有注意到孙最冷下去的脸色。
“那我呢?你明知道我从楼里那儿抢了一张全家福,那里有我喜欢的姑娘。”
“可她不认识你不是吗?”蒋书旗想说那个女孩从小地方来,上不得台面,又想到自己如果这么说会让孙最生气,遂改了口:
“她现在不认识你,你先和我在一起,我来年夏天就出国,那个时候你再去追她,我帮忙解释她不会误会的。”
有时候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蒋书旗跪在床上,她这么一动,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暧昧痕迹:
“阿最哥哥,就一年,也就一年,我帮你看着她不让她恋爱,我们什么都不做,你只要说我是你女朋友就好了。”
说着她磕了个头,嘴里不断祈求:“阿最哥哥,我真的不想和江忱西在一起,他是我哥哥啊,求你了!”
在少女悲惨的请求下,孙最掏出怀里那张全家福,看着里面言笑晏晏的少女的脸,叹了口气。
做出了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说好了,你要和她解释。”
-
事情的真相迎刃而解,被所有人羡慕的爱情竟是一场兄长对妹妹的帮助,袁子昀几个人说不出话,心中充满了对应溪的愧疚。
“蒋书旗。”
主人公之一的姑娘没了精神,整个人被恐惧情绪埋没,根本理解不了孙最在说什么。
“你当时说会和她解释,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反而要演戏故意气她?”
“因为我回国了!”
事已至此,蒋书旗也没了装乖的心思,现在大家都知道孙最和她假恋爱,她并没有被喜欢过,没多久这件事就会传到江忱西的耳朵里,到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敢想会再发生些什么。
是和十八岁生日那晚一样,在凌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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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他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并祝她生日快乐吗?
是和自己在沙漠录节目洗澡时,他不顾被发现的风险哄骗她打开浴室门美名其曰洗鸳鸯浴吗?
蒋书旗不敢想,她好害怕,她不想和自己法律上的哥哥做这种龌龊的事,保持见不得人的关系。
“因为我回国了。”她又重复一遍,这一遍没有前一遍歇斯底里,反而是无力与顺从,清泪自眼眶划过,流进酸涩的心。
“原本江家限制出国,国外特别安全,可现在我被强制送回国,我没有办法再逃了。”
强制遣返不是蒋书旗的意愿,是江忱西的手段,他知道自己妹妹想要逃离的心思,所以放长了鱼线,钓了个大鱼。
“孙最。”她唤他的名字,漂亮的脸蛋挂满泪水,哭的好不可怜。
在一旁各家公子哥大小姐的注视下,蒋书旗跪了下去。
和当年一样,想要磕头,却被拦住。
“你再帮我一次吧,反正应溪她不会原谅你了不是吗?”
“我也算有利用价值吧?你的那些新能源产品我可以代言,而且孙江两家联姻对彼此……”
“蒋书旗!”一声冷喝打断她的痴心望想,如同碧蓝天空突然打了道雷,几分钟后阳光吞没,电闪雷鸣。
孙最气得不轻,被那句“反正她也不会原谅你”戳中了心:“我说了很多次,你别给脸不要脸。”
“曾经我惯着你是因为江忱西惯着你,当初答应你也是看你可怜,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你说什么我都要听。”
他敛着眉,眼底的愠怒快要烧出来,说得话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往外溢,听的人心惊胆战。
“我不会再帮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还有应溪那边,你如果敢去找她,我就直接把你打包送到江忱西的床上。”
-
又是一天夜晚,应溪准备入睡前接到了林贝贝的电话。
她们自大学毕业后不常联系,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林贝贝和其他富二代搞了个环游世界的冒险,每天忙着追太阳。
“溪溪宝贝给你看伦敦的雨。”
镜头后置,细密绵延的雨滴自灰色天幕降落,本地人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天气,没几个人打伞。
“很漂亮。”应溪捧着手机,做出评价。
躲在屋檐下,林贝贝擦了擦身上的雨滴,和远在国内的好朋友共同欣赏这场突如其来的美景。
“这是我第二次来英国。”
林贝贝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自幼受尽宠爱,可宠爱往往也代表着束缚,大学毕业前她从没有离开过家半步。
毕业后所有人都在找工作上班,她坐在家里的城堡中无所事事,偶然看到了麦哲伦环球航行的解说,心血来潮自己也要去。
好说歹说甚至闹了一通才让家里人同意,代价是带着保镖和组织一只冒险小队。
美名其曰人多力量大。
应溪没说话,静静听着她讲述自己环游世界的事情,什么丢了钱包遇到了食人族,去南极追企鹅摔了个狗吃屎。
“话说。”林贝贝喋喋不休的嘴停下来,视线放在不远处麦当劳的logo上,想起一件事。
“应溪,孙最在国外时一直在兼职,这事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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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溪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那段时间她连最喜欢的节日最喜欢的食物都说不出来,因为里面含有“最”。
“勤工俭学吗?他在做作业吧。”应溪回答,说国外不是都注重实践能力。
“不不不,我买过他做的汉堡,也看见过他去给人做中文家教,甚至夜店端盘子。”
英国风景不错,林贝贝在这边多呆了几天,那算是她环球旅行的欧洲第一站。
她继续说着,没看到应溪垂下去的眼。
“我看的真真切切,绝对不是什么社会实践活动,就是拼了命的干,给我一种在钱后面追的感觉。”
林贝贝把自己的直观感受讲出来,恰好雨停出现了彩虹,视线重新落在屏幕里看出来应溪的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
“没事。”应溪回神,摇了下头,压下心底疑惑,她当初明明听袁子昀说孙最开了公司,和蒋书旗合作。
“你现在要回国了对吧?”她把话题转移走,问起别的。
-
在八月中旬,志愿队迎来了知名真人秀节目组。
他们以真实文明,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欢迎宴。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录制吧。”
导演是个行动派,和古丽商量好后招呼工作人员开机,嘉宾们穿上志愿队服,弯下腰做起工作。
摄像头在面前,没人敢休息,一门心思往前赶进度。
“好了好了,镜头补齐大家可以休息了。”
导演看录的差不多,招呼化妆师给艺人们上妆造,营造一种很劳累的感觉。
不远处的古丽扔掉手里的树苗,没忍住笑出声。
“真不愧是堂堂208,累是一点没遭,戏没少演。”
应溪在她身后抬头,顺着视线看向已经支起帐篷乘凉的节目组,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古丽。
“喝点水吧,人各有命。”
助理打开风扇,清凉的风吹在脸上,让蒋书旗舒了口气。
“书旗姐。”见她心情不错,助理犹豫一下开了口:
“江先生说今晚他……”
“没空。”她打断,站起身,远离风扇范围后全身被热浪侵灼烧,忍着难受,朝应溪所在的地方走。
临走前,警告似的看了眼助理。
“你应该知道惹我不开心是什么下场。”
志愿队这边见明星们歇息,有些人暗骂了几句,又继续干活。
来的时候车上带了一提水,应溪取了出来准备和大家分,回来的时间被蒋书旗拦住。
“有事吗?”她语气平淡,如那张清冷如明月的脸。
“有事。”蒋书旗说想和她作为志愿搭档。
为了体现明星们接地气,志愿队需要配合录制许多私下的内容,选择搭档就是其中一个环节。
“可以。”应溪提着水往回走,轻松答应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知道蒋书旗要做什么,而自己不想反抗。
毕竟她有个节目组最大投资人的哥哥。
果不其然录制开始蒋书旗就找各种理由挑刺,包括但不限于应溪速度快她跟不上,应溪偷懒让她拎水,应溪瞧不上明星翻白眼等等。
对此应溪一一回复,当着摄像头的面:
“蒋老师穿的是小皮鞋,在沙漠当然走不快。”
“水桶在你后面,我手里拿着树苗没有空手。”
“沙子进眼睛了,今天风大。”
她所有的“攻击”都被应溪防御回去,蒋书旗性子娇纵,心眼却坏不到哪里去,这点儿小学生手段用完后消停下去,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喝西瓜汁。
“你就那么由她烦人?”古丽看不下去,趁午饭休息的功夫,坐她旁边愤愤不平。
喝了口水,应溪从包里拿出防晒霜,给她的手背挤了一点,这才道:
“她也就会这样了。”
话虽短嘲讽却拉满,古丽看向坐在保姆车里吃减脂餐的蒋书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孙老板喜欢她什么?怎么看都是你更乖一点。”
“乖有什么用。”抹手的动作顿了下,应溪低下了头,察不可闻地叹气,眼底的落寞被隐藏在阴翳里。
“大家喜欢的都是有小性子的孩子。”
两个人聊了会儿,饭还没下去一半,那边导演拿着个大喇叭招呼集合。
在中午十二点的烈阳下,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他带上墨镜,宣布下一个任务。
“为了节目效果,我们采取比赛的方式,赢者可以早早歇息喝西瓜汁。”
在明星嘉宾的叫好下,琴琴低声吐槽:
“这违背了志愿的初衷。”
“没办法,上面说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他们要怎么样都得配合。”古丽在旁泼了盆冷水,劝她认命。
节目组在沙漠边缘围了一圈场地,里面放置水桶,树苗,参赛者在同一起点起跑,往返收集工具,谁先把树苗种进地里,谁赢。
“一定要现在吗?大家还没休息够。”应溪开口,指着天上存在感强烈的太阳,中午十二点就算是在北方也是热的,更何况是没有阴凉遮挡的荒漠。
“就现在。”从凉爽的保姆车下来,蒋书旗的手里还端着西瓜汁,在众人目光下款款走到应溪身边。
嫣然一笑,眼底的强势不容拒绝:“我们时间很宝贵的,你们不也是吗?”
她的意思是艺人们档期满,想早点结束拍摄,而志愿队又想早点远离她们这些“难伺候的祖宗”,现在开始这最后一场录制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阳光热烈,应溪清晰看见蒋书旗棕色瞳孔里的纹路,像只鹰,和江忱西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你们还挺配的。”应溪没明说,意味深长的扯了下唇。
她回头,视线在队员们打湿的衣襟上转了一圈,手抬起,指向面前的大小姐。
“咱俩比,就咱俩。”
“行啊。”蒋书旗不怵。
比赛规则说起来简单,无非是把树苗种进去,可节目组不做人距离选在了二百米的地方。
简单来说她们要跑八百米才可以获得成功。
“开始吧。“蒋书旗给导演使了眼色,对方会意吹响口哨。
下一秒,两个人一起冲了出去。
应溪速度之快,能清晰感受到带起来的风从耳边擦过。
冲到二百米的水桶所在处,拎着它往回跑,回头是却发现蒋书旗已经站到了一边,和她身材背影差不多的助理正极力奔跑。
看见应溪回来,她着急大喊,也不管毁不毁国民初恋的人设:
“快跑啊,跑起来!”
导演对这种作弊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专心盯着摄像头选择最合适的视角。
应溪不管,跑着回到水井处,古丽早再次等候,帮她接水。
一个人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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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如果拎着有两斤的水,行动会变得迟缓,眼看助理要赶上来,应溪不知道哪来的胜负心,使出平常没有的力气。
“也不用那么拼命。”古丽在后面看的心疼,喃喃道自家地里西瓜多,想喝多少姐给榨。
一旁的琴琴倒不认为她是想喝西瓜汁,撇撇嘴,凑到古丽耳边:
“她是想争口气。”
“争一口比不过蒋书旗在孙老板心中地位的气。”
看着那清瘦姑娘把水桶放到终点,又折返回来拿树苗,因为动作太快踩到了石头差点摔倒忍不住倒吸凉气。
随便应了声给琴琴,几秒后反应过来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琴琴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知道溪溪和孙老板谈过恋爱的事情吗?”
看了眼四周,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比赛上,这才放心开口:
“首先在那次四词排序聚会上我听到了孙老板朋友的言论。”
“其次,应溪看向孙最的眼神很明显,不舍不甘又忌恨。”
“一看就是爱而不得。”
琴琴耸了耸肩,分析的头头是道,给古丽听的恍然大悟,连关注赛事都忘了。
如果是平常,八百米对一个青壮年可能不算什么,可现在是艳阳天,没有多大的风,穿的又多,最主要的是她没吃饭。
从早上到现在,应溪只喝了一口水。
喘着气,她和助理同一时间拿起树苗,进行最后二百米的冲刺。
一定要赢。
应溪告诉自己,不蒸馒头争口气,她这辈子总要赢蒋书旗一次。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导,每一次都是她夺走自己的幸福。
双腿逐渐酸软,胸腔空气不足大喘着气,连视线越来越模糊,应溪咬着牙,感受着汗水自额角流下,和眼泪混在一起。
在最后一刻,她奋力跨越,落地时脚却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身体向大地砸去。
而旁边赛道的助理,成功把树苗栽进土里。
-
2014年夏天,应溪来到了一直存在于电话里的沉京。
“我跟你说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生存法则,你这件衣服明天就不要穿了。”
曹月雯把应溪从火车站接出来,牵着她的手,来到地铁站,买了两张票。
这是应溪第一次见地铁票,和火车票没什么两样。
她捏在手里,仔细端详。
地铁车厢人挤人,曹月雯怕她乱跑紧紧堵在角落,第一次进大城市的应溪看什么都新奇,不免盯着身后的广告看。
“大钻石……”她不知不觉念出了声。
“没什么可看的。”曹月雯掰过她的脸,正巧脖子上带着钻石项链闪进了应溪的眼里,和海报上的一模一样。
多少钱来着,她想回头看,可曹月雯的力气太大,也不敢过于反抗。
来之前应秀梅三番五次叮嘱应溪一定要听话,爸爸妈妈说什么都要照做,这样才不会被送回来。
她还记得离开老湖镇的前一天,客厅的白炽灯亮的发白,曹月雯蹲在地上帮她收拾行李。
养了九年的侄女如今要走,她也有些不舍,多了些絮叨。
“你妈现在可了不得,生了个弟弟又做成了几百万的大买卖,到了那儿有你享不完的福。”
“你们九年没见了最开始肯定生分,你乖一点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被送回来。”
44. 44
应秀梅没有恶意,不是嫌弃应溪是个拖油瓶,她的意思是说沉京是个好地方,要是能在那里长大,成才的概率更高一些。
“听说沉京帅气的男生可多了。”看得出应溪也对这里的不舍,应秀梅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青春期女孩子们都喜欢的话题。
“像我侄女这么漂亮的姑娘,追她的人得排到法国吧?”
十四岁的应溪还是个小姑娘,听不得调侃,脸一秒变红,小声撒娇请求放过。
应秀梅笑够了,神色认真起来,挽去她额角的碎发,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小溪很漂亮,到了那里一定会受欢迎。”
事实证明应秀梅的猜测是错误的。
沉京极度排外,特别是应溪这种穿的土来自小地方的姑娘。
在郊区大平层的公寓里,应溪站在阳台前,视线从旁边的三人全家福上略过,看向不远处半山腰的庄园,眼里的好奇和外面的阳光一样多。
曹月雯在打扫卫生,忙碌的同时不忘对应溪嘱咐:
“学校都是九月份开学,那所初中还不错,你去后多交些本地朋友,给你爸攒攒资源。”
她说了很多,比如不能早恋,一定要考第一名证明自己,家里没条件学艺术这块想都不要想,每个月定期给零花钱,书本费另算。
应溪好脾气一一应下,见她说累了及时递过去水:
“妈妈,我能去下面逛逛吗?”
许是她这些天表现得乖,曹月雯沉吟片刻,大手一挥给予了她片刻自由。
城里的风景和老湖镇不太一样,整齐的高楼,用砖铺设的地面,道两旁形状各异的绿化带,还有各式各样的人群。
应溪看花了眼,走着走着来到了自己在阳台上看到了庄园脚下。
它有半个山的面积,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别墅,不停地有豪车进出。
这里安保级别高,站了一会儿的功夫都有保安驱赶,不停地挥着手。
“我又不进去。”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青春期的女孩爱面子,被人大庭广众驱赶怎么说都让人不好意思。
应溪低下头,马不停蹄回到了家。
曹月雯升职成服装厂经理,一个月能有一万的工资,她周一到周五需要上班,所以照顾家的工作交给了还没开学的应溪。
而这里就包含了接送应友来上下学的任务。
他所在的小学就在小区里,应溪不需要多费力气,站在门口把人领回家就好。
曹月雯工作忙,应溪来到这里一周也没得到新衣服,穿的还是从老湖镇带来的已经洗得发白的T恤。
当她站在一群珠光宝气的女人群中,清晰听到了刻意压低的议论。
“哪个家长把孩子养成这样?不想生可以别生。”
红头发女人看了眼应溪,牵过出来的儿子上了四个圈的黑车扬长而去。
有人听见她的话,好奇的视线放过来,见到应溪身上的衣服后叹了口气:
“这妈咋当的?一看就外地来的,与其让她在受苦不如回老家待着,至少舒服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什么恶意的讨论北漂人群的问题,应溪安静倾听没有发表一丝言论。
等应友来出来,拿过他空落落的书包,一起往家走。
期间她又路过那个庄园,对她凶神恶煞的保安此刻弯着腰,迎接一辆黑色的车,车前盖上有个两个M叠在一起的车标。
当时阳光正好,应溪离的又近,和坐在车后座的男生对上视线。
眉压眼,很凶,却能看到贵公子的气质。
她也注意到男生身上穿的流星花园里才有的那种制服。
回到家后应溪把在学校门口听到的话告诉曹月雯,请求她给自己买一件衣服。
“不用太贵,服装厂剩的衣服也可以。”
怕曹月雯觉得自己败家,又补充了后半句。
曹月雯在辅导应友来的作业,见他算个十以内加减法要用上脚指头气的太阳穴直突突,听见应溪的请求,脾气点燃。
“挣钱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吗?服装厂的衣服都是有数的我怎么给你拿。”
“还有,应秀梅为什么不给你买衣服?我每年寄回去的钱还少吗?”
应溪不说话了,就那么站在书桌前低着头活像个受气包。
她本想反驳一句你已经一年没有寄过钱了,可又想到姑姑的叮嘱,把委屈嚼碎往肚子里咽。
“对不起妈妈。”
妥协的道歉又一次出现在应溪的口中。
不过话是那么说,第二天曹月雯给她带来了厂里卖不出去的衣服。
虽然不时尚,料子也不好,但有一股新衣服的味道。
当应溪穿上它照镜子的时候,曹月雯看向玩积木的应友来,叹了口气:
“虽然你弟给咱家带来了财,可他真不是个学习的料子。”
“这么一说学习和财不可兼得了?”
时间过得快转眼应溪就要开学,正式成为沉京市一所郊区初中的学生,她站在落地镜前看自己的校服,蓝白色的,和车里那个男生的不一样。
“妈妈,附近还有什么中学吗?”应溪想起那个一晃而过的男生,他看起来年岁也不大。
曹月雯在摆弄自己的化妆品,砌墙似的一层层往上扑粉,听见应溪问好脾气回答:
“有一所,沉京百高,那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学校。”
“这样啊。”应溪应了声,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学校名字。
开学前一天,曹月雯难得给应溪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让她买完酱油后在外面逛一逛。
应溪不自觉第三次走向那所庄园。
破天荒的今天保安不在,三米高的大门敞着,无声向应溪发出了邀请。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进去。
里面很大,路上却没几个人,顺着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后应溪来到一个喷泉旁。
它的旁边是一个花园,开着夏季的花,有各种扑鼻的香味。
坐在花园里的是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学生,两男一女,穿的光鲜亮丽,是橱窗里才有的衣服。
女生梳着公主头,扎着粉色丝带,身上的纱裙在阳光下变换着颜色。
她最先发现应溪的存在。
用玉手指着她所在的方向,轻嗤了一声。
应溪天生耳力好,理解了那声笑的含义。
她在嘲笑自己是个土包子。
果不其然,她自己笑完,拉着旁边花园椅安静读书的男生问应溪怎么样。
十几岁的男生已经有了男人的感觉,冷冽的气质,金丝框眼镜在太阳下闪了闪。
他连头都没抬,说了句丑。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应溪贬进泥潭。
女生似乎对他的回答感到无趣,又问另一边无聊望天的男生应溪怎么样,他没有眼镜男没礼貌,而是认真的看向应溪。
是那个小小年纪就有很凶长相的男生。
是那个在庄园口与她擦肩而过的男生。
长得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气质恣意,仿佛无拘无束的鲲鹏,没什么困的住他的东西。
他定定瞧了会儿,恰巧应溪也想知道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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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眼中的评价,迎面回望。
两个人就那么对着眼,仔细端详彼此的容颜。
“太乖了。”半天,男生来了一句。
本隐隐期待的心掉落进万丈深渊。
从小到大应溪听了无数次乖这个词,可乖从不是夸人的词汇,也不是招人喜爱的词汇。
它比丑对应溪来说更具有杀伤力。
应溪没什么心情再待下去,要转身的时候她看见女生站起来,眼镜男也跟着起身一起往庄园深处走。
见男生还不动,她唤了对方的名字:
“孙最,走了。”
-
应溪被送回了老湖镇。
没什么别的原因,曹月雯担心她迷路,下楼寻找正巧看见自己姑娘被别人评价丑的那一幕。
在城里呆的久她染上些讲究的体面,突然觉得应溪很丢人,很给她丢人。
虽然别人并不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保安这时候又追赶进来,他认识应溪,拿着警棍装模做样要打她,嘴里说着这孩子真不听话,不属于你的地方偏要进来,再这样我报警抓你。
曹月雯本就觉得丢人,听保安的意思应溪似乎不止干了一次进别人小区的事情,情绪上头,当着他的面告诉应溪必须回老湖镇。
怕她是瘟疫似的,连应秀梅的电话都没打就订了票,连夜送出沉京。
临走前她看到橘子上贴着的商标贴纸,想起自己离开家前答应应溪的贴纸,撕下来贴在了她的手背。
“不是要粘贴吗?那么大就别玩了,用这个代替吧。这橘子很贵的,拿出去也不丢人。”
应溪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向似乎还残留母亲温度的贴纸,眼底的失落很好的隐藏住。
晚上的火车要拉窗帘,因为票买的急,应溪坐的硬座,车厢没有几个人,她偷偷拉开窗帘,去看被抛在身后的明亮的没有她容身之处的沉京城。
擦眼泪时发现贴在手背上的橘子贴纸,没了。
“我连贴纸都留不住。”
她喃喃道,心里想自己还有什么能留住的呢。
应秀梅见她回来,没说什么扫兴话,接过应溪递来的寄养费,拍了拍侄女的后背。
“在家也挺好的,和你哥作伴。”
中考时应溪考了全县第一,楼里是第二名。
一位高级教师很欣赏兄妹俩的成绩,希望可以把他们带去沉京学习。
“沉京百高是一所有历史的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成绩也相当优秀,我相信在这里学习会对考上京大有很大的帮助。”
“只是我能力有限,只能带去一个学生。”
老师的意思是让他们兄妹自己抉择。
“哥哥去吧。”
十五岁的应溪很懂事,她知道自己不能和楼里抢这个千载难逢的名额。
虽然她如果去了可以见到自己的父母。
楼里喜欢自由,才不想被成绩困扰,摆了摆手让应溪去。
“而且你去了就有回家的资本,看你妈还怎么撵你。”
他年少无知,口不遮拦,意识到说错话时早就来不及。
楼里说的没错,自己如果去了,曹月雯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给她丢人,说不定还会和别人炫耀这是她的女儿。
而且,应溪可以穿上和那个男生一样的制服。
“算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拒绝。
人都不想要你了还往上凑有什么劲儿,而且她如果去了多半会遇到那三个人,应溪不想。
她讨厌被评价。
特别是乖巧。
45. 45
楼里临走前老湖镇新开了家照相馆,想着三年不能见面,应秀梅组织照了场全家福。
“把大黄二黄带上,都是一家人。”楼成刚抱起两个狗仔,往院子外走。
应溪站在厨房削苹果,一下又一下地没个轻重,半个果肉都要下去。
应秀梅在门口的镜子处抹口红,招呼楼里穿好衣服赶快下来,墨迹的男孩不招人喜欢。
她唠叨的烦了,做好发型的楼里不情不愿出来,看见还在削苹果穿睡衣的应溪,不免纳闷:
“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墨迹的女孩不招人喜欢你不知道吗?”
他把应秀梅说他的话送给了应溪。
“是啊。”应秀梅也奇怪,看了眼只剩半个的苹果,告诉她一会儿去买点新鲜的,先把全家福照了。
“你就穿我上个集市给你买的那套公主裙。”应秀梅拉着已经呆住的应溪,前往屋里换装。
在一阵白色光线下,应溪稀里糊涂照了相,穿着粉色的带着细闪的纱裙。
全家福被洗成三份,家里留一份,应溪自己一份,楼里拿到沉京思念一份。
半夜,粉色窗帘里亮着小夜灯,应溪躲在被子里摸索着那种看了无数次的全家福,笑出了声。
这是她第一次照全家福诶。
“姑姑姑父哥哥大黄二黄,我。”
又一次看了眼照片。应溪暗灭灯,抱着它入睡。
祈祷今夜老天赐予一场美梦。
-
应溪输掉了比赛,还负了伤。
膝盖擦破皮,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里,一阵阵钻心的疼。
她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看向一脸得意的蒋书旗,狼狈收回视线。
其实全家福最后也没了。
楼里说他的那份在沉京弄丢了,想再要一份,可家里的那个早就裱起来成册不能挪动,还是应溪拿出了自己的那一份。
这么看来她确实什么都得不到啊。
而且努力的样子像小丑。
“疼吗?”志愿队队员冲过去,掀开她的裤腿看到创面后忍不住倒吸凉气,男队友见状跑回去开车。
“别那么拼命,有句话说得好是你的怎么样都是你的。”
琴琴安慰她,希望她别太在意得失。
“那看来我一无所有。”应溪和她开玩笑,眼框却发酸,蓄了一滴泪又硬生生憋回去。
男队友要把车开进来,可导演说还要继续录制不能损坏现场,两个人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
应溪见不得别人因为自己被骂,尝试站起来帮忙调解,表示自己可以自己走,谁知道站起一半时眼前发晕坐了回去。
“我都拍下来了。”
正当双方吵的不可开交,一道沉稳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场闹剧。
陈愿拿着手机,播放起视频。
从助理帮蒋书旗换赛道,到导演为了拍摄罔顾人命。
见他来,应溪短暂喘了口气,不再奋力站起来。
陈愿收起手机,不顾导演的光谱变脸,蹲在应溪身边。
轻轻地又温柔的把她抱起来。
“抱歉,我来晚了。”
应溪摇了摇头,过于亲密的姿势让她有些害羞,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古丽,小声询问:
“你怎么来了?”
陈愿常年健身,单手抱应溪完全没问题,他抽出一只手给秘书打电话,吩咐他把视频传到网上,不惜一切代价。
做完这些后才回复她,顺手捋了捋应溪跑乱的头发:
“我答应过你会来沙漠看看,而且……”
他声音顿了下,视线看向不远处停着的迈巴赫,车里的姑娘和他对上视线,打开车门挥手。
陈愿的语气带着欣喜,同时浇灭了应溪最后一点情绪:
“幺幺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应溪心疼了一瞬,那点因为被撑腰而到来的受宠若惊消失不见。
“恭喜啊。”
“祝你们……”她没说完,面前传来了一道强忍着愠怒的声音。
很熟悉。
“应溪,你们在做什么?”
-
孙最在新疆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的公司要进行一场大型投资,每天都要忙着实地考察,和相关人员会谈。
因为楼里的事,孙最耽误了几天的行程,一回到新疆,除去在应溪身边“刷脸”的时间外,全都在四处奔波。
这天他开完会,从会议室里出来连口水都没喝,看见向他跑来的陈祎。
“老板,古队长打来了电话。”
“古丽?”点烟的动作一顿,打火机重新塞回裤袋,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
他没开口,古丽那边着急忙慌又言简意赅地表明情况:
“应溪被蒋书旗欺负了,你要是还想让她回心转意,快点过来。”
若问孙最是如何和古丽扯上关系的,这一切要追溯到他来到县城的第一天。
那天他受邀参加古丽的聚会,饭桌上没看见应溪的身影,没忍住问了一嘴。
恰巧古丽是个懂眼色的,也不和他绕弯子,了当道她知道二人的关系,可以帮他追。
对此孙最质疑她的真心,按理说古丽是应溪身边的人,理应与他站在对立面。
“我只是帮追,没说保你追上。”她喝了口酒,豪迈地往桌子上一放,酒滴四处喷洒,杯底只留了一小片。
“想追我们应溪的人可多了,县城首富巴图尔,就是这家饭店的主人,眼巴巴在她身后追了三年呢。”
古丽故意把话说的夸张,想借此让他生气从达到自己的目的,谁料人心平气和喝了杯酒,问道:
“她喜欢吗?”
古丽诧异:“她喜欢你就不追了?”
一般像孙最这种成功人士内心不都有点偏执?为达目的不罢休吗?
“她幸福就好了。”孙最又喝了杯酒,站起身拿外套要走,不想再待在情敌的地盘上。
“我总不能做第三者吧?”
他哂笑,和周围人打了招呼往外走,古丽见报效家乡的机会就那么溜走,免不得着急,拉住他的衣角,推出了门,来到无人的地方。
“她不喜欢巴图尔,这三年来也没有谈过恋爱,我能看出她对你还有感情,我帮你创造机会,你努力试试。”
“条件呢?”灯光把男人的身影拉得长,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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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的脸因为醉意染了些红,又冷着脸,有一股说不清的性感。
孙最又不傻怎么可能遇到好心人,还是应溪身边亲密的人的帮助。
见他直白,古丽也不拐弯抹角:“我需要投资,志愿队的衣食住行以及必然经过的那条小巷都要换新。”
思虑片刻,孙最点头,让陈祎递过去名片:“准备好账户联系我,现在我们进行第一步。”
“让应溪见我。”
-
没人想到拍摄现场会迎来那么多贵人。
孙最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眼神从陈愿抱住应溪的手上略过,看向面带惊讶的脸。
“受伤了?”他没发脾气,虽然气的够呛,后槽牙紧紧咬着。
“我来吧。”孙最想接过应溪,陈愿不让他如意,往后退一步让他落了空。
孙最的瞳孔缩了缩,极为不耐地情绪如海浪般一阵阵冲击着理智。
舌尖抵了抵下颚,他原本想再试一次,目光触及到还在流血的伤口,脾气下去:
“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陈愿没理他,自顾自抱着应溪塞进迈巴赫的后座。
孙最跟上去,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女生,本压下去的脾气完全涌上来,就像几个小浪后必然会出现的大浪,一下又一下全力冲刷堤岸。
迈巴赫缓缓行驶,从孙最的身旁路过,光线流转,他看到陈愿亲昵地摸了摸副驾驶女生的头,而应溪曲着腿,害怕碰到伤口。
“他有什么好的?”不用想孙最也知道那个女生是宋幺,能让陈家大少爷念念不忘的侄女。
孙最念叨了一句,无处发泄的怒火憋在心中,喘不过来气。
“阿最。”
蒋书旗见到他来,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眼看陈愿的车没了影,自己才走过来。
“你是来探班的吗?”
当着众人的面,她抓起孙最的胳膊,亲昵似的摇了摇,水灵灵的眼睛承载着男人冷下去的眉眼。
“是孙先生吧。”导演知道节目组有一半的投资都来源于他,对于贵人他记得清,赶忙迎上来献殷勤。
“我们书旗表现可好了,刚才在比赛中拿到第一名呢!”
古丽等人见应溪离开,这场节目也注定录不下去,收拾收拾东西,商量着去县医院探望。
孙最看了眼给他使眼色的古丽,视线收回来,凉嗖嗖定在导演的脸上,声线冷硬,极度嘲讽:
“是她跑的吗?”
“啊?”
“又不是她跑的,有什么可厉害。”
甩开蒋书旗的手,孙最理了下被吐槽无数次“装货”的西装,再开口时不再留情面:
“我说过了蒋书旗,你再招惹应溪的下场。”
“你以为你和江忱西走到今天全是因为他的强势吗?但凡你舍得放弃京圈公主的生活,现在的你早就是个无拘无束的自由人。”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世上也就江忱西愿意包容你。”
陈祎把车开了过来,上车前他回头看向愣在原地攥紧拳头的姑娘,说了最后一句忠告:
“你乖一点,江忱西说不定还会让你爸晚一点离婚。”
46. 46
孙最感到医院时医生正给应溪上药。
已经止了血,有的地方结了血痂。
见他来,应溪没什么反应,一门心思盯着创面,好像这样会减缓疼痛。
反毒水洒在上面,冒出了白色泡泡,火辣辣的感觉一瞬间窜遍全身,好在她咬住了下唇,没有吭声。
“这么厉害?”陈愿坐在她旁边,看她忍得坚强,张口夸奖。
一旁的宋幺也跟着附和,表示小时候自己贪玩摔了跟头,哭闹着被陈愿追了三条街才上了药。
提及往事,陈愿露出一丝无奈,说出来的话跟调情似的,丝毫不在意受伤的应溪:“要不是许愿带你去看演唱会,你可能还得再跑三条街。”
关键词被触发,宋幺想起来他们来新疆的原因,小心翼翼看了眼应溪的表情,拉住陈愿的衣袖:
“小叔叔,音乐节……”
她想说再不去音乐节就要开始了,那里有宋幺一直喜欢的歌手。
“别担心。”从陪护椅起身,陈愿对还在极力忍耐疼痛的应溪告别。
“你们走吧,我没事。”对二人笑了下,应溪表示自己很感谢他们送自己来医院,并且她欠了陈愿很多人情。
“是我欠你才对。”
二人认识的五年里一直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因为这事应溪没少遭议论,她却不在意开了罐啤酒干杯,顶着半醉的脸说那是她们嫉妒。
“她们嫉妒我有个不用负责的暧昧对象。”
冷清的客厅内,两个人坐在地毯,共同仰望窗外明月。
冷白的月光洒在应溪的身上,着重点亮了那双算不得洒脱的眼眸。
有种说法叫异性朋友会挡桃花,陈愿在应溪身边五年,按理来说也是断了应溪五年的姻缘。
不论怎么算都是他欠人情才对。
出于年长者对小辈的关心,陈愿想再嘱咐些应溪什么,无奈宋幺看着时间着急,不顾礼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最后,也算是二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陈愿只留下一句“保重。”
眼看反毒水把创面的病菌杀得差不多,医生倒出碘伏用棉签蘸湿轻轻擦在上面。
这一步的疼痛比上一步减轻不了多少,手心长时间紧握快失去知觉,下唇也多了两个门牙印。
“咬我。”
孙最看不下去,伸出手解救出发红的下唇,改为了自己的手。
应溪抬起头,蓄了生理性泪水的眼睛清澈明亮,恰巧医务室光线好,把孙最那张板着的脸很好的映进来。
“现在没人了,你喊出声也没事。”怕她觉得害羞,孙最还捂住耳朵,背对回去。
应溪没理他,通过掐胳膊或手心的方式转移痛感。
最后是孙最看不下去,强制塞进去自己的手。
感受着极为尖锐的疼痛,他这才发现这姑娘可真能忍。
怪不得在冰城那两晚膝盖淤青成那样一声不吭。
外面的太阳缓缓挪了个地,躲进树后,留下一片斑斑点点的亮光。
伤口也处理完毕。
医生嘱咐了注意事项,孙最挨个记下想拉着应溪往外走,遭到拒绝。
“给你找个轮椅?”
