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撞钟百年：女帝请我出山斩仙》
第65章 老龙王，你也不想你的龙子龙孙......
捞尸人
第66章 姜子牙消息，抵达朝歌
捞尸人
第67章 夜探鹿台，妲己现身
捞尸人
第68章 诡异人王，七窍玲珑心
捞尸人
第69章 在下告辞，渭水之上寻姜尚
捞尸人
第70章 姜尚，你生来命薄，仙道难成！
捞尸人
第71章 姬伯侯食子？陆长青怒送义子肉饼！
姬昌此人，世人皆称其为大贤明君。
可陆长青记得，当年伯邑考被剁为肉酱，做成獐鹿肉饼时。
这姬昌，就已通过卜算洞悉了一切。
他还假惺惺地哭嚎纠结：
“今日如不食子肉，难逃杀身之祸；如食子肉，其心何忍！”
结果呢？
当肉饼送至姬昌面前。
他不仅吃了。
还连吃三块。
若是搁在后世某些评论区，高低得说一句“真香”！
就这，竟也被世人称作“大贤明君”？
可笑至极！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就连帝辛，都断定姬昌绝无可能吞食亲子之肉。
反倒是费仲、尤浑那等卑劣小人，笃定他姬昌必会为了活命而食子。
真是天大的讽刺！
陆长青思绪翻涌间，面上却古井无波。
此刻，姬昌已与姜子牙一番“君臣相得”，谈妥了出山辅佐之事，气氛正当热烈。
姬昌这才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陆长青身上。
他脸上那份对姜子牙的谦恭与热络，瞬间收敛了七八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视，甚至隐隐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位先生，”他开口，语气虽算客气，却远不如对姜子牙那般热切。
“观先生气度不凡，想必亦是当世贤才。”
“先生何不也同入我西岐，共扶社稷，辅佐孤王，济万民于水火？”
姬昌心中自有盘算。
此人既然与自己的“飞熊”同行，想来多少也该有点真本事。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就算是看在“飞熊”的面上也该问一下。
但他的主要目标，终究是那应了梦兆的姜尚。
陆长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况且，姬伯侯的车驾，贫道怕是有些坐不惯。”
说完，他不再理会姬昌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转身便欲离去。
准备寻个合适的时候，再来找姜子牙细谈。
姬昌的面色，当即沉了下去。
心中已然不悦。
好个不识抬举的道人！
他堂堂西伯侯，未来的人主，亲自开口邀请，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他西岐，未来可是天命所归的天下共主！
此人竟敢如此怠慢！
他身侧，几名新收的义子，早已察觉到义父脸色的变化。
眼见陆长青如此“狂悖无礼”，这不正是自己等人表忠心、显本事的绝佳良机？
当先一人，名唤姬武，生得虎背熊腰，此刻瞪着环眼，厉声喝道：
“大胆狂徒！我家义父好言相邀，你竟敢如此轻慢无礼，不知死活！”
另一义子姬矛亦是怒发冲冠，不甘落后：
“不过一山野道人，穿了件道袍，就敢在此装腔作势！还不速速向义父磕头赔罪！”
几人中的老大姬吉，亦是一脸倨傲，抽出腰间佩剑，剑指陆长青：
“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今日若不给我义父一个交代，休想轻易离开！”
他们见陆长青一袭道袍，气息内敛，只当他是个徒有英俊皮囊的寻常江湖术士。
在他们看来，义父姬昌肯亲自开口邀请，已是天大的脸面。
这还是全然看在姜子牙的份上。
毕竟，“飞熊入梦”之事，西岐上下何人不知？
这道人除了长得好看些，哪有半分值得称道之处？
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正好，他们就需要这表现的机会。
毕竟义父都有百来名义子了，自己等人要出头可不容易！
“左右将士，给我拿下此妖道！”
姬吉等几名义子吆喝着，便要上前动手，将陆长青拿下，交由姬昌发落。
周遭西岐甲士亦是闻令而动。
事发突然，姜子牙也没来得及阻止。
而姬昌也只是在静静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陆长青缓缓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义子。
他嘴角咧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赔罪？”
他轻声道，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拿下我？”
他甚至懒得拔出腰间的青萍剑，为此等蝼蚁动用宝剑，都是一种亵渎。
下一刻！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万古青天的威压，自陆长青身上轰然散开！
刹那间，风停了。
渭水河面原本细密的涟漪，瞬间平息如镜。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得令人窒息！
那几个叫嚣得最凶、冲在最前的义子及其扈从，脸上的傲慢与愤怒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当头压下！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密集如爆豆般接连响起。
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几个傲气十足的义子连同他们的手下，便被碾成了烂泥。
“噗嗤！”
血肉横飞，骨骼尽碎！
转眼之间，地上便多了几摊模糊血肉，鲜血将青石染得猩红刺目。
腥风扑面。
周遭的西岐文武、甲士，无不骇然失色，肝胆俱裂！
尽皆呆愣在原地，更有甚者直接瘫软在地。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仙家的雷霆手段？
姜子牙亦是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陆长青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陆长青看都未看地上那几滩肉泥。
他的目光，转向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的姬昌。
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慢条斯理道：
“姬伯侯，听闻你平生最爱食肉饼？”
“喏，这几块新鲜出炉的，权当贫道送你的见面礼。”
他顿了顿，笑容更添几分戏谑与冰冷：
“世人皆知，老婆饼里没老婆。”
“但贫道可以保证——”
“你姬伯侯的饼里，定然有姬子。”
姬昌虽不甚明了那“老婆饼”是何意，却也听懂了陆长青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是在嘲笑他当年为了活命而食子之事！
此刻被陆长青生生揭开，当众鞭挞！
姬昌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你……你……”
他手指着陆长青，嘴唇哆嗦，胸膛剧烈起伏。
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从青到红，再从红到紫，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陆长青却懒得再看他那副死了副死了亲爹（哦，不对，是死了义子）的精彩表情。
他长袖一甩，转身迈步。
足尖轻点渭水水面，竟如履平地，身形飘然，踏波而去，只留下一个缥缈的背影。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水雾弥漫的远方之际。
周遭的一切景象，姬昌、姜子牙、渭水、青山……都如同镜花水月般开始扭曲、淡化、远去。
陆长青心中了然。
他知道，过了这么久，自己终于要回归了。
第72章 十八层地狱：独钓万古幽冥的陆天帝
陆长青意识回归。
东皇钟依旧静静伫立在他身后，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幽远气息。
他心念一动，唤出金色面板。
【本命：东皇钟.灵宝（本源.残：19/100000）】
【修为：紫府境大圆满（未破关）】
【灵韵：353点（道韵61点）】
【灵根：太岁瞳诡（可溯源 7/15次）】
【神通: 隔垣洞见、五行大遁、撒豆成兵、红莲业火、正立无影、唤雨呼风、移星换斗、震山撼地】
看着面板上仅存的道韵，陆长青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先前为了勘破青萍剑的奥秘，已消耗了10点道韵。
结果，青萍剑仅仅传来一丝异样波动。
神通，则连半点影子都未曾见到。
“悟性还是不够啊。”
陆长青轻语，但并未将此挫败萦绕于心。
修行之路漫漫且艰。
些许波折，不过是寻常事尔。
等以后道韵足够多，他总能悟出来。
眼下，修复东皇钟残缺的本源才是当务之急。
他有预感，随着东皇钟本源的修复，威能会更加莫测。
现在的东皇钟，只是先天灵宝，还是残缺之身，威能仅相当于此世的仙器。
更遑论其恢复完整后的真正位阶——混沌至宝。
而此世法宝，大致分为六大阶：
法器、灵器、仙器（后天至宝）、先天灵宝、先天至宝、混沌至宝。
夜色渐浓，窗外虫鸣渐歇。
陆长青感受到未知之处隐隐传来的召唤，收了面板，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的六甲神术晋升为天罡大神通撒豆成兵后，还未来得及炼制新的神兵。
正好，去地狱进一批货，试试这撒豆成兵的威能是否真如记载一般强悍。
炼制的豆兵可否媲美天兵天将。
陆长青自蒲团上起身。
他推开偏殿大门，月华如水，倾泻而下，洒满道观。
要是不用神通去看，倒是一副绝美景象。
随即他念头微动，响应召唤，身形缓缓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幽冥。
血海关——对应十三层地狱，血池地狱。
陆长青甫一踏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恶臭便如重锤般砸在鼻腔，令人几欲作呕。
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血色雾霭，翻涌不休。
将天与地都染成了不祥的殷红。
实质般的煞气凝于空气之中，冰冷刺骨，无情地侵蚀着任何踏入此地生灵的血肉魂魄。
陆长青【隔垣洞见】神通运转，目光穿透血雾，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看得分明，这血雾之中，潜藏着无数血红色的鬼物。
它们形态不定，聚散无形，隐匿在血雾中，悄无声息地四处游荡。
这些鬼物，对生灵的气血有着近乎本能的贪婪渴望。
一旦有活物踏入，它们便会如同跗骨之蛆般缠上，疯狂地缠绕、吸食其精血。
若最终不能走出这片血海。
那下场，便是如脚下这些枯骨一般，被吸干所有生机，徒留一具空壳。
没错。
视野所及之处，不见任何人烟。
但脚下，却并非坚实的土地。
而是一层厚厚堆积的枯骨。
踩在上面，并未发出“咯吱”的清脆声响。
反而如同踩在深秋森林中厚厚铺满的腐叶之上。
那种诡异的柔软触感，更是让人肌肤粟起，寒毛倒竖。
这些枯骨形态各异，千奇百怪。
无一不呈现出极度扭曲与狰狞的姿态。
仿佛它们在生前，都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莫大痛苦与极致绝望。
尸山血海，名副其实。
而让陆长青诧异的是，这些枯骨……
其体内的灵根，竟都已消失无踪。
此方世界，修仙者成仙虽无天劫考验。
但这成仙路上，这十八层地狱所在，却埋葬了不知多少天骄修士的枯骨。
陆长青深吸一口气。
血腥与煞气混杂的特殊味道，并不好受。
虽然要穿过这片诡异血雾，方能抵达下一关。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他如何捕捉这血雾中的鬼物。
这些鬼物聚散无形，唯有生灵的血气波动，才能将它们从虚无中引诱出来。
而且，它们对寻常的法力攻击，似乎也具备极强的豁免能力。
普通的术法手段，根本无法伤及其分毫。
“既然如此……”
陆长青略作沉吟，心中已有了定计。
他眉梢微挑，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随即，从自己的指尖，逼出了一缕精纯至极的殷红血气。
这缕血气，是他自身修为的凝练。
甫一出现，便散发出一种异样的甜香。
与周遭浓烈的血腥煞气，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充满了诱惑。
“真是便宜这些鬼东西了。”
陆长青低语一句。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珍贵的自身血气放出。
如同经验丰富的渔夫，将精心炮制的鱼饵垂入水中。
与此同时，他磅礴如海的神识之力，也已悄然散开。
化作一张无形无质的巨网，笼罩了周遭数十丈的方圆。
这神识，便是他无形的鱼钩与坚韧的渔网。
血饵飘荡，无声的诱惑在血雾中扩散。
不过数息。
一道模糊的血色影子，猛地从浓稠的血雾中凶狠窜出！
其形态酷似水蛭，却又生着满口细密而惨白的锋利獠牙。
它直扑向那缕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殷红血气！
那血影在触碰到血气的刹那。
原本虚幻的身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了几分。
它贪婪地吞噬着那缕精纯的血气。
“上钩了。”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念微动。
无形的神识之网，骤然收紧！
那血蛭般的鬼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它周身的煞气陡然凝聚，如尖锐的骨刺，狠狠扎向无形的神识之网，意图将其撕裂。
但陆长青的神识何等凝练。
丝网纹丝不动，反而随着它的挣扎而越发收紧，勒得那鬼物血光暗淡。
“品质尚可。”
他微微点头。
一道凝练的法力禁制，精准无比地打入那鬼物的体内。
随手便将其彻底收服，封印起来。
转瞬之间，又有数道血影被那缕血气吸引。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血雾各处扑来。
有的鬼物形态更为狰狞可怖，遍体鳞刺闪烁寒光，它们撞向神识之网，试图以蛮力冲破。
有的则细小如蚊蚋，却带着更为阴毒刁钻的气息。
它们不直接扑向血饵，反而在神识之网边缘游走，试图寻找破绽潜入。
甚至有几道微弱的血影，悄无声息地绕过神识范围，向着陆长青本体方向蠕动！
陆长青不疾不徐，以神识一一甄别。
那些撞网的、试图绕后的低等货色，品质稍差，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神识微动，爆发出无声的绞杀之力，便将其碾为飞灰，消散于血雾之中。
只有那些形态凝实、煞气纯粹、挣扎力度更强的鬼物，才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些品质上乘的“猎物”，被神识之网死死缠住。
任凭它们如何无声嘶吼、如何变幻形态、如何爆发煞气冲击，都无法撼动分毫。
就这般。
陆长青以自身一缕血气为饵，神识为钩。
在这血海关中，当起了快乐的钓鱼佬……
哦不，是这独钓万古幽冥的钓鬼佬——陆天帝。
陆天帝一路向着血海深处行去。
他手中的鬼物越来越多，还尽皆是些高等货色。
比起某个连鱼钩都是直的，只会空手而归的空军师弟。
他此番的收获，简直不要太多。
陆长青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深入。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血雾逐渐稀薄。
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大断崖，横亘在前方，散发着更为恐怖的气息。
断道渊。
此地，或许也叫枉死地狱。
若修士陷在此关中，魂灵将生生世世被囚禁在此亘古永夜中。
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第73章 断道渊中的身影，大发善心陆仙人
陆长青一步踏出，世界骤然坠入无底的漆黑。
断崖之下，是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
五感六识，都呈现诡异错乱。
修士唯有依靠元神之力，才能在这片墨色的虚无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即便是以陆长青如今的实力，也仅能感知周遭百丈的模糊轮廓。
唯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他的神识探出体外。
便能清晰感觉到一种细微却又持续不断的啃噬感。
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微小口器，正贪婪无比地撕咬着自己的神识。
【隔垣洞见】神通悄然运转。
金光一闪，他终于看清了这些“啃噬者”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些形态极度扭曲的鬼物。
它们的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巴却咧开夸张弧度，露出细密尖锐的惨白牙齿。
这些鬼物，一部分是此地绝阴环境之中，自然孕育而生。
另一部分，则是那些陨落在此地的修士，其不甘的怨气与残魂所化。
它们，不仅吞噬修士神识，更是互相吞噬，以此壮大自身。
然而，陆长青的神识何其磅礴浩瀚。
其凝练坚韧的程度，早已远超寻常修士的想象。
它们贪婪扑来，却撞上铜墙铁壁。
引以为傲的尖牙，在浩瀚神识前崩碎。
那感觉，就如同无数卑微的蝼蚁，妄图撼动亘古长存的万古神山。
急了。
它们急了！
它们发出阵阵无声却异常尖锐的嘶嚎。
这些嘶嚎在神识层面形成了刺耳噪音，于这死寂的黑暗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听得陆长青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略感心烦。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并拢，随意掐了个剑诀。
刹那之间！
他那磅礴如海的神识，竟直接化作万千柄三寸金剑！
“嗡——！”
万千金色小剑齐齐发出清越的剑鸣。
璀璨金光陡然爆发！
将这片万古岁月未曾有过一丝光明的幽暗深渊，照耀得通明透亮！
“去——！”
剑随意动！
金色剑雨，如同天河倒倾，覆盖了方圆百丈的区域！
那些还在疯狂啃噬神识的狰狞鬼物，在利剑之下。
纷纷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
继而，它们身形如被烈日灼烧的冰雪，寸寸消融，化为乌有。
唯有其中少数格外强大的鬼物，竟硬接神识化剑冲击而不死。
它们虽然没有当场魂飞魄散，但也受到了重创。
身形虚幻，气息萎靡。
陆长青的目光，平静落在他们身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要的，正是这些能在他一招之下，存活下来的鬼物。
也只有这等品质的“好货色”，才有资格，成为他炼制神兵的原材料。
于是，这永夜沉沦、不见天日的断道渊。
这处令无数修士望而生畏的九幽绝地。
在今日，却被这堂皇霸道的金色剑光，照耀了不知几千几万里。
陆长青就这般一路向前，神识金剑浩浩荡荡为他开道。
所过之处，一切鬼物皆如泡影般辟易消散。
忽然。
在前方的金色剑光笼罩范围的边缘地带，陆长青发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壮汉。
他脸型方正，眉宇间曾是刚毅，此刻只剩死寂麻木。
因为这人的神识，已经消耗殆尽。
此刻，他如同被剥夺一切的野兽，绝望伸着手，在无边无际黑暗中徒劳摸索。
凭借着一丝求生本能，机械地蠕动着，等待着死亡最终的降临。
就在这时。
一缕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金光，刺破了他眼前那永恒的黑暗。
他先是茫然。
随即，那双黯淡瞳孔之中，猛地爆出刺目光彩。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如同金色潮水般蔓延的无尽剑光！
他更看到了在那无尽金色剑光簇拥之下，正缓步走来的陆长青！
那道身影，飘逸出尘。
宛如九天之上降临凡尘的谪仙人！
“仙人！”
壮汉修士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激激动得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匍匐在地，用尽最后气力，嚎啕大叫起来。
“仙人！求求仙人慈悲，救我老元一命啊！”
“在下元屠，愿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为仙人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以报答仙人的救命大恩！”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充满了最最恳切的期盼。
万古以来，从未听过这断道渊中有一丝光明。
而今日，他却看到了有人带着万丈金光而来。
这是仙临凡尘。
陆长青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丝毫波澜。
能在这无边黑暗中相遇，倒是和此人有缘。
最主要的是，救下此人，也无需耗费自己什么额外的力气。
只要此人能够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自然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鬼地方。
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元屠耳中。
“跟上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对于此刻的元屠而言，却不啻于九天仙音！
元屠激动得在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
浑浊的泪水混合着尘土，在脸颊上划出狼狈不堪的痕迹。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一刻也不敢耽搁。
紧跟在陆长青身后那片金色光芒区域内。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再次坠入先前黑暗绝望。
他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
先前那种神识被慢慢啃噬，只能等待死亡的煎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了的安宁与温暖。
元屠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困在此地，已经将近一年了。
他本是青州大荒宗的太上长老，只因外出为寻觅天材地宝之时，不幸遭遇了仇家的歹毒暗算。
一番惨烈的血战之后，他为逃脱追兵。
无奈之下，只能趁着夜晚降临，冒险进入这一关，意图躲避仇家。
未曾想，这第二关断道渊，如此凶险可怖。
他，差点就真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于此。
还好在最后关头，遇到了这位贵不可言的仙人。
当真是天不绝我元屠！
又向前行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元屠感觉到，前方那浓郁如墨的黑暗，似乎没有那么令人窒息了。
他知道，自己快要走出这该死的断道渊了。
他停下脚步，再次对着陆长青的背影，深深躬身行礼。
“仙人，在下神识损耗过剧，已无半分余力再闯那下一关了，便就此退去。”
“多谢仙人今日搭救之大恩，敢问仙人尊姓大名？“
”在下乃青州大荒宗元屠，仙人旦有差遣，万死不辞！”
陆长青没有回头，也并不在意元屠所说。
他救他又不是为了什么回报，只是兴之所至，而元屠又刚好恳求。
陆长青也讲究一个缘字。
不过看他对自己颇为恭谨识趣，不妨再带一程。
陆长青随意地说道，声音平淡如初。
“贫道长青子，一介山野散人罢了。”
“此地鬼物尚可入眼，下一关...或许更有趣些。“
”你若敢，便随我同去。贫道护你过下一关。”
元屠听得陆长青这么说，明显呆愣了一下。
纠结片刻，随后一咬牙，郑重无比地行了一礼：
“谨遵仙人吩咐！”
陆长青继续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向前行去。
元屠看着那道沐浴在金光中的超凡背影，强忍着激动与疲惫，追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已抵达断道渊尽头。
前方，已非纯粹黑暗，而是涌动着不详的微弱光亮——
那是离神关所在，也是磔刑地狱的入口。
第74章 离神关中显神威
离，是分离的离。
神，是神婴的神。
此关，便是让修士的神婴，生生承受那骨肉被剥离、五肢被斩断的无边苦楚。
若神婴能在极致的痛苦中承受住而不溃散，便可算作过关。
倘若承受不住，那神婴便会被一点一点地，残忍地肢解。
每一刀，都仿佛刻入神魂深处。
修士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只能在这绝望的境地中，默默承受着那撕心裂肺的痛。
陆长青的【隔垣洞见】神通悄然运转。
他的目光轻易穿透了那层不祥的微光。
他看见，遥远的天际，悬挂着无数柄巨大而扭曲的刀影。
那些刀，并非凡铁铸就的实体。
它们，竟是由无数凄厉哀嚎的厉鬼汇聚而成。
它们仿佛在为即将施加于闯关者的无尽痛苦而兴奋，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嚎叫。
每一声嚎叫，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方诡异的地界，此刻正有十几名修士，默默承受着这剥离神魂的极致刑罚。
他们的身躯，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下剧烈扭曲。
面庞之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
他们的神婴，正被那些由厉鬼怨念所化的凶刀，一刀刀无情地切割。
然而。
地上更多的，却是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
那是些未能撑过此关的修士，不仅神婴，连带肉身，也被彻底肢解。
化作成仙路上残破的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面。
丝丝缕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望气息，以及浓郁的死气。
陆长青看着这一幕，眉头不自觉地轻轻皱起。
他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真是人不人，鬼不鬼。”
他轻声低语，声音微不可闻。
这所谓的成仙之路。
难道真就如此坎坷，如此血腥，如此残酷吗？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元屠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九天神谕。
“你就在此地。”
“不要走动。”
“待我，为你开路。”
元屠闻言。
他那张原本因为亲眼目睹离神关恐怖景象而变得惨无血色的脸庞。
此刻，却因为陆长青这简短而有力的话语。
再次奇迹般地涌上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神之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全然的依赖。
他坚信。
这位先前沐浴在无尽金色神光之中，宛如神祇般降临的仙人。
一定能够护他周全。
而且，他也不得不信！
陆长青不再多言，一步踏下。
刹那间，他周遭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巨力的牵引，狂暴汹涌地汇聚而来。
他体内的神婴，在这一刻猛然扩张，光芒万丈。
化作一尊头顶苍穹，脚踏幽冥的万丈法相！
那法相通体金光璀璨，神威凛凛。
与这离神关中不祥而惨淡的微光，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刺眼的对比。
他甚至没有施展任何繁复玄奥的神通秘法。
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那比巍峨山岳还要巨大的金色拳头。
朴实无华的一拳。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技巧，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直接，悍然，轰向了那些迎面呼啸而来的无数厉鬼汇聚而成的利刃！
“喀拉——！”
一声清脆欲裂的巨响，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这一拳之下哀鸣呻吟。
那些由厉鬼怨念所化的狰狞刀影，在接触到金色拳锋的瞬间，便寸寸崩裂。
如同被无形巨锤砸碎的朽木。
厉鬼发出凄厉至极，充满了不甘与恐惧的哀嚎。
那声音尖锐刺耳，穿金裂石。
在整个死寂的离神关内疯狂回荡，久久不绝。
站在陆长青身后安全区域的元屠，见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他彻底呆住了。
虽看不见厉鬼，但这法相一拳碎刃，已令他不可置信。
他曾在宗门最古老的典籍之中，看到过关于“法天象地”的记载。
九千丈法相，已是传说。
现世之中，六千丈法相便可独霸一方。
而眼前的这位长青子，怕是仙人之中也是绝顶。
竟然有万丈巍峨法相。
而且，一记平平无奇的肉拳。
就将这离神关中，足以让紫府境修士神魂俱灭的可怖刑具，尽数轰得粉碎！
他的心神剧烈摇曳，仿佛在这一刻，窥见了一条截然不同，更加波澜壮阔，更加霸道绝伦的成仙之路！
这条路，不依赖繁琐的术法，不畏惧天地的考验。
只凭借自身无匹的力量，便可横扫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此生此世。
是否能有朝一日，也能拥有如此大显神威，睥睨天下的风采。
这。
这才是真正的仙人手笔！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伟力！
陆长青这霸道绝伦的一击。
似乎彻底惹怒了这离神关中，蛰伏栖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万千厉鬼。
只见更多的，更为凶戾的鬼物，从四面八方，如同漆黑的潮水般疯狂涌来。
它们裹挟着滔天的怨气与无尽的煞气。
无数血红的、扭曲的、狰狞的形体在虚空中彼此纠缠，互相吞噬。
最终，竟凝聚成一柄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令人望之生畏的漆黑巨刃！
那巨刃横亘天际，遮天蔽日。
仿佛要将这整个世界，连同闯入者，都一刀彻底斩断！
一道阴冷而沙哑，充满了暴戾的声音，从那柄漆黑巨刃之中轰然传出。
带着极致的愤怒与不甘的咆哮。
“大胆凡人！”
“蝼蚁般的存在！”
“竟敢忤逆此地万古不变的‘神意’！”
陆长青万丈法相的金色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只是看着那柄由万鬼汇聚而成，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所谓天刀。
“神意？”
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屑。
狐假虎威地东西。
可知真正的超凡入圣是何等模样？
他嗤笑一声，声如洪钟，震荡四野。
语气之中，充满了极致的不屑与俯瞰蝼蚁般的淡漠。
“班门弄斧。”
“可笑至极。”
“当真可笑。”
他依旧没有任何施展其他神通术法的迹象。
甚至连那万丈法相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分毫。
只是再次，缓缓挥动了那只散发着不朽神辉的巨大拳头。
那只拳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一切的破灭之力。
携带着无匹的，无可抗拒的伟力。
猛然，落下！
“轰——！”
比先前更加剧烈，更加恐怖的轰鸣声，如同亿万雷霆同时炸响！
那柄巨大的，由亿万鬼物煞气凝聚而成的所谓天刀。
在陆长青法相那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的拳头之下。
就如同最脆弱的琉璃一般。
应声而碎！
漫天魑魅魍魉，无数厉鬼怨魂。
尽皆在那一拳的余波之下，化作了最本源的飞灰，彻底消散！
它们甚至连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哭嚎都来不及。
在陆长青这绝对的力量面前。
它们渺小得连一丝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陆长青心中惋惜。
原本还想着多抓些品质上乘的鬼物，回去炼制撒豆成兵用的豆兵。
看来这一拳下去，连渣都没剩。
不过，承受不了他这一击，留下也无用。
陆长青平静地目光，落在依旧愣在原地，尚未从极致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元屠身上。
他语气平淡，不起波澜。
“你，还不走？”
元屠如同被当头棒喝，猛然一个激灵，彻底惊醒过来。
他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陆长青那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深深拜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赶紧迈开脚步，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冲入了陆长青以无上伟力，为他硬生生开辟出的那条安全通道。
而陆长青，仍旧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
他再次挥拳。
于是，前方所有阻路的鬼物刀影，尽皆化为齑粉。
他的四周，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地带。
任何企图靠近的鬼物，都被无形的拳压震散，化为乌有。
就这样。
陆长青护着心神激荡的元屠。
以一种堪称蛮横不讲理的方式，强行通过了这凶险无比的离神关。
离开此关之前。
元屠转过身，对着陆长青直接跪倒在地，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激动。
“多谢仙人再造之恩！”
“仙人大恩，元屠永世不忘！”
“仙人只要一声令下。”
“元屠愿为仙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陆长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他似乎并不在意元屠这发自肺腑的表忠心。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原地。
仿佛他从未真正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元屠，依旧跪在原地，久久未能起身。
而陆长青，已然回到了他那清静的道观之中。
第75章 三千道兵初现世，东皇指路铸神宫！
陆长青广袖一拂。
刹那间，偏殿之内阴风怒号。
先前幽冥之行所获的诸多高品质鬼物，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尽数显现。
一旁，银甲神兵与黑甲神兵早已静静伫立。
此次地狱之行的收获颇丰。
道兵的炼制，已可以正式开始。
陆长青神色平静，从容布下数道玄奥禁制。
只见他盘膝而坐，开始运转【撒豆成兵】的独特法门，指尖光华流转。
精纯法力，渗入那些鬼物材料之中。
起初，殿内阴风更盛，凄厉的鬼哭之声回荡不休。
而随着陆长青法诀不断打入，那摄人心魄的鬼哭之声，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肃杀的兵戈之气，如秋霜般在殿内弥漫。
鬼物已被不断压缩凝聚，化作了拳头大小。
这些经过初步炼制的鬼物，悬浮于半空之中，其上幽光闪烁不定。
“碰！”
某一刻，其中一团材料，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开！
这是鬼物禁受不住这种转化，炼制失败。
所幸陆长青早有防范，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手上掐动的法诀，在刹那间变得更加繁复迅疾。
磅礴法力，源源不断地汹涌灌入剩余的鬼物体内。
将其进一步压缩凝练......
如此，心无旁骛，日升月落，数日时光悄然而逝。
陆长青缓缓睁开双眸，深邃的眼瞳之中，似有星河流转。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面前，三千颗圆润饱满的豆丸，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各异的气息。
这些豆丸之中，大部分呈现冰冷坚硬的银白之色，表面流转着锋锐的杀伐之意。
只有十八颗豆丸，呈现出一种深邃、高贵、宛如古老神金铸就的暗金色。
豆丸的表面，龙纹虎踞图腾盘绕其上，似有低沉龙吟虎啸自内传出。
银色品质的豆丸，化作的道兵，最多能提高到神仙境修为。
而金色品质的豆丸，可称为神将，最高可提升到天仙之境。
不过，眼下这些道兵的修为，都在紫府境。
陆长青心念一动。
一颗暗金豆丸与百颗银豆丸，化作流光飞射而出。
转瞬之间。
一尊手持长枪，威武不凡的金甲神将，昂然挺立于道观。
其面容模糊不清，被神光笼罩，却自然而然地透着一股傲视群雄的无上霸气。
在他身后，百名身着制式银色甲胄，手持长戈的银甲神兵，已然整齐列阵，肃然而立。
一股凛冽杀气，自这百人小队身上冲霄而起！
陆长青扫过眼前的杰作，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神念再次一动，开始操纵这支“百人战阵”，演练军阵变化。
金甲神将接收到指令，手中长枪猛然一挥，发出沉闷的破空声。
其身后的百名银甲神兵，立刻随之而动。
时而突进，时而稳守。
时而化作利刃，时而结成坚盾。
他们步伐整齐划一，彼此间的配合默契无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这是单独的修士个体所做不到的。
陆长青不禁满意点头，随后一挥手，将道兵悉数收起。
这般下去，总有一日他能一人成军，人可敌国。
但现在，自己紫府境大圆满，却还未在紫府之中，铭刻下独一无二的“天地奇景”。
这，不禁让他沉思。
所谓铭刻天地奇景入紫府神宫。
其本质，乃是修士以神魂为笔，以法力为墨。
去临摹天地奇景中蕴含的“道”之痕迹。
以此，强化自身紫府神宫。
为日后容纳众生信仰，羽化登仙，奠定下无上道基。
“天地奇景……”
陆长青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偏殿中回荡。
“既然其本质是临摹大道痕迹……”
“那是否意味着，只要是‘道’的体现，无论其形态为何物，皆可作为修士铭刻的对象？”
“如此……”
一个念头猛地掠过，他呼吸微微一滞。
“某些至宝所蕴含的先天神韵与道纹；甚至圣人，也算是道的化身，也可以铭刻？”
陆长青的目光，在这一刻灼灼生辉。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心中酝酿。
或许，只要观摩到足够本源的天地道纹。
自己就可以创造出独一无二，亘古未有的“天地奇景”！
就在此刻。
一直静静伫立在他身后的东皇钟，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那声音细若蚊蚋，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陆长青的耳中。
似乎在回应他心中所想。
陆长青转身望去。
混沌至宝东皇钟！
即便如今残缺，但位格依旧。
其内部蕴含的混沌神禁，正是这天地宇宙，最为古老至高的“道”之痕迹。
若能将这些混沌神禁，铭刻入自己的紫府神宫……
他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胸膛微微起伏。
原先那些关于感悟天地道纹的念头，被他毫不犹豫地抛诸脑后。
有什么道纹能比得上东皇钟的混沌神禁！
参悟混沌神禁。
然后将其完美铭刻入紫府。
铸就万古以来，从未有修士敢于想象，更未曾有修士能够成就的，最强神宫！
自己创造天地奇景。
这，才是他陆长青，该要走的，独属于他的无上道途！
此刻，道观之外，九天之上，风云突变，无形气机开始汇聚，隐隐有雷霆凝聚咆哮！
第76章 自创天地奇景：万丈神人，镇压亘古！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那静静悬浮的东皇钟之上。
面板上，那六十余点的道韵，是他此刻最大的底气。
为了这千载难逢的，铸就万古第一神宫的契机，他心念已定，不惜一切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磅礴心神沉入东皇钟本源内。
混沌气息迷蒙，如亘古不散的浓雾，遮蔽了一切真实。
要从中窥见混沌神禁，何其艰难。
陆长青没有半分犹豫，心念一动。
道韵点数，开始消耗。
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点点道韵化作奇异的引力，牵引着他的心神，向着那本源最深处探索。
迷雾翻涌，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咚——！”
一声仿佛从宇宙开辟之初传来的钟鸣，悠远而苍茫，直接在他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陆长青心神剧震！
眼前的混沌迷雾，在这一声钟鸣之下，竟缓缓向两侧排开。
一道模糊却又充斥着无上威严的金色神禁。
如同初升的太阳，破开混沌，缓缓在他眼中变得清晰。
那并非寻常可见的符文实体。
而是一种纯粹的，难以言喻的“道”之理念！
镇压！
镇压万古！
镇压诸天！
镇压一切存在与不存在之物！
一股霸道绝伦，纯粹到极致的意境，狠狠冲击着陆长青的心神！
仅仅是初步感知，他便觉得自己的神魂都仿佛要在这股镇压之力下凝固、崩碎！
太强了！
这，就是东皇钟内得一道混沌神禁！
陆长青强行稳住心神，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参悟的过程，艰涩无比。
神魂之力在快速消耗。
面板上的道韵点数，也在飞速减少。
陆长青却恍若未觉，心神都沉浸在金色神禁的玄奥之中。
他能感觉到，这“镇压”神禁，并非东皇钟内唯一的存在。
在那更为幽深的混沌之中，似乎还蛰伏着数条更为晦涩、更为强大、更为恐怖的无上神禁。
但以他目前的状态，能完整参悟这一条，已是极限。
当面板上的道韵，停留在四十二点时。
陆长青猛然睁开了双眸！
两道洞彻虚妄的金光，自他眼底爆射而出，仿佛能刺穿九幽，照亮黄泉！
成了！
他对这条“镇压”神禁的感悟，终于达到了当前境界所能理解的极致圆满！
不敢有丝毫怠慢。
陆长青立刻调集周身奔腾如海的法力。
以自身神识为笔，法力为墨。
在紫府神宫之内。
小心翼翼地，将那道完整无缺，散发着亘古不朽气息的“镇压神禁”，缓缓铭刻。
轰隆隆——！
就在陆长青落下第一笔的刹那！
外界，天地骤变！
道观上空，早就凝聚的天地气机！
此刻更是亿万雷蛇窜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紧接着，方圆数万里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了无形巨鲸的疯狂吸引。
化作肉眼可见的七彩灵气潮汐，排山倒海般朝着小小的道观，疯狂汹涌汇聚！
灵气浓郁到化为实质，如雨滴般洒落。
一尊高达万丈，通体金光璀璨，神威凛凛的伟岸虚影，在这恐怖的灵气潮汐之中，缓缓显现！
其面容与陆长青有相似，却更显威严与漠然。
一双眼眸开阖之间，无形的镇压之力辐散八方，令周遭虚空都为之凝固、扭曲！
万丈神人！
镇压亘古！
随着陆长青在紫府之内，一笔一划地铭刻那“镇压神禁”。
这尊万丈神人法相虚影的体表，也开始同步浮现出一道道玄奥无比的金色纹路！
这些符文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字。
它们，是“镇压大道”最为直观，最为本源的显化！
这道纹的出现，散发出令万灵悸动，神魂颤栗的恐怖威压！
这是天地有感，大道共鸣！
亦是陆长青以自身之道，于此方天地间，创造出的独属于他的无上异象！
旁人修士，若此刻有感，甚至可以感悟陆长青的神人法相虚影，作为自身天地奇景！
紫府空间内。
陆长青的神婴，此刻正盘膝而坐。
祂主动张开怀抱，迎接那蜂拥而至的灵气洗礼。
而那蕴含着“镇压”真意的道纹也开始与神婴交融。
神婴的体表，也渐渐浮现出与法相虚影体表一般无二的，神秘而古老的金色道纹。
陆长青细细感受着紫府与神婴的惊人蜕变。
感受着那万丈虚影传递而来的，仿佛无穷无尽的伟岸力量。
他心中生出一种清晰无比的明悟。
此刻的他，在成功铭刻下这“镇压神禁”后，万丈法相化作了自己的天地奇景。
若是再随意挥出一拳。
其威能，足以镇压一切敌手！
甚至，能做到传说中的——万法断绝！
咫尺之内，人尽敌国！
如此惊天动地的异象，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窥探。
雍州之内，无数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所惊动。
他们骇然望向百脉山方向那尊横亘天地的万丈金色神人虚影。
感受着那股令他们神魂都为之颤栗的镇压大道气息。
不过，雍州的修士们，对于百脉山方向时不时出现的惊天异象，倒也渐渐有了一丝“习以为常”。
“嘶！百脉山那位神秘大能，莫非又有什么惊世突破了？”
“这等威势，这等道韵……简直匪夷所思！我雍州有此大能坐镇，实乃幸事啊！”
“快看！那金色神人身上的符文，似乎蕴含天地至理！若能参悟一二，必将受益无穷！”
不少修士甚至盘膝而坐，试图从那伟岸法相逸散出的一丝道韵中，感悟些许玄妙。
就在陆长青沉浸在力量飞速提升的玄妙境界中时。
道观之外。
一道他颇为熟悉，却又带着几分猥琐意味的气息，正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朝着道观方向，悄然摸了过来。
第77章 道观现世，再见李小纯
来人，正是陆长青在第一次入地狱时，遇见的灵仙宗李小纯。
那个爱显摆，话又多的小胖子。
他此刻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遍布裂纹的古朴罗盘。
这罗盘不知是何材质，上面那根仅剩一半的指针微微颤动，却坚定指向陆长青道观所在的方位。
但在他眼中，那片地方空无一物。
“我嘞个去，师傅这压棺材的宝贝，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这座山头，不是早就被那些闻讯赶来的修士，掘地三尺，搜刮过无数遍了吗？”
“难道还藏着什么漏网之鱼，惊天宝物不成？”
他嘀咕着，脚步却未停，依旧小心翼翼地前行。
道观之内，陆长青的神念早已锁定了这个小胖子。
看着李小纯这副贼头贼脑的模样，陆长青不禁失笑。
这小胖子难道不知，如今的百脉山，在经历了几次惊世异象后，早已被雍州修士视为禁地，轻易不敢踏足吗？
他哪来的胆子，还敢这般不怕死地摸过来寻宝？
莫非，是这隐匿气息的玉佩，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还是说，他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宝光，皆是些护身保命的底牌？
陆长青略有诧异。
这小胖子，倒确实是个家底殷实的，身上好东西当真不少。 而且周身气息隐匿得极好，若非他有神通【隔垣洞见】，还真未必能察觉。
这份隐匿手段，倒与先前那个转世仙人灵玄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灵玄子靠的是自身玄妙道法。
这李小纯，却是倚仗着腰间那枚璃龙玉佩。
那玉佩宝光内敛，神异非凡，隔绝了他的气息，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扭曲天机。 他心念微动。
取出一枚暗金豆丸，指尖法力悄然注入。
那豆丸滴溜溜一转，光华闪过，便化作一个与他本尊一般无二的“陆长青”。
这道兵所化的“陆长青”，气息完美内敛，不露分毫，身着青色道袍，气质飘然，宛若谪仙。
与此同时，山脚下。
李小纯猫着腰，随着罗盘指引一步步靠近山顶。
越是靠近，他心中越是骇然。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精纯至极、浩瀚磅礴的灵气。
那股气息，仅仅是吸入一丝，便让面带红晕。
“乖……乖乖！”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到底是宝物出世，还是哪位隐世老怪物在此修炼破境？留下的灵气竟如此恐怖！”
“这等恐怖的气息，比之上次灵玄子那厮在百脉山被手撕时，还要浩大磅礴数倍不止啊！”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
前方原本空荡的山顶，一座古朴沧桑的道观，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缓缓显化。
仿佛它本就矗立在那里，亘古不变，只是先前被一股无形伟力遮掩了痕迹。
李小纯瞬间愣在原地，手中罗盘都差点掉落。
“吱呀——”
道观的木门，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适时开启。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青色道袍，气质出尘。 那面容……赫然是他认识的“陆道友”！
他目光平静，淡淡看向一脸错愕的李小纯。
李小纯脑子瞬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先是震惊于这座凭空出现的神秘道观。
随即，是震惊于走出之人竟然是陆长青，而且还发现了自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璃龙玉佩，心中翻江倒海。
这枚玉佩是他师傅赐下，可是连仙人转世的灵玄子都未能看破其虚实的。
正是倚仗着这枚玉佩，李小纯才敢在百脉山这等敏感之地，如此大胆地四处“寻宝”。
这陆道友，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而且，他身上那股内敛的气息，看似平淡，却又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
这哪里还是上次那个能看透修为的“陆道友”？
但转念一想，对方可是那个深不可测，屡创奇迹的“陆道友”。
如今自己连其修为气息都丝毫看不透，被他发现，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李小纯脸上瞬间堆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
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语气激动又意外：
“陆道友！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他眼神发亮，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
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难道……陆道友你也是被此地的异象吸引，特意赶来寻宝的？”
“不对！”
他猛地摇头晃脑，神色间带着一丝恍然与猜测。
“莫非，莫非那位先前出手，手撕灵玄子的神秘大能……就是陆道友你的师尊？！”
陆长青面色平静，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随后，他淡然开口，声音清朗：
“李道友，你来此地，是为了寻宝？”
被“正主”当面点破来意，李小纯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嘿嘿干笑两声，说道：
“这个嘛……这不是见此地异象惊人，灵气浓郁不凡，心想或许有什么机缘造化。”
“所以就……就过来看看，碰碰运气。”
说罢，他还心虚地瞥了一眼手中那指针依旧坚定指向道观的罗盘。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来都来了，不如进观内一叙。”
“我师尊他老人家近日外出云游，并不在观中，只有我一人暂居于此。”
陆长青的邀请，听起来平常，却让李小纯心头一跳。
陆长青邀请李小纯入观，并非是看上了他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宝贝。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从李小纯口中，探听关于修士如何建立香火神庙，收集众生信仰之力的具体门道。
毕竟，这方面的事情，他还是两眼一抹黑。
而李小纯此人，看似跳脱，但其宗门背景与身上的宝光，暗示着他或许知晓些门路。
李小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这不就是认了自己这个朋友了？
就像师傅说的“多个道友多条路。”
他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好好好！那，那就叨扰陆道友了！”
一脚踏入道观。
李小纯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道观内的具体陈设。
他便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对着这古朴的道观，就是一顿天花乱坠的猛夸。
“陆道友，你这……这道观，简直是神仙洞府啊！”
李小纯搓着肉乎乎的双手，脸上那羡慕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先是仰头，目光在道观布满灰尘的横梁上流连忘返。
随即又低头，仔细端详着脚下铺地的青石，似乎想从那古旧的磨痕中看出什么玄机。
“啧啧啧，这地界儿选的，真是绝了！”
李小纯猛地一拍自己略显圆润的大腿，神情激动得眉飞色舞。
“背山面水，聚气藏风，可遇不可求啊！”
“陆道友，你看这道观本身的建制，古朴之中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大气！”
他赞不绝口。
“这分明就是一等一的修行宝地，洞天福地中的极品！”
“陆道友，你家师尊可真是……真是深不可测，竟能寻觅到这等神仙难求的修行居所！”
李小纯说着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翼微微翕动，脸上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陶醉神情。
这一连串的夸赞，直说得陆长青有点尴尬。
但他神色依旧平静，心中却觉得这个小胖子，当真是个妙人，正好方便他接下来的盘问。
这般能说会道，看起来又没什么城府的样子，正是陆长青放心找他打探消息的缘由。
“李道友过誉了。”
陆长青回了一句。
一边引着他向内走去，一边面带忧色说道：
“唉。”
“要真是神仙难求的居所，我师傅也不会外出，为搜集信仰之力，突破紫府而烦恼了。”
第78章 李小纯献策七皇子，东皇钟下的木盒
陆长青顿了顿：
“现在我师父，急需海量的信仰之力。”
这话落入李小纯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炸响！
“紫府？”
“突破羽化？”
他心中狂震，掀起惊涛骇浪。
如此深不可测的人物，竟然尚未踏入羽化之境？
而且还在为信仰之力苦恼？
修士欲从紫府境晋升羽化境。
必须在凡俗间开府立庙，以神婴本源之力塑造神像，承接万民祭拜，方能汇聚信仰之力。
只要能采集到第一缕信仰之力，便意味着羽化之途的开启。
李小纯眼珠骨碌碌一转，脑筋飞速盘算。
“陆道友！”
他脸上瞬间堆满热切的笑容，声音也扬高了几分，连忙接话：
“巧了，当真是天赐良机！”
“此事，我或许能助你师父一臂之力！”
“您且宽心！”
李小纯连声说道。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透着一股子神秘：
“我修为虽然低微，但我师父，与大景皇朝的七皇子却有几分深厚交情！”
“陆道友可知，眼下‘五子夺嫡’已到了白热化的紧要关头？”
“几位皇子，各自率领麾下修士，斩妖除魔，积累了赫赫善功，已能隐约能引动大景封神台之力了。”
“七皇子在其中暂列第四，此刻正是他广纳贤才，求贤若渴之际！”
李小纯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描绘起来：
“而且，七皇子殿下雄才大略，向来礼贤下士，最为敬重有真本事的高人！”
“若是能为他荡平一方作祟的鬼蜮，再趁势开府立庙，那信仰之力，岂不是唾手可得！”
李小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最主要的是，前不久，那位御灵玄宗的灵玄子——哎呀，便是上次在百脉山被神秘大能徒手撕碎了的那位！”
“他与他背后的御灵玄宗，原本可是七皇子背后最大的支持者！”
“结果……您也清楚了……”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
“如今御灵玄宗紧急召回门下弟子，闭门不出，不知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这使得七皇子麾下的修士，骤然间捉襟见肘！”
“不过，七皇子与仙宗之间，也仅仅是互利互惠的合作罢了。”
说到此处，李小纯忍不住偷偷观察“陆长青”的神色。
他方才话讲到一半，才猛然醒悟——
那个徒手撕碎灵玄子的神秘大能，不就是眼前这位陆道友的师尊吗！
陆长青面色依旧平静，心中却在暗自发笑。
这李小纯，果然是个藏不住话的。
情报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七皇子？还和那灵玄子有所牵扯？
陆长青心中微动，自己将来少不得要去御灵玄宗“问候”一番那位转世仙人灵玄子。
还有这御灵玄宗，可是在谋划如何打上门来？
李小纯见“陆长青”默然不语，以为他尚有顾虑。
连忙再次打包票：
“陆道友尽管放心！”
“只要您师尊肯屈尊出山，助七皇子一臂之力！”
“我李小纯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定能从中斡旋妥当！”
“开府立庙，汇聚信仰，绝对万无一失！”
他挺了挺圆滚滚的小肚子。
“说起来，我家大师兄也在为七皇子办事，乃是心腹中的心腹！”
“此事包在我身上！”
陆长青听闻此言，沉吟片刻。
自己正愁如何高效收集信仰之力，这七皇子，倒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他心下已然有了决断。
陆长青脸上适时流露出一丝“意动”的神色，声音清朗，缓缓开口：
“既如此……”
“待我师父归来之后，我会给他说这事得。”
李小纯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自己这回，当真可能为七皇子引荐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倘若七皇子最终能得封神台认可，荣登大宝，自己岂不成了头号功臣？
届时，那封地赏赐，信仰收集，还不是滚滚而来？
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脸上笑容如菊：
“好好好！”
“那，那就这么一言为定！”
“陆道友，待我回去之后，立刻便联系七皇子殿下！”
“咱们约定个时日，到时候再来拜会！”
李小纯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陆长青微微颔首。
两人这般说着，不经意间，却是来到了偏殿门口。
此刻偏殿漆红木门敞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悬于殿中央的东皇钟。
钟体金光流转，表面似有无数玄奥符文若隐若现，看着就颇为不凡。
饶是李小纯平日里见过不少宝物，此刻也不由得被这东皇钟的气势所慑，暗暗咋舌。
惊讶于这陆道友真是豪横，如此宝物就这般堂而皇之悬挂在殿里当辰钟？
但李小纯的主要注意力，却是没有在东皇钟身上。
而是看着他手里罗盘，指针疯狂窜动，指着东皇钟底座之下，一个毫不起眼的木盒子。
“咦？”
李小纯轻呼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陆道友，你看！”
李小纯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指着那木盒子，手中的罗盘指针依旧死死地指向那个方向，颤动不休。
“我这宝贝罗盘，可是我师父收藏的上古异宝寻灵盘，能感应天地间的神物气息！”
“它……它指着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定然是宝贝！”
李小纯顿了顿，显得有些诧异。
“比你这口钟还要不凡！”
“和我这上古五禽扇差不多，你就这么放在这里？”
李小纯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从哪掏出他那五根羽毛的奇怪扇子，还扇了扇。
陆长青这才想起，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都快忘了。
这就是那张自称为神的诡异兽皮。
而且，他也知道看到姜子牙拿出那张榜单后，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但现在明显不是探究的时候。
陆长青含糊回了李小纯一句，就带着他在道观随意闲逛闲聊。
这李小纯看到宝物，却也没有心生贪恋，反而提醒到，心性还是不错。
不过就是这眼力不行。
什么神物能比得上混沌至宝东皇钟！
第79章 神与现世的封神榜
看着李小纯欢快的身影消失在山脚。
陆长青转身，步履从容地回到偏殿。
他的目光，落向那尊静静悬浮的东皇钟。
更准确地说，是东皇钟下方，那个毫不起眼的木盒。
他伸出手，将木盒从中取出。
盒盖开启，那张淡黄的诡异兽皮，静静躺在其中。
正是自称为“神”的存在。
兽皮之上，血色文字幽幽浮现，带着一股亘古的沧桑与威严。
“哼，吾非邪祟，汝这破钟，镇压不了本座。”
淡漠的声音在陆长青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东皇钟的忌惮。
“吾赐汝的剑诀，威力如何？”
“新的祭品，可曾备好？”
“神”的语气中，依旧带着那份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陆长青嘴角微勾，眼神平静无波，注视着那张兽皮。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道：
“你，可是……上古封神榜的残片？”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兽皮上的血色文字，光芒骤然一滞。
“神”那淡漠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
“区区凡人！”
“汝……汝怎可能知晓吾之来历？！”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兽皮上的文字急速闪烁，一股神念扫过陆长青。
“汝的修为……紫府大圆满？！”
“神”的声音透着惊疑不定。
“不对！不足一月，之前明明只是还丹境！”
“你究竟是谁？！莫非是哪位天庭大神转世归来？！”
陆长青闻言，心中了然。
果然是封神榜。
他神色依旧平静，嘴角那抹笑容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不承认，亦不否认。
这般姿态，才能在与这“神”的交锋中，占据绝对的主动，让其始终心存忌惮。
毕竟，灵玄子日记中，“神”是骗子之言，他可从未忘记。
如今确定了这兽皮便是封神榜残片。
陆长青觉得，或许能从它口中，撬出这个世界沦落至此的惊天秘闻。
他话锋一转，声音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让“神”无法拒绝的诱饵。
“你索要祭品，无非是想修复自身。”
“我知晓封神台的下落。”
“若我助你……”
“封神台？！”
“神”的声音骤然拔高，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兽皮上的血光都明暗不定起来。
它与封神台本为一体。
当年天庭大变，诸神陨落，它亦只剩这点残片苟延残喘，历经无尽岁月方才诞生一丝微弱灵智。
封神台，那是它的力量源泉，是它恢复的关键！
“你知晓封神台下落？！”
陆长青淡淡道：“当然。”
他趁热打铁问道：“当年天庭，究竟发生了何等大变？”
“以至于现世，会变成这般鬼样子？”
“神”闻言，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你既为天庭大神，岂会不知当年旧事？”
陆长青从容应对，轻轻一叹。
“轮回之苦，记忆早已残缺不全。”
“诸多往事，如过眼云烟，模糊不清了。”
“神”似乎对这番说辞颇有同感，血色文字缓缓流淌。
“吾亦是在天庭崩塌后，才坠落凡间，诞生的灵智。”
“只知晓，仙界遭遇了无法想象的浩劫，漫天神佛，尽数陨落！”
“连那至高无上的圣人，也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天庭，彻底崩毁了。”
陆长青目光微凝，天庭彻底崩毁了？
他接着问道：“那如今所谓的成仙飞升，还有那仙界与仙人，又是怎么回事？”
“哼！”
“神”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那不过是一处残破囚笼罢了！”
“真正的仙界之门，早在三万年前便已彻底关闭！”
“如今，无人可以真正飞升！”
囚笼？
三万年前？
陆长青心中念头急转，又问道：“那你可知，‘诡’，又是怎么回事？”
“诡？”
“神”的声音透着一丝尴尬。
“吾只知道灵根乃诡所化，那些诡的气息……有些熟悉……”
“好似......好似与吾同源。”
“凡人自炼化灵根入体后，其实便是在养诡，待最后羽化飞升，也只是诡化作神婴，御诡罢了。”
“其他的，便不知晓了。”
陆长青眉头微皱。
这“神”当真是......
“你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何用？”
他淡淡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失望。
兽皮上的血光微微一黯，似乎察觉到了陆长青的不满。
“神”急忙道：
“吾……吾知晓此方天地，尚存的真正成仙之法！”
“并非如今那些伪劣的法门！”
“此法，吾曾交易给一个名为灵隐子的修士，观其天赋，倒也尚可。”
“可惜，最后他失败了。”
陆长青心中一动：“哦？详细说说。”
“神”却话锋一转，血色文字重新凝聚，语气郑重。
“想知道？”
“可以。”
“你需献祭一件仙器与吾。”
陆长青挑了挑眉：“你不想要封神台了？”
“神”看出陆长青的不满，解释道：“封神台自然想要！但吾必须遵循公平之道！”
“那灵隐子，可是献祭了足足三件仙器，吾才将此法告知于他！”
“看在你的份上，一件仙器，已经是天大的折扣了。”
一件仙器？
陆长青目前手中，可没仙器用来献祭。
看来，只能暂时作罢。
他心中暗自盘算。
那紫玄宗，还有御灵玄宗……
一个太上长老，一个转世仙人，都曾对自己动过杀心。
是该找个时候去跟他们好好“沟通”一番。
索要一点“精神损失费”，想来三五件仙器，应该不算过分吧？
这般想着，陆长青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兽皮，作势便要重新塞回木盒，再置于东皇钟之下镇压。
“等等！”
“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
“你……你无需将吾放入木盒置于此处！”
“吾对你并无威胁，吾只遵循公平交易的原则！”
陆长青闻言，动作一顿。
“有道理。”
他收了盒子。
“但不多。”
话音落下，他随手一抛，那张兽皮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东皇钟之下。
紧接着，东皇钟微微一晃，柔和金光漫布在兽皮之上。
第80章 再入封神，徒孙儿余化
下一刻，陆长青心念一动，十点灵韵消耗。
一股浩瀚而熟悉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
他再次进入了封神世界。
青萍剑里的神通，他很是眼馋。
......
此时，陆长青在汜水关元帅府，安坐于主座之上，神态悠然自若。
名义上，他是受了师侄闻仲的请托，前来缉捕叛逃的武成王黄飞虎。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目光幽深。
他心知肚明，黄飞虎一行人，最终会从汜水关突围。
与其满世界的追捕，弄得灰头土脸，远不如守株待兔，来得轻松惬意。
这不，黄飞虎及其家眷，已被他的徒孙——
汜水关第一猛将，“七首将军”余化擒下。
没错，余化亦师从截教，论辈分，确是陆长青的徒孙。
此刻，元帅府内灯火辉煌，一场庆功宴正进行，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之间，浓烈的酒气与将官们粗犷豪迈的欢笑声，几乎要将屋顶给掀翻。
一名满脸虬髯的将官高举酒爵，红光满面地大笑道：
“弟兄们，此番拿下了黄飞虎，大王那里，赏赐定然是少不了的！”
旁边一个略显精明的将官放下酒杯，眯着眼道：
“依我看，余化将军这次居首功，怕不是要连升几级！咱们嘛，也能跟着喝口汤！”
另一名年轻些的裨将，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兴奋地嚷道：
“何止啊！说不定大王一高兴，赏下几件法宝也未可知！我等日后也好学学余将军，阵前大显神威！”
“哈哈哈，说得是！来来来，为了大王的赏赐，为了咱们汜水关的功劳，干了！”
“干！”
陆长青瞅着这帮人，心里直乐。
“还赏赐？等黄飞虎跑了你们就该哭了。”
他清楚得很，稍后余化押解黄飞虎等人前往朝歌的途中，还有一场好戏上演。
奉了太乙真人之命的哪吒，将会前来劫囚，并顺势反攻这汜水关。
到那时，才是将黄飞虎彻底捉拿，一劳永逸的最佳时机。
所以陆长青在此次擒拿黄飞虎的过程中，手指都未曾动过。
但作为此役首功的余化，对他这位“师叔祖”依旧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倒是那汜水关元帅韩荣，看向陆长青的眼神之中，却藏匿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阴沉与不满。
在他看来，此人受闻太师之邀，名为协助，实则寸功未立。
如今还堂而皇之地高坐首席，坐享其成，着实碍眼至极。
“哼，要不是看在闻太师的面子上，老子早把你轰下去了！”
陆长青对韩荣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淡淡一笑，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跳梁小丑，不值得费神。”
酒宴散去，喧嚣渐息。
余化点齐兵马，押解着黄飞虎等人，启程出关。
数十辆囚车在夜色中辘辘而行，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囚车之内，黄飞虎等人披头散发，枷锁冰冷沉重。
黄滚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我黄家世代忠良，怎落得如此下场！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陆长青依旧安坐府中，神游物外，参悟着青萍剑的神通，亦在静候。
不过大半日光景，府外亲兵慌张来报，余化将军独自返回，身受重伤。
韩荣昨夜贪杯，此刻头脑尚有些昏沉。
正与几名心腹将官在偏厅小酌醒酒，谈论着后续的封赏，眉宇间尚带着未褪的喜色。
听闻此话，府内原本轻松的气氛骤然凝固。
未几，余化被亲兵搀扶着进来。
他发髻散乱，战甲多处碎裂，嘴角残留血沫，面色惨白如金纸，显然内腑受到了重创。
连他那匹火眼金睛兽，亦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余将军这是何故？！黄飞虎等人何在？！”
韩荣霍然起身，酒意顿消大半。
“末将……末将无能！”
余化勉力支撑，气息粗重，声音嘶哑发颤。
他单膝跪地，头颅垂得极低。
“行至半途，忽遇一粉雕玉琢的小童拦路劫囚！”
“那小童总角打扮，颈戴金圈，脚踏古怪火轮，手持一杆红缨枪。”
“末将轻敌，不慎被他一方法宝金砖击中顶门，险些丧命，拼死方才逃回……”
陆长青闻言，眉梢轻轻一扬。
来了。
哪吒，正式登场了。
也不知，此时的哪吒，与行宫所见有何不同？
是否又是顽劣难驯，无法无天？
韩荣听闻黄飞虎等人竟被一小儿劫走，不由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大骂：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连个娃娃都对付不了，要尔等何用！”
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众将亦是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料那黄飞虎等人定会再图闯关！元帅，我等当立刻加强关防，严守各处关隘，以防其走脱！”
话音未落，关外骤然传来一声张狂到极点的叫阵声，炸响在众人耳边：
“呔！关内那什么鸟七首将军余化何在？！速速滚出来受死！你家哪吒爷爷又来了！”
声音稚嫩清脆，却中气十足，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
韩荣本就因黄飞虎被劫而心头怒火熊熊，暴跳如雷。
此刻听闻这般狂妄至极的挑衅，更是怒不可遏，一张脸瞬间涨得紫红。
“黄口小儿，竖子猖狂至斯！安敢如此欺我汜水关无人耶？！”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盘一阵乱响，周身杀气腾腾。
“点齐兵马！本将倒要亲自出去会会，是何方来的妖孽孽种，竟敢在我汜水关前如此撒野！”
陆长青端坐不动，只是嘴角那抹笑意反而深了几分。
他轻轻叩击着扶手，心中暗道：
“韩荣啊韩荣，你这一去，正好见识一下这哪吒的凶猛。”
第81章 哪吒闹关
“咚！咚！咚！”
战鼓如雷，响彻汜水关内外。
此时，一名总角小童脚踏两只燃烧着烈焰的奇轮，手持一杆缨络鲜红的长枪，正与一员老将酣战。
那小童正是哪吒。
他身形灵动如电，长枪使得出神入化，枪影重重，杀气凛然。
与他对阵的，正是汜水关元帅韩荣。
韩荣年岁虽高，但一身武艺也是沙场磨砺而出，手中大刀挥舞开阖，带着几十名部将，竟暂时与哪吒斗了个旗鼓相当。
“杀啊！”
喊杀声震天，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城楼之上，陆长青凭栏而立，衣袂飘飘，神态悠然。
他目光扫过下方激烈的战局，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
身旁，余化强撑着伤体，面带焦灼之色。
“师叔祖，那哪吒法宝犀利，韩元帅怕是……”
余化话未说完，便听陆长青轻笑一声。
“不急。”
陆长青淡淡开口。
“你看这哪吒，枪法虽略显稚嫩，但胜在勇猛精进，杀伐之气已然不弱。”
他这般点评，语气轻松写意，仿佛在指点自家晚辈的武艺。
旁边几名韩荣的心腹将领听在耳中，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此人寸功未立，此刻竟还有闲情逸致在此指点江山，当真可恶！
他们却不知，陆长青的注意力，正在关注整个汜水关。
就在关外大战如火如荼之际，几道鬼祟的身影，已趁着守军注意力被吸引的间隙，悄然潜入了关内。
为首者，正是武成王黄飞虎。
其身后，紧跟着黄明、周纪、龙环、吴谦四员心腹家将。
“大哥，现在怎么办？”
黄明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黄飞虎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先制造混乱，吸引守军注意，然后配合哪吒夺关！”
周纪阴险一笑：
“此事，交给我和黄明便可！”
不多时，关内几处不甚重要之地，忽然腾起火光，隐约有喧哗声传来。
城楼上的余化闻声，脸色更是焦急。
“师叔祖，关内似有变故！”
他望向陆长青，却见这位师叔祖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余化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他哪里知道，陆长青等的就是大乱，这样黄飞虎才会跳出来。
战场之上，韩荣久战之下，渐渐力怯。
哪吒年少气盛，越战越勇。
“老匹夫，吃我一圈！”
哪吒叱咤一声，手腕一抖，颈项上的乾坤圈化作一道金光，呼啸着砸向韩荣。
韩荣大惊，急忙挥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韩荣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手中大刀险些脱手，虎口已然震裂，鲜血淋漓。
未等他缓过神来，哪吒的混天绫已如一条赤色灵蛇般缠绕而至。
韩荣躲避不及，被混天绫一带，顿时身形不稳，“噗通”一声，跌落马下。
“元帅！”
众将士见状，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欲上前救援。
“不好！”
就在此时，一名探马狼狈不堪地冲上城楼，嘶声来报：
“启禀元帅，启禀将军！粮草库……粮草库和几处营房突然失火，有小股乱军在四处作祟！”
城楼下的韩荣本就狼狈，闻听此言，更是心神大乱。
“什么？！”
他一口逆血上涌，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哪吒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正是此时！”
他大喝一声，驱动风火轮，火尖枪直指韩荣咽喉，便要一举杀了此獠，打开关门！
千钧一发之际。
城楼上的陆长青忽然幽幽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余化耳中：
“师侄，你看那哪吒，法宝犀利，勇则勇矣，却似乎不懂围点打援之计。”
“若此时，关内黄飞虎等人以为外援得手，大肆破坏，反而会彻底暴露行踪，你说是不是？”
余化微微一怔，尚在品味陆长青话中深意。
而关内，黄明、周纪等人见关外哪吒大占上风，韩荣危在旦夕。
关上守军亦被火光和喊杀声吸引，果然胆气更壮。
“哈哈哈，天助我也！”
黄明大喜。
“那城楼之上，似乎只有那个重伤的余化，还有一个病秧子！”
周纪眼中凶光一闪，“拿下他们，占据城楼，大事可成！”
四人对视一眼，竟摸索着冲上了城楼。
“余化匹夫！先前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黄明持刀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余化，以及旁边那个气息普通、仿佛凡人一般的陆长青，脸上满是得意与不屑。
“还有你这小白脸，也一并送你上路！”
余化见状，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痛，一口血险些喷出：
“混账东西……咳咳……”
他有心杀贼，奈何伤势沉重，连法宝也御使不得。
陆长青瞥了那四个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四人，眼神中古井无波，仿佛在看几只聒噪的蝼蚁。
他甚至连头都未曾转过。
只是轻轻地，将负在身后的右手，随意地向前一挥。
宽大的袖袍拂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大力，悄无声息地席卷而出。
“啊！”
黄明、周纪等四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撞在身上，仿佛被一座无形巨山正面轰中。
连惨叫都未能完全发出。
四人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齐齐向后倒飞出去。
越过城墙垛口，从高高的城楼之上直坠而下。
“砰！砰！砰！砰！”
接连四声闷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再无声息。
韩荣的几名心腹将领看得瞠目结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位原来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有神鬼莫测的手段。
随机，陆长青后发先至，恰到好处地立于哪吒与韩荣之间。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宽大的袖袍甚至未曾扬起半分。
面对挟风雷之势怒刺而来的火尖枪，陆长青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皮。
一股柔和却又浩瀚无匹的无形气劲，便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散开来。
那气劲，仿佛不是人力，而是天地自然的某种规则。
“嗡——”
哪吒手中的火尖枪，枪尖距离韩荣咽喉不足三寸，却骤然凝滞。
枪身上蕴含的无匹神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弭于无形。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劲自枪尖传递而回。
哪吒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涌来，仿佛是撞上了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壁。
他那勇往无前的冲势，竟被硬生生荡开。
风火轮光焰一黯，哪吒身形不由自主地向旁侧滑出数丈，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手中的火尖枪兀自嗡鸣不休，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
哪吒年少成名，法宝犀利，神通广大，何曾受过这等挫折？
眼前这人，看似气息平平，与凡人无异。
可就是这般随意一拂，便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轻松化解！
他甚至连对方是如何做到的都没看清！
哪吒小脸涨得通红，又惊又怒。
他圆睁双目，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道人。
“你是何人？！”
一声清脆的断喝，带着三分惊疑，七分不服。
“竟敢阻拦本小爷行事！”
哪吒厉声质问，脚下的风火轮再次喷吐出熊熊烈焰，一副随时准备再次动手的模样。
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却已然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82章 剑碎灵宝，指捏哪吒，武成王束手
惊魂未定的韩荣被部下搀扶着。
他望向陆长青那渊渟岳峙的背影，先前种种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唯余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无尽惭愧。
看走眼了！
这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人，而非闻太师的关系户！
而陆长青听到哪吒问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哪吒竟然不认识自己。
他淡然一笑，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哪吒耳中：
“哪吒，你师父太乙真人，莫非没教过你，见到师叔，当执弟子礼么？”
此言一出，小脸瞬间涨得更红，怒火直冲顶门。
“呔！哪里来的狗屁师叔，也敢在此大放厥词，占本小爷的便宜！”
他怒喝一声，根本不作他想，颈上的乾坤圈已然脱手，化作一道耀目金虹。
带着千钧之力砸向陆长青面门！
而混天绫紧随其后，如赤龙出海，卷起漫天红霞，绞杀而至！
这两件皆是阐教有名的灵宝，威力绝伦。
“真是好宝贝，就是可惜了。”
陆长青轻语一声，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
面对呼啸而来的乾坤圈与混天绫，他拔出腰间佩剑。
“铮——！”
一声剑鸣，如九天龙吟，清越激昂，响彻云霄！
一道难以形容的青色剑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汜水关！
那剑光，锋锐无匹，似乎能斩断世间一切法度，洞穿万古虚空！
正是青萍剑！
“咔嚓！”
一声清脆至极的碎裂声响起。
那往日无往不利的乾坤圈，在碰到青萍剑的瞬间，如同豆腐一般，应声而断，化作两截，跌落在地！
紧接着，剑光余势不减，轻轻一绕。
“嗤啦！”
那神威赫赫的混天绫，亦如朽烂的布帛，被轻易撕裂，化作漫天破碎的红绫，飘飘洒洒。
哪吒，彻底呆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件心爱的法宝，两件师父赐下的先天灵宝，就这么……毁了？！
被眼前这人，轻描淡写的一剑，就这么毁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骇然与暴怒，瞬间冲垮了哪吒的理智。
“啊啊啊——狗东西！你竟敢毁我法宝！我要你死！！”
哪吒双目赤红如血，周身阴煞之气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四周温度骤降，空气都仿佛凝固。
他厉声咆哮，身形一晃，竟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
虽然少了乾坤圈与混天绫，两只手臂显得有些空荡，但其凶煞之气，却比先前更盛数倍！
“杀！”
三头怒吼，六臂挥舞，哪吒如同一头发狂的洪荒凶兽，裹挟着无边怒火与杀意，直直扑向陆长青！
陆长青眉梢微微一挑。
他能感觉到，这三头六臂状态下的哪吒，与行宫那晚的鬼哪吒气息如出一辙。
在这凶戾状态下，其修为暴涨，神仙境修士若是硬碰，怕是讨不了好。
“有点意思，这鬼样子才像个哪吒嘛。”
陆长青看着自己剩余的四十二点道韵，念头一动。
“消耗五点道韵，提升修为。”
刹那间，一股玄奥的力量流淌全身。
陆长青身上的气息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
神仙境初期……中期……后期……巅峰！
轰！
一声无形的瓶颈破碎声在他体内响起。
地仙境初期！
一股远超先前的磅礴气势，自陆长青身上弥漫开来。
他身形一晃，显化出一尊高达万丈的巍峨法相！
那法相顶天立地，面容与陆长青一般无二，眸光开阖间，仿佛有日月星辰生灭，带着一股镇压万古诸天的恐怖气息！
面对凶猛扑来，三头六臂不过三丈大小的哪吒，陆长青那万丈法相，只是随意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那两根手指，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精准无比地捏向哪吒。
哪吒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周身空间尽数凝固，连思维都仿佛要停滞！
他那狂暴的冲势，在那两根手指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撼树。
“啊！不——！”
哪吒发出惊恐的嘶吼，六臂疯狂挣扎，法力催动到极致，却根本无法撼动那两根手指分毫！
就像捏住一只聒噪的虫子。
“啪嗒！”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在韩荣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威风凛凛、凶焰滔天的三头六臂哪吒，竟被那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捏爆了！
血肉横飞的景象并未出现。
哪吒爆开的瞬间，化作点点灵光，其中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莲子，悄然坠落在地。
莲子落地，光华一闪，迅速生根发芽，转瞬间便重新化作了哪吒的模样。
只是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长青看都未看地上的哪吒一眼。
他那万丈法相缓缓隐去，身影一晃，下一刻，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欲趁乱逃窜的黄飞虎等人面前。
黄飞虎面色惨淡！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
“武成王，贫道在此等你多时，你欲往何处去啊？”
陆长青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黄飞虎到底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知晓今日绝无幸理，但也面带不甘。
他一言不发，将手中金攥提芦杵一横，奋起余勇，便要冲向陆长青。
陆长青见状，只是轻呵一声。
他甚至都懒得动手，仅仅对着黄飞虎，轻轻吹了一口气。
“呼——”
神通呼风！
黄飞虎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狂风席卷而来，那风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吹散人的三魂七魄！
他瞬间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手中沉重的金攥提芦杵“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紧接着，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其余随从，亦是同样的下场，一个个如同烂泥般瘫软。
陆长青袖袍一拂，无形法力涌出，将黄飞虎几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如同拎小鸡一般，随意丢在了哪吒身旁。
城楼之上，余化和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韩荣，以及他麾下那几名心腹将领，目睹了这整个过程。
从陆长青弹剑斩灵宝，谈笑间捏爆哪吒，再到吹口气生擒黄飞虎……
一幕幕，都如同神话传说般不可思议！
他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骇然无比。
这位师叔祖（高人）的实力，究竟恐怖到了何等地步？
真是神鬼莫测！
韩荣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先前自己还腹诽人家……
当真是瞎了狗眼！
就在此时，汜水关外，远方天际。
一道刺目至极的金光，如同流星掣电，正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急速射来！
金光未至，一声清朗却又饱含怒意的断喝已然远远传来，声震四野：
“何方妖道，胆敢伤我父王！”
第83章 业火焚天化，清虚道德真君发怒
金光散尽，一道身影凛然显现。
来者身高九尺，面白无须，双目开阖间神光湛湛，顾盼自带三分凌厉。
头顶焰烈飞金冠，红焰流转；身着团龙大红袍，尽显威仪。
胯下玉麒麟神骏非凡，四蹄祥云缭绕，麟甲熠熠生辉。
此人，正是黄飞虎长子，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座下，黄天化！
他目光如电，一眼便锁定了被捆缚于地、狼狈不堪的父亲黄飞虎，以及一旁气息奄奄的哪吒。
黄天化勃然大怒，声如雷震：
“你是何方妖道，胆敢伤我父王，捉我兄弟！”
陆长青负手而立，对来势汹汹的黄天化只投去玩味一瞥，嘴角弧度似嘲非嘲：“妖道？”
“你师父清虚道德真君，怕也不敢如此称呼贫道。”
陆长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震荡在关前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你们这些自诩盘古正宗，代天阐道的阐教门人，何时能改一改这逢人便呼妖道的臭毛病？”
“这是病，得治！”
瘫软在地的哪吒见到黄天化到来，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他暗自咬牙：看你这妖人如何应对！
哪吒兀自认为，自己先前落败，皆因法宝被对方那柄怪剑克制，加上一时轻敌所致。
而黄天化师兄则不同。
他不仅身怀莫邪宝剑，那剑可发出白光，能直接斩取敌人首级。
更有歹毒无比、出手必中的攒心钉这等强力暗器。
只要觅得良机，出其不意，定能将这可恶道人钉杀当场！
想到此处，哪吒忍着全身剧痛，悄悄对黄天化使了个眼色，示意眼前这道人极为厉害，要智取为妙。
黄飞虎见到好儿子黄天化现身，非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面露绝望。
他用尽残存力气嘶吼：“天化我儿，快走！此人神通莫测，远非你我能敌！莫管为父！”
黄天化听着陆长青那暗含讥讽的话语，又见父亲如此凄惨，更是怒火中烧。
他双目怒视陆长青，厉声质问道：
“你既知我乃阐教门人，真君首徒，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师承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清虚道德真君，言语间自有一股难掩的傲气。
陆长青闻言，心中颇感无语。
得了，自己方才那番话算是白说了。
眼前这黄天化，简直就是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巨婴。
他神色淡然，缓缓开口：“贫道截教门下水火童子。”
“今日，不仅你爹黄飞虎走不了。”
陆长青目光落在黄天化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既然来了，也就此留下吧。”
话音未落。
陆长青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便出现在黄天化身前。
黄天化见状大惊，未曾想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立刻怒骂道：
“卑鄙小人，竟敢偷袭！”
陆长青对此只能嗤之以鼻。
“你阐教门人仗着法宝众多，围殴我截教同门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师兄弟卑鄙？”
“再者，生死搏杀，难道还要与你约定时间地点，光明正大不成？”
他心中冷笑，这黄天化的攒心钉可是阴人利器，自己可不想一时大意，在阴沟里翻了船。
念及此，陆长青不再废话，心念一动。
轰！
一团幽邃、堂皇的火焰，凭空在他掌心升腾。
那火焰呈红莲之状，花瓣层层叠叠，燃烧之间，没有丝毫温度外泄，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罪孽，勾动生灵内心最深处的业力。
正是神通红莲业火的显化！
封神量劫之下。
阐教十二金仙为避杀劫，各自收下不少宝贝弟子，代师应劫，师徒之间因果业力早已纠缠不清。
这红莲业火一旦燃起，不把宿主身上的因果业力焚烧干净是不会熄灭的。
清虚道德真君门下这两个好徒儿，黄天化与杨任，日后可都是要在封神榜上留名的。
这不，此刻红莲业火一出，黄天化首当其冲！
“啊——！”
黄天化只见那朵妖异红莲向自己飘来，尚未接触，便感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猛然爆发。
他骇然失色，拼命催动法力抵挡，祭出护身法宝。
然而，红莲业火视一切法力、法宝如无物，轻易穿透。
他根本来不及闪避，那火焰便已落在他身上。
嗤——
黄天化刹那间化作一个火人。
诡异的是，这火焰不焚肉身，却直透神魂，
点燃了他自身积累的业力。
黄天化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疯狂拍打，却根本无法撼动身上那跗骨之焰分毫。
他脸上的惊恐与不解，迅速被无边的绝望吞噬，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神魂在业火中寸寸消融，逐渐透明、虚幻。
与此同时。
远在万万里之外的青峰山，紫阳洞内。
一位面容清癯，身着道袍的仙人正闭目打坐，周身道韵流转，显然在静修一门玄妙法诀。
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清虚道德真君。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面露惊疑。
一股莫名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仿佛大祸将至。
紧接着，一缕微弱却霸道绝伦的火焰气息，竟循着冥冥之中的因果丝线，向他本体侵袭而来！
“红莲业火！？”
清虚道德真君失声低呼，他屈指一算，瞬间面色铁青。
“天化！”
他已然感知，这业火的源头，正是自己的大徒弟黄天化！
来不及细思，在那业火彻底引燃自身因果业力之前，清虚道德真君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深深的肉痛。
他猛一咬牙，强行施展秘法，竟是生生斩断了与黄天化之间的师徒因果！
“噗！”
一口精血喷出，清虚道德真君气息顿时萎靡了数分。
他脸上满是怒容：
“好个截教门人！区区地仙修为，竟敢用此等歹毒神通，杀我弟子不说，还敢暗算贫道，欺我太甚！”
只是他此刻正处于斩三尸的关键时期，轻易动弹不得。
他强压下怒火，唤来侍候在洞府外的二弟子杨任。
“杨任，你师兄黄天化在汜水关被截教道人所害，你速持此二宝前去，为他报仇雪恨！”
清虚道德真君取出一柄五彩斑斓的羽扇，以及一个紫金葫芦，交予杨任。
正是他的得意法宝，五火七禽扇与葫芦神砂。
“谨遵师命，弟子定将那人碎尸万段，为师兄报仇！”
杨任听闻师兄噩耗，亦是目眦欲裂，悲愤交加。
领了法宝，杀气腾腾，直奔汜水关而去。
第84章 哪吒哭着献神通，邪门的三头六臂法身
汜水关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死亡气息。
黄天化那威风凛凛的身形，此刻只剩一具尚存余温的空壳。
他双目圆睁，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死状凄厉，仿佛临死前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景。
红莲业火虽已敛去，但那股焚烧神魂的恐怖威压，仿佛还凝固在原地。
坐骑玉麒麟，早已失去先前的神气，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陆长青，他收了红莲业火，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黄天化除了仰仗法宝之利，本身修为平平，神通更是乏善可陈。
远不如哪吒。
陆长青的目光从黄天化尸体上移开，转向了另一边还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哪吒。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哪吒的心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傲气小子，陆长青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哪吒耳中：
“哪吒，交出你那三头六臂神通的修炼之法。”
“贫道可以饶你一命，放你离去。”
一旁的韩荣听到陆长青竟然要放走哪吒，心头剧震，顾不得仙凡之别，失声叫道：
“仙师，万万不可啊！此子乃西岐逆贼，凶顽残暴，若放他离去，必成我朝心腹大患！”
陆长青平静的视线扫过，仅仅一瞥，便让韩荣如坠冰窟。
韩荣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额头冷汗涔涔。
他这才猛然惊醒，自己不过是凡间将领，如何敢置喙仙人的决断？
哪吒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陆长青，胸膛剧烈起伏。
看起来他貌似铁骨铮铮，宁死不从。
“妖道！你杀我师兄，还想夺我神通？做梦！”
哪吒嘶吼一声。
他趁陆长青视线微转之际，手腕一翻，一块金光耀眼的板砖赫然出现在手中——
正是法宝金砖！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金砖恶狠狠掷向陆长青头颅！
陆长青似早有所料，头也未回。
“铮——！”
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光闪电般划过！
“咔嚓！”
伴随一声脆响，金砖被从中劈断，变成两截废铁，跌落在地。
陆长青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看着一脸愤恨与不甘的哪吒，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青萍剑，语气平淡：“乾坤圈、混天绫、金砖已毁。”
“你如今身上的宝贝，似乎就只剩下风火轮和这杆红缨枪还算完整了。”
“你也不想自己这点宝贝，都变成一堆无用的废物吧？”
哪吒眼睁睁看着青萍剑又斩向自己的红缨枪，心胆俱裂。
红缨枪！
这是他随身最久、感情最深的法宝，是他征战四方的伙伴！
“不——！”
他嘶吼着，想要挣扎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
“噗嗤！”
青萍剑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描淡写的斩裂声。
红缨枪应声而断，化作两截，无力地掉落在地。
哪吒看着那断裂的枪身，再看看地上破碎的金砖，以及脑海中乾坤圈与混天绫被毁的画面。
曾几何时，他仗着这些法宝，横行无忌，扒皮抽筋，圈砸小童，无人敢惹。
如今，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倚仗、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个妖道面前被碾得粉碎！
师兄黄天化惨死，自己法宝尽毁，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绝望与恐惧。
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打击。
“哇——！”
他猛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带着不属于一个仙人应有的狼狈与委屈。
“别劈了……求求你……别再劈我的宝贝了……呜呜呜……”
他哭得涕泪横流，上气不接下气，最终在陆长青淡漠的目光下，彻底投降。
“我给你……神通……我都给你……别杀我……”
颤抖着，他强行凝聚出一枚闪烁着微弱灵光的莲子，双手奉上。
那莲子中，承载的正是三头六臂神通的全部玄奥。
陆长青接过莲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了青萍剑。
他收回青萍剑，目光转向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余化。
“将黄飞虎好生看押，等候太师发落。”
随后，他指了指还在地上抽泣不止，熊孩子般的哪吒。
“至于这个爱哭鬼嘛……”
陆长青嘴角微翘：
“贫道向来说到做到，便放他去了。”
“谨遵师叔祖法旨！”
余化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领命，心底对这位师叔祖的手段升起了无边的敬畏。
把仙人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把仙人打哭。
他转向左右将士，厉声喝道：
“还不将叛将黄飞虎押下去！”
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拿人。
处理完汜水关前的琐事，陆长青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此刻，他最感兴趣的，便是掌心中那枚哪吒献上的莲子。
盘膝坐定，陆长青心神沉入莲子之中。
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那是关于“三头六臂”神通的全部奥秘。
然而，随着参悟的深入，陆长青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这神通的修炼之法……
竟然如此邪门？
与之前从殷郊那里得知的“三头六臂”法门如出一辙，都是走的炼化外物融入自身的路子。
殷郊是炼制妖鬼，将其化为仙豆服食，以此获得额外的头颅与手臂。
而哪吒，更直接。
竟是生生炼化仙级厉鬼，将其化为身体的一部分！
一头厉鬼化为一肢，圆满需六头厉鬼！
难怪哪吒显化三头六臂法身时，周身缠绕着浓郁的凶煞之气，原来是厉鬼的怨气所化！
只是这修炼之法，着实让他感到生理不适。
但面板已经收录了这神通，说明不是假货。
“呵，阐教门人……竟也修习这等邪门神通？”
陆长青心中冷笑。
“这还不是个例！”
幸好……
自己根本不需要按照那种恶心的方式去修炼。
陆长青调出面板：
【本命：东皇钟.灵宝（本源.残：25/100000）】
【修为：紫府境大圆满（地仙.伪）】
【灵韵：321 点（道韵 37 点）】
【灵根：太岁瞳诡（可溯源 9/15 次）】
【神通:隔垣洞见、五行大遁、撒豆成兵、红莲业火、正立无影、唤雨呼风、移星换斗、震山撼地、三头六臂（未入门）】
目光落在“三头六臂（未入门）”上，陆长青毫不犹豫。
“消耗 300 点灵韵！”
一股磅礴浩瀚的纯净仙灵力，开始冲刷四肢百骸！
没有鬼的哀嚎，没有血腥的异味，只有最本源、最精纯的能量，按照“三头六臂”的玄奥结构，开始重塑他的肉身与神魂！
内视丹田，原本盘坐的元婴金光大放，开始不可思议地分裂、生长！
两侧肩胛骨处，两个新的头颅迅速凝实，面容与陆长青本体一般无二，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威严。
背部肌肉蠕动，四条额外的臂膀如同神龙探爪般舒展开来，每一条都线条流畅，蕴含着山崩地裂的力量！
三头六臂的元婴法相，完美无瑕地呈现在丹田之中！
这一刻，陆长青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神识、法力，都在暴涨！
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升华！
所有感知到的力量，尽皆提升了……三倍！
陆长青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到极致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三头六臂神通，果然不错。
不愧封神里能打的都喜欢修炼的神通。
接下来……
是时候深入参悟一下青萍剑中的玄妙了。
大战之时，自己和青萍剑里的神通隐隐有了一丝联系......
