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宿敌》 第1章 宿敌复仇归来 童安鱼刚查完黄历,今日宜出门,结果车开到一半,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 她一边感慨科学工作者不该迷信,一边给要接的人发信息。 “郁明哥,今天我来接你,银黑双色巴博斯,车牌号L0807,一会儿我们两家聚餐。” 季郁明是她妈妈闺蜜的儿子,比她要大十岁,两家向来交往密切,季郁明跟她亲哥也差不多。 此时他还在比利时飞往京市的飞机上,不会立刻回她的消息。 原本接人这事轮不到童安鱼来做,不过她弄完一整天的宣讲从母校出来,沿成府路一直向前,走到已经被拆除的铁路道口,看着人流如织,和被填平七年的铁轨,突然就有些空虚。 童安鱼看着路况对了一下时间,认为绝对来得及,才伸手旋开车载电台。 这车是她送她哥司煦的,车内配置都是她的喜好,所以平时司煦开的少,反倒是她经常借来开,他哥敏锐地觉察出她就是自己想买,又不想背奢侈的名声。 这车藏不住后,她哥理所当然替她挨了爸妈一顿骂。 改装后的车载电台可以接收深港那边的频道,她偶尔会听。 切换了几个频道,总算听见粤语,童安鱼稳住方向盘。 照例是一首老歌开场,比她的岁数还大些,背景音传来窸窸窣窣的纸声,是主持人在核对今日突发的本地新闻。 童安鱼跟着节奏哼,车速不自觉快了起来,见前方的车灯越来越近,她拨下转向灯,就要打方向盘。 不料后方一辆车突然破开雨帘,卷着积水一路超车上前,车轮带起风驰电掣的抓地声。 童安鱼匆忙将方向盘回正,轻点刹车,惊出一身冷汗。 那车实在是过分,见她打了转向,竟也不谨慎减速,反而横冲直撞,加速超车,像是霸道嚣张惯了。 童安鱼被激起了些火气,踩油门追了上去,同是银黑巴博斯,她想瞧瞧,这是哪家大人物。 但靠近一看车牌号,她不由愣住,对方是L0B07,和她这辆只差一位,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她熟悉的那几家,对方车开得太快,像是真有急事。 老歌终于放完,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与市民心连心,让财经入你心,欢迎收听财经新世界,我是主持人......” 童安鱼的粤语不是太好,仔细辨别勉强能听懂一大半,如果主持人语速过快,那她就完全跟不上了。 “商贸发展局与星耀传媒集团共同举办商业机遇论坛会......商界领袖齐聚一堂......湾区机遇重大转型......化危为机应对关税难题......” 二十分钟过去,童安鱼看到了机场的道路指示牌,然后打转向灯驶入T3停车场方向,最后停在了C08区域。 手机传来震动,季郁明回她:“小鱼,我下机了,一会儿见。” “郁明哥,C08这边。”季郁明应该是走贵宾通道,下机会快一些,童安鱼庆幸自己到的及时。 刚挂断电话,电台主持人话锋一转,暂停了冗长枯燥的叙述:“插播一则有关petparty创始人林淮叙先生的小道新闻。” 听到这个名字,童安鱼心脏习惯性收紧。 男主持:“噢我知道,petparty有意开拓海外市场,他们CEO已经去新加坡选址了,估计用不了多久petparty就要开分公司了。” 新加坡的确是个好地方,很适合辐射全球市场,而且能够规避很多麻烦。 不出意外,林淮叙以后的重心就会是新加坡了。 童安鱼胸口有点闷,于是放下车窗透气。 宿敌发展越来越好了,听起来真让人郁闷。 谁料女主持却神秘一笑:“不是,我们刚刚得知林先生今日离深抵京,或与经金中心商讨入驻事宜。” 童安鱼陡然一惊,手机不慎滑落座椅缝隙。 宿敌回京了? “怎么可能?”男主持问出了和她一样的问题。 “我们的信息来源百分之九十九准确哦,林先生此刻应该刚好下机。” 深港媒体爱追踪林淮叙的消息已经不是新闻,这个人实在是有话题度,每次出现都能勾起一片跟风吹捧,好些湾区巨擘也对他青眼有加。 据说某次名为合作实为相亲的局上,林淮叙被暗示得烦了,干脆不再隐瞒,承认身边早已有人。 “女朋友会生气,别为难我了。”他很绅士,但拒绝得毫不留情。 负责牵线的极意外:“没想到林先生对另一半这么耐心,我以为您是很强势的人。” 林淮叙云淡风轻地饮着酒:“没办法,谈太早。” 童安鱼认为那个人是元晴,从大学到现在,只有元晴一直跟在林淮叙身边,还拿着他公司的分红,想想应该已经晋升女朋友了。 其实童安鱼一直都有关注林淮叙的消息,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近些年宿敌飞升的速度令人担忧。 林淮叙大学毕业出了国,第一桶金来自自创的一款Steam卡牌游戏,当年算是爆火,他转手卖了五百万,又投向了留学生意。 在留学最红火的那两三年,他的公司估值达到五千万,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国际形势变化,他急流勇退,转而进军共享经济。 他回国时落脚在深港,共享经济做得如火如荼,但他再次高位脱手,让瞬间衰落的行业在他手里发挥最大价值。 他总是有独特的魅力,每次融资都能将资本说得晕头转向,完全忘记他快入快出的捞钱做派,他们在他身上下高注,如赌徒般疯狂。 林淮叙现在在做的生意,一个是立足海外市场的社交平台Montemar(蒙特马尔),一个是着眼全球市场的Petparty(宠物会)。 在社交媒体发现宠物经济日渐繁荣前,林淮叙便已经入手了,眼光堪称精准毒辣。 Petparty是一款以宠物为主的短视频平台,账号主体是各式各样的宠物,用户以宠物视角交友互动,分享日常,买卖商品,去年单大陆市场已经拥有7153w注册体量。 但别看他宠物生意做得如此成功,为他在官媒积攒好名声的,却是那款以环保为主题的Montemar,这平台不仅扩大了中国海外影响力,还用老外的钱倒手治理了国内的沙漠,实在是功在千秋,无比熨帖上头的路线。 