对方不理,只一味地扶着墙。
“拐杖呢?”孙最看不下去,心里疼的不行,心脏像没有改刀的烤肠滋滋滋冒着气,仿佛下一秒就爆开花。
他又一次尝试,应溪打了他一下,啪叽一声特别响,两人同时顿住,让孙最看见了她眼底的后悔与心疼。
被打的地方突然不疼了,甚至暖洋洋的。
“不用了。”应溪拒绝,走出医院门。
在医院前的广场,四处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单腿往前蹦,也不管别人的注视。
“还是得来强的。”不满地扯了下唇,孙最耐心耗尽,三两步迈着长腿,单手抱起。
和陈愿抱她的姿势一模一样。
“放开我!”柑橘香不容忽视,过于亲密的姿势让应溪羞愤,攥起拳头朝他肩膀捶,腿也不老实乱蹬。
治她的办法孙最多的是,以前顾及她的想法不敢,可现在经历了各种软的硬的手段都被应溪回绝,他早没了慢慢耗的耐心。
强扭的瓜甜不甜渴不渴的他不知道,但先拧下来再说。
看她反抗激烈,脸颊染上两团红云,可于透过树荫的太阳相媲美,孙最眉尾稍挑,手臂毫不费力往上一抬,应溪身体腾空。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女孩下意识求生,那双不停捶人的手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脸也埋在了颈肩。
感受到独属于她的气息,孙最挑了下眉,把她塞进了后座,自己坐到另一边。
陈祎一脚油门离开医院。
“想吃点什么?”
给古丽回去平安的消息,看着她发过来应溪今天的行程,发现连饭都没吃一口。
跑了八百米还没晕,算她命大。
摸着瘪瘪的还不听咕咕叫的肚子,应溪摇了摇头,说自己不饿。
瞧她那儿见到饭店招牌都咽口水的表情,孙最点头,吩咐陈祎开去家常菜馆。
巴图尔的又一所产业。
当着他的面,孙最不顾应溪的意愿把人抱上椅子,自己拉开旁边的坐下去,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招呼巴图尔点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来一碗粥。”
说罢,菜单合上,放在了巴图尔的手里。
对方心胸宽广,不和小人得志计较,视线放在保持安静的应溪身上,温声问要不要吃排骨?店里新来的。
“她不喜欢吃排骨。”孙最开口,打断他的搭讪,拿起玻璃壶到了杯水推到应溪面前,看着人喝下去。
“她还不喜欢泡了花瓣的茶。”
一番话跟挑衅似的,让巴图尔这个一向以绅士待人的性格差点说出脏话,还是厨师看出不对劲,帮着调解。
“这位先生也是好意,请问你们的关系是?”
“她的追求者。”孙最回答,视线从巴图尔略带鄙夷的脸上划过,落在试图用白水缓解尴尬的应溪身上,凑上去夺走水杯。
“要说我追求者应该有个追求者的样子,最基本的喜好应该要弄清吧?”
话说的隐喻,饶是巴图尔普通话不好也听明白了。
更何况他为了应溪还报了速成普通话班。
“不说年纪大的会疼人吗?女方疼得直冒汗他就来一句真棒?怎么疼的用嘴疼?”
“光走嘴不走心呗。”
孙最像个神经病,一言不合分布场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语言,也不管周围人八卦的目光。
冷着个脸,眉心蹙着,周遭萦绕零下几十度的凉气,他双手环胸,混不吝地拿舌尖抵了抵脸侧。
见巴图尔还站在原地,一副生气又愧疚的样子,孙最的心情更糟糕。
不明白这些人是否真的喜欢应溪,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喜好都照顾不到。
本来还想着如果她身边有合适的人自己就退场,不做打破应溪幸福的干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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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这转了一圈,说是追了三年的县城首富不知道应溪的喜好,每天给她花茶。
而那个暧昧了五年的年上男又是个只喜欢朋友侄女的心理变态,对方勾勾手指不惜倾家荡产往里面砸钱。
没一个能把应溪放在第一位。
“首富老板,请问我们的菜什么时候好?”
巴图尔那副懊悔样看的人心烦,胸膛里堵着口气,逮一个人撒一点。
“还是说首富老板被我戳中了什么痛点,不想做生意了?”
“你什么意思!”本还笑意盈盈地厨师听不下去,拎着锅铲出来为自家老板鸣不平,表示应溪她自己有嘴不想喝可以不喝,也可以告诉巴图尔自己不喜欢。
她没有说巴图尔自然就不知道她讨厌,这根本不能怪他不在意。
“我知道你。”一直没开口的巴图尔终于按耐不住,许是生气会让人的语言体系变得更好,一张口就是流利的普通话:
“你是应溪的前男友,既然分手了还回来假惺惺做什么呢?是因为后悔了吗?可你爱她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呢?”
一番话流畅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往孙最最痛的地方戳。
战争一触即发,孙最敛起笑,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上面的青筋一股股的跳动。
巴图尔还在激怒他,撸起袖子上前几步:“在这里就按我们的规矩,打一架谁更厉害谁追她。”
“你是前男友,不代表有第一选择权。”
他回望着那双饱含愠怒的眸子,大城市来的权贵,自幼含着金汤匙长大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钱太多花不完,以为爱情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喜欢就拿一拿,不喜欢就扔到一边。
巴图尔看孙最也早不顺眼了。
他不懂像应溪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不珍惜,反而总是说一些让她难堪的话。
那群朋友议论也不管,全然看不到应溪落寞受伤的眼神。
这种只顾着自己的男人不配得到爱和原谅。
在二人肩膀即将碰到的前一秒,应溪开了口,视线看向为老板加油助威的厨师:
“我饿了,劳烦您快一点。”
-
饭菜一个个上桌,应溪早饿的不行,也没和他推辞,大口扒拉着米饭。
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孙最在一旁用瓷勺搅拌米粥,等吃的差不多了适时推过去。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下午四点,这个时间对新疆来说和白天一样,万里无云。
拒绝了孙最的“人型拐杖”,应溪一个人踮着脚坐回车内,视线被不远处的商铺吸引过去,伸出了手。
也是两人今天见面开始第一次主动与孙最搭话:
“我要吃哥俩好。”
知道她的意思,可孙最不想答应,说她刚吃完饭。
应溪摇头,漂亮的马尾轻轻扫过他的肩膀,说就要吃,还是她要吃。
给陈祎使了眼色,对方下车走到一旁放风。
车门被关上,孙最把脸偏向外侧,没有看她,腮帮子有些鼓,在巴图尔那儿受得气还没消化。
“你说吧,先欠着。”
巴图尔说的没错,孙最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他伤害了应溪,过了段时间后悔又想请求原谅。
他也不配和应溪在一起。
气堆的太多乱成了一团毛线,孙最眼眶酸涩,紧咬着后槽牙让她说。
胸膛大幅度起伏着,双手握拳极力忍耐情绪。
应溪瞧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的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47. 47
“你别生气。”她说,声音柔柔的,并不冷淡。
两人谈恋爱的那段时间里,应溪没惹过孙最生气,再加上她不认为两个人会谈的久,除了那几次自以为的分手外二人相处都很和平。
这是第一次,应溪主动哄人。
笨笨地,没什么经验,只是把手放在上面,轻轻握住,送去暖意。
嘴里吐出四个示好的字:你别生气。
孙最确实生气,原本气她和陈愿的肢体接触,后来气巴图尔戳中痛点,到最后他只生气没有爱应溪的资格。
可这一切都存在于应溪没有反应的基础上,而现在她在哄他。
怎么样一个人才愿意去哄另一人?得是她很在意那个人。
应溪在意他。这个想法瞬间扫平所有阴霾。
见他没反应,应溪心沉了沉,动了动手,晃了下他的胳膊:
“我和陈愿没有关系的,什么也没做过。”
“不告诉巴图尔我不喜欢花茶的原因在于他对花茶颇有研究但身边又没有懂他的人。”
她把每一个令孙最不开心的点揪出来解释,像一张大的拼图,角落里一直缺少的那块被填补上成为整个图案。
孙最的气彻底消了,并且有点爽。
“不生气。”抽出自己的手,他抓住应溪的,放在手心包裹住,感受着那双温软,心舒服的好似被放在棉花上,有着不切实际的幸福。
“不过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扯着唇,确定应溪对他的态度胆子大了些,微微凑近,去看她闪躲的神色和那张粉红色水润的唇。
视线定在那里,孙最想到了什么,眼底暗了一瞬。
“嗯?”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浅浅的诱惑:“为什么不想我生气?”
车子停在了非闹市区,周围安静,环境优美,应溪的眼神在周围绕了一圈,最近虚虚落在他的肩膀,不敢直视。
“因为不想你生气。”
“不想我生气的深层原因呢?”孙最想听那个。
他有预感,当应溪说出那句话后自己会哭出来。
那叫什么?苦尽甘来?
“只是不想你生气。”应溪回答,想明白了自己要吃哥俩好的原因。
看着男人眼底暗下午的光,她不解却没说什么。
“你生气我心里会很别扭,总觉得自己占了陈愿和巴图尔的便宜,他们都是好人我不能影响他们。”
她抬头,正好看见孙最偏过去脸,包住自己的手也收了回去。
“就像我总是影响你和蒋书旗的关系。”
应溪的意思是陈愿现在有了宋幺,如果她不主动撇清二人的关系,对宋幺不公平。
巴图尔是个好男人,可惜识人不清喜欢上了她。县里有不少姑娘在搞暗恋,应溪撇清和他的关系也算给她们一个定心剂。
至于为什么和孙最解释,应溪不想承认那一点。
那和主动把自己送进虎口没有区别。
“我们回去吧。”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应溪现在只想回家恢复能量。
孙最知道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招呼陈祎回来开车,这场“哥俩好”谈话宣告结束。
-
在应溪受伤的第二天,她躺在宿舍养伤时来了位稀客。
蒋书旗的衣品不错,穿着时尚又符合地域特色的衣服在宿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坐在沙发上。
看到了应溪受伤的腿时抿了抿唇,半天拉下面子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应溪笑了下,继续看书。
在家太无聊,刷手机也没意思,闲来无事翻出来落了灰的小说。
翻了几页应溪意识到房间内还有第二个人,放下书露出惊讶的双眼:“你怎么还不走?”
应溪待人亲和友善,可面对蒋书旗她实在装不出来。
赶人的话说在面前,蒋书旗不自在地讪笑,捏着名牌包地指甲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线。
“我喜欢孙最。”
意识到自己过于扭捏,娇纵的性子上来,开门见山表示自己来的根本目的。
房内安静,加湿器在不停地运作,应溪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水汽自旁边喷出。
“哦。”她应了声。
蒋书旗对她平淡的反应惹怒,直言让她不要装,都是千年的狐狸别玩聊斋。
“我喜欢孙最,你把他让给我。”
关于蒋书旗怎么成长起来的应溪一点也不好奇,凭借她现在的性格就能看出在家里的样子。
以自我为中心,作威作福。
“孙最是独立的人,不需要我让。”
而且他本来就在你那边。
后半句应溪没说,以蒋书旗那个性子,除非孙最明确表示,不然到世界末日她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才是赢家。
“我当然知道他有选择权,但我希望你明确告诉他你们没戏,让他死心。”
蒋书旗说着,怕觉着不够有诚意,递来一张卡。
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很像。
她翘着腿,脚上的名贵高跟鞋闪着细光,上半身靠在沙发背,双手环胸:
“我知道你爸欠了钱,我替你还了。”
“孙最的生日是几号?”应溪没接,也没拒绝,反而问了个与话题无关的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问。”
蒋书旗想了下,回答三月二十六。
“农历公历?”
“公历。”
“那农历呢?”
“你想做什么?”蒋书旗回答的不耐烦,打断她的问题,美目圆瞪让她有话直说。
应溪笑了下,替她回答:“二月初九。”
“他公寓的密码、手机密码都是这个。”
应溪的声音很轻,像夏日随处可见的清风,没什么情绪。
见蒋书旗生气的表情,倏地扯了下唇,抛出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孙最为什么会和穷小子楼里一起玩呢?”
小脾气上来蒋书旗装作没听见,抱着胸脸偏到一旁,试图用这种方式逼迫应溪就范。
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着急听答案,兀自读起书。
一时间,房内只有翻页的声音。
蒋书旗忍不住,毕竟从小都没有人敢这么冷落她:
“因为他看楼里可怜呗,小地方来的也不容易。”
应溪又笑了。
在蒋书旗蹙起眉毛即将发作的表情下,不紧不慢抛出第三个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孙最,或者说你为什么装作喜欢孙最?”
那双清冷澄澈的双眼直勾勾看向她,仿佛世界上最明亮的镜子,所有人在那里都无可掩饰。
“蒋书旗,你不喜欢孙最。”她说的确定。
“为什么?”小心思被识破,交叠的双腿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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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拢在一起,漂亮的指甲不停勾着裙摆边。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应溪卖了个关子,没直面回答,耸了下肩把那张卡递了回去:
“就算你喜欢孙最,我也不会要这些钱,因为债不是我欠的,自然用不到我牺牲来还。”
“而且……”她顿了下,为将要说出口的话蓄力。
可事情瞬息万变,应溪还没组织好语言,本趾高气扬的蒋书旗卸去伪装,跪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应溪没动都感受到了疼。
可蒋书旗像没知觉一样,挪动膝盖来到她旁边,抓起手,眼里的泪水顺势落下。
“求你把孙最让给我。”
应溪无奈,又说了一遍孙最是个人,和她无关。
“你告诉他你不喜欢他就好了啊!”她说,豆大的泪滴掉在应溪的手背,被油溅了似的刺痛。
“我实话和你说,我确实不喜欢孙最。”
“但没有孙最,我在江家待不下去。“
-
蒋书旗的母亲是北漂的洗头小妹,凭借美色勾搭上了一个大老板,做了人家的三。
后来大老板家庭四分五裂,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妈回老家嫁给了一个穷光棍,结婚前发现已经怀了孕。
那家人是个老实的,闷声闷气认下,随了他家姓蒋。
蒋书旗自幼被母亲灌输漂亮决定一切,靠男人往上爬的思想,以至于从小她就有村里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久来久去被孤立。
本来日子就应该那么平凡的过下去,谁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攀上了沉京顶级家族江家的高枝,恰巧江家掌权人一直想要个女儿,想起来蒋书旗,把她接了过去。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沉京,直冲云霄的摩天大厦,各种光鲜亮丽的人群,只一眼便让蒋书旗下定决心绝对不要被送走。
江家有个独子,叫江忱西,爸爸带着她和对方问好,他们同龄,但他的身上却有属于成人的沉稳和心思。
“哥哥好。”蒋书旗笑的甜美,她长成了和妈妈一样富有魅力的女人。
“你好。”定定瞧了她一会儿,江忱西的视线从那身发黄的衣服移开,主动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摩挲。
“天冷了,妹妹穿的有点少,我买一件衣服送你当见面礼吧。”
蒋书旗看着自己身上虽然不时髦但保暖的棉服,咽下拒绝,说了好。
很多年后她回想起来,总觉得从这一刻她就开始了对江忱西的服从,走进他的圈套。
江忱西对她很好,江家掌权人也真的把她当女儿疼爱,在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爱的包裹下,蒋书旗逐渐适应起上流社会的生活,忘记了远在山村,还在等着她飞黄腾达的爸爸妈妈。
她以为幸福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当强行和江忱西发生关系后,才意识到曾经的幸福都是泡影。
汗水交替时,男人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包裹住她的手,用那一贯冷静的嗓音告诉她,自第一天见面起,他就很想这么做。
为了躲避这种奇怪的关系,蒋书旗找到孙最,对外宣称他们在一起,并且十分恩爱。
江忱西一边生气,又碍于孙最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蒋书旗也安全下来。
故事讲完,蒋书旗在应溪的搀扶下坐回沙发,眼看她要走,拽住了那只胳膊。
“所以,我只有和孙最在一起才安全。”
48. 48
房间内安静,偶尔传开一两声抽泣,应溪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蒋书旗,蓦地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听到你的遭遇,但我说了很多次,孙最怎样与我无关。”
“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应该去劝他。”
“而且。”她停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坐到另一侧,说了比拒绝更伤人的话:“能和江忱西走到这一步,是你的默认。”
她说了和孙最一样的话,蒋书旗心里刺痛,却不愿意承认。
她害怕自己被赶出江家回到山村,以至于从开始就讨好江忱西,忽略他一步又一步的进攻。
“应溪。”蒋书旗再一次开口,哭花了眼妆也没在意,知道讲道理没用打起了感情牌:
“我以前见过你,在我刚来到沉京半年后。”
“在花园,我嘲笑了你的穿搭。”
那连本人都不愿意提起的回忆暴露在现实里,应溪本闲适的情绪瞬间绷紧,抬头时眼里多了嘲讽,和隐隐约约的恨意。
“所以呢?”声音也压下去,好似海啸前风平浪静的浪花。
蒋书旗没意识到她的反应,自顾自说着,表示自己当时为了不被排挤,只能和他们一样去排外。
“而且我也想试试江忱西对我的容忍度。”她补充了一句。
自己的童年阴影被她一句没办法轻飘飘揭过,攥了攥手心,应溪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她想说点儿什么,蒋书旗继续说,抛出下一个炸弹:
“我看见你妈赶你回老家的场面,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嗡地一声,自己最最不能容忍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应溪清晰感觉到气血上涌,浑身发麻。
蒋书旗还在说,说对不起她,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你妈妈也太敏感了,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追究等等这类高高在上的劝导。
“呵。”应溪气笑了,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
试了最后的理智:“你走吧。”
“我不走!”蒋书旗为达目的不罢休,拿着卡过来塞进她手里,让她答应自己会远离孙最。
应溪觉得她听不懂人话。
她现在没有力气继续掰扯了。
“你走吧,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和我没关系。”
又一次下逐客令,可蒋书旗铁了心坐在沙发一动不动。
“你当我不要脸吧,在尊严面前我什么都可以舍。”
闭了闭眼,应溪试图压下心中烦躁,好不容易捋顺了气,找回来声音。
她知道自己得说一些蒋书旗喜欢听的话了。
而她正好也想梳理几人的关系。
做了几个深呼吸,应溪理好措辞,开了口:
“你下跪早了,在这之前我就想告诉你,我和孙最没关系,也不会有其他关系。”
“是他一直缠着我,我拒绝了很多次。”
“所以你以后别和他总闹脾气,毕竟最后受伤的总是我。”
她说完,门口压下一道黑影,顺势看过去,只见一直处在话题中央的男人,正面无表情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
四目相对时,应溪的背后一阵发凉。
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
-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吹打薄纱,隐隐约约落尽沙发。
男人敛着眉,轻轻用棉球擦拭伤口,仿佛在对待什么珍惜物品。
“孙最。”
应溪看着这个强硬闯进她家,不顾劝给她阻上药的家伙,眼底的无奈与纠结交织。
昨天她为了赶走蒋书旗,说了和他决裂的话恰巧被送药的孙最听见,气氛尴尬。
可他没说什么,把药放下带走了蒋书旗。
再之后,应溪听见了霹雳乓啷摔东西吵架的声音,以及看到蒋书旗快速离开宿舍的背影。
看吧,她又一次阻碍了两人的和好。
“孙最。”
想赶走蒋书旗没错,那句话应溪也没说错。
她要和孙最完完全全划清关系。
前任之所以是前任,关键在于他是过去式,不符合现在时态。
她放纵自己和过去纠缠的太久了,而日子是向前看的,情感也是。
孙最也好,陈愿也罢,这些符合应溪择偶标准又都无法接受的对象也只能说遇到下一段爱情的时候未到,或者说她认识的人太少了。
应溪在这边的服务期还有几年,可她想要违约提前离开,去别的地方走走。
申请已经提交上去,等过段时间她就会离开,而最近她要回沉京一趟。
昨晚应溪接到了曹月雯的电话,电波掩盖不住她的欣喜,说了一大堆也就一个意思:
高利贷被解决,他们可以回到沉京继续生活。
“而且友来可以去沉京百高了,以插班生的身份学习,高考的时候回到庆市。”
凭借应昌平和曹月雯的人脉关系,如果有能力他们就不会逃回老湖镇。
所以乖巧听完她的报喜后,应溪问谁帮助了他们。
“孙最。”她又唤了一声,看着一身家居服发型没搭理,整个人卸去那股恣意劲儿的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谢谢你。”
对方擦药的动作微顿,片刻调整好,嗯了声。
她没说谢什么,他没问谢什么,两个人对那件事心知肚明。
“明天记得再换一次。”贴好纱布,孙最站起来整理用过的医疗工具,不忘记叮嘱。
孙最的性格算不得冷,平日待人也都礼貌友好,今天语气疏离,脸也没有表情。
夏日的房间弥漫着冷气。
“吃哥俩好吗?”应溪有事想说。
她要坦白二人的关系。
“不吃。”孙最拒绝,拎起药袋子放在显眼的地方,迈步子往前走。
“以后也不吃。”
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
适时吹来一股风,凉嗖嗖地穿过应溪的身体,浑身起了凉意。
闭了闭眼,心一横发誓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孙最,我想和你——”
砰地一声,比“说件事”还快的是大力合上的房门。
-
陈愿在离开前,来见了孙最一面。
在溢着肉香的烤肉店内,三个情敌共聚一堂,两个面对面对峙,一个站在后厨观望。
对情敌孙最没什么可说的,刚坐下,就让他有话直说。
陈愿比他大几岁,做起事来沉稳些,对这种“男孩”似的装酷耍帅颇有包容心,笑了下也就随他去了。
“我只说一件事,应溪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她接近你的目的不纯。”
叮铃一声,门口风铃响起,连带着孙最的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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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眯眼,问什么意思?
见他一副不了解的模样,陈愿的嘴角勾起若有若无地嘲讽,上半身靠在椅背,卖起关子。
“你真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孙最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那句应溪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意思。
不喜欢?她确实没说过一句喜欢,整段关系也算是孙最逼迫她得来的。
然而目的不纯是什么意思?孙最属于见色起意他认了,自己身上有什么目的让应溪去实现呢?
他的反应太大,肩膀都抖着,放在桌面的拳头握紧,脖颈青筋跃跃跳动。
激怒他的目的达成,陈愿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回答了宋幺自己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才去回答他的问题。
“你真的不知道啊?应溪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
“在她第一次来沉京的时候。”
“在她十四岁。”
-
买了回沉京的机票,应溪前去志愿队整理些东西。
古丽的孩子最近出了事,她忙的焦头烂额,队里的事物拜托给她来处理。
在整理文件时,办公室的门未完全合上,工作人员的谈话顺着缝隙传到屋内。
“蒋书旗还在这边录节目?”
“是啊,今天好像是做茉莉花手环义卖。”
“出了那档子事还想圈钱,208好不要脸。”
“话是这么说,可谁让背后资本强大,水军压下去一大片。”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谈论,渐渐走远,声音变小。
“应溪?文件。”同事等的不耐烦,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意识到自己愣神,应溪拍了拍脸,说了句抱歉。
出来时她路过节目组的义卖摊,看到漂亮的白色茉莉花手链,在女孩子的衬托下清纯典雅。
她也看到了孙最。
他正坐在义卖摊旁,蒋书旗的旁边,低头做着手链,神色认真。
有时候应溪很好奇,像孙最这样身份的人是不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会信,比如和蒋书旗没有联络这种谎言。
反正应溪信了,还不止一次。
蒋书旗是第一个发现她存在的人,在一众看热闹或者追寻偶像脚步的粉丝中,视线精准定在她的身上,眼神向旁边动了下。
那意思在说赶紧兑现你要和孙最彻底结束的承诺。
在不远处的小卖部应溪买了“哥俩好”,等孙最离开时把他堵在无人角落。
递过去其中一半,说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他还是那副拒绝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语气,却把人拒绝千里之外。
白天温度高,远离冷气的雪糕快速融化,一点一点滴在地上,见他不收,应溪两口解决。
牙酸的不行,心也凉凉的。
孙最靠在墙边,目睹她把两根雪糕吃完,眼神从她已经结痂的伤口掠过,看向了别处。
“其实那天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应溪认为,所以她一定要说。
“你和蒋书旗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
“应溪。”孙最打断她,语气强势,冰冷,犹如滚滚而来的雷雨,吞噬蓝天。
“非要把事情说到无可后退的地步吗?你就不能继续装下去吗?”
“你别那么没良心。”
49. 49
义卖进行到晚上,因为是户外项目,面向的是真实观众,蒋书旗一直跟到了最后。
在一声声“您辛苦了”“您真厉害”的恭维中,她回到保姆车,看见躺在后座假寐的孙最。
递过去一杯咖啡:
“别睡了,一会儿江忱西会来。”
今天孙最能在这里,是蒋书旗低三下四求来的,她的助理提前得知消息,江忱西会在今天把自己带回去。
为了不回到沉京,蒋书旗拉来了孙最。
感情牌生命牌能打的牌她都打了一遍,好说歹说孙最才同意。
“嗯。”接来咖啡,男人喝了一口,头靠在椅去看外面亮着灯的小巷,白天时那里发生了争吵。
应溪对他那句“有点良心”感到好笑,说了句终于装不下去了后,径直离开。
助理收完粉丝的信件,一股脑扔在后备箱,即将拉上车门时冲过来一个人,孙最很熟悉,是琴琴。
她穿着志愿队的绿色马甲。
“孙老板,你能联系到应溪吗?”
心一惊,放松的脊背瞬间僵直,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揉揉眉心,问怎么了。
琴琴缓了口气,神色担忧:
“我们下午去做志愿,离开前她说要回去找东西,好半天没回来,等我们去找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她是真的担心应溪的安全,头发乱蓬蓬的,身上携带的沙尘也未处理,能看出意识到应溪失踪后第一时间就来找孙最了。
望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琴琴擦了擦眼泪,问能否给应溪打个电话,他们打都不接。
孙最想说他的更不会接。
“你别担心。”就算他们的关系僵硬,孙最也不会在生命面前开玩笑。
推开蒋书旗拉住自己的手,孙最下车,扔掉那杯咖啡,掏出手机给陈祎打电话派人去找。
不忘了安抚琴琴:“现在时间还早,她不会有事。”
助理的手机响起震动,接通后看向蒋书旗,叹了口气。
对方颓废闭上眼,知道自己今晚逃不了。
-
晚间的荒原风很大,它挨着沙漠,风里携带沙尘,如刀一样刮过人的脸。
孙最来到应溪最后消失的地方,风毁灭了所有人来过的痕迹,看着未接通的电话,暗灭手机。
“我去里面看看。”给琴琴留下一句,让她们在原地寻找,自己跨过锁边的灌木,走向沙漠深处。
沿直线走了将近一公里,越过沙丘,少女清冷的背影伫立在不远处,发尾飘扬,与月色融为一起。
虽然离得远,孙最也知道她在伤心。
“回去吧。”走到面前,他脱下外套递过去,没接。
叹了口气,孙最抿抿唇,替她把外套披上。
下一秒少女的胳膊动了动,衣服落在沙地里。
“孙最。”
她的声音沙哑,无力,月光飘过照在发红的眼尾,晦涩,晶莹。
尽管身体使不上力气,应溪还在开口,为白天那场平白无故受的污蔑正名:
“你告诉我我要继续装下去什么,要有什么良心。”
应溪想不通,明明她只是谈了一场无果的恋爱,自己又没出轨又没提分手,到底哪里没有良心。
她要没良心,从一开始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有现在的安稳生活。
应溪可以被无缘无故讨厌,可以被伤害,唯独不可以说她的心思不纯。
从最开始,从曹月雯抛弃她去沉京寄人篱下开始,她说的做的每一句都发自真诚。
装乖确实有,可她没有骗任何人,应秀梅和楼里的要求一律做到,达成了她们心目中理想侄女和妹妹的样子。
君子论迹不论心,应溪一直在真诚。
而现在,在她付出最大真诚的人口中听到了她心思不纯这样的答案,让应溪觉得委屈。
见孙最不说话,她抬头,碎发轻扫过脸颊,透过模糊视线,看着那个敛着眉情绪不耐的男人。
怪今天月色太好,应溪看出他眼底的嘲讽。
“你说,我在装什么?”
“装你爱我。”
既然她想听,孙最就回答。
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应溪的坦白,害怕话说开后两个人彻底没戏,从此各奔天涯相忘于江湖。
可现在,听了陈愿讲述的那些他并不知道的故事后,孙最只想把话说开,然后告诉应溪,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
他没关系。哪怕应溪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风绕了一圈又一圈,顺带走应溪好不容易理好的思绪。
喉咙拥堵,音节艰难发涩:“我装爱你?”
她表情凝重,眼里装满疑惑,语气也是不可置信的上扬。
“我在装爱你吗?”她又提了个问题,也不知道在问谁。
“不是吗?”孙最反驳,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从叫错我名字开始,到奖学金换宿舍以及前不久的高利贷,你敢说你没别的心思?”
在呼啸的风中,发丝打的人生疼,应溪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越来越陌生。
半晌,她卸下力气,笑出了声。
坦荡承认:“对,我有坏心思。”
-
应溪讨厌蒋书旗,特别。
这和孙最没关系,感情是一个人的事,他喜欢谁都行,应溪不在意。
五岁前,她父母双全,长辈宠爱,走到哪里都有一句你好可爱。
五岁后,在曹月雯不甘心留在乡镇转身抛弃她去北漂后,应溪没了家,一直寄人篱下。
小学道德与法治书上写着一句话,让她记忆深刻:家是避风港。
应溪没有避风港。
她渴望有避风港。
她想像楼里那样为了一个玩具车撒泼打滚使劲浑身解数,在达到目的后装乖巧说一句妈妈真好,我爱妈妈。
她想写出优秀作文范例,写出大雨天我发烧,妈妈不畏艰难背着我去医院的故事。
她想在家长会上昂首挺胸站在台前,不停领着各科第一名的奖状,对上父母骄傲的目光。
她也想有人为她撑腰,哪怕错误在自己。
事实证明,应溪小时候没有过一个玩具,没写出过一份优秀作文,没有人给她开家长会自然也没有人给她撑腰,哪怕错误不在她。
小时候的应溪对家的渴望近乎疯魔。
每天晚上她会学着绿山墙里的安妮对着窗前祈祷,希望曹月雯在沉京过的好一些,希望自己能早日和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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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应溪过于真诚,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应昌平做了大买卖,买上了沉京的楼。
想起一直留在老湖镇的大女儿,把她接了过来。
他们给应溪找了学校,定了校服买了课本,甚至收拾出一间房间专门给她使用,是真的想留在身边教养。
如果她没遇见蒋书旗。
应溪知道曹月雯心里对自己有些嫌弃,碍于母女关系没有表露出来,蒋书旗那番话为她找了借口,直接把她赶回老湖镇,连找学校买书本的花费都不在意了。
如果没有蒋书旗,如果她没说那番话,如果她没有联合其他人一起对她嘲笑,曹月雯就不会觉得有损面子,打破了应溪九年的团圆梦。
时至今日,当应溪想起来这件事时依旧无法心平气和地看待,哪怕理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和蒋书旗没关系。
是她自己好奇那个神秘的庄园,是她不顾保安的警告走进去,闯进了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被嘲笑正常,被扔回家是她的报应。
只是那时候的应溪没有现在明事理,一根筋认为蒋书旗夺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她记恨了四年。
直到大一开学,应溪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到沉京,室友第一次聚餐在樘居遇见孙最。
她知道孙最的名字,在花园时听到过,也认得那张等比例放大的脸。
从林贝贝的口中她得知这三个人还在一起,那个嘲笑她的女生叫蒋书旗,而孙最似乎很喜欢她。
这个时候应溪的心中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要是她把孙最抢走,蒋书旗是不是会伤心?