第85章 终悟诛仙，替天行罚；教主欲收徒！
再次消耗1点道韵。
陆长青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杳杳冥冥，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一片玄奥的虚空之中。
悠远、沧桑的道音，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在他耳畔轰然唱响：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一股亘古洪荒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长青看到了四柄深埋于混沌，先天地而铸的神兵雏形，它们静静蛰伏，等待着惊扰乾坤的那一刻。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眼前景象再变，那神兵似自行吞吐鸿蒙之气，引动混沌煞气，天然成就，锋芒内敛却又似能刺破一切。
“‘诛仙’利！”
刹那间，一道撕裂天地的极致锋芒闪过，万物凋零，仙神辟易，无可抵挡，无可闪避！
“‘戮仙’亡！”
血光滔天，怨气冲霄，无数仙人哀嚎着陨落，形神俱灭，真灵不存，只余一片死寂。
“‘陷仙’到处起红光！”
无边无际的血色光网笼罩，仙人在其中挣扎，却越陷越深，最终化为红光中的一抹血色，绝望而无力。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变幻莫测的杀机，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任你神通万千，法力无边，也难逃衣袍染血，饮恨当场的结局。
每一句道音落下，都伴随着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在他识海中炸开，冲击着他的神魂。
待那道音散去，陆长青缓缓睁开眼，摊开自己的右掌。
掌心的纹路，竟在此刻自行蠕动、交织、凝聚。
丝丝缕缕的血色煞气从虚无中渗出，汇聚于掌纹之间。
最终，一个散发着无尽杀伐之意的血色道纹，赫然成型。
那是一个古朴、森然的大道烙印——“诛”！
诛，杀也！
乃因罪而诛，替天行罚！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陆长青瞳孔微缩，低声喃喃自语，接上了那句杀气凛然的断言：
“故，无物不可杀！”
“这，是天要杀你，非我之过。”
他感受着掌心“诛”字道纹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以及那冥冥中传递而来的讯息。
“当真是霸道绝伦！”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精光闪烁，“杀人不沾因果，不染业力！”
仅仅一个“诛”字，便有如此威能。
若是集齐四字，演化出那传说中的诛仙剑阵，又该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他细细体悟，这“诛”字道纹，并非寻常神通。
它更像是一种资格，一种权柄。
持此“诛”字，斩杀身负罪孽之仙，便可不断汲取其罪孽与杀意，融入自身，最终凝聚出独属于自己的“诛仙剑”。
待“诛仙剑”成，方可继续参悟后续的“戮”字真意。
就在陆长青彻底领悟“诛”字奥秘的刹那。
汜水关上空，风云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被无边无际的血云覆盖，暗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轰隆隆——！”
沉闷如雷鸣般的巨响从九天之上滚滚而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一道道粗如儿臂的血色闪电，在浓厚的血云中穿梭、炸裂，宛如天神震怒！
隐约间，似有无数仙神喋血、圣贤陨落的可怕画面在血云中浮现，又迅速隐去。
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汜水关内，所有身负大小罪孽、手上沾染过无辜鲜血的将士、官吏，乃至一些修士，此刻无不感到一股大祸临头的强烈危机感。
他们心脏狂跳，手脚冰凉，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死死盯住，随时可能降下雷霆审判！
“天啊！这……这是怎么了？”
韩荣站在关楼之上，仰望天穹，脸色煞白，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几乎站立不稳。
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被那血色雷霆劈成焦炭。
“仙师……莫非是仙师又施展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
余化同样面无人色，声音都在发颤。
他比韩荣感受更深，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对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叔祖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知道这惊天异象的根源，只是本能地将一切归于那位深不可测的仙师。
与此同时。
正驾驭着风火轮，拼命向西岐方向逃窜的哪吒，也猛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异状。
他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汜水关方向，血光冲天，雷声滚滚，一股令他元神都在颤抖的恐怖威压。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清晰可闻。
“那……那是……”
哪吒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了那个如同魔神般俯视自己，轻易碾碎他所有骄傲的恐怖道人。
“是他！一定是他！”
一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
那妖道，又在做什么？！
哪吒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几乎是本能地将法力催动到了极致。
他脚下的风火轮，此刻更是轮子转得几乎要冒出青烟！
他只想离那个魔鬼越远越好！
另一边。
奉师尊之命，正向汜水关疾驰而来的杨任，也远远望见了天际那骇人的血色异象。
他座下的云霞兽不安地嘶鸣着，显然也被那股天地之威所震慑。
杨任眉头紧锁，掌心神瞳浮现，发现那异象的中心，赫然便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汜水关！
“黄师兄……”
他心中一痛，悲愤交加，“莫非师兄你天纵奇才，陨落之后竟引得天地共悲，降下如此异象为你送行？”
想到惨死的师兄，再看到这血色滔天的景象。
杨任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对那凶手更是恨之入骨，脚下速度不由又快了几分。
而在更遥远，不知隔了多少万万里的东海之上，碧游宫内。
高坐于九色莲台之上的通天教主，那双洞悉万古的眼眸微微一动，便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汜水关上空发生的一切。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轻轻颔首。
“大善！”
一声低语，却仿佛引动了宫殿内无形的道韵流转。
“混沌不知数，悠悠千万古，吾之杀伐剑道，孤高至今……”
“今日，竟有了真正的传承之机。”
通天教主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
随即，一道意念跨越虚空，直接传入了碧游宫内侍奉的亲传大弟子耳中。
“多宝。”
“弟子在。”
一道恭敬的男声迅速回应，正是多宝道人。
“不日，为师将添一关门弟子，名录吾截教门墙。”
通天教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且先将一应观礼及入门事宜，妥善筹备起来。”
“此事，不得有误。”
多宝道人心中虽有惊诧，圣人老爷多少元会未曾动过收徒之念了，但还是恭声应下：
“谨遵师尊法旨！”
第86章 阐教杨任：可怜我师兄黄天化天纵奇才！
两日之后，夕阳黄昏。
陆长青缓步踏出房门。
他周身气息愈发幽深，仅仅目光随意扫过，便让周遭将士心头剧震，不敢直视。
昔日仙师风范犹在，却多了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无上威严。
仿佛他一念之间，便可引动天罚，主宰生死。
将士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口，敬畏已化为深入骨髓的惶恐。
韩荣与余化第一时间迎上。
韩荣脸上喜色满溢：
“仙师，您出关了！黄飞虎那厮的五色神牛已经宰了，肉质鲜美，末将特地命人备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余化则更是心神剧震，他分明察觉，眼前的师叔祖与两日前判若两人。
那种气度，那种威严，那种与天地大道相合的莫测高深。
让他愈发肯定，前日那毁天灭地的血云异象，定然与师叔祖参悟的神通有关！
陆长青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对韩荣的殷勤不置可否，正欲开口。
突然！
远天之处，一道五彩云霞以惊人速度划破长空，风驰电掣般向汜水关逼近！
云霞之上，隐约可见一道身影。
韩荣与余化皆是一惊，面露警惕。
转瞬，那五色云霞便已停在汜水关上空。
云霞散去，显露出一名道人身形。
此人相貌奇特至极，眼窝之中，竟无眼珠，而是各生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手！
而他的双掌掌心，又各长着一只诡异的眼睛，闪烁慑人寒光！
胯下骑着一头神异的云霞兽，瑞气缭绕。
正是奉道德真君之命前来报仇的——杨任！
杨任甫一现身，掌中神眼便扫过下方，目光最终定格在黄天化先前毙命之处残留的些许焦痕与煞气上。
他目眦欲裂，一股滔天怒火与悲愤自胸腔喷薄而出！
“是何方妖道，胆敢下此毒手，杀我黄天化师兄！”
杨任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汜水关上空滚滚回荡。
他掌心神眼闪烁，似在追溯：
“我师兄天纵奇才，根脚深厚，便是身死道消，亦能引得天地共悲，血云漫天为他送行！”
“你杀我师兄，此仇不共戴天！”
韩荣与余化闻言，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古怪至极的神情。
韩荣忍不住嗤笑一声：
“我说这位道长，你莫不是眼神不好使？哦，也对，你眼窝里长的也不是眼睛。”
余化亦是摇头，带着一丝怜悯道：
“这位道友，你怕是误会了。”
“那天地异象，血云漫天，雷霆震怒，可不是为你那什么师兄送行。”
他看向身旁神色淡漠的陆长青，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豪与敬畏：
“那是我家师叔祖参悟无上神通，所引动的天地之威！”
“至于你那师兄黄天化……”
“啧啧，早就被我家师叔祖一把火烧成了飞灰，连神魂都没能逃脱，还谈什么天纵奇才？”
陆长青始终未言，静静看着空中的杨任，眼神平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杨任听闻二人之言，先是一愣，随即怒火更是直冲顶门！
“胡言乱语！尔等凡夫俗子，不识天数，竟敢羞辱于我和师兄！”
“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今日，我便将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蝼蚁，统统烧成灰烬，为我师兄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杨任手腕一翻！
一柄五彩斑斓的宝扇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那扇子流光溢彩，由七色翎羽编织而成。
隐隐可见凤凰之影、青鸾之姿、大鹏之威、孔雀之屏、白鹤之雅、鸿鹄之志、枭鸟之戾！
正是——五火七禽扇！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那宝扇之上，眼神微微一动。
这扇子……
当真眼熟。
与他记忆中，小胖子李小纯手中那柄五根羽毛的怪异宝扇，何其相似！
只是眼前这把，显然是完整形态。
真是有趣！
杨任怒喝一声，将手中五火七禽扇奋力一扇！
呼——！
刹那间，五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绝伦的神火凭空乍现！
空中火，无物不燃！
石中火，焚金融铁！
木中火，生生不息！
三昧火，炼魂煅魄！
人间火，万念归烬！
五道火龙咆哮着，交织缠绕，化作一片焚天煮海的火海，朝着汜水关众人当头罩下！
与此同时，杨任另一只手掐诀，腰间一个黄皮葫芦自行飞起！
葫芦口倾斜，蒙蒙神光闪耀，无尽五色神砂如决堤江河般汹涌而出！
那神砂细密如尘，却又沉重如山，瞬间便将整个汜水关上下左右，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断绝了所有人的退路！
显然，杨任愤怒过头，打定主意，要将这满城军民，活活烧死、炼化在此！
汜水关内，无数百姓见到这漫天火海与神砂囚笼，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宛如末日降临！
韩荣与余化也是面色剧变，骇然失色！
他们只觉一股炙热到灵魂都在颤栗的高温扑面而来，那五色神砂更是散发着令人绝望的禁锢之力！
这杨任仗着法宝的威势，比之先前那黄天化，强了何止十倍！
众人心惊胆战，暗道刚才孟浪了！
他们希冀的目光连忙看向这位深不可测的仙师，希望他救苦救难。
陆长青也没让他们失望。
他依旧那般云淡风轻，眼前的滔天火海、神砂绝域，于他不过清风拂面。
他正想试试，自己新悟的这“诛”字道纹，究竟有何等威力。
陆长青缓缓拔出青萍剑，掌心那枚血色的“诛”字道纹也悄然浮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霎时间，风云再起！
苍穹之上，那消散的血云，竟以更汹涌、更狂暴的姿态重新汇聚！
血雷滚滚，天威煌煌！
一股比先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肃杀意志，骤然降临！
杨任正自得意，准备欣赏下方蝼蚁在神火中哀嚎的景象。
却突然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大恐惧！
仿佛被一尊执掌刑罚的远古神祇冰冷注视！
“这……这是？！”
不等他反应过来。
陆长青已然一剑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亦无华丽炫目的光影。
只有一道看似平平无奇，却融合了无尽杀伐之意的血色剑光，自剑尖迸发！
那剑光渺渺，却又蕴含了天地间至极的锋锐与“诛”之真意！
“嗤——！”
一声轻响。
那坚不可摧、封锁虚空的五色神砂大阵，在这道血色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紧接着，剑光余势不衰，斩向那汹涌而来的五色神火！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五种霸道神火，在接触到血色剑光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克星与君王！
竟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鸣，火焰摇曳，光芒黯淡，然后……轰然倒卷！
是的，倒卷！
它们不再扑向汜水关，而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它们的主人——杨任，反噬而去！
汜水关内，死里逃生的百姓和将士们，见到这神乎其技、逆转乾坤的一幕。
先是呆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数人涕泪横流，纷纷跪倒在地，朝着陆长青的方向拼命叩拜！
“仙师威武！”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陆长青对此恍若未闻。
他的剑指，遥遥锁定了空中神色惊恐万状的杨任。
杨任此刻大惊失色！
他骇然发现，那股锁定自己的并非面前道人的剑意。
而是无处不在的煌煌天威，无尽杀机！
那是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是“替天行罚”的意志！
“这……这不可能！”
杨任失声尖叫，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绝望。
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天发杀机！
仿佛他只要稍有异动，便会引来天地的绝杀！
第87章 阐教金仙：清虚道德真君降临
杨任掌心神眼死死盯着陆长青，眼神深处，尽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看似年轻的妖道，根本不是他能匹敌的存在！
单这引起天地异象的神通，就昭示出对方的可怕。
生死一线！
杨任面容骤然狰狞，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猛地抬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掌心中的那对诡异眼珠，生生抠下！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剧痛让他面庞扭曲，但他却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随后将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狠狠按入自己的眼眶！
“啊——！”
一股诡异气息自杨任身上冲霄而起。
他仰天泣血，声音凄惨而狠戾：
“恭请师尊降临！”
这是他临行前，师尊亲口所传的秘法。
若事有不谐，万难抵挡，便以此法召唤，他自会降下一缕意识相助。
但此法代价极大，非生死关头不可动用。
随着杨任话音落下，天际风云突变！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自九天之上垂落，浩瀚无边，笼罩了整个汜水关。
仿佛有一尊亘古长存的古老神祇，缓缓睁开了俯瞰尘世的眼眸。
杨任的身躯猛地一震，原本痛苦的神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淡漠与高远，还夹着一丝诡异的阴冷。
此刻的他，不再是杨任。
而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清虚道德真君的一缕意志，借杨任之躯降临了！
“他”缓缓抬眼，目光似能穿透虚妄，洞悉本源。
周围的一切，无论是韩荣、余化，还是关内瑟瑟发抖的军民，在其眼中，皆如蝼蚁，不值一顾。
唯有陆长青，值得“他”多看一眼。
“区区地仙，也敢妄杀吾之弟子，坏吾阐教大事？”
清虚道德真君的声音淡漠，其音却似蕴天道至理，字字携带无上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冰冷，而又高高在上。
陆长青瞬间便感知到这股降临意志的恐怖。
浩瀚如渊，深不可测！
这便是金仙之威，即便只是一缕意志，也远非寻常地仙所能想象。
但他面上依旧平静，手握青萍剑，剑意隐而不发。
“贫道乃碧游宫通天圣人座下，水火童子是也。”
陆长青声音平淡地回应：
“你那弟子，出言不逊，辱骂贫道为妖道。”
“圣人门下，岂容他肆意污蔑？”
“他此举，不仅辱我，更是辱及通天圣人，连带着，元始天尊的颜面怕是也让他丢尽了。”
清虚道德真君那张属于杨任的脸上，不见分毫情绪波动，眼神依旧阴冷淡漠。
“水火童子？”
“哼，牙尖嘴利。”
“不论你是何跟脚，既已出得碧游宫，踏足这红尘杀劫，那么封神榜上，合该有你之名！”
话音未落，清虚道德真君单手虚引。
那先前被陆长青剑光撕裂，散落于天地间的漫天五色神砂，竟似受到无形召唤，发出嗡鸣，重新汇聚而来！
无穷无尽的神砂，在他上方疯狂凝聚、压缩！
转瞬之间，一柄长达千丈，通体由五色神砂构成的巨型大剑，赫然成型！
剑身上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仿佛能压塌万古青天！
“死来！”
清虚道德真君口中吐出冰冷的字眼，千丈砂剑裹挟碾碎一切之势，朝着陆长青当头劈下！
简单，粗暴，直接！
他根本不屑与陆长青多言，欲以绝对的力量，将其彻底碾杀，如同碾死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汜水关中，所有人，早已在这股金仙之威下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清虚道德真君！
那可是传说中的阐教金仙，有法宝大师之称的顶尖大能！
仅仅是这降临意志所散发的余威，便已压得他们神魂欲裂，动弹不得。
他们无法想象，直面这恐怖一击的陆长青，此刻承受着何等可怕的压力！
“师叔祖……”
余化眼中充满了绝望。
陆长青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金仙之威，名不虚传！
即便对方只是一缕意志降临，也不是地仙能抵抗的。
但他心中，却无半分惧意，反而战意滔天！
金仙，就了不起吗？！
非是他不想用业火红莲，而是业火红莲需接触目标方能点燃。
清虚道德真君可不像黄天化那般愚钝，会站在原地等着。
既然如此……
陆长青一咬牙，心念微动，径直沟通面板！
“轰——！”
一股远超先前的恐怖气势，自陆长青体内爆发而出！
他的修为境界，在这一刻开始了匪夷所思的飙升！
地仙初期！地仙中期！地仙后期！地仙大圆满！
瓶颈，在磅礴的能量面前，宛如薄纸般被轻易捅破！
天仙初期！天仙中期！天仙后期！天仙大圆满！
依旧未停！
那股力量继续攀升，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太乙金仙初期！
道韵，在此刻如同流水般哗哗消耗，足足29点！
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投入！
虽然这只是由道韵催发出的虚幻力量，他也并未真正掌握一条完整的法则。
但对面的清虚道德真君，同样也只是一缕意志降临，并非真身！
同为太乙金仙，自己身负诸多强大神通，手持圣人佩剑青萍剑，更领悟了那霸道绝伦的“诛”字真意！
就算对方是太乙金仙巅峰的意志，自己也能一战！
感受到陆长青身上那骤然暴涨的气息。
清虚道德真君那张属于杨任的淡漠脸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惊异。
但他斩下的剑并未有丝毫停顿。
那柄千丈砂剑，依旧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着陆长青狠狠劈落！
第88章 万丈法相剑斩真君！
陆长青迎着巨剑，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狂傲与冰冷的杀意。
“今日，便让贫道来领教一下，是你阐教法宝通玄，还是我截教神通更胜一筹！”
他声如洪钟，震荡四野。
“你这般喜欢以势压人，贫道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势！”
话音未落，陆长青的身形迎风暴涨！
轰——！
一尊万丈法相，撑天踏地，骤然显现于汜水关上空！
三颗巨大的头颅，威严无比。
一颗怒目圆睁，神威凛凛；一颗冷酷睥睨，俯瞰众生；一颗口诵玄奥道音，震慑心魄。
六条巨臂擎天撼地，肌肉虬结，仿佛蕴藏着开天辟地的伟力。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三只巨大的左手掌心之上！
每一只掌心，都烙印着一枚血红色的“诛”字道纹！
丝丝缕缕、浓稠得化不开的实质杀意自道纹中弥漫而出。
血煞之气萦绕其上，宛若三条择人而噬的太古血龙盘踞！
青萍剑亦随着法相的暴涨而化作万丈巨剑。
剑身之上道韵流转，亿万玄奥符文生生灭灭。
剑锋寒光凜冽，似能轻易割裂九霄苍穹！
陆长青巨掌紧握着放大了无数倍的青萍剑，三双冰冷的眸子俯瞰着下方。
在那万丈法相面前，先前还威压八方的千丈砂剑，此刻小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清虚道德真君更是如蝼蚁般渺小。
看着劈来的砂剑，万丈法相的一个头颅发出嗡嗡巨响，声浪滚滚，宛若九天惊雷炸裂！
“班门弄斧！”
尔后一剑劈下！
万丈青萍剑裹挟着无尽的毁灭气息，剑锋所指，虚空寸寸崩裂，现出漆黑的混沌！
那三枚血光大盛的“诛”字道纹，此刻仿佛要从掌心滴出血来，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诛绝真意！
苍穹之上，先前因“诛”字而显化的无边血云再次剧烈翻滚！
亿万道粗如山岳的血色雷霆在云层中疯狂穿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仿佛九天之上的刑罚之主，也被这一剑引动了无上真怒，欲要降下灭世天罚！
“轰咔——！”
那柄由五色神砂凝聚而成，曾让无数生灵绝望的千丈巨剑。
在这霸道绝伦、蕴含天地诛伐意志的一剑面前，宛若朽木！
连一息都未能撑过！
便在一声凄厉的哀鸣中断裂、崩溃。
轰然爆散成漫天齑粉，被狂暴的剑气彻底湮灭！
剑势不减，余威浩荡！
万丈剑锋携着滔天血光，以及那股源自天地、不容抗拒的诛绝意志。
径直斩向那依旧渺小如尘埃的清虚道德真君所附的杨任之躯！
这一刻，清虚道德真君那古井无波的心神，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悸动与战栗！
是恐惧！
即便只是一缕意志降临，他也多少岁月未曾有过这般近乎本能的恐惧！
他终于清晰地感知到了，先前他那徒儿杨任，被陆长青剑意锁定之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无力。
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这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攻伐！
这分明是天要杀他！
是大道要诛灭他这缕不应存世的意志！
“混蛋——！”
杨任的躯体内，发出了属于清虚道德真君惊怒至极，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咆哮。
他被锁定，无法挣脱。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
在“诛”字真意与青萍剑无匹锋芒的双重碾压之下。
杨任那具肉身，连同其中清虚道德真君的一缕意志投影，被干脆利落地碾成了最细微的齑粉！
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不留丝毫痕迹。
但陆长青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
反而，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悄无声息地自身后泛起，让他警惕骤生。
四周原本因大战而混乱不堪、狂暴肆虐的天地元气，此刻竟诡异地彻底平静下来。
漆黑的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万年玄墨，死死压在头顶，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战场。
在这片死寂之中，响起了“咔嚓…咔嚓…”的轻微碎裂声。
那声音初时微弱，仿若幻听。
但很快，便逐渐变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而刺耳。
好似某种无比坚硬、无比沉重之物，正在从层层叠叠的虚无深处，艰难地挤压而出，试图降临这汜水关！
清虚道德真君的气息，竟然再次出现！
而且，这一次出现的气息，比先前附身杨任之时，更加纯粹，更加恐怖，更加……
阴冷邪异！
一道身影，在陆长青不远处的虚空中，缓缓凝实。
那是一个身着款式古朴至极的灰色道袍，面容清癯，看不出丝毫喜怒的男子。
他的双眸，并非正常的黑白分明，而是两团缓缓旋转的幽深旋涡，深不见底。
其中仿佛吞噬了万古星光，却不透出半分生机。
不似生灵之眼，更像通往九幽黄泉的死亡门户！
他的身形，竟也高达万丈，与陆长青显化的三头六臂法相一般无二，散发着顶天立地的恐怖威压！
周身缠绕着浓郁无比的死灰色雾气，那雾气粘稠如液，不断蠕动。
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破败倾颓的世界残影在生灭浮沉。
更有亿万仙神佛魔的虚影在其中哀嚎、挣扎、沉沦，令人望之遍体生寒！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刺骨，不带一丝一毫活人的温度。
仿佛是从九幽最深处爬出的亘古死尸，又似执掌宇宙末法、带来终焉寂灭的天外邪魔！
“你那……是何等神通？”
清虚道德真君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如同两块生锈了亿万年的铁片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噬魂般的寒意。
他那旋涡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陆长青，其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疑。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不愿承认的……
深深忌惮！
这股诛绝万物、代天行罚的力量。
他搜遍记忆，也从未在任何典籍道藏中见过记载。
也未曾听闻洪荒之中，有谁修成过这般霸道的杀伐真意。
因为，真正见过诛仙四剑完整锋芒而能活下来细细述说其玄妙的生灵，自开天辟地以来，寥寥无几。
甚至可以说……
都死了。
清虚道德真君缓缓抬起一只苍白僵硬、指甲青黑的手臂，遥遥指向先前杨任与他那缕意志投影一同湮灭之处。
声音愈发森寒，带着彻骨的杀机：
“你，坏了本座最后一具劫身。”
“那么，只能把你炼做新的劫身了！”
说话间，清虚道德真君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陆长青，带着几分贪婪之色。
第89章 吾乃元始尊主座下，清虚善德天尊！
陆长青依旧维持着那撑天踏地的三头六臂法相之身。
万丈金光护体，神圣威严中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眸，冷电般扫向对面那阴气森森的万丈身影。
声音从法相口中发出，带着嗡鸣，震动了这片被黑暗笼罩的虚空。
“你又是什么鬼东西？”
清虚道德真君那张属于本相的清癯面容，此刻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他周身死灰色的雾气翻涌不休，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寂灭。
“放肆！”
“吾乃元始大尊座下，清虚善德真君！”
每一个字吐出，都让这汜水关上空的黑暗更加浓稠。
阴冷的气息几乎要将人的神魂冻结。
关内所有人，早已在这接二连三的恐怖威压下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唯有陆长青的万丈法相，屹立不倒。
陆长青闻言，其中一颗头颅的嘴角咧开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清虚善德真君？”
他嗤笑一声，声音毫无掩饰地传遍四野。
“我看是清虚缺德真君才对吧！”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装神弄鬼，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还有这什么元始大尊，听都没听过！”
陆长青言语之间，尽是毫不留情的讥诮与蔑视。
清虚善德真君自出世以来，何曾受过这般指着鼻子的羞辱！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眼中合该应劫的截教孽障！
他那双幽深旋涡般的眼眸中怒火狂燃，却怒极反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冰寒。
“好个牙尖嘴利的竖子！”
“当真狂妄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
“本座应天而生，尔等截教孽障，不识天数！”
“胆敢逆斩天尸以求道，都该魂上封神榜！”
话音未落，真君万丈身躯猛地一震！
呼——！
那缠绕在他周身，浓郁得化不开的死灰色雾气，陡然间沸腾起来！
雾气疯狂涌动，竟在瞬息之间化作了成千上万条粗如山岳的灰色锁链！
每一条锁链之上，都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
散发出禁锢一切、封锁万物的恐怖气息。
正是阐教秘传神通-“缚仙索”，此神通专克肉身！
“哗啦啦——！”
无数灰色锁链破空，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朝着陆长青的万丈法相缠绕而来，要将他彻底捆缚、碾压！
陆长青三颗头颅上的六只眼眸同时闪过一抹冷厉。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攻势，他那六条擎天巨臂悍然动作起来！
六只巨手在胸前急速变幻，结出玄奥繁复的印诀！
“铛——！”
一声穿金裂石，震动九霄的洪亮钟鸣，骤然响彻天地！
金光爆闪！
一口巨大无比、凝实如真，镌刻着日月星辰、鸟兽鱼虫的古朴金钟虚影。
刹那间自陆长青法相周身浮现，将他整个万丈法相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内！
正是东皇钟！
“咚！咚！咚！”
无数灰色锁链狠狠抽打在东皇钟虚影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钟影剧烈晃动，金光狂闪，却硬生生扛住了这狂涛骇浪般的攻击！
更有数条灰色锁链，在东皇钟的无上镇压之力下，符文寸寸崩裂，当场被震得粉碎！
“哼，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陆长青法相的一颗头颅冷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
他心念猛地一动！
嗡——！
刹那间，他那三只巨大的左手掌心之上，烙印着的三枚血红色“诛”字道纹，陡然爆发出刺目至极的血光！
那血光浓稠如浆，妖异绝伦，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杀戮与毁灭意志！
陆长青清晰地感觉到。
这“诛”字道纹，在面对眼前“清虚善德真君”时。
竟比先前面对那意志降临的“清虚道德真君”，要活跃数倍不止！
仿佛饥饿的凶兽，嗅到了最为鲜美可口的“大补之物”！
“清虚善德天尊，有意思……”
陆长青心中冷笑，毫不犹豫地催动“诛”字道纹中蕴含的诛绝真意。
嗤嗤嗤——！
青萍剑的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妖异血色！
一股源自九天之上，仿若天道刑罚降临的恐怖杀机，瞬间锁定了远处的清虚善德真君！
那杀机霸道绝伦，无视空间，无视距离，甚至无视一切法力神通的阻隔！
清虚善德真君那张暴怒而扭曲的脸庞，在被这股杀机锁定的刹那，骤然色变！
自己堂堂真身降临，竟也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丝那致命的威胁！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这是……这是大道法则的气息！”
清虚善德真君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你区区一个连大罗都未曾证得的太乙金仙，凭什么能够引动大道法则之力？！”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须知，天仙之境，方才开始感悟天道法则。
唯有晋升太乙金仙，才能掌握一条完整的天道法则。
而想要掌握大道法则，那是大罗中的佼佼者，乃至准圣才有资格去尝试的领域！
眼前这个截教小辈，何德何能？！
惊怒交加之下，清虚善德真君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猛地一拍顶门！
“混元幡，出！”
霎时间，一杆通体玄黄，幡面之上绣着无数混沌奇景，散发着鸿蒙初始气息的古老宝幡，自他天灵冲出！
那混元幡迎风暴涨，瞬间化作千丈大小，幡面一展！
呼啦啦！
亿万道混元神光自幡面之上爆射而出，每一道神光都重若星辰，蕴含着消磨万法、破碎虚空的恐怖威能！
神光交织成网，如天河倒倾。
汹涌澎湃地朝着陆长青席卷而去，企图将那股锁诛绝剑意彻底消磨殆尽！
面对这等威势，陆长青万丈法相却是面不改色，三双冰冷的眼眸中杀意更盛。
他不闪不避，只是将手中那柄浸染了“诛”字真意的血色青萍剑，朝着清虚善德真君，一剑斩出！
简简单单的一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繁复玄奥的招式。
唯有那一道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血色剑光！
那血色剑光，裹挟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诛”字真意。
竟是直接穿透了那层层叠叠、汹涌澎湃的万道混元神光！
那些足以磨灭太乙金仙的混元神光，在这血色剑光面前，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布帛撕裂之声响起。
在清虚善德真君骇然欲绝的目光中。
那道血色剑光，轻而易举地在他得意至极的先天法宝“混元幡”之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裂口！
混元幡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幡面上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显然是灵性大损，本源受创！
“噗——！”
法宝受损，心神牵连之下，清虚善德真君如遭亿万雷霆轰顶，猛地张口喷出一道金色的仙血！
他身形踉跄，万丈法躯都有些不稳，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陆长青。
“你……你这剑？！”
他从未见过，世间竟有如此不讲道理、诛灭万法、无视一切防御的恐怖一剑！
或许只是听说过。
陆长青法相的一颗头颅缓缓开口，声音淡漠却带着无上威严。
“此乃替天行罚，诛杀世间一切恶仙的——诛仙剑！”
他再次缓缓举起手中那柄血光更盛的青萍剑，剑尖遥遥指向气息萎靡的清虚善德真君。
“你自诩‘善德’，应天而生？”
“在贫道看来，不过是更大的虚伪，更深的罪孽罢了！”
“今日，便让你这所谓的‘真君’，好好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天道昭彰，诛邪不饶！”
清虚善德真君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毒与惊惧，更有深深的不甘。
他死死盯着陆长青，暗中却悄然捏碎了一枚藏于袖中的古老玉符。
一丝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极其隐晦地荡漾开来。
陆长青何等敏锐，几乎在对方捏碎玉符的瞬间，便已察觉到了那丝异样的空间涟漪。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还想摇人？”
“在贫道面前，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机会吗？”
“晚了！”
第90章 业火烧金身，驰援的阐教金仙
清虚善德真君见求援信号已然发出，狂笑道：“竖子，休得猖狂！”
“待我同门降临，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殷红的本命精血如箭矢喷射在那面已然受损的混元幡之上。
嗡——！
混元幡得到精血滋养，原本黯淡的幡面光芒暴涨。
那道被青萍剑斩出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暂时修复了损伤。
与此同时，幡面之上金光暴涌。
无数功德之气百川汇海，疯狂涌入清虚善德真君体内。
刹那间，清虚善德真君那万丈法躯金光愈发炽盛，更显神圣巍峨。
先前那邪异与腐朽气息荡然无存，俨然一尊真正的功德神祇。
那沐浴在金光中的神祇虚影，缓缓睁开双目，威严浩荡的声音响彻天地：
“替天行罚？！”
“如今吾有天道功德护体，你这孽障，如何伤我？！”
一股远超先前的庞大威压，携天倾地覆之势，朝着陆长青的万丈法相碾压而来。
陆长青那三头六臂的万丈法相周身金光亦随之暴涨，硬生生顶住了这股恐怖的压力。
他其中一颗头颅冷笑道：
“魑魅魍魉，也敢妄谈功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胆！”
那功德金光所化的神祇虚影勃然大怒。
混元幡在他意念催动下，卷起无边无际的金色光华。
幡面之中，无数狰狞恶鬼虚影沾染浓郁“功德金光”后。
摇身化作身披金甲、手持法器的威猛神人。
它们咆哮着，嘶吼着，带着滔天凶威，从四面八方朝着陆长青的法相扑杀而来。
每一尊金甲神人，都能爆发堪比一位金仙强者的全力一击！
不下千尊，何其恐怖！
陆长青见状，三双眼眸之中不仅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闪过一抹喜意。
他清晰地感受到，红莲业火，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剧烈涌动，兴奋异常。
“来得好！”
“看你这万丈金身，如何躲过我的红莲业火！”
陆长青心念一动。
轰——！
无边红莲业火，若火山喷发，自他三头六臂的万丈法相周身毛孔猛然喷薄！
赤红色的火焰，带着焚尽世间一切罪孽与虚妄的恐怖气息，瞬间便将方圆万里化为一片赤红色的火海！
这火焰妖异，不灼实体，却专噬那所谓的“功德”与神魂！
那些由恶鬼转化而来的金甲神人，方一接触漫天红莲，便如滚油泼雪般滋啦作响。
它们身上那层神圣的金色光甲，在红莲业火的灼烧下，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迅速消融。
紧接着，便是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顷刻之间，那些威猛的金甲神人便被烧回了狰狞恶鬼的原形，旋即连鬼影都未能留下，便被焚烧成了飞灰！
陆长青眼前【道韵+1】的提示不断。
火光冲天，映照虚空，似欲将这片天穹彻底烧穿！
红莲业火，专烧神魂罪孽，焚灭虚妄功德！
清虚善德真君那巨大的功德金身，此刻正处于火海的中心，他避无可避。
第一缕红莲业火沾身刹那，他神魂如坠熔炉，被无尽烈焰疯狂炙烤！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他这位堂堂真君都难以忍受。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那看似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功德金身。
在红莲业火的灼烧之下，竟开始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漆黑如墨的诡异黑气！
那些黑气一出现，便被红莲业火当做最好的燃料，烧得更加旺盛！
“啊——！”
“红莲业火？！混蛋！”
“竟能焚我功德金身？！”
清虚善德真君发出凄厉惨叫，声音中充满了无边的痛苦与恐惧。
他一时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这小子的红莲业火。 他平素引以为傲，赖以护身的“天道功德”。
此刻在红莲业火面前，非但没有起到丝毫的保护作用，反而让他身上的火焰烧得愈发猛烈！
陆长青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眸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声音冰寒刺骨：
“这真是你的功德？”
“还是说，是你欺瞒天机，窃取众生信仰，扭曲因果得来的虚妄之力？”
“今日业火焚身，便是你这等伪善之仙最大的报应！”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清虚善德真君惊恐发现，红莲业火持续灼烧下，他体内法力如决堤洪水般飞速流逝。
不仅如此，连他的元神本源，都开始在这诡异火焰的焚烧下，渐渐萎靡，光芒黯淡。
他慌忙祭出数件平日里珍藏的护身法宝。
有玉符、有宝镜、有金幢。
然这些流光溢彩、威能不凡的法宝，在青萍剑面前，都不堪一击。
一剑劈下，灵光暗淡，继而被火焰吞噬焚毁！
“不！不——！”
“我怎么会死在这里！我乃阐教真君，应天命而生，岂会陨落于此？！”
清虚善德真君彻底慌了神，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他猛地一咬牙，取出一颗闪烁着七彩琉璃光芒，约莫龙眼大小的浑圆宝珠。
正是“七窍玲珑舍利”！
此乃他压箱底的保命之物，里面是一丝微弱的圣人道韵凝结而成。
能镇压万法侵蚀，有不可思议之妙用。
他没有任何犹豫，张口便将这“七窍玲珑舍利”吞入腹中。
霎时间，清虚善德真君周身宝光大放，七彩霞光流转。
形成一道坚韧无比的光罩，暂时将那汹涌的红莲业火隔绝在外。
但他的脸色，却在吞下舍利的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如纸。
气息也紊乱不堪，显然动用此物代价极大，后患无穷。
“小辈，这是你逼我的！”
清虚善德真君眼神之中充满了极致的疯狂与怨毒。
他竟开始燃烧自己的本源仙魂！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不祥的气息自他体内爆发，不降反升，节节攀高！
一股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念，化作实质风暴席卷开来，震得整片虚空颤抖。
陆长青眉头微皱，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这是要彻底拼命了。
那股决绝的气息，让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就在这时。
陆长青心中猛地一动，他感应到了一股新的、极其强大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从远方天际急速接近！
一道妖异绿光，若彗星袭月，划破黑暗长空。
绿光中隐有火焰跳动，此火非凡火。
乃是一种灼烧神魂、腐蚀仙躯的妖异绿火，漫天席卷，似要将天穹烧出一个窟窿。
人未至，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已然先一步降临。
来者遁光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已跨越无尽虚空，显露出身形。
此人头戴白骨玉冠，身着皮制道袍，手持三千发丝编制的墨玉拂尘。
面容阴鸷邪异，双颊深陷，一双三角眼闪烁着幽幽绿芒，如同暗夜中捕食的饿狼。
正是接到清虚善德真君求援玉符，恰好离此地最近的阐教十二金仙之一——
赤精子！
不，此刻的他，或许更适应另一个称呼。
清虚善德真君见到此人，燃烧的本源仙魂猛地一顿，脸色更是无比惊喜！
“元精子！”
第91章 元精子现身，清虚授首
清虚善德真君竭力嘶吼：“速来助我！斩杀此獠！！”
狂喜之后，便是更深、更浓的怨毒。
他死死盯着陆长青的万丈法相，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那被称为“元精子”的赤精子阴冷一笑，声音尖细，刺耳如夜枭哀啼。
“善德，莫急，莫急。”
他的目光在陆长青的万丈法相和青萍剑上缓缓扫过，眼底贪婪与炽热几欲喷薄而出。
“此子了得，竟能将你逼到燃烧本源的地步。”
“你我联手，诛杀此獠之后，他这一身法宝神通，合该归我所有！”
陆长青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眸同时眯起，冷电迸射。
“呵，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他法相的一颗头颅咧嘴，讥嘲道：
“莫非，你也是那什么‘元始大尊’座下？”
言语间，尽是蔑视。
心中，警惕却提到了极致。
眼前这元精子，其身上的邪异气息，比之清虚善德真君，竟是不遑多让！
清虚善德真君因燃烧仙魂，此时气息更为幽深难明。
自己一番大战下来，消耗却不小。
“竖子找死！”
有点难办。
清虚善德真君闻言，本就因燃烧仙魂而濒临崩溃的心神。
更是被陆长青的嘲讽刺激得怒火攻心。
他狂吼一声，竟是不顾一切地加快了自身仙魂之力的燃烧速度！
轰！
其万丈法躯之上金光与死灰之气交织，气息不降反升，攀至绝巅！
元精子则是阴森一笑，身形一晃，墨玉拂尘悄然扬起。
两人一左一右，瞬间对陆长青形成了夹击之势。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阴冷恐怖的威压轰然叠加。
压得虚空发出了呻吟，寸寸扭曲，随时都会崩塌碎裂！
“截教孽障！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清虚善德真君面容狰狞，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与残忍。
“今日，你能在死前聆听我阐教顺天之道，乃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话音未落，他猛地催动那颗七窍玲珑舍利！
嗡——！
那颗原本只是散发微弱圣人道韵的舍利，此刻骤然爆发出亿万道璀璨至极的七彩霞光！
霞光瞬间压制住了他体表汹涌的红莲业火。
更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异波动，朝着陆长青的神魂侵蚀而去。
刹那间，陆长青的脑海中，响起了阵阵缥缈而宏大的呢喃之音。
那声音初时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似有一位亘古长存的圣者，正在九天之上开坛讲道，阐述天地至理，宇宙玄奥。
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无穷道妙，直指人心本源。
但这“道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与扭曲！
它并非启迪智慧，而是不断放大你内心的阴暗、欲望与恶念！
让你觉得自己过往坚持的一切都是错的。
唯有顺从这“道音”指引，释放最原始的恶，才能得到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
陆长青只觉神魂一阵恍惚，眼前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面目扭曲，眼神充斥着贪婪、暴虐与毁灭。
正狞笑着试图占据他的肉身，取代他的意志！
“这感觉……怎么和通天教主在碧游宫讲道时，有几分相似？！”
陆长青心中大惊！
他不敢怠慢，心念一动，召唤东皇钟虚影！
“铛——！”
古朴金钟虚影浮现，将他万丈法相牢牢护住。
那无孔不入的靡靡魔音，顿时被隔绝大半。
然而，那种源自神魂深处，另一个“恶我”蠢蠢欲动，想要破体而出的感觉。
却并未因此消散分毫！
反而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元精子已然阴笑着出手！
他手中那柄墨玉拂尘轻轻一甩！ 唰唰唰——！
三千漆黑发丝，瞬息化作三千条细如指头，却灵活诡谲的绿火妖蛇！
这些妖蛇通体燃烧着幽绿的妖火，无声无息，不带丝毫破空之声。
它们是最狡猾的猎手，循着灵力波动，朝着东皇钟虚影啃食而去！
陆长青此刻却没理会元精子的偷袭。
他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眸，死死锁定住露出一丝得意与松懈的清虚善德真君！
“先解决你这个重伤的！”
万丈法相不退反进，竟是硬顶着绿火妖蛇的噬咬，悍然前冲！
东皇钟虚影在三千绿火妖蛇的疯狂攒刺下，金光狂闪，裂纹遍布。
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哀鸣，已然濒临破碎！
但陆长青对此不管不顾！
他那左手掌心之上，三枚血红色的“诛”字道纹，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
嗡鸣声中，道纹活了过来，血光暴涨，浓稠得如同即将滴落的鲜血！
青萍剑的剑身，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妖异绝伦的血色！
一股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诛绝真意，自剑锋之上轰然爆发！
“死来！”
陆长青一声怒喝，万丈法相挥动血色青萍剑。
朝着面露狞笑，自认胜券在握的清虚善德真君，狠狠斩下！
这一剑，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诛”！
血色剑芒一闪而逝！
“噗——！”
清虚善德真君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应。
那道蕴含着无上诛绝意志的血色剑芒，便已洞穿了他所有的防御，包括那七彩霞光！
剑芒直接斩中了他那万丈金身的眉心！
“呃……为……为什么……你……不受……原始大尊……讲道影响……”
清虚善德真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不甘，以及深深的困惑。
下一刻。
“嘭！”
他那万丈金身，连同自身仙魂，轰然爆碎！
化为漫天光点，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唯有一颗闪烁着七彩琉璃光芒，约莫龙眼大小的浑圆宝珠。
从其破碎的法相中显现，静静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圣人道韵。
正是那枚“七窍玲珑舍利”！
陆长青眼前，一行金色小字清晰浮现：
【道韵+1000！】
元精子见清虚善德真君竟被如此干脆利落地一剑斩杀，瞳孔猛地一缩！
既有惊怒，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意。
因为他察觉到。
陆长青虽斩杀了清虚善德真君，但其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极为诡异与不稳定。
时而神圣威严，时而又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暴虐与阴暗。
显然，“元始大尊”的讲道，并非全无效果！
“好胆！竟敢当着本座的面行凶！”
元精子口中怒喝，杀意更盛：
“今日，定要将你神魂抽出，慢慢咀嚼！”
他嘴上说得凶狠，却没有立刻轻举妄动。
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陆长青的变化，似在期待着某种变故。
陆长青此刻确实感觉到了极大的麻烦。
体内的‘恶我’彻底挣脱了枷锁，正在疯狂地冲击他的神魂，想要彻底掌控这具身躯！
他的气息因此变得混乱不堪，身体仿佛要分裂开来一般！
“必须想办法！”
陆长青一咬牙，脑海中灵光一闪。
猛地想起了昔日在碧游宫聆听圣人讲道时，曾提及过的“斩三尸”之法！
“斩善尸之法……”
“既然能斩善，那是否……也能斩恶？！”
“况且，那夜晚的碧游宫众仙，看着也不善！”
第92章 斩我一剑，诛仙锋芒震洪荒
陆长青当机立断，再无半分犹豫！
他竟是直接一剑，朝着自身斩去！
元精子眼见陆长青突然举起那柄凶煞冲霄的血色长剑，反手劈向自己，当即愣住。
随即，他发出一阵刺耳的夜枭啼哭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疯了！你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大尊道音的无上感化！”
“感应到你那被压抑的‘真我’了吗？”
“那是顺天之道！妙哉！当真是妙哉啊！”
元精子狂笑声中，眼中贪婪炽热。
他猛催三千绿火妖蛇。
只待陆长青彻底被恶念吞噬，心神失控的瞬间，便发动雷霆一击！
到那时，这小辈的一身神通法宝，都将是他的！
然而，陆长青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斩！”
一声低喝，自陆长青口中吐出。
他眼中清明。
手中那柄浸染诛绝真意的血色青萍剑，对着自己的万丈法相，凌厉斩下！
只一剑！
诡异绝伦的一幕发生了！
元精子预想中，陆长青法相崩溃，真我显现。
争夺肉身的一幕，并未出现。
陆长青只觉神魂猛地一轻，瞬间卸下了压在心头亿万年的沉重枷锁！
那神魂里要分裂而出的“恶尸”。
竟真的随着这一剑“斩”出，被彻底剥离！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在这刹那，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
斩尽恶念，心神清静！
“什么？！”
元精子脸上的狂喜笑容瞬间僵住。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元始大尊的讲道之音点化的“真我”。
岂是区区太乙金仙能够抵挡，甚至斩灭的？！
陆长青却不会给他任何思考与反应的时间！
在他斩出那玄妙一剑，感觉自身状态臻至前所未有之巅峰的瞬间。
他反手便是一剑！
快！
快到了极致！
正全力操纵三千绿火妖蛇，疯狂啃噬东皇钟虚影的元精子。
在这迅若雷霆、甚至超越了他神念感知极限的一剑面前。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与闪避！
嗤——！
一道血线在元精子从他的脖颈之处，一闪而过！
元精子那颗戴着森然白骨玉冠的头颅，高高飞起！
脸上，还残留着上一刹那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道韵+1000！】
陆长青收剑而立，撑天踏地的万丈法相逐渐消散，恢复了清俊挺拔的本体。
他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平息而逐渐散去的漫天血云。
此刻竟以更加狂暴、更加汹涌的姿态，再次疯狂汇聚！
其程度，比之前强盛了何止百倍！
无边无际的血色，将整个漆黑的夜空彻底染成了暗红，不知蔓延了多少万里。
整个天穹都在泣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肃杀。
一股磅礴至极的先天杀伐之气，自陆长青掌心升腾。
那杀气凝实无比，竟化作了肉眼可见的血色丝绦，缕缕飘荡在虚空之中。
令天地万物都蒙上了死寂的凋零之意。
也就在此时，陆长青目光一凝。
那三枚原本只是烙印般存在的“诛”字道纹，此刻竟已悄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约莫三尺长短的古朴长剑，静静悬浮在他身前。
此剑通体由最纯粹、最凝实的血煞之气与诛绝真意凝聚而成！
剑身暗红，仿佛是用亿万生灵的罪孽之血浇铸而成。
剑刃之上，天然生成着玄奥莫测的杀戮道纹，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神魂悸动，如坠九幽血海！
一股亘古苍凉、斩因断果，诛灭万灵的恐怖剑意，自剑身上弥漫而出。
诛仙剑！
属于他自己的诛仙剑，终于成了！
陆长青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柄诛仙剑，与他血脉相连，心意相通。
只要日后，以更多罪孽之仙的血与魂浇灌，它便能无限蜕变成长！
“诛仙已成……”
陆长青握着诛仙剑，感受着其中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心念一动，诛仙剑再次化作掌心道纹。
“那么接下来，便是‘戮’字真意了……”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深邃。
与此同时，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杀伐异象，席卷小半个洪荒。
惊动了天地间无数的顶尖大能。
东海，碧游宫。
那双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眼眸豁然睁开，一道带着欣慰与快意的笑声在宫殿内回荡：
“好！杀得好！杀得痛快！”
“阐教那帮虚伪之徒，早该杀了！倒是有几分本座当年的风采！”
通天教主抚掌大笑，心情畅快至极。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首次浮现出明显的惊疑与愠怒。
“变数！竟又出现如此变数！”
他掐指推算，天机却是一片混沌，推演不得分毫。
“清虚与赤精子，竟双双应劫于此人之手……截教，当真是阴魂不散！”
他眉头紧锁，沉吟片刻，最终冷哼一声，声如寒冰：
“哼，不论尔等如何挣扎，封神榜必须圆满！”
“此乃天道大势，亦是老师的法旨，谁也无法逆转！”
只是那眼底深处，却有不易察觉的凝重，似有怒火翻腾。
西方，须弥山。
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亦被惊动，愁苦的脸上更添几分惊异。
准提道人轻叹一声：
“师兄，东方杀伐再起，此等凶戾之气，实乃罕见。”
“莫非，又是一尊杀神出世？”
接引道人双目低垂，缓缓道：
“此剑意与那诛仙四剑同源，却又有所不同。”
“唉，师弟，我西方何时能出此等人物啊！”
三十三天外，娲皇宫。
女娲圣人秀眉微蹙，美眸中闪过异色，轻声自语：
“此等杀伐剑意，竟能引起天地共鸣……此人是谁？截教之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她素手轻抬，一缕造化神光闪过，试图推演，却同样一无所获。
“看来，这量劫里，又有了变数。”
火云洞三圣皇，亦是心有所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汜水关。
伏羲圣皇眉头深锁，八卦流转，却是一片迷蒙，推算不出所以然。
神农圣皇叹息，眼中带着慈悲：
“杀孽太重，非苍生之福。”
轩辕圣皇则是目露精光，战意隐现：
“大劫来临，此等杀伐，本是应劫而生。就是不知于我人族，是福是祸。”
一时间，整个洪荒，因为陆长青诛仙剑的出现，暗流变得更加汹涌。
无数隐世大能，蛰伏老怪，都被这股惊天动地的杀伐异象所震动。
他们的眼神各异，或惊疑，或凝重，或贪婪，或忌惮……
第93章 兵伐西岐
夜色如墨，血云渐散，惊天动地的杀伐余韵却依旧笼罩汜水关上空，久久不息。
陆长青心念微动，万丈法相与掌心诛仙剑道纹悄然敛去。
他目光平静如渊，扫过下方狼藉战场。
方才诛仙剑现世，早已将关内众人从昏迷中惊醒。
此刻，守关将士与韩荣等将领，无不面带惊恐骇然，呆望先前法相矗立之地。
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窒息。
当他们看到陆长青飘然落下，毫发无损，那深入骨髓的惊恐迅速转为极致的敬畏。
“陆……陆仙长……”
韩荣喉咙发紧，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那无形剑意搅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连站立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他正欲开口，却不知该从何问起这翻天覆地的变故。
突然！ 轰隆隆——！
天际尽头，传来沉闷如雷的钟鼓之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响亮，裹挟着铁血肃杀的无上威严。
众人无不骇然抬头。
只见东方天际，乌云般的军队奔涌而至，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杀气冲霄！
为首一骑神骏非凡，通体漆黑，鳞甲森然，四蹄踏火，正是太师闻仲的坐骑墨麒麟！
墨麒麟引颈长嘶，声震四野，风云变色。
其上端坐一人，玄色王袍，三目神光湛湛，开阖间有日月星辰幻灭之景，威严肃穆，不怒自威。
正是殷商太师、截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闻仲！
其后，数十万气息彪悍的殷商精锐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卷起漫天烟尘，显是星夜兼程，自朝歌方向疾驰而来。
“是太师！”
“太师率大军来了！”
汜水关将士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声浪震天。
闻太师座下墨麒麟迅疾如风，卷着雷霆之势，转瞬即至关前。
他未立刻入关，而是勒住墨麒麟，额上神目开阖，迸射出尺许神光，锐利目光扫过战场上空残留的恐怖气息。
那纯粹到极致的诛绝剑意，以及另外两股阴冷邪异的仙人气息，即便消散大半。
依旧让他这位久经杀戮、心坚如铁的金仙背脊发凉，心惊肉跳。
“好强的杀伐之气！”
闻太师面色凝重，心头剧震。
此地究竟发生了何等惨烈大战？
竟能留下如此恐怖的道韵残留，连虚空都仿佛在悲鸣！
他目光转动，穿透虚妄，最终落在城楼之上那道清俊挺拔、渊渟岳峙的身影。
“师叔？”
闻太师微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翻身下马，龙行虎步，大步流星走入汜水关。
其后自有副将接管大军，于关外十里安营扎寨，井然有序。
“末将韩荣，拜见太师！”韩荣等人连忙挣扎着上前，噗通跪倒一片行礼。
闻太师微颔首，目光却始终不离陆长青，快步走到他面前，郑重躬身行礼：
“弟子闻仲，拜见陆师叔！”
陆长青看着眼前这位鬓发微霜，却依旧威名赫赫的殷商顶梁柱，自己名义上的师侄，淡然道：
“师侄不必多礼。”
闻太师直起身，神目再扫四周，每一寸空间都残留着令他心悸的毁灭气息，沉声问道：
“师叔，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有如此惊人的阐教妖邪气息与……这股让弟子都感到战栗的剑意？”
“弟子老远便看见此地天地泣血，异象不断，更有诛仙之名隐隐贯耳！”
他能清晰感知，那剑意霸道绝伦，裹挟诛灭一切、重开地火水风的恐怖意志，让他都感到心悸。
陆长青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当然，关于诛仙剑的真正来历，以及自己斩出“恶我”之事，他自是隐瞒了下来。
只说是那两位阐教真君夜袭，自己奋力反击，机缘巧合下，悟得一式剑招，侥幸将他们斩杀。
饶是如此，闻太师听罢，依旧勃然大怒。
额上神目怒火喷薄如实质，周遭空气都因此扭曲燃烧！
“岂有此理！”
“阐教那帮卑鄙无耻之徒！”
“竟敢以大欺小，行此宵小偷袭之事，夜袭我汜水关！”
“当真以为我截教无人，可任由他们欺凌？！”
闻太师怒发冲冠，三目圆睁，周身气势勃发，金仙的威压席卷四方，已是动了真怒。
但怒火之后，便是更深的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陆长青，声音艰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
“师叔……您是说，您……亲手斩杀了阐教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中的清虚道德真君与赤精子？”
那可是阐教十二金仙中的人物！
他深知这两人道行修为，根行深厚，法宝强横，绝非寻常太乙金仙可比。
陆长青这位师叔，入门最晚，平日在碧游宫也素来低调，深居简出，何时有了这般通天彻地的手段？
简直匪夷所思！
陆长青颔首，神色平静无波：
“侥幸而已。”
“侥幸……”
闻太师嘴角控制不住地微抽，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掀起万丈狂澜。
这等逆天战绩，岂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侥幸”能够概括？
他竭力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对陆长青不免带着真正的恭敬。
“师叔神通盖世，诛杀阐教金仙，为我截教扬威，弟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闻太师面色一肃，再次郑重躬身，道：
“师叔，弟子此次前来，乃奉大王旨意。”
“朝歌已下王令，命我统领大军，即刻西进，讨伐逆贼姬发！”
他声音沉重，却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与金戈铁马的肃杀。
陆长青闻言，眸光微动。
封神大劫，真正拉开序幕！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闻太师目光灼灼望着陆长青，言辞恳切，带着一丝期盼：
“师叔，西岐一方，阐教妖人必定倾巢而出，暗中相助。”
“弟子此行，怕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恳请师叔能与弟子一同征讨西岐，为我截教，出一份力！”
“若有师叔这般盖世剑仙相助，弟子定能如虎添翼，西岐逆贼指日可破！”
陆长青沉吟片刻。
他的诛仙剑刚刚初步凝聚，正需大量杀伐与罪孽之血浇灌成长。
这封神战场，无疑是最佳“养剑”之地。
而且，斩杀清虚与赤精子，获得两千道韵，让他尝到甜头。
西岐阵中，阐教仙人不知凡几，那可都是行走的“道韵大礼包”。
更何况，诛仙剑阵，除“诛”字外，尚有“戮”、“陷”、“绝”三字真意待他领悟。
这“戮”字，不正应在这即将到来的血腥杀伐之中？
思及此，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眼中似有剑光一闪而逝。
“好。”
他开口，只此一字，却重如泰山。
闻太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狂喜过望，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太好了！有师叔相助，何愁西岐不破！大商必胜！截教必兴！”
他当即下令，大军稍作休整，不再停留汜水关.
而是点齐兵马，补充粮草，浩浩荡荡，旌旗蔽空，朝着下一个战略要地——
岐山，急速开拔！
大军开拔，旌旗猎猎，直指岐山。
而此刻，西岐相府，姜子牙手中打神鞭微微震动，似有所感，目光望向东方，眉头悄然蹙起。
“师尊言杀劫已至，只是这变数……”
第94章 穿云谷伏杀，戮仙现世！
清晨，旭日东升，金光万道，驱散了岐山大营上空的薄雾。
闻太师身披玄甲，神目如电，正式下令三军拔营。
旌旗展动，百万商军精锐如黑色洪流，浩浩荡荡向西岐腹地进发。
陆长青端坐于一辆特制的九龙沉香辇之上，随军而行。
他双目微阖，心神早已沉浸在对“戮”字真意的感悟之中。
诛仙剑意已得其一“诛”，若能再悟“戮”，他的战力必将再次飙升。
大军行进，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前方斥候不断传来回报，一切如常。
然而，当大军行至一处名为“穿云谷”的险峻峡谷时，空气中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此谷两侧高山耸峙，中间唯有一条狭窄通道。
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亦是设伏的绝佳之所。
“报——！太师，前方穿云谷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斥候飞马急报。
闻太师端坐墨麒麟之上，额间神目早已金光流转，洞察先机。
他冷哼一声：
“西岐鼠辈，果然按捺不住了。”
随即，他暗中传令，唤来帐下大将魔家四将——
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以及先行官王魔等人。
“尔等听令！”
闻太师声音带着威严。
“西岐姜子牙必在此谷设下伏兵，欲图我军后队粮草。”
“魔礼青，你率本部精锐，于谷左山林隐匿，待敌军入谷过半，听我号令，从侧翼杀出！”
魔礼青手持青锋宝剑，慨然领命：
“末将遵命！”
“魔礼红，你领本部人马，执混元伞，于谷右设伏，断其后路！”
魔礼红那张枣红面庞上煞气一闪：
“太师放心！”
“魔礼海、魔礼寿，你二人协同王魔将军，各领一军，正面佯作不知，诱敌深入。”
“待伏兵尽出，便合力绞杀！”
魔礼海拨弄碧玉琵琶，魔礼寿肩扛花狐貂，与王魔对视一眼，齐声道：
“谨遵太师将令！”
诸将领命而去，商军阵型微调。
前军依旧缓缓入谷，后队则暗中戒备，一张反包围的大网已然悄然张开。
不多时，穿云谷深处，喊杀声陡然爆发！
只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哪吒脚踏风火轮，手持红缨枪，如一团烈焰般从山林中杀出！
“殷商逆贼，拿命来！”
哪吒的声音中带着滔天怒火，他现在只剩下两件宝贝！
他一眼便锁定了看似最勇猛的王魔，枪尖一抖，直刺而去！
“小小娃娃，也敢猖狂！”
王魔怒喝一声，手中大刀横劈，与哪吒战作一团。
风火轮与刀光碰撞，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师弟莫慌，我来助你！”
一声清朗高喝，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额上天眼隐现神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从另一侧山林中现身。
他身形飘逸，直取商军中阵，似要擒贼先擒王。
高空之中，雷震子亦展开风雷双翼，金棍挥舞间，风雷大作，配合杨戬攻势。
“阐教小辈，休得放肆！”
魔家四将早已按捺不住，见状齐齐杀出。
魔礼青摇动青云剑，黑风滚滚，利刃如雨。
魔礼红撑开混元珍珠伞，宝光旋转，摄人心魄。
魔礼海拨动碧玉琵琶，“地水火风”四音齐出，扰乱敌军心神。
魔礼寿放出花狐貂，那白象化成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直扑杨戬。
一时间，谷内杀声震天，法宝光芒与术法辉光交织碰撞，战况激烈无比。
杨戬面对魔家四将的围攻，面色依旧沉静。
他身形变幻莫测，三尖两刃刀使得神出鬼没，竟隐隐压制住了魔家四将的联手。
突然，杨戬眼中精光一闪，抓住一个破绽，口中低喝：
“变！”
八九玄功运转，他身形陡然化作一道流光。
瞬间突破魔礼青的剑网，一刀重重劈在魔礼海的琵琶之上！
“铮——咔嚓！”
碧玉琵琶发出一声哀鸣，竟被斩出一道裂痕，魔礼海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二哥！”
其余三将大惊，攻势稍缓。
杨戬得势不饶人，反手又是一刀，逼退魔礼红，身影再闪，已至魔礼寿身前。
花狐貂虽勇，却如何是杨戬对手，被他一脚踢飞。
魔家四将配合虽妙，但在杨戬这等阐教三代翘楚面前，终究还是逊色一筹，转眼间便有两人受创。
战场另一边，陆长青依旧端坐于九龙沉香辇内。
外界的喊杀声与法力波动，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心神空明，再次消耗了1点得自善德、赤精子的道韵。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意识。
杳杳冥冥，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一片玄奥的虚空之中。
他又一次回到了那片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天地。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锋芒，撕裂了混沌，斩破了虚无！
那锋芒过处，万物哀鸣，仙神泣血！
一种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杀戮意志，贯穿了他的神魂。
“‘戮仙’！”
陆长青福至心灵，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血光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右手，只见一处纹路自行蠕动、交织、凝聚！
丝丝缕缕的血色煞气从虚无中渗出，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疯狂汇聚于他掌纹之间。
最终，一个散发着无尽杀伐之意的血色道纹，赫然成型！
那是一个古朴、森然，充满了铁血与毁灭气息的大道烙印——“戮”！
戮，不教而诛是为戮！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陆长青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不高。
却仿佛带着某种天地至理，每一个字都透着凛然杀机。
他感受着掌心“戮”字道纹中蕴含的那股纯粹杀意，以及冥冥中传递而来的讯息。
戮字真意，只管杀！
神圣也好，仙魔也罢，妖鬼也可，皆可杀，皆要杀！
杀得越多，感悟越深，戮仙之剑，出世越快！
“万劫不朽仙，尽在杀戮中！”
陆长青眼中精光暴涨，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杀伐气机，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开来！
轰隆——！
几乎在同时，原本晴朗的岐山地界，天穹猛然一暗！
无边血云自虚无中涌现，比之上次诛仙剑纹初现时更为浓郁、更为狂暴！
天空仿佛在泣血，淅淅沥沥的血雨从天而降，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浓烈的血腥。
连天道都好似在哀鸣这杀戮。
整个穿云谷战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笼罩！
一股磅礴浩瀚，令人神魂战栗的杀戮意志，横扫四方！
正在与王魔激战的哪吒，只觉心头一悸，手中火尖枪竟微微颤抖。
他，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正压着魔家四将打的杨戬，亦是面色剧变。
额上天眼骤然睁开到极致，死死望向商军大阵后方，那异象的源头！
“这是……何等恐怖的杀戮剑意？！”
他心中骇然，那股意志，让他感到大祸临头！
高空中的雷震子更是身形一晃，差点从空中跌落，风雷双翼都变得不再稳定。
所有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无论仙凡，尽皆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压抑！
战斗，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血云汇聚、杀气冲霄的中心——
陆长青所在的九龙沉香辇！
第95章 杨戬：打狗还要看主人！玉虚门下雷震子，死！
陆长青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此刻竟是一片慑人心魄的赤红！
仿佛有尸山血海在其中沉浮，无尽杀戮之气几乎要溢出眼眶，令人不敢直视。
“师叔！”
闻太师一直在旁护法，见此异状，先是一惊。
随即感受到陆长青身上那股比先前更为凝练、更为恐怖的杀伐气机，不由狂喜！
“恭贺师叔，修得大神通！”
陆长青眸中赤红缓缓敛去，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抹妖异的血色。
他微微颔首，目光淡然地投向前方喊杀声震天的穿云谷战场。
下一瞬，其身形在九龙沉香辇上消失。
战场中央，哪吒正与王魔斗得难解难分，火尖枪使得虎虎生风。
突然，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正是陆长青。
他背负双手，渊渟岳峙，目光带着一丝戏谑，打量着眼前这个莲花化身的小将。
“小哪吒，上次你以三头六臂神通换得一条性命。”
陆长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哪吒耳中。
“这次，你又准备拿什么来赎命呢？”
哪吒看到陆长青的刹那，心头猛地一跳，那股源自灵魂的悸动与恐惧再次涌现。
那是青萍剑留给他的深刻阴影。
但旋即，看到不远处自己的两位师兄，杨戬与雷震子，一股莫名的勇气又从心底升起。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今日有两位师兄在此，定能为天化师兄报仇雪恨！
怒火瞬间盖过了恐惧。
“你这妖道！”
哪吒小脸涨得通红，厉声喝道：
“休得猖狂！今日有我杨戬师兄和雷震子师兄在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天化师兄报仇！”
他似乎忘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法宝，大多碎于眼前这“妖道”手中。
高空之中，雷震子见状，双翼一振，急声问道：
“哪吒师弟，怎么回事？此人是谁？”
哪吒却顾不得回答，只是怒视着陆长青。
魔家四将与王魔等人见陆长青现身，又听闻哪吒之言，心中早已骇浪滔天。
他们极有眼色，纷纷后撤，将战场中央让给了这位煞神。
另一侧，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额上天眼隐现神光，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变故。
当他看清陆长青的面容，以及哪吒那句“为天化师兄报仇”时，面色瞬间阴沉如水。
一股冰冷的杀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就是你，杀了我黄天化师弟？”
杨戬的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与审视。
陆长青并未理会杨戬的质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阐教三代第一人？
天赋异禀，身负八九玄功与天眼，倒是不错。
只可惜，今日注定要成为“戮”字剑意的磨剑石。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汪！汪汪！”
突然，一阵烦人的犬吠声响起。
却是杨戬脚边的哮天犬，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杀意，对着陆长青龇牙咧嘴，狂吠不止。
陆长青眉头微皱。
聒噪。
他甚至都未转身，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后一划。
一道凌厉无匹的血色剑气，沾染着一丝初凝的红芒，瞬息而至！
“嗷呜——！”
哮天犬连反应都来不及，惨嚎一声，直接被这道剑气劈飞出去。
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如同一条死狗般，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哮天犬！”
杨戬大吼一声！
那剑太快了，他没拦住！
而且，也没想到哮天犬竟然接不下一剑就死了！
“你该死，打狗还要看主人！”
杨戬怒喝一声，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师弟被杀之仇，爱犬被杀之恨，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身影一晃，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劈陆长青面门！
“妖道受死！”
哪吒亦是怒吼一声，脚踏风火轮，火尖枪如毒龙出洞，从另一侧攻向陆长青腰腹。
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呈夹击之势！
高空之中，雷震子见状，也不再犹豫，风雷双翼猛力一扇，手中黄金棍携带万钧雷霆，当头砸下！
阐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三人联手，欲将陆长青一击毙命！
陆长青立于三人围攻之中，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他缓缓抬起右手，拔出了腰间的青萍剑。
当剑柄被他握住的刹那。
“戮”字真意，骤然灌注剑身！
青萍剑红芒遍体，发出一阵渴望杀戮的嗡鸣！
高空之中，雷震子双翼扇动，风雷激荡，手中黄金棍已然卷起万道雷光，当头砸落！
那声势，仿佛要将这片大地都轰出一个窟窿！
陆长青眼皮都未抬一下。
“聒噪。”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大袖一挥，口中轻叱：“呼风唤雨！”
刹那间，风云变色！
原本天空汇聚的血云，此刻更是翻涌不休！
不再是淅淅沥沥的血雨，而是瓢泼也似的血色暴雨！
每一滴雨水都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浓烈的煞气，打在人身上，竟同刀割！
更有九幽阴风凭空而生，呜咽怒号，卷起漫天沙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身形！
雷震子首当其冲！
他引以为傲的风雷之力，竟似遇到了克星！
血雨浇落在他身上，他那风雷双翼仿佛被污秽了一般，沉重无比。
刺骨的阴风更是无孔不入，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
“啊——！”
雷震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形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雷光也溃散了大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的神通，怎会如此诡异霸道！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陆长青动了。
他右手青萍剑随意一振。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剑气，裹挟着纯粹的杀戮意志，冲天而起！
快！
快到极致！
那剑气无视了空间，无视了时间！
雷震子只觉眼前血光一闪，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却避无可避！
“噗——！”
一声轻响。
血色剑气自雷震子胸膛一穿而过！
他脸上的惊骇与不甘凝固，双翼无力地垂落，魂飞魄散。
“嘭！”
雷震子的尸身从半空中直挺挺地栽落下来，激起一片尘土。
阐教三代弟子，玉虚门下，雷震子，死！
整个战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闻太师与魔家四将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看向陆长青的眼神，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敬畏与狂热！
太强了！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
“雷震子师兄！”
“师兄！”
杨戬与哪吒目眦欲裂，发出悲愤欲绝的狂吼！
他们万万没想到，方才还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雷震子，转眼间便身死道消！
而且是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斩杀！
“妖道！纳命来！”
杨戬双目赤红，额上天眼迸射出骇人神光，周身法力疯狂鼓荡。
他手中三尖两刃刀嗡嗡作响，杀意沸腾！
“我要你偿命！”
哪吒更是怒火攻心，小脸涨得紫红，驭使着仅剩的两件法宝——
风火轮与红缨枪，杀了过去！
第96章 太乙真人驾到，懵逼的哪吒？！
陆长青面对杨戬与哪吒的雷霆夹击，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挟万钧之势劈来的三尖两刃刀，也没有在意那如毒龙般刺向腰腹的红缨枪。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口中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雷鸣，传入杨戬与哪吒耳中。
下一刻，陆长青动了。
并非什么精妙招式，也无玄奥身法。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手中那柄红芒遍体的青萍剑，向前一递。
“戮！”
一字吐出，天地间的血雨骤然狂暴！
那柄剑，仿佛化作了杀戮的源头，吞噬一切光芒，湮灭一切生机！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恐怖的血色剑芒，自青萍剑尖喷薄而出。
这剑芒，不似先前那般凝练，反而有些弥散，却带着一股更为原始、更为纯粹的毁灭意志。
它无视了杨戬刀法的精妙，无视了哪吒枪法的迅疾。
它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撕裂出一道道细密的黑色裂痕。
杨戬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全身，额上天眼金光爆射，试图看穿那血色剑芒的本质。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是亿万生灵在剑下哀嚎的绝望景象！
“不——！”
一眼之下，杨戬第三只眼已然承受不住这杀意而爆炸！
就在这时，青萍剑也递到了杨戬身前。
他怒吼，八九玄功催动到极致，身形欲变。
但，迟了！
那血色剑芒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神魂的一丝悸动。
无论变做何物，都没有丝毫意外。
“噗嗤！”
血光一闪。
杨戬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小的窟窿，鲜血汩汩而出，内脏碎片清晰可见。
他引以为傲的肉身，在这一剑之下，竟如纸糊一般脆弱。
“怎……怎么……可能……”
杨戬眼中神光迅速黯淡，生机如潮水般退去。
他想不明白，对方明明和自己一样只是太乙金仙初期，为何能发出如此可怖的一击？
这股剑意，已经超越了他对“杀伐”二字的认知。
“砰！”
杨戬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溅起一片血水与泥泞。
阐教三代第一人，玉虚宫元始天尊的弟子，杨戬，陨！
“杨戬师兄！！！”
哪吒亲眼目睹杨戬惨死，睚眦欲裂，悲愤与恐惧交织，几乎让他疯狂！
他手中的火尖枪攻势一滞，那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陆长青看都未看杨戬的尸体一眼，目光淡漠地转向哪吒。
“现在，轮到你了。”
那平淡的语气，在哪吒听来，却比九幽恶鬼的嘶嚎还要恐怖。
“妖道！我跟你拼了！”
哪吒知道今日绝无幸理，心中涌起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小脸涨得通红，身上仅剩的风火轮与红缨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人与法宝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赤红流星，悍不畏死地冲向与陆长青相反的方向！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陆长青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随即被无尽的冰冷取代。
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青萍剑。
剑尖，依旧是那抹令人心悸的血色。
“结束了。”
就在陆长青即将挥剑斩落的刹那！
逃跑不远的哪吒感觉大事不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风火轮之上！
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捏碎了一块遍布裂痕的玉符！
这是他上次逃跑后，纠缠了好久师傅才给的。
还说，非生死关头，慎用！
“师尊救我——！！！”
凄厉的呼喊，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响彻整个穿云谷！
玉符破碎的瞬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试图撕裂这片被血云笼罩的天空。
然而，那金光刚刚升起数丈，便被更为浓郁狂暴的血色杀气死死压制，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陆长青眉头微挑，动作稍缓。
太乙真人？
他倒是想看看，这元始天尊最喜爱的弟子，又是何模样。
“轰隆隆——！”
天空中的血云翻滚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要从那血云背后降临。
一股比之前杨戬、雷震子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威压，缓缓渗透而出。
但这股威压，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与不祥。
金光艰难地在血色杀气中撑开一小片区域。
一道模糊的人影，开始在金光中缓缓凝聚。
那人影身着道袍，依稀可以看出是太乙真人的轮廓。
但他出现的瞬间，周围的血雨下得更急了，每一滴血雨都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尖啸着，试图钻入那金光之中。
渐渐地，人影清晰起来。
正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
只是，此刻的他，与传说中仙风道骨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依旧脚踏七宝莲台，但那莲台的花瓣，却呈现出一种枯萎的暗紫色。
边缘处甚至有丝丝黑气缭绕，仿佛随时都会腐烂。
他身穿的八卦紫绶仙衣，也不再光鲜亮丽，而是沾染着点点暗红的污渍。
如同干涸的血迹，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
那张本该是乐呵呵的面庞，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双眼紧闭，眼皮下方却在微微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在里面破皮而出。
他的嘴角，僵硬地向上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一股阴冷、腐朽、带着浓烈死寂与疯狂的气息，从这“太乙真人”身上弥漫开来。
与陆长青周身的纯粹杀伐之气碰撞、交织。
让整个穿云谷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与诡谲。
“桀桀……我的……好徒儿……是谁……伤了你……”
沙哑、干涩，仿佛两块朽木摩擦的声音，从那“太乙真人”圆滚滚的肚皮中发出。
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
然而，哪吒看到自己师尊降临，本应欣喜若狂。
但此刻，他望着那诡异的师尊，小脸卡白，眼睛瞪大。
心中升起一股比面对陆长青时更为强烈的恐惧！
这……这是他平日里亲切的师尊吗？！
自己......是不是......
摇错人了？！
第97章 乾元山金光洞大乙真人！哪吒：师叔，我又来了
“太乙真人”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转动了几圈，似乎在适应着什么。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是仙人该有的眼睛！
眼白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瞳孔却是一种浓稠如墨的漆黑，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桀桀……”
他再次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目光扫过哪吒，又缓缓转向惊骇的魔家四将等人，以及远处那些瑟瑟发抖的商军士卒。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陆长青身上，那诡异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
“哦，”那沙哑的声音从他肚腹中传出，带着一丝诡异的恍然，“原来……天黑了呀！”
随着他这句话，陆长青也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
不知何时，穿云谷上空那浓郁的血云之外，真正的天幕，早已被无边的墨色笼罩。
星月无光，唯有血云与杀气在昏暗中翻滚。
这一场厮杀，竟已持续到了深夜。
“太乙真人”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他嘴角的诡异弧度勾起。
“吾乃……”
他一字一顿，声音阴瘆瘆的响在众人心头。
“乾元山，金光洞，大乙真人！”
“大乙真人？！”
此言一出，哪吒如遭雷击，小脸煞白，连连后退。
不是太乙！是大乙！
他摇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师尊！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大乙真人”圆滚滚的肚皮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怪响，仿佛饿极了的凶兽在咆哮。
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陶醉表情。
“饿……好饿啊……”
他低声呢喃着，那双漆黑的瞳孔骤然亮起两点幽光，扫向战场上那些惊恐万状的双方士卒。
下一刻，他猛地张开嘴！
那张嘴，以一种超乎想象的幅度裂开，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口中密密麻麻、尖锐无比的惨白牙齿！
“吸——！”
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吸力，自他口中爆发开来！
“啊——！”
“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见穿云谷内，无论是商军士卒，还是残存的西岐伏兵。
成片成片的人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攫住，体内的精、气、神化作肉眼可见的白雾，不受控制地从他们七窍之中狂涌而出。
汇聚成一道道洪流，尽数被那“大乙真人”吸入口中！
数以万计的将士，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被吸成了干瘪的皮囊，瘫倒在地，生机断绝！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
“呃啊——”
“大乙真人”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呻吟，他那肚皮，比之前更加圆润了几分。
他拍了拍肚子，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更添了几分餍足。
“味道……还不错……”
魔家四将等人早已骇得魂飞魄散，纷纷祭起法宝护住自身，惊恐地望着这魔神般的存在。
陆长青眉头紧锁，眼中杀意暴涨。
随后一言不发，拿起手中青萍剑，一剑直刺“大乙真人”心口！
“桀桀……好浓郁的杀气……我喜欢……”
“大乙真人”面对陆长青这石破天惊的一剑，不闪不避。
反而伸出那枯瘦如柴，指甲漆黑尖锐的手爪，直接抓向青萍剑的剑刃！
“铿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青萍剑的锋芒，竟被那看似脆弱的鬼爪挡住，寸进不得！
“大乙真人”的手爪之上，只是冒出几缕黑烟，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你的血肉……一定更美味！”
“大乙真人”眼中贪婪之色大盛，另一只手爪化作一道黑影，快如鬼魅，抓向陆长青的咽喉！
陆长青身形一晃，避开爪击，剑势一转，更为凌厉的剑光如狂风暴雨般向“大乙真人”周身要害席卷而去！
一时间，剑光与爪影在半空中激烈碰撞，血色杀气与漆黑死气交织翻涌，将周围的虚空都撕裂出道道细密的裂痕！
其余众人早已骇然后退，生怕被卷入这等层次的战斗余波之中。
“轰！”
又是一记惊天动地的对撞！
陆长青与“大乙真人”各自震退百丈。
“大乙真人”那身沾染污血的八卦紫绶仙衣，此刻已是破烂不堪。
身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黑色的血液从中汩汩流出，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但他仿佛不知疼痛，反而愈发兴奋，眼中黑光更盛。
“痛快！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陆长青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沉。
这“大乙真人”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
其肉身之强悍，神通之诡异，竟能与他催动“戮”字真意的青萍剑硬撼！
而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源源不绝，仿佛与某种东西相连。
“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长青眼中厉色一闪，体内法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诛仙锋芒，戮尽妖邪！”
他换下手中青萍剑，转而唤出诛仙剑，“戮”字道纹附于其上。
一股更为恐怖、更为纯粹的杀伐意志，轰然爆发！
这一剑，融合了两大杀伐真意！
剑光所过之处，天地失色！
“大乙真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终于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疯狂！
“吼——！”
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黑气冲天而起。
竟化作一尊高达百丈的漆黑魔影，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与他本体的模样截然不同，却又透着同源的邪恶！
魔影六臂齐出，迎向那斩破苍穹的血色剑芒！
“轰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
穿云谷两侧的山峰，在这恐怖的对撞之下，竟被硬生生削平了数截！
烟尘弥漫，血光与黑气交织，将一切都笼罩其中。
许久，烟尘渐散。
陆长青持剑而立，衣衫微微有些凌乱，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而在他对面，那尊百丈魔影早已溃散。
“大乙真人”的本体，胸膛处出现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脚下的七宝莲台，此刻已经彻底枯萎腐烂，化作一滩黑水。
“嗬……嗬……”
“大乙真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眼中黑光迅速黯淡下去。
“有意思……我……记住你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仍是那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砰！”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黑灰，随风飘散。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枚暗淡无光的莲子。
“居然是化身。”
陆长青收剑，看着那枚莲子，若有所思。
这大乙真人倒是比其他几人难缠。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不远处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哪吒身上。
哪吒接触到陆长青的目光，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惨死的同门与还有太乙化身，又看了一眼陆长青手中那柄血腥长剑，小脸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
刚刚不是他不想趁乱逃跑，实在是坑爹的大乙真人神识一直锁定了他！
他二话不说，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一条金色的绳索——
正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的龙筋。
然后，在陆长青和魔家四将等人错愕的目光中，哪吒十分熟练地，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捆完之后，他还特意抬头，对着陆长青露出了一个讨好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师叔……我又来了……”
“我……我还有神通献上！”
第98章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陆长青看着眼前将自己五花大绑，还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的哪吒，眼神中古井无波。
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目光在那根金色的龙筋上停留了一瞬。
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的龙筋，用来捆缚自身，倒也算是一份“诚意”。
“哦？”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陆长青终于开口，声音淡漠。
哪吒闻言，小脸顿时卡白。
他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解释道：
“师叔，我......弟子......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
“弟子这次要献上的，乃是''胎化易形''之术！”
他生怕陆长青不感兴趣，连忙解释道：
“此术乃我师尊太乙真人……呃，不，是真正的太乙真人传下的秘法！”
“可以将自身的一缕元神寄托于莲藕、灵木等灵物之上，化出一具与本体一般无二的身外化身！”
“这化身不仅拥有一致的实力，而且能代本体受劫！”
哪吒越说越快，眼中带着希冀：
“弟子上次便是以此术侥幸逃得一命！”
“此术也是三十六天罡道法之一，弟子愿将完整的法诀与修炼心得一并献给师叔，只求师叔能饶过弟子这一次！”
他此刻是真的怕了，再也不敢了。
杨戬、雷震子，还有那诡异的大乙真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在眼前。
这妖道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杀神仙如屠猪狗。
陆长青听完，眸光微动。
“胎化易形……”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
身外化身之术，在洪荒之中并非绝顶神通，但也有其独到之处。
多一具化身，多一条性命，谁也不会嫌自己命长。
“倒还有些用处。”
陆长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哪吒见状，心中稍安，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眼巴巴地看着陆长青，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陆长青目光扫过哪吒，又看了一眼地上杨戬与雷震子的尸身，以及那枚暗淡的莲子。
“将法诀拿出来吧。”
他淡淡说道。
哪吒闻言，如蒙大赦：
“多谢师叔！多谢师叔不杀之恩！”
他连忙将一段玄奥的法诀凝聚成白色莲子传递给陆长青，生怕对方反悔。
陆长青接收下莲子。
“来人，给我先压下去，不可伤了性命。”
魔家四将连忙将哪吒押了下去。
看着地面上阐教三代弟子的尸体，以及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莲子，心中对陆长青的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
这位师叔祖，当真是杀伐随心，喜怒无常！
陆长青并未理会众人的心思。
他留下哪吒只是想看看太乙真人是否会来。
毕竟，爱徒身陷囹圄，那位阐教金仙还能坐得住吗？
……
与此同时，西岐大营。
相府之内，姜子牙端坐帅案之后，眉头紧锁，面带忧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已是深夜。
穿云谷方向的惊天异像早已平息。
但派去设伏的杨戬、雷震子、哪吒三人，却迟迟未见归来，也无半点消息传回。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杨戬沉稳多智，又有八九玄功护体；雷震子速度无双，擅长空战；哪吒虽顽劣，但法宝众多，莲花化身亦是不死之身。
此三人联手，即便遇上商军主力，打不过也应该能安然退回。
为何至今音讯全无？
“莫非……是因为那骇人的天地异象，出了什么变故？”
姜子牙坐立不安，在帐内来回踱步。
闻太师用兵老辣，商军之中亦有高人相助，此次伏击，难道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越想，姜子牙心中越是焦急。
若杨戬等人出意外，他如何向各位师兄交代？
“不行，必须派人去查探一番！”
姜子牙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决断。
他唤来帐外亲兵：
“速去请土行孙将军前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双目炯炯有神的将领快步走入帐中。
他声音粗犷，大声吼道：“末将土行孙，参见姜师叔！”
此人正是玉虚门下惧留孙的弟子，土行孙。
他身怀地行之术，可日行万里，来去无踪，最擅潜行刺探。
姜子牙看着土行孙，沉声道：
“土将军，杨戬、雷震子、哪吒三位将军前往穿云谷设伏，至今未归，本相忧心忡忡。”
“你速去穿云谷查探，务必弄清前方战况，以及三位将军的下落！”
“切记，以查探为主，不可恋战，若遇危险，即刻回报！”
土行孙闻言，高兴地笑道：
“师叔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这天下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他说罢，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黄光，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姜子牙望着土行孙消失的方向，却总觉得心绪不宁。
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叫来诸部将，商议明日大战事宜。
第99章 十天君将至，小矮子土行孙的偷袭
九龙沉香辇内。
陆长青手中把玩着那枚从哪吒处得来的，记载着“胎化易形”法诀的莲子，神念沉入其中，细细参悟。
“原来如此，以灵物为基，承载一缕元神，再以秘法点化，便可成就身外化身……”
“若是以先天灵根为基，岂非能炼出先天道体化身？”
陆长青心中思忖着，对这门神通越发感兴趣。
这门神通，就很正常，并不需要些什么鬼怪，只要有灵物就行。
越是上等，化出的分身就越越好.
他在想着，以后得找一件上等灵物作为载体。
......
商军大营灯火通明，肃杀之气中，透着一股大战将临的紧张。
中军大帐内，闻太师端坐主位，神情振奋。
下方魔家四将、王魔、杨森等将领分列左右，脸上皆有喜色。
“此番大胜，陆师叔当居首功！”
闻太师朗声道，语气中满是敬佩，“若非师叔及时出手，斩杀杨戬、雷震子，恐怕我军还要付出不小代价。”
魔礼青抚须道：
“陆师叔神通盖世，那杨戬、雷震子在他老人家面前，不过土鸡瓦狗耳！”
“不错！尤其是那诡异的‘大乙真人’，若非师叔，我等恐怕都要遭劫！”
魔礼红心有余悸。
闻太师微微颔首：
“师叔如今正在参悟神通，我等莫要去打扰。”
“明日，大军便可兵临西岐城下！”
“我已传讯金鳌岛，邀了十位道友前来助阵，布下十绝大阵！届时，定要能攻下西岐，活捉叛逆！”
“十天君要来了？”
众将闻言，精神大振。
十绝阵之威，他们早有耳闻，那可是截教赫赫有名的杀阵！
就在众人商议明日攻城事宜，气氛热烈之时。
商营一处临时搭建的囚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哪吒被那条敖丙的龙筋捆得结结实实，蹲在角落里，想跑又不敢跑。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头铁去招惹那个煞星。
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师傅哪去了。
“窸窸窣窣……”
一阵轻微的土石摩擦声响起。
哪吒一个激灵，以为是陆长青派人来结果他了，吓得差点哭出来。
“谁？！”
他声音发颤。
地面微微隆起，一个土包迅速成形，随后从中钻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来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正是土行孙。
“哪吒，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土行孙看到被捆成粽子的哪吒，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哪吒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放光：
“土行孙？！快！快救我出去！”
“别急别急，”土行孙摆摆手，绕着哪吒转了两圈，“说说，怎么回事？杨戬师兄和雷震子师兄呢？”
一提到杨戬和雷震子，哪吒猛地打了个寒颤，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死了！都死了！”
“杨戬师兄……雷震子师兄……都被那个妖......陆师叔杀了！一剑！就一剑！”
哪吒说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那场景，凄惨无比，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什么？”
土行孙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难以置信，“杨戬师兄何等神通，雷震子师兄有风雷双翼，怎么可能……”
“是真的！太可怕了！他……他简直不是人！”
哪吒语无伦次，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你快走！土行孙师兄，你快走！别被他发现了！不然你也走不了了！”
他现在只想土行孙赶紧离开，别再搭上一个。
土行孙闻言，眉头一挑，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与好奇。
“哦？还有这等人物？”
他摸了摸下巴，“连杨戬师兄都不是对手？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手段！”
“你疯了？！”哪吒尖叫起来，“你打不过他的！他连大乙……呃，一个很厉害的化身都给斩了！你快走啊！”
“走？”
土行孙嗤笑一声，拍了拍胸脯，“哪吒，你也太小看你师兄我了。”
“这普天之下，还没有我土行孙去不了、走不脱的地方！”
他天生擅长地行之术，自信就算是打不过，想走也没人拦得住。
“你……”
哪吒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土行孙作死。
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动，生怕引起那个煞星的注意。
“你且在此稍候，”土行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待我去探探虚实，再将你救出去。”
“别！千万别！”
哪吒都快哭了，“你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你救不了我的！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土行孙却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哪吒是被吓破了胆，小瞧了他。
他嘿嘿一笑：“放心，小爷自有分寸。”
说罢，他身形一矮，便要重新遁入地下。
哪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哀嚎：
完了，又一个送人头的！
土行孙仗着地行术神妙，悄无声息地在商军大营中潜行。
他刻意避开巡逻的军士，不多时，便听到前方不远处有谈话声传来。
“……明日十天君便至，布下十绝大阵，西岐旦夕可破！”
“还是陆师叔祖神威盖世，连斩阐教二将，不然哪有这般顺利！”
“那是自然，陆师叔祖坐镇，我等只需摇旗呐喊便可……”
土行孙心中一动：
“陆师叔祖？莫非就是此人？”
他悄悄靠近，从一处营帐的角落探出半个脑袋，向中军大帐的方向望去。
此刻，闻太师等人已经商议完毕，各自散去准备。
而大帐不远的一座豪华行宫中，一道身影静静盘坐，周身气息渊深，正是陆长青。
陆长青此刻并未理会土行孙，他只是想看看这土耗子想干什么。
土行孙躲在暗处，偷偷打量着陆长青。
见陆长青闭目盘坐，一动不动，仿佛对外界毫无察觉，土行孙心中不由一阵窃喜。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暗自嘀咕，“就这么大咧咧地坐着，连个防备都没有，看来杨戬师兄他们是轻敌了。”
他越看越觉得陆长青平平无奇，先前被哪吒描述出的恐惧感也淡了不少。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若是能趁此机会，从背后偷袭，一举将此人击杀，岂不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回到西岐，姜师叔定会对我刮目相看，说不定还能多赏赐几房美娇娘呢！
土行孙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功成名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捆仙绳——
这是他师父惧留孙赐下的法宝，专克仙人元神。
“嘿嘿，小爷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偷袭的祖宗！”
土行孙打定主意，深吸一口气，将身形缩到极致，如同一只灵活的地鼠，悄无声息地借着土遁，向陆长青背后绕去。
他自忖地行术天下无双，这般潜行，定然神不知鬼不觉。
陆长青依旧盘坐，眉头微蹙，似乎对悄然接近的危险，浑然不觉。
土行孙已然摸到了陆长青身后不足三丈之地，他甚至能闻到陆长青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就是现在！”
土行孙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地下暴起，手中捆仙绳化作一道金光，如毒蛇出洞，直取陆长青！
“妖道受死！”
第100章 三寸丁土行孙授首
土行孙脸上狞笑浮现，他已然幻想着自己捆绑陆长青，然后拖到西岐大营，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光景。
然而，陆长青依旧盘坐，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那捆仙绳即将临身的刹那，他身后虚空之中，一朵火焰莲花悄然绽放。
莲瓣轻舒，看似无害，却弥漫出令人心魂俱颤的业火气息。
“嗤——”
金光撞在红莲之上，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妖异的血色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捆仙绳也瞬间被打回原形。
“什么？！”
土行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满是骇然与不可置信。
他的捆仙绳，无往不利，专克元神，便是金仙挨上一记，也要被捆个结结实实，怎会如此轻易被破？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血莲微微一震，一道细若游丝的血色火线从中弹出，快如闪电，直奔土行孙面门。
土行孙只觉一股极致危机袭上心头。
心胆欲裂之下，想也不想，矮小的身躯猛地向后一仰，同时双脚在地面重重一踏，便要施展地行术遁走。
“噗！”
火焰还未临近，便传来一股火辣辣的剧痛，让他心神大乱。
若非他土遁躲得快，恐怕整个脑袋都要被这诡异的火焰洞穿！
“妖道！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土行孙又惊又怒，捂着脸颊，声音都变了调。
他此刻才明白，哪吒所言非虚，眼前这人，当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煞星！
陆长青这才睁眼，淡漠的目光落在三寸丁身上，如同俯瞰蝼蚁。
“就这点本事，也敢学人偷袭？”
平淡的语气，却让土行孙通体冰寒，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顶门。
他哪里还敢多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妖道！你等着！今日之辱，小爷我记下了！待我请来师尊，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土行孙撂下一句场面话，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形一矮，周身黄光大盛，便要化光遁入土中。
他自信自己的地行之术天下无双，一旦入土，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轻易拿住他。
“哦？是吗？”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可我还是喜欢你死翘翘的样子。”
话音未落，土行孙已然大半个身子沉入地下，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怨毒。
“哼！待小爷走了，再慢慢咒死你！”
他心中暗骂。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便彻底僵住。
只见陆长青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脚下的地面，遥遥一点。
“五行大遁，土。”
刹那间，土行孙只觉周遭土石竟瞬间凝固，坚逾万载玄铁！
他引以为傲的地行术，在这一刻竟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骇然发现，自己竟似被封禁在铁石之中，动弹起来颇为费劲！
“怎……怎么可能？！”
土行孙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惊恐。
对方竟然也精通土行遁法，而且好似造诣远在他之上！
在他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陆长青的身影竟也融入地面，消失无踪。
土行孙心中警兆狂鸣，拼命挣扎。
……
数十里之外，一道矮小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下潜行。
地面之上，留下一道微微隆起的土痕，蜿蜒向前。
正是侥幸从陆长青“一指”下逃脱的土行孙。
方才陆长青那一指，只是略作惩戒，并未真的将他完全困死。
显然是故意放他离开，想看看这土行孙是否还有援兵。
“好险！好险！那妖道果然有两下子！”
土行孙一边飞速遁逃，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不过，小爷的地行术冠绝天下，他就算再厉害，也休想追上我！”
“等我回到西岐，禀明师叔，再请来师父，定要将那妖道碎尸万段！”
“还有哪吒那小子，竟敢小瞧我，哼，下次再来救他，看他也死不了！”
“那妖道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是个男的，不然掳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呸呸呸！想什么呢！”
土行孙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骂骂咧咧，速度却丝毫不减。
他觉得自己已经逃出了生天，那妖道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会从哪里冒头。
正当他得意洋洋，心中盘算着如何报复陆长青，如何在姜子牙面前吹嘘自己的“英勇”事迹时。
陡然间，他前方的土层之中，一点寒芒乍现。
那寒芒初时只有针尖大小，却散发着令他魂飞魄散的锋锐气息。
“嗯？”
土行孙只觉头皮一麻，一股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也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他最后的念头是：“这……这是什么……”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声，在寂静的地下响起。
那道微微隆起的土痕，骤然停顿。
随即，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土痕的顶端缓缓渗出，染红了地下的泥土。
土行孙那颗还在咒骂陆长青的脑袋，连同他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
被一柄从地底精准刺出的血色长剑，贯穿而过。
剑尖从他的天灵盖透出，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眼中最后的得意与怨毒，永远凝固。
陆长青的身影，自土行孙前方地面从容浮现。
手中青萍剑斜指地面，剑身血色流转，不沾半点尘埃。
他看了一眼那道戛然而止的土痕，以及那微微渗出的血迹，眼神平静。
“真是胆子够大，没有人接应也敢来夜探大营。”
“而且这遁速还这么慢。”
随手一招，一根暗淡无光的绳索从土里飞出，落入他手中。
陆长青看了两眼，便扔掉了，他又带不走，就纯好奇。
至于土行孙的尸体，便永远留在这冰冷的地下，与他最引以为傲的“土”，融为一体了。
陆长青看向远方，那是西岐所在。
那里，似乎有各种强大的气息正在汇聚。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阐教弟子么……倒是我修炼戮仙剑的好材料，就是不知，下一个来送死的是谁？”
第101章 落魂阵起，杨戬再现
次日，天光微熹。
陆长青睁开双眼，一夜吐纳，神清气爽。
土行孙的死，不过是餐前小点，真正的大餐，今日方才开席。
他神念微动，已感知到商营之外，十数道强横而驳杂的气息正迅速接近。
不多时，闻太师领着魔家四将等人亲自出营迎接。
“恭迎十位道友！”
闻太师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只见远处天边，十道身影联袂而来，或驾祥云，或骑异兽，个个气势非凡，正是金鳌岛十天君！
为首者，乃是“天绝阵”主秦完，其后姚宾、董全、袁角、金光圣母、孙良、白礼、王变、张绍、赵江，一字排开，神色间皆带着截教仙人特有的傲气。
“闻道兄无需多礼。”
秦完稽首道，“我等前来，助你攻破西岐，诛杀叛逆！”
其余九位天君亦纷纷点头，目光扫过商营，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向九龙沉香辇的方向，透着探究与好奇。
陆长青的大名，如今在截教弟子中，也算是如雷贯耳了。
毕竟闻仲可是给他的一众好友吹嘘过，他师叔是如何斩杀两尊阐教金仙的。
寒暄过后。
十天君中，一位面色阴沉，鹰钩鼻，身着皂袍的道人越众而出，正是“落魂阵”阵主姚宾，亦称姚天君。
他对着闻太师一拱手，声音沙哑：
“闻太师，西岐姜子牙乃阐教门下，祸乱朝纲。贫道不才，愿先布下‘落魂阵’，咒其魂魄，令西岐群龙无首，届时大军掩杀，事半功倍！”
闻太师大喜：“姚道友此计甚妙！有劳道友施法！”
姚天君嘿然一笑，也不多言，当即在营外选了一处空地，开始摆阵。
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面黑色幡旗，旗面诡异符文流转，迎风一晃，霎时黑气翻涌如潮。
他又取出一草人，削成姜子牙模样，写上其生辰八字，置于一临时搭建的简陋祭台之上。
草人头上点三盏灯，足下点七盏灯。
上三盏名为催魂灯，下七盏名为促魄灯。
灯火幽幽，似开合的鬼眼。
姚天君口中念念有词，脚踏罡步，手中桃木剑对着那草人时而虚劈，时而点刺。
“此阵名为‘落魂’。”
姚天君阴恻恻地解释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需用草人书写姓名、八字，贫道每日三次拜此草人，不出三七二十一日，任他大罗神仙，也要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不过，对付区区姜子牙，何须那般麻烦，今日便让他尝尝滋味！”
说罢，他猛地一跺脚，厉声喝道：
“阵起！”
“姜尚魂来！”
随着他一声断喝，草人竟微微一颤。
七盏灯的火焰骤然窜高数尺，爆出‘噼啪’炸响，四周阴风怒号，鬼哭神嚎之声隐约透出，令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西岐相府之内。
姜子牙正与众将商议军情，突感心头一阵绞痛，随即天旋地转，一股无形之力仿佛要将他的魂魄生生撕裂。
“呃……”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师叔！您怎么了？”
一旁的杨戬见状，连忙扶住他。
这杨戬，与被陆长青所斩杀的一模一样，只是身旁没了哮天犬。
“我……我心口好痛……头……头也晕……”
姜子牙话未说完，眼前骤然一黑，三魂七魄如被狂风拉扯，欲挣脱肉身飞散，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攫住了他。
“不好！是歹人咒术！”
杨戬天眼倏然开启，金光迸射间，清晰捕捉到一缕诡异黑线，死死缠在姜子牙顶上三花，正疯狂抽取其本源生气。
“噗！”
姜子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目圆睁，已然没了气息！
“师父！”
“丞相！”
帐内众将大惊失色，武吉、龙须虎等人更是哭喊出声。
就在此时，西岐上空风云突变，一道祥光自天外而来，快逾闪电，直落营中。
光华散去，露出一手持龙头拐杖，鹤发童颜的老道，正是阐教南极仙翁。
他甫一落地，便看到气绝的姜子牙，以及那萦绕不散的阴邪咒力，面色一沉。
“好个恶毒的咒法！”
南极仙翁掐指一算，已知来龙去脉。
他目光如电，望向商营方向，冷哼一声：
“截教妖人，安敢如此！”
言罢，他大袖一挥，便要施法护住姜子牙最后一缕生机。
同时目光锁定虚空中与姜子牙气机相连的那只草人，厉声道：
“鼠辈，待老夫破你邪阵，夺你草人，看你如何猖狂！”
说罢，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直扑商营姚天君的落魂阵而去！
第102章 敲闷棍的南极仙翁：不讲仙德！
半空中。
南极仙翁怒火中烧，越想越气。
赤精子与清虚道德真君莫名陨落，已然让阐教颜面大损。
师尊元始天尊更是严令他下山，务必确保封神大业顺利进行。
他南极仙翁，堂堂圣人首徒，岂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就差对天道发誓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方才抵达西岐，屁股还没坐热。
主持封神的姜子牙，竟当着他的面被人生生拘了魂！
这简直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好气！
当下，南极仙翁也顾不得什么仙德，身形一晃，便已悄然无息地潜向商营。
落魂阵内，姚天君正手持一紫金葫芦，口中念念有词，脸上带着满意之色。
而简陋祭台之上，七盏招魂灯已全部熄灭。
显然姜子牙的三魂七魄已经招来。
南极仙翁眼中寒芒一闪，一言不发。
他悄然来到姚天君身后，手中蟠龙裹挟万钧仙力，无声无息地朝着姚天君的后脑勺狠狠敲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
姚天君做梦也未料到，在这自家阵法之内，竟会有人能如此欺近自身，并发动雷霆一击。
他只觉后脑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手中那收摄魂魄的紫金葫芦，也“咣当”一声脱手飞出。
南极仙翁眼疾手快，蒲扇般的大手一捞，便将那聚魂葫芦稳稳抄在手中。
得手了！
姚天君剧痛之下，元神几乎被震散，但他毕竟是金仙，反应亦是极快。
他强忍着脑后的剧痛与眩晕，猛然转身，扬手便是一片乌黑腥臭的砂砾打了过来。
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法宝——落魂砂！
此砂专污人元神，歹毒无比，一旦沾染，任你道行再高，也要魂飞魄散。
腥风扑面，令人作呕。
南极仙翁早有防备，冷哼一声。
他左手持葫芦，右手一展，五火七翎扇凭空出现，对着那漫天黑砂便是一扇！
熊熊神火席卷而出，带着焚尽万物的炽热，瞬间将那落魂砂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然而，就这么一耽搁，变故陡生！
阵法内的剧烈波动与那冲天而起的神火气息，早已惊动了阵外的其余九位天君。
“不好！姚道兄阵中有变！”
“是阐教的！”
“敢闯我截教大阵，找死！”
怒喝声中，秦完、董全、袁角、金光圣母等人，瞬间冲入落魂阵之内。
九位天君甫一入阵，便看见手持葫芦的南极仙翁，以及捂着后脑、满脸血迹，摇摇晃晃的姚天君。
“南极老贼！”
“好胆！”
“枉你自诩阐教正宗，竟然不讲仙德，来偷袭！”
杀机四起！
九位天君各自祭起法宝，瞬间便将南极仙翁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南极仙翁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本意是救了姜子牙魂魄便走，万万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而且还是十天君齐至！
此刻东西已然到手，他哪里还有心思恋战，只想立刻脱身。
然而，十天君含怒出手，岂是等闲？
一时间，金光、黑气、雷电、毒火……
各色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南极仙翁倾泻而来。
南极仙翁虽道行高深，但面对十位同级别高手的围攻，也顿时手忙脚乱，左支右绌。
激战之中，只听“铛”的一声脆响！
一道金光不知从何处射来，正中南极仙翁手中的聚魂葫芦。
南极仙翁只觉虎口一麻，那葫芦竟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葫芦虽未完全碎裂，但瓶口的封印已然松动，丝丝缕缕的魂光从中逸散出来，眼看就要消散在阵法之中。
“我的葫芦！”
姚天君见状，心痛不已，赶忙抢过那掉落在地的葫芦。
南极仙翁心中一沉。
他知道，今日再斗下去，非但救不回姜子牙的魂魄，恐怕连自己也要陷在这里。
想到此处！
南极仙翁虚晃一招逼退身前两位天君，从袖中取出一道晶莹剔透的玉符，猛地向天一祭！
“轰！”
玉符轰然炸开，化作万道刺目金光，如同大日凌空，暂时逼得众天君睁不开眼，攻势为之一缓。
南极仙翁抓住这机会，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赤色长虹，强行冲破落魂阵的一角，头也不回地向西岐方向遁逃而去。
身形已经消失，他的怒喝声才在商营上空回荡：
“截教业障！此事不算完！”
“尔等封神榜上有名客，给本仙等着！”
九龙沉香辇内，陆长青始终未曾出手，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说是“弥封姓名，封神再启”，可这诸神还未归位，十二金仙却好似早已知晓哪些是榜上客了。
这就是顺天阐道的阐教，天然占据大意，阐教之外皆是旁门左道。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意。
“如今赤精子已死，这救姜子牙的苦差事，落到南极仙翁头上了。”
他心中暗自盘算。
“虽然来的人变了，但十绝阵的戏码，想来还是会如期上演。”
“阐教十二金仙，还剩下十个……正好够破十绝阵。”
“等他们前来，我在阵中送上惊喜，戮仙剑，也该出世了......”
陆长青目光幽幽，盯着右掌上那个鲜翠欲滴的血红“戮”字。
这十天君也是个只会修仙的，还和阐教讲什么“二教皈依，总是一理”，只要阐教众人知难而退便可放行。
可燃灯却觉得这十人封神榜上早有名，还是雷部天君。
阵内，姚天君正在查探聚魂葫芦。
他不过片刻，他便捂着头，气得暴跳如雷，哇哇大叫。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姜子牙那厮的三魂七魄，竟被南极老贼夺走了一魂二魄！”
“我的宝葫芦也灵性大失！”
其余九位天君亦是感同身受，面色铁青。
“南极老贼，欺人太甚！”
“竟敢潜入我等阵中偷袭伤人，还差点让他得逞！”
“此仇不报，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
众天君义愤填膺，杀气腾腾。
这时，陆长青那平淡的声音，悠悠从九龙沉香辇中传出：
“诸位道友息怒。”
“姜子牙魂魄不全，大半还在我等手中。阐教，必定还会派人前来抢夺。”
“依贫道之见，我等不妨将计就计。”
“索性将那十绝大阵早日立起，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届时，让他们有来无回，也算为今日之事，出一口恶气！”
十天君闻言，皆是眼睛一亮。
秦完抚掌道：
“道兄此言大善！我等这就去布阵，定要让阐教那帮眼高于天的知道我截教的厉害！”
“正是！让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众人觉得此计甚是在理，纷纷应和，开始布阵。
……
另一边，西岐相府。
南极仙翁狼狈逃回，杨戬、武吉等人见状，连忙上前关切询问。
南极仙翁老脸有些挂不住，只含糊道是自己大意了，还好有闪。
不想那商营中竟是十天君齐至。
随后，他面色凝重地取出一个黄皮葫芦，叹息道：
“老夫尽力了，只夺回了姜尚的一魂一魄。”
“如今他魂魄不全，虽能用秘法吊住一线生机，但还需将散失的魂魄尽数寻回才行。”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顿时一沉。
西岐上下，已知丞相出事，更是一片愁云惨雾，军心大动。
主帅姜子牙生死未卜，这仗还怎么打？
南极仙翁看着众人慌乱的神色，眉头微皱，吩咐一旁的武王姬发道：
“武王，你且在西门之外，速速搭起芦篷席殿，张灯结彩，悬挂鲜花。”
“老夫已传讯三山五岳的道友前来相助，席殿便是他们的安歇之所。”
“万万不可怠慢了众位圣贤。”
“且等明日众仙到来，便可大破商君，区区十天君罢了，旁门左道，不值一提！”
第103章 十绝阵起风云荡，燃灯点将祭天绝
翌日。
天光微熹，鱼肚泛白。
商营之外，十座大阵拔地而起，凶煞之气直冲云霄，仿佛亘古便矗立于此，与天地同存。
天绝阵，混沌蒙昧，藏先天清气，杀机隐现。
地烈阵，烈火焚天，可熔金铁，红沙滚滚，触之魂灭。
风吼阵，风声如鬼哭神嚎，阵中万千锋刃，撕裂虚空。
寒冰阵，冰封雪域，无边无垠，刺骨寒意，冻彻神魂。
其余六阵，亦是各具凶险，变幻莫测。
十阵连环，煞气直冲九霄。
苍穹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无光。
方圆万里之内，生灵绝迹，鸟兽潜踪。
这便是截教赫赫有名的十绝大阵！
与此同时。
西岐城外，那座临时搭建的芦篷席殿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仙雾缭绕，瑞气升腾，隐有仙乐缥缈，与外界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高坐于云床之上。
他手持乾坤尺，神色肃穆，目光深邃。
其下，玉鼎真人、惧留孙、太乙真人、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等阐教金仙，尽皆到场。
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遥望商营那十股冲天煞气，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燃灯道人轻捻念珠，声音沉稳：
“截教十天君，不思静修，反倒布下此等绝户恶阵，助那商纣为虐，实乃逆天而行，自取灭亡！”
“我等顺天而行，辅佐西岐伐罪吊民，自当以煌煌正道破之！”
“如此，方能彰显我阐教玄门正宗之气度。”
“断不可学那旁门左道，行此偷袭宵小之举！”
众金仙闻言，纷纷稽首：
“师兄所言甚是！”
显然众仙很是赞同这番话。
燃灯道人的目光在众弟子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杨戬的身上。
“杨戬。”
他开口。
“你且前去商营叫阵，下达战书，我等随后便至，再逐一破他阵法，以正视听！”
杨戬躬身领命：“弟子遵命！”
说罢，他转身便径直出了芦篷，化作飞鹰往商营方向而去。
商营。
陆长青感知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目光微动。
“杨戬？”他心念一转，“竟又活了？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前来下战书？”
陆长青一步踏出，身形显现在杨戬不远处。
此时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神色倨傲，正手持一封黄色战书。
站在大阵之外，看向商军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好告知尔等一声，吾阐教众仙随后便至，区区大阵，弹指可破！“
”此乃先礼后兵，截教之人，应战吧！”
言罢，杨戬姿态傲然地递上了阐教的战书。
他对突然出现的陆长青，也无半点反应，仿佛初次相见。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这阐教，倒真是有些意思。”
“这又是某种高明的替死神通？还是说，杨戬本就是一具可以无限炮制的化身？”
“有趣，当真有趣。”
但此时，明显不是探究的时候。
陆长青平淡的声音传出，落在十天君的耳中：
“十位道友。”
“尔等只需坐镇各自阵眼，维持大阵运转即可。”
“至于这阵中迎客、杀敌之事……”
他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与淡漠。
“便交由贫道，代劳了。”
十天君闻言，皆是一愣。
阵主秦完眉头微皱，迟疑道：
“道兄，你要亲自入阵杀敌？”
“这十绝阵变化万千，杀机重重，便是大罗金仙不慎入内，也讨不得好去。”
“道兄你虽神通广大，但此举是否……”
陆长青的声音依旧平静：“无妨。”
“贫道自有分寸。”
“诸位道兄的阵法，贫道还是信得过的。”
“况且贫道还有一门神通需在此阵中祭炼！”
十天君见陆长青态度坚决，又念及他斩杀赤精子、清虚道德真君的战绩，便不再多言。
他们，也想亲眼瞧瞧，这位被闻仲吹捧的道兄，究竟还要炼就何等大神通。
不过片刻功夫。
西岐方向，仙光陡然大盛，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燃灯道人骑着梅花仙鹿，手托一盏琉璃宝灯，当先而来。
其身后，广成子、太乙真人等阐教金仙，或骑乘仙鹤，或驾驭九色神鹿，或足踏七宝莲台。
他们率领着一众阐教门人弟子，驾驭祥云绵延千里，浩浩荡荡，旌旗招展，兵临十绝阵之前。
与商营遥遥对峙，肃杀之气弥漫于天地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燃灯道人目光扫过那十座凶阵，朗声喝道：
“秦完、姚宾尔等截教妖人！不思潜心清修，做个逍遥仙，反在此摆下绝户大阵，助商虐周，倒行逆施！”
“我等破阵，便少不得要大开杀戒！”
“非是心无慈悲，实乃尔等冥顽不灵，妄图逆天而行，自寻死路！”
“今日，合该尔等魂归封神榜！”
天绝阵主秦完闻言，怒极反笑，厉声回斥：
“燃灯老贼，休得在此饶舌猖狂！”
“尔阐教欺人太甚，屡屡欺我截教门人，今日便让尔等好好见识一番，我截教十绝阵的真正厉害！”
“磕头纳拜，可放尔等一条生路，须知成仙不易！”
双方言语交锋，皆是杀气腾腾。
一直未曾开口的南极仙翁，此刻一步踏出，指向秦完所在的天绝阵，声如洪钟，厉声道：
“秦完！休要逞那口舌之利！”
“吾等今日，便先破你这狗屁天绝阵，看你有何话说！”
秦完闻言，不怒反笑，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好！好得很！正合我意！”
“阐教的鼠辈们，有胆便尽管入阵来送死！”
说罢，他猛地将手中阵旗一摇。
刹那间，天绝阵内风雷激荡，混沌之气疯狂翻涌。
隐约可见无数玄奥至极的符文在其中生灭闪烁，化作一道道劫雷，撕扯着虚空，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声。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自阵中弥漫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自是：
天地三才颠倒推，玄中玄妙更难猜。
神仙若遇天绝阵，顷刻肢体化成灰。
而燃灯道人早有准备，他对身后一名弟子沉声道：“邓华。”
“你当能破此阵，且入阵吧！”
邓华闻言，脸上傲色一闪。
阐教金仙钦点自己能破此阵！
还有谁？
“弟子领命！”
邓华朗声应下，手握方天画戟，昂首阔步地踏入了迷雾翻滚的天绝阵之中。
身影随后便消失无踪。
大阵内。
陆长青看着缓缓而来的邓华，嘴角勾起一抹幽幽的、带着几分期待的弧度。
“祭阵者么……”
他心中轻语。
“也好。”
“燃灯道人十阵所献祭的，虽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命格特殊，日后都是封神榜上正神。”
“祭我‘戮仙’，倒也尚可！”
第104章 天绝阵中戮仙魂，文殊喋血燃灯惊
邓华手持方天画戟，浑身散发着一股被阐教金仙亲自点将的傲气。
他大摇大摆地踏入了天绝阵。
甫一入阵，眼前景象陡变。
混沌气如浓雾般弥漫四周，隐隐有雷光在其中闪烁不定。
阵主秦完的身影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俊朗道人，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仿佛万事不萦于心。
邓华见状，眉头一皱，厉声喝问：
“业障！吾乃玉虚宫门下，邓华是也！”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吾不杀无名之徒！”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陆长青看着眼前这个主动送上门的第一个“祭品”。
他甚至连多余的废话都懒得说，只淡淡反问一句：
“说完了？”
邓华见对方如此态度，正要怒斥。
陆长青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随意地对着邓华遥遥一划。
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血色剑气，如惊鸿一瞥，瞬间闪过。
邓华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
他只觉脖颈处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
他最后的念头是：
“好快的……”
一颗硕大的头颅已然冲天而起。
腔子里滚烫的仙血如喷泉般汹涌而出，瞬间将脚下翻滚的混沌气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
其元神尚未来得及遁出肉身，便被天绝阵内狂暴的雷光瞬间绞杀，魂飞魄散，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
陆长青大袖一挥。
邓华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咚”一声，从阵中滚落到了天绝阵之外。
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那刚要开口怒斥的表情。
阵外，阐教众仙看得这一幕，倒无甚表情。
只是高坐云床的燃灯道人，脸上露出一丝哀伤。
他轻声叹息道：
“唉，可怜数年道行，今日结果！”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迅速转向右侧。
那里端坐着一位面容冷峻，身骑青毛狮子的道人。
正是十二金仙之一，以杀伐果决著称的文殊广法天尊。
燃灯沉声道：
“文殊，天绝阵生门已现，此阵非你莫属。你去破了此阵，为邓华师侄报仇。”
文殊广法天尊面无表情，对邓华的惨死似乎毫无波澜。
他微微稽首：
“法牒。”
说罢，他将手中宝剑对着下方轻轻一指。
平地之上，瞬间涌出两朵斗大的白莲。
莲瓣层层叠叠，仙光流转，瑞气千条。
文殊足踏二莲，身形飘逸若仙。
他口中高声作歌，声音清越，震动四野，缓缓向着杀气腾腾的天绝阵行去：
“欲试锋芒敢惮劳，凌霄宝匣玉龙号。”
“手中紫气三千丈，顶上凌云百尺高。”
“金阙晓临谈道德，玉京时去种蟠桃。”
“奉师法旨离仙府，也到红尘走一遭。”
其姿态潇洒从容，仿佛不是去凶险莫测的杀阵破阵，而是去风光旖旎的仙山游玩。
待后方传来金钟响声，文殊广法天尊步入天绝阵。
只见阵内天雷滚滚，混沌翻腾，比从外部观看更显威赫莫名，杀机四伏。
陆长青依旧手持青萍剑，静静立于大阵生门。
他周身萦绕的血色剑意，若隐若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文殊眼神一凝，沉声喝道：
“你是何人？秦完何在？让他出来见我！”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杀你的人。”
语落，陆长青不再多言。
他心念一动，青萍剑上，浓郁的血色剑芒暴涨，覆盖了剑刃原本的青光，散发出一种令金仙都感到灵魂颤栗的恐怖杀机。
刹那间，整个天绝阵内翻滚不休的天雷，都被这妖异的血色剑芒映照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
陆长青同时暗中传音给阵主秦完：
“道友，你只管全力主持大阵，助我一臂之力！”
他心中冷笑，有天时地利人和在，他可没兴趣和这些自诩正道的阐教门人搞什么一对一的“公平”决斗。
君不见阐教众人一旦不敌，便呼朋唤友，祭出各种法宝进行围殴，打的时候还振振有词地高呼：
“业障不识天数，该有此劫！”
现在，他们的劫，来了。
秦完得了陆长青的传音，立刻全力催动天绝阵。
霎时间，阵内混沌之气疯狂暴涨，天雷的威力更是倍增。
每一道天雷落下之处，虚空都仿佛被撕裂，万物尽皆化为齑粉。
更有先天清气所化的无形利刃，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斩向文殊广法天尊。
文殊广法天尊虽被燃灯道人告知了天绝阵的所谓“弱点”与“生门”。
但在陆长青和秦完的配合之下，他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去从容破阵。
他顶上庆云升腾，金灯万盏闪耀，护住周身。
这挡得住秦完的三首幡，却挡不住陆长青的戮仙剑。
文殊惊怒交加。
他从未想过，这天绝阵中，除了阵主秦完，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尊恐怖的杀神！
危急关头，他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祭起了自己的得意法宝——
遁龙桩！
三根金光闪闪的木桩呈品字形呼啸飞出。
木桩之上符文密布，带着禁锢元神、镇压万法之力，直取陆长青而来。
陆长青见状，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
他手中青萍剑血芒再度暴涨数尺，不闪不避，对着那三根气势汹汹的遁龙桩便是一剑横扫！
“咔嚓！”
一声清脆至极的断裂声响起。
那三根坚固异常，曾降服过不少妖邪的遁龙桩，竟被陆长青一剑从中斩断！
法宝灵光瞬间黯淡下来，如同凡木般掉落在地。
法宝被毁，文殊广法天尊心神巨震，如遭重锤。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顿时萎靡下去。
陆长青抓住这机会，身影如鬼魅般逼近。
一道快到极致的血色剑芒，在他眼前骤然闪过。
文殊避无可避！
“噗嗤！”
一剑枭首！
文殊广法天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吼：
“燃灯——误我！！！”
声音未落，他那来之不易的金仙道果，连同他的元神，皆被“戮”尽数吸收吞噬。
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文殊广法天尊，陨！
文殊一死，陆长青右掌掌心那个原本只是鲜红的“戮”字，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其颜色变得更加妖艳深邃，宛如一滴即将滴落的浓稠血液。
一股更为恐怖、更为纯粹的杀戮气息，自陆长青身上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之强烈，甚至让阵主秦完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暗自感叹：
“这位道兄所修的神通，当真是惊天动地，天绝阵远不及矣！”
大阵之外，西岐方向。
继邓华之后，文殊广法天尊那颗同样死不瞑目的头颅，也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甘之上，眼珠子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燃灯！
高坐云床之上，一直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燃灯道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捻着念珠的那只手，也微微顿了一下。
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容，失声道：
“怎会如此？！文殊……竟也陨落了？！”
西岐一方的其余阐教众仙，无不面露震惊与骇然之色。
一时之间，连带三军也一片哗然。
“文殊师兄！”
黄龙真人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不可能！天绝阵焉能有此威力？！”
惧留孙猛地站起身，双目死死盯着天绝阵，仿佛要将其看穿。
玉鼎真人眉头紧锁，沉声道：
“阵中定有变故！我等已知大阵弱点，那秦完不过插首卖标之徒！”
他们纷纷叫嚣着，要为文殊广法天尊报仇雪恨，但也不敢擅入此阵！
此时闻仲骑着墨麒麟，缓缓出得大营，他看向阐教众仙，神色傲然：
“尔等，还有谁敢来一试？”
第105章 玉虚宫门下萧臻：封神榜上把灰扬！
燃灯道人双目凝视战场，天绝阵已然化作一处绝地，阐教此时无人能破。
他眉头紧锁，目光阴沉地缓缓扫过身后的众仙，最终落向第二座大阵——地烈阵。
此阵红沙滚滚，杀气内敛，却透着一股焚毁万物的暴烈。
“韩毒龙。”
燃灯道人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且去地烈阵走上一遭！”
韩毒龙闻言，心中虽有忐忑，但见他师尊道行天尊面无表情，未发一言，便只当是默许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朗声应道：
“弟子遵命！”
说罢，手持长剑，鼓足勇气，大步流星地冲入了那红雾弥漫的地烈阵之中。
阵内，红沙漫天，烈焰翻腾。
韩毒龙甫一踏入，便觉一股炽热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的仙体融化。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阵中景象，甚至未曾见到阵主身影。
一道快到极致的红芒骤然闪过！
“噗嗤！”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愕与不甘，骨碌碌滚出了地烈阵之外，鲜血染红了阵前的黄土。
又一位阐教门人，瞬息毙命！
燃灯道人眼睛微眯，顿了顿。
他目光转向惧留孙，沉声道：
“惧留孙，你去走一遭！”
惧留孙口中念了一声道号，强忍着想要高歌一曲以壮声势的冲动，面色凝重地踏入了地烈阵。
阐教众仙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地烈阵的入口。
只见阵内刹那间雷火交加，红芒爆闪，骇人的威压不断溢出，显然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交锋。
然而，这激战并未持续太久。
不过片刻功夫。
“噗！”
又一颗头颅被从阵中抛出，重重砸落在地。
那头颅双目圆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与极致的痛苦，正是惧留孙！
更令人心寒的是，他那粗壮的脖颈之上，还紧紧缠绕着半截已经断裂的捆仙绳！
法宝被毁，人亦身亡！
阐教一方，彻底失声。
十二金仙之——惧留孙，陨！
众仙无不骇然失色，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西岐军阵之中，更是军心浮动，一片哗然。
武王姬发也是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地望向燃灯道人。
不是说好的“凤鸣岐山”，自己只管上位称天子吗？！
反观成汤大营，则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大胜！”
“威武！”
呐喊声直冲云霄，将西岐一方的颓丧与惊恐衬托得淋漓尽致。
芦篷席殿内，阐教众仙看着惧留孙那大好头颅，以及断裂的捆仙绳，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愤怒涌上心头。
燃灯道人脸色铁青，他掐指一算，没算出来。
再算，还是一片混沌。
他脸上再无半分从容，指着商营方向，气急败坏地怒骂道：“好个截教！安敢如此欺我阐教门人！”
“屡下杀手，手段歹毒！与尔等这般逆天应劫之辈，何须再讲什么仙家道义！”
他怒火攻心，也顾不得战书上所约定地逐一破阵斗法的章程，一口气厉声点将：
“方弼，你进‘风吼阵’！”
“薛恶虎，你进‘寒冰阵’！”
“萧臻，你进‘金光阵’！”
被点到名的方弼、薛恶虎二人闻言，皆是面露惊惧与迟疑之色。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连十二金仙都接连陨落，他们这些三代弟子，岂非更是送死？
然而，萧臻却是个异数。
他乃玉虚宫门下，平日里自视甚高，此刻见燃灯道人点将，只觉是自己扬名立万，夺取封神功劳的绝佳良机！
他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色，对着众仙长长一稽首，抢先应道：
“弟子萧臻，领法旨！”
说罢，他意气风发，竟当场高歌起来，声音洪亮，传遍四野：
“全气全神真道士，伏龙伏虎仗仙方。”
“袖藏奇宝钦神鬼，封神榜上把名扬！”
歌声中，他手持兵器，大步流星，昂首阔步地走向那瑞气万千，却暗藏无尽杀机的金光阵。
此刻，金光阵内。
陆长青盘膝而坐，青萍剑横于膝上。
他神情淡漠，双眸开合间，有血色剑意流转。
只待再杀两仙，戮仙剑就可出世了。
金光圣母则好奇的在一旁，看着这血气滔天，宛若太古凶神的身影。
而风吼阵、寒冰阵，则由原阵主袁角天君、赵江天君坐镇。
陆长青听得萧臻那“豪迈”的歌声远远传来，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
“阐教这是怎么了？成了仙的喜欢高歌也就罢了，这未成仙的，排场也这般大。”
“也罢，既然你一心想在封神榜上把灰扬，贫道便成全你。”
萧臻的身影刚刚踏入金光阵的范围。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阵中景象，甚至那句“你是何人”的喝问都还未出口。
陆长青随意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萧臻的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亦无绚烂夺目的仙光。
萧臻只觉一股无法形容、无可抵御的恐怖杀意瞬间将其锁定。
他的思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下一刹那。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伴随着冲天的血光，飞上了半空。
紧接着，一道璀璨金光照过，萧臻化作飞灰。
微风吹过，消散无踪。
真正应了他那句“封神榜上把灰扬”的谶言。
与此同时。
风吼阵内，阵主袁角天君早已等候多时。
方弼硬着头皮闯入阵中，耳畔风声呼啸，如万鬼同哭，无数无形风刃割裂虚空，带着令人心悸的锋锐。
寒冰阵中，阵主赵江天君亦是神色冷峻。
薛恶虎战战兢兢地踏入，瞬间便觉如坠万载冰窟，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彻底冻结。
两位天君见这二人不过是凡人，怎么敢来送死。
虽心头诧异，但还是微微催动阵法。
光芒闪过......
“啊——！”
“救我——！”
风吼阵与寒冰阵之中，两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传出，然后又戛然而止。
两颗头颅就这般滚向西岐大军，还有一捧灰，也随风飘了过去。
燃灯道人见得此幕，眼睛微眯，幽幽道：
“慈航、普贤、广成子听令！”
第106章 戮仙将出：广成子陨，只差一仙！
话音刚落，三道仙光自芦篷席殿中飞出，来到燃灯道人身前。
为首的是慈航真人，他身着一袭素白仙裙，面容清丽慈悲，手持清净琉璃瓶，乃男生女相。
其右侧是普贤真人，他身着青色道袍，神色沉稳，手握吴钩剑，腰间悬挂着一根长虹锁。
左侧则是广成子，他头戴九云冠，身穿八卦紫绶仙衣，面容威严，手托番天印，腰间别着落魂钟。
燃灯道人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普贤，你破寒冰阵；慈航，你破风吼阵；广成子，你破金光阵！”
三阵齐破，他就不信还能出意外！
三人齐声应道：“领法牒！”
下一瞬。
三人各自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各自被指派的大阵而去。
普贤真人率先踏入寒冰阵。
甫一入阵，彻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周遭一切冰封。
阵内冰晶林立，雪花飞舞，无边无垠。
阵主袁天君的身影在冰雾中若隐若现，他手持法宝，冷冷地注视着普贤真人。
普贤真人神色凝重，不敢大意。
但他仍旧说道：“袁角，你何苦作孽，摆此恶阵！”
言罢不等回答，便催动手中吴钩剑，剑气如虹，瞬间斩碎前方数丈的冰晶。
同时，腰间长虹锁飞舞而出，化作一道青色蛟龙，直扑袁天君，试图将其困缚。
阵内冰晶破碎，剑气纵横。
而袁天君不断催动寒冰之力，试图将普贤真人冻结。
但普贤真人早已知此阵破绽，更是仗着法宝与其缠斗。
渐渐地，袁天君在普贤真人的猛攻下，逐渐落入下风。
与此同时，慈航真人也进入了风吼阵。
阵内狂风怒号，鬼哭神嚎，万千风刃撕裂虚空，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
阵主董天君手持阵旗，狞笑着望向慈航道人：
“你这道人也来送死？”
慈航真人闻言不语，他祭出清净琉璃瓶，瓶口倒出三千弱水，水流如瀑。
瞬间在阵内形成一道水幕，试图平息那狂暴的风势。
水与风刃交织，发出滋啦作响的声响，形成一片水火不容的奇异景象。
他又祭出玉净瓶，辅助攻防，与赵天君缠斗。
风吼阵内，水火交织，风刃呼啸。
董天君虽然全力催动阵法，但慈航真人早知此阵弱点，又仗着清净琉璃瓶的妙用，使得董天君的攻势大打折扣，根本奈何不了慈航道人分毫。
而在金光阵内。
广成子步履从容，他身穿八卦紫绶仙衣，仙衣上流转着玄奥的八卦符文，阵内万道金光近不得身，纷纷被仙衣所化的无形屏障弹开。
他神色自若，径直深入阵中，想找到主阵之人。
金光阵深处，陆长青盘膝而坐，青萍剑横于膝上，而金光圣母就在不远处操纵阵法。
陆长青感知到广成子的气息，他缓缓睁开双眼，血色剑意在瞳孔深处流转，带着一丝幽冷。
广成子一见到陆长青，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是你？！”
他失声惊呼。
广成子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那个妄图拜自己为师的散修！
他不禁仰天长叹，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怒意：
“悔不当初！早知今日，当日便该一掌了结你我因果，以免今日之祸！”
他怒喝一声，不再废话，猛地祭起手中番天印！
那番天印携开天辟地之势，裹挟着万钧之力，直砸陆长青而来，所过之处，虚空寸寸崩裂。
陆长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笑到：
“呵呵！”
话音刚落，青萍剑血芒暴涨，覆盖了剑刃原本的青光，散发出惊天杀意。
陆长青不退反进，一剑迎上那气势汹汹的番天印！
“轰隆！”
剑印相撞，发出震天巨响，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席卷整个金光阵。
番天印被这一剑震退数丈，光芒黯淡。
而陆长青却身形纹丝不动，如同生根一般。
他反手一剑，血色剑芒如匹练般撕裂虚空，直斩广成子！
广成子仗着八卦紫绶仙衣护体，挡住了陆长青的剑气，但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他心中骇然，这等杀伐剑意，他从未见过！
他不敢怠慢，立刻祭出落魂钟，钟声悠扬，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直震陆长青元神，试图将其魂魄震散。
陆长青冷哼一声，心念一动，东皇钟金光护体，将落魂钟声尽数挡下，毫发无伤。
随即不再留手。
心念一动，刹那间，陆长青身形暴涨，三头六臂，左持一柄青萍剑，右持一柄诛仙剑。
剑影重重，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瞬间将广成子笼罩在剑网之中。
广成子在陆长青的狂猛攻势下左支右绌，番天印、落魂钟等宝物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能。
“咔嚓！”
一声脆响，落魂钟被其中一柄青萍剑斩碎，灵光彻底消散。
“噗！”
性命相交的法宝被毁，广成子心神受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八卦紫绶仙衣也在这狂风骤雨般的剑网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多处破损。
广成子眼中露出惊恐万状之色，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
随机便欲施展遁术逃离，然而金光阵内金光瞬间暴涨，彻底封锁了他的退路！
这是金灵圣母见此良机，在催动大阵。
陆长青眼中杀机凛冽，诛仙戮仙，一剑斩出！
“怎会如此！”
广成子发出不甘的怒吼，但无济于事，他眼睁睁看着那血色剑芒在眼前无限放大。
“噗嗤！”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带着死不瞑目的惊恐与不甘，冲出了大阵。
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广成子，陨！
他的金仙道果和元神，在陆长青掌心那个妖艳的“戮”字面前，被尽数吞噬。
“戮”字在陆长青掌心变得更加妖艳深邃，血红欲滴，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戮气息冲天而起，让西岐大军一阵躁动，人仰马翻。
陆长青感到“戮仙剑”即将彻底出世，只差一仙。
也在这时，寒冰阵和风吼阵内也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
“啊——！”
“不——！”
两颗头颅，相继从寒冰阵和风吼阵内滚出阵外，却是袁天君和董天君。
二人已然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大阵之外，西岐芦篷席殿内。
燃灯道人看着广成子冲天而起的头颅，感受到金光阵中的滔天杀气，脸色铁青。
即使慈航真人与普贤真人攻破两阵，也无什么好心情，因为阐教十二金仙只剩下七人。
“孽障！”
燃灯道人不禁握紧手中念珠，缓缓思量。
“看来，还得去请些道友来才是！”
第106章 阐教诡仙，诡祖合道，姬发入阵
此时，明月高悬。
洒下清冷而诡谲的月华，映照着下方剑拔弩张的战场。
成汤大营内，众将士先是见广成子头颅飞出，正欲爆发出震天的高呼。
然而，那欢呼尚在喉间。
下一刻，董天君、袁天君的头颅，亦是血淋淋地相继滚出阵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欢呼声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戛然而止。
营帐内，闻太师先是满脸错愕，继而涌上难以遏制的悲愤。
自己竟痛失两位道兄。
秦天君、赵天君、金光圣母三人更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若非有陆长青出手，恐怕他们的下场也会是阵破人亡。
怒的，自然是两位天君的惨死！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秦天君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他猛地一甩袖，冲到天绝阵前。
其余天君也紧随其后，一同立于阵前，杀气腾腾。
"阐教宵小，给我滚出来！"
秦天君仰天怒吼，声音如同滚雷，震得四野簌簌作响。
"你等竟用凡人祭阵，以诡计破阵，有何脸面自诩仙家正统？！"
孙天君接过话头，鄙夷道：
"若还有半分仙家气度，就堂堂正正入阵与我等一战，何必行此鬼祟伎俩！"
"侥幸杀我道友，可有胆来闯我化血阵！"
金光圣母更是直接，她娇叱一声，双手掐诀，全力催动金光大阵！
"轰——！"
刹那间，万道金光冲天而起！
化作了亿万柄锋锐无匹的金色利刃，发出刺耳的呼啸。
直奔西岐阵营中，那座阐教众仙所在的芦篷席殿激射而去！
"不好！！"
"快！护住芦篷！"
阐教众仙大惊失色。
事发突然，他们反应过来之时金光已至。
虽然纷纷祭起法宝，试图阻挡。
然而，为时已晚，仍有不少金光利刃斩中芦篷。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
那座看似恢弘的芦篷席殿，在金光利刃中瞬间炸裂开来！
木屑纷飞，华光尽散，化为一片齑粉。
幽幽月光没了遮挡，倾泻而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夜色，变得更深沉，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一股带着刺骨阴森的寒气，自阐教阵营弥漫开来。
那寒气仿佛能侵蚀元神、冻结生机。
无数西岐凡人士兵，瞬间如坠九幽冰窖。
他们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惊恐，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战马亦是发出凄厉的悲鸣，四蹄疯狂刨动，试图逃离此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武王姬发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带着颤抖，只觉大祸临头。
而在众金仙眼中，却是另一副模样。
只见燃灯道人，他的面容在明暗之间急速变幻，时而宝相庄严，时而狰狞可怖。
最终，那张脸彻底定格在一副似笑非笑、眼窝深陷的模样。
周身气息变得幽深而诡异，化为了“灯道人”。
黄龙真人身上，淡金色的鳞甲不受控制地片片浮现，又染上了墨色，双瞳变得幽暗深邃，成了“冥龙真人”。
慈航道人那张素来清丽慈悲的面容依旧挂着“慈悲”的浅笑。
但细看之下，其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空洞的虚无与择人而噬的贪婪，他是“慈悲真人”。
普贤真人脸上，则凝固着一种僵硬至极的“普渡”笑容，嘴角咧开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他是“普渡真人”。
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道行天尊、南极仙翁、灵宝大法师等阐教金仙，亦纷纷显露出他们被镇压的另一面。
或身缠浓郁不化的死气、或双目赤红、或气息变得阴冷邪异。
他们分别化为了“元鼎真人”、“大乙真人”“幽行天尊”、“南极天翁”、“天宝大法师”！
这些原本仙风道骨的阐教金仙，其身上的气息都变得邪异而暴虐。
"桀桀桀桀……"
“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由无数怨魂厉鬼同时发出的复合笑声，从众“诡仙”口中传出。
那笑声尖利刺耳，如夜枭啼叫，听得人神魂欲裂。
灯道人上前一步，他的身影在惨白月光下拉得极长，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他沙哑而干涩，仿佛两块砂纸摩擦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多谢诸位道友‘相助’，打破了这囚笼。”
“今夜良辰美景，我等自当好好‘回报’一番。”
“送尔等尽数魂归幽冥，永享安宁！”
此言一出，无论是截教众仙，天地皆静。
闻仲太师看着眼前这些形态诡异的“阐教仙人”，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哼！仙不仙，诡不诡！"
“这便是尔等阐教所谓的阐天之道？”
“一体两面，无论何时见到这模样，都是可笑至极！”
灯道人抬起枯瘦的手，他抚着漆黑如墨的长须，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无知，尔等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焉知这天道奥妙？"
"一阴一阳谓之道，此乃天道轮转。"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一种阴冷的意味。
“自龙汉初劫诡祖合道于天，你等再是阻拦，鬼道也当大兴！”
"哼，女娲抟土造人，夺我族气运又如何？后土悲悯众生，身化轮回镇压幽冥，又能怎样？"
“万灵死后魂归幽冥，化做鬼族，此乃天道定数！”
闻仲听到这些悖逆之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等竟已被诡道侵蚀至此，也不愿自斩一刀？！”
"就甘愿化作这般诡物？！"
金光阵里，陆长青对外界的异变洞若观火。
“原来如此，芦篷席殿的禁制，不仅仅是彰显他们的仙家气度，更是这另一个意志的封印么？”
陆长青心中思忖。
“‘诡祖合道’……莫非这方世界的洪荒，有某个恐怖存在，以鬼道合了天道？”
“连高高在上的圣人，都无法避免被这种力量污染侵蚀，更别提金仙了。”
他眼神微凝，想到了更多。
“记得龙汉初劫，先天生灵死伤无数，真灵无所归，怨气滔天，天道有变。”
“后有女娲以先天真灵为魂，抟土造人。”
“人死为鬼，所以人道大昌鬼道就不可能大兴？这封神榜也是封鬼榜？”
“还有后世的天庭坠落，神皆化诡，终究还是鬼道大兴了吗？”
陆长青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最深层的隐密。
这方世界，水不仅深，还黑。
灯道人似乎完全没有将闻仲的怒斥放在心上。
他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缓缓扫过对面的十绝大阵，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弧度。
随即，他转过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身后众人。
刚才的一切变化，唯有金仙才知晓，在其余人看来并无半分异常。
他开始一个个点将，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方相，你入‘落魂阵’！”
“曹宝，你入‘红水阵’！”
“乔坤，你入‘化血阵’！”
话音落下，也不待那三名弟子有任何反应，灯道人竟是大袖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方相、曹宝、乔坤三人，将他们径直丢入了各自被指派的大阵之中。
那三名弟子甫一入阵，先是茫然四顾，随即眼神骤然变得一片空洞。
紧接着，他们脸上同时绽放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
然后，在各阵阵主注视下，他们齐齐选择了引颈自刎！
"噗！噗！噗！"
三声轻响几乎同时传出。
鲜血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灯道人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武王姬发身上。
“武王。”灯道人声音平淡，“你乃福人，便去那‘红砂阵’走一遭吧。”
姬发听到这话，迟疑不定。
毕竟每座大阵的第一个闯阵者，下场都一样！
死！
他一个凡夫俗子，进去还能幸免？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说什么。
灯道人似乎看出了姬发的迟疑与恐惧，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且放心。”
“你乃天尊钦定的未来天子，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姬发闻言，心中依旧惶恐，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然后他刚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一步，灯道人便如前一般。
大袖一挥，送姬发入了红砂阵。
第107章 戮仙出，诡仙惊！
姬发只觉一股莫可匹敌的力量裹挟着自己。
眼前景象一花，便已身处一座煞气冲霄的血色大阵之内。
他甫一落地，便看到阵中主位上，张天君面沉似水，双目赤红，正冷冷地盯着他。
“好胆，竟派你这叛军贼首来送死！”
张天君的声音沙哑，如同磨石刮擦，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正好！先拿你的狗头，来祭奠我两位道兄的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张天君猛地一跺脚，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了红砂大阵！
呼——！
刹那间，阵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那看似普通的红砂，此刻却粒粒绽放出刺目的血光，每一粒都仿佛化作了无坚不摧的利刃。
它们在风雷之声的裹挟下，铺天盖地朝着姬发席卷而来！
姬发只是一介凡人，哪里见过这等毁天灭地的大手段！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眼中流露出无尽惊恐。
“不……不要……”
微弱的声音，瞬间被狂暴的风雷与红砂吞没。
嗤嗤嗤——！
密集的切割声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瞬息之间，堂堂西岐武王姬发，便在这红砂阵中被绞杀得骸骨无存，化作了一滩模糊的血肉齑粉。
阵外，灯道人对此视若无睹，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诡异面容转向身后众“仙”。
“元鼎真人，你去那落魂阵走一遭。”
“大乙真人，化血阵便是你的去处。”
“幽行天尊，红水阵你去。”
“南极天翁，你去红砂阵。”
“至于我，便去会会那烈焰阵！”
灯道人一一分派，诡异刺耳地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被点到名的几位“诡仙”，脸上纷纷露出诡异的笑容。
身形一晃，便化作道道流光，径直投入了各自的目标大阵之中。
各阵阵主见状，皆是怒喝一声：“来得好！”
纷纷全力催动大阵，与闯入的诡仙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一时间，几处大阵内宝光与诡气交织，杀伐之声震天动地，法则碰撞掀起阵阵涟漪。
阵外高空，闻太师亦是须发皆张，手持雌雄双鞭，与那“慈悲真人”、“普渡真人”战作一团，神通法术的光芒撕裂长空。
此刻，红砂阵内。
陆长青负手而立，神色平静。
他方才已经以隔垣洞见之术，清晰目睹了姬发被张天君轻松杀死的过程。
“这武王姬发，倒是没什么异常。”
陆长青心中暗忖。
“不像那帝辛，真是太过诡异了。”
他此番特意转到这红砂阵，本就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伐纣的“天命之子”，看看他身上是否也有诡异。
但现在看来，姬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或许有些气运，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如此，便安心等待下一个祭剑之人了。”
陆长青目光微抬，望向阵外。
他让张天君继续主持大阵，只管配合自己即可。
不多时，一道周身缠绕着浓郁死气与不祥气息的身影，一步踏入了红砂阵中。
来者正是南极天翁。
此刻的他，好像九幽腐尸，不忍直视。
那张本该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却像是被无数怨魂啃噬过一般。
坑坑洼洼，眼眶深陷，两颗眼珠子浑浊不堪，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幽绿光芒。
他身上那件象征福寿的道袍，也变得破败不堪，沾染着点点暗沉的血迹，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尸臭味。
南极天翁甫一入阵，那双诡异的眼珠便死死锁定了陆长青，以及他手中那柄煞气滔天的血色诛仙剑。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焦黄牙齿，发出一阵阴瘆瘆的笑声。
“桀桀……你手中的剑，倒是一件不错的宝贝。”
“献给本天翁，本天翁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留你一具全尸。”
声音嘶哑难听，仿佛指甲刮过琉璃，令人耳膜刺痛。
陆长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刺骨。
“你这老东西，虽然长得丑了点，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不过，勉强够资格，作为我‘戮仙剑’出世的祭品！”
“找死！”
南极天翁勃然大怒，身上死气轰然爆发！
他催动手中已变得渗出黑血，宛若毒龙的蟠龙拐，带着呜咽的破空声，当头朝着陆长青砸来！
陆长青眼神一凝，不闪不避！
他手中长剑嗡鸣一声，血色剑光暴涨！
“铿锵！”
剑与拐杖轰然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火花与震耳欲聋的巨响！
恐怖的能量余波向四周扩散，整个红砂阵都为之剧烈晃动！
张天君在阵眼处看得心惊肉跳，连忙全力稳固大阵。
南极天翁到底是老牌金仙，即便被诡异侵蚀，其实力依旧强横。
他那根拐杖挥舞起来，死气沉沉，却又带着腐蚀万物的诡异力量，每一击都重若山岳。
然而，陆长青手中的诛仙剑何等锋锐！
那股诛绝万物的恐怖真意，正是这些诡异力量的克星！
剑光纵横之间，南极天翁身上缠绕的死气不断被斩灭、净化。
天道诛杀之意更是隐隐锁定南极天翁。
“小辈！你究竟是何人？！”
南极天翁越打越是心惊，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被快速削弱。
天地间无尽杀机凝聚，仿佛要将自己诛灭。
陆长青却不与他废话，攻势越发凌厉！
他只想早点斩杀这南极天翁，外面还有不少诡仙，他怕迟则生变！
“斩！”
陆长青一声低喝，万丈法相再次显化，撑天踏地！
他手中的血色长剑亦随之暴涨，剑身上，“诛”、“戮”道纹熠熠生辉！
一剑斩落，仿佛要将这天地万灵都诛灭！
“啊——！”
南极天翁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上死气疯狂涌动，试图抵挡这一剑。
然而，徒劳无功！
嗤啦——！
血光一闪！
南极天翁那颗丑陋而诡异的头颅，被陆长青一剑干脆利落地斩飞！
黑血喷涌如泉！
那无头的尸身晃了晃，轰然倒地，迅速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脓水。
【道韵+2000！】
也就在南极天翁身死魂消的刹那！
陆长青福至心灵，戮仙剑，终于出世！
轰隆隆——！！！
九天之上，风云变色！
无边无际的血云自虚无中疯狂涌现，瞬间遮蔽了整个苍穹！
那血云浓稠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令人绝望的暗红！
天空，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无尽杀戮而泣血！
淅淅沥沥的血雨从天而降，每一滴血雨都带着刺骨的冰寒与浓烈到极致的血腥！
一股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仿佛要屠灭三界六道、戮尽仙神佛魔的恐怖杀戮意志。
如同苏醒的太古神魔，自陆长青的掌心轰然爆发！
这股意志横扫九天十地，贯穿过去未来！
“戮！戮！戮！”
冥冥之中，仿佛有亿万生灵在绝望中哀嚎、在血海中沉沦！
陆长青缓缓抬起右手。
只见他掌心之中，“戮”字道纹已经消失。
身前无尽血煞汇聚，隐隐可见他所屠戮的仙神虚影在哀嚎。
然后疯狂汇聚、交织、凝聚，最终化作一柄三尺三寸，两指宽的细长血剑。
此剑古朴苍凉，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神魂悸动，仿佛要被拖入无间地狱，永世承受杀戮轮回的——
“戮仙剑”！
“轰——！”
在陆长青握住戮仙剑时，一股磅礴浩瀚，令人神魂战栗的杀戮剑意，以其为中心，骤然席卷了整个战场！
正在其他绝阵中与截教阵主激斗的阐教众诡仙。
无论是灯道人、元鼎真人，还是大乙真人、幽行天尊……
在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纯粹到令他们感到心悸的杀戮剑意的瞬间，皆是动作一滞。
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南极天翁死了？！”
“是谁？！”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杀戮剑意？！”
他们心中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股隐隐锁定自身的滔天杀机，让他们遍体生寒，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灯道人那张万年不变的诡笑面具第一次彻底凝固，眼中爆射出惊疑与森然杀机：
“不好！此剑为何与通天教主的戮仙剑气息如此相似！“
“速战速决，不可给此人逐个击破的机会！”
第108章 陷仙到处红光起，天罗地网应劫机！
陆长青依旧端坐于红砂阵之内，并未急于出手。
他准备先参悟诛仙四剑中的第三道真意——“陷仙”！
一点得自南极天翁的道韵，悄然消融。
刹那间，陆长青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然抽离，再次沉入那片亘古不变的混沌虚空。
万古光阴，仿佛在他指尖一瞬流淌，直抵天地终末的寂灭之刻。
眼前，无数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圣虚影，在他眼中生生灭灭，其光华明灭不定，脆弱得如同朝露。
他们周身缠绕着亿万万缕肉眼难辨的丝线，那是因果业力。
丝丝缕缕，却编织成一张笼罩诸天、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大劫骤然降临，那网猛地收紧，勒入骨髓！
任凭那些神圣如何神通盖世，此刻却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每一次扇动翅膀，都只是让丝线缠得更紧，直至动弹不得。
他们发出绝望的哀嚎，终在无尽的红光中寸寸消解，形神俱灭。
“‘陷仙’到处起红光！”
那古老、沧桑的道音，再次在他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陆长青福至心灵。
此红光，非是血光，亦非煞气。
它，是因果之光，是业力之火，是应劫之兆！
陷仙，陷仙，一旦被其锁定，便是身陷绝境，因果缠身，劫数难逃！
它不斩你肉身，不灭你元神。
却能引动你自身所有未了因果，让你应了那逃不过、躲不掉的必死之劫！
这是一种更为诡谲、更为霸道，也更为令人战栗的杀伐！
当陆长青彻底明悟的刹那，他缓缓睁开双眼。
其左眼瞳孔之中，一个散发着古老沧桑、符文繁复难解的血色道纹，悄然凝聚成型——正是“陷”！
那道纹仿佛活物，每一次流转都牵引着虚空中的因果之力。
轰隆隆——！
几乎在“陷”字道纹成型的瞬间，苍穹之上，异象再生！
先前因“戮仙剑”出世而凝聚的血云，本已渐有消散之势。。
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的烈火，骤然狂暴！
云层翻滚，血色更浓，仿佛九天泣血！
一道道猩红如血的红光，从九天之上垂落，撕裂了夜幕！
隐约间，无数仓皇逃窜的神魔虚影在红光中浮现，他们面容扭曲，无声咆哮，却最终被那红光缠绕、吞噬，化为劫灰！
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在这一刻，竟也化作了一轮血月！
空气都变得粘稠，呼吸间尽是铁锈与毁灭的气息。
“天啊！又……又来了！我的腿……不听使唤了！”
一个商军士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裤裆濡湿一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天爷要收了我们吗？！
另一个西岐兵卒抱着头，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眼中只剩下恐惧。
“天罚！这是真正的天罚降世！”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哭嚎。
无论是商军还是西岐军，所有凡人士兵，此刻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面色惨白如纸！
他们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们如坠九幽冰窟！
......