所以你看这个人,敛财敛得毫无顾忌,却也懂得给自己叠一层光明敞亮的护甲,滴水不漏。 回过劲儿来,童安鱼才心疼自己刚换的手机壳,她着急躬腰摸索,电台两位主持依旧聊林淮叙聊得火热。 “林先生在深港做的好棒,你说他怎么想去京市的?” “生意做大,自然要挤核心圈子,最厉害的圈子都在京市嘛。” 正这时,车门被人拉开了,一股低调沉香夹着雨寒气袭来,瞬间冲淡了车载香薰的味道。 一人坐上了车,后座微微一陷,存在感有些明显。 童安鱼想当然以为进来的是季郁明,因季郁明本就是沉默内敛的性格,这次前往比利时参加物理学界的研讨会,一连数日,想来疲惫不已。 “郁明哥你等等,我找手机,这个缝好窄。”童安鱼也没想着抬头,胳膊探进缝里,手背被磨得通红。 车后座的人听到声音移来目光,没有说话,只有他身上的沉冷气息不断蔓延,愈演愈烈。 他沉眸看着埋身在方向盘下的童安鱼,半身裙因她别扭的姿势不断上滑,一截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裙摆快要扯到临界点。 他虚搭在窗沿的手指一紧,偏开了头。 电台里的讨论仍在继续—— “诶,你是否记得当年那场争端,林先生家里是如何破产?俗话说东山再起,碰碰大象喽。” “你是指司家噢?我觉得不会,司氏树大根深,爷爷辈就好厉害了。” “这些年有林先生不敢做的事吗?他是真狂真潇洒,不知他要多少钱,我都怕他哪天玩过火——” “欸,你胡乱说,当心你在petparty上的十万粉丝。” “林先生没有那么小气啦,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八卦他。” “为了我们的petparty账号,还是祝林先生抵京顺风顺水,梦想如愿吧。” ...... 在京市听到来自深港的粤语八卦,后座的人似乎也不意外,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静静听着。 童安鱼摸到手机一角,两指夹住:“郁明哥,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狗血小说,女主家让男主家破产,男主卧薪尝胆,复仇归来,让女主付出痛不欲生的代价,跟我和林淮叙还蛮像的哈。” 后座的人因这句话提起了眉。 童安鱼终于捞出手机,有点奇怪季郁明的沉默,又笑问:“你说他回京市,不会真要报复我吧,想想还挺刺激——” 那人终于开口打断童安鱼的想象,却是与季郁明截然不同的磁沉嘲弄:“有多刺激?” “......” 车内的空气好像凝固了,童安鱼用五秒思索了一下,刚刚那声音好像不是幻听,而且还挺熟悉,似乎就是某位宿敌的。 “林——”童安鱼猛地挺身,不料后脑勺正撞在方向盘上,发出“咚”的一声,连车都为之一颤。 久别重逢,还没来得及交锋,她就痛苦地捂着脑袋,唰的红了眼眶,扑簌簌掉泪。 林淮叙:“......” 好久不见,阔别司湛童淼数年,来讲他们女儿的故事啦~ - 文中城市学校都是虚构,只为情节服务。 前篇《他的小初恋》《谁都不能碰我的季老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宿敌复仇归来 第2章 宿敌目的不明 季郁明推着行李箱抵达停车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童安鱼蹲在驾驶位附近的下水道边,捂着脑袋,不时干呕,手里还攥着一瓶开好的矿泉水。 她身后的男人穿一身黑,西装上疑有呕吐的痕迹,像是扶人下车时不慎沾到的。 此刻他点燃一支烟,居高临下望着童安鱼,目光中有种阴晦不清的克制。 多亏童安鱼时常念叨,季郁明是认得林淮叙的,也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一段。 他想不通林淮叙为什么在这里,童安鱼又为什么突然干呕,他蹙眉上前,自然而然抚上童安鱼的脑袋,拂起她耳边的头发仔细检查:“小鱼,和他有关?” 童安鱼含着水说不出话,赶紧摆手,然后紧紧攥住季郁明的胳膊,生怕他和林淮叙起冲突。 林淮叙夹着烟打量季郁明。 眼前这人气质斯文,长相秀致,辨不出年纪,但总归不是等闲之辈,他胸前的领针来自国际应用物理学联合会,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刚出差归来。 司氏小公主在雨夜亲自接他回家,两人之间举止自然亲密,甚至可以毫无龃龉的谈论他这个前任。 林淮叙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捻灭,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碎烟丝扑簌簌落干净,他才说:“疑似轻微脑震荡,带她去医院检查吧。” 说完,他抬手拨了个电话,语气有些严厉:“在哪儿?” 没几分钟,另一辆满载雨气的巴博斯驶过排排减速带,紧急刹停在C区,一位身材魁梧的司机跑下车来,他抬掌抹去国字脸上的汗珠,低头恭敬道:“抱歉林总,我刚才开去T2了,雨大没看清路牌。” 童安鱼呆呆望着这台刚赶到的巴博斯,她完全没想到会是林淮叙的车,所以车开的那么急,是来接林淮叙的,结果跑错了地方,才导致林淮叙错上她的车。 可是林淮叙怎么偏偏跟她买了一种车呢? 司机余光瞥到童安鱼那辆巴博斯,再看几人之间异样的氛围,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叫苦不迭,心道这车居然和林总这台这么像,连车牌号都像。 林淮叙没说要不要计较,但总归面色不善。 他迈步向自己的车走去,没有再看童安鱼一眼,却听身后季郁明淡淡道:“大雨天很难打车,能否请林先生帮忙?” 