许是寄人篱下的原因,应溪眼力见足,仅从花园见到江忱西的一面就知道他对蒋书旗的心思不纯。
那个不成熟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应溪想只要自己抢走孙最,江忱西趁虚而入,他们三人的平衡会打破,蒋书旗自然就无法继续作威作福。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应溪看到那个长得越来越恣意散漫的男生,心里退缩了下,她没把握抓住这种男生的心。
那天赶上樘居周年庆,举行抽奖送礼品的活动,应溪抽到了大奖,上台与另一位中奖者合照。
那天的灯光很亮,勾勒出男生流畅硬朗的侧脸,他个子也很高,应溪堪堪才到肩膀。
因为背景板是红色的,有男生开玩笑说像在照结婚照。
应溪从小听多了荤段子没有在意,可一旁的孙最开了口,语气混混地像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却做着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他先是扯了下唇角,从胸腔溢出嗤笑,视线懒洋洋搁在开玩笑的男生身上,轻飘飘警告:
“人是女孩子,放尊重点。”
嗡地一声,应溪的脑子短路,周遭的声音听不见,只剩下震耳欲聋即将冲破胸膛的疯了一样的心脏。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清楚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她喜欢上了孙最,因为一句不痛不痒的维护。
虽然心里暗骂自己恋爱脑,表面却装作镇定,等车时见孙最坐上豪车,扬长离去。
当时路边昏暗,应溪看着逐渐走向不远处光明的车辆,心里默念:
这次就算了,我们不要再遇见。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心软。
50. 50
人与人之间的孽缘如缠在一起的毛线球般剪不乱理还乱,在大一期末,应溪第二次遇见孙最。
两个人前后桌,他身上清新柑橘香扑面而来,不停冲刷应溪的理智。
错题本上的题她已经看不见了,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实行那个计划。
应溪没把握,她知道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孙最的心里又装满了蒋书旗的存在,想要夺走他的心,堪比愚公移山。
在她快速头脑风暴纠结要不要继续时,身后的袁子昀拜托她递东西。
可好巧不巧袁子昀在说话时赶上老师组织纪律,最后一个“最”的音节往下压,不认真听还真的是“子”的发言。
应溪耳力好,她清楚听见了孙最的名字,再者就算是真的听到了孙子的发言,用脑子想一想这个世界谁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孙子”,谁又会对陌生人喊自己朋友的昵称。
有时候下定决心就是一拍板的事,机械般接过纸条,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孙子,给你的纸条。”
这是应溪第一次心思不纯。
效果确实有,让孙最认识了她。
在应溪原本的计划中,寒暑假是不在吸引孙最注意力的范围内的,也因此担心过时间太长对方会把自己遗忘。
谁知道在庆市火车站,她又遇见了孙最。
站前广场人来人往,应溪坐在路边吃着烤冷面,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把冷面盒往对方身上扔。
要想与人交往,得先有羁绊。
应溪投掷技术很好,目标清晰地砸在了男生的身上。
没曾想砸错了人。
那一瞬间羞赧懊恼爬上她的脸,应溪连忙拿着纸巾过去道歉。
抬头时发现砸错的那个人是江忱西。
对方也是等比例长大,气质冷冽,目中无人,他没对应溪的道歉做出回应,甚至嫌弃地远离。
那一瞬勾起了应溪遥远的对他的厌恶。
坐回路边,她拿出手机向林贝贝询问孙最的信息,不再犹豫计划是否要继续实施。
看到江忱西的反应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抢走孙最。
她不会让蒋书旗和江忱西好过的。
林贝贝告诉应溪孙最喜欢玩暧昧,各种明星名媛经常出入他的江边别墅。
看了几个报道后,她还真发现了像孙最身材的背影。
“暧昧吗?”当时应溪小声喃喃着,觉得暧昧也行。
只要吸引了孙最的注意力,再找个机会让他对自己感到亏欠,一切就会顺利成章。
许是老天看她过于可怜,接二连三的帮助应溪。
他们两个人要去老湖镇,和自己的哥哥楼里是好朋友。
近水楼台先得月,得知这个道理后应溪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如果没有楼里的干预。
他好像看出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应溪不能谈恋爱,尤其是孙最这样的男人。
出于自幼养成的顺从,应溪表面答应下来,心里的天秤也跟着纠结。
装乖的太久,她真的变乖了。
或者说五岁前自己就是一个乖孩子。
因为纠结,计划搁置,应溪坐在床上听着两人聊自己不知道的高中往事,偶尔有蒋书旗的名字划过,如打水漂一样平静的心激起一串串涟漪。
秦雨是应溪第一个要感谢的对象,如果孙最不是撞见她们吵架的场面,对应溪做了维护,她真的会听楼里的话放弃计划。
孙最说想和她谈恋爱,做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这让应溪有些怔愣,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得到了就不珍惜是人的本性,虽然应溪疑惑原因,想到自己的计划后只好模糊回答,让孙最用心追。
如果追了几天他半途而废,那应溪就听楼里的话一辈子不谈恋爱,如果他一直追下去……
-
“对,我有坏心思。”
记忆回笼,应溪发现自己的自我欺骗已经严重到骗过了大脑,自以为自己是个真诚的人。
她忘记一开始接近孙最的目的确实不纯。
在孙最来之前应溪哭过了一场,眼角被擦的破皮,刺痛的同时还被风刮着,体验感算不上舒适。
呼了口气,应溪咬了咬舌尖,迎面与他对视,那架势好像暴风雨里的一颗幼苗,明明马上就要被刮得拦腰折断,依旧顽强扛争。
“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不纯,可那有怎样呢?”
老实说,应溪没想过他能一直追下去,传言里孙最风流,除白月光蒋书旗外没人能得到他正式的名分,睡一晚两晚就会被抛弃,她觉得自己也是。
大明星安迪和自己相比,应溪还是分得清谁更优秀的。
只是没想到,孙最追了她两个月,听话的改进追女孩的方式,给她一种这是毛头小子初恋的感受。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孙最在蒋书旗十八岁生日那天和她发生了关系,两人宣布恋情,谈了很久。
可孙最会记得她父母都记不住的生日,会在路面吃泡面时对她产生亏欠,哪怕是一个不小心发过去幼稚到极致的卡通贴纸,他都记得,一个个为应溪实现。
她开始的目的不纯,应溪认了,可谈到后面她还在演吗?
如果她还在演,还在试图进行那个搞笑的复仇计划,应溪就不会在袁子昀瞧不起她时感到伤心,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蒋书旗对比,就不会在滑雪场摔倒孙最奔向蒋书旗时感到心碎。
心碎啊,好像一把刀插了进去,不停搅拌,剁成了烂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现在的应溪回望以前发生的事情,她会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报仇,她一直利用这个借口骗自己与孙最恋爱。
她早就喜欢孙最了,从庄园门口透过车窗的感兴趣,到樘居合照时震耳欲聋的心跳。
哪有什么复仇,根本是放纵自己恋爱的借口。
“我没有装过什么。”应溪说,眼眶氤氲,声线也发抖:
“奖学金甚至高利贷,那些都是我放在那里的,没有向你开口求过帮助。”
“我也没有想利用你什么,你送的礼物我都有等价值还回去过,那张卡也用在了我们日常约会的开销上,还是说我骗了你的感情?”
说到这她顿了下,浑身使不上力气,喉咙哽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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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滑落:
“你也没给过呀。”
以前那些令应溪心动的场面,到现在来看无非是男生追女孩子时使的手段,就算是真心,也比不过生死攸关时他第一时间奔去蒋书旗的选择。
风呼啸着,愈演愈烈,提及往事应溪没了理智可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为自己曾付出的真心感到不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吗?”
她抬头,月光呈在泪花里,眼底的委屈与憎恨交织,如同无形的剑插在孙最的心上。
“你和袁子昀在食堂的话我听见了。”
“蒋书旗出国分手,你空窗期闲得无聊,这才想拿我取乐。”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在新疆对我示好。”
那些藏在心底不与人诉说的心事一件件吐露出来,应溪没觉得轻松,反而是耗尽力气心痛欲裂。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很轻,掺杂着风吹进孙最的耳朵里。
“无非是看到我心里还有你,蒋书旗又被江忱西拿捏着命脉,又起了取乐心思。”
每一句,应溪说的每一句都如同刀一样割在孙最的心,听着她自贬的话语,孙最眉头紧锁。
“没有。”他打断,趁风缓和的功夫告诉她,自己是真的想和她复合。
夜里沙漠低温,应溪只穿了单薄的短袖,孙最担心这样下去她会生病。
“事情出去在解释给你听,你只需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是爱你的。”
捡起地上外套,他像给应溪披上,遭到了强烈反抗。
离开的风又刮回来,比刚才还要强烈。
“你爱我?”听到了什么好笑话似的,应溪笑起来,眼泪随着动作一滴滴挤出,落在脸颊又被擦去。
她笑着,嘴角的轻蔑不减,夺过他的外套扔在远处的沙堆,胸口起伏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歇斯底里。
这是孙最从未见过的应溪。
“孙最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非常讨厌你!”
“凭什么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凭什么你说爱我就爱我,爱是光说就可以的吗!爱是光说就可以的吗!”
孙最说喜欢她,她信了,自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爱。
然后呢,跨年夜的香水味,手机掉山里失踪三天却拍下的照片,明明答应陪她去初级赛道最后站在高级赛道的约定。
其实应溪那天也受伤了,她滑下来的时候手碰到了铁丝,手心多了一道口子。
只是当时心太痛,注意不到这点小伤口。
她好难过啊,两个人前一晚明明还纠缠在一起,那个男人温柔的附在她身上询问感受,不停表达爱意,可只过了一天,为什么又奔向了别人呢?
哪怕在应溪掉下去的时候看她一眼呢,哪怕就一眼呢?
“其实……”哭的哽咽,应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哭,可这是她为孙最落泪的第四次。
“其实在我提蒋书旗的时候你但凡骗我一句你们结束了你更爱我,我就会信了。”
“甚至……”应溪觉得自己好卑微,苦笑了下,说出后半句:“我可以容忍她在你心里的存在。”
51. 51
事实证明,每一次应溪提及蒋书旗的时候孙最都会生气,好像那个神圣的名字她不配提及。
久而久之,应溪明白自己真的只是孙最空窗期的乐子,心死的同时也想收回爱意。
孙最说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时应溪还挺开心的。
心中的重担卸下来,想着终于不用在提心吊胆纠结自己是否被爱,终于不用继续实施那个复仇计划。
哪怕心痛的不行,应溪那天还是感到轻松。
长时间在风中吹让应溪无法站立,加上她刚哭过,水分流失严重。
孙最瞧着她摇摇欲坠地样子担忧,明明心里也有很多想坦白的话,却还是提出先回去。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穿的太少再这样下去会生病。”
他把利害摆在面前,试图通过此种方式全应溪回去,谁知道像潘多拉魔盒一样打开后源源不断往外冒真相。
又一次推开他去牵自己的手,应溪心累身体也累,眼泪哭干在脸上留痕,算不得舒适。
见她还再犟,孙最抿了抿唇,只好说些哄她的话:
“我知道你委屈,也明白自己当年做错了许多事,你可以不同意复合,甚至不爱我都没关系,但现在我们真的要出去了。”
“琴琴她们在外面等着,别让她们担心好吗?”
失去理智的应溪哪还明事理,脑海里只捕捉到“复合”两个字,在孙最说完后,捧起沙子往他身上洒。
好像这样就可以抛弃这七年牢她所有的不忿与委屈。
“我告诉你孙最,就算是我今天死在沙漠里我也不可能和你复合!我们分开了七年,你要说你这七年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找我吗!”
七年啊,环游世界都用不了这些时间,孙最要是真的爱她,真的想复合,为什么不早日行动呢?
偏偏在蒋书旗来沙漠录节目的那一年出现。
哪有什么你爱我还是爱他的狗血剧情,从两人再遇开始,应溪始终放不下看不开的是分离的七年。
七年时间里不闻不问,突然偶遇后说爱她想复合,哪有这么随便的爱情。
“孙最。”不远处有灯火点点,琴琴等人在外面等着着急,集合了一群人进沙漠寻找。
见到应溪后不停招手。
离开前,应溪最后一眼看向那个低头的男人,月光洒在他的周围,落寞的人成了他。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应溪说出自己许多年都没有讲出的话:
“孙最,你的谎言真的好low。”
-
孙最在沙漠待了很久。
四周空旷,冷风嚎叫,有沙砾不小心翻进眼里,眼眶涩的发疼。
从外套里侧的口袋掏出两张照片,都用塑料膜封了起来。
在月色下照出这两张照片里,都有一副相同的面孔。
孙最出生在顶级世家,父母都是业内翘楚,全家相敬如宾,恩爱无比。
这只是外表。
从小到大,他每天都会看到孙世江领着不同的女人回家,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刚开始他以为是谈工作,看到电视剧才发现这叫出轨,把事情告诉母亲尚林后,却得到没关系的回答。
当时尚林一身工作服,保养得当的脸洋溢着温柔的笑,摸了摸孙最的头,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
“等你长大就知道,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就会有很多身不得已。”
她说完,门口进来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儒雅的男人,做出孙世江对其他女人一样的举动。
那时候孙最才真的明白,原来父母恩爱是一片虚假的谎言,原来外界那些夸赞的言论都一场演绎。
孙世江最喜欢大明星,偏偏狗仔喜欢跟拍明星,以至于偶尔会有深夜去别墅的照片被拍下来。
这时候孙最的存在就成了澄清的工具,利用自己强大的公关能力,把黄的描成白的,说那是孙最喜欢明星,她行程又忙只好夜间拜访。
长此以往,沉京的人都知道孙家的少爷小时候追星,长大爱玩明星。
用的词是“玩”不是“谈”的原因在于几乎隔段时间就会有不同明星进出孙家在江边的别墅,人们都说那是孙少爷花心,喜新厌旧。
许是舆论的力量强大,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人都信了孙最是这样的人。
连江忱西也是。
第一次知道他喜欢追星时对方挑了下眉,说了句难怪。
那时候的孙最叛逆,不服孙世江对自己的诬陷,告诉江忱西自己是被利用了。
对方哦了声,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或气愤,反而说了句让他很熟悉的话:
“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什么叫身不由己?孙最不懂,在一次次的抗争中被父母轻松打回原形,直到看见江忱西家里发生的事。
他妈再婚,后爸带来了一个妹妹,每天像个太阳一样叽叽喳喳,烦人得很。
可为了扮演一个好哥哥,为了不被虎视眈眈的后爸夺走家业,江忱西表现出纵容宠溺的性子。
当蒋书旗过十五岁生日时,江忱西坐在天台望风,见孙最叫他来回去,指了指楼下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夜景。
“看到了吗,我们站在沉京的最高点。而这最高点是踩着父母上来的。”
江忱西自小就有与同龄人不同的成熟,孙最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个高度车也只是一个小点。
“所以有时候父母做什么我们就多顺着些,也算是为自己生活安稳谋个保障。”
因为江忱西的话孙最放弃抵抗孙世江,不再向外界解释自己的清白,甚至有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做了那些事。
上了高中后孙最选择住宿,这也是他短暂从孙家那个虚伪的家庭里逃离出来。
受孙世江影响,他对异性没什么兴趣,没事就和江忱西一起看蒋书旗打打闹闹,朝他撒个娇。
蒋书旗没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来到沉京三天就完全变成土生土长的京圈公主,爱耍小性子,脾气也变得娇气。
当她第N次犯了原则性错误后,孙最看着她那张年纪轻轻就涂抹唇彩的脸,娇揉造作的声音和装可爱撅起的嘴角时心里不耐。
如果她不是江忱西的妹妹,孙最决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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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她。
女孩子撒娇太讨厌了,她们自以为噘嘴眨眼夹着嗓音喊哥哥是一种让男性无法抵抗的能力,殊不知在男人的眼里只是觉得像个小丑。
孙最容忍蒋书旗犯了许多错误,每次的烂摊子不是他就是江忱西收拾,直到有天她纵容自己的闺蜜李娜去霸凌别人甚至想颠倒黑白时,再也忍不住。
当着大家的面,他没给蒋书旗留面子,拉着她自以为自己是凤凰瞧不上山鸡的楼里和陈妍离开现场。
那时候高一新生军训,孙最以为他和楼里也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缘分,谁知道分宿舍时两人在一起。
楼里这个人长着一张好学生脸,五官端正身材挺拔,偏偏一张口没个正行,和他臭味相投。
相处下来两人成了兄弟。
沉京百高的宿舍是单人床,每个人有自己专属的桌子,楼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孙最坐在床边,瞧着能帮上忙的地方。
余光瞥见地上行李箱里露出的照片衣角。
那是一个女孩子,清冷的长相却有一双小鹿般清澈的双眼,她视线懵懂,神色略微害羞。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真诚漂亮,给孙最一种感觉,如果他在里面会很幸福。
“这是我妹。”
见他视线一直盯着,楼里毫不吝啬拿出来与他分享,整张照片露出来后孙最发现这是一张全家福,连小鸡小鹅小狗都在里面。
哪里看着都很幸福,比他那个空旷冰冷的家庭幸福一百倍。
“她多大了?”
刚开始孙最只被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吸引,看久了才发现长得有些熟悉。
很像他在庄园花园里看到的那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姑娘。
“十五岁?”他自问自答。
“猜挺准。”楼里没发现什么异常,还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许是和他投缘不自觉说的多了些:
“原本百高的名额是给她的,可她从小就懂事,又有个不明事理的妈,搞的现在有家都不能回。”
这张脸孙最有印象,遥记得有天下课乘坐保姆车回家时,进入庄园门口,一个穿着发黄衣衫的姑娘站在那里,与他对视。
当时也只是一个印象,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都是他这种光鲜亮丽的生活。
后来,他们在花园里玩,蒋书旗突然嘲笑起别人,还想拉着他和江忱西一起嘲讽,孙最听的不耐烦,抬眼轻瞥就看见那个土里土气的姑娘站在那里,眼里闪着晶莹又有一些期冀。
土是土了点,当时孙最这么想,开口时话锋一转变成了“太乖了”。
确实太乖了,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这么单纯的姑娘,在沉京属实少见。
在他说完这三个字后,那姑娘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转而被一种愤怒替代。
孙最不懂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没等想明白,蒋书旗觉得没意思叫他离开。
他只能最后看一眼那形单影只如风雨中顽强抗争的树苗一样消失在视线里。
其实他还有下一句,那一句她听了一定很开心。
太乖了,但很漂亮。
我喜欢。
52. 52
楼里把那张全家福摆在了桌面,恰巧孙最的床对着那个桌子。
每天晚上他失眠时,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打在全家福上,偶尔会照清少女的脸。
靠着这个,孙最一次又一次度过失眠的夜晚。
江忱西过于娇纵蒋书旗,导致她的脾气越来越无理取闹,以至于因为一点小事与江忱西闹得要绝交。
孙最在中间当调和人,好不容易哄着蒋书旗恢复理智,看着没有像以前那样哄她的江忱西,委屈的扁嘴角。
“江忱西,你要是想和我和好就去沙漠摘一朵沙漠玫瑰!”
怪蒋书旗平日只顾着玩乐荒废学业,连沙漠玫瑰不是玫瑰都不知道。
江忱西才不会放低身段跑去沙漠找那个不可能的植物,更何况当时他受够了蒋书旗那个性子,想找借口以此断绝关系。
蒋书旗见江忱西不理她,不是绝食就是哭闹,不敢在长辈面前撒泼就去孙最家里打滚。
孙最被这两人折磨的死去活来,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买了张飞往新疆的机票,决定自己代替江忱西摘下来。
沙漠玫瑰多简单啊,买朵玫瑰插沙子里头,不就是沙漠玫瑰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是孙最第一次来到大沙漠,没挑好天气,没带全装备,盲目走进沙漠,差点失温死在里面。
要不是楼里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赶在他后一航班买了机票跟着过来,孙最也许真的会永远留在那里。
“就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两个人走累了,随处躺在一片沙丘,望着天上的星星。
楼里不理解他对蒋书旗的感情,那么娇气的性子到底有什么值得喜爱。
“没有的事,不是这个值得。”孙最没明确回答,身上的厚衣服和暖宝宝很好缓解了他的不适。
四周静寂,星满夜空,孙最沉默片刻,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
“谢谢啊。”
“谢什么,都是兄弟。”
安静歇了会儿,孙最想起他家在乡镇,担心楼里买了机票没有零花钱。
“机票钱我报销,你那个妹妹要不要也来沉京上学?”
怕自己目的太明确,他又补充:“你也知道我爸是学校理事会会长。”
“算还你个人情。”
“算了吧。”楼里想都没想就拒绝,表示像自己妹妹那样高尊严的姑娘绝对不会容忍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她妈已经把她撵出沉京一回了,我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去沉京一次。”
这个消息不算好,她不来沉京也就意味着孙最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而见不到她,孙最的爱要放在哪里。
“她大学准备去哪?现在不都流行职业生涯规划,早早确立人生目标?”
孙最很快想通,大不了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能考年纪第一的楼里不是傻子,面对一而再再而三提及自家妹妹的男人,心里响起危险警报。
随便扯了个慌,也不管与自己说的前后矛盾:“京大吧。”
这也是楼里第一次来沙漠,两个人摸黑好不容易走出来,站在四周无车辆的公路上,两眼一抹黑。
走了一公里也没见个车影,两人累的筋疲力竭,没形象地躺在路边。
沙漠的星星和沉京的不一样,它的亮又闪,让孙最不自觉又想起全家福里的那个姑娘。
“唉。”他怼了下喝水的楼里,说出自己从来没想过能说出来的丧气话:
“如果咱俩能活着出去,你把全家福给我呗。”
“怎么,你要认我当爹?”
男孩子喜欢开玩笑,楼里也以为他在开玩笑,抓了把沙子往他脸上扬。
孙最走的口干舌燥,浑身像散了架使不上力气,任由自己变成“沙人”。
“不是。”他摇了下头,眼神真诚看向楼里,说出从见到全家福第一面起就准备的话:
“我想当你妹夫。”
-
后来那张全家福终归被孙最拿走,无他原因,两人在沙漠待了一整晚,后半夜楼里发起高烧,是孙最背着他找到的出路。
所以楼里那句他欠我一条命其实早就抵消了。
碍于孙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人连气都喘不上还伸手要照片时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送出去。
“照片是给你了,妹夫这个身份我不认,别怪我没拿你当兄弟,你和应溪不适合。”
至于不适合什么楼里没明说,自以为孙最会懂他们之间存在的蒋书旗,谁知道人一句话没听进去,像个宝贝似的把全家福藏起来。
气的楼里又向家里要了一张。
回到沉京后孙最把心思投入到了学习中,最后考入沉京大学。
听说为了留在国内,和家里达成了某种约定。
能在樘居见到应溪是孙最做的手段。
他提前知晓应溪的室友信息,知道林贝贝是自己饭店忠实的顾客,以限制名额的名义让她中奖,时间安排在新生开学那晚。
果不其然应溪来了。
她的五官比全家福上长开了许多,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杏眼,里面清澈的可以装下整片星河。
她也比以前更安静了些。
还记得在花园见到应溪时,她对周遭感到好奇,面对蒋书旗的嘲讽能做出憎恶表情,而现在她就像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事不关己。
孙最有私心,在聚餐最后设置了抽奖环节,他提前做了手脚,无论应溪抓了哪个纸条都会得到樘居十周年纪念品挂坠。
然后,他获得了两个人第一张合照。
照片洗出来那天,孙最久违失眠,看着床铺另一侧的空荡,希望能让照片里的姑娘喜欢上自己的想法愈演愈烈。
偏偏造化弄人,开学没几天是蒋书旗的生日,江忱西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强势占为己有,面对妹妹的请求,孙最心软答应下二人假装恋爱的约定。
追应溪的计划得到搁置。
京大很大,有多个校区,经济院与水利院的校区隔了几条街,不忙的时候孙最会过来站在图书馆门口,与去上课的应溪擦肩而过。
这一年,他看着应溪从夏装变冬装再到春装。
也看她形单影只一个人兼职学习。
几乎全校都传开了孙最和蒋书旗恋爱的消息,他想应溪也会知道,只祈求有机会她可以听自己的解释。
一直到大一下学期高数期末考,他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应溪面前。
考场和座位号都是他排的,孙世江虽然花心,无奈慈善做的太多,成了京大理事会的副会长。
作为他的儿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看着这姑娘穿着和去年夏天一样的衣服,孙最不自觉心疼,好奇她挣的钱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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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哪里。
殊不知自己的心疼在人家看来成为嫌弃。
袁子昀是他的狐朋狗友,义气什么的算不上,在一起玩还不错。
他学习不好,来考场前又忘记告诉孙最帮自己作弊,写了张纸条拜托应溪递过去。
谁知道这姑娘听错了,傻乎乎喊他孙子。
周围的嘲笑声孙最根本听不见,眼里只有少女发红的耳尖。
以及心虚羞涩的双眼。
真大爷的漂亮。
这事得记着,孙最想,这可是老天送来的搭讪机会。
江忱西和陈妍家有些交情,陈妍忙家里的事走不开,拜托他把两个人定情情书送回老湖镇,孙最知道后以看望兄弟的名义跟过去。
如他所想再一次遇见应溪,两人坐在颠簸的车里,大腿偶尔碰到一起。
这是孙最第一次和异性有接触,意识到自己羞人的反应后交叠起双腿,靠打游戏转移注意力。
然后借问时间为由,开启话题。
楼里看出孙最的心思,直到他和蒋书旗在一起后更加瞧不上这个妹夫预备役,明里暗里让应溪发誓不找他这样的男人。
应溪一改在外面的文静,揪着他的衣角撒娇,表示自己不会。
话孙最不爱听,但那句哥哥说进了他的心。那一瞬间他发现女孩子撒娇也没什么不好。
应溪对叫错他名字这件事很在意,多次表示要补偿,面对拿得好的机会孙最绝不放过,让她当自己的女朋友。
她说要用心追,可孙最不知道怎么用心。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捧着他,恭维尊敬好像与生俱来的东西,他没有主动去追求过什么。
所以孙最看了几部偶像剧,学习网上几十万点赞量的恋爱技巧,送奶茶送礼物。
应溪还是不同意,甚至生气表示看不到他的真心。
孙最知道喜欢一个人要对她好,以至于他把所有觉得适合应溪,她会喜欢的东西一股脑捧在面前,阴差阳错地踩了狗屎运,应溪答应在一起。
两人在一起的五分钟后,应溪提出了接吻,孙最从没有接过吻,连那种片子都没看过。
他害怕自己吻技不好让应溪后悔,昧着良心拒绝。
应溪问起他和蒋书旗第一天也是这样没有接吻吗?
孙最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接吻,是啃上嘴唇还是下嘴唇,脑袋往左转还是右转,口水会不会流出来。
根本没注意到应溪低落的情绪。
后来应溪在聚会中感受到了不尊重要分手,孙最想起恋爱技巧里坦诚是维持感情最好的武器,一门心思想和她谈谈。
逼得太紧,遭到应溪的逆反。
明星安迪是待在孙世江身边最久的情人,病急乱投医的孙最向她请教,邀请她来江边别墅一叙。
经过安迪一晚上的恋爱课堂,孙最这才明白忽略了应溪的感受。
第一次谈恋爱的孙最,第一次想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的孙最,心思过于单纯,只抓住了表面矛盾,而真正的问题本质从来没有看清。
他知道自己和蒋书旗是“过去式”,是假情侣,自己对她没有一点异性心思,可应溪不知道,她和常人一样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而孙最一次都没有解释。
他只认为自己对应溪好就可以了,殊不知解决对方心中的困惑,坦白曾经隐瞒的秘密也是一种好。
53. 53
陈祎找到孙最的时候已经快天明。
天际线泛了红,薄云渐散,一缕熹微照在孙最的身上。
他在沙漠呆了一晚。
“老板。”
这是陈祎与孙最共事四年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颓废。
青茬长出来一截,头发衣服上灌了层薄沙。
“陈祎。”他的嗓子也哑了,鸭子来了都得吓跑的程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比太阳光更早出来的是一滴热泪,顺着脸颊落在下巴上,似乎在寻找哪里才是它的归宿。
爱是光说就可以的吗?
孙最想到应溪说的这句话,他知道答案,爱当然不能只说。
可爱孙最也做了啊,让袁子昀去道歉,帮她解决助学金高利贷,以及在秦雨污蔑她时帮忙证明。
他自以为这些是维护,还真是自以为。
这些行为原来在应溪眼里都是骚扰。
他来到新疆这两个多月也是骚扰。
他原来一直在骚扰应溪。
意识到这一点,左心房传来绞痛,捂着胸口,孙最呼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昨晚应溪哭的厉害,把以前受过的委屈全发泄出来,这些孙最都不知道,如她所说,孙最真的不爱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又叹气,世界越来越光亮,孙最的眸底逐渐暗淡。
手里的两张照片蒙上了沙子,伸手擦干净,露出少女言笑晏晏的脸。
好漂亮啊,无论看多少遍孙最都那么觉得。
只是可惜,这双眼睛里不会再有他的存在了。
-
“要我说你从最开始就应该听我的!”
在县城一间公寓内,楼里叉着腰站在窗前,听着身后的哭声气的浑身发抖。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哭他就喜欢你了吗?”
应溪从小都表现的乖,运动会受了伤也能坚持走路回来,上药不哭不闹,受委屈也不抱怨。
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嚎啕,还抱着自己的女朋友。
从陈妍怀里探出头,洇湿了一大片布料,应溪忍不住又一次扁嘴:
“对不起嫂子,我一会儿给你洗衣服。”
“没关系。”陈妍不在意衣服干净与否,她只希望应溪止住眼泪。
她不太了解孙最和应溪的事情,听了楼里解释才发现这段感情的艰难。
作为圈子里的人,陈妍多少也清楚孙最那些事,对他的印象也是浪荡公子哥,反而应溪给她的第一直觉是乖巧文静,如果不是知道他们谈过恋爱,万不会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擦擦眼泪。”抽出一张纸,她贴心为自己的妹妹擦拭,注意到应溪指甲里的沙砾后,心里好奇:
“你们做志愿不是带手套吗?怎么会把手弄这么脏?”
掏出湿巾,陈妍也不嫌弃一点点帮她把指甲的沙子扣出来,应溪看着温柔的嫂子,打了个哭嗝。
瞥了眼窗边楼里的神色后,小心开口。
因为刚哭过,嗓音发软,和平时的冷静完全不同:
“去找戒指。”
提及戒指,应溪又想哭:“那是他亲手做的。”
分手后应溪没把戒指还回去,当时孙最出了国她想还也没地址邮,随便扔进了小盒子,意外带来了新疆。
最近她想着要和孙最划清界限,以前的东西也借此机会清理,便拿出来装进口袋,不料做志愿时不小心弄丢。
她回去找,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应溪心如死灰的同时又意识到自己根本放不下孙最。
一直以来她都在欺骗自己,装作很清醒。
想到这,应溪又哭了起来,告诉陈妍孙最想复合时差点动心。
“可是他走了七年,这七年里对我不闻不问连个电话都不打,再一次见面却说喜欢我,哪有他这样的喜欢。”
蒋书旗在步入社会已经成长的两人间早算不得大事,应溪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消失的七年。
孙最但凡动过一点心思,都应该联系她一下,而不是销声匿迹七年后诈尸般出现在应溪面前,说爱她。
太扯了,太随便了。
搞得应溪好像什么无人问津的旅店,来个客人都要一样。
应溪在西北没有太亲近的人,古丽那里去不了,想起来有个未过门的嫂子陈妍,本着看望的心思,谁知道一见面眼泪比招呼先掉落。
陈妍脾气好,性子软,怀里是应溪从未感受过的温度,被抱着的时候好像可以抛弃全世界。
只是妯娌俩还没培养好感情,楼里买菜回来,见到哭成泪人的应溪恨铁不成钢地来气。
站在一旁“骂骂咧咧”,实则眼底的心疼无处安放。
“谈恋爱也没啥好的,马瑞拉一辈子也没恋爱,不也好好过下去了。”
“实在不行你养只小猫小狗,充当安妮。”
见应溪哭累了,他插进谈话,坐在沙发另一侧给她擦眼泪。
推开他的手,应溪偏头,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那是因为马修也没结婚,大一暑假你不是说和我一起不谈恋爱的吗?现在又在做什么?”
视线扫过整个屋子,不大但很温馨,处处都有生活幸福的痕迹。
越看应溪越觉得自己可悲,她明明没做过坏事,怎么到最后却一无所有。
和陈妍恋爱瞒着应溪这件事是楼里的错,主要是当时他在外地很少和家里联系,再加上他不知道应溪到底向着哪一边,万一应秀梅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会很麻烦。
“那是因为我看人眼光好,一眼就知道你嫂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那孙最你拿显微镜都挑不出一点真心。”
楼里的本意是安慰应溪,别再为渣男不值得,可话说完,本止住的泪又淌下来,陈妍见状赶忙抽出新的纸巾。
“他哪儿没真心了?”应溪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主动收拾好自己产生的垃圾,背起包给二人世界让出空间。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眼楼里,对那句话做出反驳:“他对蒋书旗蛮用心的。”
-
应溪回到了沉京。
它一如既往地繁华纸醉金迷,从出租车下来,目光瞥见路对面的庄园。
那保安还坚守在岗位,注意到应溪的目光,警戒起来。
“我不会进去的。”她说,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会留在身边,应溪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有关庄园的一切她都不再好奇。
为欢迎应溪回家,曹月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应昌平也久违地洗了手切了点饭后水果。
“大姑娘,多吃点。”夹了块没有骨头的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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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应昌平笑了笑,能看出眼底的讨好与陌生。
自从他们去沉京闯荡,和应溪这种面对面交谈屈指可数,熟悉程度还不如离职率高的保洁阿姨。
看着那块平整的排骨肉,应溪道了谢,就着米饭吃下去。
应友来看着短视频吃饭,时不时哈哈两声,应曹坐在旁边,小短手够不到肉,嚷嚷着让妈妈帮。
“你这孩子。”曹月雯从厨房出来,接过应曹的筷子,一点点为她挑出“漂亮”又“规整”的排骨肉。
伺候完小的,她的目光注意到忙着刷视频半天吃不进一粒米饭的应友来,一把夺走手机,在他面前放了杯牛奶。
“喝完牛奶记得吃营养剂。”
作为家里的主心骨,曹月雯总有忙不完的活,眼看应昌平想开一瓶酒,啪叽打了他一下,告诉他这是要送人的。
应溪坐在餐桌正中央,看着曹月雯忙来忙去,听着应曹向应昌平抱怨应友来欺负她,倏地笑了下。
嘴角苦涩,还有自嘲。
融不进去啊。
挂在客厅正中央的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夫妻一双儿女笑的幸福。
“瞧我这记性。”依依不舍地从酒瓶移开视线,应昌平想起来自己还欠了别人一个人情。
“帮咱家解决高利贷的孙老板在沉京吗?邀请他来一起吃饭。”
“是啊,把他邀请过来。”曹月雯从厨房探出头,附和了一句。
放在以前,应溪也许会考虑一下要不要给孙最打电话,而现在两人话都挑明,关系走向了冰点。
就算她打了,孙最也不会接的。
“他应该有其他的事情。”父母的请求应溪不好推辞,找了个理由试图糊弄过去。
没了手机的应友来吃饭吃的不开心,逮到了乐趣一阵调侃:
“他可是我姐夫,什么事都没家事重要。”
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帮助一个女人?发善心的概率几乎为零,有且只有一个原因:他对她有好感。
谁都不是傻子,孙最和应溪的关系早被大家看的一清二楚。
“都是一家人,打电话吧。”应昌平又一次催她。
莫名给应溪一种错觉,这场家宴本就是为孙最准备的,而她不过是顺带。
“真的打不了。”碍于他是自己的父亲,应溪委婉拒绝,并表示他真的很忙。
“忙也要吃饭的呀。”
终于端上最后一道大菜,曹月雯擦了擦手入座,看到表情不算太好的应溪,温柔笑了下:
“吃个饭而已,耽误不了什么。”
“而且他是咱家的大功臣,这顿饭必须请。”
应溪还想推辞,应友来等的不耐烦,抢过她的手机给孙最打过去。
滴滴滴三声后接通,在屏气凝神的饭桌上传来一道清澈悦耳的嗓音:
“喂?”