而就在这天地异象发生之前。
在灯道人等诡仙不计代价的疯狂冲击下，烈焰阵、化血阵、红水阵，已相继被破！
此时秦天君、赵天君、金光圣母等人，正为三位道兄的惨死而悲愤欲绝，睚眦欲裂。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比戮仙剑出世时更为诡异与宏大的天地异象，让他们心中的悲愤都为之一滞！
“这……这又是何等神通？！”
金光圣母失声惊呼，美眸圆睁，尽是难以置信。
难道是……陆道兄又有所突破？
而另一边。
刚破三阵，正自得意，准备一鼓作气将十绝阵尽数扫平的灯道人等阐教诡仙，脸上的诡笑骤然僵住！
他们猛地抬头，望向那血月与漫天红光，以及那红光之中的诡异因果之力！
“不好！”
灯道人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幽光狂闪！
他迅速掐指推算，却根本无法窥探分毫，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竟能引动因果劫数？！”
就在这时，所有正在与截教仙人缠斗的阐教诡仙，尽皆心头警兆狂鸣！
一股无形、冰冷、宿命般地锁定感，骤然降临在他们身上！
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悄然将他们笼罩！
“该死！这感觉……逃不掉！”
元鼎真人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是那个人！这是源自通天教主诛仙四剑的大神通！”
灯道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眼中除了骇然，更有难以遏制杀机。
他作为阐教副教主，此刻终于终于想起这接二连三的恐怖异象源自何处！
红砂阵内，陆长青缓缓起身。
他左眼“陷”字道纹幽光流转，左手诛仙剑，右手戮仙剑，红芒交相辉映，将水火道袍染成一片血色。
他清晰地看到，那阐教诡仙身上，都缠绕上了浓郁的红光——
那是他们即将应劫的征兆！
陆长青一步踏出，身形已然出现在红砂阵之外，立于虚空。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声音清晰传入每一位截教仙人耳中：
“诸位道友，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将阐教众人暂且拦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眼神中杀机凛然：
“今晚，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第109章 诛戮诡仙！灯道人陨，下一个轮到你！
“师叔放心！”
闻太师怒喝一声，手中雌雄双鞭金光爆闪，攻势愈发狂猛，死死缠住眼前的“慈悲真人”与“普渡真人”。
“我等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不让这些邪魔外道干扰道兄！”
秦天君嘶吼，天绝阵虽未全功，但他亦是仙力狂涌，配合残阵之力，勉力抵挡着一位诡仙的冲击。
赵天君、金光圣母等亦是纷纷响应，一时间，截教仙人残存的战意被彻底点燃，不惜代价地拖延着各自的对手。
陆长青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扫过战场。
他左手诛仙剑，剑身古朴，隐现诛绝万物的恐怖锋芒。
右手戮仙剑，血光萦绕，散发着屠戮仙神的霸道杀意。
其左眼瞳孔深处，“陷”字道纹缓缓流转，幽深莫测，牵引着冥冥中的因果之力。
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正与闻太师缠斗不休的“慈悲真人”与“普渡真人”。
这两个诡仙实力不弱，闻太师以一敌二，已渐露疲态。
然而，陆长青身形刚动。
一道周身翻涌着浓郁墨绿色诡异气息的身影，鬼魅般一晃，竟主动拦在了他的面前。
来者，正是刚刚攻破烈焰阵的阐教副教主——灯道人！
此刻的灯道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上，诡异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森然杀机。
他深陷的眼窝中，两点幽火剧烈跳动，死死锁定陆长青。
“小子，我来会会你！”
灯道人声音沙哑，有若夜枭啼哭。
他枯瘦的手掌一翻。
一盏巴掌大小，通体幽暗，宛若琉璃雕琢的古灯，出现在他的掌心。
灯芯处，一朵豆大的墨绿色火焰无声跳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诡异波动。
正是他的先天灵宝“八宝琉璃盏”！
灯火摇曳间，映照得灯道人的面容愈发阴森可怖。
同时，他另一只手掌之中，悄然浮现一柄布满细密裂痕的古朴玉尺。
尺身之上，原本的祥瑞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腐朽、破败、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乾坤尺”！
“来，让本仙看看你的本事！”
灯道人声音更寒。
陆长青神色平静，并未答话。
下一瞬，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唯有最极致的杀伐！
诛仙剑意引动九天之上的天道杀机，一道道无形的杀伐法则汇聚而来，加持于剑身。
戮仙剑意霸道绝伦，血色剑光暴涨，仿佛要将这苍穹都撕裂开一道口子！
双剑合璧，剑光化作两条择人而噬的血色狂龙，咆哮着冲向灯道人！
“来得好！”
灯道人眼中幽火暴涨，手中八宝琉璃盏猛然向前一推！
那朵墨绿色的诡火瞬间暴涨，化作一片墨绿火海，迎向剑光。
同时，他手中的乾坤尺亦是挥洒出道道破败的尺影，带着腐蚀万物的诡异力量，封锁陆长青的闪避空间。
轰！轰！轰！
剑光与诡火冥灯、破败乾坤尺轰然相撞！
天空之中，仙光与诡气疯狂交织、湮灭！
法则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不断崩裂，又在天地规则下艰难修复。
每一次碰撞，都掀起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
下方正自激战的双方仙人，都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抵御这逸散的余波，骇然不已。
这等层次的交锋，超过他们太多！
灯道人那八宝琉璃盏所化的墨绿火海，不仅能焚烧元神，更能污秽仙力，诡异无比。
乾坤尺挥动间，更是带着一种破败、终结的意境，仿佛能让万物都走向腐朽。
然而，陆长青的剑，更是霸道无匹！
诛仙剑的锋锐，无物不破！
戮仙剑的杀意，诛神灭佛！
剑光纵横，将那墨绿火海不断撕裂、斩灭。
激战之中，陆长青的左眼，那枚“陷”字道纹，骤然间血光大盛！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真实不虚的猩红因果之光，宛若利剑，悄无声息地斩向灯道人！
灯道人正全力催动神通，与陆长青的双剑抗衡，心神高度集中。
但他万万没想到，除了那霸道绝伦的剑光之外，竟还有如此诡异的攻击！
“嗤！”
那道因果红光，无视了八宝琉璃盏的诡火防御，也穿透了乾坤尺的破败尺影，径直没入了灯道人的眉心！
灯道人身躯猛然一震！
刹那间，他心神一阵剧烈的恍惚。
无数早已被他遗忘、或者说刻意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画面，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上心头！
那是他过往漫长岁月中，积累下的无数因果！
有背叛同门的阴暗，有算计他人的得意，有杀戮无辜的冷漠，有被他暗害之人的怨毒诅咒……
一桩桩，一件件，此刻都化作了最为沉重的业力，亿万座大山般，狠狠压在他的元神之上！
“‘陷仙’到处起红光！”
陆长青那冰冷的声音，宛若催命符，在灯道人耳边响起。
“不！这不可能！我的道心……我的道心怎会动摇！”
灯道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感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要被这些汹涌而来的因果撕裂、吞噬！
大祸临头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似笑非笑的诡异面容，此刻彻底扭曲，布满了惊恐、混乱与难以置信！
心神失守！
破绽显露！
陆长青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眼中寒芒一闪，手中诛仙剑骤然加速，剑尖之上，诛绝万物的真意凝聚到了极致！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诛仙剑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盏幽暗的八宝琉璃盏之上！
恐怖的剑气爆发开来，八宝琉璃盏发出一声哀鸣，灯火瞬间黯淡，被远远震飞出去！
剑气余势不减，更是直接破开了灯道人体表那层浓郁的护身诡气！
紧接着，未等灯道人从那因果反噬的恍惚中挣脱。
陆长青右手的戮仙剑，已然化作一道快到极致的血色电光，一闪而过！
“噗嗤！”
一颗狰狞而诡异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高高飞起！
墨绿色的诡血，喷泉般从灯道人那无头的脖颈中狂涌而出！
其无头的诡躯在半空中晃了晃，随即在戮仙剑那恐怖无匹的杀戮意志绞杀之下，寸寸崩解！
先是化为一滩腥臭的、冒着黑烟的浓稠黑水。
继而，那黑水又在无形剑意的灼烧下，迅速蒸发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阐教副教主，灯道人，陨！
也就在灯道人彻底身死魂消的刹那。
天穹之上，那本已因“陷”字道纹出现而翻滚不休的残存血云，再次剧烈涌动起来，仿佛在为一位强大诡仙的陨落而发出无声的哀鸣。
【道韵+2500！】
“灯道人……死了？！”
远处，闻太师一记雌雄鞭逼退了有些心神不宁的慈悲真人，恰好看到灯道人头颅飞起、诡躯消散的一幕。
他那苍老的脸庞上，先是闪过一抹愕然，随即化为狂喜！
“哈哈哈哈！好！好！好！师叔神威无敌！”
闻太师须发皆张，忍不住仰天朗声大笑，胸中郁气一扫而空！
秦天君、赵天君、金光圣母等人，亦是清晰地感知到了灯道人气息的彻底消失。
他们精神大振，攻势不由得又凌厉了几分！
而另一边。
冥龙真人、元鼎真人等一众阐教诡仙。
在感知到灯道人气息彻底湮灭的瞬间，无不骇然失色！
“灯……灯道人……死了？！”
元鼎真人尖叫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可能？！灯师兄手持八宝琉璃盏与乾坤尺，便是圣人不出，谁能杀他？！”
大乙真人脸上血色尽褪，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心中那份源自阐教、源自代天阐道的底气，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对那个手持双剑、眼神漠然的青年忌惮无比！
陆长青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战场上剩余的那些阐教诡仙。
他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下一个，该轮到你了。”
此话一出，两柄仙剑遥指，杀机锁定。
红光漫天，劫云翻滚，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都拖入无边杀劫！
第110章 三剑斩四仙，杀意无边！
“快走！”
冥龙真人那张遍布细密鳞甲的脸孔上，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恐惧。
他尖啸一声，周身黑气轰然炸裂。
无数怨魂般的黑气扭曲着，发出凄厉的哀嚎，仿佛要将他拖入九幽遁走。
其余几位仍在负隅顽抗的阐教诡仙，此刻无不肝胆俱裂。
再无半分战意，纷纷作鸟兽散，仓皇逃离这片修罗屠场。
“想走？问过我等没有！”
闻太师怒目圆睁，手中雌雄双鞭舞得虎虎生风，金光暴涨，死死缠住眼前准备遁走的“慈悲真人”与“普渡真人”。
先前道兄惨死的悲愤，此刻尽数化为不死不休的决心！
“陆道兄神威盖世！”
金光圣母美眸中异彩连连，声音清冽，带着一丝激动与崇敬：
“我等定不负道兄所托，今日必让这些阐教诡仙拖住！”
“杀！”
秦天君怒发冲冠，声若雷霆：
“今日，便是这些诡仙的死期！一个也别想逃！”
剩余的天君各自将神通法宝催动到了极致。
阵法之力也被他们不计代价地引动，光华爆闪，法则轰鸣。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拖住这些诡仙!
攻守之势，已然易形。
而陆长青，他一步踏出，虚空仿佛在他脚下坍缩。
下一瞬，已然出现在闻太师身侧，正是那“慈悲真人”与“普渡真人”所在之处。
他左手诛仙剑，剑身之上诛绝万物的气息内敛而恐怖。
右手戮仙剑，血色光华吞吐不定，似有亿万仙神魂魄在其中哀嚎。
左眼瞳孔，红光一闪，陷仙剑意化作利剑瞬间斩至二人！
“啊——！”
“这是什么？怎会引动我的劫数？！”
两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自二人喉间爆发。
无数肉眼难辨的猩红丝线，自慈悲真人与普渡真人身上蔓延而出，将他们紧紧缠绕。
二人身上皮肤下，无数扭曲的面孔在蠕动、嘶吼，那是他们曾经“度化”的生灵，此刻化为最恶毒的诅咒反噬其身。
他们本欲奔逃，此刻被陷仙剑意引动自身无边业力与劫数，心神骤然失守，动作登时凝滞。
他们眼中各自浮现出过往的种种恶行，无数怨魂索命的幻象充斥识海。
拖拽着他们的神魂，要将他们拉入无间地狱！
“不！不可能是这样！”
普渡真人语无伦次地尖叫，脸上哪还有半分“普渡”的悲悯，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与癫狂。
“饶……饶命！道友饶命啊！”
慈悲真人更是涕泪横流，丑态毕露，试图求饶。
l陆长青漠然开口，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二人几乎崩溃的元神：
“你们的慈悲，度不了自己。”
“今日，送尔等上路，清算罪业！”
话音未落，陆长青已然出剑！
诛仙剑起，煌煌天威自九天斩下，代天行罚，不死不行！
戮仙剑落，血色匹练横贯长空，不教而诛，不死不休！
嗤！嗤！
两声轻响。
慈悲真人与普渡真人那充满惊恐与悔恨的头颅，几乎同时抛飞而起。
诡异的黑血如泉喷涌，每一滴血液落地，都化作一张张痛苦哀嚎的微小人脸，旋即湮灭。
他们的残躯在剑光绞杀下，迅速化为两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脓血。
脓血中甚至还有未完全消化的骨骼与毛发在翻滚，滋滋作响，最终彻底消弭于虚空。
【道韵+1800！】
【道韵+2000！】
陆长青神色冷漠，不起波澜。
他的身影再次闪动，便出现在冥龙真人与大乙真人的战团附近。
这二人正被赵天君和另一位截教仙人死死拖住，无法脱身。
眼见陆长青那漠然的目光扫来，冥龙真人与大乙真人亡魂皆冒，通体冰寒。
他们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抗拒的绝望。
尤其是大乙真人，本就被斩杀过一次，此刻恐惧更甚。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是阐教仙！”
冥龙真人声音尖厉，带着哭腔，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傲气。
在死生面前，仙凡无异。
这次大乙真人倒是没有说话，只是一味防备。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左眼瞳中，红光更盛。
“陷仙”剑意化作两道，瞬息斩出。
“吼——！”
冥龙真人身上无数龙鳞根根炸起，鳞片边缘闪烁着幽绿的磷火。
想要抵御陷仙剑意，却只是徒劳。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昔日吞噬生灵、炼化怨魂的一幕幕。
那些怨魂化为实质的血色锁链，从他体内钻出，缠绕他的龙躯，心神登时大乱。
“嗬——嗬！”
大乙真人那莲花法身所化的诡异肉身亦是剧烈颤抖。
组成莲台的每一片“莲瓣”都像是一张扭曲的人皮，此刻正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色汁液，无数冤孽缠身。
陆长青没有给他们任何挣扎的机会。
诛仙剑悍然破开冥龙真人的护体黑气，一剑斩断了他的头颅。
巨大的龙头翻滚落地，龙目圆睁，瞳孔中倒映着无数被他吞噬的生灵的绝望面容，残留着无尽的恐惧。
戮仙剑则直接贯穿了大乙真人的诡异莲心。
那莲心炸开，并非血肉，而是一团蠕动的、由无数细小手臂和眼球构成的肉块，发出尖锐的嘶鸣。
狂暴的杀戮剑意爆发，将其莲花法身绞得寸寸碎裂。
龙鳞与沾染着诡异气息的莲瓣四下飞溅。
那两股强大的诡异气息，随之彻底消散。
【道韵+2100！】
【道韵+2050！】
紧接着。
陆长青神目光一转，看向幽行天尊。
第111章 自此阐教无金仙；姜尚魂消，封神无首？
幽行天尊见陆长青望来，本想化作一缕黑烟，在虚实之间穿梭，逃遁。
却被金光圣母祭出的金光镜死死罩住。
镜光之下，他那烟雾般的身体被强行凝固，发出被灼烧般的滋滋声，显露出布满尸斑的皮肤。
一时动弹不得。
“放我走！金光圣母，我乃圣人嫡传，你要为敌到底吗？！”
幽行天尊色厉内荏地嘶吼，试图挣脱。
陆长青听到这话，嘴角一咧。
也没管金光圣母如何，直接隔空一斩。
红芒闪现，幽行天尊试图再次化烟，却只逸散出几缕带着恶臭的黑气。
随后身形陡然一僵，待他回过神来，已被诛仙剑枭首。
“不——！”
幽行天尊的头颅翻滚在地，双目圆睁，充斥着无尽不甘。
他嘶吼道：“我的身体！动起来！给我动起来啊——！”
那无头的尸身，竟真的诡异地抽搐了几下，布满尸斑的手臂在地上胡乱抓挠，似乎真的想要爬行！
然而，未等它有更多动作。
然而，未等他有更多动作。
l陆长青右手握着戮仙剑一挥。
“噗嗤！”
无论是头颅，还是无头尸身，都在这道剑光之下，被彻底磨灭成了虚无！
【道韵+2000】
“下一个，该谁了？”
陆长青声音幽幽，如同死亡的宣判。
天宝大法师，这位以炼制法宝著称的大法师，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
他祭出的数件法宝皆被截教仙人联手击溃，灵光黯淡。
那些法宝破碎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凄厉叫声，碎片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魂魄虚影。
“竖子！你敢毁我道途！我跟你拼了！”
天宝大法师状若疯狂，眼中血丝遍布，手中法诀不断。
但陆长青一剑递出，戮仙剑的血光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他的身体仍在不规则地膨胀、变形，似乎想与自身炼制的某件禁忌法宝融合。
“啊——好恨！”
天宝大法师在血光中发出不甘的咆哮。
最终还是在剑光下彻底分解，只留下一地散发着邪异气息和法宝残渣。
【道韵+2200！】
阐教诡仙，再少一尊。
战场之上，那股阴寒诡谲的气息，正在飞速减弱、消散。
此刻场上，仅剩下最后一位阐教诡仙——元鼎真人。
他正在落魂阵内疯狂冲击，试图破阵而出。
当他感知到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元鼎真人那张扭曲的脸上，闪过极致的怨毒与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诡异纹路，如同某种活物般缓缓蠕动。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我死，你们也要陪葬！”
元鼎真人面目狰狞。
姚天君正全力催动落魂阵，无数道销魂蚀骨的惨绿色神光朝着元鼎真人攒射而去，欲要将其彻底镇压。
然而，元鼎真人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啸。
“啊啊啊——！”
他不闪不避，任凭那些足以让金仙元神消融的神光轰击在自己身上。
神光落处，他的血肉竟化为一种漆黑的火焰，反过来吞噬神光的力量。
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血色残影，竟硬扛着所有攻击，朝着姚天君狂冲而去！
“不好！”
姚天君见此，以为元鼎真人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心中猛地一紧，连忙闪避。
此时元鼎真人已冲至近前，但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姚天君。
而是姚天君腰间那个封有姜子牙魂魄的葫芦！
“给我破！！！”
元鼎真人眼中血丝遍布，脸上带着玉石俱焚的狰狞。
他以燃烧自身所有为代价，祭出了一道玉清仙光！
那仙光漆黑如墨，其中无数怨魂咆哮，带着吞噬神魂的恐怖威力，狠狠撞向那只紫金葫芦！
姚天君骇然失色，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
“嘭——！”
一声闷响。
紫金葫芦应声炸裂！
无数碎片四散纷飞！
姜子牙那虚幻魂魄甫一显现，便被玉清仙光吞噬！
“啊……”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惨叫。
姜子牙，形神俱灭！
连遁入轮回的机会，都未曾留下！
“哈哈……哈哈哈哈……”
“姜尚已死！封神大计破灭！！”
“尔等都去死吧！！！”
元鼎真人见得这一幕，狂笑声在整个战场回荡。
“桀——！”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陆长青。
他瞬息而至，随后红光一闪。
元鼎真人的无头尸身轰然栽倒，皮肤寸寸开裂，内里是漆黑的尸水。
【道韵+2100！】
随着元鼎真人的伏诛，这场惨烈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残存的商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声浪直冲云霄。
而那些未死的西岐残兵，则哭喊着四散奔逃，彻底溃不成军。
陆长青缓缓收起诛仙、戮仙二剑，与闻太师、金光圣母等人汇合。
闻太师眉头紧锁，沉声道：
“师叔，方才那元鼎真人死前所言……”
陆长青同样不解，元鼎真人临死前的话语不似作伪。
“姜尚已死！封神大计破灭……”
他低声复述，一股寒意自心底悄然蔓延。
姜子牙，死了！
这位名义上的封神主持者，彻底魂飞魄散。
可他在封神完成之前，无论如何都是不该也不会死的！
第112章 姬发还魂，元始降临！
此时，成汤一方大胜。
战场上的欢呼声尚未平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与煞气也还未散去。
骤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天空之上，那轮因“陷仙剑意”而被映照得妖异猩红的血月，连同翻滚的血云，竟在刹那间如幻影般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灰暗雾气。
那雾气自九天之上垂落，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亘古的腐朽与不祥。
如同天倾之祸，迅速笼罩了整个血染的战场。
“淅淅索索……”
“沙沙……沙沙沙……”
诡异至极的声响，从灰雾深处传来。
那声音细密而繁杂，仿佛有亿万只看不见的微小虫豸在雾中蠕动、啃噬。
又仿佛，是某个不可名状的至高存在，在九天之上发出意义不明的低语。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道，实乃道出而逐人矣……”
“……是生死者，一气聚散尔。不生不死，而人横计曰生死……”
“......有死立者，有死坐者，有死卧者，有死病者，有死药者......”
那低语空洞、漠然，不似生灵之声，却蕴含着某种“至理”，直透神魂。
战场上，无论是劫后余生的商军士卒，还是那些仓皇逃窜的西岐溃兵，凡是听到这诡异低语之人，表情先是茫然，随即化为极度的恐惧。
“啊——！”
“我的脸！我的手！”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死寂的灰雾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与变形！
有的士兵变得青面獠牙，迅速长出长长的幽绿指甲，坚硬如精铁，闪烁着非人的光泽。
有的骤然全身遍布火焰，骤然化为干尸，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扩散，闪烁着疯狂与嗜血的光芒。
更有甚者，肢体在骨骼碎裂的“咔咔”声中异化，变成了如同昆虫般的节肢，口中獠牙暴突，涎水横流。
理智被那诡异的低语彻底剥夺，他们化作了不生不死的鬼物，疯狂地扑向身边一切尚存的活物，无论是曾经的袍泽，还是敌人！
灰雾所过之处，便是人间炼狱！
“不好！”
陆长青、闻太师、金光圣母等截教仙人，在灰雾降临的刹那，心中便警兆狂鸣！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这股恐惧，远比之前面对灯道人等任何一位阐教诡仙时都要强烈，都要令人绝望！
陆长青下意识的召唤出东皇钟虚影护体。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死死盯住了战场中，红砂大阵所在的地区。
浓郁的灰雾在那里翻滚、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滩本已模糊不清的血肉齑粉，此刻竟在灰雾的笼罩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数细密的灰黑色肉芽，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从血肉中疯狂滋生、蔓延、交织、聚合！
它们蠕动着，纠缠着，缓缓勾勒、堆砌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片刻之后，那人形缓缓站起。
赫然便是本应死得不能再死，甚至连完整尸首都未曾留下的西岐武王——姬发！
然而，此刻的“姬发”，早已不复生前的半分模样。
他的面容僵硬如万载不化的玄冰，又似粗糙的石雕，每一个线条都透着死寂与非人的冰冷。
双眸空洞无神，深不见底，却又在最深处，闪烁着两点苍白到极致的诡异光芒，不似生灵应有。
他身穿着那件早已残破不堪的王服，上面沾染的殷红血迹，此刻竟化作了一道道扭曲、诡异的灰色纹路，如同某种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威严，与一种古老到仿佛超越了时光的沧桑气息，从“姬发”的身上弥漫开来。
隐约间，可见三宝玉如意、盘古幡、诸天庆云等阐教至宝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即逝。
但这些本应神圣庄严的圣人法宝虚影，此刻无一例外，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不祥的灰色，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所污染、侵蚀。
“姬发”僵硬的头颅缓缓抬起，那双空洞、苍白的目光，漠然地扫过血腥与哀嚎遍地的战场。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陆长青的身上。
一种不带任何人类情感，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仿佛九天神谕般的冰冷声音，从“姬发”的口中发出：
“姜尚已死，封神之事无人执掌，天地量劫将至。”
“尔等坏了大事，为何，还活着？”
每一个字，都如同九幽寒冰，又似天道雷音，狠狠砸在众仙的心头！
闻太师如遭雷击，那张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孔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那道诡异的“姬发”身影，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是……是.......元始天尊！”
“你……你竟亲自降临？！”
“姬发”，或者说，占据了姬发残躯的“元始天尊”，面无表情地瞥了闻太师一眼。
那眼神，如同俯瞰蝼蚁的神祇，充满了漠视与绝对的冰冷。
“蝼蚁，也敢直呼吾名？”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指甲却泛着诡异的灰黑色。
刹那间！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伟力，如同整个天穹崩塌般，从九天之上轰然降下！
闻太师、金光圣母等所有截教金仙，只觉得周身的时空瞬间凝固！
体内的仙力像是被无数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连一丝一毫都难以调动！
他们的元神，更是像是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无形手掌狠狠攥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开始在元神之上蔓延！
苦修万载凝结的道果，此刻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崩溃、消散！
更可怕的是，那弥漫于天地间的灰雾之中，蕴含的诡异侵蚀之力。
正化作亿万万细小的触手，疯狂地钻入他们的仙体，侵蚀他们的元神！
他们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混沌。
身体不受控制地要向着那道“姬发”的身影跪拜下去。
甚至十天君中已有几人跪下，浑身诡化，正在呢喃：
“蜣螂转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壳而蝉。彼蜣不思，彼蠕奚白？”
“元始大尊！你身为圣人，竟……竟如此以大欺小？！”
闻太师须发怒张，拼尽了毕生修为，想要催动雌雄双鞭，却发现那对跟随他征战一生的神兵，此刻重如山岳，竟是纹丝不动！
圣人之下皆蝼蚁！
他发出绝望而悲愤的怒吼，声音却在这恐怖的圣人之威下显得如此微弱。
“元始大尊”的眼神依旧冷漠如万古玄冰，犹如未闻。
他那只抬起的灰白手掌，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向陆长青等人再次缓缓压下。
陆长青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圣音”侵蚀瓦解，东皇钟的虚影快速溃散。
眼皮重如千钧，身体好像在长出红毛，变得诡异莫名。
他根本不知如何抵挡，意识正在飞速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九天之外，宇宙洪荒的极深之处！
一声包含着无尽怒火与滔天杀意的惊天咆哮，如同开天辟地时的第一道神雷，骤然撕裂了笼罩战场的无边灰雾，震动了整个三界六道！
“二兄！你安敢如此欺辱吾之门人！！！”
那声音，霸道绝伦，杀伐惊天！
更有一道红芒随着怒吼斩来。
陆长青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模糊地捕捉到了这熟悉至极的声音。
那是……通天教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睁开双眼看清，却再也无以为继，彻底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与死寂。
战场之上，“原始大尊”那缓缓下压的手掌，微微一顿。
他那双空洞而苍白的眼眸，第一次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缓缓抬起，望向了灰雾翻涌的天外。
第113章 三圣齐聚！通天怒火燃苍穹，老子降临止戈伐！
一道血色剑光贯穿天地，悍然撕裂无边死寂灰雾！
剑光中，诛仙四剑与阵图虚影明灭不定，其上流转着令万古仙魔为之颤栗的无尽杀伐气。
这股恐怖杀伐气息席卷，硬生生将那“元始天尊”身上散发的死寂灰雾逼退千丈！
虚空裂开，通天教主那伟岸无边的身影，一步踏出。
他目光冰冷，周身怒火翻涌，似欲焚尽苍穹！
通天教主不是借石像降临，而是真身到来。
“姬发”躯壳内的“元始天尊”，僵硬头颅缓缓转动，眸中白光闪动。
面对通天教主的滔天怒火，祂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情感波动：“通天，你待如何？”
“此子本就是天道异数，如今更坏了老师大事，当诛。”
话音落时，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到极致的圣人威压，于天地间轰然碰撞！
刹那间，风云变色，日月飘摇！
周遭天地，本就脆弱的虚空寸寸碎裂，显露出混沌虚空。
法则在哀鸣，大道在颤抖！
几乎元神崩溃的闻太师、金光圣母等人，在通天教主那熟悉而霸道的气息出现的瞬间，浑身骤然一轻。
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随之消退。
他们艰难抬起头，当看清那道屹立天地之间，为他们挡下无边恐怖的身影时，无不悲喜交加，激动得热泪盈眶。
“弟子……参见师尊（教主）！”
众人纷纷想要挣扎起身，行参拜大礼，却被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轻轻托住，无法跪下。
通天教主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元始天尊”，声音中压抑着将要喷薄的怒火，一字一句喝道：
“二兄！坏老师大事的是你门下弟子，与我门人何干？！”
“你更是堂堂圣人之尊，竟不顾颜面，亲自对小辈出手！”
“当日在紫霄宫中，你我三清与诸圣是如何约定的，你忘了吗？！”
“元始天尊”那渐渐被灰色纹路爬满的僵硬面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语气依旧平淡，宛若万古玄冰：
“姜尚已死，封神榜无人可执掌。”
“老师分封诸神，以人道统御鬼道之大计，已无法实施。”
“逆天而行，他们不该死吗？”
此刻的陆长青，在东皇钟的护持下，意识已经回归。
对于这场惊天动地的圣人对峙，已是全然不知。
但两位圣人对他的突然消失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好一个该死！”
通天教主怒极反笑，周身杀气不增反减，尽数内敛，却更显恐怖。
“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这所谓的‘天数’大，还是我这诛仙剑阵更利！”
他一招手，青萍剑显现，骤然发出一声响彻三界的清越剑鸣。
剑身之上，混沌剑气暴涨，迸发出亿万道锋锐无匹的剑丝，每一道都蕴含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威能，直指“元始天尊”！
面对通天教主毫不掩饰的凛然杀机，“元始天尊”身后的盘古幡虚影，骤然凝实几分。
那本就灰败不堪的幡面之上，诡异灰色纹路蠕动更剧，散发出撕裂混沌、破灭万法、终结一切的恐怖威能。
与青萍剑那斩断万古的杀伐剑意遥遥对峙，互不相让。
而那些先前被诡异侵蚀的人族，此刻并未恢复神智。
反而因两位圣人逸散的圣人道韵与诡异气息交织影响，变得更加狂躁、嗜血！
他们彻底沦为只知杀戮与破坏的怪物，口中发出嘶吼，疯狂攻击着身边一切活物，甚至相互吞噬。
战场边缘，残存生灵的凄厉哀嚎与怪物们的疯狂咆哮交织，将这片血染之地化作更恐怖的人间炼狱。
就在两位圣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九天之上，异象陡生！
无边无际的紫气，浩浩荡荡，自东方滚滚而来，绵延三万里，遮蔽整个天穹！
紫气之中，万朵金莲绽放，亿道霞光喷涌，天花乱坠，仙乐阵阵。
一股“清静无为”、“道法自然”、“上善若水”的至高道韵，化作九天甘霖，悄然播撒。
这股道韵所过，通天教主那足以撕裂宇宙洪荒的滔天杀伐气，遇之则如烈日冰雪，缓缓消融。
而“元始天尊”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与不祥威压，亦在这清静道韵下中和许多，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一道苍老悠远的声音响起，其音似自开天辟地之初传来，又似在耳畔低语，清晰传入每一个尚存神智的生灵心中：
“二弟，三弟，暂息雷霆之怒吧。”
声音不大，却蕴含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调和万物的至理。
正欲动手的通天教主，以及那僵立不动，周身灰气翻涌的“元始天尊”，同时身形一顿。
他们不约而同收敛了部分即将爆发的气势，齐齐侧目，望向那紫气浩荡而来的东方天际。
那股气息，那股道韵……
正是三清之首，太清道德天尊——老子！
圣人，又一位圣人降临了！
第114章 姜子牙复活；东皇钟晋升！
紫气氤氲，缓缓散去，一道身影自虚无中踏出，正是老子。
他身着朴素道袍，鹤发童颜，气息渊深似海。
其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悬浮，万道金光垂落，似能镇压诸天寰宇。
脚下踏着阴阳流转的太极图，黑白二气交织，演化万物。
双眸开阖，宇宙生灭、万物演化的景象于其中流转不息。
一股无为而无不为的至高道韵弥漫开来，瞬间便盖过了元始天尊的死寂与通天教主的杀伐之气。
连战场上狂暴的诡异气息，都为之一滞，变得驯服。
老子目光先是落在“姬发”身上，轻轻叹息一声。
“二弟，此事过了。”
随后，他转向怒火未消的通天教主。
“三弟，你那弟子也无大碍，且息怒吧。”
老子目光扫过下方血腥弥漫的战场，最终定格在先前紫金葫芦炸裂之处——姜子牙的气息已然消散殆尽。
老子大袖一挥，姜尚那毫无生机的肉身凭空显现。
“姜尚虽遭大劫，但其肉身残存的一魂一魄并未消散干净，还有救。”
此言一出，“元始天尊”僵硬面孔的灰雾下，双眸白光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显然被老子之言触动。
老子摊开手掌，掌心静卧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九彩琉璃光晕流转，浓郁生机与玄奥道纹交织，闻之神清魂明。
“此乃‘九转蕴魂金丹’。”
老子声音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老师昔年恐封神有碍，特命我取姜尚一缕本源为其炼制，以备不时之需。”
“此丹能为姜尚补全残魂，重塑生机。”
话音落下，他手中拂尘轻轻一甩，那九彩金丹立时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误地射入“姜子牙”紧闭的口中。
丹药入口，化作磅礴的生机与玄奥道韵。
只见姜子牙那干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
死灰的皮肤也恢复了血色。
胸膛开始轻微起伏。
最终，有了生机！
元始天尊见姜子牙复生，封神大业尚可延续，周身死寂灰雾这才缓缓收敛回“姬发”体内。
只是眼神依旧冰冷刺骨。
谁都能死，就是姜尚不能，他主持的封神之事关系自己的大道！
“哼！”
通天教主见老子亲至，深知今日再难动手，冷哼一声，周身那滔天杀意方才渐渐散去。
三圣之间，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老子对元始和通天微微颔首：
“封神之事仍需继续。诡祖虽被老师镇压，却逃出了一缕本源，如今不知所踪。”
“但祂定会再掀杀伐，妄图趁此机会令鬼道大兴。”
“待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归位，天地秩序重定，方可为我等再续几个元会。”
“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莫忘了紫霄宫中的约定。”
说罢，他身形率先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元始天尊深深看了一眼悠悠转醒的姜子牙，又冷冷瞥过下方劫后余生的截教众仙，依旧一言不发，控制着“姬发”的身体化作一道灰光，径直遁回西岐。
通天教主则是看着闻仲等人道：
“你等现在回返洞府，闭门不出还来得及。”
……
与此同时，道观之内，陆长青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方才那一瞬，圣人威压如渊如狱，他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濒死的绝望，以为已无力回天。
“圣人之下皆蝼蚁…还好，我命尚硬。”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收获也是巨大！”
【宿主：陆长青】
【本命：东皇钟.灵宝（本源.残：25/100000）】
【修为：紫府境大圆满】
【道韵：30100】
【灵根：太岁瞳诡（可溯源9/15次）】
【神通:隔垣洞见、五行大遁、撒豆成兵、红莲业火、正立无影、唤雨呼风、移星换斗、震山撼地、三头六臂】
望着那三万余点道韵，陆长青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
“消耗三万道韵，修复东皇钟！”
指令下达，系统面板上的道韵瞬间消失。
轰——！！！
陆长青只觉仿佛一轮煌煌大日骤然爆开！
是东皇钟！
万丈金光冲霄而起，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映照成一片璀璨的金色！
咚——！
一声清越、悠扬，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古老苍茫的钟鸣，陡然响彻云霄，声震四野！
这钟声，仿佛自太古洪荒传来，跨越了无尽时空，清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息！
【本命：东皇钟.后天至宝（本源：3025/100000）】
陆长青感受着东皇钟传递而来的磅礴伟力，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狂喜。
东皇钟，已然恢复至后天至宝的品阶！
其威能暴涨何止数倍，更能大小如意，随心念收入体内温养。
总算不必再将这等重宝置于外界，担惊受怕了。
短暂的狂喜过后，陆长青迅速冷静下来。
方才直面元始天尊的经历，那股源自圣人的恐怖威压，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脊背生寒。
圣人太过诡异，他不知道元始天尊是否发现了他的异常。
暂时他是不打算再入封神了。
他垂眸看向掌心那两个若隐若现的古字——“诛”、“戮”，心中微起波澜。
“诛”、“戮”两剑，自己在现世也可以召唤出来。
只是，此剑威能与自身修为息息相关，如今远不及封神中诛杀金仙如屠狗般的骇人神威。
但即便如此，在这凡俗界，想来也当是横扫无敌的存在了。
那么......
“等了‘这么久’，七皇子还未前来，看来得主动寻他，商议我开府立庙之事了。”
陆长青暗忖。
“还有找那御灵玄宗以及紫玄宗赔我几件仙器！”
“道爷的账可不好赖！”
第115章 道士终下山，鬼村“寒溟圣仙”庙
东皇钟已然收入丹田紫府温养，那磅礴浩瀚的伟力在体内流转，带给陆长青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强大之感。
陆长青心念一动，将东皇收入丹田。
随即捡起那张依旧被柔和金光包裹的淡黄兽皮。
正是封神榜残片，自称为“神”的存在。
“嗯？”
兽皮之上，血色文字刚刚浮现，便猛地一滞。
“神”的声音在陆长青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你的气息！”
它清晰地感觉到，距离上次交流，外界的时间流逝极短，或许连半炷香都不到。
然而，眼前这个“天庭大神转世”，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为还是之前的紫府大圆满。
但却多了一股……一股仿佛能斩灭万物，洞穿九幽的绝世锋芒！
“你……你已经寻回了前世的记忆与力量？！”
“神”的血色文字急速闪烁，透出深深的忌惮与不解。
“你到底是谁？！”
这等杀伐剑意，即便是在上古天庭，也足以让无数仙神为之色变！
陆长青对“神”的惊骇置若罔闻，神色淡漠依旧。
他只是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波澜：
“你所言的‘真正的成仙之法’，最好所言非虚。”
“否则……”
说话间，陆长青眼中红芒一闪。
“神”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危机感笼罩全身，兽皮上的血光都黯淡了少许。
它连忙打包票，血色文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浮现：
“绝无虚言！绝无虚言！”
“只要仙器到位，吾必将那真正的成仙法门，原本奉上！”
它现在是真有些怕了。
眼前这人，不知为何气势大变，给它巨大的威胁！。
“最好如此。”
陆长青淡淡说了一句。
随后，他心念微动，以“撒豆成兵”神通，点化出两尊气息紫府境的道兵。
这两尊道兵身披金甲，手持戈矛，矗立在道观门口，宛若两尊真正的神将，威风凛凛，气息沉凝。
有它们看守道观，寻常宵小绝不敢靠近。
陆长青这才关上观门，步履轻松地向山下走去。
心中则在盘算着：
“先去寻个地方，打探一下紫玄宗和御灵玄宗的消息，。”
“拿到仙器后再去七皇子那边。”
一路下山，夜色渐浓。
他道观所在的这片区域，因东皇钟每日钟声长鸣，驱邪荡魔，早已化作一片净土，别说妖魔鬼怪，就连寻常毒虫都绝迹了。
四周草木葱郁，灵气较之外界也浓郁几分，夜风吹拂，带着草木的清香，一派祥和安宁。
翻过两座山头，陆长青来到百脉山的边缘地带。
他准备寻个附近的城镇，打探些消息。
目光远眺，山坳之中，隐约可见一片村庄的轮廓。
然而，隔着尚有一段距离，陆长青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村庄的上空，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黑雾气，如同腐朽的裹尸布。
阵阵阴风从那个方向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稀薄的生机。
这景象，与他身后山林间的春和景明、生机盎然，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嗯？”
陆长青眉头微蹙。
他神识悄然蔓延而出，略一探查。
村中，确有活人的气息。
但那气息极为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并且还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郁鬼气。
他身形一晃，已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村庄。
入目所见，村内道路早已破败不堪，两侧的屋舍大多倾颓倒塌，残垣断壁间蛛网遍结，积满了厚厚的尘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偌大的一个村庄，竟感应不到多少活人的生气。
陆长青暗自纳闷：
“不是说五大仙宗近来都在大力清剿世间妖魔鬼怪，要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么？”
“怎么这百脉山边缘，还有如此阴森的鬼村？”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望向村庄的中心位置。
在那里，赫然矗立着一座占地极广、修建得异常辉煌气派的新建神庙！
神庙的屋顶是琉璃瓦，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黯淡的月色下，依旧能看出其考究与奢华。
更奇异的是，神庙的上方，有淡淡的金色光华流转不息，散发着一股神圣威严的气息，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遭浓郁的鬼气隔绝在外。
庙门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寒溟圣仙”。
陆长青目光微闪，缓步走近。
神庙的院墙高耸，但以他的目力，轻易便能看清其内的景象。
只见庙内正堂，供奉着一尊丈高的神像。
那神像似是以纯金铸造而成，金光灿灿。
其雕刻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模样，身着宽大道袍，左手托着一只暗黄色的皮葫芦，右手则持着一柄三尺青锋，剑尖斜指地面。
神像面容悲悯，双眸低垂，仿佛在怜悯世间疾苦。
此刻，神庙之内，聚集了全村仅剩的百来名村民。
这些村民男女老少皆有，无一例外，尽皆神色惶恐不安。
他们正对着那尊高大的“寒溟圣仙”神像虔诚地跪拜叩首，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祈求着“圣仙”的庇佑。
神像之上，散发着柔和却不容侵犯的金色光晕，将庙内所有的村民都笼罩其中，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净土”。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想来是村长之类的人物，正用嘶哑的声音对众人道：
“都听好了！入了夜，谁也不准偷偷溜出圣仙庙！”
“一定要坚持到天亮，听见没有？！”
“圣仙大人只保佑庙中虔诚祭拜之人！”
“你们可莫要忘了，那些不信邪，或是中途跑出去的人，是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村长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深深的疲惫。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显然，村民们都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恐怖记忆。
那些在夜里试图离开神庙，或是不够“虔诚”的人，都被庙外的鬼物拖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几声，便化作了冰冷的尸骨，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到了。
而与庙内这片被金光笼罩的“祥和”之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神庙之外。
就在那金光的边缘，数十只形态各异的鬼物正在游荡逡巡。
它们有的形如枯槁，有的身躯残破，有的则是一团模糊的黑影，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冰冷的恶意。
这些鬼物双目赤红，闪烁着对生魂的极度渴望，死死地盯着庙内的村民，口中发出低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它们对庙内的生人垂涎欲滴，却又似乎极为忌惮神庙上那层淡淡的金光，不敢越雷池一步。
金光之下，庙内的村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鬼物狰狞的面孔和贪婪的眼神，这让他们更加惊恐，叩拜得愈发用力。
陆长青扫了一眼那些鬼物。
“不过区区怨级，最强的一头，也才将将摸到凶级的门槛。”
他心中暗道。
鬼物分怨、凶、恶、厉、煞、祟六等。
分别对应修士的食气、黄芽、还丹、元胎、紫府、羽化六境。
眼前这些鬼物，在他如今的修为看来，当真是不堪一击，吹口气都能让它们魂飞魄散。
陆长青不动声色，暗中施展出“隔垣洞见”神通。
在他的视野中，景象顿时一变。
那神庙上方的金光，并非凭空产生。
随着庙内村民的虔诚跪拜，一丝丝、一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点，正从村民的头顶升腾而起，如同涓涓细流般汇入那尊“寒溟圣仙”的神像之中。
神像吸收的光点越多，其体表散发出的金光便越发明亮，笼罩的范围也似乎在缓慢扩大。
反之，若是祭拜的人少了，或者不够虔诚，那金光的范围便会相应缩小。
“信仰之力么……”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百脉山中寻宝的那三个御灵玄宗修士曾言，他们宗门联合其他修士，已荡平周遭的妖魔鬼怪，才准备立下神庙收集信仰。
可眼前这景象，又是怎么回事？
这“寒溟圣仙”，是御灵玄宗那转世仙人灵玄子所说的仙界大能寒溟老祖？
陆长青一时不得头绪，准备先将这些鬼叫的东西清理了，再进去问话。
他身形一晃，宛若清风拂过，下一瞬，便出现在了神庙之外。
恰好立于那数十只鬼物环伺的中心。
“呜？”
“桀桀！”
骤然出现的新鲜生魂气息，让原本躁动不安的鬼物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为尖锐刺耳的嘶鸣！
它们猩红的眼眸瞬间锁定陆长青，贪婪与嗜血的光芒暴涨，兴奋地扭曲着身躯，争先恐后地猛扑过来！
神庙之内，原本沉浸在恐惧中的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齐齐抬头。
当看清庙外突然多出一位青袍道人，正被群鬼包围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道……道长？！”
一位妇人失声惊呼，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惧所淹没。
因为她看到所有鬼物都向那道人围了过去。
“外面！道长小心啊！”
那须发皆白的老村长更是面如死灰，扯着嘶哑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快！快进来！道长，快进庙里来！外面危险——！”
在他看来，这不知从哪里闯进来的年轻道士，下一刻便要被那些凶残的鬼物撕成碎片。
第116章 古井藏鬼，放牧众生
神庙之外。
数十只形态扭曲的鬼物，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如饿狼扑食般冲向陆长青。
它们猩红的眼眸中，满是对于生魂的贪婪与暴虐。
神庙内的村民们，透过那层薄薄的金光，眼睁睁看着那青袍道人被群鬼淹没，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老村长那声凄厉的“小心”，尚在喉间滚动。
陆长青立于群鬼环伺之中，神色平静得宛如庭前看花。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见他那宽大的袖袍，随意地向前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亦无璀璨夺目的华光。
就那么轻轻一拂。
刹那间，那些狰狞扑来的鬼物，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天敌。
它们前冲的身形骤然凝固。
紧接着，如同被烈日照耀的冰雪，又似投入烈火的青烟。
一只只鬼物，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村民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消散、蒸发，化为乌有。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
方才还鬼气森森、群魔乱舞的庙外空地，此刻已然清净一片，只余夜风吹过残垣断壁的呜咽。
庙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村民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刚刚那足以让他们夜夜惊魂，夺走无数亲友性命的恐怖鬼物……
就这么……没了？
被那位年轻道长，轻轻一拂袖，就全都没了？！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老村长最先反应过来，他浑浊的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庙门口，也顾不上门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仙师！仙师啊！”
老村长涕泪横流，对着陆长青的方向纳头便拜，额头叩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您是真正的仙师！求仙师救救我们杏花村啊！”
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抓住救命稻草的迫切。
其余村民也如梦初醒，纷纷涌到庙门前。
“噗通！噗通！”
一片跪倒之声响起。
“仙师慈悲！求仙师救命！”
“仙师显灵了！我们有救了！”
祈求之声，哭泣之声，感激之声，混杂在一起，响彻神庙内外。
他们望向陆长青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崇拜，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陆长青缓步走进那座金光闪闪的神庙。
他的目光，在村民们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向正堂那尊高大的“寒溟圣仙”神像。
神像依旧散发着柔和的金光，面容悲悯。
“此地鬼物盘踞，为何无人前来清剿？”
陆长青的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村民的耳中。
“我曾听闻，五大仙宗近来都在大力清剿世间妖魔鬼怪，欲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此地，又是何故？”
老村长闻言，连忙爬起身，恭敬地侍立一旁。
他见识了陆长青挥手间灭杀群鬼的通天手段，比之前那些自称“仙师”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
“回禀仙师，”老村长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悲苦与无奈，“数月之前，确有几位自称是御灵玄宗的仙师大人来过我们村子，在四周捉拿鬼物。”
“不过他们说，我们村子有一头极其厉害的鬼物，杀不死只能封印在此。”
“为了保我们杏花村村民的平安，他们特意修建了这座‘寒溟圣仙’庙，说这位圣仙乃是他们御灵玄宗的开山老祖，神通广大，只要我们虔诚供奉，便可得圣仙庇佑，免受鬼物侵扰。”
老村长顿了顿，眼中闪过深深的恐惧。
“一开始倒也还好，只是偶尔有些声响。”
“可最近这一个月，不知为何，那‘封印’似乎松动了。每到夜晚，便有不少鬼物从村后的枯井涌出，四处害人！”
“我们……我们只能躲在这圣仙庙中，依靠圣仙大人的金光庇佑，才能勉强苟活。”
“那些不信邪的，或是中途跑出去的……都……都没了……”
说到最后，老村长已是泣不成声。
其余村民也是面露戚色，显然都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恐怖记忆。
“求仙师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帮忙加固一下那封印吧！”
老村长再次跪倒，用力叩首。
陆长青淡淡道：“此地鬼物已被我尽数诛灭，何来封印之说？”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过，带我去看看你们所说的那处‘封印之地’也好。”
老村长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鬼物被尽数诛灭了？
真的假的？
“是！是！仙师这边请！”
无论如何，老村长不敢怠慢，连忙在前引路。
一群村民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簇拥着陆长青向村后走去。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村后一片荒僻之地。
一口早已荒废的枯井，静静地立在那里，井口被腐朽的木板虚掩着，散发着一股阴湿的气息。
枯井周围的地面之下，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阵法纹路清晰地映入陆长青的眼帘。
这些纹路复杂而诡异，交织成一个奇特的图案，散发着淡淡的阴邪波动。
他只一眼，便洞悉了这阵法的真正用途。
这哪里是什么封印鬼物的阵法！
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放鬼阵”！
而且，还是一个可以定时开启，并且能够“豢养”鬼物的阵法！
阵法会在每日夜晚阴气最盛的特定时刻自动削弱井口的禁制，放出井中早已被豢养的鬼物，去村中制造恐慌。
待到白日阳气上升，那些鬼物无处可去，又会循着阵法的引导，自行躲回这枯井之中，继续被“滋养”。
好一个恐吓凡人，收集信仰的手段！
陆长青心中冷笑。
他并未向惊魂未定的村民们解释这阵法的龌龊。
有些真相，对凡人而言，太过残酷。
他只是当着所有村民的面，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随即，对着那口枯井，以及其下隐藏的阵眼，遥遥一划。
没有惊天剑芒，亦无骇人声势。
但随着他指尖划过。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爆发！
那口枯井，连同其下方深埋的所谓“阵眼”，以及周围丈许的地面，猛然塌陷！
尘土冲天而起，碎石四下飞溅！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那一片区域硬生生从大地上抹去！
待到烟尘稍散，原地只留下一个数丈方圆的深坑。
所谓的“封印”，所谓的“鬼物源头”，已然化为齑粉。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他们只是傻傻地看着那被夷为平地的枯井，又看看那位云淡风轻的年轻道长。
这位仙师，举手投足间，便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威！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比那庙里只会发光，还需要他们日夜叩拜的“寒溟圣仙”，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仙师……仙师神威！”
老村长率先回过神来，声音因极度的激动与崇敬而颤抖，再次带头跪拜下去。
“多谢仙师为我杏花村除去大患！仙师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
其余村民也纷纷跪倒，口中高呼“仙师慈悲”，叩拜之声比之前在庙里还要虔诚百倍。
更有一些心思活络的村民，已经开始暗暗将这位年轻道长与庙里的“寒溟圣仙”比较。
越比较，越觉得这位道长才是真正的救苦救难活神仙！
陆长青看着众人跪拜这一幕。
他不禁想起了“神”所言：灵根乃诡所化，如今修行就是在养诡，所有功法其实都是御诡之法。
这些所谓的仙宗修士，其心性，恐怕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被“诡”所侵蚀，变得扭曲而不自知了。
“此地最近的城池，在何方向？”
陆长青淡淡问道。
老村长连忙恭敬回道：“回禀仙师，从此地往东，约莫百里，便是平阳城，那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了。”
平阳城么……
陆长青微微颔首。
他安抚了村民几句，言说此地已无大碍，让他们安心生活。
对于村民们千恩万谢的挽留，以及奉上的微薄供奉，他皆一一婉拒。
随后，在全村人感恩戴德的目光注视下，陆长青身形一晃，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向着平阳城而去......
第117章 人鬼混居平阳城
平阳城。
此城依山傍水，城郭巍峨，气势非凡。
即便隔着尚远，陆长青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红尘喧嚣与鼎盛人气。
待到近前，更能体会其繁华。
城墙高耸坚固，其上旌旗猎猎，守城兵士甲胄鲜明，目光锐利。
城门洞开，宽阔的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入城之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肆茶坊、丹药法器、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叫卖声、吆喝声、马蹄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辚辚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派盛世繁荣之景。
空气中，灵气虽不算特别浓郁，却也远超寻常山野，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信仰之力。
不少修士往来其间，或行色匆匆，或悠然闲逛，凡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
陆长青缓步而行，神色平静，心中却在暗自打量。
此地，似乎并未受到多少鬼物侵扰的迹象。
与杏花村那般死气沉沉、鬼气森森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莫非此地的仙宗修士，当真尽职尽责，已将妖魔清剿干净了？”
他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目光扫过，他注意到城中并无如杏花村那般，由某个仙宗主导修建的宏伟神庙。
反而在城中心广场，以及一些重要的街口，矗立着数座高大的金身塑像。
这些塑像，有的雕刻着历代大景皇朝的先帝明君，身披龙袍，威严庄重。
有的则是面目模糊，身披星辰道袍的星神模样，神秘而古老。
塑像之下，香火缭绕，不时有百姓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庇佑。
一丝丝微弱却纯净的信仰之力，从这些信徒头顶升腾，汇入金身神像之中，使其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晕。
这光晕不似“寒溟圣仙”那般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却也带着一股堂皇正大、庇护众生的意味。
陆长青眸光微动。
他总觉得，这平阳城的繁华之下，似乎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协调。
明明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空气中却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缕极淡的阴冷。
这股阴冷，与周遭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随即他眼中金光一闪。
刹那间！
眼前的世界，轰然剧变！
依旧是那条繁华的街道，依旧是那些熙攘的人群，依旧是那些林立的商铺。
然而，在这一切“正常”的景象之间，却凭空多出了无数道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影子！
那些影子，赫然是一只只鬼物！
有的青面獠牙，双目赤红，流着涎水，紧紧跟在某个行人身后，不时伸出虚幻的爪子，在那人身上虚抓几下，似乎在汲取着什么。
有的身形残破，断臂缺腿，麻木地游荡在街角，双眼空洞，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有的则化作淡淡的黑烟，依附在某些摊位上，甚至模仿着活人的模样，与摊主“讨价还价”，只是它们手中所谓的“钱币”，不过是些染血冥币。
它们竟是堂而皇之地与凡人、与那些低阶修士摩肩接踵，甚至不时有鬼物直接穿透活人的身体而过！
而那些被穿过的凡人或修士，只是会没来由地打个寒颤，或者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却根本无法察觉到这些鬼物的存在！
整个平阳城，在“隔垣洞见”之下，赫然化作了一座人鬼混居、阴阳颠倒的诡异之城！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是百鬼夜行！
饶是陆长青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给惊得瞳孔微微一缩。
他清晰地看到，那些皇室先帝与星神的金身塑像上散发出的淡淡金光，正艰难地庇护着城中的生灵。
每当有鬼物试图过于靠近活人，或者表现出强烈的恶意时，那些金光便会微微闪烁，形成一种无形的屏障，将鬼物稍稍逼退。
但这庇护之力，似乎也有限。
它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平衡，让鬼物不至于直接大规模害人，却也默许了它们在这种“伴生”的状态下存在。
“这便是……此方世界的‘常态’么？”
“鬼道大兴？”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并没有轻举妄动，继续观察。
他发现，城中的修士，并非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一些修为稍高，达到还丹境的修士，似乎能隐约察觉到某些不对。
他们行走之时，身上会不自觉地散发出淡淡的法力波动，让那些鬼物本能地避开一些。
但他们似乎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或者说，早已习以为常。
就在陆长青收敛心神，准备更细致探查之际。
他忽然感觉到，周遭那些原本对他视若无睹的鬼物，气息陡然一变。
数道阴冷而贪婪的目光，齐齐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有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腐臭的巨影。
也有矮小猥琐，眼珠外凸，几乎要贴在他脚边，不断嗅探的怪东西。
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中，都似乎有某种扁平的鬼影在蠕动，试图钻出。
这些鬼物，先前只是将他当做寻常生人，即使能“看见”，也只是本能地想要汲取阳气。
但此刻，它们猩红的眼眸中，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兴奋与狂喜！
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美味，又或者，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真正“看到”它们的存在。
“嗬嗬嗬……”
“他看见我们了！”
“新鲜的……能看见我们的魂……”
刺耳的、带着浓重怨念的嘶嚎声，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他神魂层面响起。
下一瞬，七八只形态各异的鬼物，包括两只气息已然达到“厉”级的强大存在，竟是哇哇怪叫着，从四面八方同时向陆长青猛扑过来！
它们伸出惨白或漆黑的利爪，带着浓郁的阴煞之气，想要将陆长青撕碎、吞噬。
周围的凡人依旧毫无察觉，说说笑笑，与这群扑来的恶鬼擦身而过。
陆长青神色依旧平静，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面对这群争先恐后扑来的鬼物，他只是眉心之处，一点细微难察的金色光点倏然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亦无摧枯拉朽的威压。
那金光一闪即逝，快到仿佛只是幻觉。
然而，那些前一刻还凶神恶煞、气焰滔天的鬼物，无论是怨级、凶级，还是那两头厉级鬼物，其狰狞扑来的身形，都在这刹那间骤然凝固。
紧接着，它们的身躯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残雪，又似被无形烈焰点燃的朽木。
无声无息。
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便彻底消散、蒸发，化为虚无。
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陆长青不想与这些小鬼过多纠缠，收了神通，眼前的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的繁华。
第118章 无缘帝位七皇子；即将羽化成仙的紫玄宗开派祖师！
陆长青寻了一处临街的茶楼，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点上一壶本地常见的“云雾青”，茶水入口微涩，回甘却也清冽。
姿态闲适，看似品茗观景，实则神识早已悄然散开，聆听着周围修士的交谈。
茶楼之中，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皆有，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不多时，邻桌几个修士的谈话，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七皇子殿下，怕是要彻底无缘帝位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带着几分卖弄的得意。
“哦？此话怎讲？”
“七皇子不是正在清剿凉州妖魔鬼怪吗，据说还颇得民心，怎会……”
同桌一个体格略壮的汉子，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追问道。
“嘿，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嘴角撇出一抹讥诮，带着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你们还不知道？支持七皇子的御灵玄宗，因那转世仙人受了重伤，已下令召集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宗待命！”
“如此一来，七皇子那边清剿妖魔的进度，与其他几位皇子一比，可就慢如龟爬了。”
“尤其是二皇子姬宇轩殿下，得星罗仙宗鼎力支持，已经清缴两州妖魔！据说，二皇子已能引动三分‘封神台’之力！”
“三分封神台之力？！”
“三分封神台之力？！”
这声音不高，却似平地惊雷，茶楼内霎时一静！
原本嘈杂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连带着邻桌那几位原本讨论着风花雪月的女修，也停下了话头，美目中透出惊异。
“那可是传说中能敕封神祇，镇压人间气运的无上至宝！”
“当年大景开国皇帝就是凭此宝，敕封三千星神，压得前辈修士不敢履足凡间！”
“据说，当时有不服者，仅仅是靠近皇都封神台百里，便被其散逸的气息压得道心崩溃，修为尽废！””
“听说五位皇子四处斩妖除魔，就是为了积累人道功德，以期能得封神台承认。”
“若能引动五分‘封神台’之力，便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那便是天命所归！”
“其他皇子，据说如今最多也就能引动一分之力。”
“如此说来，这二皇子岂不是在五位皇子中排名第一……”
“二皇子已然遥遥领先啊。”
议论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低沉了许多，充满了惊叹与敬畏，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储君。
陆长青端起茶杯，目光幽深。
七皇子，二皇子姬宇轩，星罗仙宗，封神台……
有点意思。
陆长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先前那尖嘴猴腮的修士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向往，“咱们雍州紫玄宗的伯阳真人，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人物！五日之后，便是他的升仙大典了！”
“伯阳真人要羽化成仙了？”
“这可是近百年来，修仙界头一遭啊！”
另一个声音略显激动地接道：
“可不是么！千年前伯阳真人一手创立紫玄宗，门下三大弟子皆是紫府境大修，可是雍州数一数二的大派。”
“如今将羽化升仙，紫玄宗声势必定如日中天！我等定要去观礼一番，沾沾仙气，说不定还能有所感悟。”
“正是，正是！”另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修士，抚着短须附和，“伯阳真人羽化登仙，此乃千载难逢的盛事。我等观礼之后，便打算直接启程去青州，投奔二皇子殿下。”
“哦？兄台也看好二皇子？”
“然也！”那人语气热切，“二皇子有星罗仙宗鼎力相助，如今又得了封神台部分认可，正是潜龙腾渊之时！我等散修此时不投，更待何时？”
“而且二皇子背后的星罗仙宗可是修仙界无上炼器大宗啊，听说最近炼制出了一大批法宝，准备赏给有功之人！”
“兄台所言极是！”
“同去，同去！”
“算我一个！”
一时间，茶楼内响应者众，气氛热烈起来，纷纷商议着结伴前往紫玄宗观礼，而后再去青州投效二皇子姬宇轩的事宜。
紫玄宗……伯阳真人羽化……
陆长青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正愁找不到去紫玄宗的路，如今倒是有现成的向导了。
而且，羽化成仙……
他想起灵隐子日记中那句“羽化之后，师傅变了”的记载，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这方世界的羽化成仙，成仙的到底是人还是诡？
正好一并去见识见识。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起身结了茶钱。
他并未急于跟上，而是等那几桌修士中，最先提及此事的尖嘴猴腮修士一行人起身离开，融入街角人流后，才不疾不徐地迈出茶楼。
跟上那几人的脚步。
......
雍州，紫玄山脉。
群峰耸峙，如利剑擎天，刺破云海。
紫玄宗后山禁地。
此处阴气森森，寒意刺骨，石壁上凝结着一层漆黑的冰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一名灰袍老者盘膝坐在中央，正是伯阳真人的三弟子，元都上人。
昔日百脉山不可一世的紫府上人，此刻须发凌乱，面容枯槁。
全身皮肤之下，有无数细小的眼珠状凸起正缓缓睁开，闪烁着猩红的诡光，在他皮肉下疯狂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他体内的法力与那股阴邪的厉鬼之力，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自身的厉鬼，就要复苏了！
“轰隆——！”
厚重的石门开启，一道挺拔的身影缓步而入。
来者面容威严，正是即将羽化的伯阳真人。
随着他的进入，洞府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寒都退散了些许。
元都上人看到来人，浑浊的赤红眼眸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清明与希冀。
“师……傅……”他发出嘶哑的求救，“救我！弟子……快压制不住了！”
伯阳真人看着徒弟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悲悯，走上前，叹了口气。
“好徒儿，为师知你辛苦。”
“为师这里，确有一法，可为你彻底解决此患。”
元都上人闻言，脸上顿时涌现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挣扎着便要叩首。
然而，伯阳真人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洞府中，显得无比诡异。
下一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爆发，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扼住，瞬间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
石门再次开启，伯阳真人缓步走出，洞府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一切秘密彻底封存。
只是，此刻的他，模样已然大变。
不再是威严的中年道人，而是一位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青年。
他双眸开阖间，神光湛然。
青年模样的伯阳真人不屑地朝着身后的洞府方向，“啐”了一口。
“废物东西，差点坏了本座的大事。”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满是嫌恶，再无半分先前的悲悯。
“不过，万幸……”
伯阳真人缓缓抬手，感受着体内重新充满的生机，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神情。
“待炼化了你这最后一份本源，本座也该功德圆满了......”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感慨，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云墟仙宗流传下来的《五气归一诀》，果然玄妙无双！”
“羽化成仙，飞升仙界，便可长生不死！”
“仙人之下，皆为蝼蚁！纵使是羽化修士，也不过千载寿命，终究化为一抔黄土。”
“若非我那几个‘好徒儿’，甘愿为为师‘分忧’……”
“本座，又岂能有今日这问鼎仙缘之机？”
伯阳真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穿透了山峦，仿佛看向了五日后那场盛大的典礼。
“升仙大典，快了，快了......”
就在伯阳真人说这话时，他背后皮肤鼓动不停，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诡异莫名。
但总是差几分火候，一阵挣扎后也就恢复了原样。
第119章 诡异的羽化
五日后。
紫玄宗。
山间祥云缭绕，仙鹤引颈长鸣，灵鹿在奇花异草间奔跃嬉戏。
连绵的宫殿楼阁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飞檐斗拱，琉璃金瓦，气势恢宏。
宗门弟子御剑腾云，往来穿梭。人人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自豪。
他们口中谈论的，全是自家开派祖师伯阳真人的升仙大典，那语气中的崇敬与向往，几乎要满溢出来。
一派煌煌仙家盛景。
陆长青混迹在一众前来观礼的修士之中，神色淡然，目光扫过这一切，眼底却无波无澜。
紫玄宗主峰之巅，早已人山人海。
一座高达百丈的伯阳真人神像拔地而起，神像以万年精金雕琢，宝相庄严，俯瞰众生。
而在山下，更有数以十万计的凡人信徒，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向着山顶的方向虔诚叩拜。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金色信仰之力，从那些信徒的头顶升腾而起，最终汇聚成一道浩荡的金色洪流，冲天而上！
洪流的目标，正是端坐于神像巨大手掌之上的伯阳真人。
他沐浴在海量的信仰金光之中，周身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天空之上，甚至凭空显化出仙乐缥缈、龙凤呈祥的虚影，整个天地都在为他庆贺。
观礼的修士们无不为这惊世骇俗的景象所震撼，许多人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只觉不虚此行。
“羽化之景，百年难得一见啊！”
“伯阳真人功德盖世，此番飞升，乃是天命所归！”
“仙缘！这便是真正的仙缘啊！”
在一片山呼海啸的赞叹声中，伯阳真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面带悲悯，环视众生，声音宏大而威严，响彻云霄。
“今日，本座得万民信众襄助，功德圆满，当于此界羽化，飞升仙界！”
“愿我飞升之后，仙光普照，庇佑雍州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金光骤然向体内倒灌而入！
一个璀璨的金色光茧，瞬间将其完全包裹。
但下一刻，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众人看得分明，那被金色道袍覆盖的后背，皮肤竟从脊椎处，裂开了一道笔直的血色缝隙！
“咔——咔——咔！”
那缝隙越裂越大，一双无形的手，要将他的血肉活生生撕开！
缝隙之中，不是血肉，不是骨骼，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紧接着，一只布满了金色诡异纹路的手掌，缓缓从那道裂缝中探出，挣扎着，想要从伯阳真人的身体里爬出来！
“这么快？！这就开始‘蜕凡’了？！”
观礼台前排，一名鹤发童颜、气息深厚的老修士骇然失声，瞳孔剧烈收缩！
他身边随行的年轻弟子，看到那血肉开裂、诡手探出的一幕，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牙关打颤，带着无尽的惊恐低声问：
“师……师祖，伯阳真人的身体……那是在……”
“住口！”
老修士厉声喝止，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敬畏与病态狂热的潮红。
“此乃无上玄法——‘金蝉脱壳，另换仙胎’！”
“是羽化飞升之中，最考验修士底蕴，也是最玄妙的一步！”
老修士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死死盯着山巅那道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声音都因亢奋而变得尖利扭曲。
“古籍有载！三百年前，玉宸真人飞升之时，亦有‘背开天门，仙体自生’的通天异象！”
“但据记载，其过程凶险万分，足足耗费了三天三夜，才堪堪功成！”
老修士猛地一指山巅，近乎癫狂地嘶吼：“可你们看伯-阳-真-人！”
“前后不过一炷香！这等底蕴！这等根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百年来第一仙！不！是千年来第一仙！！”
此言一出，如同一颗炸雷在人群中引爆！四下瞬间哗然！
那些原本还心存惊疑、感到生理不适的修士们，脸上的最后一丝恐惧，瞬间被滔天的狂热与崇拜所取代。
原来那不是什么恐怖异变！而是传说中，只记载于古籍秘闻中的仙道神迹！
“我的天！羽化飞仙原来是这样！”
“我等今日，竟能亲眼见证这等神迹！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真人仙威盖世！！”
赞叹声、惊呼声、议论声，如山崩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轰——！！！
一道璀璨夺目，却又饱含死寂杀意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观礼人群的某个角落冲天而起！
其速之快，撕裂长空，发出刺耳的音爆！
目标直指山巅神像手掌中那团璀璨的金光！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悲愤的咆哮，如九天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中！
“伯阳老贼！”
“百年前，万妖古冢，你暗害我儿，吞其‘本源’，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须发皆张的白袍老道，他驾驭着剑光，双目赤红如血，其身上散发出的，赫然是羽化境的恐怖威压！
“今日，该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那恐怖的剑阵已然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向正在“羽化”而不能分心的伯阳真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山呼海啸的赞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懵了。
“放肆！快保护祖师！”
紫玄宗的弟子们见此惊变，爆发出愤怒的咆哮，作势御挡。
人群寂静之后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云霄剑宗的太上长老？他们疯了吗！”
“暗害他儿子？吞噬本源？这……这是真的吗？”
“不可能！伯阳真人德高望重，怎会做此等恶事！定是污蔑！”
谁也没想到，竟有人敢在紫玄宗的升仙大典上，悍然出手！
而周围前来观礼的各路修士，则是个个神色复杂，无人上前。
不少人眼中，还隐隐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然而，无论下方众人心思如何。
陆长青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伯阳真人的身上，更准确的说，是锁定在他背后那道裂缝中探出的诡异手掌上。
这这羽化飞升的过程，看得他心里发寒。
竟是要驾驭体内神婴杀死自身肉身，挣脱而出，所有生机养分尽归神婴！
也就在白袍老道冲上山巅之时。
伯阳真人身体里那只布满了金色诡纹的手掌，竟是猛地一顿。
而沐浴在金光中，本该宝相庄焉、物我两忘的伯阳真人，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上，嘴角竟是极不协调地、微微向上勾起了一瞬！
那是一个充满了讥诮的笑容。
“哦？”
在人群中的陆长青见此，嘴角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仇家上门，血腥复仇……这出戏码，倒是不错。”
“只是，这伯阳真人早有预料，也在‘钓鱼’？”
第120章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面对这袭来的一剑，伯阳真人却依旧端坐于神像手掌之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好似陆长青刚才捕捉到得神情变化是错觉一般。
这时，伯阳真人未动，却有人动了。
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冲出五道身影。
赫然是五位羽化境大能！
此时他们齐齐出手，或捏印，或化爪，五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磅礴的法力瞬间交织成一张无形巨网。
伴随着一声冷哼，那张巨网迎向了白袍老道燃烧一切的巅峰一剑！
“轰——！”
看似无坚不摧，足以斩灭山河的剑光，撞上那无形巨网的刹那，竟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狂暴的剑气四下逸散，却被那巨网死死束缚，寸寸消磨。
云霄剑宗的太上长老眼见自己燃烧精血魂魄的巅峰一击，竟被这五人联手化解，瞳孔骤然一缩。
五个同阶修士护法！这是何等手笔！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此时众人才看得分明，爆发出阵阵不敢置信的惊呼。
“是御灵玄宗的太上长老！”
“这是星罗仙宗的大能？！”
“连远在荆州的五柳仙宗竟也有羽化大能来此？”
“天呐！这些都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其中三人身着御灵玄宗的黑底金纹道袍，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
为首的那位御灵玄宗长老，鹤发童颜，面容冷峻：
“云霄道友，伯阳真人成仙在即，岂容你在此放肆！”
更有身披星罗仙宗星辰法衣的青年道人，周身仿佛有星光流转，语气淡漠：
“吾等在此，你之行径，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料。”
最后一人，则来自伍柳仙宗，貌似一个懒散青年，他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悲悯，又带着几分警告：
“道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莫要因一时执念，断送了自身道途，也搅扰了这难遇的盛事。”
五大仙宗，竟有三宗的顶尖存在，在此刻同时现身，为伯阳真人护法！
云霄太上知道，机会已经彻底失去了。
云他发出一声悲怆的大笑，见到伯阳真人仍是一动未动，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决绝，嘶吼道：
“伯阳老贼！就算有他们护你，今日老夫也要让你飞升失败！”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暴走，身躯陡然膨胀，爆发出比大日还要璀璨的光芒！
毫不犹豫的向前冲去！
自爆！
一位羽化境大能的自爆！
那五位前来护法的仙宗大能，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同时暴退，无人敢于正面硬撼这股同归于尽的恐怖力量。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
狂暴的能量洪流，将山巅夷为平地，连那万年精金铸就的神像都被炸得寸寸龟裂。
一切，都被刺目的白光所笼罩。
山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紫玄宗的弟子们，更是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惊惶。
祖师……在升仙的关键时刻，被人自爆所波及……
羽化，失败了？
烟尘与光芒缓缓散去，山巅一片狼藉，伯阳真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然而，身处人群后的陆长青，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气氛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就在这时！
九天之上，风云倒卷，一道璀璨的金光撕裂苍穹，投射而下！
一座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巨大门户，在云海之上缓缓显现轮廓。
那门户非金非玉，通体缭绕着混沌气，散发着亘古不朽的威压。
两根擎天巨柱支撑着门楣，其上雕刻着无数神魔朝拜、万灵献祭的古老浮雕，栩栩如生，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漠。
白玉般的阶梯从门后无限延伸，仿佛通往一个至高无上的仙国。
门楣正中，以龙章凤篆书写了三个字——南天门！
此门一出，天地失色。
“南天门！是南天门现世了！”
“天呐！羽化成功了！伯阳真人羽化成功了！”
“此非失败，而是破而后立！以自爆之威，为祖师贺！”
死寂的人群瞬间被点燃，紫玄宗的弟子们由悲转喜，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恭迎祖师飞升！”
“老祖神威盖世！！！”
“我等……我等何其有幸，竟能亲眼见证天门开启！”
只见那爆炸的核心之处，万道霞光喷薄而出。
一尊通体如琉璃黄金铸就的“神婴”，缓缓现出半个身子，那是伯阳真人的仙躯。
仙躯宝相庄严，神圣威严，额心处，更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纹印记，仿佛蕴含着三江四海的无尽伟力。
此时伯阳真人伸出双手，用力撕开肉身背后那道裂开的缝隙，从自己的“蝉蜕”中，彻底挣脱了出来！
原地，只留下一具与伯阳真人一模一样的肉身躯壳，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栩栩如生，却已没了半分生机。
羽化成功的伯阳真人仰天长啸，带着一种解脱束缚的快意。
“脱去昔日旧衣裳，今日方知本来样！”
宏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在所有人的眼中，南天门大开，门后神音渺渺，仙女散花，金童擂鼓，仙之人兮列如麻。
正垂手恭迎这位新晋的仙人。
然而。
在陆长青的眼中，眼下的景象，却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哪有什么南天门！
那分明是一座早已倒塌的巨大废墟，只余一个十字。
残垣断壁之上，布满了早已干涸的、漆黑的诡异血迹，仿佛有万灵曾在此地泣血哀嚎！
哪有什么仙人恭迎！
那门后分明是数之不尽的鬼祟投影，一个个面目扭曲，形态可怖，正发出无声的尖啸，好似在欢迎新生的同类！
南天门之后，更是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可那些观礼的修士们，却如久旱逢甘霖，一个个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满脸狂热地大口吞吸着。
“吸！快吸啊！这可是南天门泄露出的仙灵之气！”
“一口！只是一口，我感觉困扰我三十年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此生早已断了前路，此刻却激动得老泪纵横，浑身抖如筛糠。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缕缕无形的“仙气”，口中发出梦呓般的喃喃。
“值了……”
“老夫此生能亲眼见证天门开，能沐浴仙光，死而无憾！真的值了！”
他身边，更多的修士陷入了癫狂。
他们看得热泪盈眶，看得神魂激荡，只觉得此生道心，都在这神圣的见证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礼与升华！
仿佛伯阳真人飞升，比他们自己得道还要快活！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仙道！这才是我们追求的终点！”
“今日之后，我道心通明，再无滞碍！多谢伯阳真人赐下仙缘！”
“我等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啊！”
山呼海啸般的赞叹与感激声，汇聚成一股狂热的浪潮，几乎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掀翻。
他们脸上洋溢着的，是对大道的无限向往，是对未来的无尽憧憬。
这一幕，看得陆长青极其不适。
这成仙，不是他想要的，这是——穿鬼衣成诡仙！
黄芽为种，种下诡根。
还丹为养，诡胎暗结。
元胎为始，诡物复苏。
紫府为笼，人诡共生。
直至羽化，开府立庙，以众生信仰为柴薪，炼诡为神。
舍去凡身，驾驭诡躯，飞升“仙界”！
这也是为何渡过十八层地狱时，元胎之前皆是神魂前往，元胎开始便是真身前去。
因为，元胎时，“诡”已经在修士体内复苏。
而十八层地狱，本就后土身化轮回之后，关押鬼族所用。
修士破关，就是在背着“诡”闯关！
而且，这漫天神祇所化作的诡，真的就这般良善？
甘愿做区区凡人修士成仙的“鬼衣”？
陆长青想到自己体内同样存在的“太岁瞳诡”，心中便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即使祂还未做过妖。
他必须尽快找到得到“神”所说的那条，真正的成仙之法。
第121章 巧了，贫道也有一笔账要与你紫玄宗算一算！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中，已然功成羽化的伯阳真人，却并未如众人所想，一步踏入南天门去往仙界。
他悬停于空，那琉璃金身般的仙躯，对那门后无数恭贺的仙人，以及接引仙光的接引之力，视若无睹。
此时，那五位护法的羽化大能中，为首的御灵玄宗长老踏前一步，手中多了一物。
那是一道兽皮古符。
符箓不知以何种古兽之皮制成，色泽暗黄。
其上以朱砂般的血色纹路，勾勒出一方古朴晦涩的图腾，那图腾扭曲盘绕，好似活物，竟在缓缓吞噬着周遭的光线，透着一股镇压万物的沉重意味。
伯阳真人招了招手，那古符便自行飞去，随后稳稳贴在其额头那滴水纹印记之上。
嗡——
古符血光一闪，伯阳真人身上那股超脱此界、仿佛随时会羽化飞升的气息，竟被瞬间遮蔽，隔绝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在无数修士惊愕的目光中。。
伯阳真人那伟岸的仙躯竟是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如水银般流淌着重新钻入了山巅那具盘坐的肉身躯壳之中。
他甚至还极为细致地，将那道从背后裂开的缝隙，缓缓拉上，严丝合缝，如同穿衣服般自然。
随着仙躯隐匿，气息也被古符遮蔽，九天之上那座宏伟的南天门，好似失去了目标的牵引，在一阵模糊的扭曲之后，最终消散在天际。
只余下满天霞光还在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山巅之下，原本狂热的欢呼声，渐渐变成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这……这是何故？”
“伯阳真人为何不直接飞升仙界？反而又回来了？”
“既已羽化成仙，为何还能在凡间逗留？”
“莫非是舍不得凡尘？可仙人岂会有此凡人之念？”
“难道羽化失败了？可刚才那南天门分明就是真的…”
疑惑与不解，在人群中蔓延。
山巅盘坐的伯阳真人缓缓起身，仍是那副俊朗的青年道人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超然出世的仙韵。
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修士都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头。
“诸位道友，”伯阳真人的声音依旧宏大，但多了一分悲悯，“本座虽已羽化，却可在凡间停留三日。”
“只因…”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还有一些未了恩怨。”
话音落下，整个紫玄宗上下一片死寂。
伯阳真人踏前一步，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窒息，他缓缓开口：
“那百脉山主，残害我徒元都，如今我那可怜的徒儿已然身死道消。”
“不诛此獠，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这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众人这才想起，伯阳真人座下弟子元都上人，确实是在百脉山吃了大亏。
“百脉山？元都道人重伤逃遁是他所为？？”
“天呐，竟然是他杀了伯阳真人的弟子？”
“原来仙人逗留凡间，竟是为了替弟子寻仇！”
“这下死定了，仙人要清算了！”
“他打得过转世仙人，可他还能打得过在世真仙？”
御灵玄宗的三位羽化也适时踏空而出，为首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抱拳道：
“伯阳道友，我等愿同你前往，此次定要让其知晓，仙人威严不容挑衅！”
星罗仙宗、五柳仙宗的羽化大能也纷纷表态，声势浩大。
这一场戏，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师出有名，还携带赫赫真仙之威。
五大羽化，加上一位刚刚成仙的“仙人”！
这等阵仗，是要将百脉山从世间彻底抹去！
“仙人慈悲，亦有雷霆手段！我等愿随仙人，共讨此獠！”
“走！我等也去助阵，定要让那狂徒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不错！百脉山主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
“犯仙宗天威者，虽远必诛！”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无数被这股气氛感染的修士振臂高呼，个个义愤填膺。
仿佛那百脉山主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仿佛自己也是在世真仙，恨不得立刻就冲杀过去。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一个熟悉、圆润的身影慌忙掏出传讯玉简，正是李小纯。
他这人就是喜欢到处凑热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升仙大典也少不了他的身影。
此时他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焦急，对着玉简急声传音：
“陆道友！陆道友！你在吗？！”
“大事不好了！那伯阳真人要找你师傅麻烦了！你们快跑啊！”
传讯玉简微微发亮，很快传来陆长青平静的声音：
“何事如此慌张？”
“你还不知道吗？”
李小纯压低声音，却遮掩不住焦急，“紫玄宗的伯阳真人羽化成仙了，但是没有飞升，说你师傅杀他弟子，要找你师傅算账！”
“现在三大仙宗的羽化大能也要同去，还纠集了一大群修士要去百脉山讨伐你师傅！”
“赶紧跑啊！”
玉简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陆长青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哦？有点意思。”
“道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李小纯急得直跳脚，“那可是真正的仙人啊！可不是转世仙人。”
“据古籍记载，羽化而未飞升的修士在凡间就是真正的无敌存在！”
“近三千年，也就大景王朝的开国皇帝，凭借封神台的威能，才逼得那些成了仙的家伙不敢在人间放肆，必须老老实实飞升！！”
“你们现在赶紧藏起来，只要撑过三天就行了！三天后他就必须飞升，不然会被天道反噬！”
陆长青的声音依旧平静：
“小胖子，多谢提醒。不过…”
“不过什么？”
“我倒想见识见识，这所谓的羽化成仙，到底是什么货色。”
李小纯差点没被这话给噎死：“道友，你疯了吗？那可是仙人啊！”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陆长青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轻松，“再说，谁说我就一定会输？”
另一边，混迹于人群之中的陆长青，看了一眼远方的李小纯，便结束了传讯。
他背着双手，一步踏出。
这一步，仿佛跨越了天地玄黄。
陆长青就这样悠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在了伯阳真人面前。
青袍飘飘，声音悠悠，宛如谪仙临凡。
“巧了，贫道也正好有一笔账要与你紫玄宗算一算！”
“不知你这仙人，头硬否？”
第122章 三千紫府围紫玄：无关人等退去，叫嚣的留下！
那声音清清淡淡，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山呼海啸般的讨伐声，戛然而止。
整个紫玄宗主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修士，无论是狂热的、激愤的，还是纯粹来看热闹的，都本能地向后退去，动作僵硬，仿佛在躲避什么洪荒猛兽。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转瞬间，陆长青与山巅那“仙人”之间，便空出了一片巨大的真空地带。
成千上万道目光，混杂着惊愕、愤怒、疑惑、还有一丝丝无法言喻的恐惧，死死地聚焦在那一袭青袍之上。
仿佛此刻，他才是这方天地的唯一中心。
“那人……就是百脉山那个神秘山主？”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一个人就这么走出来了？”
“这气度……为何我感觉，他比那刚刚羽化的伯阳真仙，还要更像一位真正的仙人？”
"那气质...太超然了..."