季郁明刚坐了长途飞机,精神疲累的很,不敢开雨夜。 林淮叙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季郁明,落在童安鱼身上:“你们俩都是你开车?” 什么叫我们俩都我开车? 这就是我家车啊。 童安鱼吞下那口水刚准备说话,林淮叙就兀自牵起一抹笑:“也对,童小姐追人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苦都能吃。” 童安鱼微张着唇,眼睛瞪得溜圆。 她就算脑袋瓜子被磕了,也听出林淮叙是在嘲讽她。 她这人面对感情是挺主动的,也记得当初是她追的林淮叙,好像是追了一年。 怎么追的有点忘了,但细想,那么累那么久才能追到的人,大概就没有很喜欢她。 童安鱼扭开脸,捂着脑袋起身,打算回车里靠一会儿:“算了,郁明哥。” 当务之急是和宿敌保持距离。 “上车。” 林淮叙说完也不等童安鱼和季郁明反应,直截了当坐去了副驾,将后排留给那一对壁人。 司机帮忙开门,低声说:“林总,孔先生冯先生和元小姐还在梅府等您,元小姐已经点了几味您爱吃的小菜,刚跟我合了时间,说半小时走菜......” 季郁明已经扶着童安鱼走到了车边,听到林淮叙冷冰冰说:“去医院。” 童安鱼意外地看了林淮叙一眼,又被疼得立刻躬下身。 司机不敢再劝,也看出老板与那位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拉开车门等童安鱼坐好,才发动车驶向最近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车上没有繁复的装饰和浓郁的香薰,有的只是皮革的自然味道,林淮叙的西装与靠背融为一体,朦胧的光线与潮湿的空气恍惚让他有了点平易近人的柔和。 童安鱼偷偷瞥他,从线条优越的下颌,到高挺立体的鼻梁,再到浓墨重彩的眉眼。 模糊的记忆开始复苏,支离破碎的片段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记得她曾用指腹细细描摹过他的轮廓,端详过他意味深长的凤眼,然后在他浅眠时,屏息落下小心翼翼的偷吻。 有时会被发现,林淮叙就闭着眼,嘴角噙笑捏起她的后颈,将她拎到一边,就像拎一只鬼鬼祟祟的花猫。 她那时红着脸问他喜不喜欢,林淮叙就在沙发上懒洋洋翻个身,脸朝里侧,背对着她,不轻不重的低哼一声。 一晃七年。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林淮叙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恰好与童安鱼的视线碰了个正着,童安鱼来不及躲闪,蓦然睁大眼睛,两人就这么定定对视了几秒,童安鱼才慌忙挪开。 不好,宿敌目光不善,指不定酝酿着什么阴谋。 车开到了医院,童安鱼已经不恶心了,但后脑勺鼓了个大包,以防万一,还是要做检查。 导诊员扶童安鱼坐在椅子上,看向严肃且明显不熟的两位男士:“你们是患者的什么人?” 林淮叙瞥了一眼童安鱼,表情极为淡定:“前任和现任。” “???” “o.O” “......” 你疯了大哥? 谁告诉你的啊! 童安鱼尴尬得恨不得扒开大理石地砖,顺缝隙爬进去,现在的场面十分像她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然后被打进了医院。 导诊看向他们仨的目光顿时精彩纷呈起来,但仍努力保持着专业素养,“那你们谁去挂个号,一会儿找医生开个检查。” 林淮叙这一招实在猝不及防,矜严沉稳如季郁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跟导诊解释无关重点的事情非常无聊,但他确实只是童安鱼的哥哥。 他低咳一声,最后权当没听到,仍认真补充道:“我们需要检查得全面一点,她情况特殊。” “以前在我们医院就诊过吗?” “嗯。”童安鱼活人微死。 不解释吧,显得她十分傻逼,解释吧,显得他们仨都很傻逼。 宿敌果然阴险狡诈,竟轻而易举陷她于不义。 “什么时候?” “......七年前。” ‘七’似乎是个格外敏感的数字,她说完林淮叙的表情就变得不太自然。 季郁明附身轻拍童安鱼绷紧的手臂,让她放松:“小鱼,别紧张。” “我还行。”童安鱼尽力放松。 林淮叙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寒气顺着毛孔滋滋往外冒。 “二位忙,我还有事。” “耽误林先生时间了。”季郁明没空解释有的没的,转身去挂号了。 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又变得有些粘稠,童安鱼盯着林淮叙西装上那块难看的呕吐痕迹,皱眉说:“你衣服,我会赔的。” 最好不要! 毕竟林淮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五十块钱衬衫的大学生了,肯定不稀罕来自宿敌的几两银钱。 他应该嘲弄的冷嗤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展示一下自己雄厚的财力,让童安鱼把那点打发叫花子的钱收起来。 “行,加个微信,我回去找找发票。”林淮叙说。 “......”宿敌节俭好评。 童安鱼捂着脑袋掏出手机,结果林淮叙拿着手机翻来翻去,像是把微信塞进哪个犄角旮旯找不到了。 她就等着,林淮叙就一直找,大有找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才三十岁,宿敌不会老花眼了吧? 季郁明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他挂完号回来了。 