是女生的声音。
是蒋书旗。
他们不知道女生的身份,看了眼指向晚上九点半的时钟,安分下去。
没人再敢说话。
蒋书旗在那边喂了好几声,甚至喊出应溪的名字问她大晚上给孙最打电话做什么。
“他在洗——”
挂断声响起,应溪暗灭手机,在针落可闻的餐厅里面不改色站起身。
外面月色正美,是中秋节。
“我出去逛逛。”
54. 54
怪曹月雯买的房子地段好,不管怎么绕都能回到庄园大门。
庄园旁边有条江,一到夜晚人就多起来,各种活动层出不穷。
应溪路过庄园大门时看到了孙最。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在看到应溪的那一秒后呼出口气,定在原地。
两人中间隔了条马路,偶尔会有车辆驶过,短暂相交后快速分离。
应溪很快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脑子很乱,需要一个人独处。
中秋节的节日氛围浓厚,四处挂着灯,月饼的香气扑鼻四溢。
来到江边,晚风拂过脸颊带来凉意,不远处孩童的玩闹声缓解了紧绷的情绪。
“美女吃烧烤吗?新开的有优惠。”兼职小妹扎着丸子头,脸上的稚气微笑,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应溪,递来传单。
左右也无事,应溪接过。
坐在简易塑料棚内,风扇高速运转嗡鸣作响,生意火爆的老板忙的脚不沾地,让她想吃什么扫码点单。
她要了一听啤酒,六罐。
啤酒配烧烤堪称人间佳肴,但在烧烤店光喝啤酒的还是少见,尤其是有着柔弱外表的应溪。
兼职小妹拎上来时满脸震惊,秉持着善意说了句注意酒量。
中秋节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的月亮,人们常在这一天团圆,与家里人聚在一起。
透过塑料棚上的透明膜,月亮变了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瞧着它,应溪喝下了一罐又一罐。
等热闹的人群散去,江边一片狼藉,又回到最初那平平无奇的模样。
烧烤摊老板想收摊,看见趴在桌子上的姑娘时犯了难。
“麻烦了。”
在这时,一直坐在姑娘背后,没点串没点酒的男人此刻站起来,动作轻缓地抱起喝的烂醉的姑娘,付款离去。
凌晨的夜风发凉,中秋过后就是入秋,早晚温差变大,而应溪还穿着单薄的夏装。
感受到热源,模模糊糊的往上凑,唇瓣不小心擦过喉结。
本平稳走路的孙最步伐停住,低头查看怀里的姑娘,脸颊通红,眼睛也没睁开。
“醉鬼。”很久没见过应溪安分的样子,不知不觉勾起二人曾经的美好回忆。
孙最调侃了一句,加大抱紧她的力度。
“冰淇淋。”
繁华散去的夜路,少女趴在男人怀里嘟囔了一句,成为逐渐变凉的夜晚里唯一的温暖。
应溪缓缓睁开眼,手指向还没收摊的冰淇淋车,说要吃那个。
说话的时候,她正坐在孙最的手臂,双手环着人的脖子,软绵绵又带着酒气的嗓音落尽耳里,如同羽毛掉落在心间,酥养的同时又难耐。
“你真是喝醉了。”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孙最把她放在公交站台的候车椅,自己去买冰淇淋。
因为没喝醉的应溪连喘气都容不下他。
冰淇淋买回来,就着他的手应溪咬了一大口,冰凉的刺激感缓解了喝酒引起的头痛。
吃了两口,应溪偏头,视线看到要回家的烤红薯老爷爷,说要吃这个。
孙最定定瞧了她会儿,公交站光亮足,清晰看见了她眼里自己的倒影,那张写满心思的脸。
“等着。”迈着长腿,他拦住老爷爷,买下她想要的红薯。
贴心扒好皮递到人嘴边,如孙最所想,又是吃两口后要别的。
一来二去,孙最手里多了许多只咬了两口的美食。
啤酒度数不高,无奈应溪酒量差,这会儿吃饱喝足晃着脚看影子,和平日里表现得性格大相径庭。
站在一旁的孙最,把眼前的情形收进眼底,心中倍感杂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叹息:
“这么多年喝醉爱撒娇的本事倒是没变。”
大二寒假前,应溪的宿舍进行了一次聚餐,新宿舍的舍友性格善良,她们很合得来。
大家都是第一次喝酒没个轻重,白的啤的红的混一块,不一会儿四个人全变成了醉鬼,趴在烧烤摊常睡不起。
两人有行程报备的约定,恰巧那天应溪什么都没和孙最说,长时间没等到回消息的孙最着急,打来了电话。
“在哪?”一接通便听到了喝酒划拳的声音。
应溪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眼四周后回答:“在喝酒。”
“在哪里喝酒?”拎起外套孙最从家里出发,那点担忧在听到应溪醉醺醺的语气后转化为愤怒。
真是长本事了,不回消息就罢了竟然还去喝酒。
到了地方后看见四个烂醉如泥的女生,孙最的太阳穴直突突,给林贝贝的男朋友打了电话,又拜托信得过的朋友送其他两位舍友回去。
而他抱起应溪,去了学校旁的公寓。
刚进门,连鞋还没换就应溪被抱到玄关柜一顿猛亲。
喝了酒的大脑迟钝来不及反应,只能跟着男人发泄似的情绪走。
好半天,应溪瞥见挂在墙上的冰淇淋挂坠,推开了孙最。
气都喘不匀,氤氲着小鹿眼说要吃这个。
“你喝了酒,对胃不好。”孙最拒绝,伸出拇指拭去她唇角的津液。
俯下身为她换上舒适的拖鞋,牵着往卧室走。
“明天白天再给你吃。”
孙最的心里还有气,这姑娘今天敢不回消息跑去喝酒,明天就敢半夜跑去山上敲钟。
她想做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不告诉自己,搞得他想兜底都没地兜。
刚迈开一步,身后传来拉扯感,孙最回头看见站在原地耍脾气的应溪,舌尖抵着脸侧,略微无奈:
“真吃?”
“嗯。”
喝醉了的应溪没有白日离那股子难以接近的劲儿,小表情丰富,眼睛眨巴着:
“要吃便利店的。”
“现成的。”
她这要求一个比一个多,孙最好脾气应下,嘱咐她乖乖在家等着。
“我也要去。”手上传来拉扯感,应溪把自己的塞进他的手中,用力攥了攥,酒精发力让体温升高,整个人白里透粉,嗓音也不自觉变细:“要一起。”
难得见她撒娇,孙最乐得自在,挑了下眉捞过一件厚外套披在人身上,一起下了楼。
便利店的东西摆放整齐,一边是零食一边是日用品,孙最不忘来的目的,想牵着人去选冰淇淋,却被拉着走到日用品去。
目光触及花花绿绿的盒子后,不自觉皱眉:
“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应溪眯着眼,手在与自己视线平齐的架子上来回挪动,半天挑了个满意的。
“要这个。”
孙最抵了抵腮,用她喝醉了为理由说服自己,也说服她:“这不是冰淇淋。”
“也可以是冰淇淋。”她来了一句,攥在手里就要结账。
关于那件事孙最不想以这种方式进行,更何况她还醉着,没有清醒的判断能力,万一明早起来后悔了还影响二人的关系。
胳膊使了些力气把人捞回来,秉持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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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长的优势抢过盒子塞回货架。
什么话也没说,拉着人往冰淇淋所在的区域走。
期间应溪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挣脱使了足够力气的孙最,等付完款,就看人低着头噘嘴,手臂环胸不给他牵。
这副别扭样蓦地逗笑了孙最,弯下腰轻戳气鼓鼓的脸,听到“扑”的一声后没忍住把人抱进怀里。
“看看我手里的袋子。”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短暂压下去那点因为她不经意撩拨而起的反应,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当对方看到里面不只有冰淇淋的时候,小脾气才消失。
回家这段路不算远,步伐明显雀跃的姑娘在前面走着,孙最路过垃圾桶时悄悄把小盒子扔了进去。
今天绝对不能做。
一回到家应溪迫不及待的与他拥吻,努力踮起脚尖交换爱意。
孙最也由着她闹,直到最后一刻打开便利店袋子后只剩冰淇淋的身影才消停下来。
“应该是掉了。”他撒谎,帮助小嘴又撅起来的姑娘整理好衣服,翻身下床。
见人实在是不开心,像个经历太阳暴晒的小蘑菇马上就要枯萎,孙最心里起了疑,俯下身温声询问:“今晚一定要做吗?”
应溪不是沉迷于那种事的人,平日里接吻也是由着孙最来,跟着他的节奏走,今天突然主动一次倒显得不正常。
从跟着他去便利店那刻起孙最就想问了,她坚持的原因。
房间内的暧昧气息还未散尽,余光瞥见凌乱的床单,应溪低下头,搅着手,如果不是她身上散发着酒味,孙最会误以为他们在清醒的谈话。
“我们已经谈了两个月了。”
“嗯,然后呢?”孙最引导她说出来,耐心听着。
“然后就是……”她抬了下头,注意到孙最眼里红着脸的自己,仓皇移开,声音不自觉压低,似乎为自己要说的话感到羞赧:
“可以了。”
新时代的情侣不讲究婚前婚后,只要安全措施做到位都有体验大人世界的权利,两个月在现在来说已经够久了。
有些人刚满十八岁就在一起了呢。
孙最迟迟没有回话,应溪想起喝酒时室友八卦他们的感情,调侃了一句孙少爷那体格用起来一定很爽吧。
那时候的她脸红着喝了口酒掩饰尴尬。
她不知道,关于孙最的很多东西她都不知道。
应溪不想只谈恋爱,她想与另一半在激烈过后交流三观,评判社会热点,共渡内心创伤。
而现在,她哪一个都没实现。
距离放寒假的日子越来越近,前几天她给曹月雯打了电话,以兼职为由询问能否在家里住几天,遭到了明确拒绝。
当时曹月雯坐在办公室,助理在旁为她沏上一杯碧螺春,听到女儿的请求摇了下头:
“家里一共就三个房间,你弟妹都要上学,你来不方便。”
“这样吧,妈给你点钱租个房子住,你也自在点。”
她不能留在沉京,也就意味着只要寒假开始可能就要与孙最分手。
孙最来年三月份就出国了。
以后应溪还会不会谈恋爱她不知道,只知道如果这段恋爱里没得到对方,会是一场极大的吃亏。
这些话她没法和孙最说,脑海里构思了许多说辞,删删减减只剩下一句:
“做不做?”
孙最瞧了她一眼,脸颊的红晕明显,眼眶蒙上一层雾,依旧是醉酒的表现。
也因此他回答:“不做。”
55. 55
那天晚上真的没做,应溪也看出他的抗拒,没再提这件事,反而使唤他去买这个做那个发泄心中的愤怒。
在大二下学期开学前,也就是孙最出国的前三天,他包了车去老湖镇接应溪,顺带要了名分。
送走楼里,两个人还没腻歪一会儿,蒋书旗空降在中间,打破应溪的好脾气。
以至于见到蒋书旗的那一整天没有一个笑脸。
孙最看出来她对蒋书旗的不满,会在对方提出吃饭游玩时拒绝,单独带着应溪吃其他的食物。
晚上入住酒店时,一行人来到前台开房。
“两间。”
“一间。”
应溪的声音盖过孙最的,莫名有力且带着气,前台小妹左看右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她的。”
在蒋书旗等人的注视下,孙最做了决策,递去二人的身份证,顺手亲昵地捏了捏怀里姑娘的耳垂。
坏心思在耳边吐气:“今晚,嗯?”
应溪没理他,接过房卡一溜烟跑进电梯。
有关她上次耍酒疯的事在应溪醒来第二天就已经知晓,她红着脸小声辩解自己喝醉了。
当时孙最被她的反应可爱住,也没真想拿她怎样,摸了摸人的头说这种事要慢慢来。
而现在就是慢慢来结束的好时机。
千钧一发之际应溪打了退堂鼓,说自己要去洗澡。
孙最翻了个身,任由她逃跑。
听着水流声,呼出口气,孙最打开手机。
上次拒绝应溪还有一个原因:他不会。
从小到大摒弃谣言,孙最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在青春期少男们围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望天。
他错过了学习的机会,以至于在应溪提出请求后脑子发白直接宕机。
接吻是他用手背练的,而这种事情他没办法练,自那天拒绝应溪,他开始学习。
可理论懂得再多,实践起来却变难,比如在应溪洗完澡即将推开门的前一刻,他还没研究明白。
心虚加着急,一时间让孙最脑子短路,放弃思考。
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倏地把东西背在身后,对要进来的姑娘笑了下:
“洗完了?去吹吹头发。”
应溪去了,等会来时他还没研究明白,甚至大力撕坏了好几个,手心弄得都是油。
“要不再去洗洗?多洗两遍睡觉舒服?”他扯了个谎。
一连三次,饶是个傻子也能知道这什么意思。
等应溪再出来,双眼欲哭不哭。
她捏着浴巾,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孙最又一次张开的嘴,扁了扁嘴:
“洗干净了的……”
那时候应溪以为孙最嫌弃她出生在小地方,条件艰苦家里没有热水器,殊不知她每周都会和应秀梅一起去庆市跑温泉,搓澡。
眼看应溪要哭出来,孙最慌了神,也不管七零八散的“破烂”,跑过去抱住人家,一点点哄着。
孙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温柔赎罪。
-
在七年后的今天,曾经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孙最的面前,然而关系的转变让他懂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眼看应溪又提出吃烤冷面,他张了张嘴,还是咽下拒绝。
从烧烤摊往家走的这一路,应溪要了数不清的东西,孙最挨个满足毫无怨言。
他在放纵也在欺骗无法抗拒应溪的自己。
走到小区门口,一群青年学生组团放烟花,不是那种传统的烟花箱或二踢脚,是把小神鞭剪成一段一段放进易拉罐里一起点燃。
由于火线短,在点火的那一刻学生们捂着耳朵跑到五米开外,场面刺激又有趣。
“我也想玩。”
喝醉酒的应溪什么热闹都要凑,拉了拉孙最的袖子,再一次提出要求。
学生们的欢笑声在耳畔环绕,路灯下把二人的影子拉长,孙最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
“回去吧,家里人会着急。”
他不知道应溪家具体在哪栋楼,两个人站在小区大门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与七年前一样,孙最败下阵来:“罐子烟花是吧?等着。”
“但你答应我,放完它就回去睡觉。”
应溪捣蒜似的点头。
询问了学生购买小神鞭的地址,离这边有些距离,回头看站在原地乖乖等待的姑娘,呼出口气,拉着人往外走。
他不放心让应溪一个人待着。
烟花还是买回来了,顺带开了罐雪碧,充当“烟花罐子”中的罐子。
朝商家借了把剪刀,在应溪期待的目光下剪短烟花棒,放进罐子,点燃。
在急促的火花声中,拉着应溪往外跑。
三秒后,两人跑了四五米的距离,一束明亮绚丽多彩的花束自铁皮罐溢出,花瓣如雨,纷纷坠落。
刚才跑的急,怕应溪被四处喷溅的火花伤到,孙最下意识把人抱在怀里用后背挡住烟花,等声响减弱,烟花直冲云霄时才放松束缚。
漂亮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为了不浪费时间应溪就着这个姿势,把着他的手臂探出半个脑袋。
在短暂又绚烂的情境下,被吸引进去,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
而孙最背对着烟花,从她的眼里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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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过程。
-
当第二天阳光热烈,世界重归热闹时,应溪才悠悠转醒。
宿醉的后遗症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传来,敲了敲脑壳从床上坐起。
不是她的卧室。
准确来说不是曹月雯的家。
昨晚到底没如孙最的意把人送回家,放完烟花后应溪说什么都不进小区,就差坐地上撒泼。
闹得没办法,孙最提出住酒店,到了才想起来没带身份证,而应溪又不愿意出示电子身份证。
他只好把人领回自己的住所。
庄园是孙家的家宅,老一辈住的地方,小时候孙世江没时间管他,孙最一直住这里。
大半夜带姑娘回去不好,又怕第二天长辈盘问对应溪造成困扰,孙最把人带回了京大旁的公寓。
从国外回来后这里他只会定期回来打扫卫生,没有常住过。
从床上下来,应溪看了眼规整的衣服,打量起房内摆设。
和那一年时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想来孙最也不喜欢这个有他们记忆的房子。
自己的手机规整摆在床头,趁应溪转头的功夫震动两声,曹月雯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应溪没回,反而盯起锁屏上的日期看。
2024年9月16日。
三秒后,手机自动息屏,映出她那张平淡如水却饱含心思的表情。
应溪昨晚根本没喝醉。
不只是昨晚,连同大二寒假前的那一次也是头脑清醒,有明确的判断能力。
她随了应昌平的酒量,怎么喝都不醉,更何况昨天她根本没喝多少。
六罐啤酒,往地上洒了三罐半。
人们往往对于喝醉耍酒疯的人过于宽容,应溪想测试一下真假,把孙最当成测试对象。
七年前她试图通过耍酒疯的方式霸王硬上弓,七年后她用这种方式放纵自己的舍不得。
关系总要断,但至少在断之前再让她幸福一次。
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视线略过的每一处都有二人曾经欢闹的影子,随着视线移开,那些回忆如同泡沫渐渐破碎。
回忆也会消失的,应溪什么都留不住。
撇了撇嘴,试图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涩,想到自己明明委屈了那么久竟然还对渣男依依不舍,自嘲地笑了下。
打开门时没注意上面罩着的步,随着手腕用力下压门把手,那层一直遮盖在卧室门上的防尘罩随之落下。
露出里面贴了整个门的,密密麻麻的,保存的完好无损的贴纸。
处在最中央的是与王子起舞的灰姑娘,它的上面甚至附上了一层隔绝空气的保鲜膜。
56. 56
“醒了?”
在她还停留在贴纸竟然被保存完好无损的震惊中,孙最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
他看起来刚起没多久,头发乱糟糟一团,浅灰色居家服外层随便围了个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醒了先洗漱,一会儿来吃饭。”
应溪应下。
他做的饭很简单,也接地气,许多人甚至都想不到孙最会吃这种食物。
啃着鸡蛋饼,感受着葱花与鸡蛋的香味,嚼了两下直接咽进肚子。
她没什么胃口。
好端端地大少爷怎么会做饭,答案不言而喻。
应溪曾在食堂听见袁子昀和其他人分享蒋书旗胃不好孙最照料的事,英国食物那么难吃,大小姐吃不习惯很正常。
喜欢她的人为了她学习做饭也很正常。
砰地一声放下筷子,应溪不想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身体发着抖,眼眶即将决堤。
她又一次借了蒋书旗的光。
一如当年在冰城滑雪场休息室那样。
每一次都比不过蒋书旗,每一次她都非得不自量力地和蒋书旗对比。
顾不上对方错愕的表情,拿起自己的手机,连句再见都没说径直向玄关走,没等手放在把手上,门锁解锁的声音率先传来。
一位打扮精致,举止端庄的女人打开了门。
是尚林。
见到自己儿子的公寓有了女人,眼睛蓦地一亮扬起红唇:
“你好,我是——”
“我们没关系,以前没关系以后也没关系,今天是意外,失陪。”
不管是否礼貌,应溪快速解释,从她身边钻出去。
独留尚林与赶来的孙最大眼瞪小眼。
“你这女朋友,脾气不减当年啊。”
她感叹的说了句,拎着东西换鞋走进室内。
尚林工作忙,不常关心儿子的状况,给他买了套离学校近的公寓,偶尔拿点东西来探望。
路过餐厅见到没动几筷子的早餐后,眉毛微挑,唇角勾起,和孙最平日里一个样:
“哟,这是厨艺被嫌弃了?”
孙最没吭声,把她带来的东西分类装进冰箱。
她早习惯了儿子不愿与自己沟通的情况,耸耸肩过去,自来熟似的在屋里闲逛。
嘴里不经意嘲讽一下对方:“真是苦了在英国三年都没学过做饭反而回国后一晚上厨艺速成的你。”
没了应溪的存在,整个公寓没有了生气,饶是尚林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吐槽,也抵挡不住孙最的世界阴雨绵绵。
等尚林说累了,坐在刚才应溪的位置上喝了杯水放松,他才开口。
声音冷静,又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慌乱:“你刚才说她脾气还是没变是什么意思?”
孙最从未在应溪面前提过自己的家里事,他觉得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不配让对方知道,偶尔聊起来也是一带而过。
尚林是如何知道应溪的存在?
难不成她调查……
“我没调查过。”自己的儿子就算再不熟凭借血缘也能知道在想什么,尚林自诩上层人士,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她可不干。
看了眼眼里满是疑问的孙最,在商场运筹帷幄的尚林一瞬间便知晓他这段恋爱谈的是多么失败。
“大概是七年前?你出国的上一年冬天。”
也就是两人刚在一起的一小时后。
关系转变的突然,在朋友圈官宣完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拒绝应溪的接吻邀请后,孙最无法继续尴尬下去,提议出去买晚饭。
留了应溪一个人在公寓。
恰巧尚林下班路过,买了些水果上来探望儿子,打开门看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漂亮姑娘。
她看她的眼神里有慌乱害怕还有一点点抗拒。
抗拒?尚林觉得有意思,故意装出趾高气扬地模样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应溪没想到自己会在恋爱一小时后就见家长,仿佛乘坐了时光机来不及做准备。
她抿了抿唇,两只手背在后面互相揉掐,以此缓解紧张。
当时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各种选项齐刷刷摆在面前,眼花缭乱。
是应该先自我介绍还是先说你好,是要用恭敬礼貌的语气还是同样趾高气昂的气势?
应溪不知道,在压迫感极强的注视下闭了闭眼心一横,开了口:
“我叫应溪,是京大水利专业的大二学生,家住庆市老湖镇,父母在沉京上班有体面的工作,我知道我和孙最相比天差地别,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请你不要拆散我们!”
话落,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四处回荡,应溪喘了口气,缓缓抬眼查看尚林的表情。
她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半靠在沙发,手里捏着茶杯仔细端详。
没有回应的时间像行刑前的审判,每一秒都是未知的煎熬。
抿了抿唇,应溪想再解释一下,被尚林抢先。
“父母在沉京有体面工作,家却在老湖镇,你和父母关系不好吗?”
敏锐的商人总能一针见血。
应溪的心蓦地一跳,差点喘不上气,有关曹月雯和自己的事,她没办法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就说我父母把他们的无能赖在了我的身上,觉得我是灾星。生了儿子后生活走向正轨更是讨厌我这个无能的女儿?
还是同高尚的话术包装出一个虚伪的家庭?我的父母工作忙我不忍心打扰,把我放在姑姑家寄养?
无论哪个回答都是孙最这种家庭所不喜的。
尚林见她久久没回话,茶杯轻轻放在茶几,腕间的玉镯与桌沿碰撞发出叮地一声,唤回应溪的思绪:
“嗯?有什么问题吗?”
应溪摇头,说没有。
“我和父母的关系不太好,家里还有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不过您放心和他们有关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尚林的问题是让她回答是或不是,应溪终归是年纪小,一句话炸出来全部情况。
靠在沙发,尚林的视线被卧室打开的房门吸引过去,那里贴上了许多不符合孙最审美的贴纸。
她没关心过儿子的感情状况,以为和外面传的一样他喜欢蒋书旗,以至于在看到孙最容忍别人在他房间做改造时小小震惊了下。
“蒋家那姑娘确实招人喜欢。”她没由地来了句。
话被应溪听进耳,心中一惊,不自觉攥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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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拆散我们吗?”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明知道这句话不礼貌,问出来会减印象分,应溪还是开了口。
在尚林投来挑衅眼神地注视下,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为自己争取机会:
“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相信孙最会能正确处理好前任与现任的关系的。”
“我现在在准备竞赛,成功的话大三会获得国家公派留学的机会,我有独立赚钱的能力,不会拿他当提款机。”
她说了一连串,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说她配得上孙最,就算配不上也正在努力。
请不要拆散他们这对有情人。
如果说第一眼尚林好奇她眼里的“抗拒”是什么,在听了她不打自招的解释后了然:
她只是一只飞不起来的雏鸟,抗拒是喝退猛蛇的唯一武器。
挺有意思的,尚林那时候想,比蒋书旗那个光会撒娇的强太多。
她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公派留学啊,想当年她也去过。
心里是对应溪的称赞,可尚林玩心大起,就想逗逗这个认定的儿媳。
“从我进门开始你就在说你有多努力有多爱孙最,可孙最爱你吗?”
”或者说他愿意和你长久下去吗?”
“他和蒋书旗也谈了不到一年而已。”
三句话,轻松瓦解应溪自以为是的堡垒。
唤醒她的理智。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可笑举动的应溪,倏地笑了下,轻飘飘地带走自嘲。
她怎么可以自以为孙最喜欢自己?他是空窗期无聊才同意在一起的,还要为出了国的蒋书旗守身,拒绝了她的初吻。
“确实。”想到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应溪点头,攥起的拳头放松,没了紧迫劲儿。
拿过背包想离开,秉持着礼貌,她和尚林告别:
“您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孙最是否想和我长久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不了,您也一样。”
那些孙最所不知道的往事如今呈现在眼前,他自以为的利用变成一把向内的剑插在心尖。
他竟然敢怀疑应溪不爱自己。
周遭氛围静下来,孙最靠在桌边,低下头头。
碎发随动作下落阴影挡住双眼,也就无法看见里面的懊悔。
“我真的不是人……”
孙最扯了扯唇,自嘲弥散在空气。
站在旁观视角的尚林什么都懂了。
-
中秋节第二天沉京下了场雨。
气温直转直下,短袖变成了外套。
在潮湿犯凉的空气里,小男孩站在橱窗外看着里面的玩具车,透过玻璃反光,注意到身后坐在户外椅的男人。
黑色短袖长裤,落拓的身形半靠着椅背,长腿敞着沾了些土,棱角分明的脸上几道血痕,配合本就凶的长相,给他一种动漫里反派的感觉。
“你在这儿做什么,都说了不买,回家写作业去。”
小男孩的妈妈办完事情,发现还对玩具痴心望想的儿子站在原地,心里不免有气,拉着人往外走。
小男孩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玩具车上,整个人的视线黏着孙最,忍不住好奇。
“妈妈,那个哥哥在流血耶。”
57. 57
送走尚林后,孙最接到了蒋书旗的电话。
老实说他已经受够了她的存在。
昨天她和江忱西回老宅过年,因为不想与对方共处一室跑到隔壁孙家做客,孙最一见她就没好脸,找借口回卧室躲藏,把手机落在了客厅。
也就是那时应溪打来了电话。
哪怕话说到了决裂的程度,蒋书旗依旧对应溪不依不饶,故意摆出正宫做派,逼人远离。
还是孙老爷子听不下去,找了人知会孙最。
得知自己又一次被误会,孙最心里着急,直接跑下楼奔着应溪的家去,要为刚才的事做出解释。
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应溪。
她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像陌生人一样移开视线,一个人往外走。
看出她的情绪不对劲,孙最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她喝醉。
秋雨激烈,带动枯叶纷纷掉落,孙最坐在咖啡馆外的户外椅,感受房檐摔落下的雨滴。
额角源源不断往下流着热源,有些和地方存的水洼和在一起,化成了粉色。
他去打了场架,和江忱西。
刚目送尚林的车子消失在路口,孙最准备回去,兜里的手机不厌其烦地响铃,挂了又打挂了又打。
没了耐心,接通后率先开口,让她有事找江忱西,那才是她该依靠的人。
得到了蒋书旗的哭腔。
她那边很混乱,有拳头打在肉上的沉闷声,也有茶杯凳子摔在地上的脆响。
蒋书旗说江忱西在和别人打架,处在下风,想让他来劝架。
孙最去了,加入到讨伐江忱西的大军里。
到最后第三人的存在早已经不重要,这场斗争只有孙最和江忱西。
两个人不顾往日情分,哪里痛苦往哪里打。
江忱西红了眼,撩起花瓶砸在孙最的头上。
而孙最也拎起凳子砸在他的肩膀。
这场闹剧以警察来了告终,两个人去警察局录了笔录,被各自家长派助理领了出来。
分别前,江忱西回头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孙最,那张理智的脸已变得愤怒:
“你凭什么不好好对蒋书旗?”
“她哭的很伤心。”
也是今天孙最才知道江忱西一直拿他当情敌,当年不把听到的真相告诉自己也是因为嫉妒。
他嫉妒孙最可以得到“两个”女人的爱。
这话听了好笑,孙最扯了扯唇,牵连已经破皮的伤口,在夹杂着凉气的话里不忘嘲讽:
“我只把人当妹妹,不似某人心思不纯。”
那年在楼顶,江忱西和他并肩注视整个沉京的夜景,告诉他自己身不由己。
可现在回头看,一切的束缚都是他自己加的,蒋书旗也是他在自以为“装”的过程中逐渐爱上。
到头来真正身不由己的人只有沦为工具人的孙最。
伤口长时间得不到处理已经丧失了疼痛,孙最靠在椅背,闭上眼感受雨声的喧闹。
好像老天在为他的伤口哭泣。
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为应溪打架的那次,那个男生在身上藏了刀,知道打不过孙最便把矛头对准应溪,要不是他手快,刀片会划伤应溪,好在最后只是他手心留了一道口子那么简单。
孙最永远忘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以及坐在旁边心疼哈气的应溪。
“别哭。”下意识,他哄人。
低着头的应溪闻言抬头,露出一点事也没有的双眼,对着他眨了眨后弯弯眼角。
“我不哭的。”她说,自己的手抱住那只绑了纱布的手,把温度源源不断转移过去。
声音静谧,带着小小的甜腻。
“哭是挽留是委屈是手足无措之举,只有在事情不受控制的时候才可以哭。”
应溪解释自己关于哭的想法,视线放在被血洇湿的纱布,咬了下唇:
“你虽然受了伤,但伤口已经得到妥善处理,人也没什么事,心疼归心疼,不需要哭来表示。”
“而且你都那么疼了,如果我哭你还要忍痛哄我,那是给你添麻烦。”
她十分懂事的为孙最着想,眼看受伤的手在被自己的温度暖热,下意识弯弯唇,勾着他的小拇指玩。
秋雷阵阵,冷风突袭,疼痛让孙最重归理智。
一辆公交自眼前驶过,透过车窗他看到狼狈的自己,自嘲地闭了闭眼。
“哭是手足无措……”他喃喃出声,一滴泪伴随秋雨共同坠落。
应溪因为他哭了几次呢?
当时在冰城,哽咽地声音那么明显为什么他没听出来了呢。
“孙最啊……”他笑,幅度越大伤口越疼眼泪越多。
语气也逐渐减轻,若有若无如同叶片衰落。
“你不配得到爱了。”
-
应溪换了份工作。
她离开了县城,扎根进水利设计院,沉下心做研究。
人会在陌生的地方放松,来到乌鲁木齐的每一天,她都很开心。
在设计院她交到了新朋友,大学刚毕业的学弟,名叫井言裕,性格温和开朗,而且爱好相同。
墙上时针指向下午五点整,井言裕从椅子上起身,捞过背包问旁边的应溪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好。”她轻轻应声,点击保存键后关闭画图软件,正准备合上电脑,外面突然喧闹,办公室的其他人好奇查看。
在看到走廊上的盛况后回过头与同事分享:“是那个说要来投资的民营企业家!”
井言裕喜欢聊天,顺势把话接过去:“前几天谈论的那位新能源公司的老板?”
“就是他!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那么多实验偏偏投咱们设计院。”
应溪在设计院负责一个小项目的研究,主要和水电站相关,因为资金不足和所处的位置不重要,上面一直没太重视。
前几天领导带来好消息,有位沉京的老板看中项目潜力,本着为社会做贡献的想法,准备为该项目投资。
说是投资不如说捐款,并不需要任何回报。
“好像还挺帅的。”有人自乌泱泱地人群中窥见企业家的冰山一角,倏地捂住嘴,回头看向水利院唯二的女生应溪:
“是大帅哥!是那种冰冷又恣意的公子哥!”