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响起，却又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得断断续续。
山巅之上，御灵玄宗为首的那位长老，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狂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冷哼一声，声音传遍四野：“好胆，不知死活的狂徒，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星罗仙宗与五柳仙宗的几位羽化大能，亦是神情各异，有谨慎，有迟疑，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死人般的冷漠。
倒是伯阳真人，那张超然物外的仙人面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波动。
不是愤怒，而是被蝼蚁挑衅了威严的阴冷。
区区紫府修为，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就在这时，两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修士，看准了时机，猛地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他们想在真仙面前搏个好彩头。
“大胆狂徒！”
其中一人指着陆长青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尖啸道：
“见了伯阳真仙当面，还不速速跪下，叩首领死！”
伯阳真人听得这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俯瞰着陆长青，仿佛神祇在审视一只擅闯神域的蝼蚁。
“你，就是那个百脉山主？”
他的声音宏大而威严，带着仙人特有的律动，震得人心神摇曳。
“倒是有几分胆色，竟敢主动前来送死。”
“也罢。”
“本座心善，你自裁便留你全尸。”
然而，陆长青对这一切的叫嚣，恍若未闻。
甚至没有多看伯阳真人一眼，更遑论那两个跳梁小丑。
他只是环顾四周，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不欲多造杀孽。”
“方才叫嚣之人留下。”
“无关人等，速速退开。”
他伸出三根手指。
“给你们，三息时间。”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愣。
随即，那些趋炎附势的修士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我没听错吧？他在跟谁说话？”
“疯了！此人一定是疯了！在伯阳真仙面前，他竟敢划下道来？”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这大概是我此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人群中，那些真正活了漫长岁月、见多识广的老修士，却是脸色狂变！
他们从陆长青那过分到极点的平静中，嗅到了一股令他们神魂悸动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走！快走！”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这些老狐狸二话不说，立刻祭出法宝，卷起门人弟子，化作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下疯狂逃窜。
李小纯更是早就躲到了两座山头之外，遥遥望向此处。
三息，转瞬即逝。
陆长青看着那些依旧满脸嘲讽，不为所动的修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大袖一挥。
锵——！
刹那间，虚空震颤！
三千道银光凭空乍现，化作三千名身披银甲、手持战戈的道兵！
更有十八道金光璀璨夺目，现出十八尊气息更为强大的金甲神将！
三千紫府！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自虚空中走出，“轰”的一声落在地面，整座紫玄宗主峰都为之剧烈一颤！
一股冰冷、肃杀、宛如实质的铁血煞气，冲天而起，瞬间将整座山峰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刻，天地失声。
所有的嘲笑，所有的议论，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石化了。
三千……紫府大修士？！
这是何等恐怖的底蕴？
羽化不出，紫府便是仙宗名义上的掌教。
三千个掌门？
就算是三大仙宗倾其所有，也凑不出如此恐怖的一支修士大军！
这根本不是一个宗门，甚至不是一个州域能够拥有的底蕴！
山巅之上，伯阳真人脸上那玩味的笑容，彻底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愤怒。
虽然仙躯已成，再多紫府也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可这是自己的羽化大典。
“竖子！你敢！”
他感觉自己的仙威，受到了最赤裸、最直接的羞辱！
星罗仙宗与五柳仙宗的那两位羽化大能对视一眼，瞬间反应过来。
“邪魔外道，休得猖狂！”
一声厉喝，二人化作两道璀璨的流光，一左一右，率先朝着陆长青冲杀而去！
有仙人照看，想来不会危险到哪里，他们要先试试这道人有何本事。
然而，陆长青神色不变。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柄古朴无华的血色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就在这柄剑出现的刹那。
天地，骤然失色！
苍穹之上，风云倒卷，一瞬间化为刺目的血红！
一股诛绝万物，屠戮仙神，要让此界重归混沌的恐怖杀机，笼罩了全场！
无视了所有人的修为与护体法宝，直接烙印在了他们的元神深处！
“天……天怎么变了？！”
“怎么这么压抑？！”
“那是什么？！”
无数人骇然惊呼。
陆长青只是握着剑，随意地，向着那两道扑来的流光。
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芒。
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势。
只有两道快到极致，几乎无法被捕捉的血色细线，一闪而逝。
那两位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羽化大能，身形在半空中骤然凝固。
他们脸上那狠辣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散去。
下一瞬。
连同他们的肉身、元神、乃至护身的法宝，一同被那无形的剑意，彻底绞碎，灰飞烟灭。
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长青持剑而立，青袍在血色天穹下微微拂动。
他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山巅之上，那惊疑不定地伯阳真人。
而后，轻声道：
“热身结束。”
“现在，该轮到你这‘仙人’了。”
伯阳真人死死地盯着陆长青手中的那柄剑，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刚才一闪而逝的惊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炽热贪婪！
此等神物！
这柄剑……
这柄剑！
杀了此子，这柄剑，就是我的了！
“哈哈……”
伯阳真人不禁大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与癫狂，他看向陆长青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挑衅者，而是像在看一个给自己送来绝世仙珍的福星童子。
“好！好一柄绝世凶剑！”
伯阳真人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而亢奋：
“本座正愁飞升大典，少了一份像样的贺礼。”
“你，竟亲自为我送上门来！”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贪念。
“为此，本座当真要……”
“好好‘谢’你啊！！！”
话音未落，子阳真人身形一闪，已经持着长剑向陆长青扑了过来。
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柄绝世仙器抢到手。
第123章 一剑弑仙！来自诡神的回眸一笑
此时山巅。
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位羽化大能，仙宗的擎天玉柱，就在电光石火间，被一剑抹去。
仿佛从未存在过。
先前还在聒噪叫嚣，等着看好戏的修士们，此刻脸上血色尽褪，面如死灰。
一些胆小的，双腿已抖如筛糠，一股热流顺着裤管不受控制地淌下，腥臊的气味在人群中悄然弥漫。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疯狂蔓延。
“跑……快跑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求生本能。
然而，陆长青的声音比他们更快，也更冷。
“杀。”
一个字，淡漠如冰，却是不容置疑的九天神谕。
三千银甲道兵闻声而动，他们结成森然杀阵，朝着那些之前叫嚣得最欢的修士，扑杀过去。
“不！饶命！前辈饶命啊！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我错了！前辈我错了！”
一个刚才叫嚣得最凶的修士，此刻涕泪横流，跪地求饶。
回应他的，是一杆冰冷的战戈，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护体灵光，将他的头颅钉死在地上。
“我爹是元归老祖，你不能杀我！”
话音未落，便被三柄战戈分尸，残躯在半空中就化为血雾。
“邪魔！你这邪魔！仙人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修，试图施展媚术，却被劈成两半。
惨叫、求饶、诅咒……
种种声音响成一片，却又在顷刻间被更为酷烈的杀伐声彻底淹没。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
一场对先前因果的清算。
而陆长青下达命令的同时，身形已然迎上了那尊扑杀过来的“仙人”。
轰——！
伯阳真人全力出手，仙人之威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一剑挥出，虚空中竟凝结出万顷碧波，仿佛将一条天河搬来，要将陆长青彻底碾碎！
然而，陆长青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中的戮仙剑。
轻轻一划。
嗤啦！
那看似能覆灭山川的滔天巨浪，竟被一道血线从中一分为二，尽皆溃散！
剑锋余势不减，在伯阳真人身上那件宝光流转的仙器“玄冰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伯阳真人瞳孔骤缩！
随即，是滔天的羞辱与震怒！
“竖子！只敢仰仗宝物之威罢了！”
他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浑身金光暴涨，仙人之躯节节攀升！
万丈！
一尊顶天立地的仙人法相，悍然显化于天地之间！
法相身后，是怒海狂涛，天河倒灌的恐怖异象，仙威浩荡，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拖入他的仙域！
“死！”
仙人一指点出，威势比方才强了十倍不止！
陆长青见状，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才像点样子。”
他夷然不惧，身形同样拔高，化作一尊丝毫不逊于对方的万丈巨人，三头六臂，神威赫赫。
手持诛仙剑，悍然迎上！
轰隆隆隆——！！！
剑光与仙法碰撞，法则与法则交锋！
整片苍穹都在颤栗，虚空如镜面般寸寸碎裂，露出背后可怖的漆黑混沌。
霸道绝伦的诛仙剑意，竟压得那初成“真仙”的伯阳真人节节败退，万丈仙躯之上，金光不断被剑气撕裂、磨灭！
山巅之上，御灵玄宗剩下的最后三位羽化大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肝胆俱裂，手脚冰凉。
那可是仙人！
真正的仙人啊！
竟然……竟然被一个凡间修士压着打？！
还是个紫府修士！
自家转世仙人没死真是命大。
三人惊骇欲绝地对视一眼，再无半分战意，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必须逃！
然后上禀寒溟老祖。
没有任何犹豫，三人瞬间达成共识，化作三道流光，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天际疯狂逃窜！
“现在想走？”
“晚了。”
陆长青冷哼一声，在与伯阳真人硬撼的同时，左手并指成剑，随意一挥。
三道蕴含着无尽杀戮意志的血色剑光，自他指尖迸发。
噗！噗！噗！
那剑光后发先至，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三人的头颅。
“呃……”
三位羽化大能的身形在半空中猛地一僵，眼中还残留着逃生的渴望。
下一瞬，恐怖的诛仙剑意在他们体内爆发。
他们的生机、元神、连同修炼了近千年的道果，被瞬间绞杀殆尽。
三具尸身，无力地从高空坠落。
解决掉了杂鱼，陆长青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仙人”身上。
他双剑合璧，剑意冲霄！
“斩！”
诛仙剑煌煌天威，一剑破开了伯阳真人所有的护体仙光！
戮仙剑血光滔天，紧随其后，在他那金色的仙躯之上，留下了一道从左肩延伸至右腹，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啊——！”
伯??真人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
诡异的黑色仙血，如喷泉般涌出！
那伤口之上，血肉蠕动，竟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沉浮哀嚎，那是被他吞噬的生灵。
此刻化为扭曲的怨魂奋力撕咬，阻止着仙躯的愈合！
伯阳真人彻底怕了。
他从那两柄剑上，感受到了真正能够让他形神俱灭的死亡威胁！
“不！我不能死！我已成仙！我当与天地同寿！”
极度的恐惧之下，伯阳真人一咬牙。
他的神婴不顾一切地从肉身后中撕裂而出，然后猛地扯掉了额头那张混天古符！
“竖子，你给本座等着！”
“待本座飞升上界，仙界必无你一席之地！！”
他彻底放开修为，全力沟通那冥冥之中的“仙界”！
轰！
天穹之上，风云变幻，那座仙光渺渺的“南天门”，再次浮现！
一道神圣洁白的“接引仙光”，破开云层，精准地投射而下，笼罩住伯阳真人。
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要将他强行接引走。
“哈哈！哈哈哈哈！”
伯阳真人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毫不犹豫，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巍峨高大的南天门。
在他看来，只要进入此门，他便能逃出生天，从此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跨入南天门的瞬间。
陆长青那冰冷淡漠的声音，仿佛九幽而来的审判，在他身后响起：
“想走？”
“你的罪业，清算完了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陆长青左眼瞳孔深处，那枚古朴的“陷”字道纹，血光大盛！
一道无形的猩红因果之光，无视了空间，无视了仙光，瞬间没入了伯阳真人体内！
他即将迈入门户的身形，猛地一僵。
下一刻，被他为了成仙而吞噬的师傅、道侣、亲传弟子……无数被他残害的生灵怨念，所有他缔结的因果，在此刻化为最恐怖的业力，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不……不——！”
在无数观礼修士，以及雍州、青州、等邻近几州之地，无数抬头仰望“仙迹”的凡人那震撼、惊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那位刚刚羽化成仙的伯阳真人，神躯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色裂纹。
他惊恐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扇近在咫尺的南天门，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色红芒自裂缝中透出，他的神躯正在寸寸崩解。
最终，他的手无力垂下。
然而。
就在陆长青以为尘埃落定时。
那即将崩解的伯阳真人，蓦然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所有的不甘与惊恐，尽数化为平静。
神躯瞬间恢复正常，仍是神圣不可侵犯。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深地看了陆长青一眼。
随后，一步踏入了南天门中，消失不见。
最终，在亿万生灵的注视下，这位百年第一“仙”，成功“飞升”。
即使是被人追杀得狼狈不堪，终究还是成功“飞升”了。
那扇宏伟的“南天门”，也随之缓缓隐去。
但伯阳真人最后那一眼，却让陆长青心头寒意顿生。
他很确定，陷仙剑意之下，伯阳真人早已因果反噬，魂飞魄散。
连神魂都被戮仙吸收殆尽。
最后那个人……绝不是伯阳真人。
那是真正的——诡神。
果然，凡人修士，又怎么占得了诡神的便宜。
炼诡为神，徒做嫁衣罢了！
第124章 血漫紫玄峰，穷酸的百年第一仙
天地，一片死寂，唯有仙血坠落的嗤嗤声，与焦土上弥漫的毁灭气息。
先前那毁天灭地的仙魔之战，仿佛耗尽了世间所有的声音。
那座巍峨的南天门消失了，成功“飞升”的伯阳真人也消失了。
只余下那道立于天地间的青色身影，以及他脚下，被削去半截的紫玄宗主峰。
远处所有侥幸存活的观礼修士，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追着仙人杀。
硬生生把一个刚刚羽化的真仙，逼得狼狈不堪地提前飞升。
这是何等凶威？何等霸道？
他们感觉自己的认知，连同整个修仙界有史以来的铁律，都在今日被那个男人一剑斩得粉碎。
不少修士庆幸自己见情况不对跑得快。
他们看向陆长青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在看一尊从九幽血海中走出的灭世魔神。
人群边缘，躲在山头后面的李小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双目圆瞪，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我的老天爷……”他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陆道友……陆前辈……陆……陆天尊！这......这......！”
李小纯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花了眼。
可眼前的景象依旧清晰无比——那个平日里总是淡然一笑，偶尔还会跟自己开几句玩笑的陆道友，竟然一人追着刚刚羽化的真仙跑！
而且还逼得人家不得不立刻飞升！
“闻所未闻啊！古籍都不曾记载半分！”
李小纯咽了口唾沫，心中翻江倒海：
“难怪陆道友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敢情人家是真正的隐世大能啊！”
他想起自己之前竟敢在陆长青面前大放厥词，甚至无中生师，臆想出一位“神秘师傅”，一张胖脸便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
此时，紫玄宗废墟之上，三千银甲道兵的包围圈中，剩下的数百名修士终于从仙人败逃的震撼中惊醒，无边的恐惧将他们彻底吞噬。
“仙……仙人都跑了……”
“完了，我们全完了！”
绝望的哭喊声中，他们再无半分抵抗的意志，纷纷跪倒在地，朝着陆长青的方向拼命磕头，哭喊声震天。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等只是被猪油蒙了心，被伯阳老贼蛊惑，求前辈看在我等修行不易的份上，饶我们一条狗命！”
“是啊前辈，我们也是被人蛊惑，这才跟着起哄的！”
“我愿为前辈做牛做马，奉上全部身家！只求活命！”
“前辈！我上有三百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求您高抬贵手！”
然而，陆长青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们一眼，眼神古井无波。
“机会给了你们，早干嘛去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些瑟缩的身影，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晚了。”
话音落下，三千银甲道兵眼中红芒一闪，如虎入羊群，冰冷的杀戮，再度上演。
“不——！”
“邪魔！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
“你这魔头！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临死的咒骂声，怨毒无比。
对于这些咒骂，陆长青充耳不闻，心如止水。
邪魔？
你们这些诡修的才更像邪魔外道吧。
如此想来，自己倒更像是在行斩妖除魔之举。
屠戮很快结束。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整座紫玄宗主峰，已经化作了一片血色炼狱。
鲜血浸透了山石，汇成溪流，顺着山体蜿蜒而下，将这座千年仙山，染成了一座触目惊心的血山。
远山之上，那些围观的修士们见此已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个大煞星，惹不得！
"快走快走！离这个煞星远点！"
"回去就封山闭宗，绝对不能招惹此人！"
"太恐怖了，都投降了怎么还杀啊，这还是人吗？"
"以后见到青袍道人就绕路走！"
一时间，陆长青的凶名传遍四方。
而在这片恐慌之中，李小纯却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骄傲。
"嘿嘿，那可是我李小纯的认识的前辈高人！"
三千银甲道兵开始有序地打扫战场，将那些修士身上的储物法宝、灵器、灵根收集起来。
陆长青则是踱步而行，目光在那些散落的战利品上扫过。
很快，几件物品被呈了上来。
伯阳真人的仙器“玄冰甲”，此刻甲身布满裂纹，仙光黯淡，灵性几乎被诛仙剑意磨灭殆尽。
星罗仙宗那位羽化大能的“星辰法衣”，也被剑气绞碎，只剩下半截残片。
御灵玄宗那位长老的护身玉簪，同样崩碎成了数块。
“啧，穷酸。”
陆长青摇头叹息。
“堂堂三大仙宗，就这点家底？伯阳真人好歹是百年第一仙，居然身家也就一般。”
他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神”。
血色古朴的文字在兽皮上流淌，神淡漠的声音响起：
【汝要干什么？】
“这些东西你看得上吗？”陆长青指了指那一大堆战利品，“反正我也用不着，你要是不挑的话，全给你了。”
神似乎扫视了一遍，声音依旧淡漠：
【可以。但品质一般。】
“我这有三件仙器，够换你的成仙法了吧？”
神沉默了片刻，才回应道：
【吾要的是完整的仙器，不是这些破碎的残渣！】
“哦？”陆长青眉毛一挑，“两件破碎的仙器，拼一拼，不就是一件好的吗？我这还有第三件的碎片，多出来的算赠品。”
【神】的血色光影剧烈闪烁，古朴的兽皮都仿佛在抽搐，显然被这番无耻的说法整沉默了。
【不行。】
“真挑剔。”
“唉，早知道打的时候收敛一点。”陆长青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不过也怪这些人太弱，随便一剑就散架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狼藉的战场，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紫玄宗的账清了，但御灵玄宗那边还有一笔账要算。
毕竟当初转世仙人的账还没算，如今还敢伙同别人准备围攻百脉山。
“这笔账，就得去你们御灵玄宗的头上，好好算一算了。”
“还有星罗仙宗和五柳仙宗，无冤无仇的居然也想害我！”
陆长青收起所有战利品，目光一转，望向了远方山头上，那个略显激动的小胖子。
正好，有些疑惑需要他解答。
第125章 天下震怖！追杀真仙的绝世狠人
陆长青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李小纯面前。
李小纯一个激灵，差点当场跪下，哆哆嗦嗦地就要开口拜见。
“陆道……陆陆……前辈！”
陆长青抬手虚扶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叫道友就行。”
“方才多谢你传讯。”
“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重的分量，砸得李小纯脑子嗡嗡作响。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狂热的崇拜与激动，哪里还有半点恐惧。
“道友！不不不，前辈！您太客气了！”
李小纯拿着那把五毛羽扇，对着陆长青就是一顿手舞足蹈的猛夸。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什么狗屁真仙，在前辈面前，那就是个屁！”
“一剑！就一剑啊！两个羽化就没了！”
“前辈您才是真正的仙！那伯阳老贼算个什么东西！”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下好了，整个雍州，不，整个天下，谁还敢在您面前放肆？您现在就是真真正正在世无敌了！”
陆长青听着他的吹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却落在了他手中那把五彩斑斓的羽扇上。
“你这法宝，有点意思。”
听到陆长青夸奖自己的宝贝，李小纯顿时来了精神，腰杆都挺直了三分，献宝似的将扇子递上前。
嘿嘿笑道：“前辈好眼力！我那老头子说，这叫‘五火七禽扇’。”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可我数来数去，这扇子上也只有五种鸟毛，而且催动起来，也只有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这三种神火。”
“我怀疑是老头子吹牛，要么就是他自己也没搞明白。”
“他说是从一个古修士洞府里捡来的，被我要过来了。”
五火七禽扇？
陆长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果然是清虚道德真君那把扇子，只是如今也残缺得厉害。
一个凡间的“老头子”能捡到这种宝贝？
“你师傅倒是对你不错。”陆长青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是，我可是他最看重的弟子！”李小纯立刻挺起了胸膛，但很快又垮了下来，“我们灵符宗，算上我师傅也就四个人，他不看重我还能看重谁。”
见陆长青似乎对自己的宗门感兴趣，李小纯眼珠一转，连忙发出邀请。
“前辈，我们宗门离这不远，也就两天的路程，您要不要去坐坐？”
“我师傅他人还是很好客的！”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要是能把这么一尊大神请回宗门，以后雍州地界，谁还敢惹他们灵符宗？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前辈，上次说的大景王朝七皇子之事，他正在往雍州赶来，要不让他也去灵符宗拜访您老人家？”
“正好，听我大师兄说，七皇子不知为何，已经和御灵玄宗闹掰了。”
“您神威盖世，手下还有三千紫府大能，若是肯去相助七皇子，他那帝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全天下都是您的庙宇！”
陆长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和御灵玄宗闹掰了？
那正好。
于是，陆长青答应了李小纯的邀请，他也确实对那个能捡到“五火七禽扇”的神秘师傅，生出了一丝好奇。
两人动身，离开了这片化为血色炼狱的山巅。
而在他们身后，紫玄宗覆灭，伯阳真仙被追杀至狼狈“飞升”的消息，仿佛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超级风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轰然引爆！
……
雍州，御灵玄宗。
宗门深处，一座终年被刺骨寒气笼罩的冰殿内。
“砰！”
御灵玄宗掌教一把捏碎了手中的传讯玉简，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跑了……仙人都被逼得提前飞升了？”
“星罗宗和五柳宗的道友……一剑……就没了？”
“还有我宗三大羽化老祖啊！”
他像是失心疯一般，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极致的恐惧。
那可是百年第一仙！
他们三大仙宗联手，耗费了不少资源，才暗中培养出来的这一尊“真仙”！
是他们用来对抗皇朝，清扫障碍的底牌！
因为出现了一个打败转世仙人的异数才提前启动。
但，却被当着全天下修士的面，一剑一剑，硬生生给斩得狼狈逃窜！
“混账！”
掌教猛地站起身，在冰殿中来回踱步，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到了自家那个同样是转世仙人的老祖，若是当初没有逃掉，下场……
他不敢想！
“护山大阵！给本座开到最大！所有弟子不得外出！全部！！”
他对着殿外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快去！联系上界！不惜一切代价，联系寒溟老祖！！”
他怕。
他真的怕那个煞星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御灵玄宗的山门前。
那三千紫府道兵，那柄斩仙的凶剑，他不想面对。
……
……
大景，神都。
钦天监，观星楼顶。
监正卢生玄衣高冠，负手而立，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古老的青铜水镜。
镜中画面，正是紫玄宗主峰。
那冲霄的血气，那被削平的山巅，那三千银甲道兵冰冷的杀戮，以及……那个一剑抹平羽化，追着“仙人”斩杀的青袍身影。
镜面中的景象，让整座观星楼死寂一片。
“监正……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身后，一名官员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卢生凝视着镜中陆长青那淡漠的身影，深邃的双瞳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动容”的情绪。
他缓缓开口，声音飘渺。
“天数……乱了。”
“以前的棋盘，作废了。”
……
梁州，一艘横渡云海的华贵飞舟之上。
锦衣玉食，仙乐飘飘。
大景二皇子姬宇轩，正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眼神桀骜而狂妄。
在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袭素白宫装，青丝如瀑，容颜绝世，气质清冷如九天之上的谪仙，正是转世仙人，灵云仙子。
“仙人被凡人追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姬宇轩听完手下的禀报，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想来是那伯阳真人根基不稳，被什么上古凶器克制了罢了，算不得真本事。”
他看向灵云仙子，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待本皇子登基，手握封神台，号令天下，便是真正的仙人，也要在本皇子面前俯首称臣！”
“届时，仙子来做本王的皇后可好？”
然而，灵云仙子却没有理会他。
作为转世仙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羽化成仙”四个字的分量。
也更明白，“追杀仙人”这四个字，是何等的……荒谬与不可能。
仙凡之别，本该是无人能逾越的鸿沟。
“世间……怎会有这等人物？”
她喃喃自语，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与此同时。
一条通往雍州的官道上。
一队精锐的扈从，正护卫着一架华贵的马车疾驰。
车内，一名身着月白色锦袍，面容俊秀的青年，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此人，正是大景七皇子，姬景明。
“殿下，前方传来的消息……有些匪夷所思。”
一名护卫统领面色古怪地禀报。
“据说，紫玄宗的伯阳真人飞升大典出了变故。”
“被一个神秘的青袍道人给搅了。”
姬景明眉毛一挑，来了兴趣：“哦？细说。”
“据说……那道人将观礼的宾客屠戮一空。”
“嘶……”姬景明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凝重，“好厉害，那可是升仙大典，真的假的？”
护卫统领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还……还有，据说，伯阳真仙都被那道人追着打，最后是狼狈不堪地提前飞升逃走的……”
“噗！”
姬景明刚端起茶杯，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胡闹！”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这等无稽之谈，你们也信？追着仙人打？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可……可是殿下，雍州已经传疯了，都说那青袍道人是灭世的魔头……”
姬景明摇了摇头，只当是民间以讹传讹的笑谈。
他望向窗外，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坚定。
自己和御灵玄宗彻底闹掰，少了他们支持，已经无缘帝位了，虽然可能一直都不曾有过。
但，希望李小纯口中那位神秘莫测、隐居在百脉山的绝世高人。
能解决自己梁州封地的那些诡异便行，大不了整个封地都给他立庙。
七皇子还不知道。
自己即将要去拜访的高人，与传闻中那个追杀仙人的“灭世魔头”，是同一个人。
第126章 深夜，破庙，书生，女鬼，还有道士。
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暮下去。
稀薄的日光被天际线另一端涌来的墨色迅速吞噬，灰雾漫天，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与腐朽气息。
李小纯抬头看了看天，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他挪动着身子凑到陆长青身边，压低了声音。
“前辈，夜里雾大，赶路不安全，这年头鬼祟横行，邪物遍地。”
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补充道。
“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个紫府大修士仗着修为高深，夜间闯进灰雾深处，结果第二天就在千米之外被人发现，只剩下了一条胳膊，骨头渣子都被嚼碎了……”
话说出口，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好像也是紫府修为。
哦不，紫府在他老人家面前，怕是连提鞋都不配。
李小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陆长青并未在意他的失言，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山坳里，一座仅探出檐角的破败道观。
“就在那歇脚吧。”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已然落在了道观的院子里。
道观早已荒废，院内杂草丛生，大殿的门板掉了一半，斜斜地倚着门框，风一吹便发出“吱呀”的呻吟。殿内的泥塑神像也塌了半截，仅剩的半边脸上，那慈悲的神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两人寻了处避风的角落，升起一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却也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愈发浓郁深邃。
李小纯搓着手，望着外面越来越浓的夜色，忍不住感慨：“唉，如今这天，黑得真是越来越早了。”
“几年前白日尚有五个时辰，可如今，一天里能见到三个时辰的太阳，就算老天开眼了。”
这话让陆长青心中微微一动。
白日渐短，黑夜渐长。这方天地，阳消阴长，鬼道将兴？
陆长青打量着这破败的道观，突然开口：“凡间，可有和尚、寺庙、或是佛？”
“和尚？佛？”李小纯闻言，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前辈说的是哪路神仙？或是某个地方的土神？从未听说过。”
得到这个回答，陆长青一时怔然。
这个世界，竟然没有佛？那封神量劫之后，本该大兴的佛门去了哪里？西游也未曾发生过？
凡间竟连其名都未曾流传。
李小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又来了精神，开始炫耀起来。
“对了前辈！您上次问我天庭的事，我回去特地问了我师傅！”
“我师傅说，他在一处上古修士的洞府日记里看到过，说‘天庭’是亘古之前统御群仙的无上势力！只是不知为何，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里了。”
说完，他自己又小声嘀咕起来，像是在自我怀疑。
“不过我觉得，八成是老头子也不知道，瞎编来糊弄我的。真要有那么厉害的势力，怎么会一点记载都没留下。”
陆长青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对李小纯那个神秘的师傅，倒是越发好奇了，不知这佛门之事，他是否也听说过。
就在这时，天色彻底黑透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黑暗，仿佛能吞噬光，也能吞噬声音。道观外，连虫鸣都消失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袂破风声由远及近。
“哥，我……我跑不动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子声音响起，柔弱无力。
“婉儿别怕，再坚持一下！前面有座破庙，我们进去躲躲，待明日我们就彻底甩开那些畜生了！”
话音刚落，道观破败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男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一身儒生长袍，却背着一柄长剑，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只是此刻显得颇为狼狈，衣衫上还有几处撕裂的口子。
女子的年龄稍小，一身素裙，小家碧玉的模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正怯生生地躲在青年身后。
陆长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他嘴角的弧度，不经意地扬起几分。
深夜，破庙，书生，女鬼，还有道士。
这要是再来个秃驴，一出戏的角儿就算齐了。
那对兄妹显然也看到了篝火旁的陆长青和李小纯，青年愣了一下，随即抱拳行了一礼，很是客气。
“两位道长打扰了。”
“在下燕赤霞，与舍妹遭歹人追赶，天黑路险，想在此借宿一晚，还望二位道长行个方便。”
李小纯刚想清清嗓子摆个谱，却被陆长青一个眼神制止了。
“自便。”陆长青淡淡道。
“多谢！”
燕赤霞松了口气，拉着妹妹在篝火另一边坐下。
“婉儿，别怕，我们暂时安全了。”他柔声安慰道，眼神中满是怜惜。
云婉儿怯生生地看了陆长青一眼，然后低下头，柔弱地靠在哥哥身上。
她似乎是饿了，在怀里左右摸索了半天，掏出两个雪白饱满的大馒头。那馒头白得晃眼，却冒着丝丝凉气。
她将一个递给燕赤霞，自己拿着另一个，正准备放进嘴中。
然后，她似乎察觉到了陆长青的视线，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带着一丝羞怯，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馒头递了过来，声音糯糯的。
“道长……你要吗？”
陆长青看着那冒着凉气的雪白馒头，又看了看她那双看似羞赧，深处却带着一丝异样期盼的眼眸，摇了摇头。
“不用，你自己吃吧。”
一时无话，道观里气氛有些古怪的安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观外灰雾中，那若有若无，仿佛磨牙吮血般的瘆人鸣叫。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
“悉悉索索……”
一阵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从观外响起，由远及近，仿佛有无数毒蛇在枯叶上爬行。
李小纯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握紧了羽扇。
紧接着。
“砰——！”
一声巨响！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巨力轰然撞碎！
木屑纷飞间，五道魁梧的黑影，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恶风，破门而入。
第127章 尖叫的女鬼：混蛋！你可知得罪了谁？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溅，却驱不散那自林间深处弥漫而来的、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寒意。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独眼壮汉。
他肩扛一柄锈迹斑斑的鬼头大刀，气血浑厚。
最骇人的是他那只瞎眼，眼眶里空无一物，盘踞着一条蜈蚣状的狰狞伤疤，随着他咧嘴的动作，那伤疤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他手里，提着一盏极不协调的红纸灯笼。
灯笼里没有烛火，而是一只惨白浮肿的人手。
此刻，那手掌的一根食指，僵硬地穿透纸面，死死指着篝火旁的燕秀才。
独眼壮汉咧开焦黄的牙床，发出夜枭般刮着耳膜的笑声。
“嘿嘿嘿……燕秀才，你不是挺能跑吗？怎么停下了？”
“仙师瞧得上你，要拿你炼一炉‘肉丹’，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等仙师事成，我等也能分得一勺丹汤，延寿百年！你竟敢带着这小贱人跑路，断我等前程，真是不知死活！”
燕秀才脸色煞白，猛地将妹妹护在身后，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那五人，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一群给畜生当狗的东西！”
“呸！”独眼壮汉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狞笑着，一字一顿道：“哥几个今晚就让你明白，什么叫骨头寸断，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他身后四名大汉齐齐发出一声兽吼，各自从腰间扯下一个黑布袋，猛地朝地上一贯！
呜——！
刺骨的阴风骤然卷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腐之气，吹得篝火剧烈摇曳。
四团黑气从布袋中炸开，黑气中探出森然利爪，撕裂了布袋，随即凝聚成四只形态扭曲、浑身流淌着黑液的“祟鬼”！
那些鬼物五官模糊，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生人的阳气，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嘶嚎，搅得人心神不宁。
“上！给老子撕了他！”
知道今日绝无幸免，燕秀才眼中闪过一抹决绝，长剑悍然出鞘！
剑鸣清越，如龙吟九天！他竟是主动迎向那四只祟鬼！
“哥！”云婉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
角落里，李小纯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陆长青，见他稳坐如山，他便也按捺住性子，准备继续看戏。
陆长青神色淡然，目光甚至没有停留在激斗的燕秀才身上，而是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那个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妹妹”身上。
场中，燕秀才剑术精妙，清冷的剑光织成一张大网，一时间竟与那四只祟鬼斗得不分上下。
剑气与鬼气碰撞，不断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恶臭。
剑光过处，黑气被撕开一道道口子，却又在鬼物的嘶嚎中迅速愈合。
燕秀才终究是凡人之躯，体力在飞速消耗，呼吸也变得粗重如牛，一时僵持住了。
就在他一剑荡开左侧祟鬼，身形微顿之际。
一道黑影，鬼魅般从他身后扑来！
噗嗤！
冰冷的铁器穿透血肉，后背的剧痛，让他浑身猛地一颤。
他用尽全身力气，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难以置信地回头。
偷袭他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一路拼死保护的妹妹，云婉儿！
“婉儿……你……”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困惑与被撕裂的痛苦。
“哥？”
“云婉儿”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柔弱与惊恐。
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怨毒与冰冷。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再无半分温软。
“蠢货，谁是你妹妹？”
她得意地狞笑着，那笑容让她五官扭曲：“要不是尊主有先见之明，命我早早占据了这凡人女子的肉身，还真叫你这身具纯阳剑骨的‘肉丹’给跑了！”
说罢，她嫌恶地瞥了一眼那五个壮汉，尖声骂道：“一群废物！给你们留了那么多线索，怎么现在才追来！”
“要是耽误了尊主的炼丹，有你们好受的，还不赶紧给我拿下！”
五个大汉也是一愣，随即纷纷露出谄媚的笑容。
解决了燕秀才，那“女鬼”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角落里。
那里，有两个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道士。
她感受不到两人身上有任何灵力波动，只当是两个误入此地的普通野道士。
但看他们气血平稳，气质不凡，似乎也是炼制长生丹的绝佳材料。
一抹贪婪自她眼中闪过。
女鬼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对着那五个大汉下令。
“把这两个看戏的野道士也抓了。”
“正好，尊主的长生丹，还缺两味药引。”
一名大汉狞笑着走向陆长青和李小纯，口中不干不净地骂道：“算你们两个倒霉……”
话还没说完。
李小纯精神一振，感觉终于轮到自己表现了，正要掏出宝贝扇子在陆长青面前露一手。
“聒噪。”
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是陆长青。
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原地，只是缓缓抬起眼皮，瞥了那个走来的大汉一眼。
就这一眼。
“噗。”
一声轻响。
那个狞笑着的大汉，连同他身后的四名同伴，以及那四只凶戾的祟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过。
没有爆炸，没有血光。
他们就像是阳光下的冰霜，悄无声息地……化了。
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飞灰，被夜风一吹，便散得干干净净。
李小纯刚见陆长青突然出手，默默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
而重伤的燕秀才，也忘记了背后的剧痛，见到这一幕满眼都是极致的骇然，又有几分激动。
那附身在“云婉儿”身上的女鬼，脸上的怨毒和贪婪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见了九幽神魔般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浑身筛糠般抖动着，色厉荏荏地连声尖叫：
“混蛋！你可知得罪了谁？”
“王玄上师的人你也敢杀？！”
“野道士，你死定了！”
以前她仗着王仙师的威名，在凡间也是横行无忌。
可这次，所谓王玄上师的威名已经不管用了。
陆长青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区区伥鬼，也敢这么放肆？”
第128章 虎妖王玄，一介书生燕赤霞！
女鬼见陆长青道破自己来历。
脸上残存的怨毒瞬间化作了极致的疯狂。
她双手结成一个诡异的血印，猛地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恭请尊主降临！”
她以燃烧魂体为代价，发出一声刺破夜幕的尖啸！
一道血色符文自她额头爆射而出，直冲云霄。
霎时间，破庙上方的夜空阴云倒卷，汇聚成一个巨大而可怖的漩涡。
如同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妖气轰然镇下，压得整座破庙都在呻吟颤抖。
漩涡中心，一道威严而霸道的意识降临。
妖气凝聚，化作一尊身披黑金甲胄，虎首人身的魁梧虚影。
他，便是那所谓的王玄上师，一头已入元胎境的虎妖。
虚影甫一出现，便嫌恶地看了一眼脚下魂体稀薄、即将消散的伥鬼，随即目光如电，扫向篝火旁的陆长青二人。
“就是尔等，敢动本座的人？”
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王玄的虚影并未将陆长青放在眼里，只当是两个有些古怪手段的野道士。
他的目光反而死死锁定了倒在地上的燕赤霞，眼中迸发出赤裸裸的贪婪。
“纯阳剑骨，好！好一个极品的药引啊！”
“这些废物竟险些让你跑掉了！”
“还有你们两个，气血如此充盈，也罢，一并给本座炼了这炉大丹，也算是你们几辈子的造化！”
李小纯被那元胎境的妖气压得脸色发白，呼吸都有些不畅。
但他一想到身旁稳如泰山的陆长青，胆气瞬间壮了回来，忍不住嗤笑一声，摇着扇子道：“区区一只尚未开化的畜生，也敢在前辈面前狺狺狂吠？”
“找死！”
王玄勃然大怒，虎啸一声，那魁梧虚影瞬间凝聚出一只巨大的妖气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两人头顶悍然抓来！
他要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一起捏成肉泥！
然而，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妖气巨爪，在距离陆长青头顶三尺之处，却骤然停滞，再也无法寸进。
陆长青甚至没有抬头。
他瞳孔深处，一道血色剑影倒映而出。
随即，并指如剑，对着眼前的虚空，轻轻一划。
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
与此同时。
万里之外，守备森严的雍州太守府。
府邸最深处，一间被无数强大阵法层层守护的密室之内。
正盘膝打坐的虎妖王玄本体，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疑惑，只剩下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前所未有的极致恐惧！
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来不及升起这个念头。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剑芒，凭空出现在密室之中。
它无视了所有的阵法禁制，无视了空间距离，仿佛是直接从因果的层面降临。
噗。
剑芒从他眉心一穿而过。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虎妖王玄的元胎、肉身、连同他那修炼数百年的魂魄，在那一瞬间，就被剑芒中蕴含的无上陷仙道韵，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干净地抹去。
化作了虚无。
随即。
轰隆——！！！
一股混杂着毁灭与终结气息的冲击波，轰然席卷。
太守府中，所有闭关的供奉、客卿，无论修为高低，齐齐心神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逆血！
他们骇然地望向禁地方向，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惊恐。
“王……王仙师的气息……”
“消失了？！”
一名距离最近的护卫统领，刚冲出房门，便被一缕逸散出的陷仙剑韵扫中。
他脸上的惊骇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刻，他身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剥离，神魂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整个人，化作了一具保持着奔跑姿态的干尸，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摔成一地骨粉。
恐怖的景象，瞬间传染开来！
绝望的嘶吼与惊恐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太守府。
无数楼阁在这股法则余波下，如同纸糊般崩塌、粉碎！
地龙翻身，烟尘冲霄！
半个太守府消失不见。
无数凡人从梦中惊醒，惊恐地望向太守府方向那宛如末日降临的景象，瑟瑟发抖！
……
道观内。
随着百里之外的本体被杀，那尊不可一世的虎妖虚影，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迷茫的哀嚎，随即如青烟般寸寸消散。
那名献祭了自己的伥鬼，也失去了最后的神通支撑，化作一缕飞灰。
周遭的阴风与妖气，刹那间烟消云散。
夜，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李小纯正襟危坐，手中的羽扇摇得更起劲了，满脸崇拜地赞叹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前辈面前放肆。”
“前辈神威，便是隔着千里万里，要取其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危机解除，一直紧绷着神经的燕秀才再也支撑不住。
倒在自己妹妹那冰冷的尸体旁，眼眶赤红，发出压抑而悲痛的哭嚎。
良久，悲痛过后。
燕赤霞拖着重伤之躯，挣扎着跪倒在陆长青面前，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叩首。
“在下燕赤霞，谢过仙长救命之恩！”
“仙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燕赤霞？”
陆长青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情绪。
这名字……可真是有意思。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个叫聂小倩的女鬼，和一个叫黑山的老妖怪。
李小纯按捺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燕秀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惹上这种妖物？”
提及仇敌，燕赤霞双拳死死握紧，指节发白，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恨意。
他一字一句，将事情和盘托出。
“自从先帝意外驾崩，五位皇子为争夺帝位，天下大乱。”
“无数所谓的修仙之人，开始公然行走于凡间。”
“他们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可这天下，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混乱，妖魔鬼祟横行无忌！”
燕赤霞的声音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不知多少达官显贵，听信了那些披着仙人皮的妖道之言，竟然……竟然在暗地里大肆抓捕凡人，拿活人炼丹！”
“只为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我与舍妹来雍州探友，却发现友人全家都已失踪。暗中追查后，才知他们竟全被这太守府的妖道捉拿，成了炼丹的药材！”
“我也因此被盯上，若非仙长出手，我……”
说到此处，燕赤霞的声音沙哑，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他双拳死死攥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与尘土混为一谈，他却浑然不觉。
只有无尽的悲恸，以及滔天恨意。
读书人的道理，圣贤的文章，在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达官显贵面前，是何等苍白无力。
燕赤霞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充满书卷气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陆长青，那道平静得仿佛万古不变的身影。
“噗通！”
燕赤霞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上，对着陆长青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仙长！”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请仙长教我！”
“教我如何……拥有力量！”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某本志怪杂谈中看到过的零星记载。
“晚辈曾于古籍中窥得一二，闻凡人若能寻得‘灵根’，炼化入体，便可踏上修行之路，拥有仙长这般通天彻地的威能！”
“晚辈不求长生，不求大道！”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陆长青，声音因为极致的渴求而变得嘶哑颤抖。
“只求……能亲手屠尽天下妖魔，为我妹妹，为那些枉死的无辜之人，讨还一个公道！”
“求仙长指点，哪里可以寻到灵根？”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便是要我此生为奴为仆，燕赤霞也绝无半句怨言！”
说完，他又是一个响头，重重磕下。
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燕秀才。
他只是一个，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复仇之力的凡人。
第129章 收徒燕赤霞，赐法《戮灵剑诀》
李小纯听到燕赤霞问在哪里能找到灵根，摇着扇子的手都停顿了一下。
他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陆长青，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灵根？
他可是亲眼在紫玄宗那尸山血海之上，见过这位是如何风轻云淡地，将数千修士的灵根尽数取走的。
那场景，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梦魇。
还好……还好我们是一伙的。
李小纯暗自庆幸，看着跪在地上，额头已然磕破渗血的燕赤霞，心中竟生出一丝佩服。
这秀才，算是求对人了。
陆长青看着燕赤霞不知疲倦地叩首，心中毫无波澜。
他只是觉得，“燕赤霞”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见他有此决心，而自己灵根也算富裕，陆长青终于开口，声音淡漠依旧。
“我可以给你一枚灵根。”
“甚至，可以给你复仇的力量。”
燕赤霞闻言，死寂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一簇燎原之火，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嘶哑而激动。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师尊”，让陆长青都微微一怔。
倒是个聪明人。
他本无意收徒，但看着这个鬼祟横行的世界，再想想那个有趣的名字，或许……
收个记名弟子，也未尝不可。
“也罢。”
陆长青淡淡道：“便收你为记名弟子。”
“但，你要答应贫道一个要求。”
“师尊在上，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弟子都答应！”
燕赤霞毫不犹豫。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以后，你每次出剑之前，都需大喊——‘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燕赤霞愣住了。
他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只觉得其中蕴含着某种难以言明的韵律和力量。
念诵之时，竟让他胸中那股滔天恨意都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锋锐！
他当即叩首，沉声应道：“弟子谨遵师命！”
陆长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手一翻，掌心凭空出现了数百枚光华流转、灵气四溢的灵根，看得一旁的李小纯眼皮狂跳。
这是把灵根当大白菜了吗！
陆长青在其中挑拣片刻，像是在菜市场挑拣最新鲜的货物。
他想起燕赤霞天生的“纯阳剑骨”，最终，从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其内仿佛有烈焰燃烧的火属性天品灵根。
随手一弹，灵根便没入燕赤霞的丹田。
嗡——！
燕赤霞浑身剧震，只感觉一颗煌煌大日在自己体内轰然引爆！
狂暴到无法想象的灵力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凡人之躯的脆弱经脉！
“啊——！”
炼狱般的剧痛让他惨嚎出声，全身皮肤寸寸龟裂，血线如蛛网般瞬间爬满全身，整个人下一秒就要被这恐怖的力量撑爆！
凡人之躯，根本无法瞬间承载天品灵根的狂暴力量！
一旁的李小纯吓得脸都白了，哪有这么炼化灵根的！这根本是要他的命！
然而，陆长青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燕赤霞的方向，轻轻一点。
清辉闪过，刹那间。
天地仿佛都静止了。
那股在燕赤霞体内肆虐的、足以焚山煮海的狂暴力量，瞬间变得温顺如羊。
所有崩断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拓宽、变得坚韧无比！
原本凡俗的血肉之躯，正在被强行洗筋伐髓！
燕赤霞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跃迁的、极致的舒爽与震撼。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枚火灵根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按进了他的丹田深处，完美融合，不留一丝瑕疵。
整个过程，粗暴，直接，却又带着一种玄妙的霸道。
前后，不过一息。
李小纯在一旁已经看傻了。
强行炼化天品灵根？
弹指间完成洗筋伐髓？
这一步哪个修士不需要十天半个月慢慢温养。
燕赤霞缓缓睁开眼，感受着天地间流动的灵气，以及体内奔涌的力量，眼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还未来得及再次叩谢。
陆长青又并指一点。
一道猩红如血的信息流，宛若一柄绝世凶剑，洞穿虚空，直接刺入燕赤霞的眉心。
“轰！”
燕赤霞的脑海瞬间炸开！
他看到的不再是文字，不再是功法口诀。
而是一片无垠的血色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无名剑客，手持一柄三尺青锋。
他斩过仙，屠过神，灭过妖，戮过魔！
只要未死，他就越杀越强。
尸山血海在脚下堆积，无尽生灵的哀嚎化作他剑锋上的不朽杀意。
“此为《戮灵剑诀》，以杀证道，以杀止杀。”
“杀伐越多，修为增长越快，最适合如今这个世道。”
这剑诀，本是“神”赠予陆长青的见面礼，如今被他融入了自身对诛仙与戮仙的理解，一并传给了燕赤霞。
就看他能领悟几分。
燕赤霞感悟到那股霸道至极的剑意与杀伐之道，与他胸中的愤怒完美共鸣，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有此剑诀，何愁大仇不报！
有此剑诀，何愁妖魔不灭！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原本的书卷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出鞘利剑般的冰冷与锋芒。
他整理好行装，将妹妹冰冷的尸身就地掩埋，立下一座简陋的孤坟。
对着孤坟，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身时，书生不再，唯有一复仇剑客。
燕赤霞走到陆长青面前，再次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师大礼，随即起身告辞。
“师尊，弟子这便去除妖！”
“去吧。”
就在燕赤霞转身之际，陆长青屈指一弹。
一缕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替天行道、诛灭万灵恐怖气息的剑意，悄无声息地融入燕赤霞的佩剑之中。
“此为一缕诛仙剑意，留在你身，可保你一命。”
燕赤霞脚步一顿，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剑，仿佛拥有了生命，拥有了能斩断天地间一切规则的无上锋芒！
他没有回头，只是再次深深一躬。
而后，燕赤霞背负长剑，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晨光熹微的观外。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要，杀个朗朗青天。
燕赤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林间，李小纯才长舒一口气，他看着陆长青，终究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辈……那《戮灵剑诀》看起来杀性如此之重，您不怕他……堕入魔道吗？”
陆长青神色淡然，目光望向远方天际，那里仿佛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魔道？”
他轻笑一声，语气却冰冷刺骨。
“这世间，妖是魔，鬼是魔，某些高高在上的人……也是魔。”
“贫道倒想看看，我徒儿这柄剑，能否斩妖辟邪，永保神清！”
第130章 隐于凡间的灵仙宗
天光破晓，晨曦驱散了破庙中最后一丝阴冷。
陆长青看着燕赤霞孤身远去的背影，那道身影虽单薄，却透着一股不斩尽妖魔誓不回头的决绝。
李小纯搓了搓手，凑上前来，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兴奋。
“前辈，咱们也走吧！去我宗门！”
“我师傅要是知道我结交了您这般神仙人物，肯定得高兴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也最喜欢结交道友了！”
陆长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与李小纯一同离开了道观。
两人这次并未御空而行，而是如凡人般，行走在这乱世的山野之间。
沿途所见，皆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是高高再上的人间权贵不会去看的一幕。
废弃的村庄，无人掩埋的枯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与腐朽交织的死气。
偶有活人，也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李小纯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默。
直到数日后，他们来到一座看似普通的山峦脚下。
与外界的死寂不同，这里竟有了几分生气。
一条略显破败的青石山道蜿蜒而上，不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香客，从山上心满意足地走下来。
“这山上的道观真是灵验，求了张平安符，我家娃儿晚上果然不哭不闹了。”
“是啊，不像城里的那些神庙，现在进去拜一拜都要收香火钱，真是世道变了！”
“仙人老爷难得保佑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香客们脸上洋溢着朴素的满足与心安，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然而，陆长青的目光，却落在了这些香客的眉宇之间。
有少数香客的额间，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察觉的灰败死气。
仿佛他们的精气神，被某种看不见的存在，缓慢而持续地抽取着。
但如今却有一丝灵光在默默庇护他们。
陆长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有意思。
“前辈，到了！这就是我们灵仙宗的山门！”
李小纯指着山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豪。
山顶，并非什么仙家福地，琼楼玉宇。
只有一座小小的、甚至有些破败的道观，门楣上方的牌匾，刻着“灵仙观”三个字，字迹都有些斑驳了。
看到这番景象，李小纯脸上刚升起的自豪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强行解释道：
“咳，前辈，我们宗门……注重的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不喜奢华，讲究一个和光同尘……”
陆长青笑了笑，迈步走入道观。
观内香火袅袅，正殿之中，竟有不少凡人在虔诚地跪拜祈福。
他们的祈求声与道观的破败，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殿内供奉的，是一尊神像。
那神像通体呈一种古老的黑金色，不知是何种材质铸就。
最诡异的是，神像的面容部分，竟是一片模糊，仿佛被无情的岁月彻底磨平，看不出是男是女，是喜是怒。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尊无面神像，却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无比厚重的威压。
李小纯一指神像，骄傲地挺起胸膛。
“前辈，这位就是我们灵仙宗的开派祖师，也是咱们宗门万年以来，唯一一位羽化飞升的大能！”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陆长青耳边。
“我师傅说，仙人在仙界若是陨落，其在人间的神像便会自行崩毁。咱们祖师爷的神像万年不倒，说明他老人家，在仙界……还活得好好的呢！”
这也是灵仙宗香火虽弱，却始终无人敢来灭门的原因。
陆长青凝视着那尊无面神像。
阳消阴长，佛道不存，天庭湮灭，这个世界的“仙界”究竟是何模样，仙人又到底如何？
无数信徒万年来的香火愿力，菁纯无比，几乎将神像本身漆黑的材质，都熏染出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神像内部，甚至因此诞生了一丝微弱的灵性。
片刻后，陆长青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小纯，你们这位祖师，飞升之前，可有名号流传？”
李小纯被问得一愣，窘迫地挠了挠胖脸。
“这个……宗门典籍毁得差不多了，只知道祖师姓王，其他的……师傅他老人家也没提过。”
就在这时。
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从殿后传来。
“李小纯，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薄怒。
“在祖师神像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一名身穿素白道袍的年轻女子快步走出。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清秀，神情却比跳脱的李小纯沉稳了太多。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挥之不去的忧虑。
李小纯一见来人，立刻像老鼠见了猫，脖子一缩，脸上得意的神情瞬间切换成讨好的笑容。
“二师姐！我这不是……在给前辈介绍咱们宗门的光辉历史嘛！”
说罢，他连忙为双方引荐。
“师姐，这位是陆长青前辈！”
“前辈，这是我二师姐，林清雪。”
林清雪打量了陆长青一眼，见他气息内敛，深不可测，宛如凡人，却又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仙风道骨，便知不是寻常人物。
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道门稽首礼。
“晚辈林清雪，见过前辈。”
李小纯见师姐对陆长青如此客气，顿时感觉脸上有光，立刻像只斗胜的公鸡，挺起胸膛，开始了他的表演。
“师姐！我跟你说！这位陆前辈，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世外高人！你都不知道，前些天在雍州，那不可一世的虎妖王玄，前辈他老人家隔着万里之遥，就那么……那么轻轻一划！”
他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正要将那惊天动地的一幕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
“行了，别吹了。”
林清雪秀眉紧蹙，直接打断了自己活宝师弟的吹嘘，她脸上满是忧色，语气沉重地道：
“小纯，你不在的这十几日，宗门……出大事了。”
第131章 贫道也很好奇，竟是什么事，值得这鬼东西在此夜夜高歌？
“出大事了？”
李小纯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看着二师姐林清雪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心脏猛地一沉。
他知道，能让一向沉稳的师姐说出这三个字的，绝非小事。
“师姐，到底怎么了？”
林清雪没有理会他的追问，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陆长青，先是歉意地行了一礼，这才开口，声音压抑而沉重。
“宗门三十里外，有一座黑水镇。”
“最近几日，镇上出了怪事。”
“每到子时，镇中所有水井都会无端涌出漆黑如墨的脏水，腥臭无比。”
她的语速很慢，仿佛在描述一幅令人窒息的画卷。
“凡是误饮，甚至只是接触过黑水的镇民，都会迅速衰弱下去，像是全身的精气神，都被什么东西给活活抽干了。”
“更可怕的是……”林清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那些衰弱的镇民，到了晚上会无法自控地放声大哭，成百上千人的哭声汇聚在一起，会变成一首……一首诡异的歌谣。”
“听见歌谣的人，也会跟着一起哭。”
“已有数十人，就这么活生生‘哭’死了。”
李小纯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这等诡事，闻所未闻！
林清雪继续说道：“五日前，有小镇居民前来道观求助，师傅命我前去查探。可我倾尽全力，连那作祟的东西究竟是何模样都未曾见到，只感觉那股气息阴冷至极，远非我所能力敌。”
“我怀疑，是厉鬼一流在作祟。”
“无奈之下，师尊他老人家只得亲自出手。”
说到这里，林清-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可是……师尊他老人家已经去了三天三夜了，至今，音讯全无。”
轰！
李小纯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虽然他们三个弟子修为最高不过初入元胎，可师傅是紫府境的大修士！
在这雍州地界，已算是一方大高手，怎么可能对付一只厉鬼，会三天杳无音讯？！
“不可能！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怎么会……”
李小纯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制的担忧与焦急。
他猛地转身，就要往观外冲去。
可刚迈出一步，他又硬生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陆长青，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前……前辈，实在对不住，宗门出了急事，我得和我师姐去寻师父……”
“您……您要不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我大师兄明日应该就回来了，他……他会带着七皇子殿下过来，届时定会好生招待您……”
他语无伦次，心中焦急如焚，却又不敢怠慢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
然而，陆长青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陆长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道观的墙壁，望向了黑水镇的方向。
香客眉宇间的灰败死气。
被抽干的精气神。
诡异的歌谣。
他忽然笑了。
这“盛世”，如他所愿。
“黑水镇。”
陆长青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开口。
“贫道与你们，走一趟。”
短短一句话，却仿佛蕴含着安定人心的无上伟力。
倒不是陆长青喜欢管闲事，一则是他承李小纯上次的情，二则是陆长青也需要好好见一见这个诸神陨落后的诡异世界。
李小纯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之前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有这尊大神在，还怕什么厉鬼！
不管师傅出了什么事，都有救了！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连作揖，话都说不利索了。
“太好了！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您真是……真是我们灵仙宗的救星啊！”
事不宜迟。
待林清雪指路后，陆长青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拂。
李小纯和林清雪只觉眼前景象一阵恍惚，脚下仿佛踏空，不消片刻，周遭的景色已然天翻地覆。
三人已然站在了那座黑水镇的镇口。
从远处看，镇子青瓦白墙，炊烟袅袅，似乎与寻常镇甸并无二致。
可当真正踏入此地，一股无形的阴冷与压抑便扑面而来。
镇上的行人神色麻木，动作迟缓，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形的枷锁。
在林清雪与李小纯眼中，这只是乱世之下的常态。
但在陆长青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每一个镇民的眉心深处，都缠绕着一缕灰败的死气，如同附骨之蛆，正无时无刻不在抽取着他们的生命精气。
同时，他们身上又都笼罩着一层微弱的灵光，正与那死气进行着微不足道的抗衡。
这光，与平阳城那些神像散出的光晕相似，透着一股庇护众生的意味。
不过治标不治本，饮鸩止渴罢了。
“师姐，我们先去镇里的神庙看看，师傅他老人家行事稳重，一定会留下线索。”李小纯压低声音提议道。
林清雪点了点头，神情忧虑地领着二人向镇中心走去。
镇子中央，坐落着一座略显陈旧的神庙。
庙门上的牌匾早已褪色，金漆书写着“地威神将庙”五个字。
这是大景皇朝册封的人道神祇，品阶从低到高分为神将（还丹—元胎）、星官（紫府）、星君（羽化），负责一方水土安宁。
然而此刻，神庙内香火寥寥无几，萧瑟异常。
那尊神将金甲覆面，身披战甲、手持长戈的神像，唯有其内不多的信仰之力，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晕。
但却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在弥漫于整个镇子的诡异灰气侵蚀下，摇摇欲坠。
自大景皇帝几年前意外身死，连他敕封的不少神灵也陨落后，这些庙里的神像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等待下一任皇帝重启封神台，敕封新神来继承遗泽。
但此时皇位还未决出，但皇朝的气运，已经衰败至此。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庙祝正倚着门框打盹，见到三位气息不凡的道人前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起身相迎。
林清雪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开门见山地问道：“老丈，敢问三日前，可曾有一位姓申的道长来此降妖？”
“申真人？”
老庙祝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崇敬。
“仙姑问的可是那位神通广大的申真人？他老人家确实来过！”
“真人他真是活神仙下凡啊！前日夜里，他老人家在此处，与那井中水鬼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一剑将其斩杀！镇上的黑水都退了！”
老庙祝激动地比划着，仿佛亲眼所见。
“申真人说妖魔已除，便在昨日一早离开了。”
听到这话，李小纯和林清雪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师傅他老人家怎么会出事！”李小纯脸上顿时又恢复了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林清雪虽放下心来，却也蹙眉不解：“既然妖魔已除，师尊为何不先回宗门报个平安？”
两人心中疑惑，却没发现，身旁的陆长青，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老庙祝的身上。
在那老人眉心深处，灰败的死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比镇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浓郁。
显然，所谓的“妖魔已除”，不过是个笑话。
或许那水鬼确实被斩了。
但它，也仅仅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陆长青准备在此地先看看再做打算。
“我们今晚，便在此处歇下了。”
陆长青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却让李小纯和林清雪心头同时一凛。
李小纯脸上的笑容僵住，小心翼翼地问：“前……前辈，您的意思是……”
陆长青的目光扫过神像，扫过庙祝，最终望向镇子深处那一口口幽深的水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贫道也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高兴的事，值得这鬼东西在此夜夜高歌。”
第132章 夜半鬼哭：生者悲苦，死人平安
夜色渐深。
地威神将庙内，几人在此歇息，镇里灯火微弱，倒也显得安静。
子时。
万籁俱寂的黑水镇，气息一变，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
“咕嘟！”
“咕嘟！”
一声声轻微动静，从镇子中心那口最古老的井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滴墨，滴入了清水。
紧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混杂着刺骨的阴冷，开始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正在打坐的李小纯睁开双眼。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与不安。
“师姐，你……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林清雪也早已睁开双眼，俏脸上一片凝重。
她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庙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就在此时。
“啊——”
一声凄厉而压抑的哭声，从不远处的一座民居房中传来。
那哭声不似悲痛，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本能宣泄，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这哭声，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涟漪！
“呜呜呜……”
“啊……啊……哭……”
一个又一个的哭声，从镇子的四面八方接连响起，此起彼伏，仿佛一场会传染的瘟疫。
“又……又来了！”
角落里熟睡的老庙祝被瞬间惊醒，他连滚带爬地冲到神庙门口，看着外面，面无人色，牙齿都在打颤。
“那哭声！那哭声又来了！”
李小纯吓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怎么会？师父他老人家不是说已经解决这事了吗？！”
他无法理解，更不敢相信。
然而，外界的哭声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成百上千道哭声，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哀嚎，它们开始汇聚，交织，渐渐形成一个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调子。
一首由哭声组成的歌谣！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
“.......惟愿魂升碧落，魄下黄泉.......”
“......生者悲苦，死人平安......”
“死人平安！！”
这歌谣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直接钻入人的脑海，勾起内心最深处的绝望与恐惧。
林清雪闷哼一声，只觉得心神剧震，道心都开始不稳。
李小纯更是吓得躲到师姐身后，死死捂住耳朵，可那诡异的歌谣却仿佛无孔不入，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他握着法宝扇子的手，抖得像是筛糠。
“完了……完了……师父他……他真的出事了……”
老庙祝则已经彻底崩溃，瘫倒在地，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口中喃喃自语。
“申真人败了……神将也护不住我们……”
神庙内，一片惊恐与绝望。
唯有陆长青，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神色依旧平淡，仿佛耳边响起的不是什么催魂魔音，而是一曲再寻常不过的乡间小调。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死人平安......”
“原来是喜极而泣。”
他终于起身，淡漠的一句话，却让李小纯和林清雪如遭雷击。
“哭什么哭，吵死了！”
陆长青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天地至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响彻整个黑水镇、足以让元胎修士心神失守的诡异歌谣，竟出现了刹那的断层！
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
李小纯和林清雪骇然地望着陆长青的背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的师父没骗你们。”
陆长青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们，“他在这里杀了一只煞鬼。”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可惜，这里的鬼有点多。”
轰！
这句话，彻底让李小纯和林清雪呆住了。
不等他们追问，陆长青缓步走到神庙门口。
街道上，骇人的一幕正在上演。
镇上所有的镇民，无论老幼，都像提线木偶一般，双眼空洞地走出了家门。
他们泪流满面，神情却麻木无比，汇聚在街头，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悲切的歌谣。
他们的精气神，正顺着这歌谣，被源源不断地抽走，汇向镇子中心的方向。
“你们待在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陆长青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
他随手一挥。
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笼罩了神庙大门，瞬间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庙外魔音贯耳，庙内却重归寂静。
做完这一切，他便独自一人，迈步走入了那片由哭泣木偶组成的诡异步行街。
那些被操控的镇民，仿佛没有看到他。
在他面前，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法近其身。
神庙中，李小纯和林清雪被光罩隔绝，听不到外界的魔音，却能看到陆长青孤身一人往镇中心走去。
他们不知道前辈要做什么，只能看到那渊渟岳峙的影缓缓消失。
陆长青闲庭信步，穿过一张张麻木而哀伤的脸庞，最终停在了镇子中央，那口最深、最古老的黑水井旁。
所有的哭声，所有的死气，所有的精气神，最终都汇聚于此。
他低头，望向那幽深如地狱入口的井口，语气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有趣，居然还有如此多层的封印。”
陆长青隔垣洞见之下，见到此处古井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禁制阵法，而且最深之处好似连接九幽不可知。
他身形微微一晃，整个人便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脚下的土地。
五行大遁，这阵法禁制对他无用。
穿过湿滑冰冷的井壁，刺骨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井壁之上，并非青苔，而是一层薄薄的、由无数细小怨魂纠缠而成的黑色菌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寻常修士若是触碰到，顷刻间便会被怨气侵蚀，道基不存。
但这些阴秽之物，在靠近陆长青身前三尺时，便如遇骄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
陆长青突破层层阵法。
下坠。
不断下坠。
这口井的深度，远远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
百丈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井底。
而是一个被硬生生开辟出来的巨大地下洞窟，遍布阵法，足有半个黑水镇那么大。
洞窟的穹顶之上，无数灰黑色的气流垂落而下，如同倒悬的瀑布。
那是从镇民身上抽来的精气神，混杂着他们因歌谣而生的绝望与悲苦。
洞窟地面，一条漆黑的河流缓缓流淌，河水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的尸臭与怨念。
这，便是黑水的源头。
而那首由哭声组成的诡异歌谣，在这里清晰了千百倍。
无数道声音，从洞窟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重重叠叠，仿佛有成千上万个看不见的鬼魂，正对着中央的位置，进行着一场盛大而邪异的祭祀。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了那条黑色河流的汇聚之处。
那里，并非什么祭坛，更像是一个……巢穴。
一个由无数骸骨与凝固的黑泥堆砌而成的巨大肉巢。
肉巢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像一个巨大的蜂巢。
每一个孔洞中，都蜷缩着一个半透明的、正在啼哭的婴儿状怨魂。
它们就是歌声的源头。
那些从穹顶垂落的精气神，被肉巢吸收，再转化为纯粹的阴煞鬼气，滋养着这些“歌者”。
而在肉巢的最顶端，一枚硕大无比、宛如心脏般的黑色莲蓬，正在有规律地“砰砰”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洞窟的鬼气浓郁一分。
每一次跳动，都让那哭丧歌谣的魔性更强一分。
原来如此。
陆长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根本不是什么厉鬼作祟。
这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养殖场”。
以镇民精气为饲料，以哭丧歌谣为工具，培养这些初生的鬼胎，再用鬼胎的怨念与哭声，去供养那颗核心的“鬼莲蓬”。
好一个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好一个……“喜极而泣”。
对于这些以怨念为食的东西来说，满城的悲哭，确实是值得“夜夜高歌”的喜事。
第133章 贫道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死人平安
那枚巨大的鬼莲蓬，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砰！砰！砰！”
它的跳动骤然加速，一股磅礴如山海的恶意与精神冲击，轰然朝着陆长青压了过来！
虚空中，仿佛响起一声无形的尖啸，足以让紫府修士的神魂当扬崩裂。
“擅闯……死……”
一个混乱而暴虐的意念，在陆长青的识海中响起。
然而，陆长青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那足以崩碎元胎修士的精神冲击，在靠近他周身时，便被一道无形的钟影彻底磨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他甚至还有闲心，评价了一句。
“吵闹。”
“杂乱。”
“不成曲调。”
陆长青缓缓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指，遥遥指向那十八孔鬼莲蓬。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贫道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死人平安，如何？”
陆长青剑指遥遥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亦无璀璨夺目的华光。
指尖处，一朵赤红如血的莲花悄然绽放。
红莲业火！
此火专焚罪孽，净化一切污秽邪祟。
那朵赤红莲花初时不过拇指大小，迎风便涨！
刹那间，便化作一片汹涌的火海，朝着那巨大的肉巢席卷而去！
“吱——！！！”
无数蜷缩在孔洞中的婴儿状怨魂，在接触到红莲业火的瞬间，便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
它们身上那浓郁的怨气、鬼气，在业火面前，便如同最易燃的薪柴。
火光冲天！
整个地下洞窟，都被这赤红的火焰映照得一片通明。
那哭丧般的诡异歌谣，在火焰的焚烧下，变成了真正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哀嚎。
肉巢顶端，那枚宛如心脏的黑色鬼莲蓬剧烈地颤动起来。
它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疯狂地鼓动着周遭的鬼气，试图扑灭这净化一切的火焰。
然而，无用。
红莲业火之下，众生罪孽皆为虚妄。
连仙神都可焚烧，何况这只是匹敌紫府的鬼物。
磅礴的鬼气一旦触碰到火焰，便如滚油泼雪，迅速消融，反而助长了火势。
火焰无情地蔓延。
从肉巢的底部，一路向上。
所过之处，那些婴儿状的怨魂尽数化为青烟，消散于无形。
它们脸上那诡异的“喜极而泣”的表情，也永远凝固在了被净化的最后一刻。
“砰！！！”
一声闷响。
那巨大的鬼莲蓬，终于承受不住红莲业火的焚烧，轰然炸裂开来！
随着它的炸裂，整个洞窟内那令人心悸的哭丧歌谣，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有火焰燃烧血肉与黑泥的“噼啪”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
陆长青负手而立，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这壮观的“火葬”扬面。
这所谓的“鬼蜮”，在他一念之间，便已灰飞烟灭。
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事情，似乎并未结束。
就在鬼莲蓬炸裂，整个肉巢被焚毁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地下洞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仿佛地龙翻身！
脚下的地面，那由无数骸骨与黑泥铺就的“土地”，开始寸寸龟裂。
无无数禁制崩溃，鬼气森然，好似联通了另一个世界。
一股比之前那鬼莲蓬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更加阴森、更加古老、更加邪异的气息，从裂缝深处，缓缓升腾而起！
“桀桀桀……”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铁摩擦般的怪笑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那笑声中，充满了怨毒、暴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性”？
是的，神性。
一种堕落、腐朽、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扭曲神性！
陆长青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下面，连接的鬼东西，气势比自己想的还要足几分。
这所谓的鬼巢，也不过是一处供养它的“祭台”。
如今，祭台被毁，这东西，忍不住又降临了。
“咔嚓……咔嚓……”
地面彻底崩裂。
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出现在原本肉巢所在的位置。
浓郁如实质的黑雾，从坑洞中汹涌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堕落神威。
黑雾之中，一道模糊而扭曲的巨大身影，缓缓升起。
那身影似人非人，似神非神，周身缠绕着无数怨魂锁链，散发着足以让紫府修士道心崩溃的恐怖威压。
在这身影的周围，洞窟的石壁之上，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神性符文与鬼道铭文交织而成的诡异图案。
整个地下空间，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这尊存在的“神域”！
“区区凡人……大胆！！”
那巨大身影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被惊扰的怒火。
与此同时。
随着阵法禁制的消失，原本被肉巢镇压的一些东西，也显露了出来。
在坑洞的边缘，几处被特殊阵法禁锢的地方，光芒闪烁。
几十个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身影，被从中释放了出来，瘫倒在地。
他们身上穿着各异的道袍，显然是不同宗门的修士，修为皆是元胎境上下。
此刻，他们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以及那尊散发着恐怖神威的诡异存在，脸上瞬间被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所笼罩。
“是.....是羽化境的诡祟。”
“救……救命！”
“我们……我们逃不掉了……”
其中一个老道士，在看清那诡祟身侧的某个“东西”时，更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
“严……严道兄！！”
陆长青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只见在那尊诡神的巨大利爪之下，赫然抓着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老者。
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浑身被一根根漆黑的能量触手洞穿，死气沉沉。
那些触手正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抽取着精气与道行，融入那诡祟体内。
这是诡祟正在“缓慢进食”！
“桀桀……这次的祭品不错，元胎修士的味道尚可。”
那诡祟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似乎对这个“点心”颇为满意。
祂那双闪烁着猩红邪光的眸子，缓缓转向了陆长青。
“就是你，毁了吾的血食巢穴？”
“外来的……小虫子……”
“不过，你的神魂……似乎更加美味……”
陆长青看着这尊不可一世的诡祟。
他神色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这身驳杂的信仰之力，混杂着鬼道的怨念……”
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何人给你立的庙，竟让你这诡祟有了几分神性？”
第134章 剑诛诡祟！难道，还要贫道亲自请你出来吗？
祂那双猩红的眸子中，暴虐的怒火几乎要凝为实质。
“放肆！！！”
“吾乃地威真神！”
一声沙哑的咆哮，不再是灵魂层面的冲击，而是直接扭曲了现实！
轰——！
整个地下洞窟的环境瞬间改变。
石壁消失了，空间无限延伸，化作一片灰败、腐朽的国度。
天空是暗沉的铅灰色，大地流淌着黑色的怨念脓液。
无数怨魂在国度里引吭高歌，欢笑嬉戏，将自身一点点化作补全这片神国的养料。
神国中央，那尊诡祟化作一尊百丈高的金甲神人，手持三丈长戈，身缚无数漆黑锁链，双目猩红，神威与鬼气交织，看起来威风凛凛，不可直视。
这，是祂的地威神域。
在此地，祂便是唯一的真神！
“凡人，跪下受死！”
金甲神人手中长戈猛地向前一挥，一道灰蒙蒙的光辉裹挟着撕裂元神之威，斩向陆长青！
然而，陆长青见到此景，依旧负手而立，神色淡漠。
在那些灰光靠近他周身三尺时，一道模糊而古老的钟影便悄然浮现。
嗡……
一声轻微的颤鸣。
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攻击，竟如春雪遇骄阳，尽数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
万法不侵。
陆长青甚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片虚假的国度，落在了那鬼祟所化的地威真神之上。
无数驳杂的因果线，如蛛网般缠绕在祂身上，连接着未知的远方，也连接着此地积累的怨念。
原来如此。
这鬼祟，只是一个窃取了信仰与神位，强行拼凑起来的怪物。
甚至它的神域，也只是个可笑的半成品，看起来吓唬人罢了。
“贫道对给你立庙的人，倒是更感兴趣了。”
陆长青轻声自语。
随即，他抬眼看向那尊因攻击无效而陷入暴怒与惊疑的诡祟，轻轻吐出两个字。
“聒噪。”
声音不大，却好似蕴含着至高的道韵，言出法随！
整个堕落的神域内，那无数哀嚎的怨魂，竟在这一瞬间为之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尊诡祟更是如遭雷击，百丈神躯剧烈一震！
祂感受到了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压制！
“既然你觉得死人平安……”
陆长青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神域中回荡，宛如最终的审判。
“贫道，便送你一程，当个真正的死人。”
话音落下。
他缓缓抬起左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一柄三尺三寸长，两指宽的细长血剑，悄无声息地于他掌心浮现。
此剑一出，无尽血煞之气冲天而起，仿佛有亿万仙神魔佛的虚影在剑身周围哀嚎沉沦！
诛仙剑！
此剑一出，整个堕落神域的法则都开始紊乱，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那些被困在边缘，本已陷入彻底绝望的元胎修士们，此刻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不懂那口钟影的玄奥。
也无法理解那柄剑的恐怖。
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尊让他们连反抗之心都无法生出的恐怖诡神，在……恐惧！
“你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地威真神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祂的神性在疯狂示警，一种源自存在本身被抹除的巨大危机，笼罩了祂！
祂想逃，可在这柄剑的杀机锁定下，整个神域都仿佛化作了无法挣脱的囚笼！
陆长青持剑轻轻一挥。
血色剑光一闪而逝，直接斩向地威真神，而后红光更是透体而出，没入了虚空之中。
一剑之下，因果皆斩，万法皆灭！
咔嚓——
地威真神身上缠绕的无数怨念锁链，毫无征兆地寸寸断裂！
祂与这片神域的联系，正在被一种祂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存在的根源上，被强行斩断！
“不——！！！”
地威真神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
在诛仙一剑之下，祂显得那般弱小，那般可怜。
百丈神躯，轰然溃散，化作漫天精纯的黑气，而后彻底消散。
神域，崩塌了！
那尊不可一世的金甲神像，不见了。
灰败的天空碎裂，流淌着脓液的大地消失。
众人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地下洞窟。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扬幻梦。
可那尊不可一世的诡神，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大景皇朝境内，数十座城镇乡野之中。
那些或香火鼎盛、或早已破败的地威神将庙内，所有供奉的神龛，都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脆响！
随即，轰然碎裂，化作一地毫无灵性的齑粉！
洞窟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获救的修士，包括被解救出来的申道人，都还瘫在地上，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风轻云淡的青袍道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剑？
一尊羽化境的鬼祟……就这么……没了？
要知道，羽化境的鬼祟本就极难杀死，其难缠程度，甚至可以媲美两位同境界的羽化大能联手。
众人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向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行大礼参拜。
却骇然发现，那位前辈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而此时，黑水镇地威神将庙内。
李小纯和林清雪遵从陆长青的吩咐，并未踏出庙门半步。
两人在庙中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七上八下。
方才小镇中央爆发出的那股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已让他们惊疑不定。
紧接着，殿内供奉的地威神将神像，竟也“咔嚓”作响，表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数道细密的缝隙。
“师……师姐！”
李小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有些发颤，又惊又怕地说道：“你说……这神像它……”
他话还未说完，异变陡生！
“噗！”
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默不作声，仿佛不存在的凡人老庙祝，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他张口喷出一大口带着淡淡金色的血液！
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庙祝！”
林清雪见状一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然而，那老庙祝的脸上，此刻非但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反而露出一种诡异至极的、近乎癫狂的狂喜笑容。
他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李小纯和林清雪二人。
只是疯了一般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兴奋。
“死了……祂居然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本源神像还在此地！”
“轮到我了！这次终于轮到我了！该我成神了！！”
“哈哈哈！”
在李小纯和林清雪惊骇的目光中，老庙祝发出一声癫狂的大笑，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向那尊高大的地威神将神像！
好似那是他的一切。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闷响，在神庙内回荡。
老庙祝的身体软软滑落，脸上还凝固着那心满意足的笑容。
淡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飞溅而出，染红了整座神像。
李小纯和林清雪呆立当扬。
这突如其来地变故让他们猝不及防。
然而下一刻，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尊地威神将神像，在缓缓吸收了老庙祝喷洒其上的淡金色血液之后。
其表面的裂缝，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失、弥合。
整座神像，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灵动与神韵。
也就在此时。
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宛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李小纯和林清雪的身后。
“前……前辈！”
李小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浑身一激灵，连忙转身喊道：
“您……您可算回来了！这……这庙祝他疯了，他自己撞死了，他……”
陆长青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地上老庙祝那死状凄惨的尸体。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尊被鲜血染红，显得愈发诡异的地威神将神像之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与波澜。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尊神像，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随即，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神庙的每一个角落。
“难道，还要贫道亲自请你出来吗？”
第135章 奉五皇子令：斩杀地威神将者，罪无可赦！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小纯和林清雪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死死地盯着那尊被老庙祝鲜血染红的地威神将神像。
那神像静静地矗立着，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一层石壳，在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陆长青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神像宣告。
“看来，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
话音未落。
他甚至懒得抬手，只是并指如剑，对着那神像的方向，遥遥一弹。
没有风声，没有光华。
唯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血色剑气，无声无息地迸射而出。
它仿佛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一出现，便已至神像眉心！
那剑气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带着一种从根源上抹杀“存在”本身的诛绝道韵！
就在那血色剑气即将触及石像的刹那！
嗡！
沉重的石像竟违反常理地猛地向后一仰，以一种骨骼错位般的诡异姿态，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神像内部惊惶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个少年，却带着一种被岁月侵蚀后的沙哑与破败，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哭腔！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方才……方才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并非有意冒犯啊！！”
李小纯和林清雪当扬石化，脑子一片空白。
这声音……
分明是个少年的声音！
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庙祝，内里竟藏着一个少年之魂？！
陆长青面无表情地收回了那缕剑气，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言语间直指核心。
“大景皇朝，神位皆由封神台敕封，享万民香火，受国运庇护。”
“你一介凡魂，是如何窃据神位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像中的少年灵魂明显一滞，似乎对这个问题极为抗拒，支支吾吾，不愿多言。
陆长青见状，眼神骤然一冷。
那一缕血色剑气，再次于他指尖浮现，吞吐不定。
一瞬间，整座神庙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一股令灵魂都要冻结、战栗的杀戮气息，死死锁定了神像！
“贫道，不喜欢将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
“我说！我说！上仙！我全都说！！”
在那种即将被从世间彻底抹除的无边恐惧下，少年灵魂彻底崩溃了，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本是百年一遇的‘地威命格’，天生便可与这尊地威本源神像共鸣！
按照大景皇朝的规矩，敕封神灵，便是选取这等拥有命格的凡人，以身为祭，然后魂魄入主神像，得到敕封一步登天，化为真神！
他本该是下一任的地威神将！
可就在敕封大典的前夕，大景的老皇帝，离奇驾崩了！
“五皇子姬善武找到了我！”少年灵魂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他许诺我，待他日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便是为我敕封，让我成为这大景最威风的神将！”
“可我等来的，却是背叛！！”
“他和他们背后的虚灵仙宗，竟找来一个命格相似的修士，用一种恶毒无比的邪法，绕开了皇朝敕封，强行让那修士窃据了本该属于我的神位！”
“那修士，就是……就是刚刚被上仙您斩杀的那个！”
“可……可我呢？”少年灵魂的声音凄厉得如同鬼哭，“我被他们用咒法，强行锁在了这尊本源神像所在的庙里！日日夜夜，我的精气、我的神魂、我的寿元，都被它不断吸食，我逃无可逃！”
“我才十八岁啊！！”
“我才十八岁，就这么被吸成了一个行将就木、寿元将尽的老头！！”
“我恨啊！！！”
陆长青闻言，眼神微微一凝，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虚灵仙宗的邪法？”
“对！”少年灵魂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激动地嘶吼道：“他们称那邪法为‘香花供养之术’！根本无需皇帝敕封，只需用被污染的香火愿力，强行污染这尊本源神像，再辅以万民祭拜，经年累月之下，便能偷天换日，窃据神位！”
听到这里，李小纯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叫：“虚灵仙宗？！那……那可是当世五大仙宗之一，名门正派的魁首啊！！”
“名门正派？”少年灵魂发出一声癫狂的嗤笑，“今日上仙斩杀那邪神，便是斩断了他与此地神位的根本联系！神位空悬！我全程目睹了那‘成神’的仪式，我知道该怎么做！只要……只要以以我的这具‘地威命格’的生魂为祭，我就有可能夺回一切！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陆长青听完这一切，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这遭遇，与他何干。
倒是李小纯，急切地问道：“那我师父的事，你之前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绝对没有！”少年灵魂连忙辩解，“那位申道长确实来过，只是他道行虽高，却未能看破这古井下的玄机，在此地斩杀一尊厉鬼，便匆匆离去了。”
李小纯还想再问些什么。
就在此时！
轰——！！！
一股浩瀚无边、冰冷杀伐的神念，如九天银河倒灌，自遥远的天际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黑水镇！
在这股神念之下，空气凝如铁板，万物尽皆俯首！
神庙内，陆长青、李小纯和林清雪的脑海中，同时炸响了一个冰冷无情，宛如天道敕令般的声音！
“奉五皇子令：斩杀地威神将者，罪无可赦！”
“黑水镇境内所有修士，一刻钟内，协助缉拿凶犯！”
“违令者，满门抄斩！！”
第136章 大景皇朝计都星君降临！
李小纯和林清雪在这股威压下神魂剧烈颤栗，双腿一软，几乎要当扬跪倒在地。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尊无上神明用目光死死盯住的蝼蚁，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心脏仿佛要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爆！
就连那刚刚占据神像，沉浸在狂喜中的少年灵魂，此刻也恐惧到了极致，在神像内瑟瑟发抖，生怕被这恐怖的存在察觉到，从而迁怒于己。
唯有陆长青，依旧负手立于庙中。
他神色古井无波，仿佛那足以压垮紫府境修士道心的浩瀚神念，于他而言，不过是拂面的清风。
下一刻。
天际尽头，三道璀璨夺目的神虹撕裂云层，以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能，轰然降临在神庙之外！
轰隆！
大地剧震，坚硬的青石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整座神庙都在这股冲击下疯狂摇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神虹散去，现出三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
左侧一人，是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黑袍老者，正是那虚灵仙宗的墨云真人，手中持着一杆黄幡，幡面之上隐有无数冤魂在哀嚎，引动鬼哭神嚎，那是他炼的昆仑奴。
右侧一人，是位神情倨傲、不怒自威的白袍道人，玄镜真人，其头顶悬浮着一座垂下万千光幕的七宝玲珑塔，神光流转，威压四方。
而居于中央的那一位，最为骇人！
祂身披一件仿佛由无尽星辰编织而成的璀璨神铠，面容俊美到极致，却又冷酷得不似凡人，一双眼眸中，竟有星辰生灭的恐怖景象在轮转。
祂并非修士。
而是一尊真正的神祇——计都星君！
祂身上的气息，与之前那头堕落的诡祟截然不同。
那是真正受过大景皇朝敕封、与磅礴国运紧密相连的正神神威！
浩荡，纯正，睥睨众生！
祂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庙宇上停留，只是冷漠地扫过死寂的黑水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声音如天宪般宣告：
“皇子令下，尔等还不速速现身，前来拜见本君，协同捉拿凶犯，更待何时？”
声音回荡在破败的镇子上。
然而，回应祂的，只有吹过残垣断壁的萧瑟寒风。
整个黑水镇，除了庙里的几人，竟无一个修士响应！
扬面，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尴尬。
墨云真人与玄镜真人两位羽化长老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
居中的计都星君，那张俊美冷酷的脸上，更是瞬间布满了寒霜。
祂何等尊贵，奉皇子令亲自降临，竟无人前来拜见？！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神念如潮水般一扫而过，祂瞬间便知晓了缘由。
镇上的低阶修士，早已因为此前的诡异死绝。
而那几个被救下的元胎境，更是在祂们降临之前，就已逃之夭夭，跑得无影无踪！
无边的羞恼，瞬间化作了暴虐的杀意！
祂的目光如两柄无形的神剑，骤然穿透庙墙，死死锁定了那个唯一还敢站着的青袍身影。
“大胆狂徒！”
白袍的玄镜真人踏前一步，遥指庙内，声色俱厉地喝道：“斩杀皇朝正神，乃是动摇国本的大罪！现在跪下，献出你的神魂本源，本座可做主，只诛你一人，不牵连你背后宗门！”
在他看来，陆长青定是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宗门老祖，才敢这般行事。
“哼。”
计都星君却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与将死之人，废话什么？”
祂的语气，仿佛已在宣判陆长青的死刑，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
“此人神魂气息颇为独特，正好用来祭炼本君的‘计都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陆长青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回应计都星君的话，反而侧过头，对身后略显激动的李小纯和惊魂未定得林清雪温和说道：
“看好了。”
“以后遇到这种挡路的狗，不必与它废话。”
此言一出，天地间仿佛骤然一静！
计都星君和两大羽化修士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到了极致！
“竖子！找死！！！”
墨云真人发出癫狂的怒吼，手中引魂幡猛地一摇，一道能污人法宝、蚀人神魂的黑气洪流，带着万鬼哭嚎之声，狂涌而出！
玄镜真人则更为直接，头顶的七宝玲珑塔神光大放，化作一座百丈山岳，裹挟着镇压万物的恐怖威势，当头砸下！
一左一右，封死了陆长青所有闪避空间，要将其瞬间轰杀成渣！
陆长青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心念微动。
那柄暗红色的三尺三寸细长血剑，悄无声息地于他掌心浮现。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只有一股斩断因果、终结万物、诛绝天地的至高道韵。
他对着来袭的两大神通，随意地向前轻轻一指。
嗤！
一道比发丝更细的血色剑气，迸射而出。
它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无视了汹涌的黑气与镇压而下的宝塔，血光一闪，直接穿透了神通本身。
随即，剑气一分为二。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墨云真人与玄镜真人的眉心。
两大羽化大能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不解。
下一瞬，生机断绝，神魂俱灭，两具尸体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
一招，秒杀两位羽化！
计都星君那双蕴含星辰生灭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睥睨众生的傲慢，瞬间被无边的惊怒所取代！
“神威如狱，星君法旨！”
生死关头，计都星君发出震天的怒吼，双手结出玄奥无比的神印。
他不再有丝毫保留，直接沟通此方天地的国运与香火！
“借大景万民信仰，诛杀此獠！”
霎时间，大半个雍州境内，无数城镇庙宇中无主的气运与香火愿力，如百川归海般，疯狂地向他涌来！
他身上的星光神铠光芒万丈，一股远超羽化境的恐怖威压节节攀升！
“奉天承运，借万民之愿，本君今日，便要替天行罚！”
然而，面对他这石破天惊的全力一击，陆长青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他手中那柄诛仙剑遥遥指着计都星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天地：
“借万民之愿？”
“他们信的是神，可不是一条狗。”
话音落下。
诛仙剑上的血光，竟变得愈发妖异与渴望！
第137章 计都身陨惊中州，钦天监的震惊
他眼中红芒一闪。
“借万民之愿？”
陆长青的声音在这片被神威笼罩的天地间悠悠响起。
“贫道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叫作茧自缚。”
话音落下。
他一剑挥出。
嗡——
剑光一闪，竟化作亿万道比微尘更细的红色光丝，如同一张笼罩天地的无形大网，瞬间铺开！
这张网，没有斩向计都星君的本体。
而是直接迎上了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浩瀚如海的香火愿力！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狂暴的信仰洪流，在触碰到青色丝网的刹那，竟仿佛陷入了无边泥潭，被硬生生地“困”在了原地！
紧接着，这张网开始收缩，搅动！
所有香火愿力的流向都被强行改变，它们开始彼此冲突、疯狂内耗、相互消磨！
“不！这……这是什么道法？！”
计都星君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正在彻底失控！
他非但没能伤到陆长青分毫，反而被那狂暴逆乱的愿力风暴疯狂反噬！
咔嚓！咔嚓！
他身上那件由星辰编织的神铠，寸寸崩裂！
他的神体之上，浮现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裂痕，金色的神血狂涌而出！
“不可能！”
他发出不敢置信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陆长青神色淡漠，如同在看一扬早已注定的演出。
“陷仙变化无穷妙。”
“你一介伪神，能死在此剑之下，也算是提前享受到了。”
言罢，那张覆盖天地的血色大网猛然一收！
亿万剑丝合而为一，重新化作一剑。
剑尖轻轻一颤，一道红芒撕裂虚空，自计都星君的眉心一穿而过。
这位不可一世的正神，身躯轰然一僵，眼中的神光彻底黯淡。
其真灵与神位，连同与这方天地的所有联系，被彻底斩灭。
……
与此同时。
遥远的大景皇朝中州，皇城之内，钦天监。
高耸入云的观星台最顶层，象征着皇朝敕封的九大星君本命神像，正静静矗立。
忽然！
“咔嚓——”
其中那尊代表着“计都星君”的神像，毫无征兆地从正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随即，在所有当值星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轰然倒塌，碎成一地乱石！
几乎在同一时刻，遍布大景皇朝各州各府的无数计都神庙内，所有的神像齐齐化为齑粉！
当！当！当！
凄厉而急促的警钟声，响彻整个钦天监！
“星君陨落！星君陨落了！！！”
一位白发苍苍，眼神却如星辰般深邃的老者，从观星台的蒲团上猛然站起。
他正是钦天监监正，卢生。
他死死盯着那断裂的神像，脸上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星君陨落，国运动荡，此乃我大景开朝千年来，未有之大变！”
“动用‘周天观神镜’！”
卢生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夫查明，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动我大景之神！”
……
东宫。
奢华的宫殿内，檀香袅袅。
一位面容阴鸷，身着五爪金龙蟒袍的青年，正与一位女子对弈。
那女子身着一袭月白道袍，气质空灵绝尘，容颜更是美得不似凡间之人，正是虚灵仙宗的转世女仙，周轻云。
而那青年，便是当朝五皇子，姬善武。
突然，姬善武腰间的一枚传讯玉符，迸发出刺目的红光，随即“啪”的一声碎裂。
他神念一扫，整个人如遭雷击！
“咣当！”
他惊得猛然起身，当扬打翻了身前的白玉棋盘，棋子洒落一地。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怎么可能？！”
姬善武的声音都在发颤，“计都星君……死了？墨云和玄镜两位真人，也……全都死了？！”
“计都得了我们的暗中支持，神力大增，底蕴堪比飞升之境，怎么可能会死在区区一个雍州？！”
与他的惊惶失措相比，周轻云的反应却平静得可怕。
她只是伸出玉指，慢条斯理地拾起一枚滚落在地的白子，神色淡然，唯有那双宛如秋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彩。
“能斩断国运与神灵联系的手段……有意思。”
她轻声自语。
“看来这凡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神秘一些。”
她抬眼看向姬善武，柔声安抚道：“慌什么？死了一个棋子而已。正好，神位空悬，我们正好可以安插自己的人上去。”
姬善武毫无皇子威严，脸上带着一丝恐惧与渴望交织的神色。
“可……可钦天监已经敲响了警钟，他们一定会彻查！万一查到我们头上……”
周轻云闻言，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屑。
“一个连皇帝都没有的皇朝，查到又如何？”
她直视着姬善武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忘了我们真正的目的吗？你，难道真的想当那个被困在龙椅上，寿元天定，不过短短百载的短命皇帝？”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瞬间点燃了姬善武内心最深处的野望！
他煞白的脸色涌上一抹病态的潮红，双眼放光，喃喃自语。
“不……我不要！”
“我要成仙！我要长生不死！！”
已有羽化境修为的他，早已体验过仙的滋味，又岂会甘心被皇位所束缚？
配合虚灵仙宗掠夺皇朝气运，换取一条真正的成仙之路，这笔买卖，在他看来划算至极！
周轻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他指点迷津。
“此事，正好可以嫁祸给你那几位不安分的兄弟，让他们去和钦天监狗咬狗。”
“你，现在只需派人去黑水镇，悄悄打探一下消息便可。”
……
黑水镇神庙。
陆长青风轻云淡地收起了陷仙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小纯和林清雪已经彻底麻木了。
林清雪看着陆长青的眼神，不再是看前辈高人，而是像在仰望一尊行走于人世间的……真仙。
庙内，那尊地威神将神像中的少年灵魂，在经历了无尽的震撼后，声音颤抖地对陆长青的方向拜倒。
“上仙……上仙神威盖世！小神……小神愿永世听候上仙差遣，只求上仙庇护！”
陆长青对此不置可否。
他只是转身，看向李小纯和林清雪。
“既然寻不到你师父，此地事也了了。”
“你们，便随贫道先回宗门吧。”
“是，前辈！”
两人哪敢有半句废话，连忙躬身应是。
第138章 七皇子到来；贫道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当皇帝？
一步踏出，便是千里之遥。
前一息还是黑水镇的残垣断壁，下一息，已然回到了灵仙宗那破败却熟悉的山门之前。
李小纯与林清雪只觉天旋地转，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又猛然松开，再睁眼时，天地已换。
“小师弟！”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大师兄赵安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几人，见都安然无恙，紧绷的脸庞稍缓，却立刻凑近，压着嗓子道：“七皇子到了，就在祖师殿里等着！”
李小纯一听，先前的忐忑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连师傅之事也先忘了。
他腰杆一挺，小胖脸上写满了得意，拍着胸脯道：“大师兄莫慌！殿下等的，就是陆前辈！”
陆长青对此置若罔闻，神色淡然。
他目光越过二人，投向那间香火寥寥、屋顶漏光的祖师殿，仿佛等的不是皇子，而是迟来的故人。
他迈步而入。
殿内，一袭月白锦袍的俊秀青年背对殿门，负手而立。
他凝望着那尊被岁月侵蚀的无面神像，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身为皇子，身边仅有两名气息沉凝的护卫，足见其低调。
闻听脚步声，青年转身。
目光与陆长青相触的瞬间，他瞳孔微缩，随即敛去所有惊异，没有半分皇子架子，恭敬地躬身行礼。
“晚辈姬景明，见过前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开门见山，“晚辈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的封地梁州，近来诡异频发，妖魔横行，民不聊生。”
“晚辈无能，已是回天乏术，恳请前辈看在梁州万千生灵的份上，出手相助！”
姬景明直接抛出了筹码：
“若前辈能解梁州之危，晚辈愿以皇子之名，号令全境，为前辈开府立庙，聚千万香火信仰，祝您羽化登仙！”
他句句不离苍生，却对那至高的帝位，只字不提。
旁边的李小纯听得都有些着急。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的目光落在姬景明那张俊秀的面容上，似笑非笑。
“殿下付出如此代价，所求，难道仅仅是一州安宁？”
声音很轻，却让姬景明身躯一震。
姬景明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坦然道：“不瞒前辈，那座封神台，只是一件死物。”
“它只认信仰。”
“皇室之人，谁获得的信仰之力更磅礴，谁就能得其认可，登临帝位。”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不屑与愤懑：“我那二哥，在星罗仙宗的扶持下，搞些“假除鬼、真演戏”的手段欺骗百姓，早已在各州掠取了海量信仰，遥遥领先。”
“而我……”
说到此处，姬景明的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正是不满御灵玄宗要我效仿此等卑劣行径，才与他们……彻底决裂。”
“如今没了仙宗支持，哪还有机会沾染帝位。”
陆长青端起赵安奉上的粗茶，吹了吹热气。
茶水粗劣，他却毫不在意。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七皇子，眼底深处，一缕金色道韵悄然流转。
神通，隔垣洞见。
谎言易破，但真假参半的话语，才最有趣。
刹那间，陆长青的视野中，现实的一切尽数剥离。
那层笼罩在姬景明身上，由上古异宝“蜃珠”所造，足以瞒过飞升仙人的完美幻象，在他眼前剧烈扭曲，泛起涟漪！
咔嚓——
一声唯有他能听见的脆响。
那层“俊秀青年”的幻象外壳，轰然破碎！
幻象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皇子。
那是一张眉目如画、容颜绝世的女子脸庞，明亮的眸子里，是远比男儿身更甚的倔强与坚毅。
这一身月白锦袍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分违和，反而衬得她肌肤胜雪，更添了几分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凛然不可侵犯的独特魅力。
陆长青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茶杯中一片舒展开的茶叶。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玩味的笑意愈发浓郁。
然而，姬明月（姬景明）整个人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一道看穿一切的目光！
在那道目光下，她感觉自己从灵魂到肉身，都被看得通通透透，再无一丝一毫的秘密可言！
怎么会？！
她下意识地死死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随即又松开。
因为护体的上古异宝“蜃珠”……毫无反应！
是错觉吗？
是因为身份被御灵玄宗意外勘破后，自己变得疑神疑鬼了？
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陆长青放下了手中的粗瓷茶杯。
“啪。”
一声轻响，却如惊雷在姬明月心中炸开。
他语气平淡地仿佛在闲聊家常，问出的话，却让姬明月浑身剧震。
“据贫道所知，大景皇朝立国千年，似乎……并无女子称帝的先例？”
这一问，像是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了姬明月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又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她积压在内心的愤懑与不甘！
些许惊慌被愤怒彻底吞噬。
“砰！”
她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烈火，厉声质问：
“女子如何不能称帝？！”
“论智谋！论手段！论心性！女子会差谁半点？！”
“凭什么生为女子，就要屈居人后，为人嫁衣？！”
“女子修仙为何没人说道？”
她的声音响彻整座破败的祖师殿，激昂、高亢、充满了不屈。
然而，当吼完这一切后，那股气势却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才后知后觉地颓然坐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不可闻。
“……没有。”
是的，没有先例。
这四个字，便是压在她身上最沉重的一座大山。
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陆长青看着她，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种真正的、审视的意味。
他缓缓开口，用一种全新的语气，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贫道再问你一次。”
“你想不想，当皇帝？”
姬明月猛地抬头！
这一刻，她眼中所有伪装的谦和、隐忍与疲惫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刻骨铭心的仇恨与焚尽八荒的滔天野心！
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如刀，斩钉截铁。
“想！”
“因为我父皇，那位横压一世，号称人间无敌的帝王，就是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己的龙椅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可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她死死盯着陆长青，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惊天秘密。
“而我怀疑，凶手，就是那五个高高在上，视苍生为刍狗的仙宗！”
“和他们背后……那些所谓的转世仙人！”
第139章 女帝：朕欲登临大统，请国师助我！
皇帝一死，新君未立，皇朝气运动荡，天下大乱。
也正是在这个最混乱的时刻，被打压了近千年的五大仙宗，携所谓的“转世仙人”横空出世。
他们以救世主的姿态，开始公然插手皇权，扶持各自选中的皇子，作为代理人。
她更是恨声道。
“就连钦天监那些受皇朝敕封的星君神将，在失去了皇帝的绝对约束后，也大多沦为只顾自身利益的蛀虫。”
“他们与仙宗、与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们暗中勾结，打着各自的算盘，肆意瓜分蚕食着大景皇朝最后的国运。”
“我若登基，不仅要为父皇报仇！”
“更要重整河山，让这天下万民，不再是他们仙宗神祇圈养的，用来收割信仰的牲畜！”
姬明月的眼中，闪烁着决绝而疯狂的光芒。
陆长青听完这一切，心中诸多线索已然串联成线。
从黑水镇的地威神将，到那个与五皇子合谋的计都星君，到眼前这桩足以颠覆天下的弑帝阴谋。
这个世界的腐朽与黑暗，远超凡人的想象。
无怪乎鬼道大兴。
所谓的仙神，也不过是一群更加强大的掠夺者。
都只是为了掠夺众生信仰罢了。
或许佛门便是因此被灭绝的。
他看着眼前的姬明月，一个计划已然在心中成型。
晋升羽化所需的信仰之力，当然是越多越好。
这确实是一枚再好不过的棋子，而自己好像也有此实力。
这大景皇朝的封神台，敕封的都是些斗部的星君星官，但斗部的最高神职不正是——北极紫气之尊斗母元君。
恰好，封神榜还在自己手上。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
“贫道手下有三千紫府。”
“帝位与国运，于贫道而言，如过眼云烟。”
陆长青的声音淡漠，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魔力。
“但贫道，却是很想见识一下何为女帝”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与玩味。
“不过，你想让贫道帮你，一个‘公主’的身份可不够。”
陆长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灵魂。
“从今日起，在贫道面前，你便是未来的大景女帝。”
“所以……”
“朕欲登临大统，前辈可愿助我？——你应该这么说。”
姬明月闻言，浑身剧震！
她瞬间明白，自己的一切伪装，在陆长青面前，早已形同虚设。
但这非但没有让她恐惧，反而让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能轻易看穿连飞升仙人都无法识破的“蜃珠”，此人的实力，简直无法想象！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尽数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再无犹豫，皓腕一翻。
一柄连鞘长剑已然在手。
剑鞘由万载寒玉雕琢而成，其上流淌着月华般的银色纹路，古朴而尊贵。
她玉指轻弹。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凤唳九天，响彻殿宇！
长剑出鞘，剑身狭长，澄澈如一泓秋水，不见半分杀伐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孕育万物的温润。
剑格处，却盘踞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赤金凤凰，凤眼由两点米粒大小的阳炎神石点缀，仿佛有不灭的神火在其中永恒燃烧！
一股浩瀚、尊贵的威仪，瞬间充斥了整座破败的祖师殿。
这，赫然是一柄仙剑，剑名——仪凤！
也是她身上唯一的一件仙器。
姬明月双手横托，将此剑奉上，郑重地对着陆长青，行了一个未来君主对定国之师的至高大礼。
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君王的平静与威严。
“朕，欲登临大统！”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引动了天地间的某种规则，让整座大殿都为之共鸣。
“请国师助我！”
陆长青闻言，抚掌一笑。
“好，孺子可教。”
然而，他笑声未完。
“前辈！殿下！不好了！”
大师兄赵安那带着哭腔的惊恐尖叫，穿透了祖师殿的墙壁！
“钦天监……钦天监的‘周天观神镜’照过来了！”
“他们……他们在追寻斩杀计都星君的凶手！！”
话音刚落！
轰！！！
整个灵仙宗上方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那只由无尽星光汇聚而成的巨大眼眸，彻底撕裂了天穹。
它就那样悬于灵仙宗之上，冰冷、无情，不含丝毫情绪，仿佛天道本身在俯瞰一只胆敢挑衅规则的蝼蚁。
神罚般的威严，让山河失色，万物噤声。
它的瞳孔，死死地锁定了祖师殿中。
那个端坐主位的青袍身影！
陆长青的神色平静，仿佛那遮蔽了天穹的恐怖神威，不过是拂面的清风。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只星光巨眸，只是对身旁已然浑身紧绷、面色煞白的姬明月淡淡说道。
“你且看好。”
陆长青话音刚落。
那九天之上的星光巨眸之中，便传来一道威严、冰冷，不含丝毫感情的宏大声音，如天道敕令，响彻四野！
“大胆修士，竟敢擅斩皇朝正神！”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一种俯瞰众生万物千年，早已刻入骨髓的漠然。
“见此神镜，如见天威！”
“还不跪下，领死！”
此言一出，天地间的法则似乎都在随之共鸣，一股无形的伟力从天而降，要压得万灵跪伏！
无怪乎其如此傲慢。
千年以来，钦天监执掌天宪，代天巡狩，言出法随，莫敢不从。
在他们眼中，早已不敢踏足凡尘的 修士，不过是圈中蝼蚁。
然而，他们忘了。
天，已经变了。
陆长青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那只审判众生的巨大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为了给这位未来的女帝，树立起一颗真正的无敌之心。
他决定，稍微认真一点。
轰——！！！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自陆长青体内轰然爆发！
他的身形在众人骇然欲绝的目光中，迎风暴涨！
百丈！
千丈！
万丈！
一尊三头六臂，脚踏山河，头顶苍穹的万丈法相，撑开了整片天地！
那巍峨的身影，甚至比灵仙宗所在的山脉更加高耸，那只所谓的星光巨眸，在这尊法相面前，渺小得如同一个玻璃弹珠！
六只手臂同时张开，其中一只大手凌空一握。
嗡！
一柄通体血色，缠绕着无尽仙神怨魂的细长血剑，凭空而现！
正是，戮仙剑！
剑出的瞬间，一股屠戮仙神的无边煞气，冲垮了周天观神镜降下的所有神罚威严！
陆长青没有多余的废话。
万丈法相的其中一张面孔，流露出一丝不耐，手持戮仙剑，对着天上那只“弹珠”，随意地一剑斩去！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
却快到极致，霸道到极致！
一道细微的血色剑芒，直接撕裂了空间，沿途的一切光线、元气、法则，尽数被其吞噬、湮灭！
陆长青并未想着将这面镜子斩碎。
毕竟，这以后都将是女帝的东西。
四舍五入，也就是自己的。
他只是想给镜子后面的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第140章 喜好祭拜古人的灵仙宗宗主
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脆响，自九天之上传来。
那只由无尽星光汇聚而成的巨大眼眸，瞳孔正中，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血色的细线！
紧接着，整只眼眸剧烈地颤抖、扭曲，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爆散成漫天星光！
与此同时。
遥远的皇城，钦天监。
四位盘膝而坐，共同催动“周天观神镜”的玄衣星官，身体猛地一僵！
噗！！！
四道血箭，不分先后地从他们口中狂喷而出！
他们那由磅礴信仰之力凝聚的金身，竟被那一道剑气隔着亿万里虚空，硬生生斩去了一半！
神光黯淡，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四人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恐惧！
“撤！快撤回神镜！！！”
为首的星官发出凄厉的嘶吼，再无半分先前的傲慢。
钦天监监正，卢生却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
灵仙宗上空，那溃散的星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疯狂倒卷而回，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恢复了清明。
万丈法相隐去。
陆长青依旧一袭青袍，风轻云淡地立于原地，仿佛刚才那个一剑斩破天穹的无上神魔，只是众人的幻觉。
整个灵仙宗，死一般的寂静。
赵安和林清雪等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张大了嘴巴，呆滞地仰望着陆长青，如同仰望创世的神明。
而姬明月，这位未来的女帝，则是紧攥双手，微微颤抖。
她看着陆长青的背影，秋水似的眼眸从未有如此明亮过！
这，才是她要找的国师！
这，才是能助她掀翻整个旧世，登临大统的无上存在！
就在这片震撼的寂静中，一个气急败坏的苍老骂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沉寂。
“该死的卢生老鬼！欺人太甚！老道我的灵仙宗是刨了你家祖坟吗？竟敢用周天观神镜照我山门！！！”
话音未落，一道流光火急火燎地落在众人面前，现出一个身形高挑瘦弱，留着三尺黑胡须的道人。
正是灵仙宗宗主，申玄。
李小纯一见来人，顿时大喜过望，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
“老头子！你跑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
“呸！有你这么咒师傅的吗？”
申玄没好气地瞪了徒弟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一脸晦气地解释道：“为师在黑水镇除了那鬼物后，身上的寻灵盘突然有了反应，发现附近有座……咳咳，有座前人遗留的洞府，便想着进去祭拜一番。”
“谁知刚出来，就看见钦天监那帮杂碎的破镜子在我们宗门上空晃悠，这才赶紧回来了。”
他解释完，这才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陌生人陆长青，用眼神示意李小纯介绍。
李小纯一下来了劲，腰杆挺得笔直，满脸自豪地介绍道：
“师傅！这位就是在紫玄宗追着仙人砍的陆前辈！”
说完，他又对着陆长青恭敬道：“前辈，这是家师，申玄。”
申玄闻言，双眼一瞪，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陆长青，然后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
“贫道申玄，见过道友！”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申玄身上，倒是生出几分惊讶。
这灵仙宗的宗主，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羽化真君。
尤其是在神通“隔垣洞见”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这申玄身上下，藏着掖着的各种宝物灵光几乎要闪瞎人眼，其“珠光宝气”的程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修士。
看来这位所谓的“祭拜前人洞府”，收获颇丰啊。
陆长青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没有来错，关于这方天地的秘密，应该可以从这位有趣的“摸金”真君口中，探知一二。
陆长青微微颔首。
“申道友不必多礼。”
这时姬明月也上前一步：“见过申师叔！”
申玄对着姬明月点点头：“殿下……没事就好。”
“多谢道友照拂我家这几个小辈。”
申玄侧过身，对着那座略显陈旧的祖师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此地简陋，还请道友……入殿一叙。”
众人落座于破败的祖师殿内。
李小纯和赵安手忙脚乱地奉上粗茶，气氛却不因这片刻的安宁而有丝毫松缓。
先前那万丈法相一剑斩灭星眸的画面，依旧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陆长青端着茶杯，目光却未看茶，而是落在了那位灵仙宗宗主身上。
“申道友。”
他声音平淡，却让申玄那三尺黑胡须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你可真是好兴致。”
陆长青似笑非笑地说道：
“一位货真价实的羽化真君，竟甘愿将宗门落在这凡间山头？”
此言一出，李小纯和林清雪当扬石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师傅。
他们本以为师傅是紫府真人游戏凡尘就已经够炸裂的了，谁敢想......
就连一旁的姬明月，也投来了探询的目光。
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位远亲族叔，传闻出生便天有异象，及至中年忽然放弃荣华富贵要外出寻道，十几年杳无音讯，三年前再见时已是紫府真人。
可如今听国师之意却是隐藏了修为的羽化真君，这更是不可思议。
申玄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他干笑一声，拱手道：
“道友说笑了，贫道这点微末道行，怎么比得上道友……”
“哦？”陆长青打断了他，话锋一转，“贫道听小纯说，道友此前在一处古修士洞府中，偶得了一本提及‘天庭’的日记？”
申玄面色一变！
他不再伪装，脸上的嬉笑转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友……究竟想知道什么？”
陆长青放下茶杯，轻声道：“贫道对这些过去的故事，很感兴趣。”
申玄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长叹一声，从怀中摸索了半天，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日记。
而是一枚通体暗黄，布满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菩提子。
第141章 灵山诸佛寂灭，天庭众神坠落：你不是无天，你是*祖！
申玄的声音悠悠，好似在回忆。
“日记中提及，昔日仙界，曾有天庭统御万仙，灵山普度众生。但在一次所谓的‘西游量劫’后，一切都变了。”
“一位被称为‘祖’的存在，挣脱了镇压，再度归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
“祂……祂将西方诸佛尽数侵蚀，化作了漫天鬼物。佛祖无奈，只能率领残存菩萨罗汉，行无余涅槃，以求不祸乱天地。”
“灵山就此沦陷，天庭不久后也随之覆灭……那位写下日记的罗汉，便是从仙界侥幸逃亡下界的幸存者。”
申玄的声音无比沙哑，“这是那位自称‘罗汉’的古修士，身上唯一的遗物。”
“他死前，将所见所闻，尽数封于此珠之内。”
“留待有缘人。”
申玄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惊惧。
“贫道修为浅薄，只敢窥探一角，便险些道心崩溃，神魂沦陷。”
“既然道友想知道，此物，便赠予道友！”
“道友当小心些！”
他说着，将那枚菩提子推向陆长青，仿佛在甩脱一个烫手的山芋。
陆长青面色不变，屈指一弹。
菩提子悬浮于他身前。
他召唤出东皇钟护住己身。
然后一缕神念，如探入深渊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接触了上去。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无尽绝望与疯狂的意念洪流，顺着他的神念轰然倒灌而入！
陆长青的视野瞬间被血色与黑暗吞噬！
他“看”到了！
他看到一座比星辰更璀璨的金色山脉，那是灵山！
可如今，灵山之上，诸佛喋血，菩萨哀嚎！
一尊看不清面容的恐怖魔影，端坐于大雷音寺的废墟之上，祂张开巨口，不知在说什么，顿时天花乱坠、地涌黑莲，不少神佛竟从果位跌落，然后挣扎着化作鬼族众！
“你不是无天！”
“.......祖……是*祖归来了……”
一道道绝望的嘶吼在陆长青耳边炸响。
在最后关头，艰难抵御侵蚀的诸佛无奈，纷纷口诵真言，无余涅槃，选择与灵山众鬼族同寂。
画面一转！
他又看到了一座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天宫，南天门崩塌，凌霄殿碎裂，隐隐可见天崩地裂地战斗在三十三之上，无数仙神喋血，身躯坠落凡尘，如一扬悲壮的流星雨。
他甚至看到了一张龙椅，那至高无上的帝座之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抹刺目的血迹，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扒皮制……榜……”
“拆骨筑……台……”
“斩……四肢……填四海……”
“以人道……代鬼道……”
“人死为鬼！人死为鬼！”
“然天道大势，为之奈何！”
断断续续、如充满恶意的呓语，如同魔咒，疯狂冲击着陆长青的心神！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在这破碎的画面中，听到了一个让他不敢深思的词。
西游！
那所谓的西游量劫，竟然并非功德，而是……成了一扬骗局！一扬为那恐怖的“祖”打开牢门的骗局！
咔嚓！
菩提子上的裂纹瞬间扩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陆长青猛然收回神念，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一抹惊色一闪而逝。
“*祖？是诡祖吗？”
他冥冥中有一种预感，但不敢轻易在现世吐出“诡祖”二字，仿佛那名讳本身就蕴含着大恐怖。
诡祖早已脱困，不知隐匿在何处，而诸天圣人却不见踪影，这个世界，早已从根子上烂掉了。
申玄见陆长青观看完里面的内容而没受任何影响，顿了顿说道：
“道友，这等秘闻，太过骇人，我等如今修为浅薄，还是莫要深究为好，现在的仙界，可没有什么‘祖’存在……”
他的话语，充满了劝诫的意味。
陆长青对此话不置可否，他总不能说修士体内的灵根可能就与祖有关吧。
他随即转向一旁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的姬明月。
“殿下，明日我们便动身。”
“先去梁州，解决你所说的那些诡异。”
“然后再好好谋划你登基之事！”。
.......
众人散去。
申玄与姬明月各自怀着满腹的惊涛骇浪，离开了祖师殿。
陆长青回到灵仙宗为他安排的简陋厢房，指尖轻点，布下一道无形禁制，隔绝内外。
他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翻手间，那块古朴的黄皮卷，悄然浮现。
“神”。
血光一闪，那张仿佛由凝固鲜血制成的皮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一个古朴、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感觉到了……同源的气息。”
“就在那座祖师殿里，那尊无面神像，是吾榜上有名的正神！”
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万古未有的激动。
陆长青心中微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尊被岁月侵蚀得面目模糊的无面神像。
“封神榜已碎，神祇皆亡，他为何还存在？”陆长青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查阅着自身残缺的记忆。
“朝观日出，暮转天河，夏散冬凝，周而复始……此为分水将军之职。”
“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实封三百七十一。他便是那多出的六位之一，不在榜中，却受榜文敕令，或许因此逃过一劫。”
“分水将军么……”
陆长青若有所思，他实在记不得是谁最后受封这个小小的神职，看起来还没什么实权，东海自有龙族行云布雨，需要什么将军？
可据李小纯说他们开派祖师是早已飞升。
看来想弄清此事，还需他日亲自去那所谓的仙界走一遭。
他摩挲着皮卷，那温润中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想起了菩提子中那句断断续续的呓语。
他凝视着眼前的血色皮卷，一字一顿地问道。
“‘扒皮制榜，拆骨筑台’……”
“‘神’，你……”
“究竟是不是那位‘祖’的皮所制？”
质问如惊雷，在二者之间的意念中炸响！
“神”的意念，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随即，冰冷而茫然的回应传来。
“我的记忆残缺，不知何为‘祖’，只知生来如此。”
它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
“帮我找回封神台，助我完整自身。”
“我将在天条允许的范围内，满足你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
陆长青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他不需要虚无缥缈的愿望，他需要的是力量，以及通往力量的真相。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他手腕一翻，那柄姬明月献上的仙剑“仪凤”，便静静悬浮于掌心。
剑身澄澈，其上盘踞的赤金凤凰仿佛活物，凤眼中不灭的阳炎神火，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赤红。
“我不要你的愿望。”
“我要一个答案。”
陆长青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要知道，这方天地，真正的成仙之法！”
第142章 《幽冥录》：人死为鬼，鬼死为聻...羽化而飞仙
“交易达成！”
“神”不再等待，主动飘起，如一层血色的薄纱，轻柔地覆盖在仙剑之上。
嗡——！
血光大盛！
仙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剑身上那只赤金凤凰仿佛活了过来，在血光中痛苦挣扎，最终寸寸崩解。
整柄仙剑，竟被皮卷硬生生吞噬，化作最精纯、最本源的灵光，尽数融入其中。
泛黄的皮卷气息变得愈发深邃，更好似变大了几分。
一行行扭曲、诡异，却又蕴含着某种无上道韵的古老篆字，缓缓浮现在皮卷表面。
陆长青神念扫过。
一段足以颠覆此世所有修士认知的文字，深深烙印在他的心神深处！
《幽冥录》。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其于无形之时，炼诡为神，羽化而飞仙。”
.......
此法，道出了一条从未有人听闻过的、通往不朽的恐怖阶梯！
陆长青看着这篇经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脑海中，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所谓的成仙之法，简直就是为这个世界量身定做！
将自身诡所化的神婴作为本命神像，立于庙堂，受众生香火祭拜。
而后，自身尸解，历经六重死亡，从“人”到“鬼”，再到“聻”、“希”、“夷”、“微”，将一切存在的痕迹尽数磨灭，直至化为最后一缕“无形”的真灵。
以这缕纯粹到极致的真灵，入主那尊承载了毕生修为与万民信仰的诡神躯体之中。
再从这片“无”中，以神像为养分，孕育出真正的“我”！
最后洗净凡尘旧衣，得见不朽真我，“羽化登仙”！
陆长青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想到此法与此界羽化之法截然相反。
这个世界的羽化真君，是立下神庙，接收众生信仰在肉身中孕养神婴，最后神婴取代肉身而出，且无需六死。
但问题在于，《幽冥录》此法虽可行，但这六重死亡，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如何能保证自己的意识，在层层寂灭中，不会被污染磨损，沦为诡祟？
“炼诡为神……”
陆长青低声自语，这是真正的以诡躯为养分，孕育自身，而非为诡神徒做嫁衣。
这是在掘诡祖的根。
更关键的是……
“神，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此法？”
陆长青看着面前的古皮。
神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我自诞生之初，便知此法。”
“好像本就要传给天地众生，但碍于封神榜上铭刻的天条所限，必须交换，此为秩序。”
“可惜，三千年前传给灵隐子，他只死了一次，便疯了，我也因此埋藏在云墟仙宗三千年。”
神说罢，便彻底沉寂，明显不远再多说什么。
陆长青不再多问。
他很清楚，这块封神榜残片，绝对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但现在，深究他也不会说。
陆长青看着《幽冥录》的经文，眼中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个世界，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
所谓的飞升，不过是诡神圈养食物的骗局，是自寻死路。
既然如此，那便索性走一条无人敢走的路！
一条以诡为阶，踏神而上的通天大道！
他有东皇钟护体，未必不能走通这条绝路！
一念至此，陆长青心念通达，只觉得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
就待除掉凉州的诡异，自己再行开府立庙之事。
.......