林淮叙刚好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当着季郁明的面,在童安鱼的镜头下一摆—— 叮! 提示音一响,微信上显示[您已经添加对方为好友]。 “换号了?”林淮叙淡声问。 “嗯,以前的丢了。” 童安鱼大学毕业去国外读博,旧手机在地铁上被偷了,连同手机里的一切都丢了。 海外找回微信特别麻烦,一连几次都不成功,她干脆放弃,又注册了个新的。 好在生活也没什么影响,陆陆续续把以前的朋友都加上了,除了林淮叙,那时候他俩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季郁明走到近前,看着二人的手机轻皱眉,林淮叙将手机收起来,毫无愧色。 一旁观摩修罗场的导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别有深意地打量童安鱼。 童安鱼:“......” 看来坐实她跟前任藕断丝连,给现任戴绿帽了。 童安鱼检查的时候林淮叙就离开了,很干脆利落,当她抬眼时,他就不见了。 半小时后她取得报告,显示大脑一切安好,暂时达不到轻微脑震荡的程度,可以回家修养,两周后还难受再来。 这时季郁明的语气才稍稍严厉:“还好没出大事。” 童安鱼拿好消肿的药,心有余悸:“对了郁明哥,你没告诉我爸妈和我哥吧?” 季郁明:“和他们说堵车,会很晚,他们应该已经吃过饭回家了。” 童安鱼松了一口气:“那我找人把车开回来。” 季郁明瞥一眼她的手机,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委婉建议:“小鱼,林淮叙这次回京目的不明,无论如何你得记得,他曾经放弃过你,放弃过你一次的人,还会放弃你第二次。” 童安鱼扭脸看他,很不可思议:“哪里目的不明了?他大概率是回来报复我家的,你看他瞅咱俩时冷冰冰的眼神!” “。”季郁明欲言又止,最终保持了沉默。 浓云渐散,冒着小雨回到车上,林淮叙将西服外套脱下来,甩手扔在了后座:“走吧。” 他的命令一如既往平静,但司机仍从沉闷的气压里感受到,他生气了。 或许,还有些不明显的嫉妒。 巴博斯开出医院,贴着限速向西城方向驶去。 模糊的树影在车窗勾成一幅连绵不绝的画,然后在十字路口悍然断裂,仓促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林淮叙按下了车窗。 他忍耐了许久,此刻才终于放松警惕,将指关节用力压向左侧肋骨,挨下潮雨夜一**涌来的阵痛。 催促的电话不合时宜打来,林淮叙见是元晴,并没有接。 大约响了五声,铃声消失了。 司机佯装不知。 他是元晴为林淮叙聘的,看元晴事必躬亲的模样,他猜测那会是未来的林夫人,但今日林淮叙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让元小姐干等快一小时。 细细回想这位童小姐,不是那种妩媚的类型,反而气质独特,灵气逼人。 她皮肤像嫩蛋清,五官小巧精致,脸颊丰盈,下巴很可爱,尤其那双眼睛,黑亮明澈,透着股聪明劲儿。 林淮叙吞了两粒止痛片,才合上车窗,拿起手机拨了一则越洋电话。 等待了三十余秒,对面有些意外地接听了:“淮叙?稀罕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林淮叙直言不讳:“帮我个忙,问问国际应用物理学联合会有没有个叫作郁明的中国人,他是什么背景。” “干嘛突然关心我们物理学界的人?” 林淮叙沉默了很长时间,说:“夺他所爱。” “......我帮你打听一下,不过你也知道老外的效率低,估计得等一阵子。” “嗯。”几秒后又补充,“尽快。” 挂断电话,林淮叙用力攥紧五指,掌心那枚白色瓶盖已经被捂得很热。 谢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宿敌目的不明 第3章 宿敌性格孤僻 七年前那场脑部手术后,童安鱼不可避免地遗忘了一些事情。 其实那场手术非常成功,但毕竟是神经上的问题,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医生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慢慢想起来,但要不断进行自主刺激。 童安鱼觉得麻烦,也就没为难自己。 所以关于林淮叙,她最终提取出三条关键信息—— [她家把他家搞破产了,他们是宿敌。] [她跟他谈了个恋爱,但他似乎对她用情不深。] [她那时应该立刻抽身,但又实在馋他^_^] 当年怎么就那么贪吃...... 童安鱼担心脑后的大包被父母哥哥看出来,没敢回家里的别墅。 她给童淼打电话,扯了个谎:“妈,我这边临时有工作要处理,就不回家了,在CBD的房子睡一晚。” “我们还给你打包了甜品。”童淼拍身边的老公,又示意手机,低声说,“小鱼。” 司湛与老婆对视一眼,挑眉问手机对面的童安鱼:“机场方向就这么堵,大小姐能耽搁一小时?” 路过的司煦注意到爸妈的眼神,遥遥揶揄道:“我也觉得奇怪,但郁明哥一般不说谎,除非某人可怜兮兮求他。” 童安鱼心脏狂跳,他们家这几位都是人精,想骗过他们可不容易。 “是我一开始开到T2去了,雨那么大根本看不清指示牌,结果在停车场就开始堵,四十多分钟才上路,又不敢开快。”她套用了林淮叙司机的剧本。 这说法确实说得通,而且开雨夜实在危险,童淼后悔:“早知道不该让你去。” “郁明哥出差那么久,咱们都去吃饭了,就派司机去接他,多不温情啊。” “可以啊,我妹情商这么高。”司煦逗她。 “哼。” 司湛显然不怀疑什么了:“你郁明哥到家了?” “给他送回去了,他到家时他爸妈还没到呢。” 