听了她的描述,应溪心里一惊,放在电脑上的手微微使了些力气,一口气堵在胸膛要上不上。
“是吗?”她回了句,大力合上电脑,给井言裕使了个眼神,准备出去吃饭。
哪个企业家来都和她没关系,她一不是领导,二不是项目负责人,三不……
“应溪。”
在她还没想完理由时,直系上司徐俊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正好堵住她的出路,
见她刚好背着包,欣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在懵懂的视线下临时通知:
“作为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一起去吃饭吧。”
就这样,在他“和蔼”的目光下,应溪坐上车,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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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拉上井言裕。
本以为她们会做单位那辆老到不行的比亚迪,一出门,一辆线条流畅,车身低调车牌高调的迈巴赫出现在眼前。
后车座门大敞着,等待她的入座。
“你发现他出轨了?”井言裕没忍住,凑到她耳边询问。
那要不然平日严厉的上司怎么突然对小职员献殷勤。
应溪摇头,看了眼沉京的车牌,在上司近乎谄媚的笑容中坐上后座。
车门刚关上,熟悉的柑橘味扑入鼻腔,唤醒刻意遗忘的记忆。
“孙老板,请。”
徐俊强殷勤打开另一侧后门,弯着腰迎接贵客。
在众星捧月下,那人踏着沉稳步伐,红底皮鞋光滑干净,身量挺拔,气质冷淡,自人群中鹤立鸡群。
对人道了谢,他侧身坐进车内,余光瞥见旁边的姑娘,礼貌点头。
有句话叫惹不起还躲不起,指的是如果有人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你又无法用平常心对待,那就找机会逃离,越远越好。
应溪逃到了新疆,孙最追来了新疆。
可能没人会体会应溪每一次见到孙最的心情,心脏像发了疯似的乱跳,身体发抖,思绪凌乱,各种情绪一瞬间堆积在脑子里,骂也不是跑也不是原谅也不是。
在看不见孙最的地方,应溪心如止水淡泊宁静,保持一贯平易近人的风格,只要看见孙最,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打破,剩下最里层那个强装镇定的自己。
她没去回他的问好,头转向窗外,去看那些感到好奇而没早下班的同事。
“学姐,这边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们哪天来尝一尝?”
没有人规定男孩子不能喝奶茶,恰巧井言裕是奶茶的忠实爱好者。
短暂从窗外千篇一律的楼房移开眼,应溪对回过头来的井言裕笑笑,从包里掏出充电宝递过去。
“这是昨天你落在我家的,先给你我怕一会儿忘记。”
提起昨晚,井言裕想到未完成的遗憾,安全带紧嘞着身体也不妨碍他回头,一只手把着椅背,与她聊天:
“对了学姐,有关专业的问题我还有些不懂,今晚可以再去请教你吗?”
应溪点头,欣然同意。
整个路程她都在和井言裕聊天,丝毫没受身旁探寻视线的影响。
饭局设在一家高端会所里,圆桌上摆满平日难以接触到的菜品,井言裕挨着应溪坐下,颇没见识地哇了声。
“学姐,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应溪耸耸肩,说自己也是。
人员来齐,饭局开始,在筷子轻声碰撞下,没有一个开口。
局面尴尬,徐俊强在脑海里调动当代年轻人的聊天喜好,灵机一动开了口。
声音在包厢里格外明亮:“不知道孙老板有没有女朋友?”
杂乱的筷子声不约而同消失,应溪缩回伸出去的手,喝了口饮料。
身旁的男人双腿交叠,闲散靠在椅背,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露出锋利眉眼,别人在吃饭的时候他拄着头,手指在太阳穴一点一点。
面对个人隐私他扯了下唇,视线不经意定在左侧闷头喝饮料的姑娘上,拖腔带调地,啊了声。
“以前有。”
徐俊强声音放低,又带着期待:“那现在……”
视线收回,转动圆桌把果汁移到左手边,看着人喝空的杯子重新倒满,挑了下眉,语气轻松的好像他是个局外人:
“现在没了。”
58. 58
话落,全场安静。
井言裕也放下筷子,凑到应溪身边小声表达自己的看法:
“徐主任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自知问错了问题,徐俊强抹了把额头,注意到沉迷品尝果汁的应溪:
“应溪,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孙老板专门推荐的你,不做点什么表示吗?”
话题突然引导自己身上,应溪心中一惊,指尖攥着玻璃杯在灯光下泛白。
很快,她眼底的厌烦转瞬即逝,抬起头时嘴角漾着笑意,眼睛亮晶晶的。
举起玻璃杯对身旁好整以暇地男人点头!“感谢孙老板栽培,定不负期待!”
说完一口闷了果汁。
孙最不接她的那句“栽培”,更是讨厌她这副装不熟的语气,可他内心知道这场见面是自己强求而来。
一直是自己像狗皮膏药黏着她。
“算不上栽培。”他回道,举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和她的碰了下,手指关节不小心碰到一起,触电般移开。
“是认可你的能力。”
应溪的专业能力有目共睹,在一个女生只有四五名的班级里她常年保持绩点综测第一。
论文也发表过几篇,得到了京大的保研名额。
孙最不知道她没去的原因,不过用什么想也知道和自己有关。
两人一来一回恭维完,饭桌又陷入安静,井言裕刚进入社会,但眼力见足得很,放下手中的筷子为徐俊强倒酒,帮他找回场子。
感受到一道打量视线,他抬头对上孙最的,弯弯眼:“孙老板也来一杯?”
“不用。”孙最拒绝,手肘撑在桌面,衬衫规则整齐卷着边,露出一截小臂,上面的手表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动了下手腕,光线晃了应溪一眼,注意到这点小细节,端起酒杯:
“井先生今年多大?”
孙最愿意开口就是好事,徐俊强把握时机给井言裕使了个眼神,让人好好回答。
对于突如其来的打探户口,他清澈的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碍于领导的威严开了口:
“22岁,夏天刚毕业。”
“京大的?”
“对,水利专业,和学姐是同根同源。”
说来也是巧合,同一专业的学生先后来到新疆,又都在一个单位工作。
孙最听着他的回答,随意地点着头,酒杯里的液体在灯光下呈现一圈光晕,他没喝,转着光晕玩:
“家里几口人?”
“……四口,有个弟弟。”
被人打探隐私的感觉不太妙,井言裕看了眼笑眯眯观看这一切的徐俊强,哪怕知道要给领导面子,内心还是被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心态占领,忍不住表达自己的感受。
“孙先生,我想我们应该聊些……”
“谈过恋爱吗?”孙最打断,转动的酒杯停下,光晕随着液体晃动两下后定住,映出他眼底的好奇:
“有青梅竹马这种关系的存在吗?”
井言裕不是傻子,看出他眼底的真诚,在心底感叹了下大老板也爱八卦,心中难耐的火苗减弱,摇了摇头。
“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
说完,眼神若有若无瞥了眼旁边低头喝饮料的应溪,见她没看自己,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又被笑容替代。
孙最看到了他的情绪,蓦地扯了下唇,把晾了很久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在和谁说,兀自点头:“挺好,关系干净。”
比他强多了。
问完这个问题,孙最没再说话,盯着个空杯子翻来覆去的看。
下颌线绷直,表情也算不上好看。
他不想说话却勾起井言裕的话匣子,秉持礼尚外来,起身为他斟满了酒,抛出第一个问题:
“孙先生的女朋友是哪儿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井言裕对孙最的印象不太好,心里反感他刚才的“查户口”行为,小心眼地实行报复。
年轻就是好,知道往人痛楚戳。
“京大。”孙最没避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次喝的急,一些从嘴角滑出,挂在利落的下颌线上。
随手擦了下,对着他挑下眉,那意思好像在说:继续。
井言裕也不客气:“那你也是京大的?”
“嗯,和你学姐一届。”他提到应溪。
“你们为什么分手呢?是不是你是独生子,谈过恋爱又有难以割舍的青梅竹马?”
饮料杯见底,应溪放下空杯,他们的谈话被收入耳,不自觉钻进手心,连呼吸也变得轻缓。
她好不容易换的新环境,不会这么快又被孙最沾染吧。
提及自己母校,井言裕一瞬间错愕,注意到身边明显紧绷起身子的应溪,意识到了什么。
“嗯。”孙最点头,抬起饮料对他举了下:“猜挺准。”
应溪松了口气,在听到井言裕下一句后吸气的动作猛然一滞,差点憋过去。
“那你和我学姐认识吗?”
-
在十月末应溪跟着出了趟外勤。
她的水电站项目按部就班的进行,空余时间跟着前辈们四处学习。
这次他们的目的是去隔壁市做学术交流,一些学术大咖技术骨干正出外勤寻找水源,也就把地点安排在了基地一公里外的小镇。
这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应溪不想放弃和几位同期一同前往。
荒漠视野开阔,星星点点闪烁,交流结束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点。
他们来得晚,大咖们又有自己的计划,快要六点时才正式见面。
荒漠里风大,吹的人睁不开眼,拿着盒饭躲进搭好的帐篷,应溪甩了甩身上的沙子,挨个分给身边的人。
“今晚咱们先住在这儿,明天跟教授一起回去见见实验室。”
井言裕和大家确定了日程,从包里掏出温牛奶,一人分了一杯。
“别害怕就当露营了。”
大家饿了一天,没什么形象地狼吞虎咽吃东西,对于能帮到大家他很开心软,补充了句慢点吃,咱带的物资全。
这话在四小时后打脸,当应溪爬起来有气无力去男生帐篷问带没带退烧药时犯了难。
强行从睡梦中挣扎的人的形象都算不得好,抹了把头发从睡袋爬出来,拿着手电筒去询问教授。
教授们被大半夜吵醒没什么脾气,担忧地啧了声,摇了下头:
“最近天气变化多端,队里好几个生病的。”
眼见没有退烧药,单位的车又半路扎胎送去检修,应溪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体抖成了筛子。
井言裕见不得她这样,担忧的情绪即将划破黑夜,恨不得把太阳从西半球薅过来,应溪扯了下他的手,安慰道自己还能坚持。
哪怕声音哑成了鸭子,说一个字咳嗽半天。
驻扎基地距离最近的小镇有几公里,距离算不上远,在平摊荒原还能看见点点灯光。
“我们去镇上吧。”借了件教授们的军大衣为应溪披上,井言裕负起男人的责任,拉着她衣服的衣角,往外走。
“夜还很长,镇上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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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抗风,没了遮挡后疾风如凶猛野兽要把人吞之入腹,井言裕挡在前面,过滤掉了不少风。
“井言裕……”应溪的声音有气无力,脚下发软,全身的力气都汇集到抓住衣角的手上。
天地广阔,黑夜吞噬一切生机,渺小的人类与自然顽强抗衡,眼看井言裕第二次不小心摔倒,应溪停在原地。
摇了下头,告诉她没关系。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没事的。”
两人自以为跋山涉水,走不到五百米也得有三百米,谁知道导航还停在一百米处。
见状,更加坚定应溪打退堂鼓的心,这会儿身体止不住发抖,声音经过筛子过滤出来。
“回去吧,我没事。”
应溪不想欠人情,拉住他的衣袖停在原地,摆明态度。
“可是……”井言裕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生病的难受,北风呼啸,吹的他睁不开眼,刚才摔倒的伤口泛起疼意。
对上应溪坚决的视线,回头看自己经历了艰难才挪动一点的距离,打了退堂鼓。
“好吧学姐,你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抱着侥幸心理,井言裕放弃去镇医院的心,拉着人的衣袖打道回府。
没走几步,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逆着风朝他们走来。
看清来人后,井言裕眼睛亮了下,礼貌性问好:“孙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回答井言裕的问题,眼神定在旁边摇摇欲坠的姑娘身上,敛着眉,从喉间哼出一句冷硬:
“怎么回事?”
“学姐生病了,我们本想去镇医院,可外面风太大,只能明早再去。”
井言裕没在意他对自己的忽略,好心解释应溪的情况,风转了一圈又回来,感受到彻骨寒冷他打了个冷颤,想起晾在一旁的应溪。
小心翼翼拽了下人的衣角:“学姐,我们回去吧。”
往回迈了一步,被身后的力道扯了下,井言裕回头,看见拉住应溪的孙最。
不自觉皱眉,心里腹诽大老板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没听见她在生病。
“孙先生,学姐不舒服,我们回去了。”
他语气不算好,还惦记着应溪的病情,怕吹了风更加严重。
“不舒服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硬挺。”他回了句,毫不客气。
扣上应溪身上军大衣的扣子,孙最熟稔地用眼睛试探额头的温度,感受到滚烫后叹了口气,背对着她蹲下身。
“上来。”
井言裕被这一场面搞得奇怪,他走回去重新拉住应溪,表示她们不需要去医院。
“现在风太大了路不好走。”
“路不好走就不走了吗?”孙最回答,风吹过额前碎发,露出凌冽眉眼,里面的不耐和心疼交织:
”她生病了要看医生,你受不了苦我来受。”
说完,他没在管井言裕,对着一旁当木头人的应溪催促,快点上来。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他为设计院投资那次,当时井言裕问他们是否相识,孙最回答的否定。
他说两个人不认识。
这个回答自然是应溪希望听到的答案,虽然在听见的第一秒心颤了下。
既然两人已经“约定”在外面装成陌生人,孙最现在的举动是为何。
哪有半夜背陌生人去医院的陌生人。
见她久久不上来,孙最没了耐心,就着这个动作回头,对上少女略带湿润的眼。
本准备好的混蛋话哽住,变为诱哄:“小祖宗,你乖一点。”
59. 59
应溪站在那里,发丝凌乱,高温烧起的眼神算不得清醒,定定瞧了他一会儿,没动。
“我没事。”
她不想和孙最扯上关系,人情也不行。
脚步往后退两步,她去看等在一旁的井言裕,拽了下他的衣袖示意原路返回。
身子转过去还没一半,一道大力自身后出现,等应溪反应过来已经趴在了孙最的背上。
感受到抵触,他沉了声动手往上颠了下:“老实点,再动别怪我抱着你走。”
应溪不乱动了,她知道孙最真的会做出来。
想起井言裕还在场,她回头安慰:“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话说了没一半,孙最迈开步子,顶着风把人抛在后面。
不一会儿井言裕的身影消失在黑夜。
从帐篷到通往乡镇的路只有公路这一条,这地方经济落后,修了路就没钱修路灯,一到晚上漆黑一片。
孙最手里拿着手电筒,是从井言裕手中抢过来的,许是用的时间久了,光线微弱,在地上打出一个圈。
风沙吹过,掩盖他们来时的脚印,模糊前行的道路。
风越来越大了,细小的尖锐的沙砾伴随其中,如刀片般刮的人脸生疼。
应溪察觉身下的人步伐逐渐沉重。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她只是发烧又不是残疾,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地背着走。
没人搭理她,顽强与风对抗的脚步做出了回应。
耳边的喘息逐渐沉重,借微弱光线,应溪看到孙最额角冒出的汗。
他明明累的不行,还是不放弃。
“放我下来吧。”她又一次开口,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不容拒绝。
一直在行走的人停下,几秒后弯下腰让应溪重回地面。
这个点的乡镇不会有夜生活,家家户户的灯关闭,与世界融为一片。
应溪站在风中环视四周,漆黑一片辨别不了方向。
脚下是不停流动的沙子,悄无声息磨平他们的来时路。
“走吧。”等孙最气喘匀,应溪在手机上确定方向,迈开步子。
才迈出一步却被一股不可抗力吹了回来,被背的久了这才发现他们一直是顶着风走。
不光是与风对抗,还有数不清的沙尘。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这会儿打着和关着没什么区别,应溪点开手机自带的闪光灯直直照向孙最。
他出了汗,发丝黏成几缕随意贴在额头,露出完整眉眼,凌冽的沉默的。
这都不是重点,应溪看到了他眉毛处沾染的沙砾。
反应过来后手已经抚摸上去,用指尖拭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倏地缩回手,手臂放在两侧摩挲两下,自顾自向前挪。
风好像在和她作对似的,她用多大力就刮多大的风。
沙砾源源不断扑面而来,有些不慎入了眼,趁揉眼的功夫,应溪向前走,没注意到脚下凹凸不平的路,瞬间踩空。
即将摔倒的瞬间被托着腰拽回来。
孙最重新蹲下去,露出后背:“上来。”
应溪没动。
今天的他格外没耐心,不像往常讲道理亦或者犟着脾气和她耗,使了同样的方法把人背起来。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他来了句,继续向前走。
路有多难走应溪亲自感受过了,男人的呼吸声时不时传入耳,如同一条细线悬在她的脖颈,每一次呼吸都会轻微碰到,割到血肉,丝丝麻麻的疼痛。
两人又走了很久,久到体温烘干了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毫无知觉。
应溪觉得不对劲,强撑着眼皮打开地图,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严重偏离了路线。
从两公里变成了两点一公里。
“停下!”应溪拍了下他的肩,把手机递到面前,上面的目的地比起始点还远了一百米。
“我们走错了路。”
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他们的艰难,发善心召唤回风,周遭安静,朦胧月色渐显。
手电筒彻底没了亮光,黑暗瞬间包裹住二人,只剩一条微亮的还剩十个电的“长方格”。
“要不……”应溪换了下目的地,发现他们还在帐篷附近,心里打起退堂鼓:“我们回去吧,再这么折腾下去天就亮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没事,天亮了再去也可以。
在微亮的光线下,勾勒出男人紧绷的下颌,听见应溪的“放弃”后,嗤笑一声:
“回去?任由你现在这样?”
他的目光犹如一张放大镜,应溪所做的所有伪装被清晰看见。
捏了下手心她闭下眼,试图赶走眼前的晕眩:
“我还可以坚持,现在继续走只会让我们两个陷入艰难。”
应溪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她是个成年人身体健康挺一晚上也没什么关系,反而现在天气恶劣要是再坚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孙最。”
眼见讲道理不行,她放缓语气:“我不想欠你人情。”
谁都可以,应溪认为今天换成谁来送她去医院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自己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思绪,要是有了今晚的参与又会如快要干涸的池塘经历了暴雨重新焕发生机。
不行,她不能再和孙最待在一起。
心里驱使应溪远离,她试图挣脱下去,对方早有预料,手紧紧抓住脚踝动弹不得。
四周只有呼吸声的黑夜,孙最微微偏了下头,应溪手机的闪光灯放在了他右肩膀的位置,这么一看,余光被光侵占,莫名发酸。
“你不欠我人情。”他妥协,往上颠了下背后的姑娘,调整姿势,调整新路线。
在这之后孙最没再开过口,脚踩在地上带起沙尘,一步又一步脚踏实地地向目的地走,应溪拿着手电筒,眼睛盯着地面的光晕逐渐模糊。
好端端的孙最为什么会出现在帐篷周围?应溪不敢想心中的那个理由。
她的话已经说到了不可挽留的地步,为什么孙最还要追上来。
左右路途无聊,说点话说不定还能保持清醒。
“那个……”
嘴张了一半,应溪感受到身下的人身形一滞,视线顺着他的看过去,瞳孔猛缩。
一只灰白相间的狼正站在前方,用那双被灯光照亮而反射的绿色眼睛看着他们。
今天真是奇妙啊。应溪想,自己竟然要死在这里。
“放我下来。”她开口,声音冷静。
小腿被一股力气捏住,孙最没说话行动却表示了拒绝。
“放我下来!”应溪无奈,使了点力气在他背上张牙舞爪地踹他。
“我有办法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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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她只好表明自己的意图。
“我有……”
“应溪。”孙最打断,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在生气。
抓住自己腿的力度越来越重,他呼出口气死死咬着舌尖。
“你下来给它当食物让我逃吗?”
“我告诉你应溪,在咱俩这里没你牺牲的份。”
“怎么也是我先死,轮不到你先来。”
他是真的生气,连续三句话毫不留情,最后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那你去吧。”应溪没他那跌宕起伏地情绪波动,声线平缓,情绪冷静:
“你不说你先死吗?放我下来我要逃命了。”
风沙停止的野外,晚上是野兽觅食的最好机会,一只狼出现在眼前意味着周围可能有无数只潜伏的夜行者。
那只狼还站在原地,眼神紧紧盯着二人,尾巴绷直,前爪微微前倾,是预备发力的姿势。
只要两人有什么动静,下一秒就会急速奔来。
应溪说完,周围陷入死寂,连孙最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心底嗤笑,想说做不到就别说大话,嘴还没张开,自己的脚回到实地。
孙最没回头,用手推了下她的胳膊,示意人看准时机溜走。
像交代遗言似的,捏了下应溪的手心,那里还滚烫着热意,还在发高烧。
“往回跑千万别回头。”
“明天早上记得看医生,换条路走。”
“还有……”他顿了下,声音哽住,用力呼了口气准备回头再看一眼自己心念的姑娘,“这么些年我——”
“给你吃。”应溪从军大衣口袋里掏出蛋黄派,撕开包装费把里面的小蛋糕扔在远处。
那只一直等待的狼双眼放光,叼着它渐渐远去,没再看他们一眼。
触及孙最惊愕的表情,应溪好心解释:“它是那条网红狼,只吃蛋黄派。”
风又吹起来,应溪不想继续当“风靶子”,自己迈开步子走,地图上距离目的地只剩一公里。
走了几步感受到身后安静,回头发现孙最还站在原地,以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看着自己。
以为他在为刚才让他去死的话生气,应溪解释:“你放心你死了我也逃不过。”
“它完全可以先把咱俩咬死再慢慢进食。”
况且真有那种情况应溪不会走的。
人往往会在一瞬间想明白很多事情,在看到网红狼第一眼应溪的想法不是逃,而是希望孙最活下来。
太窝囊了,她想,自己明明被甩的团转转,还是下意识希望他过得好。
可没办法不是?感情这东西以他为根以爱为源,哪怕对方不给爱,留给根系在心里也是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走吧,它可能一会儿会改变主意。”为了调节气氛,应溪编了个笑话。
“嗯。”
孙最喉结翻滚应了声,迈开步子朝她走来,在两人只有半步之隔时伸出手臂把人抱进怀里。
恍惚间应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头发上,滚烫心痛。
“对不起。”她听见孙最说,声音哽咽,语句连成一片黏糊不清。
哪有什么大老板的样子。
“我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你添麻烦,要不是井言裕我们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是我害你死在这里了。”
60. 60
蛋黄派是井言裕塞进应溪兜里的,在她被强行背在背上时,偷偷塞进去的。
“学姐,吊水很累记得补充体力。”
虽然体力没补上,命倒是救了两条,算是发挥了大作用。
听着孙最难得的坦白,自卑无能懦弱等词汇从那个恣意嚣张的男人口中说出,每蹦出一个词就在应溪的心口砸一下。
“孙最。”她没回抱,两只手放在身侧纠结地攥着衣角,那难以让人戒掉的柑橘味再次冲进脑海。
“顾及你送我去医院这次就算了,要是你再抱我我就报警。”
“别以为你认了错我就要原谅你,就算你今天真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和你复合。”
话是这么说,应溪的眼眶越开越酸,等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然哽咽,一滴携带体温的泪滴砸在男人的外套,洇湿一片。
“好。”孙最低下头,精准擦去她的眼泪,那滴沾染在拇指的泪珠在风中很快风干,可熟悉的温度印在了心底。
“别原谅我。”他说,拦腰抱人远离地面,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应溪的温度也变得滚烫。
“这次也别原谅我。”
剩下的一公里二人走的还算顺利,期间遇到了点小插曲,应溪拿着手电筒摇摇晃晃,孙最眼前花了一片,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况,脸朝地面直接摔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孙最使劲浑身力气翻了个面,让自己当垫背。
“没事吧?”接触到地面的下一秒,后背传来尖锐刺痛,他没时间管,伸出手不管二人的关系捧起应溪的脸。
面色担忧,下意识蹙起眉头:“摔疼没?”
手机被应溪甩到了远处,能照到的范围小,他们这块陷入黑暗。
孙最看不见应溪的表情,听不到声音后心里着急,忍不住对人动手动脚,语气也变得焦急:
“说话呀,哪儿受伤了?”
打量眼自己与手机的距离,有些远坐在原地够不到,孙最又担心身上姑娘的状况,她越不说话心里对自己的谴责越多。
“靠。”他低声骂了句,手心源源不断传来应溪滚烫的温度。
闭了闭眼,孙最笑了下,还好是黑夜,掩盖住自嘲。
“我真没用啊,他一定不会弄伤你。”
黑暗里,应溪听着他的自责,感受到男人略带凉意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心脏砰砰砰跳起来,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凭感觉抱住了他的脖子。
本还在骂自己的孙最愣住,怔了几秒后回抱。
大手抱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放在后背轻轻拍打。
嗓音温柔的不行:“怎么了?哪儿痛?”
荒无人烟的野外,月亮朦胧躲在云后,夜风时不时猛然吹过,带起一阵沙尘。
公路边一个男人没什么体面的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位少女,挡去从背后吹来的风。
应溪不说话,他问了几次无果后也闭上嘴,只有后背上轻柔力度的拍打和逐渐缓和的呼吸证明着他还存在。
“孙最。”好半天,应溪开了口。
生了病的声音沙哑,还有平日里不曾出现的脆弱。
“嗯?”
“你……”她起身,手自男人的脖颈往下滑停留在胸口处,在孙最略微震惊的目光下掏出外套内侧的钥匙。
举起来,顺便捡起不远处的手机,光线出来,照在那串车钥匙上,钥匙链上的戒指挂坠极为明显。
应溪不关心这个,晃了下手里的钥匙表示自己的疑问:
“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既然是开车来的,他们在外面受了这么久的苦是为了什么。
风止,连带孙最的呼吸。
他又一次愣住,喉咙发干,眼神惊讶,一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我忘了。”半晌,孙最给出回答。
紧随其后的是他今晚数不清第几次的自嘲:“我就说我很没用吧。”
站起身,连身上的土都没拍,拽着应溪的袖子继续走。
“现在想起来也没用了,镇医院就在前面。”
经历了风沙孤狼以及摔倒,他们两个人终于踏破艰难险阻进了乡镇。
地图上显示距离镇医院还有几百米的距离,这会儿天晴,月亮完全显现,铺了层银白色的夜路。
脚步一沉一轻的往前迈着,孙最走在前面,好像没注意到使不上力的右脚。
“其实我上一次也犯了这样的错误。”
左右气氛尴尬,连风都躲起来,把他的丑态摆在面前,孙最破罐子破摔讲起故事。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手机掉山底的三天我完全忘记可以买一部新手机。”
当时他去爬山,孙世江组织的团建活动,邀请了几个明星,还有公司高层以及合作伙伴。
叫孙最过去扮演父慈子孝。
江忱西跟在江家家主的身后,与周围人交际,看见逐渐落在身后的孙最,抽出空提醒:
“注意点场合。”
没有谁家继承人出来玩抱着手机乐不停的,那是下层人士才做的事。
“最哥在谈恋爱。”袁子昀接过话茬,任由人群越过孙最,他凑过来吐槽:
“自从寒假开始,最哥烟不抽酒不喝天天捧着手机痴笑,知道对面是异地女友,不知道的还以为单纯少年玩网恋呢。”
圈子里没了孙最作乱就想西方失去了耶路撒冷,完全没了格调,袁子昀这些天做什么都差点意思。
“我前几天约最哥去西城玩赛车,人答应的好好的,和那位报备后突然告诉我她担心,就不去了。”
袁子昀讨厌恋爱的酸臭味,特别在他被甩了之后。
提及应溪,袁子昀发自内心不喜欢这个女生,总觉得她对孙最的心思不纯。
见江忱西还在身边安静听着,他话匣子打开忍不住多吐槽了些:
“你说最哥喜欢应溪什么,她和蒋书旗完全不是一个性格,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内改变喜好吗?”
一月份的山光秃秃一片,前几天下了雪,风一吹堆在背风口,露出一些地方的泥土。
等他说累了,江忱西打开手机,目光放在聊天页的置顶,上一次对话已经过了半个月。
最后一句是他问今天吃了什么。
“谁知道呢。”他含糊回了句,手机暗灭揣回口袋,低头和女朋友聊天的孙最从身边路过,怪眼神太好,看清楚了应溪问的那句:
你今天吃的什么。
说不上什么心理,也许是嫉妒,江忱西双手插兜抬起脚,走在孙最旁时不经意动了下肩膀,没准备的他手一滑,手机顺着山边滚下去。
刚要回消息的孙最愣住,反应过来后跑到山崖边看,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回头,眉毛蹙在一起,饶是对面是自己的好兄弟,语气也不可控制地沉下去:“江忱西,你眼瞎?”
对方还是一贯冷静地模样,走到他身边蹲下,做了一样的查看动作后张嘴吐出两个字:“抱歉。”
“我母亲在叫我。”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寻找少爷的秘书,江忱西拍拍他的肩,似乎在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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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等会赔你一个。
等他走远,袁子昀才走过来,和孙最一起蹲在山崖边,问怎么办。
“找人捞上来。”
孙最很快想出对策,让他打电话找只打捞队。
山不算大,打捞队上来的动静不小,惊扰了孙世江的那群贵人也是一个事。
思来想去孙最决定把打捞工作放在第二天进行。
后半段日子袁子昀过得不错,孙最没了手机无所事事,他提出的一些话题也能回应几句。
晚上的时候孙世江组织饭局,在樘居的顶层包厢里,坐了一大片人。
精美佳肴一道道摆在孙最面前,他想起自己和应溪聊天的最后一句话是她问今天吃什么。
他还没回,她一定着急。
“手机。”这边担心着,孙最撞了下旁边的江忱西,他低着头看着息屏手机里显示的自己。
见人不给,他开口:“借用一下,弥补你的过错。”
江忱西不情不愿输了密码递过去,上半身凑到孙最面前,势必要把他对自己的手机做了什么全程监视。
“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这幅样子过于稀奇,对什么都能理智对待的江忱西偏偏盯着一部手机。
孙最起了疑,扯着唇和他拉扯。
对方很快回复:“没有。”
打开相机,手机横过来,四处找角度,孙最皱着眉不停对屏幕进行放大缩小。
江忱西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在拍照这件事上婆婆妈妈,忍不住催促:“快点。”
“快不了。”他回复,顺道塞人一把狗粮:“我家宝贝要发朋友圈的。”
“你知道最近很火的同一时刻两人在做什么的挑战吗?她要和我参加。”
江忱西无言,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想到自己那条半个月没有回复的消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油然而生。
手机打捞是一个说简单又简单说困难又困难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孙最带着人上山,来到手机掉落的地方进行寻找。
连老天都不保佑,前一晚下了场雪,整座山完全被覆盖,掩盖了山路也掩盖住一切痕迹。
以至于这场打捞进行了三天。
这三天里,孙最一直记得应溪问的今天吃什么,从早餐到夜宵,他都会拿过江忱西的手机拍一张照,想着等手机找回来一并发过去。
欣赏着自己日渐进步的拍照技术,孙最靠在沙发手撑着头,双腿交叠舒适恣意,忍不住想像应溪看到这些照片的反应。
“她会不会让我当御用摄影师?她那么漂亮我得好好拍。”
就在纯情少男畅享甜蜜心事时,袁子昀和江忱西坐在不远处的餐桌,面面相觑。
“你说最哥既然那么担心应溪,为什么不再买个手机。”
以他的财力一口气买一百个都是轻轻松松,怎么就非得逮着江忱西的手机。
“谁知道呢。”江忱西还是那句话,手里的平板接受到手机自动保存的新图片,他盯着其中一张照的还不错的照片看了会儿,打开聊天页面,点击置顶发过去。
[孙最这些天吃的食物,味道都不错。]
那边几乎是秒回:
[果然是能经营樘居的阿最!他的品味一直不错。]
自己的那条“今天吃什么”孤零零被时间条隔断在上面,好像一个小丑窥伺别人的幸福。
江忱西的眼底划过冷意,放在平板边缘的指尖悄悄变白,好半天他找回理智,给对面发过去新消息。
[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发。]
61. 61
曾经困扰了应溪很久的真相就这么摆在面前,路灯拉长二人的影子,也连带着她放缓了脚步。
提及那件事,孙最也觉得自己当时脑子不够用,想不到再买一个手机就罢了,甚至忘记自己还有平板和电脑。
“你说同一个错误我怎么犯了两次。”他自嘲地摇摇头,突然明白了那句他不合适和应溪在一起。
像他这样健忘又自以为是的性子,给不了人幸福。
“见到你被井言裕背着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要带你去医院,完全忘记自己开了车。”
太有意思了,这种事情当个笑话讲给别人听都能笑几年的程度,孙最越想越气,自己竟然做了那么愚蠢的事。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低声骂了几句,牵着人继续往前走。
时不时回头查看应溪的脸色,确保不会晕过去。
“哦。”
沉默良久,应溪给了回应,镇子里这条路有几排路灯,太阳能的,在凌晨已经损耗了太多能量,算不得太亮。
她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盯着男人的背影看,几年不见孙最已经由男孩长成了男人。
那种她曾经在陈愿身上眷恋的感觉孙最也有了。
“你在卖惨好让我心疼你吗?”
这一路应溪不知道听了多少句对不起他无能这类让她心生火气的话。
事情是他做的,产生的误会也经由岁月抚平,如今把话头挑起是什么意思?
他要和她吵架吗?要说应溪无理取闹吗?还是……
还是说出来让自己好心安理得和蒋书旗过日子呢。
有关假恋爱的事应溪不在意,他们怎么说也算青梅竹马,帮点忙是应该的。
可是蒋书旗是假女友,应溪是真的啊,为什么每一次孙最都会偏向前者呢?
听到袁子昀一句她好像缺钱就给蒋书旗打钱,跨年夜一句阿最就能让他抛下睡着的女友偷偷去见,可以随时随地进入他的私密空间,连卧室这种地方都能参观。
这些应溪亲眼看见或听见的证据一件件摆在面前,无法说服孙最和蒋书旗没关系。
这算是体面的想法,只要他们两个有点什么应溪输了也是应该。
可如果他们真的没有什么,那不就表明应溪这个正牌女友连假女友都比不过吗?