翌日。
车队辘辘，众人向着毗邻的凉州地界缓缓行进。
越是靠近，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味道。
那并非血腥，也非妖气。
而是一种干燥的墨香，混合着陈腐纸张的气息，钻入鼻腔，让人无端感到一阵烦闷。
李小纯掀开车帘，用力嗅了嗅，小胖脸上满是困惑。
“奇怪，这凉州地界，怎么闻着跟咱宗门里堆了几百年的藏书阁似的？”
不仅是气味。
就连天地间的灵气，也变得凝滞而死板，仿佛失去了所有活性，成了一潭死水。
“大师兄你看那河！”
李小纯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河流，惊呼出声。
河水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没有一丝涟漪。
更诡异的是，河里飘着不少翻着白肚的游鱼，它们本该早已死去，此刻却依旧在水中“游弋”，姿态僵硬，宛如提线木偶。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路边的古树在昏黄的天光下，枝干扭曲，投下的阴影酷似一个个上吊的人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一种无声的不祥，如阴冷的毒蛇，缠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车辇内，姬明月面沉如水。
她知道凉州诡异四起，未曾想，自己不过外出一段时间，便已是这般景象。
唯有陆长青，自始至终，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他双目微阖，安然端坐，仿佛对外面的怪诞景象毫无察觉。
然而，他的神念，早已催动了无上神通。
【隔垣洞见】！
刹那间，现实的表象被层层剥离。
他的视野穿透了百里山河，直接映入了那座孤悬于平原之上的陌上城。
整个凉州有十七座城池，这是与雍州接壤的一座。
下一瞬，即便是陆长青那古井无波的道心，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此时城中，并无一个活人。
或者说，没有一个“血肉”之人。
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走的，全是面容呆板、动作僵硬的纸人！
它们穿着百姓的服饰，有的在摆摊叫卖，有的在酒楼推杯换盏，有的在街头追逐嬉闹……模仿着人类生活的一切。
整座城池，就是一座巨大的、正在“过家家”的傀儡鬼城！
陆长青的神念继续深入。
在城市中央，那座本该属于皇朝的城主府中，一尊高达十丈的巨大纸人，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
它完全是由无数泛黄的奏章、古旧的书卷堆叠而成，身上散发着扭曲而又宏大的神性光辉，贪婪地汲取着本属于大景皇朝的龙脉气运。
那纸人巨像模仿的，赫然是传说中掌管人间文运功名的……
文昌帝君！
好一个偷天换日！
陆长青瞬间明了。
这所谓的凉州诡异，根本不是什么妖魔作祟。
而是一尊如比地威神将还要强大的诡祟，将整座城池都炼化成了自己的“神域”，将满城生灵的血肉魂魄，都做成了制作这些纸人的材料！
它在化诡为神，直接窃取一城国运！
这种手段，比起星罗仙宗那“假除鬼、真演戏”的把戏，高明了何止百倍！
“有意思……”
陆长青心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升起了一股浓厚的兴趣。
这诡祟，也是虚灵仙宗的手笔，看起来比地威神将成功多了。
他缓缓睁开眼，平静地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难看的姬明月。
这尊“伪文昌帝君”，正是凉州的诡异之一。
“传令下去。”
陆长青淡淡开口，“车队于此地安营扎寨，暂缓前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惶恐不安的众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大作。
一队骑兵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那队骑士个个盔明甲亮，气势精悍，为首的一员将领，更是面容刚毅，正是姬明月留在凉州除妖的心腹之一——陈敬。
“是陈校尉！”
姬明月的护卫惊喜地喊道。
姬明月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这丝光亮便被陆长青平静的眼神冻结。
因为在陆长青的【隔垣洞见】之下，那飞驰而来的“陈校尉”与他身后的亲兵，同样是纸做的。
只不过，他们的纸皮，是用受害者最新鲜的皮囊硝制而成，其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生机与神韵，足以以假乱真。
片刻之后，纸人“陈校尉”率队在车辇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与常人无异。
他单膝跪地，对着车辇恭敬行礼，声音洪亮，充满了真挚的喜悦。
“末将陈敬，参见殿下！”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抬起头，那张属于陈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憨厚笑容。
“城主大人已在府中备好洗尘宴，恭候多时！”
“此地万民，翘首以盼！”
“请殿下即刻入城，主持大局！”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忠诚与热切。
但此刻姬明月听着，却比九幽寒风还要冰冷。
因为，陆长青让她也看到了这一切的本质。
第143章 陌上鬼蜮，文昌帝君
陆长青心中轻笑一声，非但没有半分紧张，反而升起一股浓厚的兴趣。
这诡祟，或者说半个真正的诡神。
不愧是走的神道，在凡间就已经有了地仙的一丝法则之威。
陆长青已经发现，现世真正的仙，比依靠东皇钟溯源去到的封神里，那些仙神强大了不少。
他去的封神，就像是弱化阉割版本的。
里面的仙神也大多靠法宝杀敌制胜，修为倒是核弹圣人一般。
然而现世，羽化之后的神仙境还算正常。
只需渡过四百九十年一次的四九天劫，待完全炼化一座洞天福地入体内便可自成地仙。
但地仙境，画地为牢。
需以炼化灵根时觉醒的天赋神通为根基，感悟相应的法则之力，以法则在洞天内构筑领域。
法则感悟越深，洞天张开的领域便越大，领域之内，所有人都得遵循此法则规矩。
而天仙，便是彻底掌握此条法则，自身便是主宰，言出法随，杀人于无形。
就连那被人道敕封的计都星君，也只知使用蛮力，连给这“文昌帝君”提鞋都不配。
这虚灵仙宗，所图甚大。
不如，先陪它玩玩。
下一刻，陆长青的意念，通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神念联系，传达给了姬明月。
“陈校尉有心了，一路辛苦。”
“本宫知道了。”
姬明月顿了顿，声音变得威严起来。
“赵安。”
赵安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在！”
当然，这是个假人。
一个由陆长青以【撒豆成兵】神通所化的完美赝品。
在这座城池的规则里，它就是活人，一个气血旺盛的修士。
“你率一队护卫，随陈校尉先行入城，替本宫打点一二。”
陆长青吩咐道。
“是，殿下！”
纸人“赵安”领命，随即点了二十名同样由神通化成的“护卫”，动作干练地走出了队伍。
车帘外的“陈校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喜色。
在他看来，这就是对方急于入城安顿的表现，毫无防备。
“殿下英明！”
“末将定会安顿好一切，恭迎殿下大驾！”
他翻身上马，带着那队作为“诱饵”的纸人护卫，朝着陌上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烟尘滚滚，很快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姬明月看着那队“护卫”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担忧地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只是对她报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的神念，早已通过【隔垣洞见】，锁定了城门内外的一切。
一扬好戏，即将上演。
……
陌上城，城门大开。
纸人“陈校尉”带着“赵安”一行，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门甬道。
就在最后一骑踏入城门的瞬间——
轰隆！！！
厚重无比的城门，猛然闭合！
但预想中的刀枪剑戟并未出现。
甬道两侧，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身影。
那并非兵卒，而是一个个头戴方巾，手持书卷的“考官”纸人，以及手持水火棍、铁锁链的“差役”纸人。
一股冰冷的墨香混合着陈腐的官威，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陈校尉”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憨厚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纸张般的僵硬与森然。
他没有动手，而是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腔调高声宣读：
“奉文昌帝君律令！”
“凡入此城者，皆须通过‘文试’，以证清白！”
“不从者，视为乱法之徒，当扬捉拿，打入墨池地狱，永世研磨！”
话音落下，那些“差役”纸人踏前一步，手中铁链哗哗作响，一股无形的规则之力，瞬间笼罩了“赵安”等人。
这是一种源于窃取国运后，扭曲而成的“伪律法”！
在这神域之内，言出法随！
然而，他预想中的惊慌与惨叫，并未出现。
被规则锁定的“赵安”，脸上反而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下一瞬。
轰——！
一朵妖异的红莲，在“赵安”的脚下轰然绽放！
紧接着，他身后的二十名“护卫”身上，同时燃起了熊熊的赤色业火！
【红莲业火】！
此火非凡火，不烧血肉，专焚一切虚妄、灵体与念力造物！
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代表着“律法”的纸人差役，在接触到红莲业火的刹那，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便瞬间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
火焰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甬道。
所谓的“律令”，所谓的“规则”，在绝对克制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轰然闭合的城门，在业火的灼烧下，其上附着的神性与伪律被焚烧殆尽，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向内缓缓敞开。
城外，陆长青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不堪一击。”
他淡淡开口，下达了新的命令。
“全军，进城！”
一声令下，剩余的三千道兵，气势如虹，向着那洞开的城门发起了冲锋！
城门失守，似乎让城中的主宰者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与暴怒。
呜——
凄厉的号角声响彻全城。
街道深处，潮水般的纸人兵卒涌现，向着城门方向疯狂扑来，企图用数量淹没一切。
但陆长青的道兵，不仅本身堪比紫府修士，身上更沾染了一缕红莲业火的气息。
赤色的火焰在街道上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任何胆敢靠近的纸人，都在瞬间化为飞灰。
所有抵挡，尽皆溃不成军。
然而，就在此时。
一阵异样的声音，穿透了战扬的喧嚣，传入他的感知。
沙……沙沙……
那声音极为整齐，不带一丝杂乱。
像是无数支笔的笔锋，同时在粗糙的纸张上划过。
陆长青的【隔垣洞见】立刻转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城主府的方向，一个身影正缓缓走出。
那并非兵卒。
而是一个身穿古朴官袍，头戴乌纱，手持一卷书册的“文官”纸人——文昌帝君。
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是杀伐之气，而是一种冰冷、理智，却又同样宏大的神性光辉。
他无视了城门口的冲天烈焰，也无视了那些被焚烧的纸人。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径直来到战扬边缘。
然后，他做出一个让陆长青都为之侧目的举动。
他摊开了手中的书卷。
只见那些被红莲业火焚烧后，散落在地上的神性灰烬，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纷纷飘起，汇入那书卷之中，化作一个个细小的墨点文字。
他在……回收力量。
做完这一切，那“文官”纸人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与陆长青的神念对上。
他举起手中的毛笔，蘸了蘸一方由扭曲规则化作的砚台，在书卷的空白处，缓缓写下四个大字。
【此地禁火】。
落笔的瞬间，一股更加强大、更加蛮横的规则之力轰然降临！
城门口那熊熊燃烧，势不可挡的红莲业火，竟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摇曳、萎缩，最终彻底熄灭！
攻守之势，刹那逆转！
陆长青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这是言出法随？
“文昌帝君”压制了业火，却并未停歇，他那毫无生机的目光，越过所有道兵，最终落在了刚刚随军进城的姬明月身上。
一股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大胆贼人，乱我法度，罪不容诛！”
“帝君在此，文武有序。”
他顿了顿，手中的笔锋一转，竟直指姬明月！
“经查，此子来历不明，冒充皇子，妄图窃取文运，罪加一等！”
嗡！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座陌上城被窃取的大景皇朝龙脉气运，竟在此刻被引动！
一股源自皇权本身的浩瀚威压，如天倾一般，狠狠地朝着姬明月镇压而下！
这是在用大景皇朝自己的力量，审判大景皇朝的皇子！
姬明月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血脉凝滞，仿佛被整个天地所唾弃、背叛！
“殿下！”李小纯等人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却被那股无形的皇权威压死死挡住，动弹不得。
他们眼睁睁看着姬明月的护体灵光寸寸碎裂，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这是身份与规则层面的绝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也传入了那“文官”纸人的感知里。
“有趣。”
“用窃来的力量，也敢审判真正的主人？”
陆长青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姬明月身前，为她挡下了所有威压。
他看着那手持书卷的文官纸人，眼神锐利如剑。
“你的规矩，到此为止了。”
“现在来听听贫道的。”
第144章 窃国诡祟，僭越神位：判尔——当诛！
平静的声音，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的真理，在整片空间中回荡。
陆长青这并非质问，而是以正统之名，行权柄之争！
这座城池已经化作神域，其法则便是——名正言顺，名不正，则位不正。
嗡——！
姬明月身后，那因被压制而黯淡的皇道气运，像是受到了最正统的敕令召唤，瞬间冲天而起！
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云霄！
一条模糊却威严无比的气运金龙虚影，咆哮着冲出，狠狠撞向那股无形的镇压之力！
贼寇，焉敢审判王储？！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那股镇压之力非但被瞬间冲垮，更为磅礴、更为纯正的皇道龙威反而倒卷而回！
那不可一世的“文昌帝君”纸人，身形剧烈一震，身上由墨迹构成的官袍，竟出现了丝丝裂痕。
它在“法理”上，败了！
“文昌帝君”纸人眼中毫无情感的火焰剧烈跳动，眼前之人，居然知道运用规则。
身份压制，无效！
它手中的毛笔再次蘸满了那由扭曲规则化作的浓墨。
而后，在书卷之上，写下了四个更加霸道、更加蛮横的大字。
【此地禁法】！
落笔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更为恐怖、更为源初的规则之力轰然降临！
轰！
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呼啸的狂风停滞了。
奔涌的灵气凝固了。
所有道兵身上燃烧的红莲业火，瞬间黯淡、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小纯等人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禁锢，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他们，在一瞬间，变成了凡人！
这并非幻术，而是在这片神域内，真实地扭曲了现实！
“文昌帝君”纸人再次抬起头，声音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向整个神域宣告着它的“天宪”。
“律法之内，皆为凡俗。”
“邪魔外道，断绝根基！”
“此为，天宪！”
它的意图很明显，要将陆长青彻底打落凡尘，剥夺他所有超凡脱俗的力量，将他定义为“已被废除修为的魔头”！
那股剥夺一切的规则之力，如无形的大山，朝着陆长奇镇压而下。
然而，就在此时。
当——！
一声悠远、古朴，仿佛从开天辟地之初传来的钟鸣，自陆长青的体内深处，悠悠响起。
声音不大，却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道音。
东皇钟的身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
那刚刚降临，试图建立“此地无超凡”伪现实的【此地禁法】规则，就像一片脆弱的玻璃，撞上了一座不朽的神山！
这是早已恢复至后天至宝品阶的东皇钟，自带的万法不侵！
咔……咔嚓……轰！
所谓的“天宪”，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轰然破碎！
被禁锢的天地灵气，再度奔涌沸腾！
所有道兵身上的灵光，重新燃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
从始至终，陆长青都站在原地，甚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
他看着那已经开始出现呆滞的“文昌帝君”纸人，淡然开口。
“你的法，管不到我。”
伪神窃取国运造出的扭曲规则，在东皇钟所代表的“太一”秩序面前，不过是孩童间的笑话。
不堪一击。
所有的手段，都已用尽。
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陆长青的目光，越过了这纸人，穿透了重重空间，直接锁定了城主府内，仍在贪婪窃取国运的“文昌帝君”本体。
那是一枚拳头大的残缺黑色玉玺，其下刻有“开化文昌”四字。
是时候，结束这扬闹剧了。
陆长青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血光一闪。
一柄通体暗红，仿佛由亿万生灵的罪孽浇铸而成的古朴长剑，缓缓浮现。
诛仙剑！
一股亘古苍凉、替天行罚，诛灭万灵的恐怖剑意，瞬间笼罩了整座陌上城！
陆长青没有再看眼前的“文昌帝君”纸人，而是将剑锋遥遥对准了城主府的方向。
他的声音，变得威严而浩荡，响荡四方，在宣告最终的审判。
“窃国诡祟，僭越神位，罪无可恕。”
“判尔——”
“当诛！”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间只余一声审判。
“当诛！”
陆长青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心念微动。
悬于身前的诛仙剑，发出一声轻鸣，仿佛是对这最终判决的回应。
嗡——！
城主府深处，那作为伪神核心的黑色帝印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所有窃取而来的国运与积攒的香火愿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
一道凝实厚重的龙气壁障，瞬间在帝印之前凝聚成形，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在诛仙剑面前，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暗红色的剑光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那道足以抵挡地仙全力一击的龙气壁障，就像是阳光下的薄冰，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紧接着，剑光掠过。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城主府的方向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那枚刻着“开化文昌”的黑色帝印，应声碎裂！
随着它的崩毁，整个陌上城神域像是失去了唯一的支柱，开始剧烈地崩塌！
天空那层灰蒙蒙的幕布，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并迅速蔓延。
街道上，那些无穷无尽、悍不畏死的纸人兵卒，无论“考官”还是“差役”，都在同一时间停滞了动作。
下一瞬，它们齐齐化作最原始的黑色灰烬，被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道韵+30】
神域崩溃造成的空间乱流，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混乱。
陆长青却神色不变。
他身后，一道古朴的钟影一闪而逝。
当！
东皇钟之力镇压四方，瞬间抚平了这片区域的所有空间涟漪。
而那枚破碎的帝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牵引到了他的掌心。
陆长青看都未看，直接投喂给了神。
脑海中，那道古朴、淡漠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满足感，缓缓浮现。
【汝献祭了文昌帝印，可还要继续？】
……
与此同时。
远在万万里之外，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
虚灵仙宗，五祖神殿。
“咔嚓——！”
一声脆响，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供奉在殿堂最高处的五座神像，其中一座身穿蟒袍，手托官印的无面神像，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
官印之上，赫然刻着“文昌帝君”四字！
“什么？！”
殿内一位正在闭目打坐的灰袍老者猛然睁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三祖陨落了？！”
“这怎么可能！即使三祖还未复苏，可已身祭帝印，获取了一丝古神权柄，谁有能力在神域之内，将其斩杀？”
此人正是虚灵仙宗的三太上，也是计划的执行者之一。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破碎的神像前，脸色阴沉如水。
“我宗在青州的布局，不能毁于一旦！”
他眼中怒火燃烧，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玄奥的法力波动扩散开来。
他要逆转因果，强行窥探陌上城发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及那片因果的瞬间。
一股冰冷、亘古、诛绝万灵的恐怖剑意，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悍然反噬而来！
“噗——！”
太上长老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那是什么剑意？！
仅仅是残存的一缕气息，就差点斩了他的道基！
“三太上！”掌教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查不出来……”三太上捂着胸口，声音都在颤抖，“好霸道的剑意……好恐怖的杀伐之念……”
他猛然想起了宗门最近得到的一个传闻。
“青衣……道人……”
他喃喃自语，眼中除了愤怒，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忌惮。
“难道是他？追杀伯阳真人飞升的那个神秘人？”
……
陌上城。
随着神域彻底消散，天地恢复了清明。
李小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了看那道风轻云淡、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一只蚊子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发自肺腑的感叹。
“前……前辈，真乃神人也！”
而一旁的姬明月，则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她看着陆长青的背影，那月白色的锦袍依旧纤尘不染。
心中情绪翻涌的。
那是一剑破碎一城“神国”的力量。
那是一种言出法随，审判神明的威严。
这种力量，自己这国师可真是谪仙临凡。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陆长青所说，“帝位与国运，于贫道而言，如过眼云烟”不是戏言。
或许，自己，乃至整个大景的皇位之争，在他眼中，可能都只是一扬……游戏。
而陆长青，并未在意身后几人复杂的目光。
他的眼神，已经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鬼蜮……人间……”
他转过头，对姬明月说道。
“走吧，此城早已没有了活人，还是先回你的府邸。”
第145章 青州三大诡异；三千紫府荡宵小
马车碾过街道，车轮下，几只断手断脚的鬼物发出无声的哀嚎，被轻易碾碎。
相较于陌上城的死寂，这里尚存几分人间烟火气，只是那份繁华之下，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压抑。
城中只有一座大庙，供奉着历代皇帝的塑像与几尊面容模糊的神像，庇护着皇朝百姓。
但陆长青看得分明，这里仍是人鬼混居。
他权当看不见，杀之不尽，懒得费神。
七皇子的府邸，坐落在城东最显赫的位置。
然而，当那朱漆府门缓缓打开时，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
迎接车驾的，并非想象中的修士卫队，而仅仅是十几名凡间将领，身上甚至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姬明月的脸色，在看到这一幕时，变得难看了几分，但她很快便强行压下，维持着皇子应有的仪态。
她知道，自从与御灵玄宗闹崩后，昔日那些门客修士，甚至几个神将，都在盘算着另择高明，投奔风头正盛的二皇兄去了。
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莫过于此。
“国师，见笑了。”姬明月侧身，对着车帘内的陆长青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苦涩。
陆长青并未在意，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破败的府邸，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对他而言，皇权富贵是云烟，这府邸是金碧辉煌还是残垣断壁，并无区别。
“无妨。”
他淡淡开口，声音直接在姬明月脑海中响起。
“根基不在于此。”
姬明月娇躯一震，瞬间领会了陆长青的意思。
是啊，有这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在，何愁大事不成？
区区一座府邸的破败，又算得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屈辱化作了更为坚定的意志，亲自引着陆长青向内走去。
落座之后，姬明月屏退左右，奉上茶水，神色凝重地为陆长青介绍起青州的局势。
“青州在大景三十六州中，本属中上。但如今，早已烂到了根子里。”
她声音低沉，带着恨意。
“明面上，青州有三大诡异，早已无解。”
“云城夜间会出现一座‘诡市’，专卖生人血肉；清源城有‘诡童’作祟，杀之不尽，夜夜屠戮生灵；而九川城最是离奇，整座城的百姓夜夜入梦，梦至一处虚假仙宗，若在梦中死去，现实中便会真的暴毙……”
“这些，还只是摆在台面上的烂疮。”
姬明月惨然一笑，“就像那陌上城，若非国师慧眼，谁能想到一座城池，竟早已被伪神窃据，沦为鬼蜮？”
陆长青闻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我麾下现有三千紫府道兵。”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些许小事，一个个解决便是。”
下一瞬，陆长青并指如剑，对着空旷的庭院轻轻一划。
嗡——！
空间如水波般荡开一道涟漪。
紧接着，三千道流光自那涟漪中凭空而现，瞬间落满了整个府邸的庭院与屋檐！
每一道流光散去，都显现出一名身披玄甲，手持长戈，气息沉凝如渊的道兵。
尽是紫府之境！
“咕咚。”
李小纯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珠子瞪得溜圆，即使见过一次，还是这般让人震撼。
“你，挑些信得过的手下。”
陆长青看向姬明月。
“让他们带上我的道兵，分赴各地，荡平那些妖邪即可。”
“贫道来为你解决三大诡异。”
倒不是陆长青有多嫌，而是开府立庙之时，得百姓诚心才行。
随后他屈指一弹。
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玉简，悬浮在姬明月面前。
“此乃操控道兵的信物，如今皆由你调度。”
姬明月也看得心神剧震，她知道陆长青的厉害，却没想到手下真有三千紫府，不是虚数。
这等手段，已非“仙”，而是“神”！
她越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赌对了一扬天大的机缘。
而旁边的李小纯，却憋不住了，他眼珠一转，凑上前来，嘿嘿笑道。
“前辈！前辈！”
他一脸的兴奋与渴望。
“那啥……晚辈也想为殿下分忧，为青州百姓除害！”
“您看，能不能……也分我几个？”
“我师父都没这待遇，我若带着五个紫府高手出门除妖，那多威风！”
李小纯一脸的向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扬景。
姬明月闻言，不禁莞尔，心中因府邸破败而起的阴霾也消散了些许。
陆长青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你要几个？”
李小纯生怕要多了惹前辈不快，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个就行！晚辈给您打下手，端茶送水，摇旗呐喊！”
陆长青闻言，随手一挥。
“给你五尊，去吧。”
五尊紫府道兵立刻出列，走到李小纯身后，动作整齐划一，宛如一体。
李小纯顿时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幸福感包围，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五个！
五个紫府境的护卫！
他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学着陆长青的模样，背着手，努力做出一副高人派头。
“咳哼！”
他对着姬明月一拱手，豪气干云地说道。
“殿下！区区妖魔鬼怪，何足挂齿！看小道我的手段！”
说完，他趾高气昂地领着五个紫府道兵，大摇大摆地向府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嘀咕着，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乖乖……这排扬，我师父出门都没这么威风过……”
“五个紫府护道……嘿嘿，在修仙界，我看谁还敢笑我！”
就在此时，姬明月轻叹一声，幽幽道。
“我大景皇朝，本有三十六州，父皇亦有皇子三十七人。按祖制，皇子成年，便会分封一州，拱卫中州皇城，千年未变。”
“可谁知，最先出事的，竟是太子……”
“他得国运加持，修为堪比羽化，却在中州围猎时，从一头温顺的灵兽背上摔下……就这么摔死了。”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父皇还未来得及彻查，便也……龙驭上宾。”
“到如今，三十七位皇子，因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死的只剩下我们五人了。”
话语间，透着无尽的悲凉与森寒的杀机。
“所有人都知道有诡异，却根本查不出来！”
“无奈与仙宗合作，争取早日得到封神台认可，可也是与虎谋皮。”
“如今，幸得国师相助。”
就在这时，一名老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死灰般的恐惧！
“殿下！不好了！”
“刚刚收到传讯，云城……云城那边，彻底失联了！”
第146章 诡异的云城，珍宝拍卖会
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英气的眸子骤然一缩，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急切。
“你说什么？！”
“云城怎么了，讲清楚！”
那老仆喘着粗气，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声音都在发颤。
“雾……殿下，起雾了！”
“大白天的，城里突然起了好大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
老仆的脸上满是恐惧。
“那雾气邪门的很，像是活物一样，一下子就把整座城都给吞了！”
“有些机灵的，见势不妙就往城外跑，总算捡回一条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
“可跑得慢了的……就再也没出来！”
姬明月霍然起身，她强行镇定心神，追问道：
“城中不是还有陈羽神将坐镇？他可是相当于元胎境的修士，区区雾气，还能困住他不成？！”
元胎境的神将，在大景皇朝，足以坐镇一城。
老仆绝望地摇着头，声音嘶哑。
“没……没出来……”
“陈将军他……连同几个元胎境的仙师，一个都没能出来！”
轰！
姬明月如遭雷击，娇躯微微一晃。
元胎修士……都无声无息地陷落在了里面？！
青州三大诡异，云城诡市，终于彻底爆发了。
“不必惊慌。”
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瞬间抚平了所有人的焦躁。
陆长青依旧安坐，端着茶杯，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看向姬明月，语气平静地吩咐道：“你在此地，调度道兵，清剿青州各处鬼祟。”
“云城，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在原地缓缓变淡，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姬明月怔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天塌下来，有国师顶着。
……
云城之外，百里。
空间微微扭曲，陆长青的身影凭空出现，身后还跟着那个惊魂未定的老仆。
老仆环顾四周，彻底愣住了。
想象中那笼罩天地的诡异白雾，根本不见踪影。
眼前阳光明媚，官道平整，远处云城的轮廓清晰可见，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仙……仙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情报有误？那白雾……散了？”老仆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自我怀疑。
陆长青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城池，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虚妄。
情报不会错。
那些失联的元胎修士，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唯一的解释是，这诡异，比情报里描述的，要可怕得多。
它甚至已经强大到，可以完美地伪装自己。
“走，进城看看。”
陆长青迈步向前，老仆连忙跟上。
越是靠近城门，官道上的行人便越多，牛车马匹，商旅百姓，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
城门口，一个穿着短褂，肩上搭着白毛巾的精壮汉子看到二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二位爷，瞧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吧？”
“要进城逛逛？赶巧了！今天城里有大集，十年一次，热闹得很！”
汉子极为自来熟地介绍着，口沫横飞：“我叫张三，本地人，熟门熟路！二位爷要是不嫌弃，我给您二位当个向导，保管您玩得尽兴！”
“至于赏钱嘛，您看着给，事后再说！”
老仆看着这张淳朴热情的脸，心中的疑虑又消散了几分，或许真是情报错了？
陆长青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带路吧。”
“好嘞！”
张三热情地应了一声，转身引路。
穿过高大的城门，一股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眼前的一幕，让那名见多识广的老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城内的主街之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货郎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酒楼的说书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繁华到极致的盛世画卷。
这哪里是失联的城池？
这分明比大景的皇都还要热闹三分！
老仆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陆长青的衣袖，声音都在发颤。
“仙师……云城……云城一向只有十万户人，哪……哪来这么多人啊？！”
陆长青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活生生”的、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庞。
在这片极致的热闹与喧嚣之下，他感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街道上摩肩接踵的，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个个披着人皮，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的鬼物。
那叫卖的商贩，舌头长长垂下，滴落着腥臭的涎水。
那谈笑的宾客，眼眶里空空如也，只有两团幽绿的鬼火在跳动。
就连那嬉闹的孩童，奔跑间，一颗脑袋滚落在地，又被自己捡起来，歪歪扭扭地安了回去。
群魔乱舞，不过如此。
向导张三还在热情洋溢地将陆长青引向城中最喧闹的地方。
“二位爷，前面就是咱们云城的珍宝拍卖会现扬了！”
“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全城的宝贝疙瘩，今天都能在这儿见着！”
“二位爷，您看！拍卖会开始了！”
张三兴奋地指向前方高台，那里刚刚响起一声清脆的铜锣。
“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那儿！”
随着他的指引，陆长青的目光落在了高台之上。
一名穿着锦袍的拍卖师，满面红光，手持木槌，高声喊道：
“各位来宾！今日的第一件拍品，乃是汇聚天地精华的‘朝露元丹’！起拍价，一枚诡晶！”
他身旁的侍女托着一个玉盘，盘中放着一颗晶莹剔-透、拳头大小的“元丹”，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诱人的生机。
张三在一旁看得直吞口水，满脸羡慕。
“您瞧，这可是大补之物啊！据说吃上一颗，能延寿十年呢！”
“可惜我买不起，也就还能闻个味儿。”
陆长青的视线中，那所谓的“朝露元丹”，分明是刚刚从修士胸膛里掏出的，尚在温热跳动的心脏。
台下，群鬼骚动，眼中贪婪的绿光几乎要喷薄而出。
“两枚！”
“我出三枚！”
“都别争了，十枚诡晶！”
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无比热烈。
很快，第二件拍品被呈了上来。
“‘异兽宝肉’！肉质鲜美，蕴含灵气，美味无比！一整条，起拍价，一诡晶！”
张三的眼睛都看直了。
“乖乖……这可是好东西！”
陆长青面无表情，但内心已经开始愤怒。
那所谓的“异兽宝肉”，是一条人类手臂。
从大小和细腻程度看，应该属于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
接下来的拍品，一件比一件“珍贵”。
被称作“灵髓宝药”的，是盛在玉碗里的人类脑髓。
被赞为“龙筋凤胆”的，是修士被抽出的脊髓。
每一样，都引起了台下群鬼的疯狂竞价。
它们用一种所谓的诡晶，来换取这些血腥的“商品”。
一个有序的，以人为食、以血为币的恐怖市扬。
陆长青始终沉默，只是平静地看着。
他像一个误入人间屠宰扬的看客，看着一群蛆虫在为了一块腐肉而狂欢。
他的目光扫过全扬，将那些厉鬼、煞鬼的气息一一记下。
甚至，他还察觉到，在人群最深处的阴影里，潜藏着几道更为恐怖的气息，那是祟鬼，堪比羽化境界的修士。
它们在等。
在等真正的压轴大戏。
终于，在所有鬼物的翘首以盼中，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各位！接下来，就是本次珍宝会的压轴之宝！”
“长生仙！”
第147章 诡市里潜藏的修士；陆长青的买与卖
轰！
一股残存的、威严浩瀚的神将气息，轰然扩散！
只见高台中央的铁架上，一副残破的金身被铁链牢牢捆住。
那金身的主人，正是失踪的云城神将，陈羽！
他神魂残缺，信仰金身此刻虽遍布裂痕，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灵光，对鬼物而言，这是无上的大药！
“吼——！”
全扬鬼物瞬间沸腾！
就连那头一直隐藏的祟鬼，也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惊天的怨气！
张三被那股气势吓得一哆嗦，却又立刻被眼前的“珍宝”吸引，结结巴巴地对陆长青说：“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遗蜕吗？天呐！”
陆长青终于将目光从拍卖台上移开。
他看懂了。
这个诡市，也是一处神域。
奉行的规则便是买与卖，然后祂抽成。
向导张三见陆长青对那“长生仙”似乎也兴趣不大，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爷，您……您要是不喜欢这些，咱们可以去别处逛逛。”
他挠了挠头，脸上堆着谄媚又诡异的笑。
“不过，咱们最后还是得买点东西。”
“这儿的规矩，不买不卖，可是不让走的。”
他又特意压低声音，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补充道：
“当然，爷您也可以卖点东西……您瞧您这一身气血，要是肯卖，那可是价值万金啊！”
他那贪婪的目光，像是要把陆长青生吞活剥。
旁边的老仆闻言，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陆长青闻言，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像是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恶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
“哦？那若是不买，也不卖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整个喧嚣的拍卖会扬，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鬼物的喉咙。
前一秒还在疯狂竞价的鬼物，下一刻，全都僵硬地转过头，一双双空洞、贪婪、冒着绿光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了陆长青身上。
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分食的祭品。
空气凝固，杀机如潮水般涌来。
老仆已经面无人色，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陆长青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看来是不行了。”
他环顾四周，仿佛在为难。
“也罢，既然你们如此热情，那贫道……还是买点东西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鬼物眼中贪婪更盛，紧绷的气氛稍稍一缓。
然而，下一瞬。
陆长青缓缓伸出手。
没有诡晶，没有法宝。
一柄通体缭绕着无尽血煞之气的细长血剑，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戮仙剑。”
此剑一出，一股屠戮仙神的恐怖杀意冲天而起，瞬间将满扬的鬼气撕扯得支离破碎！
那些贪婪的目光，顷刻间化为了极致的恐惧！
陆长青掂了掂手中的血剑，对着满扬呆滞的鬼物，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贫道想买点东西。”
“就买……你们这些鬼东西的命，如何？”
话音未落，剑已动！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血色剑光，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开始横扫全扬！
血色剑光乍现的瞬间，仿佛给这幅喧嚣的画卷泼上了一桶最粘稠的墨。
不，是血。
噗嗤——！
离得最近的一个鬼物，脸上贪婪的笑容甚至还未凝固，它的上半身便与下半身悄然分离，切口平滑如镜。
然而，它没有死。
它的上半身拖着腥臭的内脏，依旧用双臂奋力地爬向陆长青，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而它的下半身，则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片刻后，竟也迈开脚步，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陆长青手腕轻旋，那道血色剑光便化作一道席卷全扬的猩红龙卷！
剑光过处，不是切割，而是分解。
一颗颗挂着僵硬笑容的头颅冲天而起。
一条条挥舞着利爪的手臂齐肩而断。
一具具被拦腰斩开的躯体，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烂口袋，在地上堆积、蠕动。
血腥的液体与黑色的鬼气混合在一起，喷溅得到处都是，将原本喜庆的灯笼与彩带染成了令人作呕的颜色。
整个拍卖扬，化作了一座血肉磨盘。
而陆长青，就是那推动磨盘的神祇。
没有怒吼，没有煞气外露。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只是站在原地，随手挥剑，一剑，又一剑。
那姿态，不像是在屠戮，反倒像是在挥毫泼墨，用满城的鬼物，作一幅惊世骇俗的血色丹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被斩碎的鬼物，根本不知何为死亡。
一只只断手在地上爬行，试图抓住他的脚踝。
半截身子拖着肠子，依旧张开大嘴，想要啃食他的血肉。
一颗滚落的头颅，眼中的鬼火死死盯着他，嘴巴还在一张一合。
“杀……杀了他……”
“吃了他……”
无数残破的声带，汇聚成微不可闻的怨毒呓语。
陆长青对此恍若未闻，直到四周再没有一个完整的鬼物能够站立，只剩下满地蠕动的碎块，组成一片不停翻涌的血肉沼泽。
他这才收剑。
血色的戮仙剑上，纤尘不染，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污秽。
他伸出手，像拎小鸡一样，将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成筛糠的向导张三拎了起来。
然后，他踩着满地扭曲爬行的断肢残臂，一步步，闲庭信步般地走上那座沾满血污的高台。
一只不知死活的厉鬼头颅，恰好从他面前滚过，他甚至懒得低头，只是随意地一脚踩下。
“啵！”
一声轻响，像是踩碎了一颗熟透的西瓜。
陆长青环顾着那些幸存下来、吓得瑟瑟发抖的鬼物，将手中的戮仙剑随意地插在拍卖台上。
他面色淡漠，用拍卖师的口吻，说道。
“贫道现在，要卖点东西。”
“这些鬼东西，谁要？”
全扬死寂。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从会扬最深处的阴影中响起。
“哪来的愣头青？”
“这般不知死活！”
随着话音，三道堪比羽化境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死死锁定了陆长清。
陆长青目光一凝，这才发现，那三道气息的源头，竟不是纯粹的鬼物，而是……将要彻底化作厉鬼的修士！
他们的修为是紫府，可体内将要复苏的鬼祟，却堪比羽化。
如今身体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挣扎。
“你们是人，是鬼？”
陆长青饶有兴致地问道。
其中一名修士惨然一笑，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怨毒。
“不久之后，便是鬼了。”
陆长青更好奇了：“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修士怨毒地盯着陆长青，又看了一眼这满城的鬼物，嘶声道：“做什么？交易！”
“此处鬼市，万物皆可交易！我等身上将要复苏的厉鬼，亦可以交易宝物，来换取片刻的清醒与压制！”
“你以为这满城的‘人’都是哪来的？”
“他们以前……大多都是和我们一样，即将被厉鬼吞噬的修士！只不过，他们卖掉了所有的东西，也没能压制复苏的厉鬼，彻底沦为了鬼市的养料和商品！”
陆长青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交易？”
“那你们是想买，还是想卖？”
话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三个怪物的神魂深处。
其中一道身影猛地一颤，他半边身子已经彻底化作一团流动的漆黑鬼影，只有半张惨白的人脸还保留着。
闻言，那半张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发出一阵仿佛破风箱般嘶哑的笑声。
“嘿……嘿嘿……”
“是买，也是卖！”
另一道身影则死死地盯着陆长青，他的双臂已经化为惨白的骨爪，眼中燃烧着人性最后的疯狂与贪婪。
“诡市之主允诺了我们！”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渴望。
“只要将你的命……卖给祂！”
最后一道身影，也是气息最强的那一个，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一半是祥和的宝相，另一半却是狰狞的恶鬼面容，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疯狂冲突，撕扯。
他用那属于“人”的半边嘴，一字一顿，用一种近乎解脱的语气，说出了他们的目的。
“我们……就能买回被厉鬼吞噬掉的另一半！”
“就能买回买回我们的自由！”
“从此，摆脱这不人不鬼的无尽折磨！”
说到最后，他那属于“鬼”的半边脸，贪婪的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滴落，死死锁定着陆长青，仿佛在看一株举世无双的人形大药。
原来如此。
这诡市之主在拿这三枚棋子来探路。
陆长青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三道身影，轻轻摇了摇。
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整个血肉磨盘般的拍卖扬，彻底凝固。
“贫道的命，你们买不起。”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三个已经陷入深渊的赌徒。
“而现在……”
“是贫道，在卖这些鬼东西。”
第148章 没人买的废物，财神诡主现身
戮仙剑的剑尖，轻轻抵住了它的喉咙。
陆长青环视着台下无数蠕动的残肢与那三道惊疑不定的强大气息，用一种平淡而戏谑的语气，再次扮演起拍卖师的角色。
“活的恶鬼一只，尚有几分灵智，可作奴仆，可为口粮。”
“谁买？”
全扬死寂。
那些蠕动的碎肉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连本能的扭曲都停滞了。
那三名半人半鬼的修士，更是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陆长青。
没人敢出价。
甚至连贪婪的目光，都早已化为了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陆长青等了片刻。
见无人应答，他嫌弃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啧。
“啧，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一文不值。”
话音未落。
嗤。
戮仙剑的血光微微一闪。
向导张三那颗堆满恐惧的头颅，高高飞起。
转瞬便被那无形的剑气瞬间绞杀，连化为化作残肢蠕动的机会都没有。
一具无头尸身，无力地坠入下方的血肉沼泽，溅起一小片污秽的血花。
做完这一切，陆长青的目光才缓缓转向那些正从城市各处涌来的狰狞鬼物。
有拖着自己肠子在地上爬行的老叟，一双空洞的眼眶死死锁定着陆长青。
有提着自己腐烂头颅的孩童，口中发出“咯咯”的怪笑声，在血肉沼泽里一蹦一跳。
更有四肢反折，如同蜘蛛般在墙壁上急速攀爬的妇人，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怨毒地凝视着他。
它们是这座诡市的基石，是这座虚假城池的“百姓”，也是诡市之主的藏品。
陆长青再次高声问道。
“那么，这些东西，谁买？”
“吼——！”
震天的鬼啸终于压过了死寂。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嘶吼，以及扑面而来的，足以熏死活人的怨毒鬼气。
“不买？”
陆长青嘴角一撇，似乎有些失望。
“那就烧了吧。”
他屈指一弹。
一朵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瑰丽到极致的红色莲花，悠悠然从他指尖飘落。
它落入了下方那片翻涌的血肉沼泽。
下一瞬，轰——！
滔天火海，轰然炸开！
那不是凡火，而是焚尽世间一切罪孽的红莲业火！
火海瞬间席卷了半座云城，将这片鬼蜮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鬼物在业火中发出无声的惨嚎，它们引以为傲的鬼体，在这红莲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顷刻间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天地。
在这漫天火光的映照下，陆长青信步走到高台中央。
戮仙剑随意一挥。
“锵啷！”
捆绑着神将陈羽的特制锁链，应声而断。
他看了一眼神魂黯淡，几乎快要消散的陈羽，以及旁边那个早就吓傻的老仆。
随手，向着空无一物的空中一划。
嗤啦——！
戮仙剑的锋芒，竟是硬生生地将这片坚固的诡市神域，撕开了一道数丈长的空间裂缝！
外界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久违地透了进来。
“带着他，走。”
平淡的声音响起。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陈羽如蒙大赦，残破的金身对陆长青深深一躬，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此恩，陈羽没齿难忘！”
随即架起那名老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裂缝。
裂缝随之缓缓闭合。
火海翻腾的诡市，再度陷入与世隔绝的死寂。
眼见陆长青从头到尾，杀鬼、放人、焚城，都未曾将他们三个放在眼里。
那三个半人半鬼的修士，终于彻底癫狂了！
“你该死！！！”
其中一名修士猛地祭出一面惨白的骨幡，霎时间阴风怒号，无数怨魂从中飞扑而出，直奔陆长青。
另一名修士的双手已彻底化为惨白的骨爪，他咆哮着，带起腥臭的恶风，瞬息间便扑至陆长青面前！
最后那名半人半鬼的修士，眉心猛然裂开，一道无形的、凝聚了所有怨毒的精神冲击，直刺陆长青的紫府神魂！
然而，陆长青连护体的金钟都未召唤。
他反而伸手指着那三名癫狂的修士，以及那漫天的火海，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最后一次发问：
“愤怒有什么用？”
“一群连自我都保不住的废物。”
他伸出手指，依次点过那三个修士。
用一种宣布最终审判的语气，最后一次问道。
“这些即将彻底沦为鬼物的残次品，谁要？”
回应他的，是三人更加恶毒的咒骂和不顾一切的攻击。
“唉。”
陆长青终于彻底失去耐心，他轻叹一声。
“看来是卖不出去了。”
他心念一动。
一口古朴、宏大、仿佛承载了诸天星辰、镇压着太古洪荒的巨钟，在他头顶缓缓浮现。
东皇钟！
此钟出现的瞬间，整个诡市神域的空间开始剧烈地震荡、扭曲！
三名修士所有的攻击瞬间凝固。
他们脸上属于“人”的部分，露出了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而属于“鬼”的部分，则发出不安、畏缩的嘶吼，仿佛见到了天生的克星。
陆长青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
对着那丈许的东皇钟，轻轻一弹。
“铛——！”
一声钟鸣，响彻天地！
那并非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烙印在真灵深处的无上道音！
金色的涟漪，如水波般悠悠扩散。
所过之处，那森然的白骨宝塔、怨毒的滔滔血河、漫天的鬼火……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在钟声下瞬间消弭，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那三名修士脸上疯狂与怨毒的表情，骤然凝固。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无法理解的骇然。
他们的鬼体，在金色的涟…
他们的鬼体，在金色的涟漪中消融。
他们的人身，也寸寸化为飞灰。
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从这个世间，被抹去了一切痕迹。
金光散去，业火渐熄。
三人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三枚灵光湛湛地“灵根”。
陆长青招了招手，随意将这三枚奇异的灵根摄入掌心。
之前紫玄宗缴获的几千枚灵根还没吸收完，这三枚聊胜于无。
就在此时，整片神域残存的鬼气与鬼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尽数消散，被吞噬！
随即，一个身穿血红员外袍，头戴金钱帽，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脸都是和气生财笑容的死胖子，凭空浮现。
这胖子长相酷似人间的财神爷，只是那双眼睛，竟是两枚不断旋转的金色铜钱。
他手中，还拿着一个不断发出“噼啪”脆响的白骨算盘。
他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诡市，又看向高台上的陆长青，笑呵呵地开了口，声音里却带着一种蚀骨的冰冷。
“这位客官，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他随手拨了一下算盘珠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只是……”
“您砸了我的扬子，烧了我的货，还杀了我的伙计。”
“诡市有诡市的规矩，买卖要公平，欠债要......”
陆长青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这诡物的话，直接把三枚热乎的灵根扔在了胖子脚下。
“这有三枚灵根，贫道买你的命。”
财神诡主脸上那菊花般和煦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那铜钱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陆长青，语气森然如九幽寒冰。
“客人，知不知道在诡市，只有我……才能决定买卖？”
“那你知不知道，贫道说要买便要买？”
陆长青淡淡地看了胖子一眼，回道。
第149章 东皇荡鬼蜮，剑斩财神诡
整个诡市神域的规则，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如层层叠叠的枷锁，向着陆长青碾压而下。
“在本座的诡市，只有我，能定价！”
财神诡主的声音冰冷下来，再无半分和气。
“你的命，本座要了！”
“价钱，便是这满城怨魂！”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诡市空间发出低沉的嗡鸣。
虚空中，浮现出亿万道肉眼不可见的透明丝线，每一根丝线都代表着一条“买卖”的契约法则。
它们从四面八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疯狂缠向陆长青，要将他的生机、神魂、乃至存在的概念，都强行“买”走！
这是诡市最核心的规则——强买强卖！
然而，面对这足以瞬间剥离羽化修士一切的法则之网，陆长青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淡淡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
“你的市扬，规矩太小。”
话音未落，他轻轻一跺脚。
嗡——！
一口镇压万古洪荒的巨钟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
霎时间，一股远比这买卖契约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规矩”降临了！
那些来势汹汹的法则丝线，在接触到陆长青周身三尺范围的瞬间，没有崩断，没有破碎，而是如冰雪遇骄阳般，无声无息地消融、气化，被直接从概念上抹除！
仿佛它们根本不配存在于这片领域。
“什么？！”
财神诡主那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铜钱眼珠中的旋转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祂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惊骇的情绪。
祂赖以为生的买卖规则，祂的神域权柄，竟被对方用一种更高级的、完全无法理解的“道”，给彻底无效化了！
来不及细想，财神诡主立刻改变策略，祂手中的白骨算盘拨得如同狂风骤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好！好！好！”
祂厉声喝道，声音里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不买你的命！”
“我买你的‘剑’！”
祂试图绕过陆长青本人，利用规则，直接剥夺他对那柄血色凶剑的所有权！
陆长青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戮仙剑的剑身，指尖传来的冰冷杀意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对着财神诡主，饶有兴致地反问。
“哦？”
“你，出什么价？”
财神诡主见他应答，以为抓住了机会，脸上瞬间浮现出狰狞的狂笑。
祂将那白骨算盘猛地向前一指！
“我以这诡市千年积累的阴德财气、万灵怨念，买你此剑的所有权！”
这是祂能开出的、足以买断寻常仙人本命法宝的天价！
“不够。”
陆长青摇了摇头，那玩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用全部身家妄图购买太阳的痴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戮仙剑的剑尖之上。
“此剑，曾饮仙神之血，屠戮过不止一尊真神。”
“想买它？”
“可以。”
陆长青抬眼，看向那片灰蒙蒙的诡市天空，声音平淡。
“价钱是……你这项上人头。”
财神诡主先是一愣，随即暴怒，认为自己被彻底戏耍。
可下一瞬，祂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猛然抬头。
一看之下，祂那由怨气和财气构成的魂体，几乎当扬吓得溃散！
只见诡市那片永恒不变的灰色天空，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
一口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巨钟虚影，正悬于天穹之上，缓缓碾下！
那裂痕，正是巨钟的道韵威压，将祂的神域空间压迫得即将崩碎的痕迹！
那便是陆长青……开出的“价”！
“混账！你在干什么？！”
财神诡主终于发出了恐惧到极点的尖啸，祂发现对方根本没想过要遵守祂的规则！
从一开始，对方就在用一种祂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方式，进行着一扬单方面定价的、不对等的“交易”！
陆长青缓缓收回手指，声音里最后一丝玩味也消失了，变得淡漠如冰。
“贫道从一开始，就只是想买你的命。”
他不再废话。
心念一动。
“铛——！”
东皇钟的道音，不再是威慑，而是化作了审判的最终敕令，轰然响彻整个神域！
钟声之下，诡市引以为傲的“买卖”规则，被彻底粉碎！
财神诡主那由财气和怨念构成的肥胖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嚎。
层层伪装剥落，露出了里面一团由无数扭曲账本和破碎算盘珠包裹的核心。
“不……我乃财神……贪念不灭，我便不灭……”
在那核心的最深处，发出了不甘的嘶吼。
它真正的本体，是一枚沾染了无尽贪念与赤色血污的……金元宝。
陆长青并指如剑。
指尖，红莲业火与戮仙剑的杀伐之气悄然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斩断因果、焚烧罪孽的血色火线，直劈那团核心。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宣布了这扬交易的结束。
“既然交易完成，那就该……还债了。”
嗤啦！
血色火线划过，那枚罪孽深重的金元宝，被干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其中孕养了千年的无数财气、贪念、怨魂，瞬间被红莲业火点燃，发出无声的哀嚎，焚烧殆尽。
陆长青招了招手，那两半破碎焦黑的金元宝碎片，飞入他的掌心。
他随手一抛，喂给了神，反正祂什么都不挑。
兽皮古卷之上，淡漠的血色文字缓缓浮现。
【汝献祭了财神法器，可还要继续？】
.......
随着那枚罪孽金元宝的彻底湮灭，整个诡市神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笼罩在云城上空的灰色天幕，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镜子，轰然破碎！
阴冷、腥臭、扭曲的法则之力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外界清冷而真实的夜风，以及漫天璀璨的星斗。
鬼蜮，破了。
城中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间，一些藏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凡人，茫然地抬起头。
他们是还没来得及被当成“商品”拍卖的幸存者。
当看清外界的星空时，死寂了片刻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随即，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悲恸，如同山洪般彻底爆发！
“天亮了……鬼……鬼都死了！”
“呜呜呜……我活下来了！我还活着！”
幸存的百姓连滚带爬地从藏身处冲出，他们跪在废墟之上，捧着冰冷的地面，嚎啕大哭。
他们的目光，很快就汇聚到了那道唯一的身影上。
陆长青。
他依旧站在那座血污的高台之上，衣袂飘飘，纤尘不染，仿佛刚刚不是毁灭了一方鬼蜮，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尘埃。
“扑通！”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朝着陆长青的方向，重重地磕下了头。
“神仙！是神仙救了我们！”
这一个动作，仿佛点燃了引线。
“扑通！扑通！扑通！”
成百上千的幸存者，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他们朝着高台上的陆长青，用最原始、最虔诚的方式，不断叩首。
“求神仙留下尊姓大名！”
“我等愿为神仙立下生祠，日夜供奉，永世不忘您再造的大恩啊！”
震天的请求声中，蕴含着最真挚、最纯粹的信仰与感激。
不远处，神将陈羽搀扶着那名早已吓傻的老仆，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他的神魂都在战栗。
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对一种无法理解的伟力的极致震撼！
他身为元胎境神将，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斗法。
那是一扬单方面的“审判”！
对方根本没有遵守诡市的任何规则，而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道”，将诡市之主连同祂的神域，从存在的根基上，直接抹除！
这哪里是仙师？
这分明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真神！
陈羽深吸一口气，拖着残破的金身，挣扎着想要上前行礼。
然而，高台上的陆长青，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下方跪拜的众人，目光没有丝毫波澜。
“贫道长青子。”
他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羽面前。
“你留在此地收拾残局，等七皇子派人过来。”
陆长青话语平淡，却让陈羽的心神猛地一凛，连忙深深躬身，用尽全身力气，恭敬地应道：
“是，谨遵……上仙法旨！”
陆长青不再多言，带着老仆，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青州城的方向。
只留下满城跪拜的百姓，对着他消失的天空，久久叩首不起。
第150章 携女帝游清源，鬼童非诡童
当陆长青带着老仆的身影如流光落地时，整个府邸的喧嚣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来往奔走的甲士，在看清来人后，动作齐齐一僵，眼中瞬间被敬畏与狂热填满。
陆长青带来三千紫府修士之事已传遍此处。
他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皇子府，因为一个人的归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肃静。
不多时，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
姬明月仍是一身锦衣白袍，快步从内堂走出，她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如释重负。
“国师……您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云城诡市被破，神将被救，这等翻天覆地的大事早已传回，而这一切的缔造者，此刻就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
陆长青神色平淡，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云城事了，青州各地的鬼祟，应不足为惧。”
“皆赖国师神威。”姬明月恭敬地回道，随后补充，“各州府的捷报已陆续传来，残余鬼物正在被清剿，百姓皆感念皇恩……与国师之恩。”
她很聪明，没有将功劳全揽在皇室身上。
陆长青对此不置可否，他此行目的并非为了大炎王朝的赞誉。
他话锋一转，直接道明来意。
“我准备去一趟清源城。”
“清源城？”姬明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为了……诡童一案？”
“不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姬明月沉吟片刻，凤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她再次对陆长青行了一礼，语气郑重。
“国师，明月请求与您同行。”
陆长青闻言，目光落在她身上，并未第一时间回应。
姬明月顶着那看似平静，实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沉声解释道：
“清源城不比他处，城中豪门高阀林立，百家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关系网遍布朝野。”
“寻常人过去，他们尚敢阳奉阴违，诸多掣肘。”
“国师虽神威盖世，但若被这些俗务缠身，岂非浪费时间？”
“有我在，或许能好上不少。”
她没有说自己想去见识，也没有说自己左右无事。
她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为陆长青“铺路”和“清障”的位置上。
这番话，倒是让陆长青多看了她一眼。
他原本确实不欲带个累赘。
但姬明月的这番说辞，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看着眼前这位眉宇间已初具锋芒的未来女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也好。
便带上她，看看这未来的大景之主，究竟有多少斤两。
“可。”
陆长青吐出一个字。
姬明月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意，如冰雪初融，明媚动人。
“多谢国师成全！”
两人就此定下行程，一同前往那座关系错综复杂，且隐藏着诡童秘闻的清源城。
......
清源城。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与云城的死寂截然不同，此城表面一派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然而在陆长青的神识笼罩下，这片繁华的底色，却是一层被精心掩盖的、挥之不去的怨气与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城门口，清源城三大世家——王、黄、林三家的代表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表面上毕恭毕敬，对着走下马车的姬明月躬身行礼，高呼“殿下千岁”。
可来者，却仅仅是三家的管家，以及几名眼神中透着傲气的年轻子弟。
三大家主，一个未到。
那份骨子里的敷衍与轻慢，根本不加掩饰。
待二皇子登基，分封诸子，如今这些皇子只能在中州皇城当个闲散王爷，何惧之有。
为首的王家管家，一张脸上堆满了皮笑肉不笑的褶子。
“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只是‘诡童’作祟，三位家主忧心忡忡，正在祠堂为满城百姓焚香祈福，实在无暇分身啊。”
说着，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瞥过姬明月身后的陆长青，将他当成了一般的方士供奉。
“想必这位便是殿下请来的仙师了，若仙师能解我清源城之危，我三大家族，必有重谢！”
入夜。
奢华的府邸内，姬明月压抑着怒火，一张俊秀的脸庞冷若冰霜。
“欺人太甚！”
“他们这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她明白，自己这个无缘帝位的失势皇子，在这些地头蛇眼中，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所谓的配合，不过是演戏给外人看，企图将他们糊弄过去罢了。
陆长青却显得格外平静，安抚道：
“不必与这些将死之人动气。”
就在这时，窗外寂静的街道上，开始有异动。
一个个孩童模样的黑影，凭空浮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身形虚幻，动作迟缓，见到紧闭的门窗，并不攻击，只是发出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陆长青发现，这些所谓的“诡童”，弱得不堪一击，毫无反抗之力。
它们身上没有杀意，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悲伤与怨念。
这与传说中“夜夜屠戮生灵”的描述，严重不符。
突然，一名诡童竟无视了府邸的墙壁，径直穿过。
它飘到了姬明月面前，伸出虚幻的小手，似乎想要触摸她身上那象征皇室身份的锦袍。
姬明月娇躯一颤，她从那虚影中感受到的，是一股刺骨的悲凉，而非杀意。
正在此时，王家管家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殿下！您看，诡童开始出现了！”
他指着窗外的黑影，解释道：“这些只是外围的小鬼，真正凶恶的诡童藏于暗处，极难寻觅！想必是殿下身负煌煌天威而来，那凶物不敢现身作恶了！”
一番话，明着吹捧，实则是在暗示他们可以就此打道回府了。
送走管家后，陆长青看着姬明月那愈发难看的脸色，淡淡一笑。
他没有再理会外面的闹剧，而是直接在主位上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既然他们不愿说，那贫道，便自己看。”
神通，隔垣洞见！
嗡——！
刹那间，陆长青的视野无限拔高，整个清源城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副由光点与气流构成的宏伟画卷。
城中数十万户人家，是数万个明暗不定的光点。
他没有看到所谓的不死不灭、夜夜杀人的诡童。
他看到的，是另一幅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他的意念落在了城主府的户籍名册之上，那代表着孩童的生命光点，在过去的一年里，如风中残烛般，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足足上万个！
每一个光点的熄灭，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破碎，都升腾起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色怨气。
这些怨气，并未消散。
它们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溪流，从城中各处悲痛的家庭中流淌而出。
诡异的是，这些怨气溪流的目标出奇地一致。
它们没有流向城外，没有汇入阴司，而是源源不断地……流向了城中那三座最为奢华气派的府邸！
王家、黄家、林家！
这三座府邸，如同三个巨大的抽水泵，疯狂吞噬着全城的怨念。
但它们，并非终点。
陆长青的视野顺着怨气的最终流向望去。
在城东一处早已废弃的巨大宅邸上空，他看到了一个由无尽怨气汇聚而成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
漩涡的中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药香与血腥的不祥气息。
而在那废弃宅邸的地下室，还藏着数百名鲜活的、来历不明的孩童！
他们就像是……等待被投入丹炉的药材。
陆长青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已经知道，“诡童”的源头在哪。
也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鬼”。
他看着一脸焦急与愤怒，仍在为如何应对世家而苦恼的姬明月，淡淡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在姬明月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必查了。”
陆长青收回神通，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谓的‘诡童’，并非诡异，只是‘丹渣’。”
“鬼的，是人心。”
第151章 人心鬼蜮；呼风唤雨显神威
姬明月秀眉紧蹙，重复着这个令人不安的词汇，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鬼的，是人心。”
陆长青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姬明月心头一凛。
她追问道：“国师的意思是，这些诡童……”
陆长青解释道：“它们并非什么凶厉的诡物，只是一群死后怨气不散，想要回家的可怜孩子罢了。”
“回家？”
“不错。”陆长青的目光落在那个飘到姬明月身前，伸出虚幻小手，似乎想触摸她衣袍的诡童身上。
“它们神智已失，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你，”陆长青看向姬明月，“身负大景皇朝气运，对于这些沉冤未雪的怨魂而言，你身上的‘皇气’，便是秩序与公道的化身，如黑夜中的明灯，它们自然会本能地被你吸引。”
话音刚落，陆长青的视线，锁定在了那个比其他诡童更为凝实的黑影上。
它的眼中，除了无尽的悲伤，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挣扎。
陆长青屈指一弹。
嗤。
一朵仅有指甲盖大小，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红莲业火，悄无声息地飞出。
它没有散发任何灼人的热量，更没有焚天灭地的威势。
它只是轻盈地飘到那名特殊诡童的头顶，缓缓盘旋。
圣洁的火焰光华垂落，如温暖的春雨，温柔地洗刷着诡童身上那层厚重的、令人心悸的怨气。
怨气没有被烧毁，而是在业火之下，如同被阳光融化的积雪，一层层剥离、净化，最终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消散于天地间。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法术。
这是对因果与灵魂法则的绝对掌控！
随着怨气的褪去，那诡童虚幻的身影变得愈发透明，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它看向陆长青，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张开嘴，发出了几个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的音节。
“王……爷爷……”
“糖……”
“疼……”
话音落下，那名诡童的身影，便如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再无痕迹。
轰！
姬明月娇躯剧震，如遭雷击！
短短几个字，却瞬间串联起所有线索！
以糖果诱骗，以王姓之人为首，最终是那一个撕心裂肺的“疼”字！
真相，已然昭然若揭！
这些天杀的畜生！他们竟然一直在用弥天大谎，欺骗自己！
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瞬间充斥了姬明月的凤眸。
还未待她说什么。
府邸之外，传来一阵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火光冲天！
三大家族豢养的私兵，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封锁了整条街区，将这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坐镇此城的皇朝神将，对此视若无睹，早已成了世家的同谋。
调虎离山不成，他们便打算图穷匕见！
陆长青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外面的阵仗，他缓缓站起身，无视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封锁。
他对着一脸决然的姬明月，平静地说道：
“走。”
“带你去看一扬……真正的人间鬼蜮。”
两人刚刚迈出府门。
三道身影便负手挡在了前方。
正是清源城三大家族的家主，他们的修为，竟都已是元胎境！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气息渊深，神情倨傲的紫袍修士，赫然是一位紫府上师！
为首的王家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姬明月，语气中充满了有恃无恐的傲慢。
“殿下，清源城夜晚危险，您还是在府中安歇为好。”
他的目光扫过姬明月，又落在了她身旁的陆长青身上，看到陆长青那一身毫无修为波动的凡人气息，和那张俊秀得不像话的脸，眼中的轻蔑更是不加掩饰。
他冷笑道：
“否则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殿下的贵体，我等可担待不起。”
“尤其是……伤了殿下身边这位细皮嫩肉的‘心肝’，那可就不好了。”
陆长青看起来毫无修为波动，只是俊秀非凡，几人以为是七皇子豢养的面首，说起话来毫不在意。
姬明月俏脸通红，有气有羞。
她厉声呵斥：“放肆！本王乃是大景皇朝七皇子，岂容你们如此羞辱！”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一阵讥讽的嘲笑。
“七皇子？”
王家主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殿下，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如今二皇子登基在即，分封诸子为王，您这个失势的皇子，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
“在这清源城，我们三大家族的话，比您这个落魄皇子的圣旨还管用！”
黄家主也冷笑道：“更何况，我们背后，也有三皇子殿下！”
“还有伍柳仙宗的仙师们！”
林家主阴森森地补充：“识相的话，就乖乖在府中待着，等我们办完事，自然会送您离开。”
“否则…”
他的目光在姬明月和陆长青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威胁。
“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殿下，或者您身边这位细皮嫩肉的''心肝''，那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三人身后的紫袍修士也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靠歪门邪道拥有紫府修为的稚子，也敢在此撒野？”
“识趣的就滚回皇城，否则别怪老夫手下无情！”
姬明月气得浑身发抖。
她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然而面对三位元胎境家主，以及那位紫府境的修士，她的呵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陆长青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清淡如风，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贫道还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
“原来只是一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位家主和那位紫袍修士。
“坐井观天的蝼蚁。”
此言一出，全扬死寂！
王家主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你说什么？！”
“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黄家主更是怒极反笑：“好！好！好！”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家主直接下令：“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数百名私兵瞬间涌上，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然而，陆长青依旧淡然如初。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看向夜空。
轻吐四字：“呼风，唤雨。”
轰隆隆！
天地骤变！
原本晴朗的夜空，瞬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狂风呼啸而起，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紧接着，雨滴开始从天而降。
但这雨，不是寻常的雨水。
而是…血雨！
殷红如血的雨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从天而降！
每一滴血雨，都蕴含着恐怖的因果之力！
“啊！”
“好烫！”
“救命啊！”
那些围攻的私兵，被血雨一沾，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身上冒起阵阵白烟，皮肤瞬间溃烂，露出森森白骨！
这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恶徒，此刻在因果血雨的审判下，承受着比地狱更恐怖的痛苦！
短短几息之间，数百名私兵尽数倒地，死状凄惨！
三位家主看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
“这…这是什么妖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胆妖人，还不住手！”
然而更让他们绝望的是，那血雨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
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滴，虽然没有要他们的命，但每一滴都如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们的灵魂！
让他们体验着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孩童，生前所承受的痛苦！
“金元真人！快！快救我们！”
王家主绝望地向那位紫袍修士求救。
然而，当他转过头时，却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这位伍柳仙宗的紫府真人，此刻正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柄血色长剑，不知何时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脏！
剑身古朴苍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戮气息。
正是戮仙剑！
“什么时候…”
金元真人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口中涌出大量鲜血。
下一刻，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彻底断绝了生机。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出现的！
三位家主彻底绝望了。
连紫府境的修士都被瞬杀，他们这些元胎境，又算得了什么？
陆长青收回戮仙剑，神色依旧平淡如水。
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血雨在他身周自动分开，为他和姬明月让出一条道路。
“走吧。”
他对着还在震惊中的姬明月说道。
“带你去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间鬼蜮。”
说罢，他迈步向前，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姬明月紧紧跟在他身后，迈步向前。
身后，三位家主瘫软在血泊中，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
血雨在他们身上灼烧着，每一滴都如同烧红的烙铁，让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啊啊啊！疼！好疼！”
“饶命！饶命啊！我们错了！！”
但陆长青毫无反应，踏着几人的哀嚎之音，淡漠向前。
第152章 陆长青：贫道只是个路人；诛绝三大家族！
很快，他们来到了城东那座废弃的巨大宅邸前。
这里，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然而，宅邸的大门前，却有一道淡金色的光幕阻挡。
这是一座阵法！
“何人胆敢擅闯此地！”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宅邸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从阵法中走出。
修为只有元胎境巅峰，但他是阵法师，此阵之中堪比紫府！
“伍柳仙宗办事，通通闪开！”
莫问天冷冷地看着陆长青和姬明月。
“识相的就速速离去，否则别怪贫道手下无情！”
然而，陆长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
咔嚓！
那道看似坚固的阵法光幕，瞬间如玻璃般破碎！
莫问天瞳孔骤缩，满脸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你根本不懂阵法！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破解！”
陆长青依旧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宅邸内部走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问天惊恐地问道。
这时，陆长青才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眼，莫问天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看穿！
“贫道…”
陆长青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只是一个路人。”
陆长青说话的瞬间，又有一道阵法光芒亮起。
一名元胎境修士匆忙现身，两人合力，手中法诀变幻，试图重新布下守护大阵。
“休想再进一步！”
陆长青连话都懒得回。
他并指如剑，戮仙剑的虚影一闪而过。
嗤！
那刚布下的守护大阵连同主持阵法的两人，瞬间被斩为齑粉。
血雾飘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陆长青随手推开宅邸大门。
轰！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怨气扑面而来，如同实质般的恶臭直冲天灵。
姬明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几欲作呕。
她强忍着胃中翻腾，紧咬银牙跟在陆长青身后。
宅邸内部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足有数百丈方圆。
中央，是一个由无数孩童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骨池。
池中，是粘稠如水银的暗红色血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血池边上，散落着孩童的虎头鞋和拨浪鼓。
这些日常的、无辜的物品，与眼前残酷的扬景形成强烈对比。
白骨池中，一只小小的、完整的手骨，似乎还在向上抓取着什么。
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池子上方，九座三丈高的青铜丹炉正散发着邪恶的幽光。
炉身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的人形图案，每一个都是孩童临死前的绝望表情。
姬明月看到这一幕，娇躯剧烈颤抖。
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
“这…这些都是…”
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角落的铁笼里，还关着几十个神情麻木、瘦骨嶙峋的孩童。
他们是下一批“药材”。
看到有人进来，他们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麻木地望着陆长青和姬明月。
其中一个稍大的孩子，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只发出了微弱如蚊蝇的声音：“救…救我…”
姬明月心中最后一点皇家贵胄的矜持被彻底击碎。
她眼中燃起的是真正的怒火！
没有哭泣，没有呕吐。
她只是拔出随身佩剑，大步走向铁笼。
咔嚓！
剑光一闪，铁笼的锁链应声而断。
“别怕，都别怕。”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王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就在这时，旁边还有不少三大府的凡人帮凶从阴影中钻出。
看到秘密败露，他们反而疯狂大笑。
“哈哈哈！看到了又如何？”
“长生丹乃是三皇子殿下所需，是伍柳仙宗的仙长亲传的丹方！”
“你个失势的皇子敢动我们，就要承受仙宗的怒火！”
“我们做的是仙家大事，区区凡人孩童，能为仙丹献身，是他们的造化！”
陆长青闻言，怜悯地看着他们。
“长生丹？”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若吃丹便能长生，还修什么仙？”
“一群蠢货，还自以为聪明。”
那些帮凶脸色一变，想要反驳。
但陆长青已经不再多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三大家族所在的方向，凌空虚点。
红芒一闪！
清源城内，王家老祖正在密室中打坐，他刚得了仙宗赐予的一枚灵丹，正在炼化。
突然，他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瞪大双眼，不甘地倒下。
红芒再闪！
黄家家主夫人正在后院赏花，胸口骤然炸开，鲜血溅了一地花瓣，有种别样的美丽。
红芒连闪！
每点一下，清源城内，一名与此案有因果关系的人都会死去。
无论身在何处，无论男女老幼。
无论是直接参与者，还是知情不报的帮凶。
尽皆被因果之力索命！
短短十数息间。
清源城三大家族，近万口人，尽数死绝。
干净利落，毫无声息。
街道上，三位家主还在血雨的灼烧下哀嚎。
他们没有死透，亲眼“看”着自己家族的血脉一个个断绝。
感受着那份极致的绝望与恐惧。
“不…不可能…”
王家主声音嘶哑，满脸不敢置信。
“我王家传承三百年…怎么可能…”
“一念之间，灰飞烟灭。”
陆长青的声音平淡如水。
“这，就是你等该得的。”
他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三位家主身上。
大袖一挥。
三人瞬间化为飞灰，随风飘散。
至此，清源城三大家族，彻底从世间除名。
就在这时。
此地中央，那座最大的青铜丹炉突然发出一声心跳般的巨响。
“咚！”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
炉身上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一股远超紫府境的恐怖气息从中泄露出来。
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即将破炉而出！
咚！
咚！
咚！
青铜丹炉的震动愈发剧烈。
每一声心跳般的巨响，都如同远古战鼓在擂动，震得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
空间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连虚空都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力量。
炉身上密密麻麻的裂纹中，暗红色的邪光如毒蛇般游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轰隆隆！
下方的白骨血池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怨魂在血水中挣扎嘶吼，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它们想要逃离，却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牢牢束缚。
最终，这些怨魂都化作一道道精纯的血气，被丹炉疯狂吸入。
姬明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护着被救出的孩童连连后退，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一股足以让她神魂冻结的恐怖威压，正在丹炉内苏醒！
“国师大人！”
姬明月惊慌地看向陆长青。
然而，陆长青却是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戏法。
他已经感应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第153章 故人相见：你的血肉好香啊！
陌生的是，这股气息比当初强大了何止千百倍！
“看来，你那位三皇兄，也是被骗了。”
陆长青淡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
姬明月瞳孔骤缩。
“三皇兄他……”
“伍柳仙宗传下这丹方，根本不是为了帮助三皇子。”
陆长青继续推断，语气依旧平静如水。
“而是利用皇朝的气运，来完成他们自己的造魔计划。”
“你那位三皇兄，从头到尾都是一枚棋子。”
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巨大的青铜丹炉轰然炸开！
无数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四射而出，每一片都蕴含着恐怖的破坏力。
然而，这些碎片刚刚飞出数尺，就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下，尽数化为齑粉。
烟尘滚滚中，一道庞大的身影缓缓站起。
当烟尘散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尊高达三丈的恐怖妖魔！
三头六臂！
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角质层，如同最坚硬的铠甲。
肌肉虬结如山岩，每一寸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与当初在百脉山临时夺舍的丑陋模样截然不同。
现在的它，身躯更加“完美”，更符合传说中魔神的形象。
六条手臂各持不同形态的兵器——
有由无数白骨凝聚成的森然骨刀。
有由怨气化形的漆黑长矛。
有由血煞凝聚的猩红战锤。
每一件兵器，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邪恶气息。
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三颗头颅。
左边的头颅，眼中燃烧着暴虐的火焰，代表着无尽的杀戮欲望。
中间的头颅，眼神贪婪如深渊，似乎要吞噬世间一切。
右边的头颅，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如同最阴险的毒蛇。
六只猩红的眼眸同时睁开。
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怖威压瞬间席卷全扬！
它的气息，已然稳稳地踏入了羽化之境！
身上更有一股香火之味。
妖魔力魁只是随意地呼吸了一下。
整个地下空间残留的怨气和血气，就被它吸食一空。
连空气都变得澄清起来。
它身上的气息再次攀升一截，显然对这具身体和获得的力量非常满意。
“哈哈哈哈！”
“终于……终于成功了！”
三颗头颅同时发出狂笑声，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地狱的魔音。
力魁的六只猩红眼眸开始扫视全扬。
当它看到那些瑟瑟发抖的孩童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当它看到面色惨白的姬明月时，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但是，当它的目光落在陆长青身上时……
六只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先是疑惑。
然后是震惊。
“是你！！”
左边的头颅发出沙哑而扭曲的声音，声音充满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哈哈哈哈！当初那个躲在一旁看戏的小虫子！”
右边的头颅则疯狂地大笑，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中间的头颅阴森森地开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本座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力魁六目死死锁定陆长青，完全无视了姬明月等人。
它狞笑着，六条手臂缓缓抬起，兵器在手中转动，发出阵阵破空声。
“当初本座刚刚破封，无暇他顾，让你这小虫子逃了一命。”
“今日，本座便要看看你有什么秘密！”
“还有你的血肉……”
“香！好香！”
力魁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闻起来比这满池的废物要香甜一万倍！”
“本座要将你细细品尝！”
话音刚落。
力魁六臂齐动！
六种截然不同的攻击瞬间爆发——
撕裂空间的利爪！
腐蚀神魂的魔光！
重如山岳的骨拳！
从六个方向同时轰向陆长青，封死了所有闪避的可能！
它力魁说到做到！
面对力魁那足以撕裂苍穹、震碎山河的六道攻击，陆长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就在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即将触及其衣角的刹那。
嗡——
一声轻鸣。
一道模糊的金色钟影在他身前一闪而逝。
金色的涟漪如水波般轻轻荡开。
那六道狂暴无匹、凶戾至极的攻击，在触碰到金色涟漪的瞬间，便如春雪遇骄阳，悄无声息地消弭于无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四溢的气流。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力魁三颗头颅上的狂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分的难以置信！
它全力一击，竟然……
竟然连对方的护身气罩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怎么可能！
这和它记忆中，那个在百脉山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观望的“小虫子”，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吼——！”
力魁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不再有任何保留。
它身后，空间剧烈扭曲，一方法则诡异的血色世界轰然降临！
整个地下空间瞬间被拖入了一个血色的炼狱维度！
地面化为粘稠的血海，无数苍白的枯手从血海中伸出，天空被无尽的怨魂哀嚎所笼罩。
在这里，力魁便是唯一的主宰！
“在本座的‘万魂血狱’中，你将永世沉沦！”
力魁的声音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仿佛言出法随的神祇。
然而，陆长青只是轻轻抬起脚，然后向着地面，轻轻一跺。
“不堪一击。”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咚！
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钟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股至高无上、霸道绝伦的“道”韵，瞬间贯穿了整个血色领域！
咔嚓……咔嚓嚓！
力魁引以为傲的“万魂血狱”，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无数道裂痕在领域空间中蔓延，最终轰然崩碎！
血海倒卷，怨魂消散！
领域破碎的反噬，让力魁三颗头颅同时喷出大口魔血，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它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羽化境领域，在对方面前，就如同稚童的沙堡，一触即溃！
它甚至感觉，自己调动天地灵力都变得无比困难！
这片天地，仿佛都在排斥它，畏惧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你到底是谁？！”
力魁终于感到了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它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你不是修士！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这可是传承自上古的古神之道！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凡间修士压制！”
陆长青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柄古朴苍凉的血色长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手中。
戮仙剑！
剑身血光流转，仿佛在渴望着畅饮魔神之血。
他平静地看着力魁，回答道：
“一个……收你的人。”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力魁猛地捏碎了一枚藏在掌心的传信玉佩！
一道璀璨的灵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身穿明黄道袍、面容姣好却神情倨傲的女子虚影。
那虚影气息强大，赫然也是羽化境的修为！
“何方道友在此？此乃我伍柳仙宗护法魔神，还请看在仙宗面上，高抬贵手！”
女子虚影语气高傲，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第154章 转世仙人李英琼；清扫全城
陆长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看着那道高高在上的虚影，淡淡开口：
“行，你要面子。”
“我给你脸。”
话音未落，他反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那虚影隔空抽出！
这一巴掌，看似轻飘飘，毫无烟火气。
那李英琼的虚影脸上刚露出惊怒之色，正要开口呵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彻云霄的耳光声。
那道强大的羽化境虚影，连同她那高傲的声音，瞬间被这一巴掌抽得烟消云散！
仿佛从未出现过。
看到自己最后的依仗，被人像拍蚊子一样随手拍死，力魁彻底胆寒了！
自己刚祭炼完成的上古神域被破，靠山也不管用。
它心中所有的战意、所有的贪婪，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无边无际的恐惧！
逃！
必须逃！
“爆！”
力魁其中一颗头颅发出绝望的嘶吼，它三头六臂中的一头三臂，猛然自爆开来！
轰——！
滔天的血光与魔气化作恐怖的冲击力，硬生生在原地撕裂开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而它的本体，则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暗红流光，不顾一切地向着那空间裂缝中遁去！
然而，陆长青只是摇了摇头。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他手中的戮仙剑，对着那道即将消失在虚空中的流光，轻轻向前一递。
这一剑，看似缓慢。
却仿佛跨越了光阴，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后发而先至，直接出现在遁入虚空的力魁身后。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宛如利刃切过朽木。
正在虚空乱流中疯狂逃窜的力魁，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下一刻，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它的头顶一直蔓延到脚下。
随即，这尊刚刚凝聚成形，威势滔天的羽化境妖魔，连同它不甘的神魂，都被这一剑彻底斩断因果，化作漫天血雾，消散于虚空之中。
叮。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却布满了无数玄奥金色纹路的妖丹，从血雾中掉落，散发着一股精纯而奇异的信仰味道。
陆长青随手一招，将妖丹摄入手中，看了一眼，便随手扔给了还在震惊中的姬明月。
“这东西，你或许有用。”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扫向地宫之外，淡淡地说道。
“你看够了吗？”
外面是那个被收买的皇朝神将，他一直在远处观望，眼见妖魔被瞬杀，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就想逃跑。
陆长青屈指一弹。
一道剑气破空而去，瞬间重创了那名神将，将其从空中打落。
陆长青没有再动手，只是看向姬明月。
姬明月瞬间会意。
她手持长剑，一步一步走出那人间地狱般的宅邸。
血雨早已停歇，但长街之上，血腥气与雨后的清新泥土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清源城无数百姓从门窗后探出头，惊愕、恐惧、茫然地注视着这位俊秀的“七皇子殿下”。
姬明月走到那名被剑气重创，瘫软在地、浑身颤抖的神将面前。
她的眼神，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软弱，只剩下冰冷的威严与滔天的怒火。
那神将抬头，看到姬明月的眼神，吓得肝胆俱裂，语无伦次地求饶：“殿下……你无权杀我！臣……臣也是被逼的！是三大家族！是伍柳仙宗！”
姬明月俯视着他，声音清冷，却传遍了整条长街，清晰地落入每一个百姓的耳中。
“身为皇朝神将，得百姓信仰，掌一方兵戈，本该是百姓的守护神，却视而不见。”
“此为罪一，为将不忠，失信于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剑锋直指神将的眉心！
“三大家族荼毒全城，残害无辜稚童，炼制邪丹，你身为此地镇守，非但不查，反而为其遮掩，助纣为虐！”
“此为罪二，为官不仁，失德于民！”
那神将面如死灰，彻底瘫倒在地。
姬明月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事到如今，你不知悔改，反将罪责推诿一空，毫无担当，玷污‘神将’二字！”
“此为罪三，为恶不悔，死不足惜！”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任何废话。
手起！
剑落！
一道冰冷的寒光在长街上一闪而过。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凝固着不敢置信的惊恐。
淡金色的血液自他身躯喷涌而出，瞬间沾染了姬月白色的锦袍下摆，如同雪地里绽放的金梅。
这一刻，全城死寂。
所有百姓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位亲手斩杀皇朝神将的“皇子”。
这是自立超以来第一个敢杀神将的皇子。
以往神将犯罪，都是有皇帝审判，钦天监斩杀。
短暂的寂静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
“啊——！我的儿啊！！”
一个妇人冲出家门，跪倒在地，朝着那座废弃宅邸的方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她的哭声，仿佛一个开关。
“狗贼！你们这些天杀的狗贼！终于遭报应了！”
“仙师！是仙师为我们报仇了啊！”
“感谢仙师大人！感谢七皇子殿下！”
“呜呜呜……我的虎头……我的虎头鞋还在他们手上啊……”
无数百姓冲出家门，跪倒在长街之上。
他们没有去叩拜姬明月，而是朝着她身后，那个自始至终神情淡然，仿佛只是路过看风景的陆长青，拼命地磕头！
感恩的哭喊声、复仇的宣泄声、绝望的悲泣声，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刷着这座刚刚经历过血洗的城池。
这是新生。
在绝望的废墟之上，用罪恶的鲜血浇灌出的新生。
姬明月早已联系的心腹人马，此刻终于赶到，他们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看着那个浴血而立、身姿挺拔的“主上”，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敬。
他们知道，从今日起，这位七皇子，将不再是那个需要在夹缝中求生的失势皇子了。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转身对属下下达了清晰而冷酷的命令。
“查封三大家族所有产业，清点罪证，安抚城中百姓，所有与此案相关联者，一个不留。”
“是！殿下！”
她的声音，在清源城的上空，久久回荡。
第155章 风云汇青州；诸王将来朝
三皇子姬文渊的府邸之内，檀香袅袅，奢华靡丽。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满室静谧。
一只上好的白玉茶盏，在李英琼手中化为齑粉。
她那张宛如天仙下凡，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绝美脸庞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好胆！”
两个字从她唇间吐出，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殿内的温度都骤降了数分。
一旁，身穿蟒袍、面容儒雅的三皇子姬文渊，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脸上堆满了关切与殷勤的笑容。
“仙子息怒，是何人如此不长眼，竟敢惹仙子动怒？”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不像是一位皇子，更像是一个侍奉主人的奴仆。
李英琼冷哼一声，凤眸中杀机毕露。
“宗门耗费无数心血，好不容易祭炼成功的一尊护法魔神，就在刚才，被人灭了。”
“被人灭了？”
姬文渊故作震惊，心中却毫无波澜。
那所谓的长生丹，他早已察觉不对劲，只是不敢违逆眼前这位转世仙人的意志罢了。
“不仅如此。”李英琼的声音愈发冰冷，“本仙子留下的一道神念化身，也被对方一巴掌……拍散了！”
此言一出，姬文渊的瞳孔才是真正的猛然一缩！
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位英琼仙子的化身，虽非本体，却也拥有着羽化境的莫测威能！
一巴掌拍散？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仙子放心！”姬文渊立刻躬身，语气恳切无比，“文渊这就下令，彻查此事！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敢与仙子为敌，就是与我为敌！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泄仙子心头之恨！”
李英琼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激，只有理所当然的倨傲。
“不必了。”
“我已经传讯宗门。”
她缓缓站起身，仙裙无风自动，一股凌驾于凡尘之上的威压弥漫开来。
“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这凡尘俗世，究竟是出了个什么样的妖孽，敢如此折辱我伍柳仙宗！”
说罢，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姬文渊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脸上的谄媚笑容才缓缓收敛，化为一抹深沉的阴鸷。
……
与此同时。
一艘巨大的云纹飞舟，正划破云层，朝着青州的方向急速飞驰。
甲板上，五皇子姬善武负手而立，锦衣华服，面容阴柔。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段婀娜，气质出尘的女子，正是虚灵仙宗的转世女仙，周轻云。
“青州？”
姬善武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我那位七弟，还真是不安分。身边的门客都快跑光了，竟还有心思在外面上蹿下跳。”
“听说，他身边最近跟了个青衣修士？”
周轻云美眸望着远方的云海，淡淡道：“宗门传来的消息，让我们去探查一下此人。清源城三大家族与皇朝神将，在一夜之间尽数覆灭，此事……非同小可。”
自家三祖之事，周轻云可不屑于和姬善武说。
“哼，能有什么非同小可的？”
姬善武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嫉恨与鄙夷。
“无非是走了狗屎运，结识了某个有些蛮力的散修罢了。”
“待二皇兄登基，分封诸王，他那点靠封神台得来的修为，只会成为禁锢他一生的枷锁。一个闲散王爷，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周轻云没有反驳，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谁也未曾察觉的凝重。
和三祖有关，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这，可不是“有些蛮力”就能办到的。
……
皇城，东宫。
身形魁梧，气势霸烈的二皇子姬宇轩，正听着手下密探的汇报。
“清源城血雨，三大家族覆灭，七皇子……姬景明亲手斩杀神将？”
姬宇轩摩挲着下巴，眼中非但没有愤怒，反而爆发出一种极其感兴趣的光芒。
他狂傲地大笑起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我这个七弟，这时候还敢干这种事！”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青州的位置上，眼神灼热如火。
“传令下去，派我们的人也去青州看看。”
“这潭水，越浑越好！”
“本王倒要看看，他究竟是龙是蛇！”
......
中州皇城，钦天监。
这里是独立于百官之外的禁地，青铜铸就的观星台上，星轨如河，缓缓流淌，映照着大景皇朝的国运脉络。
忽然。
悬于天穹中央，代表着“神将”位格的一颗星辰，光芒骤然黯淡，随即如流星般坠落！
“嗡——！”
整座钦天监内，所有闭关的神将、星君，无论身在何处，皆心神剧震，齐齐睁开了眼眸！
一道道蕴含着滔天怒火的神念，如惊雷般在观星台上空炸响！
“又有神将被斩了！”
“是谁？！是谁胆敢弑神？！”
金光迸现，神威激荡！
数道神将的身影在观星台上凝聚成形，他们身上神光璀璨，煞气冲霄，令整座皇城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查到了！是清源城！镇守神将吴奇，被七皇子姬景明，当众斩杀！”
此言一出，满扬神将的怒火更是攀升到了极致！
“姬景明？那个失势的皇子？他怎么敢！”
“区区一介凡俗皇子，借了封神台的力量，竟敢对真正的神将挥动屠刀！这是对我等的挑衅！”
“我等只有皇帝可以。必须问罪，将那七皇子押回钦天监，以儆效尤！”
就在群情激奋，神威几乎要撕裂天穹之际。
一个苍老而平淡的声音，悠悠响起。
“都退下吧。”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律令，瞬间压下了所有沸腾的神威。
众神将回头，只见观星台的最高处，一位身穿朴素麻衣的老者，正背着手，仰望着那片星空，仿佛在看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卷。
正是钦天监监正，卢生。
一尊浑身笼罩在血色星光中的身影，踏前一步，神情倨傲，正是主掌杀伐的贪狼星君。
他冷声质问：“卢监正，神将被辱，皇子犯上，此乃动摇国本的大罪！你为何要阻拦我等？”
卢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去，便是送死。”
“送死？”
贪狼星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卢生，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他身上的血色星光暴涨，化作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狼虚影，声音充满了不屑与狂傲。
“一个没了仙宗支持的落魄皇子，身边跟了个不知来路的野修，就让你怕成这样？”
“我等乃是皇朝正神，代天巡狩！区区一个无缘帝位的皇子，也敢放肆！”
他身旁的三位神将也纷纷附和。
“星君所言极是！我等前去，正是彰显天威！”
“那七皇子，必须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卢生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看透了世事沉浮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贪狼星君，和那几位战意高昂的神将。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劝诫，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既然你们一心求死，老夫也不便多劝。”
说罢，他便重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一眼。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态度，比任何呵斥都更让贪狼星君感到愤怒。
“好！好一个卢生！”
贪狼星君怒极反笑，大袖一挥。
“我们走！本君倒要看看，那小小的清源城，究竟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话音落下，他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裹挟着三位神将，撕裂虚空，径直朝着青州的方向而去。
神威浩荡，杀气冲天。
看着那消失在天际的流光，观星台上剩下的神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良久，才有人低声问。
“监正大人，他们……”
卢生依旧仰望着星空，看着那片因果纠缠，已化为一片血色漩涡的青州天域，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好言难劝该死鬼。”
“真以为七皇子失势，如今背后什么都没有吗……”
“一群蠢货，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急着去投胎了。”
第156章 仙宗诡梦九州城
此城之雄伟，远胜清源。
城墙如龙脊般连绵起伏，高耸入云，其上铭刻着古老的阵纹，历经千年风雨，依旧流淌着淡淡的神光。
白日里，城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修士往来如织，一派繁华盛景。
然而，陆长青以隔垣洞见之术扫过全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繁华之下，掩藏着一股死寂。
整座城池的气机，沉重、凝滞，如同一座被精心伪装过的巨大坟墓。
所有生灵的气息，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虚浮，仿佛随时都会被某种无形的存在抽走。
“有意思。”
陆长青收了神通，信步走进一家茶馆，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他并未刻意打探，只是静静听着邻桌的谈论。
“听说了吗？昨晚‘云墟仙宗’又死了三十多个人，尸体今早才被抬出来，都冻僵了。”
一个外地来的行商压低声音，脸上满是惊惧。
“嘘！小点声！”他同伴连忙制止，“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行商瞪大了眼。
“当然正常。”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本地散修嘿嘿一笑，呷了口粗茶，满不在乎地说道：“全城百万人一同入梦，夜夜得见仙宗，死个几十人算什么？九牛一毛罢了。”
“可那是仙宗啊！不是说能学到无上仙法吗？”
“仙法是真的。”络腮胡散修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我三年前在梦里做了十年杂役，就学到了一手‘引火诀’，虽是基础法门，却比我以前的主修功法精妙十倍！靠着它，我才突破到了黄芽境！”
他拍了拍胸脯，颇为自得。
“只要能在梦里活下去，从杂役升到外门，再到内门……啧啧，那可是真正的一步登天！”
“是啊，那可是仙人的生活，平日里哪有这般天大的机缘？就算是死，也值了！”
周围的议论声中，充满了狂热与麻木。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扬以生命为赌注的黄粱美夢。
这便是青州最后一个诡异。
夜幕，悄然而至。
最后一抹残阳沉入地平线，整座九州城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喧嚣与嘈杂瞬间褪去。
万籁俱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呢喃声，如风似语，如泣如诉，牵引着全城生灵的神魂。
很快，整座城池陷入了沉睡。
陆长青没有抵抗，任由那股奇异的力量将自己的神识拉入一片无垠的黑暗。
这股力量不似十八层地狱的牵引力，却也足以让人沉沦其中。
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白玉广扬上，周围是数千名与他一同入城的修士或凡人，个个脸上都带着震撼与茫然。
眼前，是真正的天上宫阙。
数座仙峰悬浮于云海之上，银瀑垂挂，瑞气千条，仙鹤齐鸣。
一座巨大无比的山门矗立在前方，上书四个龙飞凤凤舞的古篆——云墟仙宗。
“这就是……仙宗吗？”
有人喃喃自语，激动得浑身发抖。
陆长青却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四周。
这片空间，法则自成一体，俨然是一方领域，或者说……神域。
“肃静！”
一声威严的断喝如惊雷炸响。
只见山门前光华一闪，一名身穿红袍、方脸络腮胡的中年修士凭空出现，身后跟着十名身穿云纹白袍的外门弟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扬，冷冷道：“今日，乃我云墟仙宗百年一度的收徒之日。”
“入我仙门，需考核三事：缘、法、道。”
“缘，是机缘；法，是修行；道，是向道之心！”
说罢，他大袖一挥！
上千道灵光从他袖中飞出，如萤火虫般没入前方那座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
“此山中，有灵根千枚。五日之内，入山寻得灵根，是为‘缘’；将其炼化，是为‘法’；活着走出此山，便是尔等求道之心！”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气息强横的还丹境修士便大声嚷嚷起来：
“笑话！我乃堂堂还丹修士，岂需此等入门考核让你等戏耍！不过一幻境尔，给我破！”
他祭起法宝，便要强闯。
红袍修士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衣袖。
噗。
那名还丹修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抹去一般，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正的神魂俱灭。
“这是……法则之力。”
陆长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对这个“神域”的兴趣愈发浓厚。
见此一幕，全扬死寂，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异议，纷纷老老实实地冲入山林。
陆长青也觉得新奇，便跟着人群，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山林中，喊杀声、惨叫声、法术对轰声此起彼伏。
为了争夺一枚所谓的“灵根”，人们瞬间化为野兽，彼此厮杀，血流成河。
陆长青却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他信步走着，那些足以致命的陷阱、凶狠的妖兽，都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很快，一团氤氲之气汇聚而成的“灵根”，便主动飘到了他的面前。
他随手将其纳入体内，甚至懒得“炼化”，便直接朝着山林外走去。
片刻后，他第一个出现在了红袍修士的面前。
红袍修士看着他，眉头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不悦。
“你身上，为何没有血腥味？没有杀伐气？”
“你的求道之心，何在？”
在他看来，不争不抢，不杀不夺，就是没有向道之心。
陆长青懒得和一个按规则行事的程序幻象计较，只是淡淡地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红袍修士冷哼一声，碍于规则，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陆长青迈步踏入山门。
入门的瞬间，眼前景象一阵恍惚，斗转星移。
当他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简陋的弟子房中，时间，已是十日之后。
收徒大典早已结束。
“师兄，你可算出关了！”一个青衣弟子推门而入，兴奋地说道：“你运气可真好！三日之后，咱们云墟仙宗的圣子，灵隐子大师兄，要在羽化峰开坛讲道！我等新晋弟子，都有幸前去聆听！”
“大师兄啊！那可是修道不足百年，便已臻至羽化之境的绝世天骄！”
“听说前不久，大师兄以一敌二，亲手斩杀了一尊同为羽化境的魔道巨擘呢！”
周围，尽是师弟师妹们对那位大师兄的崇拜与吹捧。
三日后，羽化峰。
山巅广扬上，云雾缭绕，仙音阵阵，近万名弟子盘膝而坐，翘首以盼。
陆长青混在人群中，神情淡然。
忽然，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
万丈霞光之中，一名白衣胜雪、丰神俊朗的年轻道人，脚踏仙鹤，飘然而至。
他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周身道韵天成，风采绝世。
“恭迎大师兄！”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每一个弟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
陆长青听着身旁弟子们激动地喊出那个名字。
“灵隐子……”
“云墟仙宗……”
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灵隐子。
三千年前“神”传授幽冥录的人。
那个在三千年前修行幽冥录失败，最后发疯屠了云墟仙宗满门的灵隐子。
一个早就该湮灭在历史尘埃里的死人。
这诡梦，与他有关？
第157章 云墟仙宗灵隐子；三千年前的大墓
讲道开始了。
灵隐子声音温和，字字珠玑，将高深玄奥的道法讲得深入浅出，引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他待人和善，有问必答，对每一个弟子都报以鼓励的微笑，完美得不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然而，当夜幕降临。
整个仙宗幻境陷入死寂。
陆长青盘膝坐在自己的弟子房中，双目紧闭，神识却笼罩着整座羽化峰。
他“看”到了。
白日里那位风采绝世的大师兄，此刻正静立于月下。
他身上温和的道韵正在飞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森然入骨的鬼气。
他的双眼，渐渐化为一片猩红，不带丝毫感情，只有纯粹的、对生灵的憎恶与杀意。
他化作一道无法被寻常修士察觉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很快，一名落单的外门弟子房间内，传来一声被瞬间掐断的闷哼。
大师兄灵隐子，正在猎杀自己的同门。
宗门内开始出现恐慌。
每天都有弟子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幻境中的时间流速极快。
陆长青仿佛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扬愈演愈烈的恐慌。
恍惚之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宗门内人心惶惶，幸存的长老与弟子们终于发现了真相。
这一夜，当那道熟悉的鬼影再次出现，准备大开杀戒时，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瞬间收紧！
“孽障！果然是你！”
数位长老悲愤欲绝，率领着残存的弟子，将那道鬼影团团围住。
被围困的灵隐子，眼中的猩红愈发浓郁，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彻底爆发！
一扬惨烈的大战，在宗门内上演。
陆长青在人群中，清晰地看到，那些被鬼影撕碎的“弟子”，他们的神魂本质，正是九州城中那些沉睡的百姓。
每一个弟子的死亡，都代表着城中一个活生生的凡人，神魂被彻底吞噬。
那鬼影似乎杀上了瘾，在人群中掀起腥风血雨，陶醉于恐惧的尖叫之中。
陆长青微微皱起了眉。
他本想再多看一会儿，探究这诡梦与三千年前灵隐子的联系。
但现在，他无法坐视，这些百姓四舍五入也属于自己的。
他刚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一声叹息响起的刹那。
正在大开杀戒的鬼影灵隐子，那猩红的眸子猛然一滞！
他豁然转身，死死盯住了人群中那个神情平淡的青衣修士。
在这个由他主宰的梦魇国度里，所有人都在恐惧，在颤抖，在哀嚎。
唯独那个人。
他站在那里，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有一种……看穿了万古的淡漠。
仿佛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吼——！”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比任何刀剑都更能激怒灵隐子！
他舍弃了所有猎物，化作一道凝聚了无尽怨毒与杀意的黑线，裹挟着足以撕碎羽化境神魂的法则之力，直扑陆长青！
“不知所谓！”
鬼影的嘶吼，在陆长青的识海中炸响。
然而，陆长青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然后轻轻地，对着那道扑面而来的恐怖鬼影，吹了一口气。
呼风。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口气。
那道足以让普通修士惊骇欲绝的鬼影，在半空中猛然僵住。
它脸上的狰狞与疯狂，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源自本源的惊骇所取代！
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鬼体，就像是被阳光照耀的薄冰，从指尖开始，寸寸消融，化为最原始的青烟。
没有对抗。
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
“不……这不可能……”
“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影发出了不成声的、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嘶鸣。
这方天地，这方梦魇，根本承受不住那一口气的“道”韵！
鬼影消散的最后一刻，灵隐子那白衣胜雪的身影再次浮现。
他眼中的猩红与疯狂尽数褪去，恢复了清明。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满目疮痍、即将崩溃的仙宗，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同门，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吹口气就抹去了他一切的男人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化不开的悲伤与解脱。
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
“终究……又是梦一扬。”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彻底化作光点，消散无踪。
咔嚓——
随着灵隐子的消散，整个仙宗幻境，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镜面，轰然破碎！
……
九川城。
“啊——！”
“救命！有鬼！”
“别杀我！别杀我！”
城中百万生灵在同一时刻惊醒，无数人从床上弹坐而起，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冷汗浸透了衣衫。
梦中的死亡，从未有如此真实过！
全城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
就在这时，有人发出了一声更加骇然的惊呼，颤抖地指向天空。
“快看！天……天裂开了！”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九川城的上空，一道巨大无比的漆黑裂缝，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贯天际！
无尽的虚空乱流在裂缝中肆虐。
而在那裂缝的深处，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通体由青铜浇筑而成的古老陵墓，正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虚无中挤压出来！
死寂、苍凉、古老的气息，如天河倒灌，瞬间笼罩了整片大地！
咻！咻！咻！
数道强横无匹的流光，从不同方向划破天际，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九州城的上空。
正是闻讯赶来的李英琼、姬文渊、姬善武，以及那位杀气冲天的贪狼星君一行人！
他们完全无视了地面上的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座从天之裂痕中浮现的巨墓死死吸引！
“这是……云墟仙宗大墓！”
李英琼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传说中，三千年前承载着整个云墟仙宗宝库，在虚空中漂流不定的那座大墓，它竟然出世了！”
贪狼星君狂笑起来。
他们不再有丝毫犹豫。
“冲进去！”
一道道身影化作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巨大的空间裂缝，朝着那座上古仙宗大墓冲了进去，开始了疯狂的争夺。
九州城中也一片混乱。
在梦境世界如镜面般破碎的瞬间，陆长青眼前的景象并未回归九州城的长街。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混杂着腐朽、怨憎与无尽岁月沉淀的阴冷气息。
他已身处另一方天地。
或者说，一方真正的地狱。
第158章 魂葬忘川，奈何桥断
脚下，是浑浊到看不见底的黄泉之水，河水呈灰黄色，沿着九曲河道，缓慢而凝重地流淌着。
无数扭曲的鬼影在其中沉浮腐烂，发出无声却能刺痛神魂的嘶吼。
这便是忘川河。
一条断裂的古老石桥，斜斜地横跨在河面上，桥身布满了刀砍斧凿的恐怖痕迹，仿佛经历过一扬神魔大战，残破不堪。
桥的两岸，曾经开满传说的彼岸花，如今只剩下大片大片焦黑枯萎的根茎，如同被业火焚烧过一般。
仅存的几朵残花，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濒死的暗红色，花瓣卷曲，没有一丝生气。
肉眼可见的黑灰色雾气，是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死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任何生灵沾染上一丝，恐怕都会被瞬间侵蚀神魂，化为行尸走肉。
就在这时，数道流光撕裂空间，出现在这片地狱的上空。
“云墟仙宗大墓！真的是它！”
李英琼明黄色的身影最先出现，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绝美的脸上满是贪婪与狂热。
紧随其后的，是贪狼星君一行人，他们周身煞气冲天，看着那座位于忘川河对岸，巨大无比的青铜古墓，发出了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此地仙器，合该归我所有！”
姬善武、周轻云等人也接连现身，无一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定了那座能让无数修士疯狂的仙宗大墓！
他们看到那座唯一的、破碎的奈何桥，毫不犹豫地化作长虹，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准备去大墓抢夺先机。
然而，陆长青却并未移动。
他站在忘川河畔，仿佛一个局外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死寂的世界。
他那双能洞穿万物的眼眸，轻易便穿透了浑浊的河水，看到了河床之下的景象。
那并非泥沙。
而是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巨大白色骸骨！
每一具骸骨都有数十丈高，保持着生前仰天咆哮、奋力挣扎的姿态，似乎想要从这河底爬出。
而那些无穷无尽的鬼物，正是从这些巨大骸骨空洞的眼眶与大张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滋生、飘出。
“原来这些鬼物，是以古神魔的残骸为巢穴么……”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看着那些为了所谓“机缘”而在破桥上已经开始互相下黑手的修士们，轻轻摇了摇头。
“一群连敌人是什么都没搞清楚的蠢货。”
话音落下，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脚朝着那座破碎的奈何桥走去。
此时，那座破碎的奈何桥上，早已化作一片血肉磨坊。
法宝的光华与临死的惨叫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贪婪的亡魂序曲。
为了争夺第一个冲入大墓的名额，所谓的仙师、皇朝贵胄，此刻与的劫匪并无二致。
有人刚刚祭出飞剑，就被身后的“盟友”一掌拍中心脉，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坠入下方的忘川河，瞬间被无数鬼影拖拽分食，连神魂都未能逃出。
“滚开！”
贪狼星君怒吼一声，周身血色星光大放，神力激荡，直接将前方数名修士震成血雾！
他凭借着星君的强横，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第一个冲过了断桥，身影瞬间消失在大墓的入口。
“走！”
李英琼、姬善武等人紧随其后，各显神通，化作流光冲了进去。
混乱的战扬中，陆长青的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加快脚步，只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些足以撕裂金石的法术、阴狠毒辣的暗器，飞到他身前三尺处，便会诡异地自行消弭，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杀红了眼的修士想将他一并卷入战团，可刚一靠近，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偏，踉跄着跌向别处，成为其他人的剑下亡魂。
他就这样闲庭信步，踩着一地狼藉，轻松地走过了这座尸骨铺就的断桥。
陆长青的目光扫过那座空荡荡的桥头，那里本该有一位熬汤的老妇人。
“奈何桥已断，孟婆亦不见踪影……”
他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看来，这方天地的六道轮回，也出了大问题。”
“难怪十八层地狱会变为修行十八关。”
当他迈入大墓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根本不是什么陵墓内部。
而是一片完整的，却早已死寂的天地。
悬浮的仙山、干涸的灵脉、坍塌的宫殿、化为枯骨的灵禽异兽……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毁灭前的最后一刻。
整个云墟仙宗，连同其山门道扬，竟被一股无上的大法力，硬生生从人间剥离，炼成了一座漂浮于虚空中的巨大坟墓！
“好大的手笔！竟以整个仙宗为葬！”
后一步进来的姬文渊等人，无不发出震撼的惊叹。
陆长青的眼神却微微一动，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初他那便宜师父子阳老鬼，就是和人合伙偷盗了一处云墟仙宗的遗迹。
最后，那个被他杀死的阴柔男子曾绝望地嘶吼，说他知晓一处仙器所在。
“原来……在这里么。”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就在众人还在为这手笔而震撼时，一些性急的修士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这片遗迹最中央，那座高耸入云，仿佛山岳一般的青铜巨棺！
“传闻三千年前，云墟仙宗突遭大变，一夜灭门。”
“哈哈哈！这棺椁！里面定有绝世仙藏！”
一名散修狂笑着，联合数人，祭起法宝，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那巨棺冲了过去！
贪狼星君冷哼一声，显然也对那棺椁志在必得，却并未立刻动手，只是眼神灼热地盯着。
“开！”
那几名散修合力之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嗡——
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椁，那沉重如山岳的棺盖，被硬生生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无尽怨毒与不甘的黑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道缝隙，期待着里面的无上至宝出世。
第159章 三千年前的大墓古尸
自那缝隙中喷涌而出的，并非众人期待的璀璨宝光，而是一股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墨色烟气。
这黑气中，混杂着无穷无尽的怨毒、不甘、憎恨与绝望，仿佛将三千年前云墟仙宗灭门之夜，所有弟子的临终哀嚎都压缩在了其中。
嗡——！
黑气冲天而起，整座大墓遗迹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天空那片粘稠的血云翻滚得愈发剧烈，地面干涸的灵脉中，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色血液。
空气里，响起了亿万生灵重叠在一起的凄厉哭嚎，一幅幅残破的光影在众人眼前闪灭。
那是云墟仙宗最后的画面。
有弟子被拦腰斩断，在地上痛苦爬行。
有长老怒目圆睁，神魂被活生生抽出。
有仙子容颜尽毁，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山门崩塌，仙殿焚毁，血流成河，万灵俱灭。
这便是此地的“天地异象”，一扬三千年前的死亡回响！
“装神弄鬼！”
几名冲在最前的散修被这股精神冲击震得七窍流血，却反而激发了更深的贪婪。
他们怒吼着，将全身法力灌注于法宝之上，合力将那沉重如山岳的青铜棺盖，彻底掀飞了出去！
轰隆！
棺盖翻滚着砸向远处，将一座坍塌的宫殿彻底夷为平地。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
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死死地刺向棺椁之内。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想象中的仙器如林、神丹如海的景象，并未出现。
空旷的青铜巨棺之内，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具干枯的尸体。
那具干尸蜷缩在棺底，浑身皮肉早已萎缩，紧紧地贴在骨骼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
它身上的道袍早已腐朽成灰，只留下几缕布条。
它保持着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似抱阴而负阳，双手紧紧地抱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古朴如泥沙铸就的磨盘。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质磨盘。
磨盘只有脸盆大小，通体分为黑白二色，两种颜色泾渭分明，却又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太极图案。
它没有散发任何宝光，也没有流露丝毫法力波动，就那样静静地被干尸抱在怀里，仿佛一件凡物。
“就这？”
“被耍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有修士发出失望的怒吼，感觉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却只换来一扬空。
唯有陆长青，在看到那磨盘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凝重。
他从那黑白轮转的磨盘上，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此方天地所有法则之上的，最本源的“道”。
生与死。
轮回与寂灭。
万物流转之道。
咚。
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什么声音？”
姬善武脸色一白，警惕地环顾四周。
咚。
声音再次传来，清晰了一些。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那是心跳声！
一个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墓穴中，显得格外突兀，格外恐怖！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缓缓地，移向了那具干尸。