季郁明跟她串好了口供,保证滴水不漏。 “行了,记得吃晚饭,早点睡,少减肥。”司湛叮嘱。 “让我哥给Cooper洗澡!” “用你提醒我。”司煦喊。 Cooper是童安鱼的缅因猫,由于她常年在国外,这猫基本是司煦在照顾,当初在Mini Cooper车轮下瑟缩的垂死小猫也算是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猫生。 稳住了父母,童安鱼捂着后脑勺侧躺在床上,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鬼使神差地拨弄手机,看林淮叙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片太阳落山后的‘海景’,浓蓝色,灯光静谧,水波温柔,水中映着朦胧的两个人影。 凭着对京市地理环境的了解,她很快认出那其实不是海,而是金水河,就在暮色港湾附近。 这个拍照风格......好熟悉。 童安鱼拧着眉头,旧日的细枝末节开始不断刺激她的记忆,她像是在堆成小山的破烂碎片中翻找正确的拼图。 有一点辛苦,大脑根本不想思考,好在她有多年的应试经验,善于为难自己,于是对抗着本能搜刮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这照片好像是她给林淮叙拍的。 她拍好,发给他,亲手帮他设置成头像,替换掉他那个无趣的网图。 夜晚的空气很潮湿,河水又卷来清凉的味道,她被月光迷了眼,心口变得很烫,宿敌的唇也很甜...... 然后那天又发生了什么呢? 回忆到这儿,脑后的大包开始一跳一跳的疼,她不愿意想了,只是个照片而已。 宿敌似乎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这七年都没更换过头像和个性签名。 她本想点开看看他们过去的聊天记录,但真点进去,才后知后觉发现是一片空白。 那些记录连同那只旧手机一并丢了,她就记得她最后跟他说——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之后,她就去做那场手术了。 他们之间没有明确说过分手,但童安鱼以为这就算是分手了,因为她发完林淮叙没有回,没回就当默认了。 她好像没来得及伤心多久,就进入手术后的恢复期,然后是记忆轻微受损。 很长一段时间,她想起林淮叙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她虽然关注着他的消息,但就像一个旁观者,窥探另一个人不甘平庸的人生。 最多再有点身为宿敌的警惕。 童安鱼抱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居然格外沉,她甚至还做了梦,梦见大学那会儿,他们还不知道彼此是宿敌的时候。 那年紫荆花落得格外快,然后换三角梅竞争上岗。 她们寝室亮着灯,防虫胶带挂在纱窗后面,这个季节不用开空调,自然风就很舒服。 童安鱼正在写作业,室友孙晗扭腰动胯,给蒋晓英和朱晏展示新扒的Kpop热舞,劲劲儿的模样与爱豆们不分上下。 蒋晓英和朱晏特给力的鼓掌欢呼,童安鱼也腾出一只胳膊,比了一个十分OK的手势。 孙晗跳出一身汗,咯咯笑着坐在椅子上,抖着衣服领子散热。 “录的不错,我发群里。”蒋晓英点击视频,分享到宿舍群聊,等着传输的时候,她点开学校表白墙扫了一眼。 几秒后—— “这个新生也......太好看了吧,吃什么长大的?” “哪个,让朕品品......我靠!怪不得能上表白墙,军训照都这么帅。” 这一惊一乍的语气......安利效果也太强了! 童安鱼在本性的驱动下停住笔,竖起耳朵听。 她微博追着八个男明星,书柜上摆着二十多张专辑,痛包里集齐了各色徽章玩偶,小卡摞成厚厚一沓,就连大数据都精准推送男模给她。 这年代谁能不爱帅哥呢。 “哪个系的?叫什么?” “叫林淮叙,物理系的,啊......不过好像是强基进来的,而且今年二十还是二十一了,才大一。” 童安鱼笔尖一停。 名字还挺好听。 “二十岁才大一,像是复读了两三年,就这么想考T大吗?” “像小鱼这种少年班出身的,念到大三才十七......哎小鱼,你是十七吧?”蒋晓英问。 童安鱼扭过头,矫正眼镜一下从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她压着下巴挑起眼回:“还有一个多月过生日,快了。” “也是时候情窦初开了,快来跟姐姐们品帅哥!”孙晗兴奋地招呼她,这么好吃的颜不品白不品。 童安鱼心道我已经品鉴多年了,就等你这句话呢! 她立刻撂下笔,蹬着乌龟拖鞋一个滑步溜过来,摘掉眼镜仔细观瞧。 “注意啊小鱼同学,看看就得了,你还小呢。”蒋晓英笑眯眯。 照片是军训结束后的班级大合照,八个女生在前面蹲着,后面二十多个男生站了两排,不用别人说,童安鱼的目光就自动锁定了目标。 同样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月,居然有人硬生生比别人白几个度,而且因为个子最高,他被安排在队伍边缘,与身边的同学隔着三拳距离。 但那又怎么样,他只是站在那里,光线就都向他聚拢去。 这不科学。 阳光不是均等普照人类的吗? “帅吧。”孙晗问。 童安鱼先是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想起了矜持,赶紧说:“和我爱豆墙头比还差一点点。”并不。 “哟,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他啊?”孙晗挤眉弄眼。 “......” 军训服又糙又硬,质量也不太好,但他穿起来丝毫不显狼狈,相反,那件深绿色T恤紧贴着他的腰腹,濡出些难以避免的薄汗,衬的他瘦削的身体像一杆宁折不弯的竹。 