太可笑了。
自嘲转移到应溪脸上,她停下来甩开一直拉着的手,长时间的支撑突然消失,高烧而产生的乏力席卷全身,捏了捏手心,强撑着:
“孙最,这招卖惨对我没用,收了你那点小心思。”
“我没想过用。”手心变得空落,孙最叹了口气,目光触及那双略带水雾的眼,从里面看出恨意,嘴角泛苦:
“你当笑话听就行。”本来也是个笑话。
镇医院就在路对面,红色标志牌在夜里亮着光,看到还亮灯的大厅,孙最伸手去拉应溪的手腕,被躲开。
夜晚无车,过道也不算危险,既然她抗拒孙最也不强求。
“走吧,马上就到了。”
“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应溪还停留在上一个情绪里,这一晚上心中五味杂陈,从莫名其妙背着她去医院,到遇到孤狼的告白,以及摔倒在地第一时间拿自己当肉垫的保护,如同一锅粥里放了各种米,咕咚咕咚黏在一起,什么都不是。
孙最说爱她,应溪信了,可在某些事情上又体会不到他说的爱,以至于她觉得是谎话。
可当应溪以为没有被爱时,孙最又会从细枝末节里表现出对她浓厚的沉默到堆积如山的爱。
有句歌词唱的好:爱你也没办法,恨你也没办法。
应溪没办法不爱孙最,也没办法不恨孙最。
爱恨交织,折磨人的理智。
“但凡你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当年我和蒋书旗掉下滑雪场你就不会先去救她。”
这件事直到七年后的今天,应溪还在耿耿于怀,她就奇怪了,当时的孙最明明知道她在气什么,却依旧明目张胆地把这件事掀过去。
既然他喜欢蒋书旗,不想哄她就提分手好了,干嘛还要留在她身边,忍着烫去扒烤红薯的皮。
沉寂多年的委屈又一次翻出来,应溪的脑子烧的短路,气血上涌,浑身发抖,一阵清脆的声响后,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思绪蓦然回笼,她竟然打了孙最一巴掌。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说。
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音。
“因为你带了护膝。”应溪生着病,力度算不得重,对孙最来说还不如小猫挠痒痒,舌尖抵了抵被打的那侧脸,视线停留在那只犯了错不停缴着衣袖的手。
他想问疼不疼,要不要再来一次,另一边的脸也挺想尝尝味道的。
太奇怪了,这已经是孙最今晚数不清第几次重复的话,应溪巴掌甩过来的瞬间他不是躲而是爽。
因为他闻到了应溪身上那令人着迷的书香。
“你带了护膝,所在的坡度也不算高,想来没什么事。”
这是当时孙最的想法,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错误的。
就算应溪是金刚不坏之身,作为男朋友他也应该第一时间选择查看她的情况。
可自己当时没有,在见到两个人同时滚下来时孙最下意识迈开步子朝应溪跑过去,走了两步后听见蒋书旗的呼唤。
眼看应溪自己爬起来,心松了口气去查看蒋书旗的状况。
江忱西替他回去处理家事,临走前拜托他照顾好对方。
两人的关系如今已经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孙最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管应溪信不信,一股脑的把自己当时的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也想着去哄你,可是……”
可是我对你发了脾气,又因为一个电话气走了想和我和好的你。
后半句孙最说不出口,太荒谬巧合的事情放在戏剧里都要被说狗血的程度。
应溪迟迟等不来他的后半句,也不想去听迟来的解释,打过孙最的那只手臂发酸,完全丧失了知觉。
心也没了知觉。
-
应溪在镇医院住了一晚,孙最寸步不离照顾了一晚,哪怕在医院门口吵了一架,对方依旧和没事人一样与她说话。
吊了水后的应溪退烧很快,第二天被窗户外的阳光晃醒,她坐起身,病房空无一人。
谈不上失落,只是有一种孤寂感萦绕心尖,环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这才记起落在了帐篷。
“学姐!”在应溪准备起身朝护士小姐借手机时,井言裕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满满当当的早餐。
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吃早餐吧学姐。”他没理会应溪疑问的眼神,拉开陪护椅放平餐桌。
“你一定要吃早餐的!”井言裕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应溪的手机递过去。
作为交换,要求应溪吃早餐。
应溪对他幼稚的要求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交换,明明都有利于我。”
早餐都是新鲜出炉的,还带着温度,一顿下去胃里变得暖洋洋的,身子舒服起来。
井言裕一直在旁边讲大家有多么担心你,自己也一晚上没睡好觉,没能抗住天气送她去医院。
唠唠叨叨一大堆,一抬头发现应溪正对着病房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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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
他不明所以跟着回头,伸出手在应溪眼前晃了下:“学姐,你在等人吗?”
“没有。”应溪笑笑,低头喝粥。
不告而别吗?确实符合他的作风。
后面的学术交流应溪没有去,教授们对于她生病这件事持有愧疚心理,另约了时间在实验室见面。
得了空闲希望应溪好好养病。
孙最从应溪的世界消失的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等她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后又感觉空虚。
人可能都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哪怕那件事曾经一直被嫌弃。
井言裕似乎对那天没帮上忙感到遗憾,一有空就在应溪的周围打转,扯东扯西。
偶尔会得到他以“天气好”“第二杯半价”为由得到了鲜花和奶茶。
大家都是成年人,井言裕的心思应溪心知肚明,忍了几天冷落了几天见人没退缩心思,她无奈把人约出来好好谈谈。
安静明亮的咖啡馆内,两人坐在窗边,夕阳正好泄进来几率光线隔在中间。
“事已至此学姐明白我的心思吧。”
井言裕大学没谈过恋爱,刚出社会就对气质特殊的应溪一见钟情,本想着温水煮青蛙慢慢渗透进心,可惜天公不作美半路杀出个男人。
他不认识孙最,但仅凭男人的直觉评定为危险。
怕应溪被他抢走,井言裕加快速度,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窗外夕阳火红,路灯到了时辰相继点亮,正直下班时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极具生活气息。
应溪抿了口咖啡,苦涩蔓延口腔。
“我知道,但很抱歉,我不喜欢你。”
她不是没拒绝过别人,上初高中时身边的同学都在早恋,操场经常能看见摆放的心形蜡烛。
应溪在学校穿着朴素,耐不住一张越素越美的脸和优越的成绩。
不论是哪个都足以让青春期的少男心动。
一次运动会,她跑了第一名,被体特生里最混的男生看见,生了玩乐心思,大张旗鼓在学校追起应溪。
最开始她还保持礼貌对对方说很抱歉我现在想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后来被逼得紧,走到哪里都会被他的小弟们堵住一口一个嫂子叫着,严重影响了学习成绩。
而那个时候应昌平做生意挣了钱,应秀梅说可能会把她接过去。
如果她成绩下滑,被人追求的事情传到他们耳朵里,可能自己梦寐以求的家会如同一朵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我不喜欢你。”当那个体特第N次为应溪送来奶茶和鲜花时,应溪爆发,伸手扔掉那些自我感动的礼物,冷漠开口。
“我哪儿不值得你喜欢?”当着小弟的面损了自己的面子,体特觉得丢人,拳头攥紧,要不是有明事理的人拦着,它可能会打到应溪的脸。
“你不喜欢我哪里?”时隔很多年,应溪又一次听到了类似的话,从记忆中脱离,她摇了摇头。
“那是哪里?”井言裕不理解,自己的初恋就这么破碎不甘心,一心想死个明白:“你喜欢年上?”
应溪摇头。
“你嫌我没钱?”
摇头。
“你是觉得我太乖了吗?”
回想起那晚见到的男人,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皆是恣意妄为。
女孩子似乎都对那种离经叛道的男孩子有好感。
“不是。”应溪颇为无奈,井言裕所说的那些都是她最不在意的点。
她抬眼,清澈的双眸直勾勾与好奇的男生对视,明明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情。
“我不喜欢的,是你。”
62. 62
不是因为你与我喜欢的类型不符,而是因为是你,我才不喜欢。
这句话比发好人牌还伤人。
井言裕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一时间上半身僵硬,哑口无言。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到底是年纪小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喜欢他吗?那天晚上背你去医院的男人。”
能考上大学的人都不傻,特别是以全省第一考入沉京大学的井言裕,怎么会看不出来应溪对孙最的不同。
当时她虽然不情不愿被背上去,可全程没有反抗,全身力气也压在男人的身上,那是只有对对方身体极为熟悉才能做出的反应。
应溪,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吧?
“嗯。”应溪坦然,毫不避讳:“他是我前男友,我当然很喜欢。”
虽然是前男友,却依旧不可否认孙最给应溪带来的初恋悸动,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活着的感受。
提及孙最,应溪的话多了起来,讲了他们第一次相遇以及自己心动的三个瞬间。
“那学姐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呢?”井言裕问出关键点,到了现在他是否伤心已经不重要了,只在意那个让学姐喜欢的人为什么会离开。
“是啊,为什么会分手呢?”应溪抿了口咖啡,得到了答案。
因为第一口是牛奶的香甜而往后是回味无穷的苦涩。
“只能说我们不合适吧。”
以前她觉得过于搪塞的理由成为自己掩饰悲伤的借口。
“你还喜欢他吧学姐。”咖啡馆内的人逐渐多起来,小情侣穿着情侣装黏腻靠在一起,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学生们手拉着手跑到柜台品尝偶像代言的新品。
井言裕坦然接受自己失恋,没有和体特一样的恼羞成怒和极具侮辱性的词汇,相反他心平气和,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咖啡。
砰地一声咖啡杯与桌面接触,苦味一瞬间席卷味蕾,刺激的他眼眶发酸。
“其实那天的早餐不是我买的。”
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把真相说出来。
既然自己不能幸福,至少让喜欢的人幸福。
“学姐,早餐是他买的。”
井言裕是坐那天的迈巴赫来到镇医院的,开车的人西装革履一副精英范,自我介绍说叫陈祎,是孙最的助理。
孙最,想来是那个男人名字。
两人来到医院,正好撞见他从病房出来,拿着手机接电话。
见他们来,侧身让路。
“她睡得不熟动作轻点。”嘱咐一通后放开捂住听筒的手继续接听电话,看起来是很着急的事。
应溪在休息,经过一晚上高烧的折磨面色憔悴,双手放在胸前,上面沾着的医疗纱布洇出一点血渍。
在病房井言裕没什么帮可帮,又怕打扰到应溪休息,呆了一会后出门想着去附近转转。
在医院后院,他看到了孙最。
他面色也不太好,一股忧愁堆积在眉心,听到对方说完话后烦躁地踢了下墙壁,
“我说了她在生病,我怎么离开?”
孙最叉着腰,昨晚的风沙对他的伤害不小,身上都是沙尘就算了,膝盖处还有磨破的布料,没点体面可言。
和他说话的男人气质冷冽,一副金丝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斯文,可镜片下那双如鹰一般理智的双眼又让人无所遁形。
是个很危险的男人。
江忱西靠在墙壁,嫌弃地不肯给周遭环境一个眼神,看着家里着火还关心别人的孙最,气的发笑。
“有时候我觉得恋爱脑放你身上都是屈辱。”
“人早把你忘没影,精英首富学弟身边围绕,只有你偏偏觉得没分手,”
“情侣超过三天不联系都是默认分手,你们可分开了七年。”
井言裕躲在墙后,虽不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谁,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人自己认识。
一时间他听的入迷,期间护士从身边路过用异样眼光看待也不在意。
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偷墙角,好学生的道德感羞的他脸红,想赶紧离开现场。
“孙最,如果你再不回去不光是孙家,就连应溪的命也会遭到威胁。”
“你要知道如果你在这场斗争中失败,不再畏惧的高利贷会对应溪做什么。”
后面的话井言裕没敢继续听,豪门的可怕他也略有耳闻,害怕被灭口。
等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后,看到买早餐回来的孙最。
没等他开口,对方先把早餐递过来,往上拉了拉应溪的被子,把由于吊水而发凉的手塞进里面,做完这一切后,孙最嘱咐:
“记得让她吃早餐。”
“还有。”他顿了下,像交代遗言似的拍了下井言裕的肩:
“好好对她。”
井言裕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分字不差说给应溪听,察觉到对方的沉默,一时间心里担忧。
“学姐,我是说错话了吗?”
外面夕阳渐落,在大地吞噬最后一丝光线时咖啡馆头顶的灯亮起,井言裕正好看见应溪掉落的眼泪。
心里一惊:“学姐?”
“没事。”胡乱擦了把,应溪垂下头,长长的头发盖住她的脸,井言裕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她似发问又似喃喃的话语。
“什么叫做偏偏你觉得没分手?又什么叫做不再畏惧的高利贷?”
应溪想不明白,满脑子都是心中那个不敢承认的猜测。
井言裕只是个讲故事的,看应溪的反应心里后悔,早知道不告诉她好了。
“学姐……”他想说点什么,可应溪没给他机会,倏地站起身,带动椅子在地板上磨出尖锐的声音。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匆匆拎过背包,应溪头也没回。
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阵,一如井言裕被丢下后失落的心情。
-
从咖啡馆出来,应溪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
她想给孙最打电话,询问那句没分手是什么意思?他当初又用什么手段解决的高利贷。
那群人应溪又不是没交手过,给了钱还好说,可听江忱西的意思并不是用的这招。
手机掏出来,指尖悬停在那个名字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半天,自动弹出通话界面。
“你现在回家。”是楼里的声音。
应溪不明所以,被他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消散,抹了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朝家走去。
推开门时楼里坐在客厅,餐桌摆着一些热腾腾的食物。
他表情算不上热切,也没有平日里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气,想来是工作太累,休息不够。
“你嫂子做的,想给你尝尝。”
他没说让她回家的真实原因,应溪耐着性子也没问,换鞋洗手坐在餐桌前品尝美味。
自从来到新单位,她没吃过一顿热乎饭。
味道不错,色香味俱全,吃了两口后竖起大拇指,给出好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7742|1737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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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坐在沙发上,没回应她的夸赞也没像以前一样炫耀自己找女朋友的眼光好,单单坐在那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紧盯着应溪。
被看的发毛,忍不住问出来:“你有事说事。”
“你先吃饭。”楼里回了一句。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应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一会儿要说的话听完后会让人吃不下饭。
那到底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呢?应溪忍不住好奇,加快进食速度。
待所有的美食一扫而空后,她喝完一杯水,擦了下嘴让他开口。
楼里站起身,手里拎着一个纸袋,扔在应溪面前。
“虽然很抱歉,但想来现在也不迟。”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应溪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吐槽楼里也有卖关子的一天,手打开纸袋,目光随即过去,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瞳孔瞪大,浑身发麻。
“抱歉,让你和孙最分离七年是我的错。”
楼里的解释应时而来。
那张纸袋里是数不清的银行卡和存款条。
各种银行的,各种皮肤的,各种数额的。
应溪从里面随机拿出一张,它似乎不愿意不停抖动身体让人看不清上面的数字。
她又拿出几个,看向不同的时间。
楼里见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当年做错了决定,坐在沙发上,拳头放在腿上攥起。
“其实自他出国后家里定期会收到一张银行卡,附带一张存款凭证。”
“从最开始的几千块到后面的几万几十万,这七年从未断过。”
存款凭证是一张纸,背后的墨迹洇出是时光消逝的证明。
应溪随手翻过去一面。
字迹不太一样,刚开始的几张字迹潦草没什么美感,而后面的字迹工整清晰,能看出是个文化人。
2019年3月:进账3000元,还在生气吗?我今天学会做了汉堡,回去做给你吃好不好?
2019年4月:进账2000元,小祖宗理理我,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我在夜店看到了明星八卦,你要不要听?
2019年5月:进账1500元,最近出了点事,下个月会打更多钱的,别担心我。
……
2020年1月:进账1万元,我们是分手了吗?
2020.8月:进账2万元,虽然知道你看不见,但还是生日快乐。
……
2021.3月:进账五万元,我好想(划掉)
……
2021.9月:进账十万元,我回国了,他们说你去了新疆。
……
2022.6月:进账十五万元,有时候我真好奇自己在做什么,你明明不理我。
……
2023.8月:进账二十一万元,生日快乐。
……
2024.7月:进账二十一万元,最哥回沉京喝闷酒和你有关吗?
前面几句话能看出是孙最的口吻,后面那一句明显是代写的人亲自发问。
应溪看完了所有的存款条,注意到这其中的每一个时间节点,从他刚出国时每隔一个月打来的少量数额,到距离最近的大量数字。
孙最一直在给应溪打钱。
想起上次和林贝贝通话,对方不经意提到的看见孙最在汉堡店做汉堡,当时应溪不相信只以为他在做实践活动。
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高大上的理由。
63. 63
“说实话,我不想你和孙最在一起。”
应溪垂着头看着数不清的银行卡,偶尔啜泣一声,作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楼里心疼又无助。
“你应该不知道你看向孙最的眼神有多么明显。”
百分之九十的爱意和百分之十的纠结。
楼里不知道纠结什么,也不想去在意它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妹妹可能误入歧途,全身警报拉响。
“在餐桌上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你保证不和孙最这种人恋爱,那是我第一次阻碍你。”
“我想从小就听话的你一定也会听话,谁知道……”
谁知道开学后你们就搞到了一起。
“你可能不知道孙最他从一开始对你的目的就不纯。”
他说完,应溪倏地抬头,顶着那双眼眶通红的脸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很早就喜欢了你。”
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楼里记不清了,依稀记得孙最时不时会向他的书桌投来视线,一盯就是很久,再之后就是沙漠找玫瑰差点没了命,要抢他的全家福。
楼里把自己的猜测全部说出来,那些他曾经不在意的细节如今回想起来却那么明显。
孙最竟然上高一开始就盯上了应溪。
“有关孙最和蒋书旗是假恋爱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在我看来他一边喜欢你一边又和青梅暧昧不清。”
客观来说楼里没有做错什么,身为应溪的哥哥他有资格帮助妹妹筛选男人,而孙最就是不适合。
他当初故意说应溪大学要考京大,以为被撵出沉京的她不会再回来,谁知道两个人“双向奔赴”,在一所学校相遇。
“跨年夜我看到了他嘴边的伤口,就知道你们已经搞在了一起。”
说到底楼里只是哥哥,再亲近也不能完全替应溪做决定,既然她喜欢,哥哥能做的也只能是祝福。
“所以后来我真心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
只是当楼里希望应溪幸福时,蒋书旗从国外回来搅和了一番让他们支离破碎。
没有任何词可以形容楼里接到应溪痛哭电话的感情。
那么乖的一个姑娘,从不抱怨环境抱怨命运的不公,偏偏对他哭着说后悔了。
提及往事,楼里的心又一次泛起痛意,看向一旁早就哭成泪人的妹妹,伸出手抱住。
”哥对不起你,哥以为瞒着你,不让你们有在一起的可能你们就会各自安好,可是……”
他叹了口气,抱住应溪的手臂略微无力:
“可是发生了这种事。”
“什么事?”楼里不是爱卖关子的性格,今天已经是他第三次欲言又止。
应溪拍拍他的背,试图给予些力气:“哥,发生了什么?”
“孙最……”
他顿了下,做了一个深呼吸,在应溪期盼的眼神下闭上眼下定决心:
“在医院。”
-
沉京,第一医院。
应溪赶到时护士正从里面出来,见她来说了句病人在休息不能打扰。
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应溪看见前几天还生龙活虎撒谎爱自己的男人虚弱的躺在床上,头顶包着纱布,脸上放着呼吸机。
“呃——”应溪捂住嘴,无力般顺着门板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来的时候楼里告诉她这件事也是从江忱西的口中听到的,孙最在和孙世江争夺公司经营权,从新疆回沉京的路上遭到黑势力的殴打。
从新疆回沉京的路上……
应溪不愿意承认孙最是来找自己求复合的,她一门心思以蒋书旗为由欺骗自己的懦弱。
她害怕自己心软,孙最又和以前一样不珍惜,最后奔向其他人。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
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个人,应溪抬头,朦胧的视线里男人声音粗狂,语气不好。
袁子昀递过去纸巾,靠在另一侧墙面,看了眼病房里状态稳定的孙最叹了口气。
“我是真不喜欢你。”他说。
“你知道最哥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吗?”实在是忍不了,袁子昀虽然一开始接近孙最的目的不纯,可后来也被他的性格收编成为忠实小弟。
应溪愕然,没有说话。
孙最成年以后发现孙世江的心思不纯。
他偷偷转移资产,还想把孙最和尚林的股份收入囊中,被尚林发现后两人大吵一架,利用职业优势和他离婚。
孙世江气不过,派人教训了尚林一顿,让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孙最意外得知此事,知晓如果孙家继续留在孙世江的手里,不光是他们母子俩,可能整个行业都会被搅得波涛汹涌。
以至于上大学开始孙最悄悄在背后收集孙世江的犯罪证据。
正好蒋书旗来找他寻求帮助,借恋爱的由头,他发现了更多的证据。
可年纪轻轻的孙最势单力薄,背后搞得小动作被孙世江发现,只需要一步便可掣肘孙最。
停了他的卡。
自幼靠家里的孙大少爷一夜间成为穷光蛋。
那时候正巧是他手机掉山里的第三天,送走打捞队后付过去工费,也花完了仅可移动的一点存款。
念及应溪着急,他去老湖镇当面道歉,花了最后的五百块。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时说了一句“没能力给你包车就算了。”
“后来……”袁子昀停顿,瞥了眼没什么精气神的应溪,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应溪,因为她在孙最最艰难的时刻离开,可看反应,她似乎并不知道。
“后来那个寒假最哥离开家去打工,挣了点零花钱。”这也是后来他能包车来老湖镇接她上学的原因。
应溪忘不了起早赶公交去庆市那天的空气,它是有味道的,寒冷干裂。
北风渗透棉服,彻骨寒冷,那对夫妻在一旁说沉京附近的人怎么没能力给你包车。
她当时也赞同了。
“话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按理说他所说的这些事人尽皆知,可应溪偏偏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
应溪抬眼,已然没了力气:“知道什么?”
“他爸把最哥强行送出国,断了所有生活费,他妈律所那时候也遇到点事没空去管。”
“何止是断了生活费。”在袁子昀讲述那些应溪不知道的故事时,走廊出现第三个人,高挑的个子一张奶油小生的脸,手里拎着盒饭。
走到应溪面前,他点头问好,比袁子昀多了礼貌和尊重。
“不仅是断了生活费,也断了他兼职挣钱的路径。”
孙世江能在沉京扎根,少不了各种人脉,为了好好敲打孙最,给英国的老友送去消息不能让他得到一份正经工作。
他想自主创业也没了可能。
见应溪看向自己的陌生视线,男人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
清了清嗓,他伸出一只手,友好道:“你好应溪,我叫林放,是孙最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停了下,他补充:“也是一直给你寄卡的人。”
想起那些字迹工整的字条,应溪了然。
轻轻与他回握,站起了身。
“你能和我说说他在国外的事吗?”
应溪不知道,她什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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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有关孙最的一切她似乎都不知道。
最开始她抱怨孙最不主动和她分享,完全忘了自己可以主动了解。
她一直把错误放在孙最身上。
“当然可以。”林放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应溪坐到旁边的休息椅,把手里的盒饭递过去。
“边吃边说吧,孙最说你一遇到事就不吃饭。”
-
孙最刚到英国那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拒绝了孙世江提出的股份转让,也拒绝了他好言好语地“相劝”选择站在尚林这边,成功惹怒了对方。
作为自幼靠家里的孙少爷,毫无反抗之力被送到了国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出国本就是计划之内的事,现在出去也只是提前几天。
出租屋里只有一张空床垫,孙最躺在上面,感受雨点拍打窗户的白噪音。
手机开了又关,沉京时间由23:59转变为00:00,也没等来应溪的晚安。
“她到底有多生气?”
孙最翻了个身,看起两人曾经的聊天记录。
与平淡如水的外表不同,应溪的表情包含量丰富,搞笑抽象可爱官方的应有尽有,按心情语景发送。
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表情包,孙最忍不住想象出她的声音和表情。
“小祖宗,什么时候你能理我一下呢?”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个小时前,他发的晚安。
想要回国最重要的是先在国外活下去,孙最的卡被停掉,如果没有蒋书旗他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可他不能光靠朋友接济,自己需要想办法挣钱获得经济独立。
与专业有关的职业他找不到,只能去汉堡店做汉堡,在此结识了林放。
他是国家公派的留学生,家境贫寒需要靠自己赚取生活费。
两人在后厨相遇,不知道哪儿来的胜负欲,不约而同比拼起谁做的汉堡速度快。
后来林放被土著嘲笑黄种人,孙最见不惯一拳上去利用把他们制服,两人渐渐相熟,热络起来,林放才知道他是个名落孙山的公子哥。
第一次拿到靠双手挣来的工资时,是孙最来到英国的第一个月。
那天难得晴了天,一束阳光自埃菲尔铁塔倾斜下来,打在休息椅旁边。
十几张美金,客观来讲没什么重量,孙最内心却觉得沉甸甸。
林放数了数工资,看到旁边的跨国银行,准备给父母打过去一些。
孙最在一旁听到,思考了一瞬间便叫住了他。
从里面抽出一大半,他递过去,在林放疑惑的视线下表明来意:“帮我寄一下吧。”
林放心有疑问,却没问出口,拉着他一起去银行办理业务。
他把自己的和孙最的钱一起打到国内母亲的卡里,给母亲发了消息,拜托她在往另一个卡里打钱,寄到一个地址。
“庆市老湖镇,应溪收。”孙最在一旁适时给出信息。
“对了。”他想起来什么,“顺便帮我拜托阿姨给她留个句话。”
[你还在生气吗?]
孙最拜托林放有第一次就有第二三四五六次,久而久之两人形成不成文的约定,一起领了工资一起打钱。
再一次当二人从银行出来,外面夕阳正好,建筑金黄,一派祥和。
林放看了眼身旁辛辛苦苦打工一月最后身无分文的男人,忍不住问出疑问。
“应溪是谁?你为什么给她打钱?”
“我女朋友。”提及应溪,孙最的眼里划过一丝柔软。
“我怕她一个人兼职辛苦过得不好。”
64. 64
“那你可以直接给她转账。”
林放不理解,二十一世界第四次工业革命,他怎么会用上个世纪淘汰的老土方式给女孩打钱。
提及此事,孙最挠了下头,面带苦涩。
声音明明是清冷的,却夹杂着一些羞赧:
“她不回我消息。”
“多久不回你消息了?”林放心里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现在是2020年一月,距离他第一次打钱过了九个月。
如果孙最九个月没有转变打钱方式,不就意味着那个叫应溪的姑娘不理他了九个月?
“从我出国到现在。”孙最没察觉到什么,打开聊天记录和他看,每天的早午晚安和各种趣事分享。
而对方从没有回一条。
眼前的男人盯着人的头像笑着,林放心里震惊,忍不住说了人生第一句脏话。
“兄弟,你的意思是说九个月没理你的人还是你的女朋友?”
夕阳没有完全落下,一朵浓厚乌云滚滚而来,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出现在伦敦街头。
雾蒙蒙的天气里,孙最没动。
林放懂了。
“靠,真大爷牛逼。”
他又骂了一句脏话,也不管雨水打湿了衣服,站起来像看个新奇物种似的盯着孙最。
“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落魄的贵公子,但依旧有傲气恣意的资本,而现在你竟然连被分手了都不知道?”
“现代情侣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三天不联系默认分手,你这可不是三天是九个月啊!”
饶是林放再情绪稳定,面对这个长着一张渣男脸心思纯的三岁小孩都甘拜下风的孙最时也忍不住爆粗口。
“唉。”他踢了坐在椅子不吭声的男人,嘴角的嘲笑根本止不住:
“你给她打过电话吗?”
小雨绵延不断,长时间待在室外打湿了孙最的黑发,几缕黏在一起,露出被遮盖住的眉眼。
他没了往日神色,睫毛垂下去掩盖里面的破碎。
肩膀耸着,如同被雨打湿的花。
嗓音也淡淡的泛着无力:“打了,她不接。”
刚开始孙最以为开学她在忙,所以一直等待应溪的回电,等了一周后等不及回拨过去得到正在通话中的回答。
孙最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只是不愿意承认。
不管何时,哪怕沦落到当服务员,在夜店当保安,孙最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样子,可现在他在雨中与之共泣。
“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没等林放问,他自己交代,捂住脸挡住掉下来的眼泪。
“她想让我哄她,我那时候带着耳机和孙世江打电话没听到,等挂断后回头空无一人。”
“那天很冷她穿的不厚,烤红薯没吃也不知道她饿不饿。”
“她一定在等我的解释,可我当时……”
当时被孙世江控制住,与外界断了联系方式,坐上去英国的飞机。
雨势渐大,打在石板路作响,孙最再也忍不住,当着林放的面哭了出来。
头埋在臂弯里,悲伤隔绝了雨水,满世界只剩无助与懊悔。
林放在一旁忍不住摇了摇头,做出精准评价:
“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后来林放回国,明知道被甩了的孙最还是拜托他往卡里打钱,附带一两句话。
他问这么做是图心安吗?得到孙最的否认,说只希望这些钱有一天能帮助到她。
那时候的孙最意识到打工无法致富,想到在国外过的风生水起的蒋书旗,利用她的名义跟随时代风向创办新能源公司。
从满是酒味的包厢溜出来偷闲,孙最按着疲惫眉心,语气里是对情感的妥协:
“要是能追回来,这就是彩礼。”
“要是她结婚,这就是嫁妆。”
他想在应溪的生活里留下点什么。
再后来孙最借助敏锐的前瞻力把生意做大,在沉京建立公司,以孙老板的身份光明正大回到沉京。
有了和孙世江抗衡的能力。
尚林这两年一直忙于和孙世江挣家产,又要分出心思处理工作,很久后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儿子,打听一番后才知道过得很不好。
抱着愧疚心里,她给孙最提供了沉京人脉,清理了孙世江派来的恶势力。
孙最在沉京由此彻底扎根。
出门在外人们不会再说他是孙家的少爷,而是毕恭毕敬叫一声孙老板。
“其实最哥想去找你的。”
袁子昀在一旁插话,为孙最消失七年做证明:
“他回国第一时间去了学校,问了一圈的同学才知道你去了新疆。”
“想订票赶过去,无奈公司还在上升期,离不开他的治理,这才又拖了三年。”
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相信孙最去西北做投资,那么远的距离派个员工去轻轻松松,他偏偏亲力亲为。
司马昭之心贴在了脸上。
不过袁子昀不愿意承认他去找应溪,得知蒋书旗也在新疆,散布谣言掩盖真相。
他对应溪在孙最艰难时刻的抛弃耿耿于怀。
“抱歉,我并不知道。”
应溪什么都不知道,事已至此她才发现自己对孙最的误解多么大。
江忱西蒋书旗楼里袁子昀,几乎所有人都不想让她和孙最在一起。
连她也是。
她不敢想象孙最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些无助的日子,又是怎样心怀爱意来新疆找她得到了一句我讨厌你。
“我不知道。”
这次换应溪来哭,眼泪从指缝溜走,滴滴答答掉在塑料饭盒上。
挂着安静的走廊里,少女的哭泣显得突兀又那么应景。
等哭累了林放递过来纸巾,和袁子昀同时靠在另一侧的墙上,透过玻璃看向里面沉睡的孙最。
“对。”应溪想起来,抬起红肿的眼睛问他们:“孙最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不是站稳脚跟了吗?”
脚跟是站稳了,架不住孙世江在沉京打拼了几十年,他一直没放弃除掉这对母子,在尚林那吃了亏后想起来孙最。
“最哥手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只要他在孙世江就不可能完全掌控孙家,最哥对他来说是颗定时炸弹。”
为了不让炸弹爆炸,在孙最小时候孙世江就埋下了一大盘棋,利用美女把他的名声搞臭,给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生活,想着把人养废,自然而然能拿到股份。
谁知道孙最是个既要又要的主,生活享受到了钱权也要,察觉到真相后开始反击。
“最哥公司资金链一直有问题。”
启动金是蒋书旗掏的钱,孙最只当技术入股,可蒋书旗的钱是江忱西的钱,对方看不得他们在一起,找了个理由收回投资。
“那时候最哥刚回国,每天住在公司的隔间里吃泡面。”
林放早就被孙最的人格魅力折服,毕业后拒绝大厂offer来到岌岌可危的公司打工。
他也算最早和孙最创业的那批人。
注意到那姑娘又要哭,林放心里无奈,好奇孙最那种散漫性子是怎么哄姑娘的。
递过去最后一张纸巾,他继续道:
“早上中午吃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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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晚上和投资商喝酒,有的人知道他是孙家少爷故意使绊子,为了拿到投资最哥跟条狗一样乞怜摇尾。”
回想起那段艰难日子,这比林放早起去图书馆抢位子苦了一百倍。
“后来他妈妈给了些投资勉强渡过难关,可江忱西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和孙世江一起打压最哥,他能这么快从新疆回来,就是听了江忱西的挑唆。”
袁子昀适时补充,他和林放了解的方面不一样,对方只知道国外和工作上的事,而他还知道沉京内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最开始最哥不知道是他做的,只当自己倒霉四处填补窟窿,这事也是前段时间和蒋书旗闹掰后才发现的。”
提及蒋书旗,袁子昀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对应溪鞠了一躬:
“我还要再和你说句抱歉,我不知道最哥和蒋书旗是假恋爱,他前段时间已经在大家面前澄清了,说不想你误会。”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孙最为应溪默默做了很多事。
她靠在冰凉的座椅,情绪起伏过大的体温早就不足以暖热靠背,感受着后背的凉意,应溪觉得活了过来。
“还有呢?”她知道还有。
林放和袁子昀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对应溪的承受能力进行夸赞。
“还有你家高利贷的事是最哥解决的,用的孙世江的人脉。”
他早就明面和孙世江决裂,如今为了应溪再一次跨过界限,打破平衡。
“对方经孙世江授意借此事骚扰最哥,把你家的债务堆到他的头上。”
那有什么解决高利贷,无非是换了个贷款人。
“嗯。”与其说应溪内心平静,不如说她已经疯了。
眼泪哭干没什么力气,张张口让他们继续说。
“后来也就是昨天,最哥借资金链问题骗孙世江自己要破产,趁对方放松警惕去税务局提交了偷漏税的证据。”
孙世江恼羞成怒,让黑势力动手堵住刚下飞机的孙最,暴打了一顿。
“那是暴打?”袁子昀不信,孙最送来医院时的样子让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牙酸。
“明明是奔着要命去的。”
肋骨两根,腹部刀伤以及轻微脑震荡。
暴打要是有选择,看了伤口都得跑。
有关孙最这七年消失的迷雾终于解开,两个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孙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林放需要去公司把关,临走前他看了眼没什么精神力气的应溪,叹了口气。
这姑娘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不怪孙最喜欢。
“应溪,其实孙最很爱你。”
只是你看不见。
他的爱不似性格般热烈张扬,反而腼腆的悄无声息,等你发现时已然平地起高山。
“还有这个。”袁子昀也要走了,左右这里有应溪,孙最也有照料的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放在应溪旁边。
“这是在最哥手里拿出来的,当时他紧紧抱在怀里怎么也不撒手。”
医院的灯光是冷白调的,许是为了凸显科学氛围,坐在无人的走廊里,应溪拿过那两张纸,应该成为照片。
上面贴了保护膜,沾了血渍,褶皱明显可以看出主人使了多大的力气。
看清内容后,一滴泪悄然落在上面,溶解了血液露出那张腼腆笑意的脸。
是应溪。
两张照片都是应溪。
一张是她留不住的全家福,一张是樘居十周年中奖者的合影。
应溪又想起了公寓门上保存完好无损的贴纸。
那些她自以为没留住的东西都被孙最一点点保留下来。
65. 65
吊瓶随着时间慢慢变瘪,孙最悠悠转醒,睁开眼盯着天花板适应了一会儿光线。
房内安静空荡,白蓝色调没什么活力。
动了动脖子,由于长时间平躺身体僵硬,那些被麻药掩盖的疼痛也就此出现,如蚂蚁般吞噬血肉。
他想找应溪的照片。
仅用眼睛看了一圈没有发现。
他明明记得自己紧紧攥在手里不让小辫男抢走。
胳膊有些麻,孙最试图动一下,察觉到上面的重量。
略微抬头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姑娘。
“你……”一开口声音沙哑。
意识到她在休息,孙最没再说话,躺回去望向天花板。
视线逐渐模糊。
应溪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病好了吗?到底谁那么欠告诉她自己受伤的!