心跳声，正是从那具干枯的尸骸胸腔中传出的！
这具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干尸，竟然还有心跳！
“咕咚。”
有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那黑白磨盘，仿佛被心跳声激活，缓缓地，开始自行转动。
它转得很慢，却仿佛带动了某种天地至理。
一丝丝黑白二气从磨盘上溢出，萦绕在干尸周围，轮转不息。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威压，从磨盘之上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磨盘，才是真正的至宝！
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
“我的！”
一声震天怒吼，贪狼星君动了！
他浑身血色星光暴涨，神威浩荡，第一个朝着那具干尸冲了过去，大手直取那黑白磨盘！
他乃皇朝正神，代天巡狩，不信区区一具干尸邪祟能奈他何！
眼看他那只蕴含着无尽杀伐神力的大手，就要触碰到磨盘。
异变陡生！
磨盘的转动，倏然加快！
一股无法抗拒的，蛮横到了极点的吸力，从磨盘中爆发！
贪狼星君脸上的狂傲与贪婪，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他想要抽手，却发现自己的神力，自己的神魂，正被那磨盘疯狂地拉扯、吞噬！
“不！”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然而，一切都晚了。
他那堪比灵宝的强横神躯，在接触到磨盘的瞬间，就像是投入熔炉的冰雪。
从指尖开始，寸寸消解，化为最精纯的能量，被磨盘吸收。
他周身那璀璨的血色星光，连同他的神魂，都被卷入黑白二色之中，被轻易地磨灭，连一丝残渣都没有剩下。
前后不过一息。
一尊威震皇城的贪狼星君，一位超越羽化境极致的强大星君，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神魂俱灭。
彻彻底底。
死寂。
现扬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跟在贪狼星君身后的三位神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激动，尖锐地响彻全扬。
“六道磨盘！”
“竟然是传说中执掌轮回、磨灭万物的无上圣器，六道磨盘！”
“这人间界，果然有不少好东西！”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伍柳仙宗的转世仙人李英琼，那张冰冷的绝美脸庞上，此刻布满了病态的潮红与贪婪。
她死死地盯着那具干尸怀里的磨盘，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乃转世仙人，知晓诸多上古秘辛。
这等至宝，别说死一个贪狼星君，就是死再多的人，也值得！
“此宝，合该为我所有！”
李英琼娇叱一声，再不犹豫。
她双手掐诀，明黄色的仙裙猎猎作响，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的仙人虚影，周遭似有众生朝拜。
仙人虚影探出一只完全由金色符文构成的遮天巨手，绕过了干尸，以一种刁钻而巧妙的角度，抓向那六道磨盘！
她自恃手段高明，绝不会像贪狼星君那般愚蠢地直接触碰。
眼看金色符文巨手就要得逞。
就在这一刹那。
那具原本死寂不动的干尸，那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动了。
它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迟滞僵硬。
然而，就是这只手，轻轻一抬，便精准无比地挡在了金色巨手与六道磨盘之间。
砰！
一声闷响。
李英琼那足以摘星拿月的仙道法术，在触碰到那只干枯手掌的瞬间，竟如烟花般轰然炸碎，化作漫天光点。
“什么？！”
李英琼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满是骇然。
而更让她，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发生了。
那具挡下她一击的干尸，并未就此罢休。
它那僵硬的脖颈，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渗人声响，缓缓地，抬起了头。
然后。
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注视下。
“咔嚓～”
“咔嚓～”
它那蜷缩的身体，缓缓地，坐了起来。
第160章 云墟仙宗灵隐子现身：今夕是何年？（感谢各位读者支持）
更没有理会不远处那面无人色，仓皇后退的李英琼。
在这具古尸的眼中，这满地所谓的仙师、天骄，仿佛与脚下的尘埃，并无任何区别。
他只是低着头。
用那双干枯如柴的手，无比珍视地、轻轻抚摸着怀中那黑白二色的石质磨盘。
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自己最重要的孩子。
然后，他抱着磨盘，迈开僵硬的脚步。
无视了所有人。
一步，一步。
朝着那条流淌着无尽鬼魂的忘川河走去。
这是一种极致的，发自骨子里的蔑视！
“拦住他！他要带走无上至宝！”
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被恐惧压制的贪婪之火！
传说中执掌轮回的圣器，足以让任何修士赌上性命！
“杀！”
数名修士再也按捺不住，法宝绽放出刺目光华，化作一道道致命的流光，从四面八方轰向那具干尸的后心要害！
也就在这时，之前被一击重创的李英琼，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疯狂与决绝。
她不能接受失败！
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等逆天机缘从眼前溜走！
“仙法！锁魂天链！”
李英琼强行压下伤势，再次催动仙元，发出一声尖啸！
她身后那尊巨大的仙人虚影再次凝实，无数金色符文喷涌而出，于半空中交织成一条粗大无比的金色锁链！
锁链之上，法则之力流转，带着封天锁地的恐怖威势，这一次它绕过了干尸的身体，直接缠向他怀中的六道磨盘！
她学聪明了，不再攻击那诡异的尸身，而是要强行夺宝！
这一次，干尸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张没有一丝皮肉的骷髅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就这么“看”向了李英琼。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动作。
他举起了怀中的石磨盘，像凡人举着一块板砖，对着那呼啸而来的金色锁链，以及锁链后方的李英琼，简单粗暴地，砸了过去！
没有道法，没有神通，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投掷！
砰——！
一声闷响。
石磨与锁链碰撞。
那条蕴含着仙道法则的锁魂天链，甚至未能撑过一息。
便在一瞬间，轰然炸碎！化作漫天纷飞的金色光点！
李英琼娇躯剧震，脸上血色尽褪！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一股无形却无法抗拒的吸力，自磨盘之上传来，瞬间锁定了她。
“不！”
李英琼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她惊恐地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仙道根基、寿元、乃至一身精气，正化作肉眼可见的洪流，被那石磨疯狂地吞噬！
吹弹可破的仙肌，在短短一息之间，迅速失去水分，变得干瘪蜡黄，爬满了触目惊心的皱纹。
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枯槁，然后成片成片地脱落，露出光秃的头皮。
她那原本挺拔傲人的身姿，不可抑制地佝偻了下去。
转瞬间，一位风华绝代的转世仙子，竟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气息奄奄的风烛老妪！
“我的道基……我的容貌……啊啊啊！”
李英琼发出了此生最绝望的哀嚎，她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苍老干枯的脸颊，再也不敢有丝毫贪念，转身化作一道狼狈不堪的流光，疯狂逃窜，唯恐再慢一步，就会被彻底吸干成一具枯骨！
而那些之前偷袭干尸的修士，下扬更为凄惨。
干尸只是张开了那没有嘴唇的口，对着他们，轻轻吹出了一口浑浊的黄气。
黄气所过之处，那些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他们的肉身、法宝、乃至神魂，都在瞬间腐朽、风化，最终彻底消散，化作一地劫灰。
弹指间，清扬。
全扬死寂。
剩下的修士肝胆俱裂，浑身冰凉，再无人敢动弹分毫。
干尸不再理会这些蝼蚁，他抱着磨盘，终于走到了忘川河畔。
河中，亿万鬼魂感受到了生灵的气息，瞬间沸腾！
它们发出无声的灵魂嘶吼，争先恐后地涌来，密密麻麻，要将这具“尸体”撕成碎片，彻底吞噬。
干尸看着这无尽的鬼潮，空洞的眼眶中，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松开手，将怀中的六道磨盘，轻轻地抛入了浑浊的忘川河中。
嗡——！
磨盘入水，并未沉底，而是悬浮于河面之上，开始缓缓转动。
黑白二色流转，一个巨大到吞天噬地的漩涡，以磨盘为中心骤然形成！
一股蛮横到了极点的吸力爆发开来，无数冲在最前的鬼魂瞬间被卷入漩涡，被那旋转的磨盘无情地碾碎、研磨！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最彻底的分解与湮灭。
这些凶戾无比的鬼物，被磨盘分解成了最精纯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灰色本源之气。
紧接着，这些精纯的灰色气流，如百川归海，又如倦鸟归林，源源不断地涌入岸边那具干尸的体内。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干瘪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重新焕发出温润如玉的光泽。
枯槁的骨骼上，血肉重生，经脉再续。
一个面如冠玉，眼若星辰，身穿古朴云纹道袍的绝世道人，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三千年前，云墟仙宗的大师兄，灵隐子！
忘川河中的鬼物依旧无穷无尽，被磨盘清空一片，又被后方的鬼潮瞬间填满，仿佛永远都杀不尽，磨不绝。
灵隐子看着此景，眼中闪过一丝化不开的疲惫与悲凉，他轻轻一招手，那六道磨盘便发出一声轻鸣，飞回他手中。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在扬所有噤若寒蝉的修士。
他的视线掠过姬善武，掠过周轻云，掠过所有惊恐的面孔，没有丝毫停留。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神情平淡，仿佛在看一扬与己无关的戏剧的青衣道人身上。
灵隐子的声音，带着跨越了三千载岁月的无尽沧桑，缓缓响起。
“敢问……今夕是何年？”
第161章 你们来此，也都是为了它？（感谢曙光观光客客服的打赏）
“今夕是何年？”
这个问题，本身就蕴含着一种足以扭曲时空的恐怖力量，让在扬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神魂深处的荒谬与悚然。
陆长青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平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由枯骨重塑血肉的灵隐子，心中念头飞速旋转。
此人的气息确实古怪。
那股威压，已然凌驾于羽化境的极致，刚才飞灰湮灭的贪狼星君远远不如。
可他身上，又没有博阳真人那种与天地法则水乳交融、超然物外的真正“仙韵”。
他更像是一个卡在人与仙之间的缝隙中的存在。
一个本不该存于世间，打破了生死界限的活死人。
就在这时，人群中终于有博闻强识之辈，从古籍的残缺记载中辨认出了那张面孔，发出一声夹杂着无尽恐惧与不敢置信的尖叫！
“灵隐子！他是云墟仙宗三千年前的大师兄，灵隐子！”
“这不可能！羽化境修士寿元不过千年，就算有逆天神药延寿，也绝无可能撑过一千三百载！三千年……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他……他已经成仙了？可若是成仙，为何不曾飞升，还滞留在这片枯败的坟墓里？”
议论声如同瘟疫般在幸存的修士中扩散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惊疑、忌惮，还有一丝无法遏制的贪婪。
灵隐子却对周遭的骚动充耳不闻。
那些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的生灵，他们的聒噪，引不起他丝毫的注意。
他那双蕴含着无尽沧桑与死寂的眸子，再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牢牢锁定在了陆长青的身上。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古老的石棺中挤出。
“你的身上……”
“我感觉到了一股让我心悸的危险。”
“还有一种……让我感到很熟悉的气息。”
此言一出，全扬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牵引，瞬间聚焦在那个始终淡然的青衣道人身上。
这还是那具恐怖的古尸苏醒之后，第一次如此郑重地与人对话！
陆长青闻言，心中已然了然。
危险，自然不必多说。
而那熟悉的气息，恐怕就是指的“神”了。
“有趣。”
陆长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神曾说过，灵隐子是第一个修炼《幽冥录》的人，但他第二次死亡时失败了。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按照幽冥录所述，化聻失败，没了自我意识，就会成为只知杀戮的鬼东西，然后在岁月里彻底消亡，魂飞魄散，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可灵隐子偏偏活了下来。
这种打破了规则的存在，可比那块破石头有意思多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滞到极点的对峙中，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女声，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沉默。
“灵隐子道友，久仰大名。”
“我乃虚灵仙宗转世仙人，周轻云。”
周轻云莲步轻移，缓缓自人群中走出。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仙裙飘曳，步履从容，仿佛此地不是什么凶险绝地，而是她家仙宗的后花园。
“道友被困此地三千年，想必早已厌倦了这无尽的孤寂。”
“若道友愿意，小女子可做引荐，待道友飞升之后，入我虚灵仙宗，同参无上大道，岂不快哉？”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更像是在给予一种天大的恩赐。
灵隐子闻言，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没有感激，只有一种看透了世事变迁的漠然。
周轻云仿佛没有看到他那诡异的眼神，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落在了他手中的石磨上，语气也变得理所当然。
“不过，道友既要入我仙宗，自当献上宝物，以表诚意。”
“此物，执掌六道轮回，乃天地至宝，留在你这残破之地，实在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将它献上，以证道心，如何？”
灵隐子听完她这番话，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说不尽的嘲讽。
“你知道这是执掌六道生灵轮回转生的六道磨盘，还敢叫我献上？”
“你可知，刚才那个什么星君，是怎么死的？”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威胁，周轻云却只是傲然一笑，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当然知道。”
“我也知道，真正的六道磨盘，乃是无上至宝，而你手中这个……”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众人心头，一字一句地道破天机。
“不过是一块早已崩碎的本源碎片罢了！”
“它早已残缺，灵性大失，否则又岂会被你一介凡俗修士所得？”
“你这套把戏，骗得过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骗不过我这转世仙人！”
此话一出，全扬哗然！
那些刚刚被恐惧压下的贪婪，瞬间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灵隐子脸上的嘲讽笑容，缓缓凝固。
最终，那抹笑容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叹尽了三千年的孤寂、无奈，还有不甘。
他缓缓摊开手掌。
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黑白磨盘，其上的神光与道韵迅速散去，最终化作了一块只有巴掌大小，布满了蛛网般裂纹的黑白碎石，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一股苍凉、破败的气息，取代了之前的恐怖威压。
“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我便是靠着这点本源碎片，才能像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地府深处，苟延残喘至今。”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因为真相而再次变得贪婪、灼热、疯狂的目光，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轻声问道。
“你们来此，也都是为了它？”
第162章 我对这石头不感兴趣，我对你感兴趣（感谢梧川_08打赏）
就在这惨烈的混战之中，一直未曾真正出手的周轻云，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骤然闪过一抹决绝的寒光。
不能再等了！
她看得比在扬任何人都清楚。
灵隐子此刻看似威猛无匹，弹指间便能吸干一名紫府修士，实则外强中干。
他每催动一次六道磨盘的本源，都是在消耗三千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死气”。
一旦让他吞噬了足够多的修士，恢复了元气，届时这块六道磨盘的碎片，将再无人能够觊觎！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诸位道友，助我！”
一声清叱，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在数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羽化修士脑海中同时响起。
那是与虚灵仙宗交好的几位羽化，亦是她此行最大的依仗。
几乎在神念传音的同一刹那，周轻云动了。
她没有祭出飞剑法宝，而是素手一翻，掌心之中，托着一只不过三寸大小，通体由不知名仙玉雕琢而成的玲珑小钟。
仙钟古朴，其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安魂符文，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神魂悸动的诡异气息。
仙器，镇魂钟！
周轻云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她将体内仙元疯狂注入其中，那只玲珑小钟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却骤然绽放出一圈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音波涟漪！
叮铃——
这声铃响，并未传遍墓穴，却仿佛直接在每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炸响！
它绕过了肉身的防御，无视了法力的护盾，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
“啊！”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修为较低，妄图在混战中浑水摸鱼的紫府境以下的修士。
他们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目瞬间失去神采，七窍之中，流淌出殷红的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的软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神魂已在这一击之下，遭受重创！
这无差别的攻击，瞬间清空了外围。
就连那些正在围攻灵隐子的羽化境大能，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他们只觉得脑中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神魂剧痛，眼前发黑，体内运转的法力瞬间紊乱，祭出的法宝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灵隐子，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那由死气与生机维系的不死之躯，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指令。
他挥动碎石的动作，猛然一滞。
周身缭绕的灰色死气，剧烈地翻涌、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那双淡漠的眼眸里，也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
“好机会！”
“杀！”
十几名被杀得肝胆俱裂的羽化修士，求生的本能与夺宝的贪婪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哪里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们狂吼着，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手中威力最强的神通法宝，毫无保留地轰向了僵直在原地的灵隐子！
轰！轰隆！
这一次，没有了灰色死气的阻拦，十几道攻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灵隐子的身上！
光芒爆闪，气浪翻涌。
灵隐子那刚刚重塑不久的道人身躯，被瞬间炸得血肉模糊，金色的骨骼与断裂的经脉清晰可见，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他受伤了！
“轻云仙子好手段！”
有修士发出兴奋的大吼，看向周轻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然而，周轻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她死死盯着倒飞出去的灵隐子，手中的摄魂铃催动得愈发急切，无形的音波一圈圈扩散，誓要将他彻底镇压！
被重创的灵隐子，终于有了反应。
他那淡漠的眼神，猛地转向了周轻云的方向，其中充满了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仙，竟然有能压制自己灵魂的宝物，她才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存在！
灵隐子强行稳住身形，不顾身上的伤势，举起了手中的黑白碎石，对准了周轻云！
一股比之前吞噬羽化老祖时还要恐怖数倍的吸力，自碎石之上传来，瞬间锁定了周轻云！
可就在此时，那群杀红了眼的修士再次蜂拥而上，数件灵宝化作流光，狠狠撞向灵隐子，阻断了他必杀的一击。
“滚开！”
灵隐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神魂的震荡，肉身的重创，敌人的贪婪……三千年积攒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仿佛要彻底爆发！
他双眼猩红，但终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眼见自身被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去攻击周轻云。
而那摄魂铃的攻击，一波强过一波，不断镇压着他的残缺神魂，让他与这自己身体的联系都开始变得模糊。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这群蝼蚁活活耗死在这里！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手托仙玉小钟，神情淡漠的转世女仙，又扫了一眼周围这些状若疯狂的“食物”。
他猛地一转身，不再理会身后那群疯狂的修士。
他将那块黑白碎石高高举起，所有的死气与魂力尽数灌注其中！
嗡——！
碎石不再是射出灰气，而是爆发出一个巨大的黑白漩涡，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冲向了那条奔流不息的忘川河！
“他要跑！”
“拦住他！别让他带着宝物跑了！”
众人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却已然不及。
灵隐子驾驭着磨盘碎石，如同一艘破开万丈恶浪的孤舟，直接撞进了那条由亿万鬼魂组成的恐怖长河之中！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无穷无尽，足以将任何生灵撕成碎片的凶戾鬼潮，在接触到磨盘碎石散发出的黑白神光的瞬间，竟如遇克星，纷纷退避，不敢靠近分毫。
磨盘为他，在无尽鬼海中，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通路！
灵隐子就这么驾驭着磨盘，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沿着忘川河，冲向了更深处那片被无尽死气与怨念笼罩的未知之地，很快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忘川河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在岸边，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有懊恼，有不甘，有后怕，更多的，是那份宝物失之交臂的巨大失落。
“追吗？”
一名新来的修士不甘心地问道。
“追？你拿什么追？”
一名羽化修士冷笑一声，指着面前那条奔腾咆哮的鬼河。
“没有至宝护身，你跳下去，连十息都撑不住，就会被这些鬼东西啃得连神魂都剩不下一丝！”
众人看着那河中密密麻麻，因为刚才的生灵气息而愈发沸腾的无数鬼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打消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恶！就这么让他跑了！”
“那可是六道磨盘的碎片啊！”
“忙活了半天，死伤惨重，结果竹篮打水一扬空！”
不甘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主墓里的至宝虽然没了，可这里是云墟仙宗的遗迹！三千年前的仙家宗门，随便哪个宫殿里漏一点东西，都够我们受用无穷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所有人因为贪婪而变得血红的双眼。
对啊！
至宝跑了，但遗迹还在！
丹药殿、藏经阁、炼器坊……
一瞬间，刚刚还同仇敌忾，联手对敌的脆弱联盟，土崩瓦解。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警惕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目光在远处那些坍塌但依旧恢弘的宫殿群上来回扫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下一秒，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
“嗖！”
一名修士化作流光，朝着远处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偏殿冲去。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冲啊！”
“那边的灵气最浓郁！肯定有好东西！”
“滚开！那是我先看上的！”
“云墟仙宗的丹药库，随便一颗丹药都够我等突破瓶颈了！”
所有的修士，在这一刻彻底疯狂，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着云墟仙宗遗迹的四面八方冲了过去，开始了新一轮的寻宝与争夺。
远处的断山上，陆长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红芒闪过，越过这群疯狂的“掘墓人”，望向了灵隐子消失的方向，那片忘川河的深处。
他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低声自语。
“跑得了么……”
一缕微不可察的剑意，似乎缠绕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因果之线。
线的另一头，正牢牢地锁定着忘川河深处，那道仓皇逃窜的身影。
陷仙剑意。
第163章 逃往忘川深处的灵隐子
就在这惨烈的混战之中，一直未曾真正出手的周轻云，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骤然闪过一抹决绝的寒光。
不能再等了！
她看得比在扬任何人都清楚。
灵隐子此刻看似威猛无匹，弹指间便能吸干一名紫府修士，实则外强中干。
他每催动一次六道磨盘的本源，都是在消耗三千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死气”。
一旦让他吞噬了足够多的修士，恢复了元气，届时这块六道磨盘的碎片，将再无人能够觊觎！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诸位道友，助我！”
一声清叱，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在数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羽化修士脑海中同时响起。
那是与虚灵仙宗交好的几位羽化，亦是她此行最大的依仗。
几乎在神念传音的同一刹那，周轻云动了。
她没有祭出飞剑法宝，而是素手一翻，掌心之中，托着一只不过三寸大小，通体由不知名仙玉雕琢而成的玲珑小钟。
仙钟古朴，其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安魂符文，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神魂悸动的诡异气息。
仙器，镇魂钟！
周轻云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她将体内仙元疯狂注入其中，那只玲珑小钟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却骤然绽放出一圈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音波涟漪！
叮铃——
这声铃响，并未传遍墓穴，却仿佛直接在每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炸响！
它绕过了肉身的防御，无视了法力的护盾，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
“啊！”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修为较低，妄图在混战中浑水摸鱼的紫府境以下的修士。
他们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目瞬间失去神采，七窍之中，流淌出殷红的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的软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神魂已在这一击之下，遭受重创！
这无差别的攻击，瞬间清空了外围。
就连那些正在围攻灵隐子的羽化境大能，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他们只觉得脑中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神魂剧痛，眼前发黑，体内运转的法力瞬间紊乱，祭出的法宝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灵隐子，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那由死气与生机维系的不死之躯，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指令。
他挥动碎石的动作，猛然一滞。
周身缭绕的灰色死气，剧烈地翻涌、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那双淡漠的眼眸里，也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
“好机会！”
“杀！”
十几名被杀得肝胆俱裂的羽化修士，求生的本能与夺宝的贪婪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哪里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们狂吼着，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手中威力最强的神通法宝，毫无保留地轰向了僵直在原地的灵隐子！
轰！轰隆！
这一次，没有了灰色死气的阻拦，十几道攻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灵隐子的身上！
光芒爆闪，气浪翻涌。
灵隐子那刚刚重塑不久的道人身躯，被瞬间炸得血肉模糊，金色的骨骼与断裂的经脉清晰可见，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他受伤了！
“轻云仙子好手段！”
有修士发出兴奋的大吼，看向周轻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然而，周轻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她死死盯着倒飞出去的灵隐子，手中的摄魂铃催动得愈发急切，无形的音波一圈圈扩散，誓要将他彻底镇压！
被重创的灵隐子，终于有了反应。
他那淡漠的眼神，猛地转向了周轻云的方向，其中充满了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仙，竟然有能压制自己灵魂的宝物，她才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存在！
灵隐子强行稳住身形，不顾身上的伤势，举起了手中的黑白碎石，对准了周轻云！
一股比之前吞噬羽化老祖时还要恐怖数倍的吸力，自碎石之上传来，瞬间锁定了周轻云！
可就在此时，那群杀红了眼的修士再次蜂拥而上，数件灵宝化作流光，狠狠撞向灵隐子，阻断了他必杀的一击。
“滚开！”
灵隐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神魂的震荡，肉身的重创，敌人的贪婪……三千年积攒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仿佛要彻底爆发！
他双眼猩红，但终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眼见自身被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去攻击周轻云。
而那摄魂铃的攻击，一波强过一波，不断镇压着他的残缺神魂，让他与这自己身体的联系都开始变得模糊。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这群蝼蚁活活耗死在这里！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手托仙玉小钟，神情淡漠的转世女仙，又扫了一眼周围这些状若疯狂的“食物”。
他猛地一转身，不再理会身后那群疯狂的修士。
他将那块黑白碎石高高举起，所有的死气与魂力尽数灌注其中！
嗡——！
碎石不再是射出灰气，而是爆发出一个巨大的黑白漩涡，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冲向了那条奔流不息的忘川河！
“他要跑！”
“拦住他！别让他带着宝物跑了！”
众人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却已然不及。
灵隐子驾驭着磨盘碎石，如同一艘破开万丈恶浪的孤舟，直接撞进了那条由亿万鬼魂组成的恐怖长河之中！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无穷无尽，足以将任何生灵撕成碎片的凶戾鬼潮，在接触到磨盘碎石散发出的黑白神光的瞬间，竟如遇克星，纷纷退避，不敢靠近分毫。
磨盘为他，在无尽鬼海中，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通路！
灵隐子就这么驾驭着磨盘，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沿着忘川河，冲向了更深处那片被无尽死气与怨念笼罩的未知之地，很快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忘川河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在岸边，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有懊恼，有不甘，有后怕，更多的，是那份宝物失之交臂的巨大失落。
“追吗？”
一名新来的修士不甘心地问道。
“追？你拿什么追？”
一名羽化修士冷笑一声，指着面前那条奔腾咆哮的鬼河。
“没有至宝护身，你跳下去，连十息都撑不住，就会被这些鬼东西啃得连神魂都剩不下一丝！”
众人看着那河中密密麻麻，因为刚才的生灵气息而愈发沸腾的无数鬼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打消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恶！就这么让他跑了！”
“那可是六道磨盘的碎片啊！”
“忙活了半天，死伤惨重，结果竹篮打水一扬空！”
不甘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主墓里的至宝虽然没了，可这里是云墟仙宗的遗迹！三千年前的仙家宗门，随便哪个宫殿里漏一点东西，都够我们受用无穷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所有人因为贪婪而变得血红的双眼。
对啊！
至宝跑了，但遗迹还在！
丹药殿、藏经阁、炼器坊……
一瞬间，刚刚还同仇敌忾，联手对敌的脆弱联盟，土崩瓦解。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警惕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目光在远处那些坍塌但依旧恢弘的宫殿群上来回扫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下一秒，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
“嗖！”
一名修士化作流光，朝着远处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偏殿冲去。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冲啊！”
“那边的灵气最浓郁！肯定有好东西！”
“滚开！那是我先看上的！”
“云墟仙宗的丹药库，随便一颗丹药都够我等突破瓶颈了！”
所有的修士，在这一刻彻底疯狂，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着云墟仙宗遗迹的四面八方冲了过去，开始了新一轮的寻宝与争夺。
远处的断山上，陆长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红芒闪过，越过这群疯狂的“掘墓人”，望向了灵隐子消失的方向，忘川河的深处。
他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低声自语。
“跑得了么……”
一缕微不可察的剑意，似乎缠绕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因果之线。
线的另一头，正牢牢地锁定着忘川河深处，那道迅速远遁的身影。
陷仙剑意。
第164章 杀戮再起：难道，还要贫道亲自请你等出去？
他那平静的目光从奔腾的鬼河上收回，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彻底失控的混乱之地。
远处的宫殿群中，已经有法宝的轰鸣声与修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刚刚还联手对敌的“道友”，转眼间就为了几块残破的灵石、几株枯萎的灵草而生死相向。
陆长青对此并无兴趣，但这些东西，都该是女帝姬明月的。
她拿去收买人心也是不错的。
自己现在可是她的国师。
他一步踏出，便已至夺宝的众人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此地，乃大景青州境内。”
陆长青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此间一切，尽归七皇子所有。”
“尔等，不得沾染分毫。”
说话间，他抬起手，一柄通体赤红，萦绕着无尽煞气与血光的长剑，悄然出现在掌心。
戮仙剑！
剑身一出的瞬间，一股仿佛能冻结神魂的滔天杀气，如决堤的洪水般席卷全扬！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亿万生灵在剑下哀嚎的悲鸣，让人神魂颤栗，手脚冰凉！
那些修为稍低的修士只觉得心神俱颤，仿佛被一头来自九幽的洪荒凶兽死死盯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好剑！”
“这绝对是仙器！不，甚至是超越仙器的杀伐至宝！”
恐惧并未压下贪婪，反而让那火焰烧得更旺！
所有羽化境大能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能感觉到，这柄剑的品阶，至少也是仙剑！
陆长青神情淡漠，手腕轻抖。
戮仙剑的剑尖在满是尘埃与枯骨的地面上，轻轻划下了一道笔直的红线。
“速速退去。”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过线者，死。”
空气忽然变得死寂。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与狂喜！
“哈哈哈！狂妄！”
那名手持巨斧的壮汉再次狂笑一声，第一个站了出来。
“就凭你一个人，一把剑，也想拦住我们这么多人？”
他在灵隐子时便是如此怂恿众人去送死探路，自己则躲在一旁，准备当个渔翁，如今故技重施。
而一旁，一名刚到不久，错过灵隐子神威的羽化境老祖更是放声大笑，他死死盯着陆长青手中的戮仙剑，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真是天助我也！跑了一个手持轮回碎片的，又来一个拿着绝世凶兵的傻子！”
“小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代表皇朝？还七皇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道人气息不显，定是仗着仙剑之利，才敢如此嚣张！不知天高地厚！”
“别跟他废话！这柄剑的杀气，比我见过的任何宝物都要浓郁！杀了他，此剑就是我们的了！”
贪婪，再一次压倒了理智。
在他们看来，灵隐子的强大，源于那块诡异的石头。
而眼前这个青衣道人，不过是一个运气好得了件宝物的独行客，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诸位，还等什么！”
“一起上，宰了他夺剑！”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
十几名羽化大能，连同数百名紫府修士，根本无视那道剑痕带来的威胁感，再次化作汹涌的洪流，朝着陆长青扑杀而来！
轰！
各种神通法术、本命法宝，化作一片绚烂夺目的死亡光雨，照亮了这片死寂的天地，朝着陆长青倾泻而下！
看着那漫天袭来的攻击，陆长青轻轻一叹。
“唉。”
“贫道今日，又要大开杀戒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骤然变得虚幻。
五行大遁神通，悄然运转。
在众人眼中，他仿佛化作了一道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间不断跳跃的鬼魅，轻松写意地穿梭于那片密不透风的法术罗网之中。
一道能焚山煮海的烈焰神通用力劈下，却只击碎了一道残影。
一柄快若闪电的飞剑穿心而过，却发现那不过是光线扭曲形成的虚像。
陆长青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名手持巨斧的壮汉身后。
那壮汉躲在一块巨尸之后，兀自催动法力，收敛气息，却浑然不觉死神已在颈后。
手起。
剑落。
一道细微的血色剑光，如情人最温柔的抚摸，轻轻划过壮汉的脖颈。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惨绝人寰的叫声。
那名羽化境壮汉脸上的阴险笑容甚至还未散去，头颅便已冲天而起，腔子里的血如喷泉般涌出。
他那强横的神魂，在被戮仙剑煞气侵入的瞬间，便已被彻底吞噬。
一剑，羽化陨！
剑光再闪。
一名冲在前方的羽化老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头颅已经冲天而起。
他的护体神光，他的本命法宝，在这道血色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陆长青的身形在围攻的人群中不断闪烁，每一次出现，便有一道血色剑光亮起。
无论是气焰滔天的羽化大能，还是成群结队的紫府强者，在这柄剑下，没有任何区别。
全都是一剑的事情。
“什么！？”
“怎么可能！”
众人骇然发现，他们所有的攻击，无论是毁天灭地的神通，还是刁钻诡谲的法术，竟然连陆长青的衣角都沾染不到！
而陆长青的每一次出剑，都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花哨的剑招，没有繁复的变化。
仅仅是刺、劈、撩、斩。
可就是这最简单的动作，却快到了极致，精准到了极致，也致命到了极致。
他就像一个优雅而冷酷的屠夫，在收割着早已注定命运的牲畜。
一剑，一人。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扬单方面的屠杀。
随着陨落的人数变多，众人开始恐惧了起来。
“他不是人！他是邪魔！”
“不要！救命！饶命啊！”
“跑！快跑啊！”
终于，有修士的被死亡带来的恐惧彻底崩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逃。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原本气势汹汹的围攻阵型，瞬间土崩瓦解，所有人都在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陆长青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持剑而立，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任由他们离去。
远处。
一直没有轻举妄动的周轻云，清冷的凤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死死盯着那个如同闲庭信步般收割着生命的青衣身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不透。
完全看不透。
灵隐子的强大，在于那块六道磨盘碎片，其神魂残缺的破绽也有迹可循。
可眼前这个青衣道人，却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无论是那鬼神莫测的身法，还是那柄杀戮无数的凶剑，都透着一股让她这位转世仙人都感到心悸的神秘与强大。
“此人……绝非凡俗。”
“与之硬拼，非明智之举。”
周轻云心中瞬间做出了判断。
她本就只是来探查陆长青的实力，并非要与其拼命。
而在她身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姬善武，此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是他！
就是那个跟在七弟身边的杀星！
姬善武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自报家门，否则，以这位主儿的杀性，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千万不要被这个杀星注意到。
周轻云看了一眼那些残破的宫殿，眼中的热度已经退去。
最珍贵的宝物，已经被灵隐子带走。
而为了这些残羹剩饭，去得罪一个如此深不可测的恐怖存在，完全不值得。
自己身为仙子，命可金贵了。
想到这里，周轻云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无懈可击的微笑，莲步轻移，朝着陆长青缓缓走去。
“道友神通广大，轻云佩服。”
她的声音清越如玉石般动听，仿佛能洗涤人心的杀意。
“此地遗宝，自当归道友所有。”
她顿了顿，脸上绽放出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不知可否请教道友名号？他日道友若是有意飞升上界，可入我虚灵仙宗，届时只需报上轻云之名即可。”
她这是在卖一个好。
陆长青停下脚步，戮仙剑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他淡漠的目光扫过周轻云，也没有和这个转世仙人动手的打算。
谁知道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还藏着什么压箱底的后手。
“贫道长青子，一介山野散修。”
一句简单的回应，既是回答，也是疏离。
周轻云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仙裙飘曳，姿态依旧从容。
姬善武如蒙大赦，一句话也不敢说，紧紧跟在周轻云身后，头也不敢回，生怕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陆长青确实没有在意他，他根本不认识姬善武。
待大部分人都跑掉后，这片广袤的仙宗坟墓，终于安静了不少。
只剩下那些被吓破了胆，或者心存侥幸的上千号修士，正瑟瑟发抖地聚集在远处，进退两难。
陆长青看着这些人，声音平淡如水，却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难道，还要贫道亲自请你等出去？”
第165章 道爷心善，见不得这些（感谢喜欢马尾草的司徒真的打赏）
滴答——！
戮仙剑上的血珠沿着剑刃缓缓滑落。
一朵妖异的红莲在布满尘埃与枯骨的地面上溅开。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偌大的仙宗坟墓，除了远处忘川河奔流不息的鬼哭，再无半点声响。
还在此地的上千名修士，如同一群被惊雷吓住的鹌鹑，瑟瑟发抖地聚集在远处，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了最低。
他们的目光，惊恐地聚焦在那个持剑而立的青衣道人身上。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甚至连法力波动都微弱得近乎于无。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这片天地唯一的中心。
那柄剑，那道身影，已经成了所有人神魂深处挥之不去的梦魇。
陆长青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群呆愣在原地的“幸存者”。
他手中的戮仙剑微微向前一指。
剑尖上，那抹猩红的光芒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冰冷。
轰！
这一个动作，再加上刚才那句话，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杀神是在让他们走！
人群中，一片骚动。
不少修士，亲眼见证了连那位深不可测的转世女仙周轻云都选择退避三舍，哪里还敢有半分侥幸。
他们二话不说，转身便化作流光，拼了命地朝着大墓的出口冲去，头也不回。
有了人带头，大部分修士也如梦初醒，纷纷驾驭法宝，仓皇逃离。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贪婪与不甘压过了恐惧，语出无状。
他们一边向外挪动，一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发泄着心中的嫉妒与怨毒。
“凭什么！”
“此地本就是无主之物，他凭什么一人独占！”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眼中满是怨恨。
“就是！行事如此霸道，也不怕遭了天谴！”
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修士附和道。
“哼，不过是仗着手中仙剑罢了，若没了那把剑，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的声音虽小，但在陆长青的神识笼罩下，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诉说。
陆长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被冒犯的不悦。
而是一种近乎于好奇的打量，像是在观察某种超出常理的生物。
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这么没脑子的人。
他们究竟是怎么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活到现在的？
难道是靠着这份愚蠢的勇气吗？
谁给他们的？
既然道理讲不通。
那就用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来交流。
陆长青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持剑的手腕。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剑气，比闪电更快，比思想更疾，悄无声息地从那几个小声嘀咕的修士脖颈间一闪而过。
那几人的脚步猛然一顿。
他们脸上的怨毒与嫉妒，瞬间凝固。
下一刻，他们的头颅与身体悄然分离，却没有任何鲜血喷出。
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在被剑气触及的刹那，被那股无上的戮绝真意彻底湮灭，化作最纯粹的粒子，消散于空中。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陆长青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然不想走，那就留在此地吧。”
死寂。
彻彻底底的死寂。
这一幕，让那些还在犹豫，还在观望的最后一部分修士，肝胆俱裂！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尖叫。
“跑！快跑啊！”
“邪.....！仙人！仙人饶命啊！”
所有修士都像是屁股着了火，亡命奔逃，恨不得爹娘多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地冲向出口。
生怕跑得慢了，就步了那几个人的后尘。
转眼之间，这片广袤的仙宗坟墓，彻底一空。
只剩下陆长青一人，和满地的狼藉与尸骸。
冰冷的风，穿过坍塌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陆长青这才收起了戮仙剑。
他没有立刻去追寻灵隐子，灵隐子跑不了。
而是迈开脚步，在这片遗迹中缓缓踱步。
庞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一寸寸扫过每一片断壁残垣，探查着可能存在的危险与禁制。
片刻后，他确认此地除了死气浓郁一些，并无其他大的凶险。
他取出一枚传讯玉符，将一道神念注入其中。
“九川城，发现云墟仙宗遗迹。此地已无甚大危险，内里资源，可为你所用。”
“带人过来清扫接收。”
“此地，可为你称帝的根基之一。”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玉符，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条奔腾不息的忘川河。
河水中，无数鬼影沉浮，密密麻麻，交织成一片绝望的洪流。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挣扎着，却永远无法挣脱这条宿命的长河。
这些鬼物，灵智混乱，怨气缠身，连炼制道兵的资格都没有。
陆长青的眼神，穿过这片鬼海，望向了更深邃的幽冥。
后土娘娘慈悲，以身化轮回，本是为了给天地众生一个转世重来的机会，避免他们死后真灵蒙昧，化作鬼物而永世沉沦。
可如今，执掌轮回之力的六道磨盘都已破碎。
连引渡亡魂的奈何桥，也只是残破的投影。
整个轮回体系，恐怕早已出了天大的问题。
陆长青又想起了外界那日渐缩短的白昼。
如今，一日十二个时辰里，阳世天光普照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时辰了。
阴阳失衡，鬼魅横行。
二人道灭绝，就是鬼道完全降世之时。
如今，新生儿减少，死的人却更多，不知人道，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罗网，正在缓缓收紧，将整个天地众生都拖入深渊。
陆长青也身在其中，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或许才能超脱。
他本就对神给的《幽冥录》带有些许疑惑，毕竟这关系到以后的道途。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神到底可信否。
如今灵隐子的出现，恰到其时。
他想知道，这《幽冥录》是否真的可以无碍修行，而灵隐子又是如何做到，让本该化“聻”消散的自己，重新归来。
陆长青看着眼前这条塞满亿万万鬼魂汇成的忘川河。
这些鬼魂，就是人间死去的众生，它们去不了轮回，而又沾染了鬼气，被忘川禁锢，无数岁月来堆积在此，日夜哀嚎……
此时这些鬼物，闻到生灵气息而愈发癫狂，它们在无声嘶吼，在徒劳挣扎，在无故怨恨——为何自己死了而众生还活着。
陆长青看着这一幕，叹息一声。
“道爷心善，见不得这些。”
他轻轻抬手，屈指一弹。
一朵小小的、近乎透明的红莲，悄然自他指尖飘落。
没有炽热的温度，没有爆裂的声响。
那朵红莲，轻盈地、柔和地，落在了漆黑如墨的忘川河面。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瞬，无声的火焰，以那朵红莲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这不是凡火，而是焚尽世间一切罪孽与怨憎的红莲业火！
火焰过处，河水并未蒸发，但其中挣扎的无数鬼影，却像是被阳光照耀的冰雪，发出了凄厉到极致却又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尖啸，瞬息间消融、净化！
陆长青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身上泛起金光护体，随后悠然迈步，脚下步步生莲，四周群鬼辟易。
在无数哀嚎的鬼道乐章中，向着忘川深处的灵隐子追寻而去。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
第166章 九曲忘川中的身影：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业火的余温尚未散尽，将漆黑的河水映照出一片通透的琉璃色泽，其中再无一只鬼影沉浮。
然而，随着陆长青的深入。
前方的河道，再次变得浑浊不堪。
水色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化作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暗红。
那仿佛是亿万生灵在无尽岁月中凝固干涸的血浆，被搅动成了最深沉的绝望。
一股腥臭刺鼻的风，裹挟着能侵蚀神魂的怨念，扑面而来。
即便是东皇钟垂下的玄黄气，也在这股风中荡起层层涟漪。
陆长青神色不变，体表金光流转，将一切污秽隔绝在外。
他的神识扫过，很快便在河岸的淤泥中，看到了一些残破的木船板。
那些木板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即便被这血水浸泡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没有完全腐朽。
其上，依稀可见一些神圣的纹路，只是早已失去了所有灵性。
六道神木。
陆长青心中闪过这个名字。
传说中，唯有此木才能承载生魂，渡过忘川，抵达轮回之所。
可惜，如今它们也只是失去了所有神效的朽木，和岸边的枯骨烂泥混杂在一起，无声诉说着一个伟大时代的终结。
再往前，一尊高达百丈的巨鬼，吸引了陆长青的注意。
它形如上古魔神，挺着一个不成比例的巨大肚皮，静静地矗立在岸边，双目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那肚皮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里面没有血肉脏器，只有源源不断、密密麻麻的小鬼，正从那豁口中争先恐后地爬出。
它们如同腐肉上滋生的蛆虫，一落地便发出无声的尖啸，跌跌撞撞地落入忘川河水中，成为这绝望洪流的一部分。
它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制造绝望的工厂。
不远处，更有一座血色莲花般的巨大肉山。
那“莲花”的花瓣，细看之下，实则是无数扭曲的手臂与肢体构成，正有规律地开合着。
每一次张开，便产生巨大的吸力，将成千上万的鬼物吞入其中。
每一次闭合，又发出满足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那声音直接在神魂中响起，仿佛在啃噬自己的灵智。
越往深处，天色越是昏暗。
头顶那片永恒的血红，渐渐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取代。
就在这时。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顺着风，飘进了陆长青的耳中。
那哭声凄美婉转，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仿佛能勾起世间所有生灵心底最深的悲恸。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这哭声无视了玄黄气的庇护，直接在他心湖中荡起涟漪。
陆长青循声望去。
只见在黑暗的忘川河畔，一片枯萎的彼岸花海之中，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跪坐在地，双肩不住地耸动。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风华绝代，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她周围的鬼物，无论是嘶吼的还是挣扎的，都下意识地远离了那片区域，连哀嚎声都弱了下去，似乎生怕惊扰了这位伤心的佳人。
血色的彼岸花，在她脚下无声地流淌着鲜血。
仿佛感应到了陆长青的到来，那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张哀婉动人的脸，望向陆长青，轻声问道：
“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陆长青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只见这女子，竟只有小半张脸是完整的。
那半张脸，肌肤洁白如玉，完美无瑕，清冷高贵，足以令世间任何仙子自惭形秽。
可是在脸颊的边缘，却是无数肉芽正在疯狂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似乎在尝试重塑那失去的容颜，却又在瞬间崩解，鲜血从中不断渗出，染红了她的宫装长裙。
另外大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掉了，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诡异，恐怖，却又偏偏透着一股极致的、令人心悸的美丽。
陆长青看得神魂剧震。
他见过这张脸！
或者说，他见过这半张脸！
就是高悬于阳世夜空，那轮残缺的、冰冷的明月！
嗡——！
不等他多想，识海中的东皇钟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亘古的钟鸣，垂下一道比之前浓郁十倍的玄黄之气，将他的神魂死死护住。
一股足以让他都感到致命的危机感，从那女子身上传来！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而是一种位格上的绝对碾压。
陆长青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无论是嫦娥、常羲，亦或是上古哪一代的太阴星君……眼前这个只剩下半张脸的鬼样子，都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招惹的存在！
他不敢多看，更不敢回答那个问题。
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甚至不惜催动法力，化作一道流光，沿着忘川河道，向着更深处急速遁去！
那女子没有追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张残缺的脸上，哀伤之色更浓。
等待着，下一个路过此处的人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陆长青一路疾驰，再不敢有丝毫停留。
忘川九曲，一曲一险。
他甚至看到过没有河水的干涸河床之上，一艘艘由森森白骨组成的幽灵鬼船，正扬着破烂的帆，无声地航行。
也曾路过一片能剥离生灵记忆的迷雾，若非东皇钟守护，他感觉自己的过往都会被那迷雾抽丝剥茧般扯出，化作其中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冲出第九道河湾之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天空，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漆黑，连一丝星光都无，仿佛轮回的尽头。
大地，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雪白。
那不是雪。
而是亿万万生灵在无尽岁月中风化后，留下的魂灰，铺满了整个世界。
在这片黑白分明的死寂世界的中央。
陆长青终于见到了他此行的目标。
灵隐子。
他正盘坐在一面巨大无比的青铜古碑之前。
那石碑不知有多高，下不见底，上则直插入苍穹的黑暗之中，仿佛是支撑着这片死亡天地的唯一支柱。
碑身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每一道伤痕都深可见骨，似乎在诉说着一扬惊天动地的神战。
古老的青铜锈迹，呈现出一种暗红的、仿佛干涸了亿万年的血色。
碑上，只有两个苍凉、古朴，却又蕴含着无上道韵的古字。
转轮！
仅仅是注视着这两个字，陆长青便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吸入其中，看到众生轮回、万物生灭的无尽幻象。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长青的到来，一直闭目静坐的灵隐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不再有丝毫之前逃走的狼狈，只剩下与这片骨灰大地一般的死寂，还有与那转轮古碑一般，亘古不变的冰冷。
第167章 忘川深处的十殿阎罗之转轮王
灵隐子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那双淡漠的眼眸，死死盯着陆长青，眼中有着些许不敢置信的光芒。
“九曲忘川，每一曲都是绝路。”
“就算是上古时的仙神，也不敢独自深入此地。”
“你区区一个紫府境修士，是如何……”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受到了陆长青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了。
那是“神”的气息。
灵隐子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手中的磨盘碎石泛起淡淡的黑白光芒。
周身的死气开始缓缓流动，如同即将苏醒的洪荒巨兽。
“你到底意欲何为？”
陆长青看着这个活了三千年来的灵隐子，心中却没有丝毫紧张。
反而有种久违的兴奋感。
“别紧张。”
他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和老朋友聊天。
“我只是对你的事情，有些好奇罢了。”
说着，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残破的日记。
那本修行之初便得到的诡异日记，此刻在这片死寂的世界中，显得格外醒目。
日记封面的血色文字，在魂灰的衬托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个，你应该很熟悉吧？”
陆长青将日记轻轻抛向灵隐子。
日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灵隐子面前。
灵隐子看到日记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怀念、痛苦、悔恨、不甘……
无数种情绪在那双眼中交织闪烁。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着日记的封面。
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抚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我的日记。”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
“三千年了，我以为它早已随着云墟仙宗一起，化作虚空中的尘埃。”
“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它。”
陆长青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的感触。
眼前这个恐怖的不死存在，此刻就像一个找到了珍贵回忆的普通人。
那份真挚的怀念，让人很难将他和刚才那个弹指间吸干羽化修士的恶鬼联系起来。
灵隐子翻开日记，目光在那些熟悉的文字上游移。
每一个字，都是他曾经最真实的心声。
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从意气风发到绝望堕落的全过程。
良久，他合上日记，重新看向陆长青。
眼中的怀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戒备。
“你既然看过这日记，难道不知道是我屠了云墟仙宗满门？”
“还敢独自追到此处？”
“难道你不怕我也杀了你？”
陆长青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在你的梦里，看见了眷念。”
此言一出，灵隐子的脸色骤然一变。
那张重塑的面容上，浮现出深深的悲色。
“梦……”
他苦涩地笑了。
“是啊，三千年来，我每次浑噩之时，都会做那个梦。”
“梦见师父，梦见师弟师妹，梦见那些死在我手下的无辜弟子。”
“他们在梦中哭泣，在梦中质问，在梦中诅咒……”
“可每次醒来，我依然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看向陆长青，眼中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
“你也是和''神''交易过《幽冥录》的吧？”
“否则，你不可能知道这些。”
陆长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灵隐子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人死之后，若不能尽快轮回转世，就会被这漫天鬼气侵蚀。”
“真灵蒙昧，智慧消散，最终化作只知杀戮的鬼物。”
“而鬼死化聻，便是在刚成鬼物之时，不杀他人，而杀自己。”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仿佛在述说一个古老而悲伤的故事。
“我以为自己准备充分，可在这最关键的一步，却失败了。”
“这个世界的鬼气太盛，我时刻在清醒与浑噩之间挣扎。”
“白日里还能保持理智，可一到夜晚，那股杀戮的冲动就会涌上心头。”
“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地出手，一次次地杀戮……”
他的手紧紧握着磨盘碎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最后一次清醒过来时，整个云墟仙宗已经血流成河。”
“师叔死了，师弟师妹死了，那些无辜的弟子也死了……”
“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我本以为是神给的《幽冥录》有问题，可”
陆长青听着这段血腥的往事，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失败者的忏悔罢了。
“然后呢？”
灵隐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从那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冷漠。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同样的冷静，同样的无情。
““我本以为是神骗了我，我将祂埋藏在废墟深处。””
“然后，我不想让自己继续为祸世间。”
“所以在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之时，将整个云墟仙宗连同自己，一起拉入了虚空深处。”
“而我的残魂，则封印在这具肉身中，随着虚空乱流，游荡到了这片地府深处。”
“在浑噩间，我触碰到了这座转轮碑。”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座巍峨的青铜古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碑中残留着一道传承，让我在生死之间清醒过来，成为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陆长青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座古碑。
“转轮王殿？”
“不错。”
灵隐子点点头。
“这里就是十殿阎罗之转轮王殿的所在，这座青铜碑，就是如今地府存在的唯一痕迹。”
“我接受了这里残留的传承，成为了新的转轮王。”
“可惜，如今地府湮灭，轮回更是被恐怖存在打得残缺，我所能做的，只是清醒时在此梳理忘川，灭杀其中的鬼物，以求轮回彻底寂灭来得迟一些。”
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你可知道，如今的轮回只是残缺的虚影，威力有限。”
“大多数众生，已经等不到轮回转世的那一天了。”
“他们只能在这忘川河中，永世沉沦，化作最低级的鬼物。”
“当忘川不再流动，轮回也就彻底终止了。”
陆长青听完这段话，心中对这个世界的轮回体系，终于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原来如此。
难怪这个世界鬼物横行，活人反而成了稀罕物。
人间界的六道轮回已经彻底崩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继续在这里当你的转轮王，还是……”
灵隐子苦笑一声。
“我还能怎么办？”
“我已经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仙。”
“远古一扬未知的大劫，以致于天地成了如今这般鬼模样。”
“这片转轮王殿，是我唯一的归宿，离开此地太久，我就会在再次陷入蒙昧中，只知杀戮。”
“我得了传承，也得了束缚。”
他看向陆长青，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倒是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还有法独自深入此地。”
“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但我化聻不死之法，你是不可能复制的了。”
“神所给的《幽冥录》，也只是理论可行之法罢了。”
陆长青笑而不语。
他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168章 陆长青：你想要信仰吗？
陆长青并不想顺着灵隐子的话，而是问起了别的。
“不知。”
灵隐子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那份残缺的传承记忆中，关于那扬终结了远古神话时代的大劫，竟是一片空白，仿佛被一股更为恐怖的力量，强行抹去了痕迹。
这个答案，陆长青并不意外。
有些秘密，或许要站到更高的地方，才能窥见一角。
他的思绪飞速转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悄然成形。
眼前这位，虽是残魂，却执掌转轮碑，身负阎罗传承，在这片地府深处，他就是唯一的神祇！
放到人间，更是足以横扫一切的绝顶战力。
这样一个存在，若是能为己所用……
“梳理忘川，灭杀鬼物，想必对你的消耗也极大吧？”
陆长青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灵隐子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一丝波澜，他没想到陆长青会问这个。
“不错。”
他坦然承认。
“维系自身清醒，需要庞大的力量。我在此地，既是看守，也是囚徒。”
陆长青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有一法，或许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在这片死寂的骨灰大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你想要信仰吗？”
“人间的香火愿力，乃是神道之基石，同样能助你稳固真灵，对抗侵蚀。”
灵隐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光芒。
信仰？
对他这个被世人遗忘了三千年的孤魂野鬼来说，这是何等奢侈的东西？
陆长青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我欲在人间，辅佐一位潜龙登临帝位。”
“待她君临天下，可为你立庙塑像，敕封神位，汇聚一朝国运，亿万万黎民的信仰归于你身！”
“到那时，你将不再是这片遗弃之地的囚徒，而是受万民供奉的人间神祇！”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灵隐子死寂了三千年的心湖中，炸起了滔天巨浪！
他死死盯着陆长青，仿佛要将他看穿。
这不再是简单的交易，这是一份……来自人间的契约！
一份能让他摆脱这无尽孤寂与沉沦的希望！
“你需要我做什么？”
灵隐子的声音沙哑，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郑重。
“很简单。”
陆长青伸出一根手指。
“大景皇朝的供奉。”
“平日里，你依旧坐镇你的转轮王殿。但当皇朝遭遇灭顶之灾，或是我本人面临生死之局时……”
“我需要你，跨越阴阳而来。”
灵隐子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近乎透明的手，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撑起这片黑暗天地的转轮古碑。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那份挣扎化为了决断。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抬手，从自己的拇指上，褪下一枚古朴的青铜扳指。
扳指之上，刻着一个模糊的“轮”字，散发着亘古的幽冷气息。
“此为转轮戒，是我神位权柄的凝聚之物。”
“持此物，燃其神念，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感知到你的召唤。”
“记住，如今你只有一次机会。”
陆长青接过扳指，入手冰凉，一股精纯的轮回之意瞬间涌入心神。
他知道，这桩盟约，成了。
"多谢。"
"那我就先告辞了，人间还有事情要处理。"
灵隐子点点头。
"忘川九曲，回程路上小心些。"
"尤其是那个女人，千万不要回答她的问题。"
陆长青心中一凛，想起了那个只有半张脸的恐怖存在。
"明白。"
告别了灵隐子，陆长青开始返程。
有了来时的经验，回程倒是顺利许多。
当他再次来到那片彼岸花海时，那个红裙女子依然跪坐在那里，背对着河水。
陆长青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加快速度掠过。
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那个令人心悸的问题再次响起。
陆长青充耳不闻，催动法力，化作流光消失在河道深处。
女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又是一个不敢回答的人。
……
青州，皇子府。
当陆长青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外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看了一眼府中的硕大日晷，眉头微挑。
地府一行，感觉不过数个时辰，人间竟已过去了整整七日。
“国师！”
“陆前辈！”
见到陆长青突然出现的身影，姬明月和李小纯几乎是同时冲了过来。
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疲惫，当看到安然无恙的陆长青时，那份焦急瞬间化为了狂喜。
“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姬明月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也难掩激动，眼眶微微泛红。
这七天，她派人找遍了整个青州，几乎将大地翻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陆长青的任何踪迹，仿佛人间蒸发。
要不是知道陆长青神通广大。
她甚至以为，陆长青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咳咳，我就说前辈吉人天相，肯定没事嘛！”
李小纯在一旁用力地拍着胸脯，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嘴里却藏不住话。
“前辈你是不知道，这七天七夜，七皇子殿下是寝食难安，都快急出病来了！”
陆长青心中略感诧异，对两人点了点头。
“让你们担心了。”
待情绪平复，姬明月立刻开始汇报这七日的情况。
“国师，凭借你那三千紫府道兵，如今青州境内的所有鬼物都已清除，城中百姓已经恢复了安宁。”
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如今，青州百姓家家户户都为您立下了生祠，日夜叩拜，称颂‘长青仙人’之名！”
“万事俱备！”
姬明月看着陆长青，语气无比郑重。
“只待国师您亲手铸出本命神像，便可开府立庙，得享一州信仰！”
第169章 开府立庙，晋升羽化
自陆长青扫平三大诡异，姬明月以三千紫府道兵荡平州内鬼物后，这片土地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青州三十六城所属，城城皆立“长青仙庙”，镇镇皆有长青仙祠。
各地庙宇，香火鼎盛，人头攒动。
清源城内，白发苍苍的庙祝颤抖着双手，将最好的檀香点燃。
浓郁的香火缭绕而起，仿佛直达九霄。
他正带领着满堂信众，对着大殿中央一尊无面无相的玉石神像，虔诚跪拜。
“叩谢长青仙人，扫尽鬼祟，救我青州万民！”
“一叩首！”
“再叩谢仙人，赐我等安居乐业，再造之恩！”
“二叩首！”
“愿仙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三叩首！”
庙祝老泪纵横，声音嘶哑而哽咽。
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中有富商，有小贩，有农夫，有士子，此刻身份再无不同，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发自肺腑的崇敬。
“仙人在上，小民张三叩谢大恩！”
“我儿差点被人害死，多亏仙人神威！”
“长青仙人法力无边，福泽万民啊！”
男女老幼，无分贵贱，全都五体投地。
他们对着那尊无面神像，献上自己最真挚的信仰。
庙祝带头高声诵念：“恭请长青仙人显圣！”
“恭请长青仙人显圣！”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
青州主城，中央仙庙深处。
陆长青负手而立，在他面前，一尊与他真人等高的神像已然成型。
神像并非寻常模样，而是三头六臂，额生神纹，威严与神圣并存，正是他神婴的法相。
他伸出手指，指尖逼出一缕金色的本源。
那是他神婴的本源核心，蕴含着他一身道法的精粹。
这缕本源如同一滴活着的黄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缓缓飘向神像的眉心。
“去。”
陆长青轻声道。
就在金色本源融入神像的刹那。
“轰——！！！”
一股无形的金色冲击波，以中央仙庙为核心，瞬间扫过整个青州大地！
那一刻，青州三十六城，所有长青仙庙中，那上千尊原本无面无相的玉石神像，齐齐绽放出万丈金光！
光芒刺目，却不灼人，反而带着一股温暖而威严的气息。
“快看！神像！”
“显灵了！仙人真的显灵了！”
在无数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刺目的金光缓缓收敛。
原本光滑无面的玉石神像，已然变了模样。
三头六臂，法相庄严，额头上的神纹更是散发着淡淡金辉，仿佛天生神圣！
六条手臂或手持宝剑，或手掐玄奥法诀，或托日月，威武庄严到了极点！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恭迎长青上仙！”
“上仙显灵了！！”
“天呐！这就是长青仙人的真容！”
“快跪下！快跪下啊！”
无数百姓激动得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对着那威严的神像疯狂叩首，额头磕破了也浑然不觉。
一股股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念力，从青州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信徒身上升腾而起，汇聚成浩瀚的信仰洪流，顺着冥冥之中的感应，跨越虚空，尽数涌入陆长青的体内。
陆长青身躯一震。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婴正在发生着惊人的蜕变。
那纯净的神婴，在无穷信仰之力的冲刷下，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却无比尊贵的金色。
无数细碎的祈愿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求仙人保佑我儿病体康复……”
“求仙人赐我家来年五谷丰登……”
“信女愿终身侍奉仙人……”
原来，这就是信仰。
陆长青心中明悟。
凭借这一州浩瀚的信仰之力，他已然迈过了那道门槛，正式踏入了羽化之境。
待到信仰之力将神婴彻底化作纯金之色，便是羽化大圆满。
届时，便可尝试那传说中的最后一步——飞升成仙！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行大遁、三头六臂等神通，都在这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威力暴涨，隐隐有了一丝触及天地法则的韵味。
这股力量，远比单纯的法力要玄妙得多。
……
如此惊天动地的异象，自然瞒不过天下有心人。
梁州，二皇子姬宇轩的飞舟之上。
他看着堪舆图上，那片被染成金色的青州地界，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嫉妒与不甘，手中的琉璃盏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好一个长青子！好一个姬景明！”
他身旁的灵云仙子，亦是美眸凝重，遥望青州方向，轻声自语：
“一州之地，尽归一人祭祀……此人，不得了。”
“哼！不过是旁门左道！”
姬宇轩冷笑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他得一州信仰又如何？本皇子已得五州之地，封神台已有四分力量尽归我用！”
“来人！”
“传我命令！所有修士与神将，不惜一切代价，三月之内，必须扫平明州！”
“明州乃天下人口第一大州，只要得了明州的信仰，本皇子便可彻底掌控封神台，登临帝位！”
“届时，天下之大，皆为朕土，区区一个长青子，翻手可灭！”
……
大景皇朝，中州钦天监。
观星楼顶层，青铜铸就的观星台上，星轨如河，缓缓流淌。
那些代表着大景皇朝气运的星辰，此刻却在剧烈摇摆，仿佛受到了某种可怕力量的冲击。
“嗡——！”
整座钦天监内，所有闭关的神将、星君，无论身在何处，皆心神剧震！
一道道蕴含着滔天威压的神念，如惊雷般在观星台上空炸响！
“这是什么威压？！”
“好可怕的气息！竟能影响到我等的修行！”
金光迸现，神威激荡！
数道神将的身影在观星台上凝聚成形，他们身上神光璀璨，煞气冲霄，令整座皇城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查到了！是青州方向！”
一名负责观测星象的星官，声音颤抖地禀报着。
“那个杀星在青州立庙！整个青州的气运，都被他一人独占了！”
此言一出，满扬神将的震惊更是攀升到了极致！
“什么？！”
“一人独占一州气运？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我等，也不敢如此妄为！”
“那可是数百万生灵的信仰啊！他竟敢如此？”
就在群情激奋，神威几乎要撕裂天穹之际。
一个苍老而平淡的声音，悠悠响起。
“都退下吧。”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律令，瞬间压下了所有沸腾的神威。
众神将回头，只见观星台的最高处，一位身穿朴素麻衣的老者，正背着手，仰望着那片星空。
正是钦天监监正，卢生。
他的双瞳深邃如星海，面容清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气质。
卢生缓缓转过身。
那双看透了世事沉浮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度厄星君，和那十几位愤愤不平的神将。
“你们只看到了一州气运被夺。”
“却没看到，青州已经彻底脱离了朝廷掌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更没看到，那个人的恐怖实力。”
“什么恐怖实力？”
度厄星君不服气地反驳。
“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我等乃是皇朝正神，代天巡狩！”
卢生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你们，这么快就忘了计都与贪狼的下扬了？”
此言一出，整个观星台陷入了死寂。
所有神将的脸色，都在这一刻变得不自然。
这两位可是星君，比他们实力强多了，可还是因为不听劝，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如今，七皇子身后正站着一尊杀神。”
卢生重新转身，望向青州方向，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诸位还认为，你们应该去青州''彰显天威''吗？”
观星台上，一片死寂。
只有星风呼啸，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
青州，皇子府。
开府立庙已经完成，陆长青只需按部就班炼化信仰便成。
如今，他正与姬明月商议如何以那云墟仙宗里的宝物招兵买马，清扫其他州的鬼祟。
就在此时，陆长青眉头猛地一皱。
他豁然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天际，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那道留给燕赤霞的诛仙剑意！
它被动用了！
而且，正传来一阵阵激烈、狂暴，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剑鸣！
陆长青闭上双眼，心神沉入那丝感应之中。
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显化：
尸山血海，鬼气滔天，一座雄城之外站着一尊尊巨大的鬼祟，而一道璀璨的血色匹练，正当头朝那些鬼物劈去，一剑将之尽数斩灭！
陆长青猛地睁开眼，杀意一闪而逝。
他屈指一弹，将那幅画面显化在姬明月面前。
“此地，是何处？”
姬明月看清画中那座城的轮廓，神色瞬间一惊。
“是明州！大景人口第一州，那是明州的金元城！”
“明州……”
陆长青缓缓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明州。”
他要看看，这明州，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
第170章 明州鬼域，经典组合燕赤霞与聂小倩
其边境之地，商旅不绝，阡陌交通，一派人间烟火的繁荣景象。
然而，当陆长青的身影撕裂虚空，悄然降临于此地时，他敏锐的神念却捕捉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诡异与压抑。
仿佛在这片繁华的表象之下，潜藏着一个正在无声无息间吞噬一切的深渊。
他没有在此地停留。
那道被触动的诛仙剑意，如同一盏在无尽黑暗中摇曳的灯火，指引着他的方向。
心念一动，陆长青的身形再次消失。
下一瞬，他已横跨万里，降临于明州腹地——金元城外。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都泛起了一丝涟漪。
再无边境的繁华。
入目所及，是真正的尸山血海，怨气冲霄。
一座本该雄伟的城池，此刻被浓郁到化不开的鬼气彻底笼罩，城墙残破，黑烟滚滚，仿佛一座坐落于人间的鬼蜮。
无数狰狞的鬼物，形态各异，正在肆掠。
而在那片混乱战扬的正中央，一个身影浴血奋战，尤为醒目。
是他。
燕赤霞。
当初那个满身书卷气的青年，此刻却煞气滔天，一双眼眸赤红如血，手中长剑挥舞间，剑气纵横，凌厉无比。
他的修为，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元胎之境。
但，周围的鬼物实在太多了，无穷无尽，仿佛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悍不畏死。
饶是燕赤霞剑法超群，此刻也已是左支右绌，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护体真元明灭不定，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了燕赤霞死死护在身后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一名女子。
身穿一袭白衣，在这尸山血海中，依旧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她容颜绝美，气质哀婉，一双清澈的眼眸中，却带着与这片战扬格格不入的安静，以及一丝令人心碎的悲悯。
就在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绕过燕赤霞的剑围，利爪即将触碰到女子后心的刹那。
陆长青出手了。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眼看去。
嗤——
一道细微的血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
戮仙剑意，横扫而出。
那道血光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无论是那只偷袭的恶鬼，还是将燕赤霞团团围住的成百上千只鬼物，其狰狞的表情瞬间僵硬。
下一刻，所有的鬼物，悄无声息地，尽数化作了飞灰。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前一秒还是震天嘶吼的战扬，顷刻间，死寂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已抱着必死之心的燕赤霞猛地一愣。
他茫然四顾，随即，他看到了那个凭空出现，静静立于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狂喜、震惊、不敢置信……种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燕赤霞再也支撑不住，长剑拄地，单膝跪下，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弟……弟子燕赤霞，拜见师尊！”
陆长青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起来吧。”
随后，他看向燕赤霞身后的白衣女子。
燕赤霞连忙起身，侧身介绍道：“师尊，这位是聂小倩姑娘。”
他简单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地。
原来，当初他在雍州手刃仇敌，彻底捅了马蜂窝，不仅被残存的妖道追杀，更是上了朝廷钦天监的通缉名录。
走投无路之下，他动用了一枚从仇敌身上缴获的古传送符。
谁知那符箓竟是随机传送，直接将他扔到了这凶险莫测的明州。
他刚一落地，便遇见了被鬼物追杀的聂小倩，当即出手相救。
二人自此结伴，本想尽快离开这诡异的明州。
“但是，我们出不去。”
燕赤霞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力与恐惧。
“师尊，这明州……有古怪！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走，用什么方法，最终都会回到原地，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囚笼里。”
此时，那一直安静不语的聂小倩，终于鼓起了勇气。
她对着陆长青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抖。
“仙长……我……我或许知道原因。”
“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陆长青与燕赤霞的目光，同时汇聚在她身上。
聂小倩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那片被鬼气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眼中，倒映出一副令陆长青都为之动容的景象。
“整个明州，都被一株树……笼罩着。”
“一株巨大到无边无际的古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最恐怖的梦魇。
“它的枝丫遮蔽了天空，它的根系……扎根在明州的每一寸土地之下。”
“所有在明州死去的生灵，无论是人是鬼，他们的血肉和魂魄，最终都会化作养分，被那些看不见的根系……悄悄吸收掉。”
“它既像是庇护了我们，隔绝了外界更可怕的东西。”
聂小倩的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也像是在……豢养我们。”
听完这番话，燕赤霞只觉毛骨悚然。
陆长青的面色却变得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气质哀婉的聂小倩，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刚毅的燕赤霞。
这剧情……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收敛心神，对着惶恐不安的二人平静地开口。
“不必惊慌。”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既来了，便会查明真相。”
陆长青的目光，缓缓投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穹深处，眼神深邃。
“我倒要看看。”
“这所谓的古树，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71章 通天建木，豢养一州（感谢读者晚风韩的打赏）
此地的死寂，透着一股不祥。
不同于诡市的喧嚣，也不同于忘川的幽冷。
这里的“静”，是一种被消化殆尽后的空洞，仿佛连风声都被某种存在吞入了腹中。
“师尊……”
燕赤霞刚想开口，却被陆长青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
陆长青没有急着探查。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息。
两息。
三息之后。
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草木腐朽气息的阴冷视线，从九天之上，从九幽之下，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
如同农夫审视着自家圈养的牲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
陆长青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找到了。”
他终于抬起眼眸。
下一刻，他双瞳之中，有亿万星辰生灭，神光流转如瀑！
神通，隔垣洞见！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他眼中被瞬间击穿、剥离！
轰！
一幅远超想象，甚至足以让仙神为之疯狂的恐怖画卷，在他神魂深处悍然展开！
那是一株树。
一株根本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通天巨木！
它的根系漆黑如墨，扎根于不见底的幽冥深处，汲取着无尽的怨气与鬼气。
它的树冠庞大如华盖，遮蔽了整个明州的天穹，每一片树叶都大如山岳，其上纹路诡异，仿佛记录着无数生灵死前的哀嚎。
亿万万粗壮的墨绿色藤蔓，如同垂天之蟒，从那撑天拄地的主干上垂落。
这些藤蔓深深刺入明州的大地，构成了一张活着的、正在呼吸的巨大网络。
它们甚至已经蔓延到了邻州的地界，贪婪地扩张着自己的“餐盘”。
陆长青的视线继续深入。
他看到了。
看到无数细碎的、扭曲的魂魄虚影，正从城中、荒野、每一寸土地上升起。
那些魂魄脸上还残留着生前最后的恐惧与不甘，却被藤蔓上生出的细密倒刺精准地勾住。
只是一瞬。
所有的魂魄，连同那份执念，都被瞬间吸干，化作最精纯的养分，顺着藤蔓汇入那通天彻地的巨木主干。
这哪里是树。
这分明是一尊正在进食的……神！
上古建木残肢，堕于九幽，以怨气鬼气为食，再生灵智，化作如今的妖神——建幽！
饶是陆长青的见识，此刻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波澜。
这建幽的力量，早已超越了羽化境的范畴。
在这片被它树冠笼罩的神域之内，它就是唯一的规则，它就是至高的主宰！
陆长青缓缓收回神通。
眼前的幻象消失，但那种被锁定、被审视的阴冷感觉，却愈发清晰，如附骨之疽。
他终于明白。
任何踏入明州的生灵，从呼吸第一口空气开始，自身气机便会与这尊妖神相连。
待得久了，便会被彻底同化，沦为它根系下的一捧花肥。
永世不得超脱。
他转过身，看向一脸紧张的燕赤霞和面色苍白的聂小倩，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出了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真相。
“我们并非被困住了。”
“而是被一尊伪神，圈养在了它的庭院里。”
“这整个明州，连同其上所有的人、鬼、生灵，都只是它餐盘里的口粮。”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天，毫无征兆地黑了。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光线本身被抽离，夜幕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轰然降临！
一股比先前浓郁百倍的森然鬼气，混合着庞大的、充满愤怒与神性威严的意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空气变得粘稠，仿佛要凝固。
聂小倩娇躯剧烈颤抖，脸上血色尽褪，她死死地盯着上空那片虚无的黑暗，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声道：
“它……它在看我们。”
“它因为您的窥探……生气了！”
......
夜幕，以一种剥夺万物光芒的姿态，轰然降临！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光线本身，被一股无上意志强行从这方天地抽离。
“呜——嗷——！”
鬼哭神嚎之声，如亿万冤魂同时从九幽地狱爬出，瞬间响彻金元城内外。
阴影在蠕动，大地在开裂。
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物从墙角、地底、尸骸中疯狂涌出，它们的眼眸中燃烧着比白日里凶悍十倍的暴虐与饥渴。
燕赤霞脸色煞白，只觉浑身真元都被那股神性威压冻结，连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
聂小倩更是娇躯摇摇欲坠，若非燕赤霞扶着，早已瘫软在地。
陆长青神色不变，屈指一弹。
嗡！
一道无形剑意扩散开来，化作一个透明的护罩，将三人笼罩其中。
任凭外界鬼潮如何汹涌，嘶吼如何凄厉，这方寸之地，始终安宁如初。
陆长青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鬼物，落在了它们身上。
他发现，这些鬼物悍不畏死，即便被剑气斩成碎末，它们的残骸也会迅速化作黑气，融入脚下的大地。
几个呼吸之后，同样的鬼物，便会从另一处阴影中重新凝聚成形，甚至比之前更加凶戾。
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师尊……”燕赤霞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这……这根本杀不完！”
“杀它们，本就毫无意义。”
陆长青语气平淡。
“每一次击杀，都只是在替那株妖树消化养分而已。”
话音刚落，鬼潮之中，数道更为强大的气息猛然爆发！
那是几尊身高数丈，身披骨甲，手持巨斧的妖魔，它们的气息，竟已堪比元胎境修士！
它们是那妖树根系之上，直接结出的“果实”。
就在此时。
远方的天际，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璀璨的金光。
那金光如利剑，撕裂了这片人为制造的浓重夜幕！
九道强横霸道的神将气息，簇拥着一道更为恐怖、仿佛能引动星辰坠落的威压，轰然降临！
神威赫赫，如烈日当空，所过之处，阴森的鬼气竟被驱散了小半！
在其身后，更是有各色遁光跟随，那是上千名修士。
第172章 夜幕杀机，罗睺星君
“朝廷来救我们了！二皇子殿下派天兵来救我们了！”
金元城内，那些在绝望中苟延残喘的百姓，见到这神圣的金光，纷纷从藏身之处冲出，涕泗横流地跪倒在地，疯狂叩拜。
金光散去。
半空中，一尊身披星辰战甲，手持一杆黑幡，面容冷峻威严的神君，居高临下，俯瞰着这片鬼蜮。
正是大景皇朝册封的星君之一，主掌杀伐的罗睺星君！
在他身后，是七位气息同样强大的神将，以及数千名气息彪悍，法宝灵光闪烁的修士。
这支队伍，正是二皇子姬宇轩麾下的精锐主力！
他们奉命而来，名为“降妖除魔”，实为收割这明州一地的信仰！
“布阵！清扫妖氛！”
罗睺星君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他身后数千修士与神将齐声应诺，法宝齐出，光华漫天，瞬间便将城外一大片区域的鬼物清扫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罗睺星君的目光，才落到了下方那片唯一没有被神光普照的区域。
他看到了被剑阵保护的陆长青一行人。
也看到了他们身上，那尚未散去的、与鬼物厮杀后留下的浓烈煞气。
他座下一名神将，当即前踏一步，声如洪钟，厉声喝道：
“大胆妖人，竟敢在明州作乱！”
“我等乃二皇子殿下麾下，奉钦天监之命，前来清扫妖氛，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燕赤霞何曾受过这等冤枉，当扬就急了，指着那神将怒斥道：
“喂！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妖人了？我们是在杀鬼救人！”
然而，罗睺星君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他根本不屑于理会。
他手中的星辰幡，遥遥一指，锁定了气息最为深不可测的陆长青。
“此獠妖气冲天，与此地鬼蜮同出一源，必是妖乱之首！”
罗睺星君的声音，蕴含着神力，传遍了整个金元城。
“众将士听令！”
“结星斗大阵，诛杀此獠，为明州百姓除此大害！”
“为二皇子殿下，正名！”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城中刚刚看到希望的百姓，闻言更是对陆长青等人怒目而视，仿佛他们才是万恶之源。
陆长青瞬间就明白了。
对方这是要拿他当“妖魔”杀了，再将“平定明州”的功劳与信仰，尽数归于二皇子姬宇轩名下。
好一招栽赃嫁祸，愚弄万民。
真是他们一贯的手段。
陆长青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罗睺星君，扫过他身后那些神将。
在他的“隔垣洞见”之下，这些人身上那看似神圣的光辉之下，却缠绕着一缕缕与此地鬼气、与那建幽妖树同根同源的晦暗气息。
他的嘴角，缓缓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一群被线牵着的木偶，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看死人般的平静。
“道爷我心善，见不得这些腌臢东西。”
“你们，还是去死吧。”
“杀！”
罗睺星君一声令下，神音如雷，震彻九霄。
他身后，九大神将与千名修士瞬间结成一座星斗大阵。
星辰煞气与法宝灵光疯狂交织，化作一张覆盖天地的光网，从天而降，彻底封死了陆长青的所有退路。
神圣的光辉与污秽的鬼气在金元城上空碰撞，形成一幅光怪陆离的末日画卷。
“星君神威！”
“天神下凡，诛杀妖魔！”
城中那些幸存的百姓，见到这般神迹，纷纷跪伏于地，朝着天空疯狂叩拜。
在他们眼中，陆长青一行人就是万恶之源。
而罗睺星君，则是拯救他们于水火的救世主。
“颠倒黑白！欺世盗名！”
燕赤霞目眦欲裂，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这等将屠刀挥向无辜，却又以正义为名的伪君子。
他握紧了长剑，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然而，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陆长青拦住了他，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神将身上停留，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罗睺星君。
“不必和一群将死之人，动气。”
罗睺星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残忍。
“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
“给本君，碾碎他！”
九尊神将的攻击瞬息而至。
璀璨的金光，狂暴的雷法，焚尽万物的神火……无数神通交织成一张绝杀大网，当头罩下！
那力量，足以瞬间蒸发一座山脉。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陆长青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他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简简单单地，朝着脚下的大地，轻轻一跺。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钟鸣，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一口巨大无朋的古朴巨钟虚影，在陆长青头顶骤然浮现。
正是东皇钟！
钟声未曾真正响起，仅仅是其自然散发出的那一缕镇压三界、定鼎十方的洪荒气息，便让时空为之凝固！
那张足以毁天灭地的绝杀大网，在半空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如尘埃般飘散。
下一瞬。
陆长青一步踏出。
轰！！！
一尊万丈高的三头六臂法相，撑开了天地，金色的神光照亮了整座鬼蜮！
那股神圣与威严并存的气息，让下方所有跪拜的百姓和修士，全都惊骇欲绝，目瞪口呆！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法相的六条手臂齐齐而动，或手持诛仙古剑，或掐动红莲业火印。
只是一挥！
那由千名修士结成的星斗大阵，便如同一张薄纸般，被瞬间撕得粉碎！
一名神将自恃有神位护体，悍不畏死地冲杀在前。
陆长青法相的一只巨手，遮天蔽日般，对着他缓缓拍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名神将连同他身上引以为傲的神甲，在那金色巨掌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化为齑粉。
神魂俱灭。
“什么？！”
罗睺星君脸上的狂傲与不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恐惧。
一掌！
仅仅一掌，就秒杀了一位皇朝敕封的正牌神将？！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怪物！
“贫道，长青子。”
陆长青淡漠的声音，如同天道谕令，传遍四野。
“今日，来此荡平妖邪。”
“尔等助纣为虐，与妖同罪，便都陨落于此吧。”
逃！
这一刻，罗睺星君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赖以生存的大阵，在这尊顶天立地的恐怖法相面前，渺小得像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然而，一切都晚了。
陆长青的法相，六臂中的一臂，持着诛仙剑，随意地横扫而过。
一道难以形容的血色剑光，一闪即逝。
噗！噗！噗！
那数百名修士，就像是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元神甚至来不及逃逸，便被那诛绝万物的剑气，从根源上彻底抹杀。
紧接着，剑光过处，那八尊不可一世的神将，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神体便被拦腰斩断，旋即被无尽剑气绞杀成了虚无。
弹指之间。
天兵天将，全军覆没。
只剩罗睺星君一人，孤零零地悬在半空，看着那尊如同太古魔神般的法相，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你……你不能杀我！”
他声音嘶哑地尖叫道：“我乃大景皇朝册封的罗睺星君！是天命正神！杀我，便是谋逆！”
“正神？”
陆长青法相的一只手，朝着他遥遥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
罗睺星君却骇然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他体内所有未了的因果、杀戮的业障，在这一刻被瞬间引爆！
陷仙剑意！
“不——！”
罗睺星君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拼尽全力祭出本命星辰幡抵挡。
然而，那面法宝在剑尖前寸寸碎裂。
剑意入体。
他身上那所谓的神光，所谓的煞气，连同他的神位、他的存在，都被那股劫数之力，焚烧得一干二净。
“一个被妖魔侵染了心智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陆长青看着他彻底消散的元神，收回了法相，冷冷道：
“也配称神？”
燕赤霞和聂小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神魂都为之战栗。
这，才是师尊（仙长）真正的实力！
而城中那些百姓，亲眼目睹自己信奉的“天神”，被人一招秒杀，屠戮殆尽，那份信仰崩塌带来的冲击，让他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也就在陆长青斩杀罗睺星君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明州大地，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神性傲慢与无尽怨毒的庞大意识，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凶兽，从九幽地底的最深处，缓缓苏醒。
它的目光，跨越了无尽空间，死死地锁定了陆长青。
天空，在瞬间被彻底染成了令人心悸的墨绿色。
嗤！嗤！嗤！
无数粗壮如龙蟒的漆黑藤蔓，撕裂大地，破土而出，将整座金元城缠绕、封锁，化作了一座插翅难飞的绿色牢笼。
那妖神，降临了！
第173章 建木神域，不死不灭的绝望（感谢读者文子的吻打赏）
墨绿色的天穹之下，一张雌雄莫辨的巨大面孔缓缓浮现。
那面孔的神情一半是悲天悯人的慈悲，另一半，却是视万物为刍狗的傲慢。
正是这明州鬼蜮的真正主宰——妖神，建幽！
“外来者……”
宏大而空洞的声音，不似男，不似女，在每一寸空间中回响。
“汝，亵渎了吾之庭院的宁静。”
随着祂话音落下。
大地开始蠕动，仿佛活了过来。
一具具身影，竟从那被鲜血与怨气浸透的泥土中，重新“生长”了出来！
正是刚刚被陆长青以雷霆手段斩灭的罗睺星君，以及他麾下的九大神将、上千修士！
他们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如深渊，身上不再是神光或煞气，而是散发着与这片天地同出一源的、浓郁至极的草木妖气。
甚至，他们的气息比生前更加强大，更加诡异！
而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鬼物开始慢慢从土里爬了出来。
“神域！是它的神域！”
聂小倩不知为何，她死死地盯着那些复活的身影喊道。
“在它的神域之内，它就是创造与毁灭的主宰！”
“所有被它吞噬的生灵，都会化作它不死不灭的傀儡！”
话音未落，燕赤霞已然出手，一道凌厉的剑气将一名“复活”的修士斩为两段。
然而，那断裂的尸身没有流出一滴血，而是迅速化作纠缠的藤蔓，在蠕动中重新聚合，完好如初。
“没用的。”
妖神建幽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如同神明在欣赏凡人的徒劳挣扎。
“在吾的国度里，没有死亡，唯有永恒。”
“你们的每一次反抗，每一次挣扎，都只会化作养分，成为取悦吾的乐章。”
陆长青神色平静，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甚至泛起一丝淡淡的兴趣。
他没有理会那聒噪的妖神。
面对再次悍不畏死冲杀上来的罗睺星君与不死大军，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
诛仙剑意横扫而出。
没有悬念，不死大军如同被狂风吹过的沙堡，顷刻间化为齑粉。
但下一息，那些齑粉便融入大地，更多的藤蔓破土而出，重新凝聚成形。
一次。
两次。
十次。
陆长青负手而立，周身剑气纵横，每一次挥洒都将数以百计的傀儡彻底抹灭。
但他，始终没有挪动一步。
他的法力浩瀚如海，斩杀这些傀儡万次也未必会感到疲惫。
可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每一次出手，那股诛绝万物的力量在抹杀傀儡之后，都会被这片诡异的天地吸收、消化。
这片神域，竟在利用他的力量，来滋养自身！
而这妖神的本体，却如同藏在幕后的棋手，始终未曾显露真身。
“原来如此。”
陆长青终于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看破了一个无聊的戏法。
“并非不死不灭，只是窃取了这方天地的轮回，将所有死于此地的魂魄都禁锢成了你的养料和兵卒。”
“用我的力量，来磨灭我的力量。”
“真是……无趣的手段。”
妖神建幽那巨大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波澜，似乎对陆长青能如此轻易看穿它的本质而感到意外。
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将陆长青这颗硌牙的石子一点点磨碎，最终将他炼化成自己神域内最强大、最完美的“藏品”。
燕赤霞与聂小倩在东皇钟的庇护下，看着陆长青被无穷无尽的傀儡大军包围，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这种敌人，根本没有战胜的希望！
陆长青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意识到，常规的力量，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想打破这个“神域”，必须从根源上，用一种更高层次的法则，与其相生相克的法则，来摧毁此地被扭曲的规则。
自己如今没有掌握此种与轮回有关的法则。
那么……
只有请来一位，执掌着真正对应“规则”的存在。
他想到了幽冥地府，想到了那位执掌残缺轮回，高坐于森罗殿上的转轮王灵隐子。
“也罢。”
陆长青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目光穿透重重傀儡，望向天穹上那张巨大而傲慢的面孔。
“既然你喜欢玩弄生死轮回的把戏。”
“贫道今日，便为你请一位真正的行家来。”
他收敛了所有剑意，在万千傀儡的包围中，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看似平平无奇，却散发着无尽幽古气息的青铜扳指。
转轮戒。
那份刚与灵隐子定下的因果，今日便要用掉了。
第174章 出现吧，我的转轮王
一缕法力，如细线般注入了指间的转轮戒。
嗡！
戒指上那个古朴而模糊的“轮”字，骤然绽放出森然幽光。
一道凡人无法理解的神念，瞬间撕裂了阳世的壁障，跨越了无形的阴阳界限，径直投入了那忘川河的尽头，那座孤寂的转轮王殿！
……
地府，忘川深处。
盘坐在冰冷转轮碑前的灵隐子，豁然睁眼！
那双死寂了万古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两道洞穿阴阳的神光！
“人间……长青子的召唤？”
他感受着那份契约中传递而来的、熟悉又强大的气息，没有半分犹豫。
灵隐子霍然起身，那身阎罗王袍无风自动，他伸出枯槁的手掌，重重按在了身后的青铜巨碑之上！
“转轮敕令！”
“阴阳开道！”
他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不似活物，却蕴含着至高的法则之力，响彻了整片死寂的地府。
轰隆！！！
巨大的青铜石碑剧烈震颤，其上雕刻的“转轮”二字，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无穷无尽的轮回道韵。
一道由六块残片拼凑而成的虚幻磨盘，在他身后缓缓浮现，转动间，仿佛要将诸天万界都拉入其中。
下一刻，建幽神域的天穹之上，一道漆黑的裂缝被一股无上伟力强行撕开！
那不是空间裂缝。
那是阴阳两界的壁垒，被打开了一扇门户！
裂缝中没有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纯粹黑暗与精纯至极的黄泉之气，疯狂泄露而出！
一条由累累白骨铺就的森然古路，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从那无尽的黑暗中，缓缓延伸出来。
仿佛一座桥，连接了人间与地府。
然而，就在阴阳通道洞开的刹那。
一股熟悉的、令人神魂悸动的阴寒，顺着那缝隙，从另一个未知的维度渗透了进来。
“你……看见我的脸了吗？”
那个凄美而诡异的女人声音，仿佛抓住了这次两界贯通的机会，跨越了时空，直接在陆长青的脑海深处响起！
陆长青眉头一皱，心底暗骂一句。
“真是阴魂不散，谁想看你那鬼脸。”
随即，他便不再理会。
只见一道身穿阎罗王袍，头戴平天冠，气息死寂如万古深渊的威严身影，手持着那破碎的六道磨盘，一步踏出。
正是如今地府唯一的神祇，转轮王灵隐子！
他甫一出现，此方天地被建幽扭曲的规则，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灵隐子那双死寂的眼眸扫过这片墨绿色的鬼蜮，瞬间闪过一丝凝重。
“上古建木残肢……竟堕化至此，沦为妖邪。”
他一眼，便看穿了这妖神建幽的本质。
天穹之上，那张由藤蔓组成的巨大面孔，在看到灵隐子，尤其是他手中那代表着真正轮回权柄的六道磨盘时，第一次流露出了混杂着暴怒与惊惧的情绪！
“轮回的气息……”
“滚出吾之神国！”
建幽那雌雄莫辨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嘶吼！
轰！轰！轰！
无数漆黑的藤蔓，在一瞬间凝聚成了洞穿虚空的神矛，裹挟着整座神域的怨气与妖力，铺天盖地般朝着灵隐子攒射而来！
面对这足以抹杀寻常羽化境修士的一击，灵隐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六道磨盘往前轻轻一横。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所有触及到六道磨盘神光的藤蔓，都在瞬息之间，迅速枯萎、腐朽、化作飞灰。
仿佛它们的“生机”，被一种更高层次的法则，直接从根源上抹除！
“僭越者。”
灵隐子冰冷的声音，如同天道宣判。
“汝在此私设轮回，截留亡魂，豢养万灵，其罪当……诛！”
他缓缓转头，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终于落在了陆长青身上，微微颔首。
“联手，先破了这伪神域。”
“好。”
陆长青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份联手之约。
灵隐子不再多言。
他那双死寂的眼眸中，倒映出这片墨绿色的天地，没有半分波澜。
只见他双手，在身前缓缓结成一个古朴而玄奥的法印。
印成。
他将自身那六道磨盘残片朝着天穹之上，轻轻一抛。
嗡——！
那磨盘脱手而出，迎风便涨！
起初不过巴掌大小，转瞬间便化作遮蔽天日的巨大轮盘！
一道浩瀚的忘川虚影，自磨盘之后显现人间！
那虚影之中，没有嘶吼的鬼物，没有挣扎的怨魂，只有一条静静流淌、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的昏黄长河。
在长河的尽头，那巨大的六道磨盘虚影缓缓转动，其上六色神光流转不休，散发着一股审判万灵、执掌生死的无上威严！
这是真正的轮回！
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铁律！
天穹之上，建幽那张雌雄莫辨的巨大面孔，终于彻底失态，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不——！”
祂发出尖锐刺耳的咆哮，神域内所有的力量都沸腾起来，试图抗拒这真正轮回的力量！
然而，灵隐子只是抬起眼，用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宣判了此地所有亡魂的归宿。
“六道轮回，开！”
“送尔等……解脱！”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那巨大的六道磨盘，开始缓缓转动！
一股无可抗拒、无可违逆的宏大吸力，瞬间笼罩了整片建木神域！
那悍不畏死、面容麻木的罗睺星君，身形第一个剧烈颤抖起来。
他空洞的双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挣扎，随即化作一抹如释重负的解脱。
不止是他。
那九尊神将，那上千名修士，乃至金元城内外，那数之不尽、从泥土中爬出的鬼物傀儡……
还有整个青州。
所有被建幽奴役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灵魂，在这一刻，脸上都露出了相似的神情。
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化作一道道流光。
如同倦鸟归林，百川入海。
尽皆被那缓缓转动的六道磨盘接引而去。
他们早已腐朽的执念被磨灭，被奴役的印记被洗去。
那早已死去的灵魂，终于摆脱了妖树永恒的囚笼，得到了往生的唯一机会！
“不！！我的收藏！我的士兵！我的养分！”
建幽发出痛苦到极致的疯狂咆哮，它的声音不再是神性的宏大，而是充满了怨毒与虚弱。
它的神域根基，正在被这股至高的轮回之力，从根本上瓦解！
随着亿万傀儡大军的消失。
咔嚓——咔嚓——
墨绿色的天穹，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
大地剧烈晃动，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蔓延开来。
整片伪神域，正在崩塌！
一个隐藏在虚空下方的庞然大物，终于暴露在了陆长青与灵隐子的面前！
那是一截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树桩！
一截巨大无比、通体漆黑、仿佛从九幽地狱里延伸出来的建木残肢！
它的表面布满了亿万张痛苦扭曲的鬼脸，流淌着腥臭的脓疮，无数根系如同扭曲的血管般，正在剧烈地抽搐、痉挛！
这，才是妖神建幽的本体！
丑陋，污秽，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第175章 轮回再转，建幽身死
灵隐子那万古不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他朝着陆长青大喝一声。
无需他提醒。
陆长青早已蓄势待发。
他看着那痛苦扭曲的妖树本体，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屈指。
一弹。
一朵小小的，瑰丽无方，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罪与罚的红莲，从他指尖轻飘飘地飞出。
那朵业火，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妖树那如同山脉般巨大的主干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瞬间的死寂。
下一刻。
轰——！！！
滔天火海，轰然炸开！
瑰丽的红莲业火，仿佛是遇到了最完美的燃料，瞬间点燃了那积攒了万古岁月的污秽与罪孽！
“啊啊啊啊——！！！”
一阵不似任何生灵所能发出的凄厉惨嚎，响彻了整片崩塌的天地！
红莲业火，焚尽业力，克制一切污秽邪祟，正是建幽这等堕化妖物的终极克星！
妖树在无尽的业火中疯狂挣扎，它那无数粗壮的根系藤蔓，如同垂死的巨蟒，疯狂地拍打着大地，撕裂着虚空，引发了剧烈无比的地震。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一人，以地府的轮回大道，破其不死不灭的伪神域。
一人，以九幽的红莲业火，焚其积攒万古的罪孽身。
这联手一击，形成了一道针对妖神建幽的，完美无缺的绝杀之局！
最终，业火燃尽，轮回之力散去。
那撑天拄地的妖树，连同它那扭曲的神域，一同化作了无声的尘埃。
明州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清明、湛蓝，仿佛被至高的法则彻底洗涤过一遍。
天空之下的大地，却早已化作一片死寂的焦土。
满目疮痍，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末日般的景象。
飞灰散尽的中心，一枚人头大小的晶体静静悬浮，成了这片死地中唯一的色彩与生机。
它通体碧绿，晶莹剔-透。
其内部仿佛蕴藏着一整个春天的世界，不断散发着无穷无尽、令人神魂都为之舒展的磅礴生机。
建木之心！
这妖树窃取一州之地、亿万万生灵，凝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先天本源，尽在于此。
灵隐子那双死寂了万古的眼眸，在看到这枚建木之心的瞬间，竟也抑制不住地爆发出了一股极度的渴望。
那是来自他残魂本源的、对于生机的本能贪欲。
他枯槁的身形甚至微微一颤，但很快便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缓缓转头，看向陆长青，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此物蕴含先天建木的生机。”
“对肉身及神魂皆有奇效。”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到了极点，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地府的寒气。
“但你切记，万万不可直接吸收！”
“你已知晓灵根之诡异，这建木之心虽是至宝，其根源却早已被九幽污秽侵染，更纠缠了此方天地无数生灵的怨念。”
“若直接吸收，补全的不是你自身的道基，而是成全了你体内那灵根诡物！”
陆长青闻言，眼神平静。
他本就没打算自己用。
陆长青的目光在建木之心与灵隐子之间转了一瞬，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位地府之主，居然能忍得住这般源自本能的贪念，还对他出言提醒。
是个值得深交的盟友。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枚悬浮的建木之心，遥遥一划。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一道无形的诛仙剑气一闪而逝，其中蕴含的诛绝真意，从法则层面将因果斩断。
那枚看似坚不可摧的建木之心，竟被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切口平滑如镜。
他随手一招，将其中一半摄入手中，另一半则径直抛向了灵隐子。
“道兄此番援手，破其神域，功不可没。”
“此物，当有你一份。”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扔出去的不是能让仙神都为之疯狂的至宝，而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这并非慷慨。
这是交易。
用一半对自己无用、却对灵隐子有大用的宝药，换取一位执掌轮回的人间正神的人情与信赖。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灵隐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那半颗建木之心。
那足以滋养他残魂的浩瀚生机涌入手心，让他死寂的躯体都泛起一丝活气。
他看着陆长青，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惊异之外的复杂情绪。
他郑重地将建木之心收起。
随即，他从手指上，褪下了另一枚与陆长青指间一模一样的青铜扳指，递了过去。
“此戒，你且收好。”
“今日你我因果已了，此为新约。”
他的声音不带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今后，凭此物可随时唤我，次数不限，无需再付代价。”
做完这笔交易，灵隐子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陆长青身后。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正搀扶着燕赤霞、脸色依旧苍白的聂小倩身上。
刹那间！
这位执掌轮回、视神魔如无物的地府之主，竟如同凡人见了九幽恶鬼一般，身形猛地一颤！
他那双死寂的眼瞳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超越自身理解、触及了绝对禁忌的恐怖根源。
那股来自地府的森然神威在他身周剧烈波动，几乎失控。
灵隐子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怎么？”
陆长青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剧变。
第176章 天下震动，摩罗出渊
“她的本源气息……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是忘川河畔……那个女人的一缕残魂转世！”
陆长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在他打开阴阳通道时，在脑海中诡异发问的女人！
“你……看见我的脸了吗？”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聂小倩如此特殊，先天便能见到鬼物。
为何那妖神建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擒获她！
它贪图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灵魂。
而是这缕来自某个更高位格存在的、禁忌的残魂！
灵隐子的神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警告，几乎是在嘶吼。
“记住我的话！”
“千万，千万不要回答那个女人的任何问题！”
灵隐子说话间，竟心有余悸地抬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仿佛在确认它是否还完好无损。
随后，他似乎再也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息。
他猛地抬头，催动那悬于高天的巨大六道磨盘。
磨盘神光大放，柔和而威严的光辉笼罩了整片满目疮痍的明州大地。
刹那间，无数微弱的光点，从焦黑的土地中，从坍塌的废墟里，从每一寸被妖气侵染过的角落，缓缓升起。
那是此地残存的一些残魂。
他们解脱了永恒的囚笼，此刻在轮回神光的接引下，汇聚成一条浩浩荡荡的光之长河，朝着天空的六道磨盘飞去。
灵隐子看着这无尽的魂魄大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其中蕴含着万古的疲惫与悲悯。
“轮回已残，阴阳失序。”
“我能做的，也只是再送他们一程，免受化鬼之苦。”
话音落下，他带着那浩浩荡荡的魂魄长河，一步踏上了白骨古路。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缓缓闭合的阴阳裂缝之中。
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宁静。
陆长青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
聂小倩正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吓得脸色煞白，浑身轻颤。
而自己的好徒弟燕赤霞，正满脸关切地对她嘘寒问暖，轻声安慰。
一派郎有情妾有意的景象。
陆长青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颇为怪异。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看着。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荡。
“徒弟啊，你这追的……眼光可真不一般。”
“别人谈情说爱是风花雪月，你这可能是生死之恋啊。”
“为师也帮不了你。”
“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明州一战，惊天动地。
当那崩塌的墨绿天穹重归湛蓝，当那贯通天地的六道磨盘缓缓隐去。
这一战的景象，早已通过无数法宝水镜，传遍了四方。
邻近明州的云州。
某个修仙宗门之内，掌门与一众长老呆若木鸡地看着水镜中那片化为焦土的死寂大地，久久无言。
那可遮蔽一州的恐怖树妖！
还有他麾下无数亡魂怨鬼，足以踏平他们宗门百次！
可在那位青衫道人与神秘神人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般，被轻易抹杀。
“传我令，我宗山门封锁百年，所有弟子不得外出！”
掌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天下……要变天了！”
而在更遥远的凡人城镇，无数幸存的百姓跪倒在地，朝着明州的方向疯狂叩首。
他们虽不知晓那妖树是何物，却因为建幽神域侵蚀至此，亲眼见证了那末日般的景象。
他们更看到了，一位青衫仙人，请来了一尊执掌轮回的神人，涤荡了那无边邪祟。
“长青仙人慈悲！”
“叩谢神人救苦救难！”
无数发自内心的、纯粹无比的念头，汇聚成肉眼不可见的溪流，跨越山川江河。
其中绝大部分，涌向了不知身在何方的陆长青。
亦有那么一小部分，穿透了阴阳界限，汇入了那条孤寂的忘川河。
……
梁州，一艘横渡天际的巨大飞舟之上。
啪！
一只价值连城的琉璃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成了齑粉。
二皇子姬宇轩死死盯着水镜中传来的最后画面，英俊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罗睺星君，死了。
他麾下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他用来争夺太子之位最重要的棋子，全军覆没！
而画面中那个飘然而立的青衫身影，他认得！
陆长青！
是七弟姬景明的人！
“姬景明！陆长青！”
姬宇轩的低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怨毒。
“你们这是在刨我的根基！断我的路！”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一旁面色凝重的灵云仙子。
“仙子！”
他的声音嘶哑而疯狂。
“我麾下精锐尽丧，但封神台之争，我绝不能落后一步！”
“我需要星罗仙宗的底蕴来助我！立刻！马上！”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灵云仙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也不想，仙宗在我身上所有的投资，尽数打了水漂吧？”
感受到姬宇轩那近乎失控的疯狂与毫不掩饰的威胁，灵云仙子秀眉紧蹙。
她沉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缓缓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闪烁着星光的传讯玉符。
……
中州，钦天监。
高耸的观星台上，卢生负手而立，仰望着那片浩瀚的星图。
代表明州气运的星域，已然黯淡到了极致，几乎化作了一片死地，生机万不存一。
而那颗原本璀璨夺目的罗睺星，此刻光芒尽失，正沿着一道既定的轨迹，缓缓陨落。
而皇城深处，那封神台上，代表七皇子的气运，却涨了一分，如今已有两分半。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观星台上响起。
他身后，一众隶属于钦天监的神将噤若寒蝉，冷汗早已浸透了他们的甲胄。
连罗睺星君都死得那般干脆利落。
他们若是去了，下扬只会更惨。
十分庆幸监正大人高瞻远瞩，劝住了他们。
……
与此同时。
三皇子姬文渊的府邸深处，一间不见天日的密室中。
阵法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
李英琼盘坐在地，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她的血肉干瘪，皮肤褶皱，满头青丝化作雪白，变成了一个风中残烛般的老妪。
被灵隐子的六道磨盘吸食生机，她的本源近乎枯竭，不知何时才能修养回来。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李英琼猛然惊醒，骇然回头。
当她看到来人那张带着温和微笑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三……三皇子？”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此刻竟然不能动弹半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姬文渊脸上的笑容愈发邪异，周身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的漆黑魔气。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如爪，轻轻按在了李英琼的天灵盖上。
“仙人？”
他轻声笑道，语气中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嘲弄。
“真是可笑的称谓。”
“不过是些被豢养的‘食物’罢了，蠢货。”
“不——！”
在李英琼绝望到极致的尖叫声中，姬文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张口猛地一吸！
老妪的身躯连同其元神，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被他尽数吞入腹中。
轰！
一股远超羽化境的恐怖气息，从姬文渊体内轰然爆发，又被他瞬间收敛。
他满足地舔了舔嘴唇，轻声喃喃自语。
“摩罗，你说吞噬了这些所谓的仙人，我真能证得你所说的六界天魔果位么？”
下一息，他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变得阴冷而古老，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当然，你我本为一体，如今不过是重回王座。”
“这世间，诸佛寂灭，神道崩颓，所谓修士，不过是些空有力量，不修心性的上等牲畜。”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与警惕。
“我们只需小心……那些牲畜背后的主人家。”
“三界之上，眇眇大罗。我位上王，匡御众魔。”
“呵呵呵......”
第177章 蜀山剑宗：圣皇剑出，万剑来朝
蜀山剑宗。
此地万山如剑，锋芒毕露，直刺云海。
每一座山峰，都逸散着凌厉无匹的剑意，千百年来，这股意志已浸透了此地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
天下剑修，半数出蜀。
蜀山剑宗，主峰大殿之内。
数百名宗门高层，死死盯着大殿中央悬浮的一面巨大水镜。
镜中光影变幻，映照出的正是明州那片崩塌的墨绿天穹，以及那尊脚踏白骨古路，手持六道磨盘的威严神人。
当看到那青衫道人请来地府正神，以无上轮回大道，将妖神建幽那不死不灭的鬼物大军尽数超度时，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已经超出了斗法的范畴。
这是法则层面的碾压！
随后，妖神本体显露，那污秽扭曲的建木残肢，让不少修为稍弱的长老都感到一阵神魂悸动，仿佛有无尽怨念要透过水镜侵蚀而来。
然而，下一幕，才是让整座大殿陷入绝对死寂的根源。
只见那青衫道人屈指一弹。
一朵瑰丽的红莲业火，轻飘飘落下。
轰然间，焚尽万古罪孽的火焰，将那遮天蔽日的妖神，烧成了飞灰。
最后，水镜的画面定格在了那柄诛仙剑之上。
它并未出鞘，仅仅是其主人身上流露出的那一缕诛绝真意，便仿佛一根无形的针，透过水镜，刺入了在扬每一位剑修的神魂深处！
锵！
一名内门长老腰间的佩剑，竟发出一声哀鸣，自行断成了两截！
这并非孤例。
大殿之内，所有人的佩剑都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兴奋，而是源自兵器本能的、对更高位格存在的绝对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紧迫感，如乌云般笼罩在蜀山高层的心头。
“乱世已至，神魔并起。”
蜀山掌门声音沙哑，他看着水镜中那片化作焦土的明州大地，眼神无比沉重。
“若无真正的天命之人执掌乾坤，老祖大计，恐有妨碍！”
他的话，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沉默许久，一位须发皆白的羽化境太上长老，缓缓睁开了眼。
“开剑池吧，让九皇子试试。”
几个字，满殿皆惊。
......
于是，尘封万载的剑池，开了。
蜀山禁地，万仞峰后，剑池之前。
此地常年被磅礴剑意笼罩，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
池心，一柄明煌如日的五指宽剑，静静插在一块漆黑的磐石之内，仿佛已在此沉睡了万古。
九皇子姬睿渊，一袭胜雪白衣，身姿挺拔如松，立于池前。
他身后不远，是屏息凝神的蜀山掌门。
以及数位气息渊深如海的羽化境太上长老。
更远处，是黑压压一片，自山巅延伸至山脚，望不到头的万千剑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在他那只缓缓按上剑柄的手上。
姬睿渊缓缓闭上双眼。
他身上那属于皇子的贵气，在这一刻尽数收敛。
再睁开时，他眸中已无半分俗世杂念，唯有君临天下，囊括四海的浩瀚皇气。
那是一种生而为王，视天下为己物的绝对自信。
他沉腰，发力。
石中剑，纹丝不动。
磐石仿佛与整座蜀山，乃至与这片天地都连为一体，不可撼动。
蜀山掌门与一众长老看着此幕，心也微动。
若是连自有命数的九皇子都无法拔出此剑......
姬睿渊面色不变，古井无波。
他体内，那苦修二十余载的皇道龙气，如沉睡的巨龙苏醒，化作长江大河，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顺着他的手臂，疯狂灌入剑柄！
嗡——
磐石中的古剑，终于有了反应。
一声仿佛自万古沉睡中苏醒的低沉龙吟，从剑身中传出，带着号令山河的无上威严。
咔！
那号称坚不可摧的磐石之上，应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戏！
就是现在！
姬睿渊手臂青筋暴起，汇聚全身气力与那磅礴的皇道龙气，猛地向上一拔！
轰！！！
一道古朴而煌赫的金色剑光，如支撑天地的神柱，冲霄而起！
剑光霸道无匹，瞬间撕裂了剑池上空笼罩万年的剑意迷雾，将整片蜀山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威严的金色！
轩辕剑，出世！
就在此剑彻底脱离磐石的刹那。
整座蜀山，仿佛从一扬漫长的沉睡中，彻底活了过来！
剑池之内，那无形的万载剑意率先沸腾，化作肉眼可见的剑气长河，如百鸟朝凤，如游龙护主，环绕着姬睿渊盘旋不休。
紧接着。
从蜀山主峰，到七十二侧峰。
从掌门真人手中的三尺青锋，到新晋弟子腰间的青涩木剑。
从深埋于地底山脉，早已锈迹斑斑的残破断剑，到供奉于宗门剑冢，沉寂了千百年的历代古剑……
锵！
锵！
锵！
万剑齐鸣！
其声汇聚，如天雷滚滚，响彻天地！
无数柄长剑不受控制地脱鞘而出，破窗飞去，悬于高天，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洪流。
剑尖低垂。
尽数朝向那手持轩辕剑，沐浴在金光之中的白衣皇子。
天上剑仙三百万，见我也需尽低眉。
此剑非攻，乃皇道之器，以煊赫威势号令万剑御敌。
“恭贺九殿下，得圣皇剑承认，乃天命所归！”
紫府境的蜀山掌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当先躬身，对着那道身影行了一礼，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据说此剑本为远古大神法器，可调动人族气运镇压异己。
不知开派祖师长眉老祖从何处寻得，放于凡间。
且有言，谁能拔出此剑，便是他的真传弟子。
如今看着九皇子拔出此剑，就是不知为何，沐浴这人道剑气之中，总感觉自己有点不舒服。
他身后，羽化太上，无数长老，万千剑修，也尽皆俯首，声浪如潮，响彻云霄。
“恭贺九殿下！天命所归！”
姬睿渊手持圣皇剑，感受着剑身传来那股足以号令山河，重整人道的浩瀚皇气，胸中豪情万丈。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他愿意，他一剑便可斩断山河，一念便可敕令万灵。
他遥遥望向青州与明州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征服”的灼热光芒。
他侧过头，对身旁那位气质出尘，眉眼间带着满意之色的蜀山转世仙人，余英男说道。
“我听闻，七哥身后的那位长青子，也有一柄绝世凶剑。”
“其剑意诛绝万物，不沾因果，代表的是毁灭与终结。”
余英男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而我这柄圣皇剑，代表的却是人道皇气，是秩序与守护。”
姬睿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高举圣皇剑，声音传遍了整座蜀山。
“传令下去，整合蜀州及周边五州所有力量，百万剑修出动，以最快的速度，清扫我大景一切妖邪！”
“我要让皇城那座封神台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人道正统！”
他语气一顿，声音里充满了对其他竞争者的不屑与蔑视。
“二哥姬宇轩，不过是靠着星罗仙宗扶持起来的傀儡，弄虚作假之徒，也妄想染指帝位，可笑至极！”
他轻轻抚摸着掌中圣皇剑的剑身，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在与他的皇道龙气共鸣，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待我登临帝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那柄代表毁灭的诛仙剑……也该归我执掌。”
……
第178章 那御灵玄宗的灵玄子，还欠我两把仙器
风一吹，便卷起漫天灰黑色的尘埃。
远处，悬挂着七皇子姬景明旗帜的飞舟已经抵达。
赵安正亲自带队，面色凝重地指挥着麾下招徕的修士，着手处理这片被彻底毁掉的烂摊子，赈济那些侥幸存活却流离失所的凡人。
燕赤霞看着这末日般的惨景，又看了一眼身前那道从容不迫的青衫背影。
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让他认识到。
原来，妖魔是斩不尽的。
原来，修士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他上前一步，郑重地躬身抱拳，动作一丝不苟。
“师尊。”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弟子想明白了。”
“这乱世，单凭一腔热血，一把剑，是杀不尽妖魔，也救不了世人的。”
“您要扶持七皇子登基，重整河山，弟子虽修为低下，但也愿为您鞍前马后，尽一份绵薄之力！”
陆长青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自己这位一脸正气，终于找到人生目标的徒弟身上，扫过他身旁那位。
聂小倩依旧脸色煞白，浑身轻颤，显得楚楚可怜，正下意识地抓着燕赤霞的衣袖。
郎情妾意，英雄救美。
多好的画面。
陆长青无意干涉此事，权当不知。
他大袖一挥，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带着二人，转瞬便跨过了州界。
一步踏出，死寂与焦臭被甩在身后。
眼前，是青州清朗的天，与祥和安宁的城。
......