他额前的碎发抵着眼皮,眼神冷淡地注视着镜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在意,褐灰色的瞳孔显出生人勿近的清高。 一双薄情眼。 隔着屏幕与那双眼睛对视,就像是被吸了进去。 童安鱼察觉到这一点,戒瘾似的扭开头:“咦,你们不用写作业吗?” “小朋友,你害羞什么呀?”孙晗揶揄,同为追星女,哪能不知道圈内行情和姐妹斤两。 “我没害羞呀。”童安鱼故作镇定地扣上小乌龟睡帽,把脑袋埋在复变函数里,靠科学扫除杂念。 “唉,不过此等帅哥轮不到咱们出手,等新生舞会就被学妹们领走啦。”孙晗推开蒋晓英的手机,按亮自己的屏保,“还是我的糟糠之担好,丑得稳定,寡得安心。” 军训之后学校打算给新生举办舞会,舞会需要穿晚礼服,还要跳交际舞。 舞伴之间最容易发展成亲密关系,毕竟大家血气方刚,生活也没压力,自然对大学恋爱充满幻想。 童安鱼入学那年也有新生舞会,但她那时太小了,就没有参与这种活动,到现在都觉得很遗憾。 如孙晗所料,通知下达那天,林淮叙就收到了接连不断的舞伴邀请,据说外语系有个三十万粉丝的颜值博主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但他,都,拒,了!你们敢信吗?”朱晏一回来就宣布了这个大八卦。 蒋晓英:“他眼光这么高,三十万粉丝的都拒绝?” 孙晗:“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毕竟他都二十了。” 蒋晓英:“我听说他本身是没实力考T大的,但是钻政策空子,死磕数学物理,高考这两科拿了满分,才走的强基。这个年纪读大一,虽然长得帅,但有必要这么傲吗?” 孙晗:“别这么说,那人家不喜欢也没错啊,颜值和成绩都不该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朱晏摇头:“据他们班的人说不像有女朋友,反正我行我素的,成天泡图书馆,特别孤僻。” 童安鱼吸溜着凉面,默默听着。 其实要不是朱晏,她都要把林淮叙给忘了,大三一堆硬核专业课砸下来,堪比清心咒,微博那八个男明星她都一周没刷了,操心同担隔三差五就来问问她是不是脱粉了。 毕竟她可是粉圈最珍贵的氪金粉。 朱晏是校学生会办公部的部长,也负责一部分舞会的筹备工作,所以消息是最灵通的。 舞会结束之后,她正式交接了学生会的工作,不打算继续竞选会长。 “人太多了,都累死我了。”朱晏回来疯狂灌水,一口气喝干一瓶。 “不是各院系分开负责吗,怎么会人多呀?” 朱晏:“我是校学生会的,肯定都要照顾到,一晚上净跑酷了。” 她缓了会儿,又说:“对了,林淮叙没参加新生舞会。” 童安鱼立刻抬起了脑袋:“怎么会?”有成年大学生放弃这么好的活动? “就是的,学生会和他们班委都给他打电话,但是打不通,后来找导员,折腾半天才联系到,他特平静地说有事出去了,注意是特平静。”朱晏想起这事儿就来气,她本能带入学生会视角。 蒋晓英:“我记得舞会是强制参加的,除非有特殊情况写假条,他这么先斩后奏......” 孙晗:“习惯了,咱们学校怪人还少吗,你看小鱼这种出身大都市的富二代,不是照样喜欢种地。” “......” “多肉,那是多肉!”大学生替多肉发声! 朱晏:“他们导员气坏了,你们知道咱学校有新生奖学金吧,这东西需要班委打分导员评估的,他交了申请,目前可以确定没戏了,要我说也不该给他,长个教训!” 孙晗:“啊......这也太主观了,那他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一个新生,怎么能了解这种潜规则。”朱晏撇撇嘴。 于是童安鱼对宿敌的第一印象被刷新成容貌绝佳,但孤僻,不合群,爱给人找麻烦。 比起颜值,她其实更欣赏温柔谦和的天性,所以这印象不算坏,但也绝不算好。 谢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宿敌性格孤僻 第4章 宿敌另有隐情 童安鱼第一次见林淮叙是在新生舞会一星期后。 临近南门的一家咖啡馆里,她们正在做小组讨论,林淮叙和位女孩并肩走进来了。 他穿白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左肩挎着个黑包,沉甸甸像揣着电脑。 捂了一个月,他似乎更白了一点,童安鱼看到他扶着包的左手无名指有颗小痣。 “坐。”找了个空位,林淮叙一扬下巴,示意对面的位置。 “嗯好。”女生齐刘海,扎着马尾辫,很文静地穿着素色长裙。 小组讨论停了,几道目光看向林淮叙的方向,带着吃瓜的兴奋。 “有女朋友了?”孙晗捅捅朱晏。 朱晏唏嘘:“一个月就谈上了,虽然性格孤僻,但帅哥果然不愁桃花。” 蒋晓英柔柔说:“还挺温柔淑女的,原来他喜欢这款,怪不得经管院那些强势的学妹追不上他呢。” 童安鱼不出声,一味偷瞄,学校的确有很多情侣来咖啡厅自习。 “喝什么,我去点。”未掩紧的门外刮进一阵过堂风,轻薄的卫衣紧紧裹在他的后背,描摹出成熟的挺拔的腰身。 他一说话,碎发拨到眼皮,少年气很浓。 “焦糖拿铁就行。”女生很客气。 “好。”林淮叙言简意赅,撂下背包,掏出手机去了前台。 女生扶着膝盖,背挺得笔直,好奇地打量窗外的校园,看起来不像本校的。 午休期间人很多,买咖啡要排队,兼职店员的学生忙得脚打后脑勺,队伍还是一长排。 大约五分钟,女生的手机响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很快掩着唇接起来。 “喂亲爱的。” “嗯......我现在不在学校那边,中午不能陪你看《复联2》了。” 蒋晓英:“喔,原来不是女朋友。” 童安鱼不想偷听,实在是咖啡厅布局是狭窄的长条,座椅间离得很近,哪怕周遭一直乱哄哄,但她还是能听清。 