孙最在心里寻找罪魁祸首,完全没意识到身旁的姑娘已经因为他的动作清醒。
“你醒了?”
得到护士的准许后应溪就守在床边,连夜赶路的疲惫在安静安全的环境下袭来不小心睡了过去。
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软糯,那是孙最只听过几次的音色。
喉结翻滚几圈,他嗯了声。
目不转睛盯着她,嘴唇张张合合,最后问了一句:
“饿不饿?”
应溪摇头,站起身替他掖好被角,这个动作让她的发丝自然垂落,几缕落在孙最的脸颊。
痒痒的又带着迷人的香气。
孙最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这个信号被应溪误以为口渴,赶忙从饮水机接了杯水扶他坐起来。
“多谢。”
“没事。”
几天不见两人客气了许多。
孙最不知道能和应溪找什么话题,应溪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
应溪来得及身上只穿了件薄外套,风尘仆仆一路气色不算好。
孙最看在眼里下意识担心,责怪起来:“他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来?”
“谁?”应溪不明白以为他在说楼里,嗷了声说他要陪女朋友。
“他们也好久没见了正是黏糊期。”
这句话到孙最眼里变了味,他不知道应溪说的是楼里和陈妍,那个“他”指的是井言裕。
一想到应溪以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他去找了小三,孙最心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气的他从床上坐起来,扯到了伤口。
“嘶……”
“怎么了?”动作吓了应溪一跳,她站起来手停在他腰腹两边,要伸下去时才记起二人话还没说开。
又讪讪收回去。
孙最躺会床上,恨铁不成钢盯着还把视线放在腰腹的姑娘,咬了咬牙:“你就那么喜欢他?”
应溪不懂:“谁呀?”
“井言裕啊,喜欢到他出轨也没事。”
应溪这才知道他误会了,想到这是坦白的好时机,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他。”
砰地一声孙最又尝试坐起来被疼痛嘞回去,应溪无奈,两只手撑在他身侧警告他不能再乱动。
“你得快点好起来。”
听着姑娘发软的语调,全身疼痛渐渐消失,孙最缓了下力气,问出口:
“他强迫你了?”
“强迫什么?”这话怎么越谈越糊涂。
“像我一样追你不择手段,到手后始乱终弃?”
他倒给自己做了精准评价。
应溪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井言裕的世界里,抿了抿唇想解释两人没关系,就听见他握着拳砸向床板。
一副懊悔样:
“我查了他的家世以为是个乖的,谁知道……”
把应溪交给井言裕之前,孙最派人查了井言裕所有的底细,是个清白的人,名声也不错。
可谁知道恋爱起来是这么个玩意。
怕他再伤害自己,应溪抓住他的手,慢慢掰开牵住,在他自责的眼神下弯弯唇:
“我没和他在一起,我拒绝了的。”
“那你来做什么?”
本以为他听了会开心,可平复下情绪的孙最静静看着她,语气变冷:
“那你跑来沉京做什么?”
不理解他怎能突然变凶,应溪有点委屈,又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咬了咬唇。
她本来就害怕孙最凶凶的长相,在新疆敢撒泼也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秉持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来的。
而现在应溪想和他长长久久,心里的恐惧又一次出现,委屈的直扁嘴。
“看你啊。”
“用不着你看我。”
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孙最把头偏向另一侧,留下固执的后脑勺。
冰冷的赶人:“你工作那么忙就别请假了,早点回去吧。”
他还没处理完高利贷的事,不敢想象如果发现应溪在沉京会做出什么。
应溪又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气的直跺脚,恨他是块木头又恨自己没有勾人的本事。
好半天吐出三个字:“不回去。”
怕嫌力度不够,又加了个字:“就不回去!”
背对着她的孙最闭了闭眼,没想到她还耍起了小性子,和自己恋爱的时候都没有。
为了可怜他就这么努力吗?
身后传来不规律的抽泣声,孙最一惊,回头发现刚才还笑着的姑娘哭成了泪人。
发现孙最在看她,没什么力度的瞪了一眼,学着他把脸偏向一边擦眼泪。
很多时候在爱里总需要一个人妥协,而孙最就是那个一而再再而三会对应溪妥协的人。
她希望自己不要缠着她,孙最做到了。
她现在又希望自己不要赶他走,孙最同意了。
“留下吧,等你可怜我可怜够了再走。”
挺好的,孙最给自己催眠,受个伤还能得到应溪探望也值了。
应溪捕捉到他话里的奇怪,停止哭泣,眼泪挂在脸上悬停:“什么叫可怜够了再走?”
孙最好心解释:“你不是因为可怜我才来的吗?”
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应溪讨厌自己是她亲口说的,就算死了也不和他复合也是她说的。
她对孙最的厌恶已经到喘口气都嫌烦的程度,横跨半个中国来看他不是因为可怜还能是什么?
经过许多事后孙最已然不再相信自己有被爱的可能,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终是沦落为路边可怜的流浪狗。
站在垃圾桶边只祈求人的可怜。
意识到这点后应溪又气又心疼,这根本不是孙最!
真正的孙最应该扯着唇和她闲聊,偶尔逗她一句说是不是要和我复合。
哪儿是现在这个自卑的男人。
“你真是……”应溪想骂人硬生生忍住了。
男人认真分析的神色和语气都令人心生恼火,应溪忍不住捏了捏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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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了下嘴唇,眼一闭心一横对着那张还振振有词的嘴吻了下去。
接触的那一刻感受到对方僵硬,应溪怕碰到他的伤口,没敢真的爬在他的身上。
双手捧起孙最的脸,一点点啄着。
她没有主动经验,接吻也不太会,就凭下意识的直觉进行。
身下的人僵住,完全没有回应。
“你……在做什么?”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应溪没理,伸出小舌在紧咬的牙关外细细舔舐,对方不允她也不急,两瓣唇上下如吃果冻般吸吮。
很半天,等她亲累了,抬起那张红透的脸不满地瞪了他一下,唇瓣还残留着津液。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孙最快要疯了,他对应溪从来都没有一点抵抗力,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浑身僵硬,刚才的动作无疑是火上浇油。
那因为疼痛而暂时损伤功能的东西也由此活了过来。
“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暗哑,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眼神在应溪脸上四处张望,足以显现出动情已久。
可他还耐着性子问应溪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这种可怜。”
他不愿意承认那个想法,怕是自己的异想天开。
应溪快气疯了,张开嘴在他锁骨处狠狠咬了口,趁对方闷哼的功夫撕掉他的病号服,自己坐在他的腿上脱掉衣服。
里面是一件塑身吊带。
“就是这个意思。”
这绝对是应溪人生中胆子最大的一次,在单人病房里,对着受伤的孙最。
她附过去不太熟练地摸索,孙最还是不敢相信伸出手制止动作。
“应溪,你给我个准话。”
“没有准话。”她讨厌孙最现在婆婆妈妈的性子,没有以前一点儿强势。
双臂承载两侧,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做还是不做?”
孙最还在坚持自己的问题,拧着眉,眼角发红:
“你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意思。”
被磨得没脾气,应溪亲了下被自己咬红的锁骨,给出霸王条款:
“做了就复合。”
孙最眉毛一挑:“不做呢?”
“不做就等你好了再做。”她回答。
触及到孙最落下的眼泪,应溪被传染扁了扁嘴跟着哭出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还……还骂你。”
她什么都不用说,孙最也懂是自己的过往被发现。
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姑娘,也不管腰腹被压痛。
从应溪哭的那一刻开始什么痛都比不上心痛。
“乖,没事的,我这不没事吗?”
他笑了下,摸着应溪的头耐心哄着,蓝白色调的病房突然变得五彩缤纷,温馨起来。
“别哭了小祖宗,心疼。”
提到疼,应溪弹起来,动作带到了他的伤口,没忍住嘶了声。
“对不起。”她脸上还挂着泪,红扑扑一片,手摸上缠了纱布的腰,又想扁嘴。
“你这样,还能做吗?”
应溪打起退堂鼓,反正他好了再做也可以,左右目的都是复合。
“能做。”孙最伸长手臂把人捞回来,捏着人的下巴亲吻,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白嫩的颈侧,狠狠吸了口香气。
略带诱哄的拉住应溪的手向下走。
嗓音魅惑:“不过需要宝贝帮我。”
66. 66
床板咯吱,安静的病房内燃起烈焰,陈祎来汇报工作时手刚搭上把手一半,与他一道而来的林放眼疾手快制止。
对上疑问眼神,他叹气,下巴对着里面偶尔冒出的暧昧声音扬了下,那意思好像在说听不见?
“可事情很紧急。”陈祎一板一眼回道,林放也算他的上级加同事,两个人一起来医院是为了同一件事。
“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
虽然陈祎是个打工人,可也是跟着孙最白手起家过来的,如今公司危在旦夕饶是理智的他也跟着着急。
林放对他这死板的性子无可奈何,揽着人的肩往外走,去自主饮料机买杯咖啡。
作为一个知心大哥哥和他推心置腹:
“再急也差不了这一时半会儿,他受伤了能久到哪去?”
这是他最开始想法,等林放坐在外面吹了两个小时的风喝了三杯咖啡后忍不住敲门。
声音隔着门板略有失真:“我说你够了啊身上还有伤,记得节制。”
不一会儿应溪红着脸推开一条门缝,放他们进来。
屋内没有两人想像的旖旎风光,孙最好端端靠在床头,衣衫整洁。
除去投降他们不悦地视线和有了血色的嘴唇外。
他还在病着,牵她的手也是本着逗弄心思,这时候进行伺候不好她不说,应溪自己也心疼。
两人吻了会儿,抱在一起把以前的话说开,一个哭一个哄,所有的隔阂烟消云散。
“你们先聊,我去买些东西。”应溪明白他们来是有要事商议,自己帮不上忙待在原地也是干着急。
她离开后陈祎开口:“那边……”
“我知道。”孙最打断他,大半个身子懒洋洋靠在床头,没有因为事情迫在眉睫而慌乱一点。
“把那些事爆出来。”
“好。”
林放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趁两人不说话的时候询问:“什么事?”
他看向孙最,那眼神仿佛在说咱俩这关系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孙最睨他一眼,对着床头抬了下颌,那里规整摆放一个牛皮纸袋。
秉持好奇心思他拿过来,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倒吸一口凉气。
再开口眼里第二次出现对孙最的折服:
“你十岁就拍你爸的床照?”
袋子里的文件无疑时打垮孙世江的利器,他这个人重名声,爱做慈善,又以最善资本家闻名,而这些文件记载了他真实的样貌。
出轨,潜规则,偷漏税,涉黑,这是法律层面的错误。
让只有几岁的孩子背锅十五年,把一个洁身自好的大少爷营造成混迹低俗场所的公子哥,被误解谈笑。
这是道德层面的问题。
无论哪个层面的问题,露出冰山一角对孙世江都是极大的打击。
江忱西说他们这个位置有很多身不由己,沉京市的制高点是踩在父母肩膀上来的,能多纵容就多纵容些。
可踩在肩膀这个动作是他自己发出的,没有足够的实力也站不稳。
所以当孙最第一次意识到家里的幸福是一场虚假的谎言时留了心眼,默默收集了孙世江和尚林的各种黑料,作为自己的保命武器。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会用在决裂上。
了解这些后林放哑口无言,对着病床上的男人竖起大拇指,心中的崇拜又多了不少。
“行啊你小子,能瞒他们十多年,怪不得刚才应溪哭成那样。”
有什么事都不和亲密的人说,只自己扛。
提起应溪,孙最想到了兴师问罪:“谁让你们把我的事告诉她的。”
袁子昀委屈:“不告诉她的话你们也不能和好啊。”
按理说他和林放还是月老呢。
“可她哭了。”
身体的百倍疼痛都抵不上见到应溪眼泪时的纠缠,孙最叹了口气,感受到腰腹的伤口隐有撕裂的趋势。
“我宁愿她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也不想让她自责。”
孙最多了解应溪啊,她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七年后,指不定躲到哪里偷偷哭,放弃自己的底线来找他道歉。
就像刚刚一门心思要发生关系。
现在的孙最无法给应溪稳定生活,他和孙世江的争斗还未结束,最后的输赢也没有分晓。
如果他失败了会变成人人瞧不起的丧家之犬,给不了应溪幸福。
想到这里,孙最做了个决定,虽然心痛的不行,仿佛一万根针同时扎进血肉。
他看向林放,做出请求:“找个理由把她送回去,就说我没事了。”
-
应溪才不回去。
她不是傻子看不出当前的形势和孙最那点自卑的小心思。
撕毁林放递来的机票扔进垃圾桶,也不管有没有形象往医院走廊上的等候椅上一坐,双腿交叠双手抱胸。
“他不见我我就坐在这里,反正就这一个门总会遇见的。”
应溪心里有气,如孙最所想气自己误会了他七年,气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如今她想尽力弥补过错,及时止损,不能再错过真正对自己好的有情人。
林放对执拗的女孩没脾气,在旁边转了一圈想不出办法后唉声叹气进到病房。
坐在陪护椅摆烂:“我赶不走,你自己去说吧。”
应溪出去买了一些日用品,顺带买了一块小蛋糕,想着吃些甜食转移孙最的痛苦。
谁知道刚靠近病房,林放拦住她说不能进去。
“这是机票你回去吧。”
他没说主体,应溪也明了这是孙最的意愿。
想和他好好谈谈遭到林放的拒绝。
“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帮,还是回去多多报效社会吧。”
林放悻悻一笑,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不让她进。
病房里,孙最抱着应溪买的小蛋糕看向门口,透过透明玻璃一角注视着心爱姑娘的发丝。
甜腻的奶油味扑入鼻腔,他想起应溪还没吃饭。
“叫她进来。”
林放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你就这么妥协了?”
孙最无奈:“我自己说。”
得到主人允许,应溪走进病房,视线一对上孙最的,委屈感扑面而来。
扁了扁嘴角,故意与他作对似的,应溪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过来。”孙最无奈轻笑,对着她招了下手。
磨蹭半天,把握着他的耐心点,应溪坐在了他病床前的陪护椅。
孙最把小蛋糕递给她:“不是饿了?吃吧。”
拆开包装袋,一整块精致的草莓蛋糕暴露在空气里,拿出叉子叉掉一块,递到孙最嘴边。
他定定瞧了应溪一会儿,张开嘴吃下去。
应溪这才自己吃起来。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分着蛋糕,眼见吃的差不多,孙最表明意愿:
“应溪,回去吧。”
应溪没吭声。
知道她在听,孙最继续道:“你不用为了弥补我而委屈自己,就按你以前想的那样去追求自己的想要的生活。”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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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就是我没有主动解释让你误会,这不是你的错。”
孙最试图用这种方式减少应溪的自责,劝导她回到新疆,那个远离自己远离危险的地方。
“不要。”应溪开口,表示拒绝。
见软的不行,孙最闭了闭眼换了个语气。
淡漠的,不耐烦的。
“你拒绝了我那么多次,我也是要是要脸的好吗?”
孙最的长相是应溪最害怕的类型,她见他冷脸的时候不多,说重话更是没有。
一瞬间,应溪的呼吸止住,动弹不得。
注意到她的害怕,孙最胸口发紧,疼的喘不上气,咬了咬牙继续道:
“你不是说我喜欢蒋书旗?对我就是喜欢她,她有钱有势力比某个人动不动就背负高利贷省心多了。”
一番话说出来,在场人的心全被割了一刀。
孙最的话完完全全说到了应溪的心上。
她没有很多钱更没有惊人的势力,又没有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感情基础,确实比不上蒋书旗。
可这些和蒋书旗有什么关系?
他口口声声的“心上人”此刻正和自己的哥哥颠鸾倒凤,直冲热搜。
应溪知道孙最故意气她,恨不得说些难听的话,可越这样她越不想让人得逞。
想法如此心却疼的不行,一个哽咽刺激出眼泪,啪嗒啪嗒不值钱地往下掉,砸在未吃完的蛋糕上。
听见抽泣,孙最的眼里慌乱一瞬,手不自觉抬起附在了应溪的脸上,擦去眼泪。
等反应过来后所有的伪装化为泡影。
应溪这才放心哭出来。
“孙最你真不是个男人。”
“……嗯。”
“你混蛋你无耻你垃圾你不要脸!”
她搜刮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话,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并发出,孙最好脾气受着,照单全收。
“嗯,我无耻我混蛋我垃圾我不要脸。”
又一次拭去她的泪水,温度滚烫,烫的孙最的心直抽搐。
他演不下去不爱应溪的样子,干脆放弃,说些心里话。
“小祖宗,和我在一起可能会很辛苦。”
应溪问怎么辛苦?捡垃圾吃还是睡桥洞?
孙最嘴角抽搐,回答倒是也没到那个程度。
“那就不辛苦。”擦干眼泪,应溪扔掉小蛋糕,脱掉外套后翻身上床,窝到狭小的空间里。
孙最怕她掉下去侧了侧身子给她留出空间。
两人抱在一起,共享温度共享心跳。
嗅着那令她痴迷的柑橘味,应溪把手放在他的胸膛感受心跳的频率。
声线静谧,带着浓厚依赖:
“孙最。”
“嗯?”
“我不怕的。”
她抬头,对着男人紧皱地眉头亲了下,慢慢抚平褶皱。
又一次表明态度:“我不害怕的,我想和你一起渡过难关。”
“七年前我没参与,这次就让我在你身边好吗?”
“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谈未来的事。”
这是应溪的让步,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对两人都好的结果。
她清楚知道如果孙最失败,等待她的无非是失联或再一次的恶语相向。
所以先让他们一起走段路,未来的事情放在未来。
哪怕结局并不美好。
月色深沉,医院到了定时熄灯的时刻,视线变暗的一瞬间,应溪听到了他的妥协。
“好。”
“我们一起。”
67. 67
蒋书旗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孙最进医院的事,在江家闹了一番。
第一次真得敢和江忱西黑脸。
“江忱西,他是你兄弟,有你这样对兄弟的吗?”
因为录制志愿节目发生的那点事,江忱西断了蒋书旗的工作,囚禁在家里。
她每天无所事事,偶然路过书房,听见了江忱西打电话的内容。
对面是孙世江,孙最的父亲。
两人就如何扳倒孙最做了一番规划,其手段下作到如果是剧本都要拒接的程度。
江忱西这人敏锐,察觉到门口站了个听墙角的小老鼠,话锋一转聊起别的。
但怀疑的种子还是埋在了蒋书旗心里。
她没去问你在打什么电话,要去做什么,只是坐在沙发上,花园里静静观察江忱西的动作。
他没有动作,他也是坐在沙发上,站在花园里同她一起。
时至今日,江忱西不再掩饰对蒋书旗的占有欲和坏心思,整个别墅完完全全打造成她的囚笼。
圈子里已有传言江家家主要和蒋书旗父亲离婚的消息。
每天待在别墅里,蒋书旗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直到有一天受不住,希望有个来陪她说话。
好说歹说江忱西才松口。
蒋书旗的性子在圈里算娇纵的,没有交心的朋友,大都是看在江家的面子追捧。
思来想去她给李娜打去电话。
对方似乎已经受宠若惊,忙不迭从家里赶过来陪她聊天。
两个人坐在卧室里,蒋书旗靠在门板扳下门锁,直奔主题。
“怎么样,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两人在高中时玩的不错,李娜眼力见足,蒋书旗变个语气都知道在想什么,通电话时她隐晦地请求李娜帮一个忙。
“打听到了。”
李娜拿出手机,点开热搜,位于第一位的赫然是“蒋书旗,金主”的词条。
点进去后是知名狗仔所拍摄的接吻画面,画质不像其他明星那样模糊只能看个大概轮廓,而是十分清晰,没有一点景物遮挡。
蒋书旗那张被粉丝捧上天的脸完完整整出现在镜头面前。
刚发布的时候热搜几乎瘫痪,所有人都在猜测男生是谁。
蒋书旗看着自己是人设崩塌,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随便点开一条评论,不是谩骂就是嘲笑,再来一句“我早就知道了,她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明星能红到现在没点资本还真不行。”
李娜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蒋书旗刷了一会儿评论,以为她会哭,手里的纸巾被攥得皱巴。
“书旗,你……”她想问没事吧。
“没事。”还回手机,她问起下一个问题:
“我爸现在在做什么?”
为防止蒋书旗逃跑,江忱西断了她和所有人的联系,甚至是亲生父亲。
作为圈内人,有些事情李娜不想听也得听,看了眼蒋书旗的脸色,慢慢说出来:
“听说在打离婚官司。”
江忱西还是得逞了。
作为江家唯一的儿子,江忱西自幼展现出了继承人的天赋,努力学习营造出一副好形象,大学毕业后成功进入江家。
而进入江家不是目的,打倒家主掌控江家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而现在,当江家家主和蒋书旗父亲打离婚官司蚌埠相争时,他坐收渔翁之利。
“算他狠。”蒋书旗蓦地嗤笑,眼里最后一点期望也没了。
一旦江家来到江忱西手里,父亲和家主离婚,她蒋书旗就会完完全全变成一个摆件,供人支配。
热搜就是江忱西给的警告。
房内陷入安静,谁也没开口,李娜还想抱她大腿和好,满脑子搜刮了一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书旗,孙最好像在医院。”
-
蒋书旗和江忱西吵了很大一架,两人从十四岁初遇到十八岁初夜再到现在二十六岁的初恋。
她没想到江忱西会为了利益去伤害自己二十多年的兄弟。
“江忱西,孙最是你的兄弟他帮了你多少你忘记了吗?”
前十四年她没有参与,可光听旁人议论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多么亲近,不似亲生胜似亲生。
而现在江忱西会为了商人重视的利益以及自己那点嫉妒对孙最下手。
还是生命的手。
李娜说孙最刚下沉京的飞机就被一群□□拖出去打了一顿,没收了他的手机钱包,甚至强迫他签字画押。
好在他的助理和员工意识到不对劲,报了警及时赶来。
“江忱西,你忘记当初你惹我生气是孙最替你摘的沙漠玫瑰吗?”
无论蒋书旗说什么,讲道理还是打感情牌,江忱西都如同一块木头不为所动。
等她说累了,及时递过去一杯水,眼见杯底干净,一把夺过来摔在厚实的地毯,抱起蒋书旗扔进大床。
理智精明的脸上是隐隐爆发的怒意:
“说完了?说完该我了。”
他一边动作一边去看女孩生无可恋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征服的笑意:
“蒋书旗,谁让你和他恋爱的?”
“我对你那么好怎么就不听话呢?”
回答他的只有呜咽。
-
在孙最住院的一周后,应溪在医院见到了蒋书旗。
她瘦了一圈,脸上也没有血色。
摘掉口罩,看着病床上的孙最,低头苦笑:
“咱俩……也算同病相怜?”
孙最没吭声,视线紧紧放在应溪身上,好像对方是什么脏东西。
注意到这点细节,蒋书旗抹了把头发,对着应溪鞠了一躬。
“对不起,这才是真的。”
应溪怔住,一秒后反应过来她再和自己说话,往后推了步摆手:
“没事没事。”
现在纠结也没什么意义了。
道完歉,蒋书旗表明来意:“我知道你变成这样有江忱西的参与。”
“抱歉,是我害了你。”
江家家主和蒋书旗父亲的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江家的大部分权利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江忱西的手下。
大势已定,唯一赢家露出水面。
“我手里没有一点有关江忱西的证据,无法帮你报仇。”
应溪听了皱眉,忍不住提出疑问:“你说这些做什么?显得心安?”
也确实是大小姐的性子。
“不。”她摇头,精致的大波浪在阳光下闪着漂亮光泽,那张美丽的脸上闪过决绝:
“我要杀了他。”
叮地一声,医院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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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警报器不停作响,急促地声音听的人心惊。
加上蒋书旗的话极为应景。
应溪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往孙最旁边移动,拽住衣角。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蒋书旗说,她知道孙最在听,所以表明忠诚:
“我欠了你很多人情,这次就还给你。”
情况得到控制,警报器停止,医院又变回安静的场合。
“胡闹。”孙最开了口。
靠在床边,他伸出手包裹住应溪的,对着一旁自以为聪明的蒋书旗冷哼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江忱西死了你会如何?”
“回到娱乐圈?还是继续当你的小公主?这些都不可能了。”
蒋书旗所有的富贵都来自江忱西,如今她要把自己唯一的保护伞扔掉,直面外面的世界。
那么她这朵漂亮的蘑菇无法在阳光下存活。
孙最叹了口气,一股无奈涌上心头,这些年他对蒋书旗就是对妹妹一样,出了事情也会难过。
“你好好过你要追求的生活吧,不用管我。”
“人情早在英国就还清了。”
话说到此,拒绝的意味明显,划清界限的意思更明显,蒋书旗心疼了一瞬,发现从一开始孙最就没对自己笑过。
那个一直宠着自己的阿最,终是不见了。
“好。”她有点想哭,手心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使了些力气发出一个字。
离开前她回头,最后一次看向病床上的孙最,记忆中的少年长成了男人,眼里的风景变成了站在他身旁的女人。
没有她的地方。
“孙最。”她说,一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演了那么多偶像剧,蒋书旗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祝你幸福。”
-
蒋书旗走后病房内陷入诡异安静。
应溪掀起眼皮偷偷打量不说话的孙最,触及紧缩的眉头时抿了抿唇。
抽出自己的手,用两根手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上提。
“一笑泯恩仇。”她道。
在应溪面前孙最不用继续伪装,伸出手臂抱住心爱的姑娘,闭眼片刻逃离世界。
“宝贝,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她?”
玩着他的头发,应溪嗯了好长一声,最后摇头。
在孙最疑问的眼神下解答:“有些事需要她自己解决。”
能和江忱西走到这个地步,是蒋书旗的默认,是她的虚荣心在作祟。
就算他们帮助她出了国,躲在一个江忱西找不到的地方,只要蒋书旗改不了依靠别人享富贵的毛病,还是会回到江忱西身边。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尊重他人命运。”
应溪不是傻白甜,心狠的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强染他人因果只会让自己陷入囹圄。
见孙最还是担心,她伸出手抚平眉间褶皱,对着略微干涩的唇吻下去。
等两人都变得湿漉漉了,才慢悠悠离开。
“阿最,蒋书旗有她自己的路,江忱西也会得到他应得的报应,我们不用做什么,安静当个观众就好了。”
这不是应溪自信,而是世事就是如此。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江忱西对蒋书旗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会换一种方式回到他的身上。
68. 68
夜深人静的病房内,应溪在孙最怀里翻了个身,感受到男人的闷哼,吓得睁开眼。
她没吭声,没去问自己碰到了哪里,借窗外月色看向孙最熟睡的脸。
这些天她都住在医院了,孙最的病房是VIP单人间,空间宽敞,有陪护病床,偏偏让应溪和他一起睡。
美名其曰睡得香恢复快。
应溪拿他没办法,遵照病人意见舍身陪睡。
孙最受了伤,手却不老实,不是摸摸这儿就是摸摸那儿,一不小心就擦枪走火。
偏偏他腰还受了伤。
睡觉前,两人温存了会儿,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应溪红着脸问他要不要。
“我可以试试……”
知道她在说什么,孙最皱了下眉,大手抚摸着她的唇角,擦去晶莹。
“乖,这个不行。”
应溪不解:“为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关那些事情经常讨论,在熄灯后的女生宿舍里,夜晚的志愿队晚间谈话中,时常都会出现。
处在那个环境应溪不想听也得听。
那时候她还处在一个人也挺好阶段,把她们告诉应溪的技巧方法当做耳旁风,也没想过会有人试试。
而如今,在孙最面前,她有了尝试的想法。
“我想试试。”女生们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个人都会感到愉悦。
她想让孙最开心。
“不行。”听她说完想法来源,孙最的拒绝更明显了,把人抱在怀里,慢慢平稳呼吸。
“很脏,而且……”视线停在应溪的嘴唇,粉嫩小巧,很难怀疑会不会撑破。
“算了。”后半句被孙最咽回去,又一次告诉她不可以。
“可是……”应溪说自己的那里也脏,为什么孙最可以。
想到那两晚上,每一次的开头都是孙最细致入微的服务,那是应溪第一次感受到孙最的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
不急不慢,极具耐心和尊重对方的。
“因为你给我的是恩泽。”
摸了摸她的头,孙最以作安抚,哄了半个小时才让应溪打消念头。
“你怎么办?”眼看他的欲望还未等到解决,应溪心疼他的忍耐,点着病号服下漂亮的锁骨,问出口。
孙最挑眉,问她想怎么办。
“除了那种,宝贝还学了什么别的吗?”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除了剧烈运动外也能下床行走,晾了应溪这些天,也该给人点补偿。
搜刮了一下脑子里贫瘠的知识后,应溪摇头。
“我忘了,就记住那一个。”
那时候烤肉还没好,她等的无聊就听了一耳朵。
被她的诚实逗笑,孙最扯了扯唇,坏心思凑近她耳边说出答案。
听完后,羞意窜上应溪的脸,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不会。
“那bb说句哥哥教我。”孙最引诱。
应溪不上当:“为什么是哥哥?你对楼里就那么大意见吗?”
对方无奈,捞人亲了口说这是情侣的乐趣。
“你知不知道每次听你叫楼里哥哥时我的心都会痒,就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回。”
“所以bb。”应应溪的要求,“小祖宗”这成为违禁词,勒令孙最换一个。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个更羞耻的。
“bb?”
标准粤语自低哑的嗓音说出,一瞬间颂钵又开始回荡。
瞧见应溪心虚的脸色,孙最冷嗤一声,算起秋后账。
“上来,自己动。”
这种事应溪生疏的很,孙最有看热闹似的欺负她,一边看她哼唧唧撒娇一边质问:
“我和你的阿愿哪个让你爽?”
应溪有苦说不出,自己那样不还是他害得,怎么可以恶人先告状。
可谁让现在的她遇到问题,只好卖乖撒娇:“哥哥。”
孙最不吃这套:“哥哥也没用。”
拍拍她,示意继续。
应溪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让孙最满意的了,一套下来整个人快要脱水,缩进安全的怀里不省人事。
太累了,在沉入梦乡前应溪想着,无法理解孙最是怎么伺候她一晚上的。
腰腹力量真好啊。
月色漫漫,星空闪烁,感受着怀里平稳的呼吸,孙最起身去洗手间打了盆水,一点点为她清理。
他欺负了应溪一晚上,这姑娘也好脾气让他欺负,真是爱情会让人变成意想不到的样子。
仔仔细细清理完,孙最轻手轻脚把东西放回原位,美滋滋抱着人睡觉。
还没进入梦乡,身下突然遭到一击,不痛,只是擦到了布料。
怀里的小人动了动。
孙最假装闭着眼,挺直的睫毛微微颤抖,背对着的月光很好替他掩饰。
应溪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久到他想翻个身逃跑,也没能离去。
在孙最又一次故意放缓呼吸导致不会喘气差点憋死自己时,嘴唇贴上了一份柔软。
还有一句胜似情话的“晚安”。
摸了摸应溪的头,孙最搂的更紧了些,两个人的心脏同节奏跳动,接触的皮肤分享热源。
在他们昏昏欲睡时,紧缩的病房门咔哒一声,屏退所有困意。
床和房门隔了道隔板,听到声音后应溪抬起头,被孙最按了回去。
嘴唇紧贴她的耳朵:“别动。”
门锁被撬开,与冷风一同而来的是故意放缓的脚步。
硬底胶鞋无论使了多么轻的力气,踩在瓷砖地面依旧会有清脆声响。
应溪的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手伸到床头摩挲手机,钻到被子里报警。
她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大晚上医生和护士不会进屋查房,进来的人只有一个原因:
索命。
编辑好了求救短信,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应溪想到在警察来之前她需要保证安全。
可现在,他们什么武器都没有。
啪的一声,病房灯被孙最打开,捞出被子里的应溪,给人披上外套。
似乎对于房间莫名其妙多了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并不稀奇。
“乖,去找林放。”孙最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离开。
他的嘴角勾着笑,眼里是安慰的神情。
短信成功发送,应溪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孙最往门口走。
门锁被撬开,银白色的锁芯旁有不规则的撬痕,给她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抬头,与门口的小辫男对上视线。
见她看自己,对方极为自来熟地摆了下手,说了句好久不见。
应溪没理,旁若无人似的往外面走。
在即将踏出病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把她带回牢笼。
孙最立刻抄起来身旁的花瓶。
“放开她。”
他没了刚才哄应溪的笑意,敛着眉,周遭低气压围绕,似滚滚而来的暴风雨。
声音冷硬,极为不耐。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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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男没被吓到,甚至明目张胆嗤笑,眼神从头到脚审视了孙最一圈,随后挑眉。
那意思仿佛再说你现在一身伤能拿我怎么样?