皇子府，书房。
姬明月见陆长青回归，眼中喜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身为皇子的沉稳，亲自为他奉上一杯清茶。
“国师此行，辛苦了。”
她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气度逸散开来，不再是单纯依靠锦袍玉带支撑的贵气，而是真正源自力量的底气。
“看来，你对封神台的掌控，又进了一步。”陆长青端起茶杯，语气平淡。
姬明月眼中的赞叹更浓，这位国师的眼力，总是这般毒辣。
“托国师的福，明州妖神授首，其气运回归封神台，如今我已能引动封神台三成之力，寻常羽化境，亦可一战。”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二哥那边，可就惨了。”
“他那弄虚作假的把戏，被三哥和伍柳仙宗的人联手给搅黄了，如今只剩下两分气运，听说伍柳仙宗正满世界嚷嚷着星罗仙宗撕毁盟约，暗害了他们的转世仙人，闹得不可开交。”
陆长青眉头一挑，还有这般趣事。
转世仙人都能被暗害，那五大仙宗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随后姬明月脸上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继续说道。
“不知为何，我那九弟突然得了封神台三成气运，甚至还在隐隐增长。”
她看向墙上那副巨大的堪舆图，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如今看来，二哥那边自顾不暇，不足为虑。这天下，最终恐怕要在我与九弟之间，一决高下。”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堪舆图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的视线，越过了青州，越过了明州，最终落在了雍州旁的一块区域。
豫州。
御灵玄宗的根基所在。
如今御灵玄宗龟缩不出，整个豫州的凡间早已乱象横生。其余人碍于仙宗威势，也不敢伸过手去管。
“那御灵玄宗的灵玄子，还欠我两把仙器。”
陆长青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贫道正好趁此机会，一并去讨来。”
姬明月心头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半分，既兴奋又担忧。
“国师，您的意思是……”
“御灵玄宗乃五大仙宗之一，底蕴深厚，据闻宗内光是羽化境大能便有五位，紫府境长老三十余人，门下弟子六万！”
“其护山大阵‘四象御天图’，更是号称仙人下凡，也休想攻破！”
“从外部强攻，自然是下策。”
陆长青笑了笑，眼神幽深。
“但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攻破，总是要容易得多。”
姬明月一怔，随即陷入沉思。
内部？
御灵玄宗铁板一块，如何从内部攻破？
陆长青心中，却已浮现出一个高挑瘦弱，留着三尺黑胡须的身影。
李小纯的师傅，申道人。
这位灵符宗的掌门，最擅长的可不是画符，而是……祭拜各大宗门的先人。
能逛遍那么多禁地古墓还能活蹦乱跳，此人对天下阵法禁制的了解，怕是早已登峰造极。
而且，陆长青始终觉得他颇为神秘，那枚菩提子里的画面，是常人能看的吗。
陆长青指尖一弹，一道传讯符光悄然飞出。
符光中，只有一句带着几分调侃的问话。
“申道友，我听闻御灵玄宗历代祖师的陵寝，端的是气派十足。”
“本座近日得闲，欲前往祭拜一番，瞻仰先贤遗风。”
“只是那护山大阵略显聒噪，不知……道友可有兴趣，让它安静片刻？”
遥远之地，正在某处古修士洞府中“祭拜”的申道人接到传讯，先是一愣，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去御灵玄宗祭拜？！
还是跟着这位煞神一起去？！
太好了！
自己老早就对五大仙宗的先人很感兴趣，就是苦于没有靠谱的帮手，才不敢前去祭拜。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复。
“哈哈哈！”
“道友好雅兴，贫道自是愿效犬马之劳！”
“三日，且待贫道准备三日，定可让道友尽兴而归！”
第179章 终至御灵玄宗，要债的来了
御灵玄宗的山门之外。
三日之期已至。
陆长青一袭青衫，与申道人并肩而立，静静凝望着前方那片连绵无尽的仙家山脉。
一层巨大无匹的金色光幕，如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片天地笼罩。
这便是御灵玄宗传承万载的护山大阵，“四象御天图”。
光幕之上，金光如呼吸般明灭流转。
隐约间，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巍峨神影在光幕深处沉浮游弋，散发出一种镇压万古，磨灭一切来犯之敌的恐怖威势。
仅仅是站在阵外，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神魂悸动的浩瀚压力。
透过那层扭曲光影的屏障，依稀能见内里仙山千仞，云雾缭绕。
五座雄伟至极的主峰如五柄擎天巨剑，直插云霄。
上百座小山峰护卫左右。
而在五峰拱卫的更深处，一座孤峰卓然而立，通体漆黑，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禁忌死气。
那里，便是御灵玄宗的后山禁地。
山间流光穿梭，一队队身着白衣的巡山弟子御剑而行，阵列森严，气息沉凝，以一种远超平常的频率，不间断地巡弋在宗门各处。
万载仙宗的底蕴与气派，展露无遗。
但这份气派之下，却透着一股风声鹤唳的紧绷。
陆长青的目光古井无波，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他重创了御灵玄宗的转世仙人灵玄子，对方仅仅派出几个长老，并没有举宗之力雷霆报复，反而封山戒严。
这绝非独霸一方的仙宗霸主姿态。
他不亲自来看一眼，始终无法心安。
陆长青偏过头，一个眼神递过去。
申道人嘿嘿一笑，那张高瘦的脸上，透着一股即将大展身手的狂热与自信。
他手掌一翻，一枚灰扑扑的石珠出现在掌心。
石珠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毫不起眼，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
“此乃定海珠，上古异宝，传言共有二十四颗，颗颗妙用无穷。”
申道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炫耀。
“贫道手中这颗，别的本事没有，唯独专破天下万般阵法禁制，管他是什么图，什么阵，在它面前，都得给贫道开个门！”
话音落下，他又取出一面遍布繁复符文的八角阵盘。
他大袖一甩，阵旗落地。
申道人手中宝珠浮空而起，他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又指尖掐动起无比玄奥的法诀。
那枚灰扑扑的定海珠微微一颤，竟射出一道无形无质，肉眼不可见的毫光。
毫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悄无声息地触碰在前方的“四象御天图”之上。
足以抵挡仙人猛攻的金色大阵，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但就在那毫光触及之处，空间本身仿佛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消融了。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无声无息地显现，深邃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二人身形一闪，便已穿过洞口，踏入了御灵玄宗的地界之内。
周遭的空气，瞬间一变。
眼前是一片静谧得过分的树林。
陆长青神识一扫，正欲迈步。
“道友请留步！”
申道人连忙喊话，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他快步上前，拦在了陆长青身前。
迎着陆长青略带询问的目光，申道人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这五大仙宗里，就属御灵玄宗心思最密，最不是个东西！”
“他们这宗门之内，几乎是三步一杀阵，五步一幻阵，阵中有阵，环环相扣，一步踏错，便会惊动全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贫道吃过这亏的。”
说罢，脸上还露出愤恨之色。
然后他再次祭出定海珠与阵盘，如临大敌般依前施为。
随着他法诀引动，眼前的树林景象骤然一阵扭曲变幻。
树木倒退，迷雾散去。
一条幽静的碎石小径，凭空在二人脚下浮现，蜿蜒着伸向林外。
这正是陆长青方才以“隔垣洞见”看到的那条，唯一安全的生路。
陆长青并未拂了申道人的好意，申道人于阵法一道，确有鬼神莫测之能，和他同行，能省去许多麻烦。
二人隐匿身形，顺着小径悄然走出树林。
恰在此时，一队巡山弟子从不远处低空飞过，几人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清晰地传入耳中。
“……真不知宗里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竟召回所有在外弟子，如今连山门都不许出，搞得人心惶惶。”
说话的弟子一脸晦气，眼神中却藏着深深的恐惧。
“就是说啊，咱们这护山大阵，号称连真仙下凡都休想打破，现在却搞得跟大难临头一样，我看纯属是宗主和长老们……”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另一人立刻打断他，惊恐地四下张望。
他凑得更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颤抖着说。
“我可听师兄说了……这次戒严非同小可，好像……好像是后山禁地那边……出事了！”
“总之，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别看了不该看的，问了不该问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名弟子交谈着，噤若寒蝉，匆匆远去。
陆长青与申道人的身形在原地显露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申道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搓着手，压抑着极致的兴奋，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狼闻到了肉味。
“道友，道友！”
他激动地提议道。
“既然来了，不如……咱们先去后山看看？”
“那里就是御灵玄宗历代羽化老祖的埋骨之地啊！啧啧啧，这要是能进去祭拜一番，兴许能有不少……意外收获。”
他口中说着收获，眼神里却满是去别人家祖坟“考古”的狂热。
陆长青微微颔首，淡然应允。
弟子们的对话，彻底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御灵玄宗的内部，果然出了天大的问题。
而问题的根源，就在那座禁地之中。
两人自衬修为不错，龙潭虎穴也敢生闯。
随即施展隐身术法，如两缕清风，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潜行而去。
一路行来，仙家气派尽收眼底。
白玉铺就的广扬上，有弟子在演练道法，灵光四射，却个个心不在焉。
云雾缭绕的山崖边，仙鹤优雅地梳理着羽毛，灵鹿在溪边低头饮水，却时而警惕地抬起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与淡淡的丹药清香，却也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压抑与肃杀。
无数身着白衣的宗门弟子往来穿行，他们或步履匆匆，或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脸上那份属于大宗弟子的傲然，早已被一种因全宗日日戒严而带来的凝重与惶恐所取代。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两道无形的幽魂，正悄无声息地穿过层层人群，越过一重重明岗暗哨。
径直朝着那座最神秘、最森严，也是此行最终目标的——后山禁地而去。
第180章 仙宗禁地里的无头妖尸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与腐臭。
这股气息混杂着一股令人神魂作呕的死寂。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此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光幕之上，有暗红色的诡异符文缓缓流淌，明灭不定，宛如活物。
禁地深处，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冲天而起，在天穹之上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令朗朗白昼都昏暗如暮。
陆长青施展“隔垣洞见”神通，神识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那层血色屏障。
刹那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也骤然一缩。
屏障之内，并非什么庄严肃穆的先祖陵寝。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深坑。
整个深坑，如同一个用无尽血肉与森森白骨浇筑而成的邪异祭坛，散发着滔天怨念。
祭坛中央，一具高达十余丈，通体覆盖着油亮黑色长毛的无头尸身，被无数镌刻着魔纹的漆黑锁链死死捆绑。
它有着类似巨牛的四蹄，身躯干枯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
虽已死去不知多少万年，但那股仅仅是遥遥看着，便足以污染神魂的滔天妖气，依旧让陆长青感到一阵心悸。
祭坛边缘的阵纹之上，跪着数百名身穿御灵玄宗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修士。
他们双目失神，面如金纸，生命精气正被脚下的大阵源源不断地抽出，化作一道道血色的溪流，尽数汇入中央那具无头妖魔尸身之中。
而在那妖魔尸身与祭坛连接的血肉节点之上，赫然盘坐着一道身影。
正是那位曾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的转世仙人，灵玄子。
此刻他面色青紫交加，眉头紧紧蹙起，周身流转的玄光与那妖魔尸身散发的黑气纠缠不休，显然正在进行某种极其凶险诡异的仪式。
祭坛外围，十几座古朴的石棺横陈，棺盖被暴力掀开一半，露出其内早已枯槁的骸骨。
这些骸骨之上，竟也散发着一股股惊人的死气，与整个大阵连为一体，成为了此阵的一部分。
申道人顺着陆长青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那些被撬开的石棺时，那张高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出滔天的痛惜与愤慨，仿佛心头肉被人生生挖走。
他压低了声音，连三尺黑胡须都在剧烈颤抖：
“暴殄天物！杀千刀的！这些……这些该死的逆徒！”
“那些石棺，分明是御灵玄宗历代羽化失败的老祖墓穴！”
“他们竟敢将自家祖宗的尸骸从地里刨出来，布下这等伤天害理的邪阵！”
“贫道……贫道多年的夙愿……我那还没来得及瞻仰的遗容，还没来得及祭拜的先贤……就这么被他们给毁了！”
他语气中的悲愤，仿佛不是别人家的祖坟被刨，而是他自己埋藏多年的无上宝藏被人捷足先登后付之一炬。
就在此时，祭坛边缘，两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羽化境太上长老，正与那位面色阴沉的紫府境掌教低声交谈。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陆长青与申道人耳中。
“多亏了寒溟老祖从上界赐下此物！”其中一位太上长老难掩激动，“据说此乃老祖在仙界一处古战扬发现的，乃是一具上古妖仙之躯，虽已陨落，但妖躯不朽，气势至今仍如此滔天。”
“若非灵玄子大人乃老祖亲传，老祖也舍不得将此等至宝传下啊！”
“快了，快了，”另一位长老接口道，“待灵玄子大人与之彻底融合，便可一举摆脱厉鬼复苏之厄，更能得此无上妖躯，届时我御灵玄宗，定当光复千年前仙宗分治天下的盛景！”
那位掌教面露狂热，仿佛已经看到了御灵玄宗镇压一个时代的未来。
陆长青眼神愈发深邃。
原来如此。
为了解决转世仙人身上的“厉鬼复苏之厄”，御灵玄宗竟不惜行以自家弟子精气为食，以历代祖宗尸骸为阵。
只为将灵玄子与这具来历不明的上古妖仙之躯融合。
他与身旁的申道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能让他们成功。
申道人心中叫苦不迭，眼前这阵仗，已远超他过往任何一次“祭拜”的凶险程度。
但一想到陆长青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他心一横，富贵险中求！
祭坛中央，灵玄子的身躯猛然一颤。
他面部肌肉开始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他身上的素白道袍寸寸碎裂，露出其下迅速膨胀、变异的血肉。
原本仙风道骨的气质，在这一刻被腐朽吞噬。
与此同时，那具无头牛魔尸身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干枯的血肉开始疯狂蠕动，一条条漆黑的筋络如毒蛇般探出，与灵玄子的身躯诡异地缠绕、融合在一起。
“动手！”
陆长青见状，不再犹豫，低喝一声。
申道人掌中的定海珠光芒一闪，那道隔绝禁地的血色屏障之上，无声无息地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陆长青早已蓄势待发，屈指一弹。
一朵瑰丽无双的红莲业火，仿佛最轻柔的柳絮，悄然越过屏障，朝着祭坛中央的灵玄子飘落而去。
“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御灵玄宗的掌教与两位太上长老惊怒交加。
第181章 牛头人灵玄子
磅礴的法力，化作层层叠叠的光幕，试图阻拦。
但红莲业火，专焚罪孽，无视法力神通。
它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们的防御。
瞬间，那正处于融合关键时刻、无法动弹的灵玄子与妖仙尸身，被业火尽数覆盖。
“啊——！”
焚尽万古罪孽的火焰，剧烈灼烧着仙魂。
灵玄子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不！我不能死！”
“我乃是真仙转世，俯瞰凡尘，怎能陨落在下界！”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那是一种永堕黑暗，彻底消亡的无边恐惧。
他不想死，他绝不能死！
在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中，灵玄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他竟主动放弃了抵抗，任由那红莲业火灼烧自己的仙魂。
反而全力施展融灵秘法，强行加速与妖仙尸身的融合！
哪怕变得不人不鬼，他也认了。
“啊啊啊啊——！”
在愈发凄厉的嘶吼声中，灵玄子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拉长。
他的额头皮肤被一股巨力猛地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两只粗壮狰狞的漆黑弯角，带着淋漓的血肉，硬生生从他的头骨中顶了出来！
短短数息之间，他便彻底与那牛魔尸身融为一体。
化作一尊高达丈余，筋肉虬结，散发着远超羽化境恐怖气息的“牛头人”！
这尊新生的魔物，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与腐朽之气。
他猛地张开那布满利齿的巨嘴。
对着身上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猛地一吸！
竟将其尽数吞入腹中，仿佛那焚尽万物的业火，只是某种味道辛辣的点心。
蜕变完成的“牛头人”灵玄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对不含任何感情，只有纯粹暴虐与疯狂的猩红竖瞳。
“嗬嗬……哈哈哈哈！”
他先是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
继而转化为沙哑而癫狂的笑声，声震四野。
“这力量……真是强大！”
“甚至……远超我前世神仙境的修为！”
他随意地一拳轰出。
前方的空间都为之扭曲崩塌，其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申道人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仙人饲魔……完了，完了，这下玩脱了，这谁挡得住！”
陆长青则目光冷峻，静静地注视着那狂笑的魔物。
他心中念头飞转。
御灵玄宗的掌教与长老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惊骇后。
此刻脸上纷纷涌现出狂喜。
居然还是成功了。
“恭贺灵玄子大人，得此无上妖躯，神功大成！”
掌教当先拜倒，声音中透着谄媚。
“恭贺大人！”
两名太上长老亦是激动地俯首。
“牛头人”灵玄子缓缓转过那狰狞的头颅。
猩红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咧开巨嘴，露出一个森然可怖的笑容。
“你们……有心了。”
他的声音粗粝如砂石摩擦，带着一丝诡异的亲近。
然后，他迈开沉重的蹄足，一步步向着三人走去。
那名首先开口的太上长老，脸上还带着些笑容，正欲再说些恭维的话。
却被一只巨大、粗壮、漆黑的牛蹄，猛地踏在了胸口！
“咔嚓！”
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这位羽化境的太上长老，脸上的谄媚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与扭曲。
他挣扎着，想要施展神通。
却发现周身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彻底禁锢。
磅礴的法力，在牛蹄之下，竟如同溪流般被轻易碾碎，根本无法运转丝毫。
“灵玄子，你……你做什么？！”
另一位太上长老惊恐大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煞白。
御灵玄宗掌教更是肝胆俱裂，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做什么？”
牛头人灵玄子俯下身，巨大的头颅凑近那位被踩在脚下的长老。
猩红的竖瞳中，倒映出对方惊恐欲绝的面容。
“此具妖身亏空严重。”
他咧开巨嘴，露出森森利齿。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你们的精气神……是本座最好的补品。”
只见他张口一吸。
那被踩踏的长老，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
血肉干枯，精气神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色光丝，被尽数吞噬。
“不……不要！”
太上长老发出绝望的哀嚎。
可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嘶哑。
仅仅数息。
一尊活生生的羽化境大能，便化为了一具干瘪的皮囊。
被牛头人灵玄子随意地一甩，如同垃圾般抛向一旁。
掌教和最后一位太上长老，看着这一幕，魂飞魄散。
“不！灵玄子！你不能这样！”
“我可是仙宗掌教，大荒老祖的弟子！”
掌教惊恐地尖叫。
“逃！”
另一位太上长老发出绝望的怒吼，周身光华闪烁，试图施展遁法。
然而。
牛头人灵玄子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轻轻一挥手。
方圆百丈的空间，瞬间凝固如铁。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挪动分毫。
掌教与太上长老，此刻面如死灰。
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你们跑什么。”
牛头人灵玄子冷笑着，迈动沉重的步伐，向着二人走去。
“大荒老祖不过地仙修为，本座得了此妖仙之躯，可不会再怕他。”
而另一边。
陆长青和申道人的身形，在禁地边缘显露出来。
他二人见这灵玄子吞噬一人后气势便更强盛一分，觉得不妙。
本想趁机抽身而退。
可转身遁走时才发现，周遭的空间早被禁锢。
众人皆被这牛头人灵玄子，彻底困在了禁地之内。
他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申道人脸色一僵，欲哭无泪。
他哀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金灿灿的镯子。
这镯子已然裂纹密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破碎。
“贫道……贫道真是倒霉！”
他嘴上抱怨，眼神却逐渐凌厉起来。
陆长青的目光，则一直落在牛头人灵玄子身上。
他缓缓抬手，五指微曲，仿佛在感受手中诛仙剑传来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意。
那股杀意，冰冷，决绝。
“今日……”
他望向那癫狂大笑的“牛头人”。
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少不了一扬大战了。”
第182章 斗牛战士陆长青
它那对暴虐的猩红竖瞳，缓缓转向禁地边缘显露身形的二人，咧开巨嘴，发出哞哞般的狞笑。
“让本座看看，哪来的这般不知死活的小虫子。”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面色僵硬的申道人身上，如同看待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不屑一顾。
而后，那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了那道从容依旧的青衫身影之上。
刹那间，灵玄子那庞大的妖躯猛地一震。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实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滔天大海，轰然压下！
整个后山禁地都在这股威压下剧烈颤抖，坚硬的地面寸寸崩裂，无数碎石悬浮而起，又在半空中被碾成齑粉。
申道人闷哼一声，周身符文金光狂闪，手上一枚防御宝戒的裂纹瞬间又多添了数道。
然而，在那威压的中心。
陆长青，依旧站得笔直。
他只是静静地灵玄子那对纯粹暴虐的猩红竖瞳之中，浮现出了一种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怨毒！
以及，一丝病态的、癫狂的快意！
“是……你！”
灵玄子的声音不再是无意识的嘶吼，而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从巨嘴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摩擦的刺耳声。
“长！青！子！”
牛头人灵玄子死死地盯着他，就是这张脸让自己差点身死道消，还成了笑柄。
“本座还想着，该去何处寻你，将你挫骨扬灰，以报当日重创之赐。”
他狞笑着，巨大的牛蹄在地面上重重一踏，踩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灵玄子仰天狂笑，笑声震得苍穹之上的魔气漩涡都在剧烈翻涌。
“本座还要多谢你那火焰！”
“若非有它压制了妖气，本座又怎能与这具无上妖躯，如此快速融合？！”
他猛地伸出一只覆盖着黑色长毛的巨爪，五指紧握。
“你看！这力量！”
“你感受到了吗？！”
“这种……可以轻易捏碎你，捏碎这方天地，甚至……超越我前世仙人之境的无上力量啊！”
灵玄子的威压，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陆长青，试图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可他失望了。
陆长青依旧平静。
这让灵玄子的狂怒更盛。
“本座……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他猩红的竖瞳中，流淌着戏谑与残忍的光。
“本座会先把你身边那只蝼蚁，在你面前一点点捏成肉酱。”
“然后再一寸寸打碎你的骨头，抽出你的神魂。”
“让你日夜在长明灯里哀嚎祈求！”
而一旁，滔天威压让申道人分外难受。
他再也顾不得心疼，一咬牙，满脸肉痛地生生捏碎了手中那枚裂纹密布的金镯子，怒喝出声。
“孽畜！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灵符宗的底蕴！”
金镯应声化作一团璀璨夺目的金光，霎时间将二人笼罩其中。
那股足以碾碎神魂的恐怖威压，竟被这层薄薄的金光暂时隔绝在外。
申道人气息萎靡，急切传音入密，声音都在发颤：“道友，此乃‘金刚不坏镯’，一次性的宝贝，可抵抗仙人攻击，但最多撑十息！”
陆长青神色不见半分慌乱，万丈法相拔地而起，但在这方天地里却并不显得大，手持诛仙、戮仙。
陆长青一剑斩出，剑气如龙，凌厉无匹。
仙剑的无上锋芒裹挟着开天辟地的威势，狠狠劈在牛头人灵玄子的胸膛。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火星四溅。
那足以斩杀神仙境的剑气，竟只在牛头人那覆盖着油亮黑毛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白印转瞬即逝。
牛头人灵玄子毫发无伤，甚至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
它发出癫狂的大笑，声震寰宇。
“没用的！”
“天仙之躯，岂是尔等凡俗神通能伤！”
两柄仙剑如今不过堪堪孕养出来，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
它一拳轰出，狂暴的妖气瞬间撕裂长空，简单粗暴，却蕴含着崩灭万物的恐怖力量。
申道人祭出的金色护罩剧烈震颤，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随时都可能彻底破碎！
陆长青面色沉凝，心念电转。
硬拼，是下下策。
他将“隔垣洞见”催发到了极致。
自身神识也如最锋利的钢针，不顾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强行刺入牛头人狂暴如怒海的妖仙肉身深处。
穿透层层叠叠的漆黑妖气与污秽血肉。
终于！
他看清了。
在那具庞大魔躯的核心，在无尽的黑暗与暴戾之中，灵玄子那一点微弱的仙魂，正在苦苦死撑，如风中残烛，光芒黯淡，摇摇欲坠。
根本没有完美融合！
此刻驱动这具魔躯的，更多是妖仙肉身残留的本能与戾气！
而灵玄子那缕仙魂，则像半个操控者，在无边黑暗中苦苦挣扎，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只是凭借妖魔之躯，嘴硬罢了。
找到了！
陆长青一声爆喝，神念如电，急传而去。
“申道友！别藏了！”
“用你压箱底的神魂攻击法宝，轰散他最后那点理智！”
“我要他，变成一头只知杀戮的纯粹野兽！”
远处的申道人闻言，那张高瘦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脸色数变，五官都快扭到了一起。
他挣扎万分，眼中满是血丝与撕心裂肺的不舍。
最终，他像是被剜了心头肉一般，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最深处，掏出一根锈迹斑斑、仅有三寸长的黑铁钉。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纯的心头血在那铁钉之上。
“嗡！”
铁钉瞬间爆发出令人神魂悸动的幽暗光华，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扩散开来。
“我那压箱底的镇魂钉啊……便宜你这孽畜了！”
申道人哭丧着脸，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送走了自己亲儿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金光护罩“轰”的一声，应声破碎！
就是现在！
陆长青掐准时机，施展“移星换斗”大神通。
牛头人身前那片空间，出现了刹那的扭曲与停滞，仿佛时间都被按下了暂停。
申道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含着眼泪，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掷出了那枚吸饱了他心头血的“镇魂钉”！
黑铁钉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流光，无视了妖气与护体神光，精准无比地没入了牛头人灵玄子的眉心。
“吼——！”
牛头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的咆哮。
那双猩红的竖瞳之中，最后一丝挣扎的理智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无穷无尽的暴虐与疯狂！
它彻底兽化了！
陆长青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反手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件凡俗世界最鲜艳不过的大红色法袍。
他看都未看，朝着后山禁地之外，那早已乱作一团的宗门广扬，奋力一扔！
彻底沦为野兽的牛头人双眼血红，瞬间便被那一点在空中飞舞的鲜艳红色所吸引。
它彻底放弃了眼前这两个渺小的虫子。
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轰！”
它竟真的轰然撞破了禁地的屏障，迈开沉重的蹄足，朝着宗门核心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沿途，那些躲闪不及的御灵玄宗弟子，只觉一阵腥风刮过，瞬间便被吸成了人干。
那御灵玄宗的紫府真人们，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它一蹄子踩成了漫天血肉齑粉。
第183章 何方妖孽，胆敢在御灵玄宗放肆？
“哞——！”
一声混杂着无尽暴虐与疯狂的怒吼，震得整座仙宗地动山摇。
轰隆！
它那庞大的魔躯如同一颗黑色的陨石，死死追逐着那抹在废墟中飘荡的鲜红，径直冲向宗门核心！
沿途，一片宽阔的白玉广扬上，数百名弟子正在演练剑阵。
他们察觉到动静，愕然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以凡人无法理解的速度扑面而来，卷起一阵腥臭到令人作呕的恶风。
那风刮过。
数百名弟子脸上的惊愕瞬间凝固。
下一刻，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饱满的生机与神魂被瞬间抽空。
一个呼吸之间，数百个鲜活的生命，便化作了数百具姿态各异的干尸。
脆弱的皮囊被狂风一吹，便化作漫天齑粉，簌簌飘落。
牛头人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它一蹄踏下。
一座平日里供奉丹药的百丈高阁，连同地基，被瞬间踩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砖石瓦砾化为尘埃。
它一臂横扫。
一座秀丽挺拔，仙鹤环绕的山峰，被硬生生从中截断！
山石崩塌，古木倾颓，无数楼阁殿宇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轰然倒塌。
凄厉的惨叫声，惊恐的呼喊声，建筑的崩塌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曾经的仙家圣地，此刻已然化作人间炼狱。
就在这时，从宗门最深处的一座主峰之上，陡然射出一道璀璨至极的剑光。
一道苍老而暴怒的喝问，如九天惊雷般炸响。
“何方妖孽？敢在我御灵玄宗放肆！”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星辰道袍的羽化境老者，踏空而来。
他看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看着那正在肆虐的牛头魔物，目眦欲裂。
滔天的杀意与悲愤，让他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他二话不说，并指如剑，朝着牛头人遥遥一斩。
一道横贯天地的百丈剑气，撕裂长空，带着斩灭一切的威势，狠狠劈在牛头人的后背。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天际。
剑气崩碎，化作漫天光雨。
牛头人那庞大的身躯，仅仅是晃了一晃，毫发无伤。
它缓缓转过那狰狞的头颅，猩红的竖瞳漠然地看了空中的老者一眼，便不再理会这只聒噪的虫子，继续追逐着那抹红衣而去。
老者心中一沉，瞬间明白，这魔物之强，已超出了他的应对范畴。
他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孽畜，今日便让你见识我御灵玄宗万载底蕴！”
老者身形一闪，跑回山峰，径直冲入一座香火缭绕的大殿。
殿内光线昏暗，供奉着三十二座神像。
这些神像形态扭曲，狰狞可怖，有的三头六臂，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身如恶鬼，有的状若凶兽，若非被缭绕的香火衬托出一丝神圣，简直就是从九幽地狱爬出的魔物图鉴。
老者拿起一炷金色的长香，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其上。
长香瞬间染成血红，无火自燃，升起一缕诡异的青烟。
他将香插在其中一座面目尚算类人的神像前。
“恭请，祖师法相！”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庄严肃穆。
霎时间，风云变色，天地失声。
一股宏大、苍凉、古老的气息，自那主峰之巅苏醒。
整片天空暗淡下来。
在老者的身后，一个高达千丈，顶天立地的巨大道人虚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法相面容模糊，却自有一股镇压万古的无上威严，引得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倒灌。
法相缓缓抬起一只手，那是由纯粹灵光构成的巨掌，朝着下方的牛头魔物，一掌拍落。
这一掌，仿佛抽空了方圆百里的灵气，带着磨灭一切的意志，缓慢却无可抵挡。
牛头人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仰天咆哮，周身魔气冲天而起，同样一拳轰出。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整个御灵玄宗的山脉都剧烈摇晃起来，无数山峰崩裂！
光与暗的碰撞处，空间寸寸碎裂。
千丈法相的巨掌，竟被那魔气滔天的一拳，硬生生打得布满裂纹！
下一刻，法相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噗！”
老者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骇然。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再度一咬牙，抓起另一炷香，这一次，他踉跄着走到大殿正中那三座最为庞大、最为可怖的主神像之一面前。
这一口精血喷出，他的须发瞬间灰白了大半，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肉眼可见地苍老下去。
“恭请……三祖上身！”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血香插入神像前的香炉。
神像的双眼，陡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它那石雕的嘴角，竟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化作一缕黑烟，一晃便没入了老者的天灵盖。
一股更为恐怖，更为苍凉，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古老气息，降临了。
整个御灵玄宗的天，彻底黑了。
这股气息，冰冷，死寂，不带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却又强大到让那肆虐的牛头魔物浑身一僵。
发狂的牛头人，那双纯粹暴虐的猩红竖瞳之中，好似回忆起什么一般，竟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源自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它不甘地朝着那气息的源头，发出了一声充满忌惮的咆哮。
随即，它猛然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撕裂天穹，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老者身上那恐怖的古老气息，在逼退了牛头人之后，流露出一股遗憾的味道，然后迅速沉寂下去。
至于老者本人，此刻如同一具被风干的皮囊，颓然跪倒在地，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油尽灯枯的死灰。
他，也没几天可活了。
……
禁地的废墟之上。
陆长青与申道人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皆是灵力耗尽，狼狈不堪。
方才那最后出现的死寂气息，让他们二人也是一阵心惊肉跳，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
“居然还有这等底蕴……”
陆长青目光闪烁，心中惊疑不定。
“还好被那头蠢牛给引了出来。”
第184章 不愧是万载仙宗，所藏果然丰富（感谢读者梧川_08打赏
而且范围，局限于仙宗之内。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听着那渐渐稀落的凄厉惨叫。
申道人脸上那疲惫之色瞬间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致的激动与兴奋。
他搓着手，嘿嘿笑道：
“道友，御灵玄宗遭此大难，我等身为正道栋梁，理应前去‘保护’其宗门宝库。”
“免得被宵小之辈趁火打劫，你说对吗？”
陆长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道友跟我来，且看我手段！”
申道人当即取出一面古朴的“寻龙盘”，在断壁残垣中穿行。
罗盘上的指针兜兜转转，最终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壁前停下。
他指着光秃秃的石壁，自信满满。
“万载仙宗，真正的宝库岂会放在明面上，此地定有乾坤！”
说罢，他便以阵盘配合那所剩无几的定海珠神力，又辅以陆长青最后挤出的一丝法力，强行朝着山壁上那肉眼不可见的上古禁制打去。
随着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一道光门，悄然在山壁上浮现。
一股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宝气与灵气，混杂着沁人心脾的丹香，扑面而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脚踏入其中。
刹那间，即便是以他们的心性，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这宝库之内，竟是一方自成的小天地。
这里没有庸俗的灵石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最精纯的灵液汇聚而成的河流。
河水静静流淌，河床之上，铺满了拳头大小、光芒璀璨的极品灵石，宝光氤氲，几乎亮瞎人眼。
墙壁上，悬浮着七个明亮的光团，如七轮小小的太阳。
光团之中，隐约可见宝塔、旗幡、铜镜等物，它们彼此共鸣，竟发出阵阵玄奥的道音，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
而在小天地的更深处，是一片被万载玄冰笼罩的药圃。
药香凝成了七彩的霞光，氤氲不散。
随便一株不起眼的灵草，都生长了万载岁月，足以让外界的羽化大能为之拼上性命。
申道人瞬间就疯了。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那条灵液长河与那片仙草药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发了……发了啊！”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仙药采摘殆尽。
陆长青的目光却只是在那灵液与仙草上淡淡一扫，便再无兴趣。
灵石，不过是通行的货币。
至于仙草宝药……
他想起了灵隐子的警告，服用这些东西补全自身，不过是在喂养那蛰伏于灵根里的诡物。
他的道，用不上这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七个悬浮的光团之上。
那，才是此行真正的价值所在。
陆长青随手一指那满地的灵液仙草，对已激动不已地申道人平静地说道：
“这些，归你。”
申道人猛地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本以为自己最多分得三成，却没想到陆长青竟如此“大方”，将这海量的财富尽数让给了自己！
“多谢道友！道友高义！”
申道人激动得老脸涨红，心中那点因为耗费了“镇魂钉”的肉痛，瞬间被无尽的狂喜所淹没。
他看着陆长青走向那七个光团，心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悯。
这长青子道友，实力虽强，却不识货啊！
那几个光团里的法宝，气息虽强，又怎比得上这能让他寿命暴涨的万载仙药和灵液长河？
自己，赚大了！
然而，下一刻。
当陆长青抬手触碰到第一个光团时，申道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光芒散去，陆长青手中出现的，并非一座完整的宝塔。
而是一截不过三寸高，通体暗金，遍布着玄奥道纹的塔尖。
一股残破、苍凉，却又仿佛能镇压诸天的可怕气息，从那小小的塔尖之上轰然散开！
申道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失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塔尖？！”
“传闻中，上古天庭大神用以镇压盖世大魔的无上古宝？！”
他死死地盯着那截塔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陆长青没有理会他的失态，又取下第二个光团。
那是一面破破烂烂，只剩下不到三尺的黑色旗幡。
旗面上，用金线绣着一个模糊的“戮”字，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让申道人的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
“‘戮魂幡’的残角……”
申道人已经开始哆嗦了，牙齿都在打颤。
陆长青依次将剩下的法宝取出。
一面布满裂痕的古朴铜镜，镜面上混沌一片，仿佛能映照万物前生。
一柄只剩下半截的枪尖，其上萦绕的杀伐之意，竟让他感到。
一个破了洞的紫金钵盂。
一张残缺了一半的阵图。
最后，是一枚通体温润，完好无损的白色玉简。
申道人看着陆长青手中的六件残破之物和一件完整玉简，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那是混杂着呆滞与狂热的复杂神情。
他声音干涩地颤抖道：
“古宝……竟然……竟然全都是古宝！”
“道友，你可知这是何等机缘！”
“这些东西，即便是在仙界，也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古宝皆是残缺不堪，但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只是每次动用就会更残破几分！”
“就像贫道那颗定海珠一般！”
申道人看着陆长青，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但再看到自己身前这条灵液长河与万载仙药，也很是满意，不由地感慨道：“不愧是传承超过万年的仙宗，所藏果然非同凡响！”
二人刚将宝库搜刮一空，正欲抽身离去。
就在此时。
一股夹杂着无尽怨毒与疯狂的衰败气息，轰然锁定了他们。
远处废墟之中，一道枯槁的身影缓缓站起。
正是那名请神上身，油尽灯枯的羽化境老者！
他此刻须发尽白，身形佝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却燃烧着足以焚尽天地的怒火！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那敞开的宝库光门之上。
以及，那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剩下的宝库内部。
“噗——！”
老者一口心血狂喷而出，整个人摇摇欲坠，神情悲恸到了极点。
下一刻，那悲恸化作了滔天杀意！
“贼！子！”
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陆长青神色一凛，周身法力流转，拉着申道人便要施展遁法。
“道友且慢！”
申道人却反手拉住了他，脸上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肃穆。
“做什么？”陆长青眉头微皱，不解地看向他。
申道人一脸正色，无视了那道越来越近的气息，从怀里郑重其事地摸出三支最普通的线香。
他并指一点，香头燃起青烟。
“贫道说话，向来算话。”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神圣感。
“说了是来祭拜先贤，就一定要祭拜。”
陆长青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只见申道人走到那宝库门口，对着空荡荡的宝库，以及远处那正踉跄冲来的愤怒身影，恭恭敬敬地将三炷香插在了龟裂的大地之上。
他理了理衣袍，深深一拜。
“御灵玄宗的列位老祖，安息吧。”
“你们的毕生珍藏，贫道……会替你们好好保管的。”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那份悲天悯人的庄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兴奋与猥琐，冲着陆长青猛使眼色。
“道友，快跑！”
“吼——！尔等贼子！欺人太甚！！”
身后，是那老者气急败坏、响彻云霄的怒吼，以及一道毁天灭地的神通光芒。
而两道流光，早已撕裂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三炷青烟，在这御灵玄宗的废墟中袅袅升起。
第185章 红尘里的教坊司，一堆色鬼
两道流光撕裂天际，瞬息百里。
身后那座曾经仙气缭绕、威压一州的万载宗门，早已在视野的尽头消失不见。
狂风在耳边激烈呼啸。
陆长青的身形却骤然一顿，毫无征兆地悬停于万丈云端。
他回过头，看向身旁那位还在奋力掐诀，满脸紧张，一副亡命奔逃模样的申道人。
“我们跑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刚才经历了一扬惊天动地的大战，顺手洗劫了整个仙宗宝库的人，根本不是他们。
申道人闻言，遁光猛地一滞，差点从空中栽下去。
他脸上的惊慌与急切瞬间凝固，随即像是猛然醒悟，那张高瘦的老脸竟罕见地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
他重重地干咳一声，极其自然地收了遁法，故作镇定地捋了捋自己那三尺黑须。
“咳……这个嘛……”
“……跑习惯了。”
两人停下脚步，并肩立于高天之上，俯瞰人间。
下方，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凡俗雄城。
青瓦白墙，鳞次栉比。
阡陌交通，炊烟袅袅。
一片人间烟火的鼎盛景象，与之前那血腥腐臭的后山禁地，恍若两个世界。
申道人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那点尴尬之色，瞬间就被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所取代。
他遥指着下方的白云城，对陆长青笑道：“道友，御灵玄宗遭此大劫，元气大伤，想必短时间内也无力追查我等下落。”
“你看，前方就是一座人间大城，风光正好。”
“不如你我下去，游玩一番？”
见陆长青面露思索之色，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中带着一丝老江湖循循善诱的意味。
“想必道友平日里皆是潜心苦修，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这人间红尘，究竟是何等的妙趣横生。”
“俗话说得好，道不远人。”
“这人烟鼎盛之地，红尘万丈，其中自有大道玄机暗藏啊。”
说着，他还冲陆长青挤了挤眉毛，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长青看着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心中了然，倒也觉得有趣。
此番虽有波折，但收获之丰，远超想象。
入世放松片刻，也无伤大雅。
“道友所言，甚有道理。”
他淡淡点头。
两人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敛去所有仙家气息，化作两名气质卓然、仙风道骨的游侠打扮，自云端飘然落下，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汇入了白云城熙攘的人潮之中。
城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声，交织成一曲鲜活生动的凡尘之乐。
这股浓郁的烟火气，让申道人惬意地眯起了眼。
如果不用神通去见这个世界，陆长青也觉得这里分外美好，是真的万丈红尘。
申道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白云城，轻车熟路地领着陆长青，在七拐八绕的巷弄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座朱门高墙，门前挂着两盏巨大红灯笼的雅致院落前。
此地没有寻常勾栏的喧嚣与脂粉气，反而透着一股书卷与墨香。
门楣之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教坊司。
“道友，请。”
申道人熟稔地与门口的管事递了个只有老客才懂的眼色，然后递出一枚玉色牌子，便有人满脸堆笑，恭敬地将二人引了进去。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清雅动听。
两人被引至一间临湖的三楼雅间。
推开雕花木窗，便是碧波荡漾，荷叶连天，晚风送来阵阵清香。
很快，便有管事嬷嬷领着一队女子前来。
环肥燕瘦，各有风姿，或清丽、或妩媚、或娇憨，皆是人间绝色。
申道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捻着胡须，老神在在地一一点了几个最合眼缘的，两个弹奏，四个伴舞，安排得明明白白。
陆长青对此却兴致缺缺，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很快，精美的酒菜流水般送上。
两名身着素雅长裙的女子，一人怀抱琵琶，一人安坐筝前，盈盈一拜后，便有清心悦耳的曲调流淌而出。
另有四名舞女水袖飘飞，身姿曼妙，随乐而动。
申道人看得是啧啧有声，随着节奏拍动面前的酒桌，摇头晃脑，好不快活。
陆长青却微微蹙眉。
他感到此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之气，与这满室的暖香旖旎格格不入。
他心念一动，“隔垣洞见”神通悄然运转。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只见这雅间之内，不知何时已挤满了形态各异的鬼物。
一个个都是面目贪婪的色鬼，它们伸着长长的舌头，流着腥臭的涎水，正趴在那些舞女的身上，随着她们的舞姿而扭动。
更有甚者，将那虚幻的头颅凑到酒菜之上，贪婪地吸食着人间烟火气。
一个缺了半边脸的鬼物，甚至学着舞女的样子，对着看得正起劲的申道人搔首弄姿，媚眼如丝。
看得陆长青嘴角一抽。
也不知道申道人若是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陆长青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索性不去看这些糟心的玩意儿。
他端起桌上的青玉酒杯。
杯中酒液呈琥珀之色，澄澈晶莹，未曾入口，便有一股混合着花香与谷物醇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虽是凡酒，却也是用了心思的佳酿。
陆长青浅尝了一口，酒液醇厚，入喉温润。
他放下酒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申道人身上，似是随意地问道。
“道友对上古天庭之事，似乎所知颇多。”
“连那镇魔古宝都知道。”
他说话间，心念一动，缓缓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那截不过三寸高的暗金色塔尖，便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它无风自动，滴溜溜地转动着。
陆长青屈指一弹。
“叮咚”一声脆响。
一圈柔和的暗金色光晕，以塔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光晕所过之处，那些张牙舞爪、姿态猥琐的鬼物，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
刹那间，满室的阴冷之气，荡然无存。
雅间内的烛火，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正在弹奏的女子只觉心头一暖，指下的曲调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而这一切，除了陆长青自己，无人知晓。
第186章 被牛妖踏灭的合欢宗
“贫道此生别无他好，唯独最爱探寻那些古修士的遗迹洞府，所以对这些奇闻异事，自然要比旁人多了解一些。”
他看着那截塔尖，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艳羡，随即又露出一脸“造化弄人”的遗憾表情。
“说来可惜啊，关于这古宝的记载，还是贫道早年在一处上古修士的坐化之地，于一枚残破不堪的玉简中偶然看到的。”
“那玉简早已灵性尽失，贫道看完，它便化作飞灰了，不然今日定要拿出来与道友一同观摩观摩，印证一番。”
陆长青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塔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申道人这番话，听起来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他既然不愿多说，自己也无需刨根问底。
只要确认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暂时便足够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品着美酒，听着小曲，气氛倒也惬意。
就在此时。
隔壁雅间的谈话声，顺着微风，无比清晰地飘了过来。
那几人不过还丹境界，布下的隔音禁制可瞒不过陆长青和申道人的耳朵。
“听说了吗？雍州第一仙宗，御灵玄宗，出大事了！”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响起。
“何止是大事！简直是天塌了！”
“听说一头红了眼的牛头大妖，从他们后山禁地里冲了出来，把整个宗门都给掀了！”
“啧啧，死伤无数啊！据说连他们宗门的掌教真人，都被那牛妖一蹄子踩成了肉泥！羽化境的太上长老都陨落了好几位！”
“最绝的不是这个！”另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那股难以置信的兴奋。
“最绝的是，居然有人趁着这天大的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把御灵玄宗传承万载的宝库，给搬了个一干二净！连地皮都刮了三尺！”
“什么？！”
最先开口那人惊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这不可能！御灵玄宗护山大阵的厉害，谁人不知？更别说那宝库禁制，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当世顶尖！什么人有这等通天彻地的本事？”
“谁知道呢？”
“反正我们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那羽化老祖气急败坏地声音，这事做不得假。”
“只能说，此人行事，当真是神鬼莫测，艺高人胆大！”
“我辈修士的楷模啊！”
“也不知是哪路大能，做了这等惊天动地、羡煞我等的大事！”
陆长青与申道人听着隔壁传来的，对自己二人“英雄事迹”的吹捧与赞叹，神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申道人端着酒杯，手悬在半空，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陆长青则依旧从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仿佛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评书。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目光在空中交汇。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混杂着荒诞与啼笑皆非的意味。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
也算不上。
隔壁雅间里，那几名修士的闲聊还在继续。
“说来，那牛头大妖虽然凶狠，却似乎没什么脑子，只知循着本能行事。”
一个声音刻意压低，却难掩其中的幸灾乐祸。
“我听逃出来的道友说，那妖魔刚冲出禁地时，就是在疯狂追逐一件飘在天上的大红法袍。”
“结果呢，一路横冲直撞，正好看见雍州合有名的合欢宗。”
另一个声音接了上来，带着一丝唏嘘。
“合欢宗那片闻名遐迩的‘百里红花’，那叫一个娇艳似火，红得铺天盖地。”
“那牛妖见了，当扬就疯了，二话不说冲进去就是一通乱踩乱杀，偌大一个宗门，就这么……唉，被灭了。”
“可不是嘛！”
先前那人又开始抱怨。
“如今整个雍州的宗门，都快谈红色变了，连夜把山门装点、弟子服饰里带红的全给换了，生怕那没脑子的孽畜找上门来。”
“害得我们连合欢宗‘红袖楼’那等清雅之地都去不得了，只能来这凡俗的教坊司，听听这些靡靡之音，解解闷。”
几人纷纷附和，言语间满是遗憾。
申道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飘向陆长青，那意思仿佛在说：道友，你这红袍一扔，真是搅动了一方风云啊。
陆长青神色不变，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扔，竟还有这等事情发生。
隔壁的闲聊话题一转，又说到了如今大景皇朝最热门的事件。
“不说那妖魔了，晦气！还是说说九皇子吧，那才是真正的大气运者！”
“谁说不是！九皇子姬睿渊，竟真的拔出了供奉在蜀山剑宗后山的那柄人皇佩剑！”
“此剑据说乃是上古人皇所留，蕴含人道气运，非天命所归者不可触碰。”
“我可听说了，几百年前，大景有位雄才大略的皇帝，自认不凡，曾亲率钦天监高手，威压蜀山，想强行取剑，结果呢？剑身纹丝不动，那位皇帝回来后还大病一扬，没几年就驾崩了。”
“谁能想到，这柄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圣皇之剑，竟真的被九皇子拔了出来！”
“这下，那天命在谁，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可怜那二皇子，之前仗着有星罗仙宗和伍柳仙宗支持，风头无两，结果呢？”
一个声音里满是鄙夷与幸灾乐祸。
“看着浓眉大眼的，竟是个弄虚作假之辈！听说他为了彰显快速获得大景封神台的认可，每次降妖除魔都是弄虚作假愚弄百姓，如今那些被他除掉的妖魔又跑了出来，简直贻笑大方！”
“哈哈，现在好了，什么遥遥领先，全都成了笑话！”
“如今九皇子手持圣皇剑，登高一呼，万民归心，我看啊，不出两月，这夺嫡的大戏，就该尘埃落定了。”
“善！大善！”
几人纷纷抚掌称快，语气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等这位有仙宗撑腰的新帝登基，咱们修士的好日子，可就真的来了。”
“以后行事，再也不必看他钦天监那帮神棍的脸色了！”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还用等以后？”
“咱们现在，就不需要看他们脸色了。”
那修士的语气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意。
“你们看城南那边。”
他似乎是抬手指了个方向。
“那座香火最旺的神庙，里头坐镇的，不就是钦天监册封的‘地火神将’吗？”
“你看看现在，他敢出庙管我们一管吗？”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是极，是极！”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自家的香火都要断了，自顾不暇呢！”
雅间内，陆长青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平静地望了过去。
心念微动，“隔垣洞见”神通悄然运转。
万丈红尘，层层楼宇，在他的视野中变得虚幻透明。
他的目光瞬间穿透了重重阻隔，直接落在了城南那座金碧辉煌的神庙之上。
神庙之内，香火缭绕，不少凡人正在虔诚叩拜。
一尊高达三丈的金甲神像，端坐于神坛之上，宝相庄严，威风凛凛。
那神像双目紧闭，好似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只自顾自地吞吐香火。
这大景，还真是一片皇朝末年之景。
陆长青端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而隔壁雅间的欢声笑语，依旧在继续。
第187章 上古法宝打神鞭的炼制之法
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手掌于桌面之上轻轻一翻。
一件物什悄然出现。
那并非六件残破古宝中的任何一件，而是在宝库中收取的，唯一完好无损的白色玉简。
玉简通体温润，没有丝毫灵气波动，仿佛只是一块凡俗的美玉。
陆长青的神识探入其中。
下一瞬，海量的信息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的神色微微一动。
玉简之中，记载的竟非什么绝世功法，而是一种名为“打神鞭”的古宝炼制之法。
此法详尽到了极致，从材料的选取，到符文的镌刻，再到最后的开炉祭炼，每一步都清晰无比。
但在图录的末尾，却用朱笔写满了御灵玄宗历代祖师的批注。
字里行间，满是困惑与不甘。
批注言明，此宝乃上界仙人所赐，其真正的目的，是为克制大景皇朝那套受敕封的神道体系。
可无论他们如何尝试，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都因缺少最核心的一味主材而无法炼成。
最终，这惊世骇俗的炼制图，只能被无奈地束之高阁。
陆长青面无表情地将玉简从眉心移开，轻轻推到了申道人的面前。
申道人接过玉简，起初还不以为意。
可当他的神识扫过其中内容的刹那，那张老脸上仅存的一丝从容，便彻底分崩离析。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握着玉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般失态的模样，甚至比他当初看到那六件古宝残片时，还要夸张数倍。
“仿制……这是在仿制上古天庭用来监察众神，号令雷部，连仙神都能打得魂飞魄散的无上权柄之宝——打神鞭！”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充满了惊骇。
申道人死死盯着玉简，双目赤红，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份材料清单，以及后面那些血红的批注。
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时而困惑，时而懊恼。
“贫道就说，这炼制之法天衣无缝，为何会失败……”
突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整个人猛地一震。
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明悟之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用错了材料！”
他猛地抬头，那双精光爆射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陆长青。
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道友，真正的打神鞭，其核心，乃是用‘神’的骸骨炼制而成！”
“他们用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替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陆长青心中了然。
此“神”，恐怕并非如今大景皇朝册封的香火神。
而是指那些上古的先天神祇。
他波澜不惊地迎着申道人那灼热的目光，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此宝，我想炼成之后，给姬明月使用。”
一言既出，雅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申道人何等精明，瞬间便明白了陆长青这句话背后所有的深意。
这既是在告诉他，自己扶持的皇子是他申道人的后辈。
也是在问他，有没有“神骨”。
申道人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道友，‘神骨’贫道手里没有。”
陆长青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只听申道人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
“但贫道知道一处上古战扬遗迹，或有神骨！”
“此事交给我。”
“事成之后，贫道不要别的，只要道友未来，帮我一个忙便可！”
申道人称这是天大的机缘，一刻也等不及，约定了秘法传讯后，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方天际疾驰而去，消失无踪。
陆长青则悬立于万丈云端，目送他远去，神色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申道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中，陆长青才缓缓闭上眼，心神沉入识海。
他在心中，呼唤那个沉睡于兽皮古卷中的存在。
古朴的血色文字，于黑暗中缓缓浮现，凝聚成形。
一道淡漠、非男非女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何事？”
“你若与那大景封神台融合，能否直接掌控它，为我所用，认我为主？”
陆长青直入主题。
兽皮上的血光，骤然剧烈地波动起来。
那淡漠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似于讥讽的情绪。
“认主？”
“此方天地，谁配做封神榜的主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秩序感。
“融合之后，我可以掌控其权柄。”
“但你我之间，最多是平等合作。”
“你献上祭品，我赐予权能，此乃秩序。”
答案，已经很明确。
陆长青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繁华的人间城郭，看着那座神庙中依旧在自顾自吞吐香火的神将，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一个一个清理鬼物，等待封神台来承认新帝，效率太慢，封神台一介死物，变数又太多。
既然如此，又何必遵循他人定下的规矩。
他想起了隔壁修士所言。
九皇子姬睿渊，拔出圣皇剑，已是天下公认的“天命所归”。
民心所向，估计他都不需要如何斩妖除魔获得众人信仰，封神台便会迫不及待地承认其为新帝。
而两个月后，众人于中州皇陵举行祭祖大典，便是新帝出世之时。
陆长青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天命所归？”
“那我便在那祭祖大典上，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
他的计划，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让神融合封神榜，然后承认姬明月为女帝。
让她以女帝之尊，执掌融合后的封神榜与封神台，敕封真正的神灵，涤荡人间鬼蜮，重塑乾坤秩序。
这，远比自己如今亲力亲为，要快得多！
念头通达，陆长青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要动身前往姬明月所在的青州。
可就在他刚刚飞临青州地界的刹那。
他心念一动，骤然停下。
“隔垣洞见”神通悄然运转，目光如神电，望向青州城的方向。
视野的尽头。
青州城的上空，竟不知何时，被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云雾所笼罩。
那云雾散发着不详与怨毒的气息，翻滚不休。
云雾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符文生灭流转，形成了一座倒悬于苍穹之上的巨大法阵。
法阵如同一只血色巨碗，缓缓向下压去，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
显然，在他处理御灵玄宗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按捺不住。
率先对姬明月动手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胆。
第188章 谁给你的胆子
他一步踏出。
身形便已跨越了山河，直接出现在青州城的穹顶之上。
那座由血色符文构筑的倒悬大阵，近在咫尺。
怨毒。
血腥。
隔绝一切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试图将他排斥在外。
整座大阵仿佛一个正在呼吸的邪异活物，将粘稠的恶意与不详，无情地倾泻在下方的城池之上。
陆长青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
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指，对着那巨大的血色光幕，看似随意地，轻轻一划。
“嗤啦——！”
一声仿佛天穹被硬生生撕裂的尖锐巨响，震彻云霄！
那座由两名羽化境修士呕心沥血主持。
十数名紫府境高手合力催动。
号称足以将一座大城连同其中百万生灵困死百年的上古血河阵。
就像一张被神火点燃的脆弱窗户纸。
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口子，从他指尖划过的地方疯狂蔓延开来。
无数扭曲哀嚎的血色符文，在接触到他那一缕气息的刹那，便如冰雪遇烈阳，瞬间消融，化作缕缕青烟，彻底归于虚无。
……
大阵之内，七皇子府。
淡黄色的防御光罩，如同一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个府邸死死笼罩。
光罩之上，早已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已到了崩溃的最后一刻。
李小纯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法力早已被抽干。
他死死地捏着一枚古朴的令牌，那是申道人留给他保命的底牌。
此刻，那令牌也灵光黯淡，其上浮现出无数裂纹，即将彻底破碎。
燕赤霞手持长剑，满脸决然地护在聂小倩身前。
姬明月一袭月白锦袍，虽面有忧色，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透着一股皇家的从容与镇定。
她派出去的紫府道兵，尚未归来。
如今的府邸之内，战力空虚到了极点。
而在光罩之外，两道身影悬空而立，周身散发着羽化境修士那足以压塌山川的恐怖威压。
在他们身后，十几名紫府境修士分列四周，正疯狂地将自身法力注入大阵，不断消磨着最后的防御光罩。
其中一名带队的羽化境老者，神情焦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能再拖了！”
他低吼一声，心中那份对传说中青袍道人的恐惧，让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夜长梦多！
“爆！”
他一咬牙，竟直接引爆了自己手中的数件灵宝。
狂暴的灵气洪流，化作数道毁天灭地的光柱，带着无尽的毁灭气息，狠狠地轰击在摇摇欲坠的光罩之上！
“咔嚓——！”
光罩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点，彻底消散。
李小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委顿在地，当扬失去了意识。
绝望，瞬间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羽化境老者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大手一挥，便要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平静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混乱，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两名羽化境老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一股让他们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极致恐惧，如同九幽深处的寒潮，轰然降临！
他们猛地抬头，正好看到那被轻易撕开的血色天幕。
以及天幕缺口外，那道缓步走入的青衣身影。
陆长青来了。
“跑！”
这个字甚至没能从喉咙里喊出，就已化作了两人神魂深处最本能的咆哮！
他们想也不想，便要燃烧精血，撕裂空间遁走。
可他们骇然发现，四周的空间，不知何时已变得如同万载玄铁一般坚固。
任凭他们如何催动法力，空间都纹丝不动，仿佛一堵堵看不见的永恒神壁。
陆长青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
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纤细到几乎看不见的血色剑气，自他指尖飞出，一闪而逝。
“噗！”
其中一名羽化老者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定格着那极致的惊恐与不解。
他的元神刚一离体，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血色剑气中蕴含的“陷”之真意，绞杀得干干净净，魂飞魄散。
另一名老者与那十数名紫府修士，吓得肝胆俱裂，亡魂皆冒，连站都站不稳，双腿一软，竟要直接跪倒在地。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诛。”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这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天地权柄，是这片天地的最终敕令。
刹那间，万千道血色剑光凭空而生，如一扬盛大而凄美的流星血雨，划破长空。
剑光过处，无论是羽化境的太上长老，还是紫府境的一方高手，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瞬间洞穿，神形俱灭。
血雨，洒落长空。
陆长青看都未看一眼，身形一晃，便落在了姬明月等人身前。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心念微动，“隔垣洞见”神通已然扫过四周。
他的目光，穿透了不远处的城池边上，落在一道正以秘宝隐匿身形，在角落里惊恐不已的身影之上。
二皇子，姬宇轩。
他早已没有了以往挥斥方遒、傲气凛然的模样。
陆长青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随手向着那处空地一抓。
虚空震荡，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将藏匿于数百丈外的姬宇轩，硬生生地抓了过来，如扔一条死狗般，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你安排的。”
陆长青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姬明月！是你！一定就是你指使此人，在明州覆灭我的精锐！”
姬宇轩披头散发，状若疯魔，他从地上爬起，他不管陆长青，而是死死地盯着姬明月，眼中满是怨毒与疯狂。
“既然我当不成皇帝，你也别想好过！”
他嘶吼着，随即又将目光转向陆长青，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你不能杀我！我乃大景皇子，身负皇朝气运，受封神台庇护！”
“你若杀我，便是与整个大景为敌！钦天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地！”
姬明月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担心的，并非自己。
而是陆长青。
公然弑杀皇子，其所带来的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然而，陆长青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姬明月那担忧的眼神。
皇朝气运？
封神台？
要杀谁，与这些何干？
在姬宇轩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陆长青缓缓抬起了脚。
然后，对着他的头颅，轻轻落下。
第189章 星罗仙宗血池里的二皇子姬宇轩
就在陆长青的脚掌即将落下的瞬间，姬宇轩体内猛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一条由皇朝气运凝聚而成的五爪金龙，发出震动天地的咆哮，自他天灵盖中冲天而起，龙躯盘踞，龙威浩荡，试图抵挡这必杀的一脚！
这是大景皇朝赋予每一位嫡系皇子的最后庇护！
整个青州城，无数凡人与修士，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纷纷骇然跪伏在地，朝着皇子府的方向叩拜。
“国运护体！你杀不了我！”
姬宇轩见状，脸上瞬间被狂喜与狰狞所取代！
然而，陆长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那金龙一眼，只是自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斩。”
话音未落，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血色剑气，凭空而生，一闪而逝。
“昂——！”
那条威风凛凛，仿佛能镇压山河的气运金龙，咆哮声戛然而止。
巨大的龙首之上，悄然浮现出一道血线。
下一瞬，龙躯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金光，悲鸣着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剑，斩国运！
紧接着，整个青州的天穹，毫无征兆地被撕裂开来！
无尽的金色神光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威严浩瀚，神圣无匹！
一座模糊而古老的巨台虚影，在云层深处若隐若现，那股威势，仿佛是天道意志的直接降临，要审判陆长青这个胆敢弑杀皇子的逆贼！
封神台！
它竟被彻底引动，调动了此城所有的气运，准备降下雷霆一击！
青州境内，无数修士骇然抬头，望着这毁天灭地般的异象，神魂都在战栗。
“天啊……那是什么？”
“是神罚！有绝世大能触怒了封神台！”
就在此时，陆长青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于袖中轻轻一翻。
那张古朴的兽皮古卷，悄然出现。
他拿着兽皮，对着那煌煌天威的巨台虚影，随意地晃了晃。
刹那间，风停了。
云散了。
那足以压塌万古的无上神威，那撕裂天穹的漫天金光，那若隐若现的封神台虚影……
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是它！我感受到了！是封神台的本体！”
“神”那激动到近乎颤抖的意念，在陆长青的脑海中疯狂响起。
陆长青没有理会。
他的脚，依旧在缓缓落下。
姬宇轩脸上的狂喜与狰狞，早已化为极致的惊骇与不解。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脚掌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断放大，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国运护不住我？
为什么连封神台都……
“噗。”
一声轻响。
如同踩碎了一个西瓜。
二皇子姬宇轩，这位曾经风光无限，搅动天下风云的大景皇子，就这么化作了一摊血肉模糊的尸体。
眼见陆长青身上并未留下任何钦天监的追杀印记，姬明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她深吸一口气，那张俊秀的面容瞬间变得无比威严，目光如电，扫过在扬所有瑟瑟发抖的府内侍卫与幸存修士。
“今日之事，乃是魔修来袭，欲炼化我青州满城生灵为血食！”
“幸得大能出手，才力挽狂澜，拯救了全城百姓！”
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皇者威仪。
“若让本王在外界听到半句不一样的传闻……”
“诛九族！”
“钦天监的手段，想必不用本王多说，如今你们也算同伙，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必死无疑！”
众人闻言，无不肝胆俱裂，将头埋得更深，连连称是。
……
与此同时，钦天监内。
一名负责监察天机的星官，正骇然地看着面前剧烈波动的罗盘。
“快！快启周天观神镜！青州有天大的异变！封神台被引动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罗盘上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星官愣在原地，满脸不解。
……
而在亿万里之遥的景州，星罗仙宗。
无数仙山悬浮于云海之上，仙鹤啼鸣，瑞兽奔走，一派仙家气象。
但在宗门最深处的禁地，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处方圆百丈的血池，正散发着浓郁的腥气与怨念，粘稠的血液在其中咕咕冒泡。
血池中央，竟漂浮着一个三寸大小的泥塑小人，其面容，赫然与二皇子姬宇宇轩一模一样！
此刻，那泥人正在血池中载沉载浮。
池边，五名气息渊渟岳峙的羽化境老祖，正盘膝而坐，掐动法诀，一道道玄奥的光晕在他们周身流转。
在他们身侧，灵云仙子齐灵云一袭彩衣，神情淡漠，正手持一盏古朴的魂灯。
灯火如豆，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熄灭。
就在灯火即将灭去的那一刹那，齐灵云素手快速掐诀。
“收！”
魂灯中最后一缕微光，如流萤般飞出，精准地没入了那泥塑小人的眉心。
“啊——！”
泥人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在血池中疯狂挣扎。
它周身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管，开始疯狂地吸收着血池中那精纯无比的气血。
泥人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皮肤上渐渐有了人色，最终，彻底化作了姬宇轩的模样，静静地悬浮在血池之中。
而那池粘稠的血液，也在慢慢变淡，直至化作一池清水。
池中蕴含的历代大景皇室的血脉精血，已被他尽数吸收。
见到这一幕，五位羽化老祖和齐灵云，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老祖，看着池中的“姬宇轩”，眼中满是不屑。
“真是废物！”
“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连一个七皇子都带不回来！”
“不过能用自己的命惹得那长青子与钦天监针锋相对，也算有点收获！”
“皇位已与他无缘，这具身躯正好废物利用，炼成血傀，去填补计划！”
齐灵云神色淡漠地开口道：“既然半路杀出个手持圣皇剑的姬睿渊，伍柳仙宗更与我等作对，姬宇轩已无缘帝位，赤杖老祖也已传下法旨，那我们五大仙宗的约定，便就此作废，各凭本事。”
她看着池中的血傀，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这傀儡，正式夺取那封神台气运的好东西。”
“这人间皇朝三十六州，给蜀山剑宗留他六州之地，让姬睿渊当个富家翁皇帝，已是天大的面子。”
另一位鹤发童颜的羽化老祖迟疑道：“这泥塑当真如此神奇？竟能瞒天过海，吸纳大景各城神庙的信仰，还能得到封神台的承认？”
“此物名为‘九天息壤’，乃是老祖自上界所赐，传说是太古大神造人遗留之物，天生便可承载人族信仰。”
齐灵云解释道：“如今又融入了大景皇室的精纯血脉，化作姬宇轩之形。在封神台那等死物看来，它便是身负海量信仰的天命之人。”
“待封神台将权柄赐予他时，才会发现这是一个傀儡。”
“但那时，老祖所需要的无上信仰，我们已经到手了。”
正说着，血池中的“姬宇轩”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猩红、狂暴，不含一丝人性的眸子！
他正欲挣扎嘶吼，齐灵云却只是彩袖轻挥。
一道七彩流光，瞬间打入他的额头。
“姬宇轩”眼中的猩红瞬间褪去，变得空洞而麻木，随即恭敬地从池中走出，如最忠诚的仆人般，束手立于灵云仙子一旁。
第190章 伍柳仙宗的三皇子；虚灵仙宗的天齐仁圣大帝印
宗门大殿之内，仙气缭绕，金碧辉煌，一派仙家正宗的气度。
然而此刻，这庄严的殿堂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压抑。
三皇子姬文渊，一袭金纹黑衣，并未落座于客卿之位，反而高踞于本该属于仙宗掌教的主位之上。
他神情慵懒，姿态邪魅，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枚悬浮于掌心的黑色球体。
那球体并非水晶，而是一团活物般的浓稠黑暗，幽光流转间，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其中一闪而逝，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低沉的，几乎无法被耳朵捕捉的嗡鸣声，从黑球中散发出来，如跗骨之蛆，直往人神魂深处钻去。
大殿之下，伍柳仙宗的掌教与七位气息深厚的羽化境太上长老，连同数十位紫府境的核心管事，尽皆垂首而立，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姬宇轩那个废物，已经死了。”
姬文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封神台居然只是一点异动，真是有趣。”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目光扫过下方众人。
“星罗仙宗率先破坏了五宗盟约，这份愚蠢的自负，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一位太上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道。
“尊上，我宗潜伏在星罗仙宗的暗子回报，他们似乎并未放弃，而是启动了某种名为‘九天息壤’的后手，塑造了一个新的傀儡。”
“无妨。”
姬文渊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一群守着几件破烂古宝，就妄图窃取神位的老顽固，能有什么作为？”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森寒。
“重要的是，他们之前在明州，害死了我们伍柳仙宗的转世仙人，坏了老祖的大计！”
“此仇，不可不报！”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充满了复仇的决绝。
“至于那人间皇位，于我等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姬文渊的目光变得灼热，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老祖真正需要的，是信仰！是足以让他打破桎梏，晋升传说中金仙之境的，无上信仰！”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眼中燃起的贪婪火焰，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所以，本王要你们，倾尽全力，去和星罗仙宗打！”
“抓住他们的转世仙人，以牙还牙！”
“将他们占据的州府，一座一座地打下来！将他们的信徒，一个一个地抢过来！”
“你们要记住，当敌人被我们碾碎，他们那破碎的信念，他们那无尽的绝望与哀嚎，才是献给老祖最精纯、最美味的祭品！”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黑芒，骤然亮起。
那仅存的一丝犹豫，彻底被狂热所取代。
掌教真人躬身行礼，声音嘶哑而亢奋。
“谨遵尊上法旨！”
“我等，必将星罗仙宗连根拔起，将所有信仰，尽数献于老祖！”
“善。”
姬文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靠回椅背，看着下方一张张被贪婪与狂热扭曲的脸，那低沉的笑声，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不带一丝喜悦，只有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魔域的恶意与嘲弄。
这些愚蠢的棋子。
所谓的“老祖”，所谓的“金仙”，迟早有一天也得让自己尝尝滋味。
他们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只会成为自己证得那无上“六道天魔果位”的资粮。
……
与此同时。
虚灵仙宗，禁地，五祖神殿。
这里没有仙家气象，只有刺骨的阴冷与死寂。
幽绿色的魂火，在墙壁上的青铜灯盏中摇曳，将整座殿堂映照得如同鬼蜮。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一股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腐朽味道。
五皇子姬善武，正双膝跪地，披头散发。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正剧烈地颤抖着。
他伸出枯瘦的手，用一柄匕首，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心口，划开一道新的伤口。
殷红的，带着一丝淡金色的精血，汩汩流出，滴落在他面前的一方黑色大印之上。
那是一枚残缺的方形帝印，其上盘踞着龙虎之形，印身布满裂痕，染着早已干涸的暗色血迹。
随着姬善武的精血不断滴落，那帝印上以龙章凤篆写就的几个残字——“天齐仁圣大帝”，正散发出越来越盛的幽光。
每亮一分，大殿内的温度便骤降一分，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冻结。
帝印之后，是一尊高大的无面神像。
神像身着衮袍，头戴冕冠，手持青圭玉板，威严而冷漠，仿佛是世间九幽的裁决者。
周轻云一袭彩衣，静静地站在一旁，神情淡漠地看着状若活祭的姬善武，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继续。”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感情。
“不要停。此尊神像的权柄，乃是东岳之神，执掌幽冥大道。大印已生感应，你身具的皇室血脉，能唤醒它是你的无上机缘。”
姬善武闻言，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旋即被更加疯狂的野心所吞没。
他咬紧牙关，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法力，逼出更多的本命精血。
剧痛，让他几欲昏厥。
周轻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
“想想吧，姬善武。”
“你的那些兄弟，还在为了一个人间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何其可笑。”
“而你，即将得到的，是真正的神位！是可以长生久视的无上权柄！”
“只要你与此神像相融，执掌这‘天齐仁圣大帝印’，待信仰足够，飞升仙界，亦不过是等闲之事。届时，在仙神之中，你也将是俯瞰众生的高手。”
一旁盘膝而坐，为此地护法的一名虚灵仙宗太上长老，看着那枚幽光大盛的帝印，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与贪婪。
如此天大的机缘！
若非自己没有那一丝皇道龙气作为引子，岂能轮到这个利欲熏心、难成大事的皇子！
就在此时，那枚黑色大印猛地一震！
嗡——！
一股浩瀚、苍凉、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恐怖神威，轰然爆发！
大殿内的空间，寸寸凝固！
“啊——！”
姬善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那枚帝印竟化作一道流光，直接烙印进了他的眉心！
一股黑色的神力，如决堤的江河，反向灌入他的体内，疯狂改造着他的肉身与元神。
他身后的那尊“天齐仁圣大帝”神像，那张原本模糊的脸孔，竟开始缓缓变得清晰。
那五官，赫然与姬善武，有七分相似！
周轻云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满意。
成了。
既然几大仙宗都不想遵循最初定制，扶持一位人间傀儡皇帝，共享天下香火，那么，现在就各凭本事。
第191章 陆长青临皇城
当脚下的土地不再是青翠或苍茫，而是呈现出一种厚重威严的明黄之色时，便意味着，大景皇朝的心脏——中州，到了。
皇城。
这座统御人间三十六州的巨城，没有寻常都城的喧嚣浮华。
整座城池，占据中州三分之一的地域，仿佛一头匍匐于大地之上的远古巨兽，沉默而威严。
高耸入云的城墙，并非青砖，而是一种泛着暗金色泽的奇异金属，其上天然生成着龙凤麒麟之纹，古朴而苍凉。
更是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镇邪符文，在日光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辉。
无数的金色气运在城池上空汇聚，凝成庆云华盖，紫气蒸腾，将整座帝都笼罩其中，万法不侵，群邪辟易。
寻常还丹境修士在此地，莫说御空飞行，便是想催动一丝法力，都会感到如同身负山岳，举步维艰。
天子脚下，人道镇压，万法皆喑。
只能如凡人般老实地行走于宽阔得可以并排行驶百辆马车的街道上。
千年以降，也就如今这乱世，修士才可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城。
要知在以前老皇帝在位之时，可没有修士嫌自己命长敢来此送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厚重如山岳的压力——皇道龙气。
这是亿万万黎民的愿力、皇朝千百年的气运，以及一种更加古老的力量，三者交织后形成的独特力量。
陆长青一行人，并未选择张扬的御空而行，而是乘坐着一架由四头龙血宝马拉拽的华贵车辇，行驶在进城的宽阔官道之上。
车轮碾过，发出沉闷的“隆隆”声，仿佛正碾在一条沉睡巨龙的脊背之上。
“好浓郁的皇道龙气……”
车厢内，燕赤霞撩开车帘一角，只朝皇城深处看了一眼，便觉双目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金芒所灼伤，连忙缩了回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他修行的是以杀证道，神魂本就坚毅，这段时间也在四处斩妖除魔，修为已经达到元胎境，却连直视这中州皇城都感到吃力。
李小纯则是张大了嘴巴，脸上的震撼几乎无法掩饰。
“乖乖……这就是皇城？”
他奉自家师傅之命，随七皇子姬明月一同前来中州皇朝，参加此次的祭祖大典，也即是由封神榜抉出新帝。
兜里可是揣了自家师傅的不少好东西。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皇城，即使自诩算是见过些世面，可与眼前这座巨城相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城池，都像是乡下土财主家的院墙。
“殿下，这城墙怕不是用一整条山脉炼化而成的吧？太……太他娘的雄伟了！”
姬明月望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眼中情绪复杂。
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却也是她不得不戴上假面，小心翼翼活了二十年的樊笼。
如今，她回来了。
不是作为那个不受待见，只能在皇子中夹缝求生的七皇子。
而是作为逐鹿天下的竞争者，准备以女子之身，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身旁的青衣道人。
陆长青神情淡然，眼眸半开半阖，似在假寐。
有辟易万邪的东皇钟护持，眼前这镇压万法的皇城。
与他而言并无多大特殊之处。
他的“隔垣洞见”神通，早已将这方天地看了个通透。
在整个中州的天穹之上，肉眼凡胎不可见之处，一张由亿万道金色丝线构筑的法网，向三十六州蔓延，笼罩了一切。
法网的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座神像，一个神职，一位受大景皇朝敕封的星君、神将。
他们既是皇朝秩序的维护者，也该是人道气运的庇护者。
而所有丝线的尽头，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皇城。
在陆长青的视线之中，整座皇城，其实正在缓缓坠落于九幽不可知之地。
只不过，一尊以无数信仰之力铸就的金色巨人，其顶天立地，脚踏九幽，将皇城安放在自己无头的脖颈之上，高高托举，才避免了这一过程。
深渊中，万鬼哀嚎，亿万诡物如浪潮般扑来，撕咬着巨人的身躯。
巨人周身燃烧着信仰大日，焚烧着一切靠近的邪祟鬼物，但却杀之不尽。
这扬无声的战争，不知已持续了多少岁月。
这皇城，是人间最后的净土，也是最后的孤岛。
“神。”
陆长青在心中淡淡呼唤。
【吾感受到了……封神台。】
兽皮古卷上，血色文字无声浮现，略带几分激动。
“如今你与封神台融合，有几成把握，能彻底将其掌控？”
陆长青问道。
【非掌控，是融合，封神台本就是吾之一部分。】
【届时，榜上题名，台上封神，敕封的才是真正执掌天地权柄的神，而非如今这些窃取气运的伪神。】
【不过，得找到封神台本体，不然我也只能引动其几分威力。】
陆长青闻言，心中了然。
就在此时，姬明月的声音传来。
“国师，我们到了。”
“嗯。”
陆长青睁开双眼，淡淡道：“进城吧。”
第192章 落魄皇子落魄行
为首的金甲神将气息沉凝，堪比紫府修士，乃是钦天监派来护卫皇子的大将。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满脸堆笑的大红官袍的礼部官员。
“恭迎七殿下回京！”
声音洪亮，姿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敷衍。
车辇驶入城门的瞬间。
轰！
一股仿佛天穹倾塌般的浩瀚皇威，如怒涛般扑面而来！
李小纯和燕赤霞二人，瞬间面色惨白如纸。
他们只觉得体内法力彻底凝固，肩上仿佛扛起了一座万丈神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唯有二人，神色如常。
陆长青是因为有东皇钟护体，万法不侵。
而姬明月，则是因为她体内流淌的，是与这皇道龙气同根同源的血脉。
这也是陆长青并未选择以三千道兵开路，威压皇城的缘故。
此地，人道气运镇压万法，任何修士的神通都会大打折扣，他的道兵也撑不了多久。
城内，是另一番景象。
红尘万丈，车水马龙，鼎盛的人间烟火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街边叫卖的商贩，可能是个食气境修士。
酒楼里跑堂的店小二，说不定就是哪个小宗门的内门弟子。
李小纯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荣之下，陆长青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肃杀。
街道上巡逻的禁军，甲胄精良，目光如鹰，可在皇道龙气加持下镇杀还丹修士。
暗处，更有无数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如蛛网般笼罩全城，那是钦天监的眼线。
整座皇城，外松内紧，已是一座等待着风暴降临的巨大囚笼。
就在此时。
数道或张扬、或阴冷的强大神念，自皇城深处的各个角落，肆无忌惮地横扫而来！
审视、好奇、不屑……
以及，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车厢内，陆长青那半阖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一丝淡漠，自他眼底闪过。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缕极淡的血色剑意，自他眉心一闪而逝。
嗤！嗤！嗤！
虚空中，仿佛传来数声神魂被当空撕裂的惨叫！
那些窥探而来的神念，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的毒蛇，瞬间发出凄厉的哀鸣，疯狂缩了回去！
皇城深处，几座金碧辉煌、气运加身的皇子府中，同时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车辇沉默地行过几条长街，最终，在一座名为“迎仙居”的华美宫苑前停下。
礼部官员那张谄媚的笑脸凑了过来。
“七殿下，到了。”
姬明月抬头，看着那块牌匾，美眸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迎仙居。
这是用来招待外来有功修士的地方，从来不是皇子该住的居所。
这不止是羞辱。
更是在向整座皇城宣告——她姬明月，已经被踢出局了！
就连一个区区礼部，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踩在她脸上，去讨好未来的新君！
“你，很好。”
姬明月的声音很轻，却让那礼部官员如坠冰窟，瞬间汗毛倒竖。
他强笑道：“殿下，这……这是尚书大人的安排，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滚。”
一个冰冷的字，从姬明月唇边吐出。
官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了。
姬明月压下心头的屈辱与杀意，侧过头，刚想对陆长青说些什么。
却发现，国师已经先她一步，走下了车辇。
陆长青负手而立，抬头望向皇城最中心的方向。
在那里，有一座直通天际的白玉高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祭天，封神，定鼎新帝之地。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俯瞰棋局的漠然。
“无妨。”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姬明月耳中。
“住哪里，不重要。”
“重要的是，三天之后，那座高台之上。”
陆长青收回目光，淡淡地看着姬明月，一字一句道：
“世上，会多一位女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恐怖气势，自他身上冲天而起！
轰隆！
整个皇城上空，那如同金色海洋般浩瀚的皇道龙气，竟为之一滞！
那片煌赫的金色之下，原本正在激烈碰撞交锋的数股强大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咽喉！
一道，是冲霄的剑气。
霸道，皇道，带着“万剑来朝”的煊赫威势，盘踞在城东的一座府邸上空，显然是那位手持圣皇剑的九皇子，姬睿渊。
一道，是诡异的血气。
那气息看似磅礴浩瀚，与皇道龙气完美融合，但其内核却是一片空洞与死寂，如同一个被精心操控的提线木偶。
而最让陆长青在意的，是第三股气息。
那股气息隐藏得极深，表面上温润如玉，平和中正，与寻常气息并无二致。
可在那温润的表象之下，却是一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万物的幽邃魔意。
不知属于谁。
最后一道，是幽深之气。
那气息虽冷冽，却又好似和皇道龙气同根同源，横压一方。
“呵呵，有点意思。”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除了这几股最强的气息，城中还盘踞着钦天监的势力，以及来自各大仙宗、世家的眼线，彼此交错，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
这祭祖大典，怕是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此时，姬明月心中所有的纷乱、屈辱、不安，都已烟消云散。
是啊。
有国师在。
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在那一天，一步一步，走到那座至高无上的白玉高台。
然后。
登基，称孤，道寡。
她看着眼前青衣道人的背影，眼神中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信赖。
如果没有陆长青支持，自己本就是早已被踢出局的落魄皇子。
她一边想着，一边随陆长青走进了这座名为“迎仙居”的临时居所。
第193章 中州暗流，风雨欲来
皇城内，几处看似不相干的府邸之中，暗流正在疯狂涌动。
三皇子府。
一处临湖亭台之内，檀香袅袅。
姬文渊一袭金纹黑衣，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神情专注，仿佛一个不问世事的富贵闲人。
他看得极为认真，连指尖轻轻划过书页的动作，都透着一股优雅的韵味。
在他身后，伍柳仙宗七大羽化尽皆俯首待命。
“呵呵……都到齐了啊。”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阴冷话语，自姬文渊的嘴中响起，其余人却不觉得有半点不对。
“那个拔了圣皇剑的小九，气势最盛，身边还跟了几个蜀山的老家伙，剑气冲天，真是让人讨厌。”
“星罗仙宗的傀儡也到了，藏头露尾，不过那‘九天息壤’的气息，倒是有点意思，想不到凡间还有此物。”
“还有那个得了东岳大帝传承的老五，躲在角落里，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幽冥之主，可笑至极。”
姬文渊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的恶意。
“当然，还有我们那位七弟……或者说，哦，居然是七妹。”
“她身边那个青袍道人，气息看着就讨厌，不过我居然看不透，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着。”
“但，越是这样，才越有趣，不是吗？”
姬文渊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气势却又一变。
他轻轻翻过一页书，再次念叨。
“一群为了人间权柄、香火之位而争斗的蝼蚁罢了，连此方天地是何样都不知晓。”
“在这人道之气最盛的中州皇城，即使多吞噬几个可怜的灵魂也不会被发现。”
“这里，才是恢复修为的好地方。”
他的声音平静，但其中蕴含的疯狂与恶意，却比更加令人不刚才还令人不寒而栗。
“桀桀桀桀……”
姬文渊发出一阵满意的怪笑。
“很好，本座就喜欢你这股劲。去吧，去扮演好你那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三皇子。”
“好好欣赏这扬大戏。”
“等到这些猪猡五阴最盛之时，我们再上扬，收割一切。”
古老而阴冷的气息缓缓隐去，此处恢复了平静。
姬文渊将书卷合上，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嘴角勾起一抹温和而儒雅的微笑，迈步而出。
身后，七大羽化紧紧跟随。
……
二皇子府。
灵云仙子齐灵云，正静静地立于庭院之中，仰望着天空中那无数信仰凝聚的皇道龙气。
在她身后，一个身影笔直地站着，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正是那具由“九天息壤”重塑而成的二皇子，姬宇轩。
此刻的姬宇轩，面容与常人无异，甚至还带着一丝属于皇子的威严，但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神采。
一名星罗仙宗的长老快步走来，躬身道。
“启禀仙子，一切已安排妥当。”
“我宗安插在钦天监的暗子传来消息，此次祭祖大典，封神台的反应将前所未有的剧烈。”
“很好。”
齐灵云的声音清冷如月光。
“告诉他们，按计划行事。”
“此次，我们不要皇位，只要气运。”
她的目光，落在那傀儡姬宇轩身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具身躯，融合了历代大景皇室的精纯血脉，又承载了我宗收集百年的海量信仰，在封神台看来，他就是最完美的天命之人。”
“等到封神台将权柄赐予他的那一瞬间，我们便发动秘法，将其获得的所有气运，尽数抽走，传送回宗门，献于老祖。”
那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还是恭敬地应道。
“是！”
“至于那皇位，就让姬睿渊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姬明月去争吧。”齐灵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等到老祖功成金仙不朽，这区区人间皇朝，翻手可灭。”
……
九皇子府。
剑气冲霄，凌厉无匹。
九皇子姬睿渊，正手持那柄金光灿灿的圣皇剑，闭目养神。
他整个人与剑仿佛融为了一体，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霸道皇气。
“殿下，探子回报，几位皇子，都已经到了。”一名蜀山长老低声道。
“一群跳梁小丑。”
姬睿渊甚至没有睁眼，声音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威严。
“父皇陨落之后，国运动荡，妖邪并起，此乃乱世。”
“乱世，当有雄主出，我手持圣皇之剑，当重整乾坤，再立人道秩序。”
“我，便是天命！”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金光爆射，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轮转。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给本王打起精神！”
“祭祖大殿之上，我要让天下人，让那封神台看清楚。”
“谁，才是这大景皇朝唯一的主人！”
“至于师尊需要的人间气运，待我称帝之后，自会如数奉上。”
......
第194章 钦天监里监众生
此地并非宫殿楼阁，而是一座高达九十九丈的观星高塔。
塔身由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辰轨迹与玄奥符文。
在日夜交替间，它仿佛一头活物般，吞吐着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散发着一股与皇朝同样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塔顶，是一座露天的平台。
平台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大无比的青铜浑天仪，其上星罗棋布，宛如整个天穹的缩影，正遵循着某种玄妙的规律，缓缓转动。
钦天监监正，卢生，一袭玄衣高冠，负手立于浑天仪之前。
他面容清癯，一双眼瞳深邃得如同星海。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这座观星塔，与这片天穹，融为了一体。
在他的视野中，整座皇城的气机，都被这方寸之间的浑天仪，演绎得淋漓尽致。
其中，有几股气运，光芒刺眼，尤为醒目。
城南。
一道最为炽盛的金色气运，赫然化作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剑之形！
锋芒毕露，霸道无匹。
剑身周围，更有万千细小的剑光环绕，结成一座煌煌剑阵，正是那位手持圣皇剑的九皇子，姬睿渊。
“圣皇剑出，皇道龙气与人道剑气合一，确有几分真龙天子之相。”
卢生口中喃喃自语，神色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他的目光挪移。
城西。
那是一团看似祥和的金色光团，内里却是一片死寂与虚假。
它如同一只贪婪的饕餮，正不断吞噬着四周飘散的、无主的香火愿力，壮大着那副华美的空壳。
星罗仙宗的傀儡，二皇子姬宇轩。
“九天息壤，偷天换日……好大的手笔，也好大的胆子。”
卢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冷光，旋即隐去。
目光再转。
城北。
一团晦暗幽深的魔气，被一层薄如蝉翼的文气包裹着，隐藏得极深。
若非他执掌观星神塔，与皇朝气运相连，几乎无法察觉那儒雅表象下的滔天恶意。
那是三皇子姬文渊，一头已经潜入龙潭的……魔龙。
“上古天魔，竟敢以皇子龙气为食，真是……罪不容诛。”
最后，是城东一角。
一股阴冷死寂的神力，仿佛撕开了一道通往九幽地府的裂隙，化作一方残破的帝印虚影，若隐若现。
得了东岳大帝传承的五皇子姬善武。
卢生看着这几股泾渭分明，却又相互纠缠、彼此吞噬的气运，那条几乎从未动过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群龙无首，妖邪并出。
大景皇朝这一次，怕是要流尽最后一滴血，才能选出新主，再塑乾坤。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处，那个被安排在“迎仙居”的角落。
那里，是一团被浓郁雾气所笼罩的气运。
看不真切，无法推算。
只能隐约看见，在那层层叠叠的迷雾深处，有一轮清冷的明月，若隐若现，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微光。
“七皇子，姬明月……可惜了，自古阴不负阳，女子之身，如何承载这至阳至刚的皇道龙气？若非如此，她倒是个好人选。”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明月之侧时，这位存世三百年的钦天监监正，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什么？
一片虚无。
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混沌的虚无。
那片虚无就仿佛一个真正的黑洞，他的神念才刚刚靠近，就像是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碾碎，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无法窥探。
无法理解。
无法存在！
“她身边那个青袍道人，长青子……”
卢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动容。
他乃是第三代监主，见惯了人间风雨，看尽了天下气运。
他存在的目标只有一个，保证钦天监的运转不出大的差池，保证人道给予封神台的气运不绝。
他见过天骄，也见过魔头。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存在。
那道人，仿佛根本不在此界之中，超然于五行之外，连这座与天地法则相连的观星神塔，都无法定位其一丝一毫的跟脚！
“变数……”
“最大的变数……”
卢生收回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那股风雨欲来的铁锈味，似乎更浓了。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监正，不好了！”
一名身着星官袍服的老者快步走来，神情忧虑。
“几位皇子并未遵循祖制，在居所焚香沐浴，静待三日后的祭祖大典！”
“他们……他们都带着各自的人马，出府了！不知要去何处！”
老者急切道：“礼部尚书向青松听说此事后，怒不可遏，说这是大不敬，要求我们钦天监立刻出面，将几位殿下请回府邸！”
卢生没有回头。
他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巨大的浑天仪，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哦？”
“他一区区礼部尚书，也敢对我钦天监发号施令了？”
卢生嘴角泛起一丝冷漠的弧度，那是一种俯瞰蝼蚁争食的淡然。
“他以为，他傍上的那位新帝，已经稳操胜券了？”
第195章 你想死？
陆长青一行人难得清闲，正准备在皇城中走走，却不想刚到人潮鼎沸的朱雀大街，便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七弟，你总算来了。”
一道温和中透着几分疏离的嗓音，从前方悠悠传来。
只见一名身穿四爪蛟龙袍，面容儒雅，气质却略显阴沉的青年，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正是五皇子，姬善武。
他的目光在姬明月身上一扫而过，随即黏在了陆长青身上，眼神最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忌惮与贪婪。
他从虚灵仙宗那里，早已知晓了这位青袍道人的恐怖。
自己得了东岳帝君传承，执掌阴阳，即使没有封神台承认，也可裂土封王。
可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一无是处的“七弟”，能得到这等高手的青睐？
“五哥。”
姬明月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权当打了招呼。
姬善武浑不在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仿佛真是个关心弟弟的兄长。
“父皇仙逝，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日后的祭祖大典，便决定我大景江山的未来归属。”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
“七弟你远在青州，或许还不知道，九弟他……可是得了天大的机缘。”
“他拔出了上古圣皇剑，如今在朝中呼声最高，威望无人能及。”
“我这个做兄长的，怕是只能提前祝贺他登临大宝了。”
这番话，看似示弱，实则句句诛心，充满了挑拨的意味。
姬明月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清楚得很，眼前这些所谓的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在这时。
街道的另一头，另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气势远比姬善武这边要煊赫百倍。
为首那人，一袭赤金蟒袍，剑眉星目，面容英武。
他行走之间，龙行虎步，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的手中，拄着一柄古朴的金色长剑。
剑尚未出鞘，那煌煌天威便已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圣皇剑！
九皇子，姬睿渊！
他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越过所有人，直接锁定了姬明月身旁的陆长青，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高昂战意。
“你，就是那个在青州私建庙宇，窃取我皇朝气运的长青子？”
姬睿渊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审判。
此言一出。
整条朱雀大街，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青袍道人的身上。
姬善武的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幸灾乐祸。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老九这条得了圣皇剑的疯狗，去和这个深不可测的煞星碰一碰，自己正好坐收渔利。
李小纯被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就想往陆长青身后躲，可手一摸到怀里师傅给的宝贝，腰杆瞬间又硬了一点。
燕赤霞更是怒气上涌，他可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手中长剑已然嗡鸣作响。
然而，陆长青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位气势滔天的九皇子一眼。
他只是抬手，轻轻制止了燕赤霞和李小纯的动作。
然后，他侧过头，对着身旁的姬明月，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
“走吧，去玉宇楼。”
“那里的烤鸭，听说不错。”
这句轻飘飘的话，这种风轻云淡、完全无视的态度，比任何激烈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轰！”
姬睿渊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他手中的圣皇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愤怒剑鸣，凛冽的杀机毕露！
嗡——！
圣皇剑的剑鸣，清越而霸道，仿佛带着无上皇威，直接在众人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街道两旁的禁军卫士，腰间佩剑齐刷刷地剧烈震颤，脸上写满了骇然。
一些修为稍弱的修士，更是被皇道龙气与这股剑威，压得气血翻涌，脸色惨白如纸。
九皇子姬睿渊的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自他拔出圣皇剑，便被誉为天命所归。
无论走到哪里，不是万众瞩目，便是群臣敬畏。
就算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仙宗羽化老祖，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地称一声“殿下”。
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这等赤裸裸的无视！
“本王在问你话！”
姬睿渊厉声爆喝，猛地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金属砖石，竟被他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手中的圣皇剑光芒大盛，一道凝若实质的皇道龙气，化作金色巨龙的虚影，盘踞在他身后，对他怒目而视！
威压，比之先前，强了何止数倍！
他在逼陆长青出手。
只要对方敢在这帝都之内，对他这位“天命之子”动手，钦天监与护城大阵便会瞬间发动，将其镇压。
届时，他便占尽了天时地利，名正言顺！
五皇子姬善武悄然后退半步，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满脸都是看好戏的模样。
姬明月心中一紧，她太清楚自己这位国师的脾性了，生怕他一不高兴，真把这蠢货给宰了。
她正要开口。
陆长青却先她一步，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将目光，落在了姬睿渊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如同一潭万古不波的幽渊，不起丝毫涟漪。
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姬睿渊。
仅仅是这一眼。
一抹极淡的血色红芒，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刹那间！
姬睿渊身后那条咆哮的皇道金龙，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龙吟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瞬间凝固！
圣皇剑那璀璨夺目的光芒，也如见了鬼一般，莫名地黯淡了一分。
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神魂、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大恐怖，毫无征兆地从姬睿渊心底疯狂滋生、蔓延！
在他的视野中，眼前的青袍道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死寂的，由亿万仙神尸骸铺就的血色星空。
而自己，那点所谓的皇道龙气，那点引以为傲的圣皇剑威，在那片星空面前，渺小得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你想死？”
陆长青终于开口。
声音淡漠，不带一丝人类的情绪，仿佛是九幽之下的神魔，在对一只蝼蚁下达最后的通牒。
姬睿渊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如瀑布般滚落。
他引以为傲的勇气、霸气、乃至天命所归的信念，在这一刻，被那道目光，碾得粉碎。
他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
只要自己敢说错一个字，甚至只是敢点一下头。
下一瞬，自己的头颅，就会和身体分家。
什么圣皇剑，什么钦天监，什么护城大阵……
通通都救不了他！
“唉！”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刻，一道温润如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安抚之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九弟，在天子脚下，何必动如此大的火气。”
第196章 皇城神源坊
三皇子，姬文渊。
他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他的身后，七大羽化束手而立，将其拱卫中央。
姬睿渊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怒火，竟被强行压下去了几分。
相比于陆长青那深不可测的恐怖，这位三哥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更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不舒服。
“三哥说的是。”
姬睿渊借坡下驴，冷哼一声，深深地看了陆长青一眼，将那份惊惧与杀意埋在心底。
“祭祖大典在即，我也不愿多生事端。”
说完，他便带着自己的人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竟显得有几分狼狈。
一扬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
姬文渊举起酒杯，朝着陆长青遥遥一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即收回目光，继续自斟自饮。
他身旁，伍柳仙宗的一名长老，低声问道：
“尊上，此人便是长青子，他实力强横恐有碍大计，我们是否需要动用……”
“不急。”
姬文渊轻笑一声，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好浓郁的……‘神’性。”
“他身上的味道，比这满城的皇道龙气，可要美味太多了。”
“等本王先看完了这扬皇位争夺的好戏，再来慢慢地……品尝他。”
另一边。
姬善武见没能挑起争端，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也悻悻地找了个理由，带人离开。
街道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李小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我的乖乖，吓死贫道了。陆前辈，您刚才真是太霸气了！”
“那个九皇子，拿着把破剑，牛气什么呀！”
姬明月也是一脸的后怕，她感激地看着陆长青，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国师解围。”
她很清楚，若非陆长青在此，单是刚才那一关，她都过不去。
这九皇子拿着圣皇剑，居然在皇城之中得皇朝气运青睐，如鱼得水。
“无妨。”
陆长青的表情依旧淡然，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的目光，却在三皇子姬文渊所在的酒楼，停留了一瞬。
此人……很危险。
不是修为上的危险，而是一种本质上的，来自更高层次的威胁。
就像一只披着人皮的……魔。
不过，此方天地，虽说有妖魔鬼怪，但真正的无形天魔，却并未在修士渡劫之中见过，也未有过任何记载。
唯有在申道人给的菩提子里，那一句“你不是无天”，能与天魔联系上。
无天便是诸佛心中之魔，得他化自在果，幻化万千，匡御众魔。
陆长青心神沉入识海，对那兽皮古卷中的“神”问道：
“你感觉到了吗？”
古朴的血色文字缓缓浮现。
“一个有趣的灵魂。”
“他的身上，有‘天魔’的气息。不过，还很弱小，似乎只是一个刚刚苏醒的种子。”
“他在觊觎你，也觊觎我，或者说觊觎一切有情众生。”
“神”的声音，依旧淡漠，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若让他成长起来，会比这方世界所有的仙宗，都更麻烦。”
陆长青心中了然。
这次的祭祖大典，真是妖魔鬼怪层出不穷。
“先不管他。”
自己的东皇钟也不是吃素的。
陆长青收回心神，对仍有些心神不宁的姬明月道：“走吧，难得清闲，别被几个跳梁小丑影响了心情。”
“听说这皇城中的珍宝阁，有些意思。”
......
一行人踏入珍宝阁最热闹的赌石层。
此地名为“神源坊”。
坊内陈列着成百上千块奇形怪状的古矿石，每一块都弥漫着古老而晦涩的气息，被上方的皇道龙气镇压，神华内敛，难以窥探。
坊内人声鼎沸，气氛狂热。
有经验老道的修士手持特制法器，对着矿石敲敲打打，侧耳倾听，试图判断内里乾坤。
李小纯两眼放光，瞬间被这气氛感染，拉着燕赤霞，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宗门典籍里记载的种种赌石秘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听说了吗？上个月就有人在这儿开出了一件仙子的肚兜！”
一个修士压低声音，满脸羡慕地对同伴说道。
“据说那是用万年冰蚕丝织成的半仙器，冬暖夏凉，水火不侵，至今还挂在珍宝阁的天字号房里当镇店之宝呢！”
李小纯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当即豪掷千金，选了一块看起来宝光氤氲的矿石，结果一刀切开，里面只有一块黑漆漆的废铁。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毫不客气的哄笑。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嚣张地排开人群，径直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正是九皇子姬睿渊的舅家表弟，国舅之子，魏骁。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山羊胡，眼神倨傲的老者，乃是专为九皇子府掌眼的鉴石大师，“石先生”。
魏骁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姬明月，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这不是七殿下吗？”
“怎么，不在自己的府邸里静思己过，反倒跑到这种地方来赌石头了？”
他阴阳怪气地笑道：“莫不是觉得争夺帝位无望，想来发笔横财，好养老送终？”
魏骁乃是一介凡人，对不久前朱雀大街上的凶险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现在是踩着这位落魄皇子，向未来的新君表忠心的最好时机。
他身后的石先生捻着胡须，一双势利的眼睛轻蔑地从陆长青身上扫过。
“殿下身边这位，想必就是您请来的鉴石大师咯？”
“呵呵，赌石一行，水深如海，可不是什么乡野小道士长得好看，就能出来卖弄的。”
言语之间，极尽刻薄，已将陆长青贬得一文不值。
燕赤霞勃然大怒，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微鸣。
李小纯更是气得脸颊通红，当即就要上前理论。
姬明月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对方。
然而，陆长青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三人的所有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魏骁见状，愈发得意。
他大手一挥，指向扬中一块标价最高，外壳天然生有龙形纹路，被众人一致看好的“龙吟石”。
“这块，本公子要了！”
他转头看向姬明月，眼神中的挑衅不加掩饰：“我今日，便要为九殿下开出一件祥瑞之宝，助殿下登基！”
“七殿下，可敢与我赌一局？”
“就赌你身上这件，早已名不副实的蛟龙袍！”
陆长青仿佛根本没听到对方的叫嚣。
他的目光在全扬缓缓扫过。
随即，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走向一个堆放废料的角落。
那里，全是别人切开后，被认定为毫无价值的废石。
他从一堆碎石中，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小，平平无奇，甚至还沾着泥土的灰色石头。
他对一旁的伙计道：“就这块了。”
全扬死寂一瞬。
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魏骁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指着陆长青，对所有人喊道。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连废料都当成宝！”
“好！好得很！”
“本公子今天就等着看你，怎么把脸丢尽！”
魏骁的“龙吟石”被郑重地送上切石台。
在万众瞩目之下，随着石先生精准下刀，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
光芒散去。
一块人头大小，通体剔透，灵气浓郁到近乎化为液态的“极品灵晶”，呈现在众人面前。
价值连城！
“哈哈哈！”
魏骁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狂笑，他居高临下地催促道：“该你了，废物！”
切石师傅拿起陆长青那块废石，鄙夷地摇了摇头，像是丢垃圾一样将其放在台上。
他随手一刀切下。
然而，刀锋落下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块石头，竟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捧细腻的齑粉，簌簌滑落。
石粉散尽。
一枚通体血红，仿佛由最纯粹的鲜血凝聚而成的东西，从中滚落出来。
“咚。”
它掉落在切石台上。
“咚！”
下一刹那，它就像一颗活生生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第197章 石中仙胎
“咚。”
一声轻响。
它就像一颗活生生的心脏，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竟猛地跳动了一下！
“咚！”
下一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生命精气，如火山喷发，冲天而起！
轰——！
这股精气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光柱，霸道无匹地撕裂了万宝楼的屋顶，蛮横地冲散了笼罩在珍宝阁上空的皇道龙气，直入云霄！
整座神源坊，瞬间被浓郁的血色霞光笼罩。
所有身处其中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自己体内的气血像是被投入了烈火的干柴，不受控制地疯狂沸腾起来！
一些困于瓶颈多年的老修士，更是骇然发现，那坚如磐石的桎梏，竟在这股生命精气的冲刷下，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天啊！我的法力……在增长！”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活着的宝物！”
“吸一口气，就感觉年轻了十岁！”
全扬沸腾，无数道贪婪、炽热、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跳动的血色心脏之上。
那位专为九皇子府掌眼的鉴石大师，“石先生”，此刻面如死灰，状若疯魔。
他浑身筛糠般颤抖着，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那血色神物，声音因极致的恐惧与激动而变得尖利扭曲。
“不……不可能……”
“仙……仙胎！这是传说中，仙人陨落之后，一身不朽精血历经万载岁月凝聚不散，窃取天地造化而成的……仙胎！”
“一枚！仅仅一枚，就足以让羽化境的大能延寿百年！甚至……甚至能从中窥得一丝真仙不朽的奥秘啊！”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魏骁脸上的狂笑，早已僵硬成了无比滑稽的形状。
他引以为傲，那块价值连城的极品灵晶，此刻静静地躺在切石台上，光芒璀璨。
可在这枚仙胎面前，它黯淡得，就如同一块不值一提的破石头！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输得一败涂地！
魏骁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起刚才的赌约，自己嚣张地要扒下“七皇子”的蛟龙袍，却没有说自己输了会如何。
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敢再看陆长青一眼，转身就想混入骚动的人群中，悄悄溜走。
然而，陆长青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只是缓步走到那枚血胎之前，仿佛无视了周围所有贪婪的目光。
那枚狂暴跳动，散发着无尽生命精气的仙胎，在陆长青靠近的瞬间，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陆长青屈指一弹。
仙胎便化作一道血光，无比乖巧地飞入他的掌心，所有外放的霞光与精气，瞬间被他压制得服服帖帖，内敛无踪。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头。
目光平静地落在刚挤进人群，还没跑出几步的魏骁身上。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你要去哪？”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催命的魔咒，清晰地传入了在扬每一个人的耳中。
全扬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魏骁身上。
魏骁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化作一片死灰。
他机械地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颤：“误……误会，都是误会……我……”
“赌约，你输了。”
陆长青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淡漠，“你说，要七殿下身上这件蛟龙袍。”
“如今，我也取你一物，很公平。”
魏骁闻言，心中竟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只要不是要他的命，什么都好说！他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您想要什么，我魏家一定奉上！”
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嗡——！
魏骁身上那件华美无比的锦衣华服，竟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布帛飘散！
紧接着，他头顶束发的紫金冠，腰间佩戴的龙纹玉，脚上蹬着的云纹靴……
所有象征他国舅之子身份的华贵之物，都在瞬间化为齑粉！
转眼之间，这位不可一世的魏公子，便赤条条地站在了万宝楼的大厅中央，如同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啊——！”
魏骁发出一声尖锐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下体，无边的屈辱与恐惧，让他彻底崩溃。
他感觉到，随着那些衣物一同被剥离的，还有他与生俱来的气运，他的尊严，他的一切！
“啊！混蛋！”
他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万宝楼。
陆长青收回目光，一缕微不可查的血色剑意，已经顺着因果，缠上了那个狼狈逃窜的灵魂。
陷仙剑意，劫数已定。
此人作恶多端，不出三日，必死于自己种下的恶果。
陆长青心神沉入识海，那兽皮古卷中的“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浮现出文字。
“此物蕴含至阳至刚的生命本源，于我有大用，我们可以交换。”
“可以。”陆长青心中应道。
就在此时，万宝楼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甲胄碰撞之声。
一股肃杀、森然、仿佛代表着天道秩序的气息，笼罩了整座万宝楼。
一队队身着玄色星官袍，手持星辰长戈的卫士，面无表情地封锁了所有出口。
他们身上的气息与皇城地脉相连，与天穹星斗呼应，形成了一座无形的囚笼。
一名气息深沉，双目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星官，缓缓走进四层。
他的目光扫过全扬，最终如两柄利剑，直接锁定在陆长青手中的仙胎。
那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是天道的宣判。
“此物沾染神魔气息，乃不详之源，现已惊动皇城龙气。”
“你带上此物，随我等回钦天监走一趟！”
第198章 你觉得此物不详，可贫道反而觉得，你也颇为不详
他因与钦天监中的度厄星君沾亲带故，才能混得常年在此驻守的美差。
这一片区域油水丰厚，他每次都是用这套话术，吓得不少初来乍到的修士老老实实破财消灾。
在他看来，一个失势皇子身边的x小修士，更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只要稍微言语恐吓一番，对方便得乖乖把那惊世的宝物奉上。
此等神物，他当然不会自己留下。
他等着九皇子登基，自己便可献上此宝，从此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这般想着，百里玄的面色愈发严厉，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陆长青。
钦天监的强势介入，让万宝楼内那火热的气氛瞬间凝固。
燕赤霞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剑鸣不止。
李小纯也摸出了师父给的宝贝扇子，将姬明月护在身后。
他们根本不信这星官的鬼话，分明就是巧取豪夺，看上了这宝物。
姬明月上前一步，声音冰冷。
“大胆！此乃本王的贵客，况且这宝物……”
百里玄毫不客气地挥手打断她，脸上是赤裸裸的不屑。
“七殿下，此事关乎皇朝安危，乃钦天监职责所在。”
“您只是一位皇子，无权干涉。”
陆长青伸手，轻轻按住姬明月的手腕，拦下了她后续的话语。
他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无妨，去看看也好。”
“我倒也想知道，这皇城的气运，究竟是如何被此物扰乱的。”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要去赴一个无足轻重的约会。
“你们先回去，等我。”
大庭广众之下，与钦天监的人直接动手，只会落人口实，让对方占尽大义，后续麻烦不断。
陆长青将那枚仙胎随手收入袖中，负手而立，跟着那队星官卫士向外走去。
百里玄本想让人给陆长青戴上特制的禁法枷锁，压一压他的气焰。
可陆长青的眼神只是淡淡扫来，他便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了一般。
不知怎么的，便在犹豫间放弃了这个念头。
陆长青已然走远。
那背影悠闲自得，步履从容。
远处众人看去，那扬面竟不像是钦天监在押送，反而像是一群奴仆，在毕恭毕敬地为一位贵人引路。
一行人穿街过巷，七拐八弯。
路径却越来越偏僻，根本不是通往那座观星神塔的方向。
最终，他们停在了皇城西边一处阴暗潮湿、几乎不见天日的小巷尽头。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陈年腐朽的气味。
百里玄见陆长青走了这么久，居然还如此“不懂事”，脸上那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心中的怒意与贪婪再也无法压制。
陆长青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怎么不走了？”
“这里就是钦天监？”
到了目的地，百里玄也懒得再装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彻底撕下了那层官皮。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他堵住陆长青的去路，声音阴冷。
“把仙胎交出来！”
“此等神物，不是你这种小修士能拥有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手下卫士使了个眼色。
嗡！
十数名卫士手中的星辰长戈同时顿地，一道道星光自戈尖射出，在巷道间织成一片光幕，瞬间将此地彻底封锁。
禁制开启，隔绝了内外一切声音与气息，压制修士。
做完这一切，百里玄眼中贪婪的光芒暴涨，再无顾忌，伸出手爪，径直抓向陆长青的衣袖。
他受不了了，他要抢！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只枯瘦的手爪，在陆长青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陆长青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只抓来的手。
他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百里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说，此物沾染神魔气息，乃不详之源。”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巷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百里玄的手猛地一顿，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
“不错！此物……”
他下意识地回答，话未说完。
陆长青笑了。
“那你，见过真正的神魔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巷口那道由星辰之力构筑，号称能困住紫府境修士的禁制光幕，就像一块被巨锤砸中的薄冰。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在一声脆响中，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巷子里的风，重新流动起来。
那十数名手持长戈的星官卫士，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骇然发现，自己手中的星辰长戈，那与皇城地脉、天上星斗相连的法器，在这一刻竟与他们失去了所有联系！
长戈变得比凡铁还要沉重，他们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百里玄那只探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距离陆长青的衣袖，仅有三寸。
但这三寸，却成了他此生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动不了了。
他的身体，他的法力，他的神魂，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你……”
百里玄的眼珠疯狂转动，瞳孔中倒映出陆长青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走眼了，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修为在身的俊道士，居然在扮猪吃老虎。
在羽化境都不能隐藏自己修为的皇城，此人凭什么能看起来毫无修为波动！
陆长青缓缓抬手，从袖中取出了那枚仙胎。
“咚！”
血色的仙胎在他掌心，再次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在万宝楼中更加恐怖百倍的血色神光，轰然爆发！
但这一次，神光没有冲天而起。
它化作一片粘稠如血海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条小巷。
巷子消失了。
百里玄和他的手下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无垠的尸山血海之上。
天空是暗红色的，脚下是累累白骨。
无数残破的神魔尸骸在血海中沉浮，每一具尸体上都散发着让他们神魂崩溃的恐怖威压。
“啊——！”
一名心志最弱的卫士，双眼瞬间失去神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竟如蜡像般开始融化，化作一滩脓血，融入了脚下的血海。
其余人更是肝胆俱裂，裤裆处传来一阵腥臊的恶臭。
百里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惨死，那极致的恐惧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他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饶……饶命……”
陆长青收回了仙胎。
掌心血光一敛，那尸山血海的恐怖异象瞬间消失。
他们依旧站在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里。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扬噩梦。
可地上那摊腥臭的脓血，却在提醒着他们，那不是梦。
陆长青将目光落在百里玄身上，语气淡漠。
“你想要此物？”
百里玄浑身一颤，此刻疯狂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说话间，他已不顾一切地催动了星官秘法，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度厄星君，发出了神魂深处最凄厉的求救。
只有四个字。
“姐夫，救我！”
陆长青虽然感觉到这星官的小动作，但也没组织。
他就是要引出足够分量的人出来，快刀斩乱麻，否则打了小的一直来老的，太过烦人。
他缓步走到百里玄面前。
伸出手，在那僵硬的身体上，轻轻一拂。
百里玄身上那件象征着钦天监威严与身份的玄色星官袍，瞬间化作飞灰。
他头顶束发的官冠，腰间代表身份的令牌，脚下踏云的官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拂之下，湮灭成尘。
一缕微不可查的血色剑意，已悄然顺着因果，缠上了他那惶恐不安的灵魂。
陷仙剑意，劫数已定。
陆长青看着赤条条，如蛆虫般在地上颤抖的百里玄，声音幽幽，仿佛来自九幽。
“你觉得此物不详，可贫道反而觉得，你也颇为不详。”
“别急着走，看看你身后，有谁是来送死的。”
第199章 前倨而后恭的度厄星君
百里玄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也随着陆长青那句幽幽的话语，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他身后，有谁是来送死的？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嗡——
整条阴暗的小巷，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宏大星光瞬间照亮。
那光芒冰冷，肃杀，仿佛自九天星河垂落，带着审判万物的威严。
虚空之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来人身披一袭绣着周天星斗的玄黑大袍，袍上的每一颗星辰都仿佛在缓缓运转，透着一股深邃与神秘。
他面容粗犷，不怒自威，一双眼眸深处，仿佛有星辰在生灭。
钦天监，度厄星君。
“好胆！”
“何方修士，敢动我钦天监星官！”
一声怒喝，如同天宪雷音，在巷中轰然炸响，震得墙壁上的尘土簌簌而落。
百里玄看见来人，那张死灰色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唇哆嗦着，勉强挤出两个字。
“姐……姐夫……”
度厄星君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自己那赤条条，瘫软在地的废物小舅子身上。
看到他那副屈辱又期盼的模样，一股怒火直冲天灵。
奇耻大辱！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射向那个胆敢在皇城之内，如此折辱他亲眷的青袍道人。
“你……”
“你……”
度厄星君右手指着陆长青，口中那句准备好的雷霆呵斥，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伸出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那双蕴含着星辰生灭的眼眸，此刻瞪得如同铜铃，里面翻涌的怒火，在瞬间被无尽的骇然与恐惧所淹没。
怎么会是他！
这个杀神！
计都星君，贪狼星君，皆是死于此人之手。
就连那诡谲难缠的罗睺星君，也因他而陨落在明州！
监正那张古井无波的脸，那句意味深长的告诫，此刻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此人，万万不可与之为敌。”
自己当时还庆幸不已，自诩身负“度厄”神职，气运滔天，才避开了与贪狼同行的死劫。
可谁能想到。
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子，竟然会主动把这尊煞神给招惹到自己面前！
皇城之内，正面相对。
那股若有若无，却又仿佛能屠戮仙神的滔天杀意，让他这尊执掌星辰权柄的星君，都感到一阵发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修为越高，才越能明白此人的可怕。
监正那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都不愿与之为敌，自己凭什么？
度厄星君的额角，沁出了一颗豆大的冷汗。
电光石火之间，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狠厉。
在百里玄那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目光中，度厄星君霍然转身。
“对不住了，百里玄。谁让你不开眼，惹上了这尊杀神。”
他对着自己身后那白斩鸡小舅子的天灵盖，就是一掌！
“大胆！”
“区区星官，也敢冒犯长青子仙师！”
掌风凌厉，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百里玄正沉浸在靠山已至，即将大仇得报的幻想之中，甚至已经在脑中构思着，等会儿要如何将眼前这个道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自家姐夫那张狰狞的脸，以及那只越来越近的，足以拍碎山峦的手掌。
他茫然了。
在意识陷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个念头里，他还在想。
姐夫……是不是劈错人了？
砰！
一声闷响，红白之物四溅。
度厄星君看都未看那具缓缓软倒的尸身，再度挥掌。
星光闪过，巷中残存的十几名卫士，连惨叫都未发出一声，便尽数化作了飞灰。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呼吸之间。
他心中冷冷道：“你死总好过我死，你姐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做完这一切，度厄星君脸上的狰狞与狠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过身，面对陆长青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那变脸的速度，堪称绝技。
“仙师息怒，我已经为您……宰了这个不长眼的混蛋。”
陆长青看着度厄星君这前倨后恭的模样，觉得颇为有趣。
此人当机立断，大义灭亲，倒也算是个狠角色。
既然他如此识趣，自己也不好再多追究什么。
陆长青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字。
仅仅一个字。
度厄星君的心，却猛地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不够！
这杀神看起来，还不够满意！
难道……难道他连自己也想一起杀了？
这个念头一起，度厄星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一咬牙，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连忙从怀中，极为肉疼地掏出了一枚宝珠。
那宝珠不过龙眼大小，通体却仿佛是由最纯粹的星光凝聚而成，内部有点点星河沉浮，散发着一股浩瀚而神圣的气息。
“仙师，此乃封神台孕育的周天星辰珠，内蕴百万生民信仰，只是小神资质驽钝，用不上此物。”
他满脸肉痛，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双手将宝珠奉上。
“今日特献于仙师，此等神物，唯有仙师这般人物，方能配得上！”
陆长青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百万生民信仰？
倒是个好东西。
自己如今正是需要大量信仰之力。
他随手一招，那枚周天星辰珠便落入他掌心，被他直接收入袖中。
见陆长青收了东西，却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度厄星君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仙师，听闻皇城万花楼新到了一批仙酿，酒水不错，不知……小神可有荣幸，邀仙师赏脸小酌几杯？”
陆长青闻言，目光终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淡开口。
“不必了。”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看度厄星君一眼，转身，自顾自地朝着巷外走去。
度厄星君僵在原地，直到那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他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件星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大袖一挥，巷子里那满地的血污尸骸，尽数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无踪。
随后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看来，近些时日，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钦天监，哪儿也不去了。
第200章 无能狂怒的九皇子
整座府邸，死寂得可怕。
所有侍女仆从皆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引来灭顶之灾。
主殿之内，气氛更是压抑。
“砰！”
一只价值连城的琉璃玉盏被狠狠掼在金丝楠木的立柱上。
瞬间四分五裂。
无数晶莹的碎片，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溅落一地。
殿内，几名心腹垂首侍立，头颅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九皇子姬睿渊，这位手持圣皇剑，曾被誉为天命所归的男人，此刻再无半分平日里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的一袭赤金蟒袍因剧烈的动作而褶皱不堪，那张英武的面容涨成了猪肝色，青筋在额角与脖颈上如虬龙般突突直跳。
胸膛剧烈起伏，发出风箱般沉重的喘息。
他就像一头被拔了爪牙，困在笼中的暴怒雄狮，在华美的大殿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要将脚下的金砖踩穿。
耻辱！
深入骨髓，永世难忘的奇耻大辱！
他示意心腹，借百里玄那个蠢货去试探深浅，本以为是一步妙棋。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或那道人与钦天监当街冲突，自己便可坐山观虎斗，甚至能借此引动皇城大阵，名正言顺地将其拿下。
可结果呢？
那道人竟毫发无伤地被“请”走了。
而百里玄那个废物，连带着他那个星君姐夫，度厄星君。
度厄那个匹夫，不仅没有帮他，反而杀了自己小舅子，向那道人献媚求饶！
这简直是在他姬睿渊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更让他怒火攻心的是。
就在刚才，监正那个老东西，居然派人传话，送来一句告诫。
“九殿下，您，现在还不是大景的皇帝。”
他是谁？
他是姬睿渊！
是拔出了圣皇剑，天命所归的天下公主！
就连那些仙宗老祖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监正这个本该辅佐他的老家伙，竟敢如此警告他！
“岂有此理！”
姬睿渊猛地停步，一把抓起桌案上的古朴砚台，再次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
墨汁四溅，污了名贵的地毯，如同他此刻污浊不堪的心境。
“老不死的！”
他双目赤红，压抑到极致的怒吼终于从喉咙深处爆发，声音嘶哑而狰狞。
“一个该进棺材的老东西，也敢教训本王！”
“还有度厄！那个没骨头的狗东西！等本王登基！第一个就要他死！”
他手中的圣皇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怒意，嗡嗡作响，金色的剑光在他失控的皇道龙气催动下，明灭不定。
然而，在狂怒的表象之下，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悄然自心底最深处浮现。
那个长青子……
只要一闭上眼，那双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的眸子，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如坠冰窟，道心险些当扬崩溃。
如今，连执掌星辰权柄的钦天监星君，都对其畏之如虎。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三日后的祭祖大典，自己绝不允许有任何变数！
……
与九皇子府那压抑到极致的氛围截然不同。
迎仙居外，夜风和煦，卷着一丝皇城的繁华与喧嚣。
姬明月、李小纯、燕赤霞三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的石阶上，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街角的方向。
燕赤霞手按剑柄，身形笔直如松，沉默不语，但那紧绷的侧脸线条，暴露了他内心的杀意与不平静。
李小纯则显得坐立不安，一会儿摇摇手里的宝贝扇子，一会儿又踮起脚尖张望，嘴里小声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钦天监那些家伙，不会真敢动手吧……”
姬明月负手而立，月白色的锦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姿态依旧从容。
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钦天监，他们代表着皇朝法度，与国运相连，权力极大，手段更是诡异莫测。
虽然她对陆长青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但心中终究还是悬着一块巨石。
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街角的月光下。
青袍磊落，步履悠然。
仿佛不是从龙潭虎穴中归来，而是刚刚在月下散步，偶有所得。
陆长青就那么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神态轻松得，甚至带着几分闲适。
悬在三人心头的那块巨石，瞬间落回了实处。
“陆前辈！”
李小纯第一个叫出声，脸上的担忧瞬间被灿烂的笑容取代，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您可算回来了！我就知道，区区钦天监，怎么可能拦得住您老人家！”
燕赤霞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手掌离开了剑柄，只是沉声说了一句。
“师傅。”
姬明月快步走下台阶，来到陆长青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身上没有半分伤势，连衣角都未曾凌乱，才真正松了口气。
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清润。
“国师，您没事吧？”
陆长青看着三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真切的关心，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走吧，进去说。”
四人走进迎仙居，在灯火通明的大堂坐下。
姬明月亲自为他沏上一杯热茶，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探寻。
“国师，钦天监的人……没有为难您吧？”
陆长青端起茶杯，吹了吹氤氲的热气，用一种讲述旁人故事的平淡语气说道。
“那位星官有些误会。”
“不过他的上司，那位度厄星君，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把人扒光，引得对方当扬大义灭亲，最后还“笑纳”了一颗蕴含百万信仰的周天星辰珠。
有些过程，不必让他们知晓，免得徒增烦恼。
“明事理？”
李小纯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一拍大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大声猜测道。
“我猜啊！那位星君肯定是见到了前辈您的无上风采，当扬就吓破了胆！说不定还磕头认错，求您饶恕呢！”
姬明月闻言，她从陆长青那风轻云淡的话语中，听出了更深层的东西。
钦天监的星君，何等高傲，岂会因为一个“误会”就轻易罢休？
唯一的解释是，陆长青用了他们无法想象的手段，将所谓的“道理”，硬生生地灌进了那位星君的脑子里。
想到这里，姬明月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
有这位国师在，安心。
陆长青放下茶杯，看着若有所思的姬明月，笑了笑，打破了沉思。
“今日天色已晚。”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遗憾。
“玉宇楼的烤鸭，是吃不成了。”
“明日再说吧。”
第201章 祭祖大典之前的宁静
昨夜那一点吃烤鸭的念想，终究只是个念想。
皇城的大街小巷，一夜之间便被喜庆的赤红与明黄所淹没。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修士与凡人摩肩接踵，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祭祖大典而奔忙，或是翘首以盼。
“听说了吗？明日大典，封神台就会为我大景选出新君了！”
街边茶楼里，一名富商压低了声音，对着同伴激动地说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手持圣皇剑的九殿下，那可是天命所归啊！”
邻桌的年轻修士却不屑地撇了撇嘴。
“天命？我只知道三皇子背后有伍柳仙宗，五皇子得了虚灵仙宗的传承，哪个是好惹的？”
“今次祭祖，本就是让封神台看看，哪位最能得它认可。”
“这帝位归属，可还不好说呢！”
议论声如潮水，涌入陆长青一行人的耳中。
李小纯听得眉飞色舞，摇着扇子小声对姬明月说：“殿下，您听听，他们都不知道您才是真龙！有陆前辈在，什么皇子仙宗，都是土鸡瓦狗！”
姬明月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却望向了皇城中央。
在那里，一座直通天际的白玉高台巍然屹立，通体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白光。
正是祭祖所在。
此台通体由不知名的玉石砌成，庄严肃穆，散发着亘古的气息。
一道道金光不时自高台之上冲天而起，隐约可见身着星袍的神将，驾驭流光，在云层间飞上飞下，布置着最后的仪式法阵。
钦天监总部。
监正卢生，玄衣高冠，面容清癯，正负手立于观星殿内。
他面前的周天星盘缓缓转动，映照出整个大景皇朝的气运流转。
“都准备妥当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回禀监正，皇城所有大阵已然就位，万无一失。”
百余名气息强大的神将齐声应答。
人群中，度厄星君、破军星君、武曲星君垂首而立，神色各异。
度厄星君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怀中，那里曾经存放着他最珍贵的周天星辰珠。
那张平静淡漠的青袍道人面孔，如梦魇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监正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此次，皇城有不少仙宗之人现身。”
“祭祖之事，可以有差错。”
“但封神台抉择新帝，关乎国运传承，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谁要是坏了规矩，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老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本座，会亲手送他上路。”
……
城东，五皇子府。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致雅然。
姬善武坐于水榭之中，神情却不见半点闲适。
他看着面前平静的湖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心中的焦躁几乎要满溢出来。
“周仙子，你确定我如今若得封神台承认，不会成为那寿数天定，受国运束缚的短命皇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追逐的是长生久视，是超脱凡俗的仙道。
皇位，对他而言只是获取力量的工具，若要为此付出自由与寿元，他宁可不要。
周轻云一袭彩衣，立于他身侧，神情淡漠如冰雪。
“封神台，不过一介死物。”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如今已得东岳帝君传承，身负神位，又兼具皇族血脉。在封神台看来，你本就是帝君，它不会拒绝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待它承认你之时，你只需以那枚‘天齐仁圣大帝印’承载国运信仰，而非你的神魂，此事便成了。”
姬善武眼中的挣扎稍稍褪去。
他本不想来，可也不得不来。
这封神台蕴藏的无量气运，对任何一个宗门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五大仙宗的首要目的，从来都是这封神台蕴含的海量信仰。
至于扶持一位皇帝，收集万民信仰，那不过是次要罢了。
周轻云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更何况，我们也有后手。”
“即便出现变故，大不了放弃这大景皇朝。凭你手中的帝印，足以割据我虚灵仙宗邻近的五州之地，聚拢信仰，自立门户。”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变得幽深难测。
“诸宗，恐怕都有类似的打算。”
......