女生顿了顿继续说:“我在网上找了个斯坦福的学生,他说可以帮忙修改文书和简历,他对我这个专业的教授也有一定了解的,我今天找他来做面试培训。” 童安鱼猛的挺直后背,笔应声倒在桌上。 斯坦福,改文书,面试培训? 林淮叙?! 蒋晓英也不禁瞠目,和朱晏面面相觑。 “......全套下来五千块钱,不会保录取的,那可是斯坦福。” “申美研太贵了,这价钱比那几个大的留学中介便宜一半多,所以我想试试。” 对面叽里呱啦一通。 “你说谁是骗子和傻子?留学公司分配的文书老师并不会多好,我需要了解这个学校的可以吗?”女生声音突然走高,显然她已被留学申请折磨多时,“是,我没有你家里那么有钱,拿不出八十万找大机构保录取,你满意了吧!” 可是林淮叙是T大的啊! 而且才大一啊! 童安鱼转头看向林淮叙,他低着头划手机,阳光纠缠着他的衣角。 站在人群里,他依旧有点独树一帜的意思。 “一杯焦糖拿铁,一杯清水,去冰。” 他的声音疏懒纯净,仿佛搅入燥热空气中的清凉的风。 可童安鱼却有点失望。 他真的很好看,也真的在骗人。 这个女生可能要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甚至影响至关重要的申请。 作为大三生,她很清楚九十月是美校开放首轮申请的时间,这时递交申请的成功率比十二月卡点申更高。 他怎么能这么做啊? “我们是不是该告诉那女生一声?”蒋晓英怜悯地瞧了那女生一眼,偏头问性格最大咧咧的孙晗。 孙晗没动,摆弄着自己的吸管。 蒋晓英什么都好,就是平常小心思有点多,比如这种得罪人的事,她就不会自己去做,而是来撺掇别人。 蒋晓英又看向朱晏。 朱晏为难地搔了搔头。 “小鱼,你觉得呢?”蒋晓英叹气,“五千块钱对你来说可能不多,但已经是很多学生三个月的生活费了。而且你才十六,就算出这个头他应该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见童安鱼打算起身,孙晗及时拽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但童安鱼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不因为蒋晓英那句话,而因为这个倒霉的女生。 她走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同学。” 女生被男朋友挂了电话,心绪未定,有些气恼地看过来。 童安鱼穿着小熊T恤,扎着丸子头,不是那么注重打扮,但脸上挂着圆溜溜的稚气,很讨喜。 女生以为是T大附中的高中生,努力克制情绪,淡淡问:“什么事?” “他是我们学校的,物理系大一的,你可能找错人了。”童安鱼眉头蹙着,目光有种看老年保健品目标人群的怜悯。 女生脸色一下变得很苍白,她抓住童安鱼,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他是大一物理系的?” 她记得她要过证明,但那人似乎很在意**,不愿发图,说既然都在海区,可以线下证明。 她之所以来了,是因为他的英文很地道,谈及斯坦福也十分了解。 结果仍然是骗子。 刚好这时,林淮叙举着一杯焦糖拿铁和一杯免费提供的清水回来了。 如果童安鱼足够细心,就会发现他甚至不舍得给自己也买一杯三十五块钱的焦糖拿铁。 他穿过狭窄的过道,目光从低着脑袋的童安鱼掠过,落在女生身上。 “焦糖拿铁。” 他伸手递过去,很有分寸地留出了女生可以握的空间。 女生垂眼看向飘着奶泡的拿铁,胸腔剧烈起伏,然后一把夺过咖啡,抬手扬在了林淮叙身上,歇斯底里道:“骗子!你根本不是斯坦福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鸽了我富二代男友!” 整个咖啡厅鸦雀无声,女生拽过自己的包,愤怒地夺门而出。 童安鱼默默,同学,你那个男友也很老年保健品目标人群好吧,还八十万保录取...... 咖啡液沾满了林淮叙纯白的卫衣,顺着衣角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在无数惊讶异样的目光中,他好像一个难堪的笑话。 林淮叙攥着清水杯的指尖些许发白,他扫了一眼狼藉的卫衣,然后缓缓抬眼,正式且冷淡地注视着童安鱼。 童安鱼个子不矮,但比林淮叙还差不少,她不敢抬眼与他对视,慢慢向后蹭。 她没想到女生反应会这么大,她没想让他当众难堪。 林淮叙突然上前两步,与她逼近。 童安鱼以为他要动手,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慌道:“喂......” 林淮叙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冷嗤,然后拎过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拽出一个档案袋。 再然后,档案袋“咔吧”一声打开,掏出了斯坦福的录取offer,I-20表格,护照上的F1留学签证,以及少许磨损的学生卡。 显然他带这些材料原件来是为了向女生证明身份的。 童安鱼离得实在太近,一眼看到offer是三年前发的,录取的是计算机科学专业。 她定定看着,喉咙像锈死的元件:“那......” “断供。”林淮叙冷冰冰地回,然后将所有材料收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童安鱼不知所措,阳光照着他的背影,他背脊笔直,像是锋利的刀刃,劈开她的狭隘和偏见。 那时她还不知道,断供两个字和她息息相关,不知哪儿来的劲头,她追着林淮叙就跑了出去。 朱晏在后面喊:“小鱼!” 孙晗瞥一眼蒋晓英,但没说什么。 