“用了张叔的人,就得还张叔的人情,这个道理孙少爷应该明白。”
为了给陈妍和应溪解决高利贷的事,孙最利用了孙世江那边的人脉,张叔。
能把房地产搞得风生水起,黑色势力必不可少,虽然现在是文明社会,可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可是各种鱼目混珠。
张叔是孙世江的黑色势力。
他的小弟遍布全国,白天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光鲜亮丽,一到了晚上,远离尘世,就会露出里面最丑陋的样子。
好巧不巧,小辫男就是张叔的手下。
得到孙最的请求后,张叔先是向孙世江报备,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对方在了解到自己儿子还对那个女生恋恋不忘,一丝嘲讽自胸腔溢出,挥了挥手让他顺着去做。
”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当时的孙世江在明星情人的服侍下对着张叔抬了下酒杯。
而如今就是收网的时刻。
“孙少爷,张叔说高利贷也解决了,美女也在怀了,现在是你该报答的时候了。”
小辫男说着,从公文包掏出牛皮纸袋,放在孙最面前。
应溪被小弟压着,试图找机会挣脱。
如今应溪在他手里,孙最不敢轻举妄动,听从他的示意打开牛皮纸袋,拿出里面的文件。
看清上面的字后冷笑出声:“做梦。”
“晚上就适合做梦。”
小辫男轻松反击,给一旁的小弟使眼色,对方拿出印泥放在文件旁边。
“按手印吧孙少爷,您和尚夫人还有“西柳”的股份都将以报答的方式赠与给张叔的领导孙世江先生。”
这和明抢没什么区别。
孙最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们,双手抱胸靠在床边,眼神冰冷扫过所有不速之客,最后停留在应溪身上。
注意到她朦胧的双眼,心疼了一瞬。
“我要是不签呢?”
小辫男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膝盖轻微使力,应溪跪倒在地。
强烈的撞击让她来不及收声,嘶了出来。
把孙最的表情尽收眼底,小辫男耸肩告诉他就是这个下场。
“您也算我东家,伤害你的事我做不到,可这姑娘不一样,她爸欠我钱,还曾说过要把她嫁给我,自然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注意到孙最逐渐起伏的胸膛,小辫男大笑起来,抓着应溪手腕的手也不段施加力气。
身体的疼痛渐渐麻木,应溪抬头看到了孙最眼底的动摇。
“不行。”她说,“绝对不行。”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哪有什么你死我活的狗血爱情,一定会有圆满的解决方式。
而且警察应该快要到了。
突然间,应溪的脑海里闪过几天前孙最对自己放狠话的场面,当时的他不惜编谎话说喜欢蒋书旗也要把她赶走的原因。
孙最应该早就知道孙世江不会放过他,而自己是会让他产生动摇的软肋。
一瞬间,应溪发现自己给孙最添了麻烦。
眼眶涩的发疼,好像干涸的池塘,一块块龟裂的土地暴露在炎热的空气中,让人喘不过气。
眼看孙最妥协,打开印泥盖子伸出拇指,应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头往后一仰撞击小辫男的腹部,趁其吃痛跑过去,碎纸片飘飘洒洒落在地面。
69. 69
所有人被应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那份合同已经变成碎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又一次在她身上吃亏的小辫男恼羞成怒,取下别在腰间的电棍,在手中甩了个漂亮的尾花。
孙最见状,挡在应溪前面。
眼看自己的女朋友态度明确,他再当缩头乌龟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直接正面对抗。
“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跑出去,知道吗?”
趁小辫男骂骂咧咧砸东西的功夫,孙最偏过头小声嘱咐着身后的姑娘。
应溪面无表情,眼里的情绪晦涩难懂,嘴边也堵着一口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半天,她调理好情绪,嗯了声。
确保了最惦记的人的安全,孙最放下心,随手抄过一把拖把拿在手里。
嘴角勾着一抹嘲讽,让他们放马过来。
小辫男被气得不轻,眼看能拿捏孙最的软肋回到了人的怀抱,也不管自己所说的你也算我的东家这句话,电棍调到最大,起身挥舞。
病房里一片遭。
应溪站在身后,所有向她打来的风雨全被面前的男人挡住。
有时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病号服洇出点点红色。
不对,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里是医院,为什么出现了那么大的动静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医生?值班的护士呢?
她想着,手一拳打在呼叫铃,没有动静。
是坏的。
什么时候坏的?还是一开始就是坏的。
孙最还受着伤,行动不便,力气尚未恢复,几轮下来处于明显劣势。
又一次砰地一声,花瓶在他的头顶绽放,鲜血一缕缕滑下来,刺痛应溪的眼。
啪嗒一下,眼泪不自觉落下,和碎片一起在冰冷的瓷砖粉身碎骨。
有人注意到应溪刚才的动作,为她天真的想法感到悲哀。
“妹妹,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的医院。”
谁的医院?
模糊的视线中,应溪慌不择路的寻找医院的名称,在触及到医疗仪器上印制的名字后,一口气卡在胸腔。
不是公立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是曾经林贝贝和她介绍的那家为了感谢投资而以投资人命名的世江医院。
所以从孙最下了飞机一开始,他就被孙世江套在了笼子里。
他怎样都逃不过的。
心中冉冉升起一股无名火,应溪有点想笑,笑孙最怎么和她一样惨,爹不疼娘不爱。
又有想哭,他做错了什么就要被这么对待。
在她思索时,堆积在眼角的热泪被微凉的指腹轻柔拭去,抬眼时,孙最温柔的视线映入眼帘。
“没事,不疼。”
明明满身是血,嘴唇白的要命。
应溪不说话,孙最以为她在害怕,使了些力气抱进怀里,慢慢拍打脊背。
在小辫男看不到的地方,轻声说着自己的盘算:“一会儿赶紧跑,避开护士,从侧边的楼梯下去,出去后找警察就好。”
嘱咐完,孙最用布料擦了擦手上的脏污,确保干净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缱绻,不忍,舍不得。
应溪定定看着他,任凭泪水滑落。
她后悔了。
后悔执行报复计划,后悔对孙最说伤人的话,后悔明明爱的要死还是说不爱的话。
“你们想要什么?”
悲伤的情绪很快被她压下去,转而意识到现在不是道歉的好时机。
估摸着时间,警察应该已经来到楼下,只看医院里的人能不能瞒得住。
不等他们回答,应溪开口:“孙最的股份对吧?”
“为了股份损害父子情谊,甚至不惜拿人性命这值得吗?”
应溪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孙最往后退,经过刚才一番争斗,他们已经来到了门口。
距离也许的自由只差一步之隔。
小辫男只是个奉命办事的,哪里知道东家人是什么想法,面对应溪这种小儿科似的转移话题,不屑一笑。
“应溪,你可比你爸蠢。”
“他当初为了搞工程,忽悠了不少单纯的农民工,榨干劳动价值后几百块钱把人打发走。”
父亲那么精明,怎么女儿是个恋爱脑。
“是吗?”应溪不知道应昌平在外干过什么勾当,不过从渐渐变大的楼房和提高不止一个度的生活水平也知道没做什么好事。
面对小辫男的嘲笑,她不怵,眼神死死盯着对方,一抹比嘲笑还严重的讽刺划过眼底:
“可被他骗过的你不是更蠢?”
在他们说话间,应溪来到门口,手放在门把轻轻一推,自由的空气吸入鼻腔。
“走。”
往里扔了个花瓶,应溪拉着孙最往外跑,按照他刚才的嘱咐,从最侧边的楼梯下去。
索性楼层不高,两人一口气跑到最后一层。气喘吁吁喘个不停时,刚想歇口气,身前身后被黑衣人包围住。
小辫男也出现在面前。
面对应溪的错愕,他笑了下,好心解释:“你又忘记这里是谁的地盘了吗?”
黑衣人步步紧逼,两人被堵在楼梯角,那里光线昏暗布满灰尘。
他们完全陷入绝境。
真的会死吗?应溪觉得不会,在文明社会里杀人绝对不是明智选择。
更何况孙最在沉京的名气,如果突然消失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那他们做出这些举动,还是为了那所谓的股份,为了利益。
人们往往因为利益而丧失理智面目全非,如野兽般疯扯撕咬,争个你死我活。
从没想过得到利益的同时又损失了多少。
小辫男又拿出打印好的合同,逼迫孙最签字,这次对方学聪明,快速举高了手。
“不能签。”怕孙最变卦,应溪赶紧表明态度。
签了之后孙最奋斗几年的所有成果全部供手让人,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也就罢了,就怕孙世江利用这样的他再去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一次软弱就会次次软弱。
“不可以,阿最。”应溪拉过孙最的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时难掩的情绪碰撞在一起。
“嗯。”孙最应声。
“会打架吗?”他又道,视线扫在楼梯间里的杂物,从里面掏出一把铁锹递过去。
明明局势紧张,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小祖宗,孙子的命交给你了。”
孙最自然不想让应溪冒险,可也自知现在的他战斗力不足,而对方人多势众。
“冲出去后别回头,别管我,去找救援。”他还是那句话。
铁锹放在手里颇有分量,应溪掂了掂,莫名热血沸腾。
“好。”她点头,听从孙最的指挥。
“我数到三,就开始。”
“嗯。”
“一。”指尖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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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脚步蓄力。
“跑!”
没等应溪反应过来,孙最抢过合同撕成碎渣,与之扭打在一起。
没有人去在意应溪。
这和她想象的场景不对。
明明前不久他们还以自己为目标,为什么现在?
下一秒应溪懂了。
强扭的瓜甜不甜不知道,拧下来才是目的。
谁在争夺中让孙最按上手印,谁就是大功臣。
意识到这一点,应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拿起铁锹朝小辫男打去。
铁片与坚硬的头颅碰撞,互相使力,震得她的手臂发麻。
可想到挨打的孙最,她闭上眼,胡乱拍打。
为了给自己壮胆,发出豪言壮语:
“你们真以为我这三年白种树了吗?铁锹可不是白用的!”
应溪就这样在惨叫声中挥舞武器,闭着眼乱打,直到手臂彻底丧失知觉,直到落入温暖怀抱。
“好了。”孙最抱住她,扔掉救了他们的功臣,握住应溪的手,里面一片凉汗。
“乖,没事了。”
应溪还沉浸在“战斗”里,身体止不住发抖,趴在他的肩膀大喘着气。
孙最看了眼及时带着警察赶来的林放,伸出手轻轻拍打脊背,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温声安慰。
“应溪,回神。”
好半天后,应溪反应过来,看到已经被制服的黑衣人后哇的一下哭出声。
“我好害怕……”她也不怕丢人了,现在的场景就是应溪允许自己哭的场面。
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况。
她的手似乎还残留着铁锹拍打在人身体上的闷哼,与头颅碰撞的清脆,闭上眼后灵敏听觉下黑衣人的痛苦。
“孙……孙最。”她揪住孙最的一小块布料,眼泪胡满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我……”
“很棒很棒。”孙最知道她要问什么,心里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让她去打架,耐心安慰着,希望她早点从恐怖情绪脱离。
-
应溪的参与让为林放的救援拖延了时间。
她的求救短信并没有发出去,医院早就知道今晚会做出大举动,早早屏蔽了信号。
而当时着急的她,没注意到这点。
孙最第一次清醒看到所在医院时便意识到孙世江不会善罢甘休,早早安排好林放在附近看守。
他找了间旅馆,窗户正对医院侧门,这天照常看守时发现走进去的黑衣人。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后他给孙最打去电话,一直是未接通的状态,更加确定了里面的形势不对劲。
林放跑出去找救援,带着警察来到医院门口,被拦住。
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病人在休息,不得打扰。
交谈一番,警察被说动,且这家医院在社会上风评很好,开始怀疑林放报假案。
他又解释没报假案,自己的朋友真的可能遭遇了不测,这家医院是黑心医院,里面干了不少坏买卖。
可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世江医院的名声实在是好,无论林放怎么说都不信。
最后是他强制冲进去,以人格担保才说动了民警。
在看情扭打在一起的人时,林放的清白也就此回来。
警察迅速控制现场,带走小辫男等人,并且向上申请查封医院。
而受害人孙最和应溪去了三甲医院治疗。
70. 70
与此同时,孙最自小收集的证据暴露在大众视野,那个曾经以“最善资本家”名扬万里的孙世江落下神坛。
警察来到医院做了笔录,应溪坐在一旁全程陪着,听到了那些自己不曾知道的往事。
待他们走后,一把抱住孙最的脖子。
孙最这些天对她突如其来的“黏人”早就免疫,感受到她的依赖,伸出手摩挲着她的头,嘴里欠着:
“这么喜欢我?”
“嗯。”
应溪坦白承认,倒是让孙最不知如何反应。
窗外落叶飘零,风一吹打在玻璃上噼啪响,孙最望向光秃秃的树杈,收起混笑,认真道:
“应溪,回去吧。”
缩在颈侧的姑娘没动作,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扫着那一小片区域,表示她在听。
孙最偏头问了下头顶,温哄着:“回去吧,好不好?”
没有回应。
好半天,久到他想了十多个强硬把她送回新疆的理由时,应溪抬起头,顶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视线晶莹,连话也断断续续:“那你……”
“回来找我吗?”
孙世江是名声扫地了,不代表他会就此进去,孙最从此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
能在沉京叱咤风云几十年,可不是一点风雨就能折腰的幼苗。
逼急了的孙世江会再做些什么举动他们想象不到,也许今天谋财,明天就害命。
反正都要进去,带一个进去也是去。
况且,除了孙世江外他们还忽略了一个人,一个长久以来以为是最佳队友的人。
江忱西。
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门心思要和孙最作对,虽然手段没有孙世江狠辣,却着实招人厌烦。
孙最要报复回去,哪怕他是自己的兄弟。
如果应溪继续留在沉京,他不敢相信被逼急的孙世江和江忱西会对她做些什么,而自己是否有保护好她的资本。
孙最从来没怂过,哪怕当年去找沙漠玫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缺水灼烧时也只是觉得是自己的失策,从没想过说有人来救救我。
可现在,面对应溪,面对自己心心念念想了十多年的姑娘,孙最没办法做到百分百自信。
“会。”他扯了下唇,尽力消散去眼底的挣扎,指腹拭去应溪流下的泪水,安慰着,也发着誓:“我一定去找你。”
-
机场人声鼎沸,重逢的欢喜和离别的悲伤在此上演,应溪拎着行李箱站在登机口回头望。
“走吧,要登机了。”林放在催促。
自从她答应回去,孙最就马不停蹄安排回新疆的事情,还联系了古丽来机场接机。
看着他着急忙慌送自己走,应溪有些不开心,趁无人的时候问他是不是嫌自己是累赘。
“哪有。”孙最摸了下她的头,站在床边为她收拾行李。
他们这些天都住在医院里,简直是把这儿当成了第二个家。
“回去后要好好吃饭,定时定点发送报备。”
不等应溪先说,他先行使了男朋友的权利。
看他这副轻松样,没有一点离别的悲伤,应溪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开始嘴硬:
“谁说要和你在一起了,别给点阳光就灿烂。”
一晃过去多年,应溪的骂人水平还停在非主流时期,孙最收拾衣服的动作一停,摇头无奈:
“做都做了,提上裤子不认人?”
“那是分手炮!”应溪反击,势必要挣个口舌之快。
说不过她,更何况这样的应溪很可爱,孙最挑了下眉,趁她不注意往行李箱塞了张卡,顺从话往下聊:
“行,那作为前男友的我就不去送你去机场了,到地方发个信息,好让他知道前女友成功离他远去?”
机场广播开始催促旅客登机,应溪的名字赫然在列,林放见状再一次催促。
“他还真不来啊。”应溪嘟囔着,眼底落寞难掩。
放在行李扶手上的手紧紧攥紧,骨头凸起,指尖泛白。
做了几秒的思想斗争后,骤然松开。
“那我走了,谢谢你来送我。”
应溪与林放告别。
飞机准时起飞,在广阔天空按既定航线航行,应溪透过小小的飞机窗看着高耸入云天的建筑成为黑色的小点,过往云烟逐渐抛在身后。
应溪回到了新疆,回到了水利院工作。
井言裕对她的回归表示开心,到底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找了个机会和应溪说希望不要因为之前的表白影响两人的关系,也希望她的男朋友不生气。
“不会的。”应溪笑笑,告诉他自己是单身。
“单身?”井言裕有些迷茫,他明明记得应溪听到消息后失神的表情,那是爱的表现。
难不成在沉京这段时间她们又发生了什么?
“那学姐……”一瞬间,他改变想法,想说出心里的话,自己是不是还有希望。
“不可以。”应溪拒绝。
与其说对于孙最没来送自己这件事应溪耿耿于怀,不如说她没有能力帮助到对方让她感到羞愧。
回到新疆后,应溪没有按照孙最的嘱咐发消息报备,甚至对他发的消息一律不回。
刚开始对方还会哄一哄,小心翼翼说一些情话,约定一定去找她。慢慢的孙最的消息发送的越来越少,最后只剩固定的早午晚安。
应溪知道他不是耐心耗尽,而是正和孙世江的较量到了关键时期。
“没错,他今天没吃饭。”
趁孙最不在的功夫,林放偷溜进他的办公室,偷窥私生活。
“你知道吗?他将近一个月没回家,就在公司吃睡。”
在机场时应溪和林放达成了约定,一个确保不哭不闹不去打扰孙最,一个保证会定期更新他的状况。
人来人往的机场,明亮的光线自巨大玻璃透进来,林放靠在栏杆说起真心话:
“虽然我没有权利插手你们的事,但这些话我还是想说。”
“如果你在新疆和孙最报备日程,只会让他分心。”
林放说现在的局面对孙最很不利,不光是孙世江和江忱西的压迫,他自己的公司也暴露了常年积累的问题。
“说实话只有你不理他孙最才会专心致志做一件事。”
在他看来孙最就是一个巨大的恋爱脑,沟沟壑壑都填满了应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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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听见带有“应”或“溪”的中文字时都走不动道,低声来一句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林放听腻了应溪的名字,发誓如果有机会能见到本尊,一定要好好吐槽一番。
“你知道公司名是怎么来的吗?西柳,溪留。”
“他希望你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说到这儿林放又忍不住吐槽,想当初算命先生取了那么多好名字,他偏偏要西柳,说什么这样她就能一直陪我。
痴男是真痴,怨女就不知道了。
林放口中的孙最和应溪眼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空窗期的乐子,不值得上心,殊不知孙最在感情里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摸爬滚打的学着爱她。
说起来,她还真是怨女。
就这样,她和林放达成共识,应溪假装生气不理孙最,林放在旁拱火让他全心处理事情,好飞去新疆追人。
“他和你说自己又在好好吃药吧?”镜头转向办公桌面,本该见底的药瓶此刻还剩下一多半:“其实他一直忘记吃。”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放揭发了孙最许多的“谎言”,应溪在视频的那侧脸色越来越冷。
嘎吱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从银行回来的孙最看向坐在自己办公椅玩手机的林放,捏了捏眉心。
一张口疲惫难掩:“自己没办公室?”
听见许久未听见的动静,应溪倒吸一口凉气,示意林放不要挂断。
对方点点头,换了个姿势,正好把摄像头对准孙最的脸。
“不顺利?”他问。
灌了口咖啡孙最摆手,这些天他又体会到了当年拉投资的日子,憋屈又无奈。
“贷不了,孙世江给全沉京的银行通了信。”
孙世江还是孙世江,哪怕人快进去了,还给了自己儿子最后一击。
他对孙最做出的行为极度不满,公开与其断绝关系,要搞垮他的公司。
“还需要多少?”林放问,心里琢么着自己能不能凑一点。”
“一百万。”孙最回,没想到自己曾经看不起的数字会有难道自己的一天。
就一百万,他现在都拿不出来。
办公室陷入安静,应溪也在视频那侧沉默。
这些天孙最忙于奔波,四处借钱填补窟窿,孙世江怪狠的,一出手就奔着公司倒闭的目的去,断了他好几个投资商和大客户。
东拼西凑还差一百万才能保证公司基本运营。
“对了,你看没看见我的照片?”
这段时间忙过了头,孙最满脑子都是拯救公司,一时间静下想起丢失的照片。
“什么照片?”林放不知道。
“就是我在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两张。”看他反应也明白了答案,孙最靠在沙发闭目,呼出一口浊气:
“那可是我的宝贝。”
提及应溪,他想起来今天还没报备,掏出手机发送今日美食后,盯着人的头像发呆。
和痴汉一样:“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边应溪收到了他的消息,把孙最如何撒谎看的一清二楚,一时间气血上涌,也不管自己是否在偷听,开了口:
“孙最,你是大骗子!”
71. 71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瘫在沙发上的孙最瞬间坐起来,视线锁定林放攥着的手机。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乖乖屈服对方的“威望”,交出手机。
孙最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自家姑娘,这会儿得到惊喜节俭,顶着一脸不要钱的笑占据整个屏幕:
“宝贝儿,想我——”
话没说完,那边啪地挂断。
办公室比刚才还要安静。
手机长时间未使用自动息屏,映出孙最那张笑容僵住的脸,半晌,咽了下口水。
“靠……”
他又没媳妇了。
抽回自己的手机,林放见好就收,不想被留在办公室听他的“痴汉宣言”。
关上门前,他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眉毛微挑,转过头对还保持不可置信的表情的男人道:
“如果你再舍不得对江忱西动手,应溪可能真的追不回来了。”
-
2024年11月25日,应溪的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从单位出来,傍晚的阳光正好,裹了裹外套,准备往家走。
刚迈开步子,前方拐角闪过一道黑影,进了附近小巷。
脚步顿住,应溪抓紧身侧包带,轻轻吸了口气。
会是小辫男他们吗?
应昌平的债务还是没还清,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要还的意思,员工的银行的这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欠款他不敢怠慢,可那些亲人的一个也不还。
应溪那自大学开始攒的十万块钱终究是打了水漂。
现在的应昌平找了份新工作,倒腾起了废品利用这方面的活,也算挣钱。曹月雯的服装厂也越做越好,说是要建立分厂任她做厂长。
那家人的生活正在蒸蒸日上。
乌鲁木齐的城镇建设很漂亮,应溪不用再担心损坏的路灯或者嗡嗡作响的窗棂。
回家路上有一条夜市,里面美食众多,她经常去买晚餐。今天也一样。
一圈下来,等应溪从夜市穿过去时手里已经提满美食。
拎着他们晃悠悠回到家,她站在公寓门口,没有手能腾出来开门。
在门口站了不到半分钟,身后压下一道黑影,接过她的背包和餐食。
“什么时候发现的?”孙最问。
“重担”转移,应溪没着急开锁,保持着原有姿势,用后背视人:
“从单位开始。”
托小辫男的福,应溪现在的警惕意识非常强,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
早在她出单位门,余光瞥见的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开始便知道孙最来了。
算算日子,也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多天不见,两人还有着上一次挂电话的隔阂,食物的香味在二人间飘荡,孙最摩挲指尖,率先打破僵局:
“最近怎么样?”
自从被她挂断电话,孙最受到了刺激,把林放的话听进心,不再怀有恻隐之心对江忱西手下留情。
孙世江他都能打过,比他资历小一半的江忱西更是轻松,更何况孙最还有个得力助手——蒋书旗。
具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孙最不清楚,只知道蒋书旗很生气,主动把收集到的证据递到他手里。
当时她拎着行李箱,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坐着也不安分,四处张望是否有人跟踪。
“我要出国了,感谢你这些年的关照,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个你就收下吧。”
是一个U盘,外壳是绿色像素方块组成的宝剑,孙最记得这是江忱西送给她的礼物。
“这里面是我从他电脑拷贝下来的加密文件,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你有帮助。”
蒋书旗得知江忱西和孙世江同流合污伤,趁他不注意拷贝了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希望借此让他受到惩罚。
咖啡馆外熙熙攘攘,四处洋溢节庆的关系,蒋书旗看着店内竖起的小国旗,垂下了眼。
“孙最,这些年很抱歉。”
她知道自己为了留在江家都做了些什么。
“我对不起应溪,也对不起你。”
其实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蒋书旗心里和明镜一样对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她就是想要在沉京站稳脚跟,就是想当最受宠的大小姐。
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了两个无辜的人。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对不起。”她又一次道歉,这次的蒋书旗卸下娇纵,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安静。
窗外熙攘,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悦里,而蒋书旗坐在那里,静静等待赎罪。
-
“最近怎么样?”
那个U盘里的内容丰富,几乎掀了江忱西所有的老底。
孙最也没看错他,像江忱西这种做事缜密的人,势必会在世界上留下一分证据,以体会掌握感。
利用这些证据,把江家和孙家联合翻了个底朝天,该蹲的蹲,该破产的破产,该罚罪的罚罪。
江忱西的账户被冻结,行为受到监控,想出国寻找蒋书旗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了。
让他一辈子见不到蒋书旗,可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孙最和蒋书旗联合给他的报复。
一切尘埃落定,那些困扰他们的难题全部解开,云开雾散,阳光重回大地。
公寓门前,男人身形落拓,平日冷冽的眉眼柔化成温水,耐心等待女孩的回答。
”挺好的。”说不上什么心理,应溪就是很生气,说出来的话也不免阴阳怪气:“至少生病了知道吃药,饿了知道吃饭,困了知道回家。”
这间公寓是应溪租的,小区安全,基础设施也不错。
走廊内,声控灯亮了又灭,两个人不约而同默默抵抗,谁也不先动一下。
知道她是在责怪自己,孙最知错就改,迈着长腿往前一步,把应溪轻而易举圈在怀里。
但凡她抬一下头,就会碰到男人的下巴。往后退一下,就会撞见他的胸膛。
不知不觉间应溪已经无路可退,这个距离两人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身上的独特味道也扑入鼻腔。
孙最吸了一口,满足叹气,是他想念的书香味。
惹人生气只有认错加哄人这一条解决办法,怕应溪抗拒,他没使力气,就那么虚虚环着她,压低声音道歉:
“小祖宗,我知道错了。”
老实说孙最每次来新疆时心里都没底,第一次是害怕应溪不理他,这次是怕不要他。
好不容易走了狗屎运有机会和好,他不想错失良机。
怀里的人不动,真正表现出了什么叫“坐怀不乱”,孙最解释了半天,口干舌燥,应溪也没有消气的意思。
这下他心里犯了怵,再开口时喉咙发涩,心里的警报器滴滴作响。
“应溪,我……”
“孙最。“
应溪转过身,一个月不见,她变化不少,精心打理了发型,穿搭也是流行的款式,和沉京的那个土姑娘以及县城里被迫朴实的形象完全不同。
她一直是漂亮的,有双清澈的会说话的眼睛,那里边是世界上最纯真的情感。
“孙最。”应溪又唤了一声。
食物散发的香味早飘散开,没人去想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闻。
感受到她的认真,孙最眼神颤了颤,拎着食物的手不自觉握紧,嗯了声。
公寓尽头有扇窗,正对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这会儿阳光正好,在白色瓷砖地面映出窗棂的形状,连带着二人的影子跟着拉长。
应溪瞧着他,好半天,仿佛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孙最默默承受着她打量地目光,哪怕心里慌成一片。
“吃饭吧。”
就在他做好了听到“我没有想和你和好”“那是分手炮”“我不会原谅你”等伤人的措辞时,应溪一句轻飘飘的吃饭吧,打破做好的所有准备。
“啊……哦,好。”
-
“对,这是最后一天。”
天色晴朗,微风轻轻,一辆带着时代印记的面包车在公路行驶,里面的人穿着绿色马甲,头带遮阳帽。
许久未见应溪,古丽也想的紧,拉着她的手坐在最后一排说着贴己话。
“今天是锁边工程的最后一天,于田县人民特意邀请咱们志愿队来参与这项有历史意义的活动。”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一座“活”的沙漠,如果不得到有效治理,每年住在它边缘的村民会遭到沙尘侵扰,农业发展不起来,也就无法脱贫致富。
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良好的生态环境是经济发展的前提,住在沙漠边缘的人们开始治沙,已经维持了四十多年。
而今年,在2024年11月28日这一天,即将把名为“死亡之海”的沙漠用一条“绿围脖”锁起来,达成人类历史上的又一奇迹。
古丽说她也是志愿队的一员,即使去了别的地方工作也不能忘记,所以给她打去电话。
“话说,你们和好了?”
聊完志愿的事,古丽的视线往右侧挪了下,旁边的男人看向窗外,面无表情。
比起第一次见到孙最,现在的他安静了不少,也成长了不少。
他们的感情问题古丽作为局外人看的清清楚楚,无非就张个嘴说开的事,距离应溪调走也过去了不少时间,现在做志愿还带着,应该是复合了。
古丽猜测,向本尊求证。
为了志愿方便,应溪扎起了头发,露出那张清冷的小脸,听见她的问题,抿了下唇,没回答。
“我去搬东西。”
面包车到目的地停下,村民见他们来上前迎接帮忙,孙最在车厢内坐不下去,更是想逃避应溪的答案。
这几天两个人吃睡在一起,但气氛僵硬,没有恋爱的感觉就算了,连仇人也算不上。
朋友更不是。
在那种奇怪的氛围里呆的久了,孙最的心上上下下的跳,没一会儿安稳。
可又不敢去问,自己到底算什么身份。
有些窗户纸破不了,破了梦就散了。
外面的人忙忙碌碌,应溪坐在车内下不去,古丽晃着她的胳膊要她给答案。
“告诉姐,你在吊着他,就为了惩罚他以前的过错?”
古丽看事情准,就是非要刨根问底,应溪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
“算是吧。”
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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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准时开始,为了锁住沙漠,大多数人会选择梭梭树等固沙植物,而于田县的人们选择了玫瑰。
阳光炽热,汗水掉进玫瑰芯里,一道道身影弓着背把带着希望的玫瑰种进荒漠,也许短时间内成果不会显现,但十几年几十年后沙漠会变成绿洲。
治沙是造福后代子孙的事,我们今天的躬耕为的是还给后代一片绿洲。
大家忙活了一上午,还剩最后一公里便成功完成四十年的历史伟业,古丽和于田县的代表商量了下,准备午饭过后再进行。
把工具送回后备箱,孙最发现站在玫瑰前的应溪。
这个季节种的是玫瑰苗,得等到明年才会开花,村民热心,带了自家保存的玫瑰,给志愿者每人分了一株。
到了下午,荒原起了风,吹乱了应溪的头发,不等她抬手抚开,一道身影出现,挡去所有风沙。
“孙最,我们要谈谈吗?”
从初遇到现在,谈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
泡沫再美好也终究是泡沫,孙最嗯了声,表示同意。
算了,他想好了,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接受。
这是难得的两个人能心平气和谈话的时刻,应溪笑了笑,望着大家欢喜的背影,开了口: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分手并非你的本意,可对我的伤害却不能否认。”
“你惨,不代表我受到的伤害是假的,不代表我就要无条件原谅你。“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安静倾听的男人,下颌线崩的紧紧的,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瞧他那样儿,和应溪第一次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真该让袁子昀他们见见,叱咤沉京的孙少爷现在像条狗似的在自己面前低头。
“孙最,我不想喜欢你了。”
叮地一声,长久以来回响的颂钵碎裂,一直以来支撑意志的情感化为泡影。
孙最呼吸一滞,眼眶开始发涩。
“……嗯。”他咬着槽牙勉强维持了体面。
“我尊重你的意见。”孙最早该想到像自己这样没有心的人是不配得到原谅的。
没事,喜欢反正是单向的,能见着应溪就行。
他张了张唇,想问是否可以做朋友,就听见应溪继续道:
“可好奇怪,我就是很想原谅你。”
又是叮地一声,颂钵重新修补好,传出震震余音。
“孙最。”应溪抬头看他,两个人凑的很近,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能清晰注意到彼此脸上的绒毛。
“但我还是很生气,你说怎么办?”
古丽猜的没错,应溪就是想钓着孙最,让他难受。
自己受过的苦他应该也承受一次。
可不论她再怎么惩罚对方,孙最也体会不到自己那时候的心碎。
伤害是不能被比较的,也不能被抹平,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轻飘飘翻到新的一页,这对曾经的自己不公平。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怀着报复心思让孙最受苦,不明确理清二人的关系,是不是一种变相的不放过自己呢?
两种思想在应溪脑海里纠缠,拉扯。
“孙最,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把这个难题抛给对方。
怎么让应溪消气是孙最现下亟待处理的事。
悲伤和欢喜如两重浪拍打在海岸,孙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指微微蜷缩突然刺痛。
他想起来手里有村民给的玫瑰。
“打我一顿,冷落我三个月,和别人恋爱让我当小三,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
孙大少爷还是孙大少爷,心胸宽广,反应力也快。
“只要你别不理我,怎样都行。”
不远处大家吃好饭,没什么歇着的心思,商量着一鼓作气把活干完,招呼其他人拿工具。
古丽看见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下手,那意思是快回来拿工具。
应溪给予回应后,摆出无语表情。
“我是那种会出轨的吗?”
“不是。”
“那你当不了三。”
应溪轻而易举粉碎他的“小三”梦,拿出一直放在背后的玫瑰,递过去。
“我没耐心等你开窍摘沙漠玫瑰给我,索性自己替你摘了,你接过再给我就行。”
闷气早就没了,应溪就想幼稚地要个仪式,让孙最对蒋书旗做的事对自己做一遍。
虽然有点竞争的意思,但不拿下这朵玫瑰,她心里不平衡。
这可能就是恋爱的烦恼吧。
“孙最。”
她声音柔柔的,掺杂着暖意:
“种完这最后一公里,我就来爱你。”
我不想喜欢你了,我想爱你。
这是应溪未说完的话。
古丽见他们还不动,无奈摇头,自己拿着工具奔向其他村民,嘴里感叹:“年轻人啊啧啧啧。”
那朵玫瑰很轻,放在孙最手里却沉甸甸的,他伸出一只手摩挲着上面的倒刺,把藏于身后的另一只拿出来。
在应溪诧异地目光下郑重放在她的手里。
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又回到那没正行的语气:
“行啊,那我就等你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