咖啡厅的玻璃门“咣当”一声合上,**的光线泼下来,很快驱走了空调的温度。 林淮叙腿长步快,她追了小一百米才追到,然后一个猛冲抢到他前面,丸子头都跑乱了。 “学弟,对...对...对不起!”童安鱼躬腰喘着气。 她家里很富裕,但家教极为严格,她没有那些骄纵任性的坏脾气,也不需要任何人忍耐她的过错。 一声学弟让林淮叙的眉毛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 他身上已经不滴咖啡了,但咖啡液晕染了整片胸膛,在太阳的暴晒下,散发着苦甜黏腻的味道。 沿途路过的学生向他投来诧异的眼神,他曾因为一张照片被送上表白墙,全校传阅,被迫成为了某种红人,以至于格外引人注目。 阳光晒得人只能皱起脸,童安鱼努力观察他的五官变化,边小步后退边试探:“我帮你把那个姐姐找回来可以吗?” 林淮叙冷冷看着她。 管他叫学弟,管那个叫姐姐,她还挺犀利。 “她那里可以解释的通吗?或者我再帮你介绍一些准备留学的学长学姐?”童安鱼迫不及待想要弥补。 林淮叙审视她。 她看起来实在有点小,像个高中生。 算了,就这样吧。 “你衣服也脏了,我会赔的。”说着,童安鱼自顾自脱下淡黄色的防晒服,向林淮叙身上遮去。 林淮叙拂开她的手,说话很不客气:“让开。” 童安鱼孜孜不倦问:“我刚刚的提议你同意吗?如果同意可以告诉我吗?我看不出来......” 林淮叙从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干脆无视她,换道走了。 朱晏恰好追上来,一把拉住童安鱼,急道:“小鱼,你没事吧?” 童安鱼脖子上淌着汗,头发紧贴着皮肤,乱蓬蓬的,有点狼狈,她蹙眉说:“朱晏,我还是辨别不出来。” 朱晏叹气,捏她的脸颊:“可怜的小狗狗。” 童安鱼自小有个毛病,她智商拔群,却在其他方面有些缺陷,她无法根据一个人的神态变化判断对方的情绪,她必须得到直观的言语表达。 医生检查后说是某根神经天生出了问题,俗称感知迟钝,但毕竟是脑子里的事,为这个做手术需要万分谨慎,未成年不建议,如果成年后觉得影响人际交往,干扰正常生活,可以酌情考虑手术。 她运气好,小时候有父母和哥哥细心保护,到了大学遇到热心的室友,处处帮她,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和旁人有什么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因无法感知对方情绪而沮丧。 本以为这次波澜能够到此为止,却没想更糟心的事还在后面。 有人将林淮叙被女生泼咖啡的照片匿名发到了表白墙,说他吹嘘自己是斯坦福的,想挖富二代的女朋友,结果被识破,泼了一身咖啡。 评论区大多震惊,认为林淮叙清高人设崩塌,骨子里贪慕虚荣。 “这谁啊,根本胡说八道。”孙晗吐槽。 朱晏也不解:“评论里怎么那么刻薄,都是我们学校的吗?” 蒋晓英:“唉,要是上次没多管闲事就好了。” 她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是她撺掇的。 童安鱼不打算在宿舍里发牢骚,她更直接,直接打电话去科技大楼问候学生会。 这件事毕竟由她而起,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表白墙是学生会大二的学生在运营,她打算直接找负责人,拿到爆料者账号,让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亲自澄清道歉。 咖啡厅里的人明明看到了全过程。 可学生会却并不买账:“我们按规定不能提供投稿者账号的。” 童安鱼强调:“他在造谣。” “怎么知道真假呢?如果真的影响很大,要不报警呢?可是这需要受害者本人出面,林淮叙那边好像没什么反应。” 童安鱼当然没有权力代替林淮叙报警,而且造谣一般是自诉案件,根本不归警察管。 “从照片的拍摄角度,可以锁定爆料者的位置,只要拿到咖啡厅的监控,我一样可以找出他。” 学生会平静道:“但是你要监控还是得先向辅导员和班主任汇报,得到保卫处批准才可以,你也知道,到了辅导员那基本就是和稀泥,不可能把另一个同学挂出来让大家指责的。” “......” 童安鱼正打算愤而挂电话,学生会的人突然惊叫起来,他发现自己被强制登出了账号,密码也被修改了。 再然后,表白墙删除了爆料照片,转而上传了一段监控视频,拍摄的正是林淮叙给童安鱼证明材料那段,视频的最后,画面被不断拉大,定格在一个龇牙笑的人脸上。 其他人都打了码,只有那个人没打。 那人举着手机,根据拍摄角度,基本可以确定为爆料者。 而表白墙干脆把那人的学号艾特了出来,直截了当敲下一行字—— 【拍爽了吗?】 评论瞬间沸腾! “所以林淮叙真的上过斯坦福?视频里的是学生卡吧?” “也就是说他在现场自证了?” “爆料人明显是断章取义啊,太不厚道了。” “这学号是哪个院的,以后避着点,社团招新时可别把这位招进去。” “在现场的说一句,好像是因为留学申请的事起了冲突,不是挖人墙角。” “发视频的是学生会吗?这次澄清好及时啊,点个赞。” ...... 童安鱼握着忙音的手机,感觉有种坐过山车般的刺激。 这样一个孤僻寡言的人,说“拍爽了吗”会是什么语气? 看看爆料者社死的现状,再看看她被打码的脸,林淮叙似乎对她很手下留情。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入侵系统截取监控,然后破解学生会账号密码发文澄清......斯坦福计算机科学系,怎么会是吹嘘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宿敌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