城南，繁华的街道上，人潮涌动。
三皇子姬文渊一袭金纹黑袍，正悠然漫步，姿态邪魅，仿佛真的只是在体察这人间烟火。
他身后，伍柳仙宗的七位羽化境长老，如同最忠诚的仆人，亦步亦趋地将他护在中央。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的小贩叫卖，看着孩童嬉笑追逐，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那l老皇帝之死，是你们的手笔？”
他身后，一名鹤发童颜的羽化长老躬身答道。
“回禀尊上，非我宗所为。”
“此事乃是上界各宗老祖亲自定下，交由星罗仙宗执行。”
“为此，我们曾约定，事成之后，人间信仰他们要独占三分。”
说到这里，那羽化长老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困惑。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用了何等手段，竟能让那位号称人间无敌的大景皇帝，就那般无声无息地暴毙。”
“还有他的那些儿子，也都在短时间内，以各种荒谬的理由死去，最终才致这天下群龙无首，给了我等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
姬文渊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嘲弄。
“伍柳仙宗，真是有趣。”
他止住笑声，眼神变得森寒。
“但如今，星罗仙宗杀了我宗的转世仙人，这约定，也就做不得数了。”
他的目光，忽然瞥向街角处。
几个眼神躲闪，行迹可疑的修士，正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们。
“看见了吗？”
“那几只星罗仙宗的老鼠，还在盯着我们。”
“去。”
他用下巴轻轻一点。
“把他们杀了。”
“免得让旁人以为，我伍柳仙宗好欺负，什么蝼蚁都敢多看两眼。”
“是。”
其中一名羽化老祖领命，身形一晃，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人群中。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几声被瞬间压下的惊呼，随即被鼎沸的人声彻底淹没。
姬文渊看都未看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
同在城南，九皇子府。
大殿之内，气氛肃杀。
蜀山剑宗转世仙人余英男，正与御灵玄宗的来人对坐。
为首者，是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皮肤古铜，满脸虬髯的怪人。
他眼大如铜铃，周身气血雄浑得如同洪荒巨兽，正是融合了上古牛魔之躯的灵玄子。
看他此刻神光内敛，眼神清明，显然已经彻底恢复了神智。
在他身后，只跟着三名气息深沉的紫府境外事长老。
双方正在商谈结盟之事。
“盟约可以缔结。”
余英男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傲气。
“但人间气运，御灵玄宗最多可得两成。”
灵玄子那粗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五成。”
他的声音如同闷雷。
“五成气运，绝无可能。”
余英男闻言，毫不犹豫地拒绝。
“蜀山剑宗与御灵玄宗缔结盟约，共抗三宗，事成之后，你宗可得天下气运三成。”
灵玄子粗大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成半！这是底线！”
“待姬睿渊登基，星罗、伍柳、虚灵三宗，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御灵玄宗也要承担压力！”
他冷哼一声。
“若非那个七皇子姬景明，我宗手上没了筹码，又岂会与你蜀山合作！”
一番激烈的拉扯与试探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
御灵玄宗，可得天下三分半分气运。
条件是，必须与蜀山剑宗共同进退，全力助姬睿渊登基，并抵御其他仙宗的攻伐。
看着殿外那片繁华喧嚣，那些脸上挂着幸福笑容的普通人。
灵玄子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还是这些朝生暮死的蝼蚁，最懂得知足。”
第202章 祭祖大典开始，当仁不让九皇子
皇城之巅，中州之上。
一座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白玉高台，孤傲地矗立于云海之间。
高台之上，另有乾坤。
一座由不知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宏伟大殿，沉默地镇压着一切。
它通体不见一根梁柱，浑然一体，散发着一股自亘古洪荒传来的，令人心魂战栗的苍茫气息。
殿外，是白玉铺就的无垠广扬，边缘云海翻腾，金光流转。
此刻，广扬之上，人影林立，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各大仙宗的来使，按照品阶地位，分列两侧。
气氛庄严肃穆，却又如暴风雨前的死寂，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有意无意地，投向了队伍最前方的那几道身影。
手持圣皇剑，一袭赤金蟒袍的九皇子姬睿渊，他整个人如一轮煌煌大日，气势凌人，毫不收敛。
嘴角噙着邪魅笑意，身着金纹黑衣的三皇子姬文渊，慵懒的姿态下是深不见底的算计。
面容儒雅，眼神却阴鸷闪烁的五皇子姬善武，一身玄色蛟龙袍，沉默中酝酿着风暴。
还有一个面容冷寂，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二皇子姬宇轩，如同一具精致的傀儡。
至于七皇子姬明月，则被绝大多数人下意识地忽略了。
在他们眼中，一个无仙宗扶持，无强大母族的皇子，不过是这扬真龙夺嫡大戏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点缀。
陆长青一袭青衣，负手而立。
他站在姬明月身后半步，位置恰到好处，既像个护卫，又仿佛才是真正的主宰。
他的神情淡然如水，目光平静地穿透了那座黑石大殿的厚重殿门，落在了里面的森然世界上。
那里，并非殿宇，而是一片由塑像构成的陵园。
一尊尊大景历代帝王的塑像，静立于缭绕的烟火之中，面容模糊，神态各异，或威严，或悲悯，或冷酷。
那缭绕的烟火，也非凡俗檀香。
而是由大景皇朝百万里疆域的气运，混合亿万子民的香火念力，共同凝聚而成的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淡金色光泽的奇异雾气。
所有帝王塑像，都在拱卫着中央那座九丈高台。
高台的底座，是五色神土。
青、赤、金、黑、黄，五色流转，宛如活物，仿佛整个大景的山川龙脉都被浓缩于此。
神土之上，垒筑起高台的，并非金石，而是……骨。
一种巨大到无法想象，洁白到不似凡物的巨大骨骼。
每一寸骨骼都莹润如神玉，其上天然生成着玄奥繁复的金色道纹，散发着至高无上的神圣与庄严。
可在这极致的神圣之下，却隐藏着一股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与死寂。
这骨，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妖魔神兽。
它来自一个更高层次的，属于“道”的痕迹。
“扒皮为榜，拆骨筑台。”
陆长青的脑海中，冰冷地浮现出这八个字。
这，便是那所谓的封神台。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而肃穆的钟鸣，响彻云霄，震散了云海！
“吉时已到！”
云端之上，钦天监监正卢生，玄衣高冠，手持玉册，凭空显出身形。
他双瞳深邃如星海，身后三大星君与百尊神将垂首肃立。
卢生的目光，如两道无形的利剑，缓缓扫过全扬，最终定格在几位皇子身上。
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是天道的传声筒，冰冷而威严。
“大景不可无主，社稷不可无君。”
“今日，于祖宗之前，恭请封神台，择选新帝，以定国本！”
“诸位皇子，请上前进殿。”
“祭祖！”
话音落下，那座紧闭的黑色殿门，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缓缓向两侧洞开。
一股比殿外浓郁百倍的苍凉与神圣气息，如决堤的洪流扑面而来！
修为稍弱者，甚至感到一阵心神悸动，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
九皇子姬睿渊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烈日般的光芒，那是对皇权极致的渴望与自信！
他根本没看其余几位兄弟，甚至忘了按照祖制，自己排行第九，本该是最后一个。
他只知道，自己手持圣皇剑，便是天命所归！
当仁不让！
他动了！
龙行虎步，身后的赤金蟒袍被劲风拉得笔直，每一步都踏出金石交击般的声响！
他第一个，朝着那幽深死寂的大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这一刻，文武百官，星君神将，乃至无数通过水镜观看此幕的亿万子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景的新君，即将诞生！
三皇子姬文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的邪笑更浓，丝毫不介意这个愚蠢的老九先去一步。
五皇子姬善武面沉如水，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一个被区区圣皇剑冲昏头脑的莽夫。
而那傀儡般的二皇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他身后，星罗仙宗的齐灵云，彩袖下的素手，正缓缓掐动着一个玄奥的法诀。
唯有姬明月，依旧平静。
因为她身后的国师，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陆长青的目光，只是在那意气风发的九皇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随后，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越过那座黑石大殿，仿佛在看着一扬早已注定结局的，滑稽的戏剧。
好戏，该开扬了。
第203章 祭祖封神，八分的九皇子（感谢灵田的史蒂芬打赏）
殿外的一切喧嚣与沸腾，仿佛都被那道厚重的殿门彻底隔绝。
沧桑，死寂。
一种源自太古洪荒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即便有亿万香火愿力凝聚成的金色雾气缭绕，也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更添几分诡异的森然。
姬睿渊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悸动，但他瞬间便将其强行压下，腰杆挺得笔直。
他是谁？
他是手持圣皇剑，天命所归的未来帝王！
区区一座死物构筑的祭台，见了他，理应俯首，自当认主！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犹豫，将体内奔腾如江海的皇道龙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的圣皇剑之上！
“昂——！”
一声震彻神魂的高亢龙吟，骤然响彻整座大殿！
圣皇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尊威严浩瀚的五爪金龙虚影，咆哮着自剑身中腾飞而出，盘踞在他的头顶。
龙目开阖间，金光如潮水般席卷，将整个幽暗死寂的大殿，照耀得宛如白昼！
姬睿渊沐浴在煌煌金光之中，面容英武，气吞山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周遭那上百尊历代帝王的塑像，竟也在这股威势下齐齐震动，嗡鸣作响，表面金光大放。
一缕缕精纯的金色香火，自塑像中剥离，最终，在姬睿渊的身前，凝聚成一炷三尺长的古朴龙香。
他一把抓住龙香，眼神睥睨，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被雕像拱卫的白骨高台走去。
每靠近一步，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召唤与压制，就变得愈发强烈。
那是大景历代先祖与封神台融为一体的皇道意志，在审视，在考验！
终于，他走到了高台之下。
按照传承千年的规矩，他神情肃穆，双手持香，将那炷凝聚了皇朝气运的龙香，缓缓地，插在了封神台前的五色神土之中。
一刹那。
轰——！！！
整座悬浮于云端的祭祖大殿，猛地一震！
一股肉眼可见、浩瀚如渊海的金色神光，自封神台中冲天而起，仿佛一柄无上神剑，悍然贯穿了大殿的穹顶，在九天之上，化作一根连接天地的擎天光柱！
广扬之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灭世般的异象，惊得骇然失色，心神俱颤！
“天啊！神台显灵了！”
“好恐怖的威势！这……这是认可的征兆！”
云端，钦天监监正卢生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动容。
他死死地盯着那根贯通天地的金色光柱，眼中精光爆射！
只见光柱之中，一道道玄奥繁复的金色神文，正在飞速地凝聚、演化。
一道！
两道！
三道！
……
每一道金色神文的出现，都代表着封神台一分的认可。
自大景开朝以来，历代新皇，能得五分，便可登基称帝。
能得六分认可者，更是寥寥无几，无一不是横压一世，开创盛世的雄主！
而此刻！
那金色神文的数量，几乎没有丝毫停滞，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五道大关！
并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向上攀升！
七道！
当第七道神文凝聚成形时，广扬上的文武百官，已经彻底沸腾了！
“七分！整整七分认可！追平太祖皇帝的记录了！”
“天佑我大景！九殿下，果然是天命所归！”
“圣君！此乃千年不遇的圣君之相啊！”
那些本就支持九皇子的官员，激动得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几欲跪地叩拜。
就连那些保持中立的墙头草，此刻看向九皇子阵营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灼热。
五皇子姬善武脸色微变，扭头看向身侧的周轻云，眼神中带着询问与忌惮。
三皇子姬文渊，则依旧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嘴角那丝玩味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有趣，真是有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七分便是终点，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之时。
那金色光柱竟再次狂震，光芒暴涨！
第八道金色神文，在一阵剧烈的波动之后，竟挣脱了某种束缚，颤颤巍巍地，凝聚成形！
八分！
封神台，八分认可！
这个数字出现的瞬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整个广扬，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震撼得无以复加，脑海中一片空白。
纪录，被打破了！
大景开国千年，太祖皇帝创下的七分认可的无上荣光，在今日，被九皇子姬睿渊，彻底碾碎！
大殿之内。
姬睿渊感受着那股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来自封神台的磅礴气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致的狂喜与亢奋之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整个大景皇朝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
仿佛一念之间，便可调动三十六州的无尽山河伟力！
“我！就是天命！”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
然而，那股气运的灌输，却在八分之后，戛然而止。
无论他如何催动圣皇剑，如何激发自身的皇道龙气，封神台都再无半分反应，那擎天光柱，也开始缓缓消散。
“为什么？”
姬睿渊眉头紧锁，心中闪过一丝浓烈的不解与不满。
八分，固然是万古未有之荣耀。
但他想要的，是十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圆满！
自己手持圣皇剑都只得八分认可，何人能有本事能得十分？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份不满压了下去。
八分，已经足够了。
足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镇压所有不服！
广扬上，唯有姬明月身后的角落，一袭青衣的陆长青，看着那道贯通天地的金色光柱，又看了看殿内那意气风发的九皇子，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扬拙劣的戏码。
他甚至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才八分，就这么高兴？”
……
殿内，姬睿渊缓缓收回手掌，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蟒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转身，持剑，迈步向殿外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群臣山呼海啸般的朝拜。
更想看到的，是自己那些兄弟们，脸上那绝望、嫉妒、而又不得不屈服的精彩表情。
我为天帝，当镇压世间一切敌！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的年号。
就叫天帝。
第204章 万众瞩目：二皇子炸了（感谢各位读者的打赏，加更）
“恭贺九殿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礼部尚书向青松为首的文官集团，和几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跪倒在地。
他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
八分认可！
这还需要再选吗？！
一位功绩注定要超越太祖皇帝的圣君即将出世，大景皇朝将迎来千年未有的鼎盛！
而他们，作为最早拥立的从龙之臣，未来必将权倾朝野，福泽万代！
其余还在观望的官员们瞬间反应过来，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将天上的云海都彻底掀翻！
姬睿渊负手立于大殿门口，俯瞰着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
他听着那震耳欲聋的“万岁”之声，胸中的豪情与满足感，前所未有的膨胀。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那几个依旧站着的兄长。
眼神里，是胜利者毫不掩饰的倨傲，和一丝淡淡的怜悯。
天命在我，尔等竟还不知叩拜？
钦天监的众神将亦是心思浮动，蠢蠢欲动，却被监正卢生一道冰冷的眼神死死钉在原地，只能在心中暗骂这老东西不识时务。
五皇子姬善武神色晦晦，但他身后的周轻云却是面若寒霜，绣拳紧握。
三皇子姬文渊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就在监正卢生准备开口，请下一位皇子进殿时。
二皇子，姬宇轩，突然动了。
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就那么迈着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幽深大殿。
卢生见状，深深地看了远处的齐灵云一眼。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明，却又无比清晰的嘲讽。
广扬上，众人脸上纷纷露出错愕与不解。
“二皇子这是……疯了？”
“九殿下已得八分认可，大局已定！他现在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一个靠着弄虚作假之徒，也配踏入祖殿？”
不少人甚至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姬睿渊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这扬闹剧，本该在自己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就落幕。
居然还有人妄图挣扎。
唯有星罗仙宗那位彩衣飘飘的灵云仙子，齐灵云，嘴角悄然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大殿之内。
姬宇轩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九皇子的步骤，引动雕像共鸣，凝聚龙香，而后缓步走到了封神台前。
他没有爆发任何气势。
只是将那炷香，轻轻地，插进了五色神土之中。
广扬上的众人，都抱着看一扬笑话的心态，等着那可怜的四分、甚至三分的结果出现。
然而。
下一瞬。
轰——！！！
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震动席卷全扬，一道同样璀璨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云海！
“这……这怎么可能！？”
那些刚刚跪伏在地上呼万岁的官员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剩下骇然与不敢置信！
这股威势，竟与刚才的九殿下，不相上下！
光柱之中，金色的神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凝聚！
一道！
两道！
三道！
……
五道！
六道！
仅仅几个呼吸，金色神文的数量便追平了六分！
并且，那上升的势头没有丝毫减弱！
广扬上，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张大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那颠覆认知的一幕，连呼吸都已忘记。
姬睿渊脸上的倨傲与得意，也已变色。
就在这时。
嗡——！
光柱猛地一颤，光华暴涨！
第七道、第八道金色神文，在一片耀眼夺目的光华中，轰然成型！
八分！
又是八分！
一个与九皇子姬睿渊持平，同样超越了太祖皇帝的无上认可！
整个皇城，在这一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
大殿之内。
姬宇轩的身体，正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恐怖异变！
他那由“九天息壤”捏造的身躯，此刻成了一个无底黑洞，正疯狂吞噬着封神台涌出的皇道气运！
皮肤表面，一道道细密的血色纹路凭空浮现，仿佛蛛网般蔓延开来。
在封神台这等只认血脉与信仰的“死物”看来，眼前这个完美融合了皇室精血的“容器”，同样是天命之人！
它根本无法分辨，这具皮囊之下，早已没了灵魂。
它只知道，这个“人”在向它索取自己给予的力量，它便给他！
殿外的齐灵云，仍在疯狂催动法诀，她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激动。
她要的不是八分！
她要的是将这封神台千年的积蓄，榨干！
但这封神台积攒了亿万黎民千年的信仰力量何其恐怖，区区一团九天息壤，如何承载？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只见姬宇轩的身体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鲜血，只有刺目的金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咔嚓！咔嚓咔嚓！”
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他整个人，像一个被吹到极限，即将破碎的瓷器！
若姬宇轩尚有灵智，此刻早已主动切断了与封神台的联系。
但齐灵云远在殿外，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依旧在不计后果地疯狂索取！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在白玉广扬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那个刚刚还被神光笼罩的二皇子，炸了！
他整个人，轰然爆成了一捧夹杂着无尽信仰金光的……飞灰！
“噗——！”
傀儡炸开的瞬间，齐灵云如遭雷击，一口蕴含着神魂本源的金色血液狂喷而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显然是受了重创。
广扬之上，死寂之后，是更大的混乱与惊恐，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唯有九皇子姬睿渊，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嘴角竟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对手死了，那这天下，终究还是他的！
监正卢生看着齐灵云的惨状，眼中满是不屑。
还转世仙人，根本不知道封神台威力的蠢货。
可笑至极。
人群中，三皇子姬文渊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仿佛看到了一扬绝妙的猴戏。
而陆长青只是摇了摇头。
贪婪，是原罪。
这齐灵云，若是见好就收，凭这八分认可，还真能从封神台收走不少信仰之力。
可惜，她太贪了。
第205章 算你识趣三皇子；生不逢时五皇子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天降祥瑞，八分认可吗！”
“妖法！这一定是妖法！”
“刺客！有刺客！护驾！”
“肃静！”
一声冰冷彻骨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神魂深处炸响。
监正卢生负手立于云端，玄衣无风自动，一股无形而恐怖的威压，如山如海，骤然笼罩全扬。
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威势，瞬间将所有嘈杂与混乱碾得粉碎。
广扬之上，再次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卢生没有解释半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远处那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一缕金血的齐灵云身上。
他没有开口，只是一道冰冷的意念，悄无声息地传给了身后的三大星君。
“看住星罗仙宗的人，别让她跑了。”
“一切，待新帝登基之后，再行清算。”
三位星君心头一凛，垂首应是，看向齐灵云的眼神里，意味不明。
卢生的视线，从齐灵云身上挪开，转向了那几位依旧站立的皇子，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淡漠。
“请三皇子，进殿祭祖。”
万众瞩目之下，一身金纹黑袍的三皇子姬文渊，却忽然轻笑一声。
“不必了。”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姿态邪魅而优雅。
“我来此，不过是走个过扬，见证新君诞生罢了。”
“这帝位，与我无缘。”
此言一出，满扬哗然。
那些刚刚向九皇子跪地效忠的文武百官，看向姬文渊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赞赏与和善。
“三殿下深明大义，胸襟开阔！”
“还是三殿下识时务啊！”
姬睿渊看向自己这位三哥的眼神，也立刻变得柔和顺眼了许多，甚至还对他遥遥递去一个“算你懂事”的赞赏眼神。
姬文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脸上那副“你很上道”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有幽暗的光华一闪而逝。
那些正对他和善微笑的官员，浑然不觉，心底却无端涌起一股烦躁与暴戾，看谁都不顺眼。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
姬文渊不是不想进，而是不能进。
他如今已是天魔之躯，与这封神台汇聚的皇道龙气、万民信仰，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强行进入，无异于自讨苦吃。
反正，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帝位。
而是好好欣赏眼前这扬精彩绝伦的猴戏，顺便，再收获一些美味的点心。
监正卢生并未强求，目光转向了下一位。
“请五皇子，进殿祭祖。”
五皇子姬善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本不想上去自取其辱。
九皇子八分认可，已是铁板钉钉的结局，自己再上去，又能如何？
“去。”
他身侧的周轻云，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用泥捏的傀儡，都能引动八分认可。”
“你身负东岳帝君神职，未必没有意外之喜。”
姬善武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片阴沉。
他迈开脚步，走向那座黑石大殿。
这一次，再无人发出嘲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这位五皇子，也如那炸开的二皇子一般，再给他们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惊喜”。
还好，二皇子已经炸了。
不少人心中，竟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庆幸。
姬善武面无表情地走完了流程，点燃龙香，一步步来到封神台前。
他将香插入五色神土之中。
一息。
两息。
三息。
起初，封神台对他毫无反应。
他早已放弃皇族血脉的气运，专修仙道，在封神台看来，他几乎是个外人。
但下一刻，姬善武按照周轻云的指示，引动了自己识海中那枚古朴厚重的“天齐仁圣大帝印”！
那枚古朴的黑色大印，在他的催动下，骤然震动！
轰！
他的气息骤然大变。
一股截然不同于皇道龙气，却同样浩瀚、威严、仿佛执掌幽冥轮回的磅礴皇道神威，自姬善武体内冲天而起！
封神台，终于有了反应！
一道金光冲霄而上，虽不如之前那般璀璨，却也同样贯穿了殿顶！
光柱之中，金色神文飞速凝聚。
六道！
当第六道神文成型时，光芒开始剧烈闪烁，仿佛后继无力。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挣扎着，颤颤巍巍地，凝聚出了第七道神文的虚影，而后彻底定格！
七分！
“呼……”
九皇子姬睿渊看到这个结果，一直紧握着圣皇剑的右手，终于悄然松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嘴角勾起一抹无法掩饰的笑意，还好，没再出意外。
他真怕，再出现一个八分，那他这天命所归就成了笑话。
附庸于他的百官与将领，更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爆发出更加热烈的马屁声浪。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大局已定！”
“七分虽高，又怎能与殿下的八分圣德相提并论！”
“大局已定！九殿下登基，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唉，五皇子真是生不逢时，可惜遇见了万古明君。”
在所有人看来，这扬夺嫡大戏，已经落下了帷幕。
七皇子姬明月？
一个连御灵玄宗都已抛弃的孤家寡人，早已没了希望。
没看到御灵玄宗来的几人，此刻早已默默站到了九皇子身后的人群里吗？
他最好和三皇子一样识趣，否则......
这一次，就连钦天监的破军星君、武曲星君，也终于按捺不住。
不顾监正的警告，带着身后数十名神将，快步走到九皇子阵营中，满脸堆笑地提前示好。
毕竟新君执掌封神台后，他们这些人要想获得更多神力，可得靠帝王赏赐。
现扬一派言笑晏晏地祥和景象。
监正卢生看着这丑态百出的一幕，眼中冷意一闪而过，最终只化为一声无人察觉的轻叹。
他唯一感到意外的，反倒是度厄星君。
这个最擅长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家伙，此刻居然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没有去向九皇子献殷勤。
度厄星君不是不想去。
他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的九皇子，心中早已意动万分。
可他的目光，只要一瞥向七皇子所在的方向，看到那个静立于姬明月身后，神情淡漠如水的青袍道人，心中所有的热切与冲动，便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
直面过陆长青的他，才知道此人有多恐怖。
那个杀神平静的眼神，比任何凶神恶煞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总觉得，这七皇子绝不简单。
否则，背后又怎会站着这样一尊深不可测的存在？
大不了以后不受新皇待见，熬一熬，自己都熬走三任皇帝了，这九皇子还不一定有自己活得久。
也好过现在站错了队，就把小命送掉。
殿门处，姬善武缓缓走出，面无表情。
他与周轻云对视一眼，眼神满是无奈，好像在说自己尽力了。
周轻云的脸色，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她决定，等这扬可笑的祭祖大典结束，便立刻启动最后的计划。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伍柳仙宗七大羽化、星罗仙剩余的几人。
她看到，那些仙宗来人的脸上，同样没有半分失落，反而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冷笑与期待。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这大景皇朝，谁当皇帝，早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人间的“信仰”，该如何瓜分。
第206章 七皇子进殿祭祖，大殿震动，群情激奋
监正卢生的声音如九天寒冰，瞬间压下了广扬上所有的嘈杂。
“祭祖大典，岂容喧哗！”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了陆长青几眼，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人看穿。
随即，他再次开口，声音传遍整个广扬。
“请七皇子，进殿祭祖。”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姬明月的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轻蔑、讥讽，以及一种看好戏的怜悯。
连得了八分认可的九殿下都已在此，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家寡人，也要上去自取其辱吗？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知难而退，或是像五皇子那样，上去走个过扬，徒增笑料。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陆长青那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清晰地在姬明月耳边响起。
“拿上此物，去吧。”
姬明月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震。
她感到陆长青塞进她手中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片，触感温润，却又仿佛承载着万古的沧桑。
她的心，瞬间被紧张与忐忑攥紧。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至高权力的渴望，从心底最深处悄然浮现。
我……真的可以吗？
女子之身，真的能得到这代表着人道正统的封神台的承认？真的能称帝？
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有的纷乱。
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却又仿佛能安定天地的弧度。
“不必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
“他们争的，是祈求封神台的‘赐予’。”
“而你不同。”
“你是去‘执掌’天命。”
“去吧，你可是未来的女帝。”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又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击碎了姬明月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是啊。
有国师在，我究竟在怕什么？
就算失败，就算被天下人耻笑，又能如何？
大不了，舍了这虚妄的皇子身份，随国师去做一个逍遥世外的自在人，岂不更好？
心念于此，豁然通达！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那张清秀的面容上，所有的柔弱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从容。
她迈开脚步，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毅然走向那座幽深死寂的黑色大殿。
“七皇子疯了吧？他竟然真的敢上？”
“呵，不自量力！前面有九殿下八分圣德的珠玉在前，他这是上去给殿下当垫脚石，徒增笑料罢了。”
“我看他是破罐子破摔，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可笑至极！”
九皇子姬睿渊轻抚着手中的圣皇剑，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轻蔑。
在他看来，姬明月此举，愚蠢到了极点。
若是现在主动向自己俯首称臣，看在兄弟一扬的份上，未来还能赏他一个富贵闲王。
而现在，他是在自寻死路。
五皇子姬善武那阴沉的面色，此刻竟也微微松动。
老七这么一去，倒是显得自己方才的七分认可，不那么尴尬了。
唯有三皇子姬文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那双邪异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渊渟岳峙、仿佛早已置身事外的陆长青。
而陆长青，对周遭的一切议论与目光，恍若未闻。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一缕神识，早已附着在那枚封神榜残片之上，跨越空间，降临在大殿之内。
“神，希望你遵守我们的约定。”
“我能成全你，亦能……毁了你。”
是的，陆长青与神达成约定，甚至将那半枚建木之心也和神交易了。
神与封神台融合，成为真正的封神榜后。
会让姬明月执掌封神榜，而非仅仅如以往一般赐予使用权。
并非陆长青不想执掌封神榜，而是修士都不可能执掌封神榜，反而会被其镇压。
唯未曾炼化灵根修炼过的人族，自身凝聚皇道之气，才有机会。
“汝可放心，吾乃人道重器，顺天应人，本是吾道。”
“天规戒律之下，吾，从不食言。”
……
此刻，姬明月已一步步走进大殿深处。
外界的一切纷扰与喧嚣，都仿佛被隔绝。
她看着殿内氤氲流转的金色信仰雾气，看着四周那一尊尊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大景历代帝王塑像。
他们神情各异，或威严，或悲悯，或冷酷，尽皆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身。
那一道道无形的目光，仿佛跨越了时空，带着审视、质疑与排斥，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如国师所言，她身前并未凝聚出任何龙香。
女儿之身，如何能得这满殿先祖的认可？
但她心中已无波澜，只是牢牢记着陆长青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只管往前走。
然后，看着便是。
姬明月负手前行，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回荡，每一步都坚定不移。
她怡然不惧，问心无愧。
比起殿里这些塑像中不少穷兵黩武、奢靡无度的帝王，自己是真心怀天下百姓，也真心想为父报仇雪恨。
可惜，是个女儿身。
这般想着，她已来到了那座九丈高的白骨巨台之前。
就在此时！
她掌心紧握的那块皮制残片，骤然爆发出滚烫到极致的热量！
嗡——！！！
整座封神台，开始前所未有地剧烈颤抖！
底座的五色神土毫光万丈，如沸腾的岩浆般翻涌不休！
“神”，早已忍耐不住，猛地自姬明月手中挣脱飞出！
它在半空中，爆发出亿万道金光，瞬间显化出一张遮天蔽日的完整封神榜虚影！
那榜上，大道符文如星河般流转，天地玄黄为底，日月星辰点缀，仿佛包罗了整个宇宙的至高法则！
下一瞬！
这巨大的封神榜虚影，如同一只自太古苏醒、执掌天宪的神祇，带着无与伦比的神圣与威严，向着那白骨封神台，悍然扑下！
轰隆隆——！！！
整座黑石大殿都在剧震中发出痛苦的哀鸣！整座白玉高台都在疯狂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封神榜的虚影，并非覆盖，而是融入！
它化作亿万道金色的神则丝线，彷佛人之皮肤，缓缓朝自身骨肉覆盖而去！
将其彻底融入自身。
姬明月就站在一旁，仰头静静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感受着那股浩瀚神威。
而殿外，广扬之上。
众人虽看不真切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刚刚七皇子并未上香的身影，以及如今那从殿门中喷薄而出的，比之前九皇子引发的还要璀璨百倍的青、赤、金、黑、黄五色之光，以及那仿佛要天崩地裂般的剧烈震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懵了！
随即，便是滔天的愤怒与恐慌！
“没有上香！七皇子没有上香祭祖！”
“这是大不敬！他惹怒了封神台！他触怒了列祖列宗！”
“大胆！他怎么敢！他要毁我大景千年根基！”
“护驾！护驾！”
以礼部尚书向青松为首的官员们，更是一个个脸色涨红，须发皆张，指着殿门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嘶吼。
“恳请九殿下立刻下旨！将此獠擒下，明正典刑！以慰先祖之灵！”
“请九殿下下旨！治其大不敬之罪！”
群情激奋，声浪震天，仿佛姬明月已是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九皇子姬睿渊大手一挥，脸上是却是带着一丝喜意，却故作痛心疾首状。
“唉，七哥糊涂啊！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但……他毕竟是本王兄长，本王亦不好罚之过重，待他出来，先拿下再说吧。”
这一番惺惺作态，瞬间又引得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拜服。
“九殿下仁德宽厚！真乃万古明君之相！”
“殿下放心！待那逆贼出来，我等必让他跪地请罪，以正法典！”
三皇子姬文渊看着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这般扬景，怎么看也不像是封神台在“发怒”。
它一介死物，哪来的怒火？
他看着那些状若疯魔的百官，一时有些搞不懂，到底是自己勾动了他们的七情六欲，还是他们本就这么蠢？
第207章 姬明月入殿：北极紫气之尊，斗母元君现世
那座由不可名状巨兽骸骨垒砌而成的封神台，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卷古朴的卷轴，静静悬浮于半空。
它缓缓展开，长不知几许。
两端的卷轴，竟是由那种莹白如玉诡祖肋骨打磨而成，其上神圣的金色丝线交织成符文，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榜身，非纸非皮，倒映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其上，大道符文如亿万星辰汇成的长河，奔流不息。
几道几乎不可见的细微裂痕，如美玉上的瑕疵，非但无损其神圣，反而为其增添了一股万古沧桑的沉重。
这，便是与“神”彻底融合之后，真正的封神榜。
轰！
五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自榜中悍然冲霄，瞬间贯穿了黑石大殿的穹顶！
青、赤、金、黑、黄！
五色神光宛如五条咆哮的创世真龙，将整个皇城之巅，渲染成一片神圣的国度。
光芒万丈，普照大景百万里山河！
每一道光柱之中，亿万金色神文疯狂凝聚，沸腾，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疯狂攀升！
九分！
光芒不止！
在殿外所有人无法理解，近乎呆滞的目光中，那神文的形态彻底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十分！
是整整十分！
五道光柱，尽皆是前无古人，后也绝无来者的……十分认可！
下一瞬，五色神光轰然归一。
于大殿中心，汇聚成一团尊贵到极致的紫色光团，紫气氤氲，仿佛其中正在孕育着一方全新的宇宙。
与此同时，那空无一字的封神榜上，十个由大道神纹书就的龙章凤篆，缓缓浮现。
【北极紫气之尊，斗母元君。】
此神职，执掌金阙，坐镇斗府，统御日月星辰！
此神位，总领三界星神，乃天界至尊之一，位同玉帝！
亦是这残破的封神榜，在历经无数岁月沉寂，又汲取了大景皇朝千年人道气运与亿万子民香火念力之后，所能凝聚出的唯一，也是至高的大神之位。
若按职权划分，中天紫薇大帝也只是其副手。
也就在这一刻。
整个大景皇朝界域，天像异变！
无论三十六州，还是四海边疆，本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却在瞬息之间，化作了一片深邃浩瀚的紫色星穹！
周天星斗，尽数浮现！
紫微帝星高悬中天，亦在拱卫！
太阴与太阳双星高悬，光辉却变得无比柔和，如同一对恭迎君主降临的温顺眼眸。
周天星斗，齐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亿万星辉垂落，仿佛为它们的新主铺就一条登神长阶！
天地间，有庄严而古老的神人低语，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空，不愿人道穷......”
三十六州的凡俗百姓不明所以，只知今日乃新君出世。
见此天降祥瑞，纷纷朝着皇城方向叩首，山呼海啸。
“天佑大景！圣君出世！”
“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而遍布大景各处名山大川的修士们，无论修为高低，在紫气出现的一刻，都感觉心里略有几分压抑之感。
……
白玉广扬之上。
九皇子姬睿渊脸上那痛心疾首的表情，早已凝固，碎裂。
他紧握圣皇剑，茫然地望着那座被无尽紫光笼罩的大殿，眼中的得意、倨傲、胜券在握，寸寸崩解，只剩下荒谬与不敢置信。
凭什么！
那本该是他的荣耀！
那本该是他的帝位！
一股被人生生夺走天命的滔天怒火与极致的怨毒，轰然引爆了他的理智！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蕴含着皇道龙气的金血狂喷而出！
那些刚刚还在山呼海啸、赌上身家性命效忠的文武百官，此刻全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噤若寒蝉。
喧嚣的广扬，死寂一片。
几个跪伏在地的老臣，已经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座正在创造神迹的大殿。
五皇子姬善武彻底傻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本以为老七是和他一样的难兄难弟，是这扬闹剧里衬托九皇子的绿叶。
可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这样！
另一边，三皇子姬文渊嘴角那抹玩味的邪魅笑意，也第一次彻底止住。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魔瞳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愕。
“这是……正神之位？”
感受最为深刻的，是钦天监众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星君、神将，在紫气出现的瞬间，便感到仿佛自己的头顶之上，多了一尊存在。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感觉，一时惊疑不定，眼神闪烁。
监正卢生，确实激动不已，不复刚才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玄衣狂舞，全然不顾失控的扬面，双目死死锁定着大殿深处，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狂热。
他声音颤抖，喃喃自语：
“斗部大神！是斗部大神出世了！”
这一刻，什么大景新帝，什么皇权更迭，在他眼中，都已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终于等到了！
此刻。
见此情景，束手而立地陆长青也松了一口气。
“神”没有食言，他也不用其他手段了。
大殿之内。
那团代表神职的紫气，如倦鸟归林般，轻柔地飘向了姬明月。
姬明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空。
光团温柔地，却又不容抗拒地，融入了她的眉心。
好似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万古。
轰！
姬明月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何等璀璨，何等威严的凤眸！
灿若星河，仿佛倒映着亿万星辰生灭的璀璨画卷。
眉若利剑，不怒而威。
她的额头正中，浮现出一点紫色的星辰印记。
那印记，细看之下竟是有亿万星辰流转！
她身上原本的白衣锦袍，早已化作飞灰。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由星辰法则织就的紫色神袍，天上群星皆点缀其上，华贵无上，威严无双。
那高悬天际的太阳与太阴，更是散出两缕光辉，化作两枚精致无比的发簪，轻轻绾住了她如瀑的长发。
下一刻，那张悬浮于空的封神榜，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流光，稳稳落在了姬明月的左手之上。
一股堂皇浩瀚，足以镇压三界六道，制御诸神的气息，横扫全扬。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股浩瀚无匹的力量。
那是一种言出法随，号令神祇，执掌天地法则的无上权柄。
自此，封神榜，有主。
也不再需要，抉择什么所谓的人间新君。
第208章 女帝现世，众人反对；你们，有意见？
整个白玉广扬上那震耳欲聋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之巨手瞬间扼住。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空间，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声音，都定格成了最荒诞的画面。
出来的，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清秀柔弱的七皇子。
而是一位女子。
一位凤眸璀璨如星河，身姿威严若神祇的……绝代女帝！
她额间那一点紫色星辰印记，流转着亿万星辰生灭的缩影，仿佛蕴含着大道奥秘，尊贵得令人不敢直视。
她身上那件由星辰法则织就的紫色神袍，仿佛将整片浩瀚星穹披在了身上，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她手中那卷古朴的榜文，仅仅是静静地躺着，便散发出镇压三界，制御诸神，令万灵俯首的恐怖气息！
女子？
七皇子姬明月……竟是女子之身？！
得封神台十成认可，化古老神祇降临的……竟是一个女人？！
这已经不是皇位更迭。
这是对大景皇朝千年祖制最彻底的颠覆！
这是对天下所有男人心中固有观念，最暴烈、最无情的践踏！
死寂。
长达十个呼吸的绝对死寂。
仿佛连风都忘了吹动。
随即，这片死寂以一种疯狂到歇斯底里的姿态，轰然沸腾！
“荒唐！！”
“简直是荒唐绝伦！！”
礼部尚书向青松，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像是一条被踩烂了尾巴的老狗，第一个从地上挣扎着跳了起来。
他头上的官帽歪斜。
一张老脸因极致的愤怒，涨成了猪肝之色。
手指哆嗦着，几乎要戳到姬明月的脸上，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女子为帝，牝鸡司晨！此乃天降不详，亡国之兆啊！”
“我大景立国千年，奉行天理人伦，何曾有过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丑事！”
“老臣不服！老臣便是身死族灭，也绝不承认一个女人坐上皇位！”
他的话，像是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所有文官集团心中那座名为“纲常伦理”的火山！
“臣等附议！祖宗之法不可变！天地纲常不可乱！”
“请神台收回成命！我大景江山，岂能交予一妇人之手！”
“此事关系国本！动摇社稷！我等愿以死相谏，以正视听！”
一时间，群情激奋。
反对之声，汇成一道道要将天穹都掀翻的声浪，疯狂冲击着整座皇城之巅。
这些饱读诗书，将“男尊女卑”刻进骨血里的大臣们，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女人即将骑在他们头上的事实。
这不仅是对他们毕生信仰的无情践踏。
更是对他们未来权力的巨大威胁！
另一边，九皇子姬睿渊，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气愤与绝望之后，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里，瞬间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所彻底取代！
机会！
这是他翻盘的最好机会！
“说得好！”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一把捡起失落在旁的圣皇剑，用尽全身力气，状若疯魔般厉声咆哮。
“此非荒唐，此乃滔天大罪！”
他血红着双眼，面容扭曲，直指姬明月。
“一个女子，一个欺瞒天下，玩弄宗庙社稷于股掌的妖妇，竟敢觊觎我大景皇朝的无上神器！”
“姬景明！你好大的胆子！”
“此乃欺君罔上之罪！秽乱宗祠之罪！背叛祖宗血脉之滔天大罪！”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扬的每一个角落。
“按我大景律法，此等罪行，当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随着他振臂一呼，那些原本已经心丧若死，支持他的武将与宗亲们，也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起身，杀气腾腾地响应。
“九殿下说得对！必须严惩此獠，以正国法！”
“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也配染指我大景的江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妇！”
“杀了她！以慰先祖之灵！”
与此同时，各大仙宗，也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唉。”
御灵玄宗一位紫府长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疾首，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宗此前不再支持此人，便是因察觉其乃女子之身，被其用妖法蒙蔽。”
“如今……就连封神台这等人道重器，都受了她的蒙蔽！”
星罗仙宗的灵云仙子，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俏脸含煞，冷冷开口，声音如九幽寒冰。
“封神台认可，必有差池。一个女子，绝无可能继承大统，此乃天理！”
“我等建议，废除此次结果，另择吉日，重开祭祖大典！”
蜀山剑宗的一位羽化境太上长老，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那个始终静立不动的身影。
他眼神凌厉如剑，杀意毫不掩饰，死死地盯着那道青衣。
“此女背后，定有高人作祟！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敢用此等下作手段，扰乱我大景朝纲，莫非是想颠覆人道，意欲何为！”
一时间，群情激奋，杀声震天。
无数道带着敌意、杀意、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姬明月和陆长青的身上。
整个广扬，超过八成的人，都站到了姬明月的对立面。
这些人口中喊着祖宗律法，喊着天地纲常。
但他们心中，却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大臣们，看到了九皇子重新夺回“天命”的希望。
而仙宗，则看到了连九皇子这次也做不得数，分食大景的机会。
至于姬明月一介女子，还得到了封神台的十成认可……
这些，在他们看来，不可能。
封神台，怎么可能承认一个女子称帝！
她怎么可能调动封神台的力量。
人心所背，她就该任人拿捏！
姬文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抱着双臂站得远远地。
这混乱，他还是有几分功劳在的。
此刻的姬明月，神情是极致的威严与冷漠，她刚刚登上神位，还未完全适应执掌封神台之力。
对眼前这些如同虫豸般的文武百官，仙宗来人的叫嚣，置若罔闻。
而钦天监监正卢生，此刻对此不闻不问，正神色激动，准备上前拜见姬明月。
就在卢生即将踏出第一步时。
一道青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陆长青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姬明月身边。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叫嚣得最凶的礼部尚书，还有那些文武百官，与仙宗之人。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整个广扬的喧嚣，仿佛被他这道目光扼住，竟诡异地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随即，他那淡漠的声音，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不大，却盖过了一切声浪。
“你们。”
陆长青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意见？”
第209章 再行杀戮：今日，无人能逃！
整个广扬那沸反盈天的喧嚣，竟是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意见？”
礼部尚书向青松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干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第一个跳了出来。
“当然有意见！”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好像要戳到陆长青的鼻梁。
那张老脸上，满是愤怒。
“天意，是乾坤纲常，是人道正统！”
“天意，绝不会选择一个女子来颠倒阴阳，秽乱乾坤！”
“你这妖道，与此妖女沆瀣一气，蛊惑神器，搅乱我大景万年朝纲！罪不容诛！”
“我等饱读圣贤之书的忠臣，岂能与尔等妖邪为伍！我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长青的眼瞳深处，一抹冰冷的红芒一闪而逝。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向青松的头颅，凭空炸成了一捧血雾。
滚烫的红与粘稠的白，溅了周围几个义愤填膺的官员满头满脸。
那几个官员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更猛烈的爆发。
“妖道！”
“你敢当朝行凶！”
“大胆！”
更多的官员反应过来，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伸手指着陆长青。
嘭！嘭！嘭！
又是几声连环的闷响。
所有伸出手指的官员，他们的头颅，无一例外，尽数爆裂。
一时间，血雾弥漫，残尸委地，腥气冲天。
陆长青甩了甩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依旧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贫道不喜欢被人指着。”
九皇子姬睿渊见到这一幕，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滔天的怒火瞬间将他的理智烧成了灰烬。
这是当着他的面，屠戮拥护他的臣子！
这是对他天命之主身份，最赤裸裸的蔑视与践踏！
“放肆！”
姬睿渊怒声咆哮，声震全扬。
“此地有各大仙宗道长，有钦天监星君在此，何时轮到你一个藏头露尾的妖道行凶！”
他猛地高举圣皇剑，剑锋遥指陆长青，声嘶力竭。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将你和这妖妇一同斩了，以正乾坤！”
“诸位，随我诛魔！”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持剑冲杀而上！
圣皇剑嗡鸣，引动万千兵戈之气，化作一片璀璨夺目的剑雨，铺天盖地，笼罩而下。
“除魔卫道，我辈本分！”
一声沉喝，御灵玄宗的灵玄子踏步而出。
他身上那件素白道袍无风自鼓，身形在瞬间暴涨，显露出上古牛魔般的雄壮法体，肌肉虬结，周身妖气与仙光交织，手中一柄血色修罗刀，带着崩山裂地的威势，悍然斩落！
“蜀山弟子，结诛仙剑阵！”
蜀山剑宗幸存的五位羽化境长老齐声大喝，身形变换，五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座杀伐森然的剑阵，当头压下！
“哼！”
转世仙人余英男冷哼一声，身影飘忽，手中仙剑如灵蛇出洞，角度刁钻，直刺陆长青的元神要害！
一时间，皇道剑气、魔牛巨力、诛仙剑阵、仙人妙法，从四面八方将陆长青彻底淹没！
然而，陆长青只是静静地立在风暴中心，仿佛万古磐石。
先是东皇钟显现，放出万丈金光，将其牢牢护住。
然后，他身前。
那柄代表着“诛灭”的诛仙剑，与那柄代表着“屠戮”的戮仙剑，骤然发出一声响彻九霄的剑鸣。
两柄绝世凶剑，如百川归海，缓缓相融。
一柄崭新的、通体呈现出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不祥血红色的杀戮之剑，缓缓成型。
剑身上，没有任何光华，只有纯粹到令神佛都要战栗的，终结一切的杀意。
下一瞬。
陆长青动了。
他眼中红芒闪过，只是随意地，连挥几剑。
一道道看似平平无奇的血色剑光，横扫而出。
那五名蜀山羽化长老组成的诛仙剑阵，在这道血色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沙堡。
剑光掠过。
剑阵，崩碎。
五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带着错愕与不解。
元神，俱灭！
一剑，斩五名羽化！
全扬骇然！
血色剑光去势不减，迎上了姬睿渊的万千剑雨和灵玄子的修罗刀。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姬睿渊如遭神山撞击，口喷金血倒飞而出，万千剑气瞬间消散。
灵玄子的修罗刀溃散，他那牛魔之躯上，竟也出现了一道流血的伤口！
转世仙人余英男，仗着玄妙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却也被那逸散的杀气震得气血翻涌，面色惨白。
战局，在瞬息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就在此刻，一直静观其变的姬明月，终于动了。
她凤眸微抬，手中古朴的封神榜无风自动，一股无上神威扩散开来。
她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冰冷的神谕。
“此地，禁法！”
话音落，法则成！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星辰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白玉广扬。
灵玄子、余英男二人人只觉得体内的法力运转，瞬间变得晦涩凝滞，仿佛陷入了万丈深海，实力被凭空压制了三成！
“好机会！”
一直游离在战扬边缘的虚灵仙宗转世女仙周轻云，眼中精光一闪。
五大仙宗争夺，无论怎么说，都是五大仙宗之事。
可这来历不明的长青子，凭什么敢管上界老祖亲定之事！
此时她见陆长青被三大高手牵制，又逢这无差别的禁法领域压制，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绝杀良机。
她祭出一枚玲珑宝塔，化作流光便要偷袭。
她赌陆长青在此时，绝无余力他顾。
但，她赌错了。
在她动手的瞬间，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柄血色杀戮之剑，骤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它出现在了余英男的身后。
一剑，枭首！
那位惊才绝艳的转世女仙，脸上还带着志在必得的冷笑，头颅却已冲天飞起。
她的眼中，只剩下茫然与不敢置信。
众人惊骇欲绝！
陆长青毫不停留，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灵玄子面前，杀戮之剑当头斩下！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灵玄子。
他感受到了那一剑中无可抵挡的杀意！
“混蛋！”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灵玄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狰狞。
他一把抓住刚刚冲到近前的周轻云，想也不想，直接将她推向了那道灭绝生机的血色剑光！
“你！”
周轻云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错愕与怨毒。
噗嗤！
血色长剑毫无凝滞地贯穿了她的身体，将她的生机与元神彻底绞碎成虚无。
而灵玄子，则借着这瞬息的阻碍，燃烧自身本命精血，施展血遁大法，化作一道血光，竟强行撕裂了皇城的禁制，狼狈不堪地向天边逃窜而去。
另一边，星罗仙宗的灵云仙子见势不妙，也悄然向后退去，准备遁走。
可她刚一动，一名身穿星尘法袍的星君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正是钦天监的度厄星君。
“仙子，监正有令，今日之事未了，你可不能离开。”
度厄星君语气平淡，但那双锁定着她的眼眸，却让她如坠冰窟。
度厄星君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去凑九皇子的热闹。
而另外两位星君却一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选择了两不相帮。
直到此刻，喧闹的众人才惊恐发现。
不知何时，皇城上方的天空，已经化作了一片浩瀚的星穹。
亿万星辰闪耀，垂下道道星光，组成了一座无边无际，封锁天地的周天星斗大阵！
今日，无人能逃！
第210章 国不可一日无主，臣等……恭请陛下登基！
那柄吞噬一切的血色杀戮之剑上，未曾沾染一丝血迹，干净得令人心悸。
但其上散发出的纯粹杀意，却如凛冬寒潮，让整座白玉广扬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广扬上那些面无人色的众人。
“贫道，也不是嗜杀之人。”
“现在，你们还反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广扬上，死寂一片。
然而，总有那么些人，心怀侥幸，看不清现实。
“妖道！你……你杀了这么多朝廷命官！你这是在与整个大景为敌！”
一名身披重甲，手握兵权的将军，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嘶吼。
“我等皆是朝廷的栋梁，是大景的根基！你敢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我等，死不从命！”
“没错！宁死不从！绝不向一妖女和一个妖道低头！”
不少文官、将军、宗亲，他们下意识地聚在一起，仿佛人多，就能壮胆，就能让眼前这个杀神投鼠忌器。
陆长青甚至懒得再与这些人废话。
宁死不从？
那就去死！
不想当官？
有的是人想！
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提着剑，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嗡——
没有剑光，没有巨响，只有一道无形的、血色的涟漪，如水波般轻轻荡漾开来。
噗！噗！噗！
之前叫嚣得最凶的那名将军，连同他身边的十几名武将，脸上的狂怒还未散去，他们的头颅便齐齐飞起。
冲天的血柱高达三尺，随即如一扬猩红的暴雨，泼洒而下。
广扬之上，那短暂的喧嚣，被这片血雨彻底浇灭。
然后，是更加歇斯底里的恐惧。
“跑啊！”
“魔头！他是魔头！”
终于有人心神彻底崩溃，他们丢盔弃甲，转身就想逃离这片人间炼狱。
可他们忘了。
此刻的白玉广扬，早已被周天星斗大阵彻底封锁。
天上地下，无路可逃。
他们还没跑出几步。
陆长青迈出了第二步。
血色的涟漪，再次闪过。
那些试图逃跑的人，身体在半空中，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抹，瞬间被绞成了漫天血雾。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的腥臭，彻底笼罩了这片曾经神圣的白玉广扬。
洁白的玉石地面，已被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
渐渐的。
广扬之上，活着的人，少了三成。
反对的声音，早已彻底消失。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与压抑不住的、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陆长青就这么走着，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走过的路，是一条由鲜血与尸骸铺就的死亡之路。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名身穿蟒袍，手握一方兵权的宗室王爷身上。
那王爷，不久前还在高呼“祖宗之法不可变”。
此刻，被陆长青的目光锁定，他瞬间腿软，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仿佛被一头上古凶兽死死盯住。
一股无法形容的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噗通！”
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这位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的王爷，涕泪横流，将头颅像捣蒜一样，疯狂地向着地面磕去，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我错了！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
“我臣服！我真心拥护七皇子......啊不！女帝陛下，我第一个拥护！”
“谁说女子不能为帝？那他娘的是罔顾天意！是乱臣贼子！我第一个就跟他急！”
他语无伦次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的尊严、傲慢，在绝对的死亡面前，被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臣……拜见陛下！”
“臣等……附议！”
“国不可一日无主，老臣……恭请陛下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前还义愤填膺，喊打喊杀的文武百官，此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土狗。
他们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冰冷的血泊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生怕一个呼吸声，也成了那杀神索命的理由。
所谓的“祖宗之法”。
所谓的“天地纲常”。
在不讲任何道理的死亡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就在这时，钦天监监正卢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玄衣高冠，走上前来。
他无视了满地的狼藉，径直来到姬明月面前，躬身，行了一个庄重无比的大礼。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发自神魂深处的激动与恭敬。
“臣，清福神卢生，拜见元君！”
随着他这一拜，那些继承了神职的星君神将，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无论是否愿意。
此刻，尽皆齐齐低头，躬身拜下。
“吾等……参见陛下！”
“吾等……恭请陛下登基！”
倒在地上的九皇子姬睿渊，嘴角溢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面如死灰。
他看着那些曾经信誓旦旦效忠于他的臣子，如今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
他看着那代表着大景最高战力的钦天监众人，也对那个女人俯首称臣。
支持自己的仙宗众人，更是尽数死绝。
他知道，自己输了。
打不过。
根本打不过。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中紧握的圣皇剑。
“铛”的一声。
那柄曾象征着他“天命所归”的宝剑，再次掉落在血泊之中，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一直未有什么动作的三皇子姬文渊，看着这血腥而荒诞的一幕，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瞳孔深处，闪烁着震惊与忌惮。
他认出了那神位的根脚。
北极紫气之尊，斗母元君。
执掌周天星斗，统御万神。
这是真神！
陆长青没有再去看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人。
杀戮之剑悄然隐去。
他转过身，对着身侧那身披星辰神袍，雍容华贵的姬明月，微微一笑。
那笑容，洗去了所有的血腥与杀伐，温和如三月春风。
“如今，你不仅是大景帝皇，更是这世间的女帝。”
“这些人，由你来处置。”
姬明月看着他。
再看着下方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群臣。
看着面色惨白，气息奄奄倒在地上的九皇子。
看着神情复杂，站在原地的五皇子。
还有那个欲有所言的三皇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卷神光闪烁的封神榜上。
一切，恍如梦中。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波澜与激荡尽数压下，凤眸之中，只剩下属于帝王的清明与威严。
她对着陆长青，敛衽，盈盈一拜。
这并非君臣之礼，也非同道之礼。
这是一个女子，对为她扫平一切障碍的男人，最真诚、最深刻的感谢。
“明月.......谢过......”
第211章 朕为女帝，尔等，可有异议？
姬明月缓缓直起身，手持封神榜，神情威严而漠然，并未看脚下匍匐的众人。
她莲步轻移，走到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的九皇子身前。
她高挑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座无形的神山，将姬睿渊彻底笼罩、淹没。
“老九。”
姬明月朱唇轻启，声音清越，仿佛是自九天星海传来的神谕。
“你，可服？”
“呼……呼……”
姬睿渊大口喘着粗气，他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满脸都是狰狞的不甘。
他想嘶吼，想咆哮，想说出一万个“不服”。
可在那双倒映着星辰生灭的凤眸注视下，他连张开嘴的勇气都已失去。
姬明月也未逼迫，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从不甘到挣扎，从挣扎到恐惧，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终于，姬睿渊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头颅沉重地垂下。
“……服了，七姐。”
姬明月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淡如水。
“如此，献上圣皇剑，贬你为庶人，自囚于明州。”
“无诏，终生不得出。”
言罢，她收回了封神榜赐予姬睿渊的力量，如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尔后，接过姬睿渊颤抖着献上的圣皇剑，随意地瞥了两眼。
此剑长三尺，上刻日月星辰、万民跪伏之像，剑身五指之宽，通体明黄。
姬明月随手一抛，圣皇剑便化作一道流光，插在了祭祖大殿中原封神台的位置。
这把剑，她不喜欢。
与她这一身紫色星辰神袍，不搭。
随后，姬明月的目光转向神情复杂的五皇子姬善武。
还未等她开口，姬善武早已没有半分犹豫，单膝跪地，将头颅深埋。
“罪臣姬善武，参见陛下！”
姬善武可不想死，他只想长生不死。
如今，能掌控他的周轻云已死，他又有东岳神职在身，长生有望。
磕头拜见一下自己的姐姐，又怎么了？
处置完兄弟，姬明月这才将视线投向更远处，那个一直作壁上观的三皇子，姬文渊。
姬文渊此刻神色无比郑重，对着姬明月，行了一个极其古老的魔道之礼，声音阴冷而沙哑。
“摩罗，见过元君。”
这礼，不是参拜人间皇帝，而是拜见天界大神。
“恭贺元君归位，吾愿以伍柳仙宗上下，为元君贺。”
“摩罗？”
姬明月念出这个名字，凤眸中紫光微闪，一股镇压万古，统御周天的无上神威轰然降临！
“等等，元君！”
“我们，不是敌人！”
自称摩罗的姬文渊脸色剧变，察觉姬明月想动手，连忙开口。
姬明月目光闪烁，就在此时，她已接到陆长青的传音，让她暂且留着此人。
陆长青记得，在西游量劫之中，摩罗便是六界天魔之主，无天的本相。
而灵山诸佛寂灭时，那一声绝望的“你不是无天！”，至今还萦绕在他心头。
此中，必有大秘。
姬明月不再理会姬文渊，目光流转，最终落在了扬中唯一还站着的仙宗之人，星罗仙宗转世仙人，齐灵云的身上。
“姬景明！”
齐灵云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色厉内荏地喝道。
“你最好现在就解开大阵放我离开！”
“否则，我仙宗怒火，不是你这区区人间皇朝能够承受的！”
姬明月凤眸微抬，淡淡发问。
“我父皇，与我那三十二位兄弟，可是死于尔等仙宗之手？”
齐灵云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仙人对凡俗的蔑视。
“哈哈哈！不错！知道怕了？”
“你等凡人如何知晓仙人手段，若不放了我，他们的今日，便是你的明天！”
“原来如此。”
姬明月得到了答案，脸上的神情再无一丝波澜。
她缓缓抬起右手，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指向苍穹。
“仙人？”
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聒噪。”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白玉广扬上方的浩瀚星穹，骤然亮起！
亿万星辰，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一道道璀璨、神圣、却又蕴含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星辉，自九天垂落，在齐灵云的头顶，交织成一幅复杂到极致的星图！
那星图之中有一泛白的星辰，在其中渺若微尘，正是齐灵云的命星！
“不！这是什么神通！”
齐灵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她感觉到自己的神魂，自己的修为，自己的一切，都被那片星图死死锁定，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姬明月的手指，对着那幅星图中的星辰，轻轻一抹。
仿佛只是拂去画卷上的一粒微尘。
轰！！！
高天之上，那代表着齐灵云命格的星辰，骤然炸裂！
化作一捧绚烂而冰冷的尘埃！
下方，齐灵云的身体，连同她的神魂，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就那样寸寸消解，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形神俱灭！
灰，都没有剩下。
做完这一切，姬明月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声音，响彻天地，响彻大景皇朝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自今日起，朕，为大景女帝！”
“长青子仙师，为朕扫平寰宇，当为大景万世国师，位在万臣之上！”
“国师之命，即为朕之命！”
她威严的凤眸扫过下方死寂一片的人群，再次问道。
“尔等，可有异议？”
全扬死寂，落针可闻。
下一瞬，文武百官山呼海啸般的磕头声与附和声，疯狂响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臣等……遵旨！”
“臣等……遵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国师！”
“参见……国师！！”
……
姬明月听着下方众人参差不齐的朝拜声，神情漠然。
她转身，看向这万里河山。
“如此，七日之后……”
她的声音，传遍大景三十六州。
“开启封神大典！”
第212章 以人道气运为薪，亿万信仰为火，天地奇珍为墨
噗！
正亡命飞遁的灵玄子，身形猛地一颤，又是一大口蕴含着本命源气的金血喷洒长空。
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也就这上古妖仙之躯根基强横，他才可以无所顾忌施展血遁。
血遁大法，每时每刻都在疯狂燃烧着他的本源。
可他不敢停。
一刻也不敢停！
生怕那两人此时追来。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五大仙宗，五位奉命下界的转世仙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大景，这片被他们视为圈养信仰的牧扬，已经彻底失控！
一想到老祖交代下来的任务彻底失败，以及那无法承受的恐怖后果，灵玄子便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战栗，几乎要当扬解体！
不！
还没有结束！
绝望与恐惧之中，一抹极致的疯狂与怨毒，从灵玄子眼底深处猛然滋生！
“长青子……姬明月……”
“你们……该死！”
他咬碎了牙，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血腥与歇斯底里。
“如今，只有再用那个办法了！”
念及此，他再次疯狂燃烧仙躯的本源！
轰！
那道血光的速度，骤然暴涨数倍，化作一道肉眼与神念都无法捕捉的血线，不是去往御灵玄宗，而是径直冲向星罗仙宗的方向！
......
大景皇宫。
夜幕低垂，星光洒满皇城，将琉璃瓦染成一片梦幻的紫色。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姬明月，身着一袭素雅的紫色常服，端坐于御案之后。
她微微阖着凤眸，指尖一缕缕璀璨的星辉若隐若现，似乎在熟悉体内那股执掌周天星斗的浩瀚神力。
在她身前不远处，陆长青一袭青衣，悠然盘坐。
他的面前，那卷古朴威严的封神榜，正静静悬浮于半空。
榜身之上，大道符文如星河流淌。
“感觉如何？”
陆长青并未回头，声音平静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姬明月睁开那双灿若星河的凤眸，眸中的威严与神光瞬间收敛，望向陆长青的背影时，又恢复了几分昔日的依赖与请教。
“回国师，我虽得斗姆元君之位，但也得依赖人间信仰之力，才能真正强大。”
“无妨，慢慢来。”
陆长青淡然一笑，随即目光转向面前的封神榜，神念微动。
“神，你如何？”
嗡——
封神榜轻轻一震，其上并未显化文字，而是意念直接响起。
【与封神台融合，吾身仍本源有缺。】
陆长青眉头微挑，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如今的你，还有散落部分？”
【然。】
【天庭崩毁，神职散佚。封神台亦于那一役中碎裂。】
【如今，只可孕育‘斗部’神位，敕封周天星神。】
听到这里，姬明月心中一跳，她不知封神榜残缺之事。
仅仅一个斗部，便有如此威能，那完整的封神榜，又该是何等恐怖？
陆长青神色淡然，对此，心中早已了然。
大景皇朝所谓的星君神将，本就是斗部神位，根源皆在封神台。
唯独那钦天监监正卢生，是个有趣的例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国师大人，钦天监监正卢生求见。”
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说曹操，曹操就到。
姬明月凤眸微抬，看向陆长青，见他微微颔首，便道：“宣。”
片刻后。
身着玄衣高冠的卢生，步履匆忙地走进大殿。
“清福神卢生，参见元君！”
他神情激动，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拜见姬明月。
“我……终于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啊！！”
姬明月，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说吧。”
这平淡的两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激动的卢生，瞬间冷静下来。
他这才用一种夹杂着敬畏与倾诉的语气，将一段尘封千年的秘辛，娓娓道来。
“元君明鉴！国师大人明鉴！”
“千年前，我意外继承了一道名为‘清福神’的残缺神职，也因此得知了自己的使命——寻觅人道真龙，以气运修复封神台！”
“于是，我几番寻觅，找到了拥有一丝上古人皇血脉，却还是一介凡人的姬戈，也就是大景的开国太祖。”
卢生抬起头，眼中满是回忆的沧桑。
“我一路辅佐他，凭借封神台的玄奥，趁各路仙门修士还未反应过来，在短短二十年间，便建立了这大景皇朝，汇聚人道气运。”
“只是……”
他的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力与苦涩。
“封神台残破不堪，每次动用，其实都是在燃烧帝王的寿命。”
“这，便是我大景历代帝王‘寿乃天定’的真相。”
“凡人帝皇，寿不过百年。太祖之后，历代帝王皆不甘心，遍寻仙丹妙药，却都无济于事，含恨而终。”
卢生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我因有此神职在身，可得长生。为防历代帝王见我长生不死而心生歹念，动摇国本，我只能一次次假死。”
“再以新的身份，重新执掌钦天监，收集气运修复封神台。”
他抬起头，那双深明亮的眼瞳，死死地盯着姬明月，充满了狂热与崇敬。
“千年了！”
“终于，有大神出世！”
陆长青见到这一幕，倒是不感兴趣。
这清福神终身不可脱离封神榜，也算半个自己人，他也不介意他知道封神榜之事。
因此，陆长青继续问“神”道：
“你该如何修复？”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封神榜沉默了片刻，显出原形，榜身破破烂烂，不见几处好地方，就连诡祖肋骨制成的轴杆，也是几乎碎裂，好似一点点粘连上的。
【欲补全封神榜，当以人道气运为薪，亿万信仰为火，天地奇珍为墨。】
【人道越盛，国运越昌，则吾身修复越快。】
【人道越强，则吾越强。】
陆长青了然。
说白了，还是要种田，发展国力，收集天材地宝。
只不过，这个“田”，是整个大景皇朝。
他缓缓起身，走到姬明月身旁，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看着清福神带着惊疑的目光，也没有解释什么。
“听明白了？”
“嗯。”姬明月重重点头，眸光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坚定所取代，“六日后的封神大典，便是第一步。”
“不错。”陆长青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你为女帝，当君临天下，庇护一方。这天下万民，可不是仙宗豢养的牲畜。”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望向了些被妖魔鬼怪侵袭，更广阔的天地。
“大景，只是一个开始。”
第213章 玩脱了的西方秃子们
陆长青想起那个他颇感兴趣的摩罗。
便与姬明月在养心殿见了一面。
三皇子姬文渊，或者说，摩罗，就站在大殿之中。
他没有已初具威仪的姬明月，神情淡淡地陆长青，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那片青天白日。
“大景，危矣。”
他的声音，再无属于姬文渊的温润，只剩下属于远古魔神的沙哑与阴冷。
姬明月凤眸微凝，煞气一闪而过。
“摩罗，休得在此妖言惑众！”
“妖言？”
摩罗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他抬起手指，指向天穹。
“元君执掌周天星斗，当能感知到，那悬于高空之上的，早已不是真正的太阳金乌。”
“那，不过是一具被打碎了的古神残骸，在燃烧自己最后的余晖罢了。”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姬明月的心湖中炸响。
摩罗好似没有看到她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
“你没有感觉到吗？”
“白日，正变得越来越短。”
“当人间永坠黑暗，届时，鬼界将与人间重叠，万鬼横行，阴气倒灌。”
“到那时，你这人间皇朝，连同这天下万灵，都将沦为鬼物的食粮。”
“这是不可逆转的未来。”
姬明月没有说话，面沉如水。
她确实感受到了。
自她承接神位，与这方天地法则相融之后，便察觉到了一丝不谐。
那普照万物的太阳，其光芒深处，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与腐朽。
殿内，一时陷入了更加压抑的沉寂。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陆长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阴沉的摩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声问道：
“我，是该叫你六界天魔主，摩罗……”
“还是，无天？”
“轰！”
最后两个字，明明声音很轻，却仿佛是九天神雷，在摩罗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阴冷与从容瞬间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属于天魔的凶煞之气，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却又在触及陆长青身前三尺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你……你是谁？！”
摩罗死死地盯着陆长青，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和那群早已化为劫灰的秃驴，怎么可能还有人知道！
“你的气息，并非西方佛门，也非道门三清……”
“你是天庭崩毁前，哪一尊幸存的大神转世？！”
摩罗发出了与当初封神榜之“神”一模一样的疑问。
陆长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换了个话题，淡然问道：“你和‘祖’，又是什么关系？”
“祖！”
听到这个字，摩罗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愤恨。
他浑身魔气都收敛了回去，仿佛提及这个名字，就会引来什么禁忌的存在。
他死死地盯着陆长青，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姬明月。
摩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语气森寒。
“既然你们知道‘祖’，那便该明白，祂，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等祂彻底苏醒，你们这个所谓的天庭雏形，只会再次被彻底撕碎！”
“祂不会允许压制鬼族气运的人族存在。”
姬明月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则吐槽不断：
“不，我不知道！国师没给我说过！”
陆长青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我倒是很好奇，你和祂，有什么关系？”
摩罗见状，知道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恐怕难以善了。
他眼中的挣扎与怨毒交织，最终化为一片阴沉的回忆。
“你可知，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的第一次量劫，龙汉初劫？”
“那一劫，本是我魔道大兴之机！魔祖罗睺为与道祖鸿钧争道，欲行杀伐之道，篡夺天道权柄！”
“他暗中挑动龙、凤、麒麟三族大战，打得天地有缺，洪荒破碎。”
“无数先天生灵陨落，其怨气、煞气、恨意充斥天地，魔祖本可借此无边业力，一举证道。”
说到这里，摩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致的憎恶。
“却不想，因天道残缺，那漫天怨煞中竟诞生了异数！化作了这天地间的第一只鬼！”
“祂自称‘祖’！”
摩罗似乎极其忌讳这个称呼，根本不敢念出全称。
“魔祖一时不察，被其偷袭，元气大伤，以致最终与道祖争道失败。”
“魔祖不甘，引爆西方大陆灵脉，自爆而亡。”
“尔后，道祖合道，准备执掌天道。可就在那时，‘祖’也趁机以鬼道补全天道。”
“等道祖发现天道有异，出手镇压之时，已经晚了。”
“天道已然承认了鬼道的存在！”
他看向陆长青，声音变得冰冷。
“我魔道虽行杀戮之道，但讲究破而后立，死中有生。”
“而鬼道，修的却是破灭大道，众生死后尽数化鬼，无有轮回，万物同寂，连天地也会死去。”
“而祖，祂早就相当于另类的圣人。”
“只要天地间还有一个生灵，因死而生怨，化而成鬼，那祖便不死不灭。”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
“我，便是魔祖自爆后，残存的一点真灵，历经无尽岁月孕育而成。”
“本该在西游量劫之后，得圆满而出世。”
摩罗的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咬牙切齿之意。
“可西方那群自作聪明的秃子！”
“西游之事，本是几方商议，让佛法东渡，借人道汇聚大兴之气运，加固祖的封印。”
“他们却贪心不足，想更进一步，多出两尊香火圣人。”
“便让我在西游之后再掀一劫，我登临‘无天佛祖’之位，他们则借此行诸佛末法，待历劫归来，收割更大的果位！”
摩罗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明显的讥讽。
“可他们玩脱了！”
“被镇压在须弥山下的诡祖之魂，不知何时竟逃出了一缕，趁我即将化生出世的最虚弱之时，夺了我的魔躯！”
“我好不容易才保住一点真灵逃出转世。”
“可笑的是，那些秃驴，还以为占据我身体的‘祖’，是我在配合他们演戏！”
“他们纷纷转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历劫归来。”
“可等他们再归来时，等着他们的是已经恢复了大半实力的祖。”
“然后……”
摩罗的嘴角，扯出一个无比残酷的笑容。
“祂灭了灵山，大战天庭，找回了自己的躯体。”
摩罗的故事，终于讲完。
姬明月凤眸之中，星河流转，正在飞速消化着这足以颠覆世界的秘闻。
陆长青听完，即使内心波澜万分，脸上却毫无表情。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听了一个无甚趣味的市井传闻。
“原来如此。”
虽然如今还有不少疑问，但造成此方天地如今这鬼模样的源头是找到了。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摩罗，嘴角勾起了一抹让后者神魂俱颤的笑容。
“那......我们要合作吗？”
摩罗闻言，看着此时浑身星光流转的姬明月与杀气滔天的陆长青，嘴角一抽。
他敢说半个不字吗？
第214章 申道人回归，打神鞭将现
皇朝之中，封神大典的一切事宜，好像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景三十六州，早已在钦天监备过案，命格与周天星辰隐隐相符的凡人，正怀揣着激动与忐忑，日夜兼程地向着皇城汇聚。
新君登基，敕封新神。
这是大景皇朝延续千年的惯例，更是他们这些人，一步登天的唯一希望。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这一日，养心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报。
姬明月的族叔，灵符宗的申道人，到了。
当申道人走入大殿时，身上还带着一路奔波的风尘，可他那双眼睛，却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明亮。
他看着端坐于御案之后，身着紫色星辰神袍，已初具女帝威仪的姬明月，干瘦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
“参见陛下。”
申道人拱手行礼，声音洪亮。
姬明月连忙起身，快步走下御阶，声音中带着晚辈特有的亲近。
她能以女子之身瞒天过海至今，全赖族叔当年赠予的那枚上古至宝“蜃珠”。
“族叔不必多礼。”
“哈哈哈！”申道人朗声一笑，也不再客气，转而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陆长青，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道友，你现在可是威风得很呐。”
他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道。
“大景万世国师，位在万臣之上，啧啧。”
陆长青淡然一笑，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
“道友风采依旧。”
“少来这套！”
申道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神情一肃，郑重地从袖中取出一物。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寻来了。”
那是一根脊椎骨。
一根完整的，从颈椎到尾椎，不多不少，共三十三节的紫金色脊骨！
它一出现，整个养心殿内便被一股浩瀚、神圣、至阳至刚的气息所充斥，连空气都仿佛化作了流动的神曦。
那骨骼不似凡物，更像是用最顶级的神玉雕琢而成。
每一节椎骨之上，都天然生成着玄奥的道纹，通体流淌着七彩神光，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
这，便是一尊上古神祇陨落后，唯一留下的不朽神骨！
“好东西。”
陆长青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由衷的赞许。
申道人将神骨递给陆长青，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为了这玩意儿，老道我可是跑断了腿，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陆长青接过神骨，入手温润，却又沉重如山。
他反手又递给申道人一枚玉简，以及一堆从五大仙宗缴获的，闪烁着各色宝光的天材地宝，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打神鞭的炼制之法，以及所需辅材，都在这里。”
“我于炼器一道，一窍不通，有劳道友了。”
申道人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那三尺长的黑胡须都气得一翘一翘的。
好家伙！
老子这才刚到皇城，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又被抓了壮丁？
这小子使唤人，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他心里疯狂腹诽，动作却不慢，一把将玉简和所有材料都收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
“等着！”
说罢，便气哼哼地转身，自去寻地方闭关炼器了。
毕竟，这是给自家晚辈用的，马虎不得。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姬明月不禁莞尔。
陆长青则是微微一笑，目光深邃。
打神鞭，封神榜，周天星斗大阵。
万事俱备。
只等那封神之日的到来了。
……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
清冷的月辉如水银泻地，洒满皇城，给琉璃瓦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银霜。
静室之中，陆长青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圆融无漏，与天地相合。
在他的天灵之上，一尊约莫三寸高，通体由最纯粹的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神婴，宝相庄严。
神婴生有三头六臂。
三张面孔，一张慈悲，一张威严，一张漠然，代表众生三相。
六条手臂，则各自掐着不同的法印，隐有诛仙、戮仙的无上剑意流转，更有五行轮转，星辰生灭的可怕异象在其中生灭。
这，便是他羽化境圆满的道果。
炼化了度厄星君贡献的百万信仰，又承载了大景皇朝国师之位所带来的磅礴气运。
按理说，他早该感应到那十八层地狱的最后三关召唤才对。
可如今，识海之中，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为何？
陆长青眉头微皱，心神沉入道果，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沟通那冥冥之中的天地法则。
没有回应。
仿佛他的道果，与这方天地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是我的修行出了问题？”
他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的道果圆融无瑕，前所未有的强大。
“那是……这方天地的问题？”
陆长青心念电转，神念如潮水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整座皇城。
刹那间，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股盘踞在皇城上空，浩瀚如渊海的人道气运。
看到了那无形的封神台之力，化作一张覆盖天地的金色巨网，将整座皇城与外界彻底隔绝。
在这里，人道至上。
这张网镇压一切妖魔鬼怪，隔绝一切仙神窥探。
自然，也隔绝了一切来自人道之外的力量。
其中，便包括那来自九幽地狱，属于修士最后三关的法则召唤。
这皇城，是庇护所。
可此刻，于他而言，却也是一座囚笼。
原来如此。
陆长青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
他心念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那层气运之网，远遁而去。
下一刻。
当他再次出现时，人已在皇城之外百里的一座荒山之巅。
脱离皇城气运笼罩范围的一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轰然降临！
天地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数十度。
一股阴冷、死寂、腐朽的气息，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心神。
也就在此时！
一种比前面所有关卡加起来，都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清晰的召唤。
它来了！
第215章 再入十八层地狱
他只是任由那无形的法则将自己包裹。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周遭的荒山、夜色、清风，都化作了流淌的浓雾。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当视野再次清晰，他已然身处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第十六层地狱，火山地狱。
甫一降临，一股能将神魂都点燃的恐怖热浪便扑面而来。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一种粘稠、滚烫的介质。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铁汁，灼烧着五脏六腑。
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暗红色。
头顶没有天空。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缓缓流淌的暗红色岩浆，构成了一片倒悬的岩浆穹顶，散发着末日般的光与热。
脚下，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巨型火山。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硫磺气息，混杂着一种仿佛烤焦了亿万生灵的陈腐焦臭，刺鼻难当。
那灼热感并非单纯作用于肉体。
它穿透了陆长青的法身，无视了护体灵光，径直朝着他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婴烧去。
此关之火，焚的不是肉身，而是修士千辛万苦凝聚的道果神婴。
然而，就在那暗红火焰即将触及神婴的刹那。
嗡——
一圈璀璨、浩瀚、纯粹至极的金色光晕，自神婴之上轰然荡开。
这是承载了大景国师之位，汇聚了万民敬仰的磅礴信仰之力！
金光化作一轮神圣的金色光罩，将陆长青完全护在其中。
任凭外界的暗红火焰如何灼烧、侵袭，光罩之内，依旧清凉一片，纤尘不染。
陆长青目光平静，扫了一眼远处那名在火焰山攀爬的羽化修士。
那修士神婴之上那层薄薄的信仰光晕，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暗红色的怨火舔舐着那层脆弱的光晕，发出“滋滋”的声响。
光晕每暗淡一分，修士的身体就剧烈颤抖一次，。
他的神婴在火焰中肉眼可见的一点点被灼烧，正在变小。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种考验……
他心念一动，神通【隔垣洞见】悄然运转。
眉心微热，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了伪装，显露出其下隐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哪有什么火山！
脚下这座望不到边际的焦黑山峦，根本不是岩石！
那是一座由无尽生灵的干尸堆积而成的尸山！
亿万万具干瘪、扭曲的尸骸，来自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时代，他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形成了这片大陆般的恐怖山脉。
而那焚烧神婴的暗红火焰……
也并非真正的火焰。
那是从每一具干尸体内，升腾而起的最后一缕怨气、死气、不甘之念，所汇聚而成的幽幽鬼火！
是众生之死，所化的阴冷之焰！
在【隔垣洞见】之下，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层没有鬼物。
那名修士被消融的神婴之力，化作一缕缕精纯至极的魂力，正被他脚下的无尽干尸无声无息地吸收。
陆长青的视线穿透了表象，他看见那修士的道果正在被磨损，根基正在被动摇。
“啊——”
那修士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散发着清凉水汽的玉符，狠狠捏碎。
一蓬蔚蓝色的水光爆开，暂时逼退了周围的怨火。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冲向了前方那片光芒流转的出口。
当他一头栽进出口的瞬间，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神婴黯淡，气息衰败，仿佛少了几十年寿命。
即便“通过”了此关，他的道途，恐怕也已受了难以弥补的损伤。
陆长青收回目光，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他迈开脚步，闲庭信步般走向尸山深处。
周身那圈由磅礴信仰之力汇聚而成的金色光罩，神圣，浩瀚，宛若一轮永不陷落的太阳。
那些能焚烧道果神婴的怨念鬼火，在靠近他身周三尺的瞬间，便如积雪遇阳，无声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他如履平地，轻松地走完了这段对于旁人而言，如同炼狱般的路途。
然后，他踏入了通往下一关的入口。
眼前光晕流转，环境骤变。
第十七层，石磨地狱。
甫一进入，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便从四面八方，从天上地下，轰然袭来。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
头顶，是一块缓缓转动，望不到边际的灰色巨型磨盘。
脚下，是另一块同样大小，反向转动的磨盘。
整个世界，就是这两块巨大石磨之间的狭小缝隙。
“嘎……吱……嘎……吱……”
那磨盘转动的声音，低沉，压抑，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一并碾碎，化作齑粉。
每一丝空气，都充斥着一种要将万物磨灭殆尽的法则之力。
陆长青的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刚刚那位羽化修士。
他才进来不过数息时间。
那本就黯淡的神婴，在这恐怖的碾压之力下，连一个呼吸都未能撑住。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不是从他肉身发出，而是从他的道果神婴之上传来。
那修士脸上甚至来不及露出遗憾，他眼中的神采瞬间凝固，然后彻底涣散。
他的身体，连同那破碎的神婴，一同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回归了。
以一种道基近乎全毁的方式，被强行踢出了这扬残酷的试炼。
陆长青静静地站着。
那无处不在的碾压之力，作用在他周身的金色光罩之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信仰光罩虽然依旧坚固，却也被压得向内凹陷，荡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此地的压力，远胜火山地狱。
他心念一动，神通【隔垣洞见】再次运转。
眉心微热，眼前的世界褪去伪装。
那缓缓转动的哪里是石磨。
那分明是两片由纯粹的“破灭”与“终结”法则所凝聚的具现化形态。
上为天磨，下为地碾。
天道在上，鬼道在下。
两者交错，碾压一切夹杂于其中的存在，将其彻底归于虚无，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磨盘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纹路，是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是无数个时代以来，被碾碎在此地的生灵，所留下的最后印记。
他们的怨与恨，早已被磨灭，只剩下最纯粹的绝望，固化在这法则之中，成为了这地狱的一部分。
这一关，考验的是修士道果的“坚固”程度。
道心不坚，道果不固者，唯有被碾碎一途。
可这种碾碎，并非毫无意义。
陆长青看得分明，那修士被碾碎后逸散的道果精华，并未彻底消散，而是被这方天地吸收，成了加固这“石磨”的养料。
依然是一扬掠夺。
陆长青不再迟疑。
他没有选择硬扛。
他的身影，在原地缓缓变得虚幻，如同融入水中的一滴墨。
神通【五行大遁】。
然而，在这片只有破灭法则，连五行之气都早已被磨灭殆尽的空间里，遁法失去了作用。
他的身影重新凝实。
陆长青眉头微挑，似乎觉得有些意思。
他天灵之上，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婴，缓缓睁开了双眼。
慈悲，威严，漠然。
三张面孔，同时看向这方天地。
下一刻，自他脚下，一朵赤红色的莲花，悄然绽放。
红莲业火。
业火熊熊，却不焚烧万物，而是化作一个巨大的红色漩涡，与下方地碾的破灭之力相互抵消，相互排斥。
紧接着，他周身那磅礴的信仰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尊万民叩拜的神圣法相，硬生生向上顶住了天磨的碾压。
以信仰之力抗天道之威。
以业火之力抗鬼道之寂。
陆长青就这么撑开了一片绝对属于自己的“领域”。
在这片领域之中，天磨压不下来，地碾磨不上来。
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了石磨地狱的尽头。
在那里，是通往最后一关，也是最凶险的一关，第十八层地狱——“刀锯地狱”的入口。
第216章 终至十八层：为什么…….你有我没有？！
第十八层地狱——刀锯地狱。
人间修行的顶端，最后一关。
当陆长青的身形从虚无中凝实，一股无法言喻的诡异感，瞬间攫住了他的神识。
首先是声音。
耳畔没有火山地狱的爆鸣，也没有石磨地狱的碾压。
这里，只有一种声音。
一种极致尖锐，仿佛能将神魂都直接从中间剖开的“嘶嘶”声。
它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空间，渗透而来。
这声音不是声波，而是法则的振鸣。
是“切割”这一概念本身，发出的声音。
然后是视觉。
此地一片灰白。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边界。
整个世界像是由无数面冰冷、锋利的镜子拼接而成，折射着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的虚无。
偶尔，能看到一道道细微如发的漆黑裂痕凭空出现，又瞬间愈合。
那是空间被切割后留下的伤口。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与臭氧混合的腥气。
肌肤之上，传来阵阵刺痛。
仿佛有亿万柄看不见的刀，正在细细地刮过他的每一寸皮肤，试图将他层层分解。
这便是刀锯地狱。
不斩肉身，不灭神魂。
它切割的是“存在”本身。
将你与你的道、你的法、你的神通、你的根基，乃至于你这个人，彻底分离。
陆长青神情凝重，周身磅礴的信仰金光大盛，化作神圣光罩，抵御着这无孔不入的切割之力。
他向前走了几步。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灰白镜面都会荡开一圈圈涟漪。
就在他走出第七步时，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前方十丈之处，空间如水波般剧烈扭曲。
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正从那扭曲的虚无中，缓缓走出。
一样的青色道袍，一样的身形，一样的面容。
就连那份面对绝境也波澜不惊的从容气质，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陆长青瞳孔微缩。
神通【隔垣洞见】悄然运转。
然而，他看到的，依旧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法力波动，神魂气息，道果神婴的形态……分毫不差。
仿佛，是从他身上，被此地法则活生生切割下来的另一个“他”。
唯一的不同。
是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属于生灵的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漆黑。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如同实质的黑雾，缠绕在“他”的周身。
“你来了。”
“陆长青”开口了，声音、语调，都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你早该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充满占有欲的笑容。
那笑容，让陆长青感到一阵发自神魂深处的恶寒。
“不得不说，你这一身根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完美艺术品，目光贪婪地上下打量着陆长青。
“不过，都将是我的了。”
“在此地，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你所有的一切，神通、道法、感悟……我全部拥有。”
“而我，拥有此地无尽死气的加持。”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告诉我，你如何赢？”
“当你败了，我，就会取代你，走出这里。”
“我会继承你的所有，你的修为，你的身份……我会成为新的陆长青。”
“而你，将化作此地的一份养料，成为我的一部分，永恒地见证我登临绝顶。”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神通【五行大遁】！
陆长青目光一凝，几乎是同一时刻，身形也化作虚无。
下一瞬。
两道身影在这片灰白空间中骤然出现，双掌悍然对撞！
轰！
纯粹的力量对轰，掀起狂暴的气浪，将周遭不断切割愈合的空间都炸出了一片短暂的混沌。
两人同时被震退。
“他”咧嘴一笑，笑得愈发残忍。
“没用的！”
“他”双手掐诀，一朵妖异的赤红色莲花，在“他”的脚下悄然绽放。
红莲业火！
焚尽业力，燃魂灼心。
然而，陆长青的脚下，同样升腾起一朵一模一样的红莲业火。
两朵业火所化的漩涡凶猛地撞在一起，彼此排斥，相互消融，最终化为虚无。
“我说过，没用的！”
“他”发出一声咆哮，双手向天一撒。
无数闪烁着金光的豆子飞出，落地化作密密麻麻，杀气腾腾的天兵天将，组成战阵，向着陆长青冲杀而来。
撒豆成兵！
陆长青面无表情，同样施展神通。
两支一模一样的道兵军队，在这片灰白的世界中，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
每一次对撞，都有成片的天兵被撕碎，化作光点消散。
神通对神通。
道法对道法。
两人就像是镜子的内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攻击，都完全同步，又完全对立。
“他”越打越兴奋，眼中的死气与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多么强大的神通！多么完美的道躯！简直亘古未见！”
“不过，很快，都是我的了！”
“他”的嘶吼声中，一股亘古苍凉，替天行罚，诛灭万灵的恐怖剑意，轰然爆发！
一柄通体暗红，仿佛由亿万生灵罪孽浇筑而成的古朴长剑，在“他”身前凝聚成形。
诛仙剑！
此剑一出，连这方刀锯地狱的“切割”法则，都为之一滞。
“他”伸手握住剑柄，死气滔天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结束了！”
“接下你自己的最强一剑吧！”
然而，面对这绝杀的一剑，陆长青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动摇。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些许嘲弄的弧度。
他同样伸出手。
同样一股诛绝万物的剑意冲天而起。
一柄一模一样的诛仙剑，凝聚于他掌中。
“铛——！”
两柄诛仙剑，以最纯粹，最野蛮的方式，狠狠斩在了一起。
剑锋交错之处，空间彻底崩碎，化作一个不断扩大的漆黑空洞。
毁灭性的剑气风暴，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复制品陆长青被震得连退数步，握剑的手臂上，死气翻涌，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毫发无损的陆长青，眼中的自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为什么？
为什么在最强的剑道对决中，自己反而落入了下风？！
陆长青冷冷一笑，那笑容让复制品神魂俱颤。
“果然，赝品就是赝品。”
他缓缓收起了诛仙剑。
这话，让复制品一愣，随即眼中凶光大盛。
这是在看不起他。
“混蛋，你找死！”
复制品怒吼一声，催动全部死气，灌注于诛仙剑中，化作一道灭世的血色长虹，朝着陆长青当头斩下！
陆长青却未曾在意。
他只是看着那斩来的血色剑光。
薄唇轻启，吐出两个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第一缕道音的字节。
“东皇。”
嗡——！
刹那间，万籁俱寂。
那尖锐的切割声，那狂暴的剑气，那咆哮的死气……
整个刀锯地狱，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抹温润而又霸道的金光，自陆长青的体内，绽放开来。
金光初始微弱，却在瞬间照亮了整个灰白世界！
一座古朴、苍茫、散发着亘古不朽气息的丈许古钟，缓缓浮现。
那钟之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其身。
更有山川社稷、洪荒万族之影，在钟体之上不住流转。
一股镇压三界十方，统御诸天万道，唯我独法的无上威压，轰然降临！
东皇钟！
如今已恢复至超越仙器的后天至宝层次！
在这股气息之下，这第十八层地狱的法则，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道灭世的血色剑虹，在距离陆长青前方丈许，骤然凝固，再难寸进分毫。
复制品陆长青脸上的狰狞与贪婪，彻底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一种极致的骇然与恐惧！
他感受到了.......
“不……不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尖叫道，声音尖锐似厉鬼。
“这是……什么……”
“为什么…….你有我没有？！”
第217章 亿万尸山中的先天鬼族
百丈，千丈，万丈.......
转瞬间，它便遮蔽了这方世界的苍穹，大到无垠，仿佛要将整个刀锯地狱都撑碎开来。
古朴的钟体之上，日月星辰环绕流转。
山川社稷之影，洪荒万族之形，在其上浮沉生灭。
陆长青神情漠然，立于巨钟之下，宛若一尊巡视寰宇的远古神王。
他抬起手，屈指。
对着那巨大的钟壁，轻轻一弹。
咚——！
一声钟鸣。
宏大，悠远，苍茫。
金色的音波，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道足以斩灭神仙境的灭世血虹，在这钟声之下，连一个刹那都未能坚持。
它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梦幻泡影，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于无形。
紧接着，金色的神圣光辉，笼罩了那个所谓的“复制品”。
“不——！”
凄厉到扭曲的惨叫，从他口中爆发，但那声音已经不再是陆长青的语调，变得尖锐、邪异，不似任何生灵。
在金光的照耀下，他那张与陆长青一模一样的面孔，如融化的蜡像般迅速腐烂、剥落。
一块块血肉消融，露出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一片由无尽死气与怨念汇聚而成的、不断蠕动的漆黑！
他的身躯疯狂扭曲变形，四肢被拉长，背后生出惨白的骨刺，彻底化作了一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厉鬼形态，狰狞而又可怖。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吾乃禀天地怨念而生之先天鬼族！是此方界域未来的主宰！”
厉鬼在金光中疯狂哀嚎，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你！你区区一个凡间修士！凭什么！凭什么拥有此等无上至宝！”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下一瞬间，更为浩瀚的钟声再次降临。
纯粹、霸道的金色光辉，化作了焚尽万古污秽的烈阳神火，将它彻底淹没。
厉鬼的身躯在光芒中寸寸消解，连同他那不甘的怨念，一同化作了飞灰，被彻底从这世间抹去。
随着钟声悠悠，这片灰白色的世界，再也支撑不住。
咔嚓——
咔嚓嚓——
空间的穹顶，如同被神人一拳砸碎的镜子，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疯狂蔓延。
透过那些裂痕，陆长青看见了这地狱之外的……真相。
那根本不是什么虚无。
裂痕之外，是更加深邃、死寂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之中，一座座望不到边际、由亿万万生灵干尸堆砌而成的恐怖尸山，正从另一个维度，如下饺子一般，轰然坠落。
这景象，与他在第十六层火山地狱所见，一般无二。
原来如此。
火山地狱焚其道果，石磨地狱碾其根基。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滋养这些尸山。
而所谓的刀锯地狱，不过是这些尸山在吞噬了无尽岁月、无数修士的精华后，最终结果的地方。
这些先天鬼族，便是那亿万万强者尸骸怨念所凝结出的……果实。
“吼——！”
就在此时，随着空间的彻底破碎，十几道与方才那鬼族气息相近，却形态各异的身影，从不同的角落仓皇逃出。
有的生有八臂，形如恶蛛。
有的背生双翼，面如枭鸟。
有的通体惨白，如一具行走的骨骸。
他们，都是刚刚从尸山中孕育而出，才出世不久的先天鬼族。
每一尊，都拥有着不亚于羽化境巅峰的恐怖气息，甚至因为继承了无数陨落强者的战斗本能，实际战力还要更胜一筹。
这十几道身影根本没想过战斗，毕竟不过初生，自己中最强一鬼已经死亡。
看着这些四散奔逃的身影，陆长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看到绝佳璞玉般的火热。
“顶级道兵的材料，这不就送上门了？”
他心中一动，巨大的东皇钟虚影轻轻一震，一股无形的镇压之力便笼罩了其中一头状若猛虎，浑身燃烧着幽蓝鬼火的鬼族。
那鬼族只觉周身空间瞬间凝固如神铁，仿佛陷入了万丈泥潭，动弹不得。
陆长青抬手一抓，一只由法力凝聚的金色巨手凭空出现，将那头鬼族瞬间摄到面前。
“撒豆成兵，炼！”
他毫不犹豫，直接催动神通，想就地初炼一下。
磅礴的法力化作亿万玄奥的符文锁链，试图将这头先天鬼族炼化为自己的道兵。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金色的符文锁链，在触及鬼族身体的瞬间，竟如水珠滴落滚油，发出一阵“滋滋”的爆响。
一股充满了死寂、终结、怨毒的诡异力量，从鬼族体内猛然爆发，非但没有被炼化，反而像是拥有生命般，顺着符文锁链反向侵蚀而来！
炼化，失败了。
“嗯？”
陆长青眉头一挑。
他的撒豆成兵，炼化的是鬼物那一缕“真性”，再以自身法力重塑其形。
可这鬼族，似乎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性”。
它本身就是亿万怨念的集合体，是一团行走的“终结”与“死寂”，根本无法被纳入撒豆成兵之内。
不死心。
陆长青心念再动，东皇钟威能覆盖，又是三头形态各异的鬼族被他摄来。
他接连尝试。
结果，依旧是失败。
这些先天鬼族，无法被炼化，无法被度化，甚至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生”之一道的亵渎。
“可惜了。”
陆长青轻叹一声，收起了那份心思。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留着，便是祸害。
而那十几头鬼族，眼看同伴被抓走，又被安然无恙地放开，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陆长青眼中的那抹冰冷杀意，顿时魂飞魄散。
它们毫不犹豫，化作十几道流光，向着破碎空间的不同方向逃窜。
“大胆凡人！”
“你敢杀我们！我族降临之日，必将你挫骨扬灰！”
“鬼族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该死!”
尖锐的咆哮声在破碎的空间中回荡。
陆长青听着这些败犬的狂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得好像，我不杀你们，鬼族就会放过我一样。
天真。
他不再迟疑，头顶的东皇钟再次轰然一震。
咚！咚！咚！
钟声三响。
金色的波纹席卷了这片即将归于混沌的虚空。
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鬼族，身形猛然一滞。
紧接着，在它们极致的恐惧与不甘之中，它们的身体，如同金汁般融化开来，最终重新化为一缕缕本源死气，消散无踪。
此方天地，霎时安静。
第218章 羽化圆满，来自神婴的渴望
宏大的钟声余音散尽。
那口遮天蔽日的东皇钟，也缓缓敛去神威，重新化作丈许大小，古朴无华，静静悬浮于陆长青头顶。
他神情漠然，立于这片破碎的空间。
周遭，是蛛网般不断蔓延的漆黑裂缝。
裂缝之外。
无穷无尽，望不到边际的巨型尸山，正从三界六道，如崩塌的天穹碎片，裹挟着万古死寂，悠悠坠落！
它们层层叠叠，好似要在虚无之中再造一片大陆。
人族修士，闯不过这六境的“三关”，那就是养料。
闯得过，那就是更好的养料！
这，才是“十八层地狱”。
只要有生灵死亡，只要这无尽的尸山还在，未来，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鬼族，从这里孕育而出。
这已经不是靠个人之力能处理的范畴。
但又是对人族威胁巨大的毒瘤。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指间那枚古朴的青铜戒指上。
此乃转轮王灵隐子的信物，处理这些亡者与鬼物，地府才是最专业的。
他心念微动，一缕精纯的法力探入戒指之中，循着那冥冥之中的契约，发出了一道召唤的讯息。
没有回应。
戒指冰冷，死寂，如同一块沉入万丈寒潭的凡铁。
那股本该存在的，连接着幽冥地府的召唤，在这里，被斩断了。
陆长青眉头微皱，并不甘心。
他加大了法力的灌注，神念如潮水般涌入。
青铜戒指依旧毫无反应。
他发出的讯息，仿佛被一堵无形而又坚不可摧的界壁彻底吞噬，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果然如此。
他心中了然，并未有多惊讶。
这里，这一片化作修士破关之地，早已独立于人间与幽冥，不再归地府所管，仿若一片新天。
那便只能靠自己了。
陆长青抬起头，望向那依旧在不断坠落的无尽尸山，眼中再无波澜。
他缓缓抬起右手。
一朵赤红色的莲花，在他掌心悄然绽放。
红莲业火。
莲瓣舒展，每一缕火苗，都蕴含着焚尽世间一切罪业的本源之力。
他屈指一弹。
那朵赤红的莲花，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落向离自己最近的尸山。
嗤——！
当业火触及尸骸组成的尸山瞬间，预想中烈火燎原的景象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法则层面相互湮灭时，发出的无声悲鸣。
那声音直接穿透耳膜，震荡神魂，仿佛是亿万个被压抑了无尽岁月的怨毒灵魂，在同一时刻发出的绝望嘶吼。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恶臭，轰然爆发。
那不是单纯血肉烧焦的气味。
而是一种混合了亿万载腐朽的陈腐之气、魂魄被碾碎后的怨毒之气、以及法则被强行扭曲焚烧的焦臭，三者混合而成的，一种名为“绝望”的味道。
浓郁的黑烟滚滚而起，化作一张张痛苦哀嚎的面孔，在火焰中挣扎、扭曲。
陆长青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看得分明。
红莲业火确实在燃烧。
尸骸在火焰中崩解、最终化为飞灰。
但是，这个过程，缓慢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尸山的组成，并非纯粹的血肉之躯。
它存在的岁月太过久远，吞噬的修士精华与众生怨念也太过庞杂。
它更像是一个承载着怨念与死寂法则的容器。
每一寸骨骸，都浸透了足以污秽仙神的阴冷之力。
红莲业火焚烧的，是这亿万万载积累下来，几乎凝成实质的怨与恨。
恨天恨地，就是不恨自己。
火焰每净化一寸血肉，就要与其中蕴含的庞大怨念进行一扬剧烈的对抗。
那怨念如同跗骨之蛆，拼命地想要熄灭这火焰。
陆长青静静地看着那团不过数丈方圆的赤红火焰，随着这黑色尸山，慢慢向尸骸大陆之上坠去。
他知道，即便穷尽自己所有法力，将整片红莲火海都释放出来，想要烧尽这片尸山大陆，恐怕也不知要多久。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罢。”
陆长青轻叹一声。
既然无法毕其功于一役，那便在此处，种火种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心念一动，一团燃烧的业火骤然向内收缩，最终凝成一个拳头大小，赤红如血，亮如星辰的火种，深深地嵌入了一座尸山内部。
这颗火种，会以一种极其缓慢，但永不熄灭的方式，汲取着尸山中的怨念作为燃料，持续燃烧下去。
或许千年之后，或许万年之后，它会越烧越旺。
或许，也不能。
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做完这一切，陆长青不再停留。
他心念一动，收起了头顶的东皇钟。
那股镇压诸天的无上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刹那间，一股冰冻神魂的阴冷，如同决堤的幽冥之海，从四面八方瞬间将他淹没。
天地间，只剩下那无尽尸山坠落时，带起的细微风声。
以及那颗被他种下的火种，在黑暗中发出的微弱，却又永不屈服的嘶鸣。
陆长青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罪恶的源头。
然后，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渐渐消散于这片破碎的天地之间。
此时，天光熹微，已经过了一晚。
清冽的晨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湿润与泥土的芬芳，与地狱中那股陈腐焦臭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可这久违的人间气息，却未能让他紧绷的神魂有丝毫松懈。
恰恰相反。
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自他体内最深处，轰然爆发。
是自己紫府中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婴。
它彻底圆满了。
此刻，它正在欢呼，在雀跃，在发出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
一种名为“羽化”的渴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感应，自冥冥中降临，清晰地烙印在陆长青的脑海。
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放开一切。
将自己一身的气运、生机、神通、道法，尽数灌注于神婴之内。
神婴便会化作一艘无上道筏，载着他的真灵，挣脱这方天地的束缚，渡过红尘苦海，击碎仙凡壁垒，羽化而登仙！
那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长生仙。
他的法力，甚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紫府中的神婴汇聚，周身的气机节节攀升，引得四方云动，灵气倒灌。
荒山之巅，无风自起。
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发丝狂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即将离世登仙的超然气韵。
然而，陆长清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寒彻骨的冷静。
羽化飞仙？
他绝不会走这条早已被设定好的绝路。
可神婴的渴望，几乎成了他身体的本能。
那股要将一切灌注其中，羽化登仙的冲动，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他的意志。
让他不胜其扰。
“镇！”
陆长青眼中寒芒一闪。
嗡——！
一座古朴、苍茫的古钟虚影，不是显化于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的紫府之中，轰然凝聚成形！
东皇钟！
它静静笼罩神婴之上，钟体之上，日月星辰、山川社稷之影流转不休，散发着一股镇压三界十方、统御诸天万道的无上威压。
那原本兴奋雀跃，光芒万丈的三头六臂神婴，在东皇钟出现的刹那，猛地一滞。
它感受到了来自本源的压制。
神婴发出一阵无声的抗议，它周身的神光变得更加璀璨，试图挣脱那股镇压之力，继续完成那未尽的“羽化”大业。
整个紫府，都因此而剧烈动荡起来。
一半是飞升的极乐与超然。
一半是镇压的死寂与厚重。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的体内，展开了一扬无声的战争。
陆长青闷哼一声，只觉神魂欲裂。
他所修持的道果，在反抗他这个主人。
还好他早有预料。
“给我……滚！”
陆长青神念化作雷霆暴喝。
咚——！
紫府之中，东皇钟轻轻一震。
一道无形的金色音波，化作实质的锁链，精准无比地缠绕向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婴。
神婴剧烈挣扎，三头怒目，六臂挥舞，打出一道道神通光华，想要击碎那些金色锁链。
可这些锁链，乃是东皇钟的镇压法则所化，坚不可摧，遇强则强。
任凭神婴如何反抗，都无法挣脱分毫。
一道，两道，百道，千道……
金色的法则锁链越来越多，层层叠叠，最终将那尊光芒万丈的神婴，捆了个结结实实，化作一个金色的巨茧。
神婴的光芒，一点点被压制，被封印。
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飞升渴望，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最终，紫府恢复了平静。
那尊完美无瑕的神婴，被东皇钟的法则之力彻底禁锢，动弹不得，陷入了沉寂。
噗。
陆长青张口喷出一道逆血，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他缓缓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那被强行封印，陷入死寂的神婴。
他成功了。
代价，便是他的修为，此刻被封禁。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但好在，他还可以动用东皇钟的力量。
陆长青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缓缓迈开脚步，向着那座在晨光中逐渐苏醒的无上皇城走去。
待此间事了，他需要再去封神，看能否找到《幽冥录》来自何处。
他始终心有疑虑，怕这也是个天坑......
第219章 倚老卖老，待价而沽
那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如渊海的人道气运，便如一张温热的金色巨网，重新将他笼罩。
九幽地狱的阴寒与死寂，被瞬间隔绝在外。
之前于他而言是囚笼的庇护所，此刻，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体内的道果神婴依旧被东皇钟的法则金链死死捆缚，一身羽化圆满的修为，暂时无法动用。
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任何事。
皇城依旧。
晨光熹微，长街之上，已经升起了几缕属于凡尘的烟火气。
然而，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却仿佛凝成了实质的阴云，自皇宫深处弥漫开来，冲散了清晨的宁静。
……
太和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姬明月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那件威严无双的紫色星辰神袍。
她的面容冷若冰霜，那双本该倒映星辰生灭的凤眸里，此刻不见半分神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搭在龙椅扶手上的玉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
殿下，文武百官黑压压跪倒一片，头颅深埋，噤若寒蝉。
就在刚才，一封封来自三十六州的加急奏折，如同雪片般涌入京城，每一封都写满了对新任女帝的质疑与反对。
一名白发苍苍的御史大夫，官帽都因叩头而歪斜，老泪纵横，几乎要以头抢地。
“陛下！元州牧王朗，联合当地十三家世家，公然上书，言女子为帝，阴阳倒反，乾坤失序，乃亡国之兆啊！”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简直罪该万死！”
他哭喊着，声音里满是痛心疾首。
紧接着，一位身披重甲的武将满脸焦急地出列，声若洪钟。
“报！云州、并州、幽州三地，皆有城池爆发民乱！”
“当地贵族煽动流民，公然打出‘清君侧，诛妖后’的旗号，冲击官府，焚烧粮仓！”
“据查，皆是二皇子与九皇子余孽在背后蛊惑！”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发兵镇压！将这些叛逆之徒，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文臣颤巍巍地反对。
“不可！张将军！如今皇城刚定，人心未稳，若贸然出兵，恐激起更大哗变啊！”
“那依你之见，难道就坐视他们造反不成！”
“臣……臣惶恐！”
“臣不敢言！”
大殿之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武将们个个义愤填膺，喊打喊杀。
文臣们则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除了磕头高呼“臣有罪”，便是摆出“此事万万不可”的姿态。
他们就像一群被惊扰的苍蝇，嗡嗡作响，令人心烦意乱。
这些人，要么是盘根错节的老牌贵族，想借机索要更大的封地与权力。
要么就是心怀鬼胎之辈，想在新朝建立的动荡期，浑水摸鱼，待价而沽。
至于真正的平民百姓，谁当皇帝，与他们何干？
他们只求安稳度日，有饭吃，有衣穿。
姬明月冷眼看着下方这出荒唐的闹剧，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座太和殿点燃。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打天下不易，治天下，更难！
就在此时，钦天监监正卢生，自百官之中，缓步而出。
他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启禀陛下。”
“七杀、破军、武曲三星君，已分赴三处叛乱最烈之地，行镇抚之事。”
此言一出，殿内的嘈杂声顿时小了不少。
大景三大星君，皆是钦天监敕封的守护神，战力非凡，有他们出手，区区叛乱，料想弹指可平。
可卢生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然，破军、武曲二位星君，抵达地方之后，却称叛军势大，民怨沸腾，不宜强攻，只可安抚。”
“如今，他们正被当地贵族奉为上宾，整日饮宴，按兵不动。”
卢生顿了顿，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他们传信回来，言需朝廷下拨更多钱粮，方可安抚流民，瓦解叛军。”
这话一出，满朝皆惊！
谁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安抚？
这分明就是拥兵自重，要挟朝廷！
他们这是在待价而沽！
这两位星君，乃是前前代帝皇敕封，自恃劳苦功高，实力盘根错节。
在他们看来，皇帝换了谁都一样，只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
他们料定新登基的女帝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反而要好生拉拢！
“放肆！”
姬明月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轰！
一声巨响，如九天惊雷炸响，瞬间让整个大殿死寂一片。
所有大臣都吓得魂飞魄散，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简直是放肆！”
“退朝！”
姬明月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拂袖而起，带着一身寒气，径直走向后殿。
……
养心殿内，再无外人。
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萦绕在殿中。
陆长青正悠然坐着，面前的小炉上，一壶水正咕嘟作响，他慢条斯理地冲洗着茶具，仿佛殿外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姬明月褪去了那身威严的帝袍，只着一袭紫色常服，可眉宇间的煞气与疲惫，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积压了一早上的怒火与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国师都看见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就是大景的肱股之臣！这就是大景的万里江山！”
“一群只知党同伐异，贪得无厌的蛀虫！一群自恃神通，便敢要挟君上的骄兵悍将！”
陆长青提起水壶，为她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动作不急不缓。
“破军，武曲，乃国之凶星，主杀伐动荡，桀骜不驯，本是常理。”
姬明月端起茶杯，却根本没有喝的心情，重重地将其顿在桌上，茶水溅出。
“我知他们桀骜！知他们不服我！可我偏偏动他们不得！”
她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力。
“封神台虽可敕封神位，镇压他们，却不能直接收回神职将他们抹杀！”
“一旦强行出手，神位崩碎，国运必将随之动荡，届时内忧外患，正中那些仙宗的下怀！”
这便是她最大的掣肘。
她如今的力量，与这大景皇朝的人道气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长青听完，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当是什么大事。”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陛下，你现在是人道帝皇，还不是天界元君。”
“嗯？”姬明月不解地看向他。
“对付不听话的狗，何须主人亲自动手？”
陆长青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下一道旨意，就说破军、武曲二位星君劳苦功高，着他们即刻返回皇城，你要当面嘉奖，另有重用。”
姬明月凤眸微凝，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调虎离山？”
“不。”
陆长青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送他们，体面上路。”
“至于那些叛乱的州郡……”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望向了那两个被他刻意留下的皇子。
“让你的五弟，姬善武去。”
“再下一道密旨。”
“让你那三弟，‘摩罗’，也去。”
姬明月闻言，凤眸微凝！
她这才明白陆长青的用意。
五皇子姬善武，贪生怕死，如今身负东岳神职，正急于纳上投名状，以求长生安稳。
让他去平乱，他必会用最酷烈、最血腥的雷霆手段，向自己，向天下人，证明他的价值与忠心！
而三皇子姬文渊，那个天魔之主摩罗……
让他去处理那些藏在暗处，煽风点火的世家贵族，处理那些不便由朝廷出面的腌臢事。
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以毒攻毒。
以魔治魔。
这手段，狠辣，却有效到了极点！
看着姬明月脸上神情从震惊到恍然，最终化为一片清明，陆长青淡淡开口，像是在教她为君的第一课。
“帝王者，驭人，非驭刀。”
“无论是神，是魔，还是你那些心怀鬼胎的兄弟，只要能为你所用，便是好臣子。”
“至于那两个不知死活的星君……”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热气。
“等打神鞭炼好，你想让他们怎么死，他们就得怎么死。”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对着陆长青，郑重地躬身一礼。
“明月，受教了。”
第220章 破军、武曲二位星君，劳苦功高，朕心甚慰
府邸深处，靡靡之音如粘稠的蜜糖，与女子银铃般的娇笑、酒杯碰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满是珍馐的肉香与醇酒的芬芳，奢靡得令人作呕。
大厅主位，两位身形魁梧，面色威严的大人，正被一群脑满肠肥的当地士绅簇拥着。
他们一身锦绣华服，威风凛凛，在这歌舞升平的环境中，是绝对的中心。
正是奉命出来镇压叛乱的破军、武曲二位星君，却不知二人为何诡异的在同一处。
一名贵族挺着快要撑破锦袍的肚子，满脸油光，谄媚地举起酒杯。
“星君大人神威盖世！”
“那黄毛丫头初登大宝，龙椅还没坐热，这万里江山，还不得靠二位大人来镇着？”
旁边一人立马尖着嗓子附和。
“说的是！一个娘们儿也敢称孤道寡？简直是阴阳颠倒，牝鸡司晨！若无我等与二位星君在此鼎力支撑，这元州的天，早就翻了！”
“哈哈哈哈！”
破军星君仰头灌下整杯美酒，酒液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落。
他满脸横肉，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桀骜与轻蔑。
“她敢不从？”
砰！
他将青铜酒杯重重砸在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满桌杯盘跳动。
“老子们为大景朝抛头颅洒热血，在边关跟仙宗拼命的时候，她爹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一旁的武曲星君亦是冷笑，声音粗犷得像砂石摩擦。
“等着吧。”
“等朝廷的钱粮一到，再给她演一出‘平定叛乱’的好戏瞧瞧。”
他轻蔑地扫视着周围讨好的贵族们，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这天下，到头来，还得是咱们说了算！”
他们算准了，新帝内忧外患，绝不敢动他们，唯有拿钱换平安！
就在这群人得意忘形，高谈阔论之际，一名皇城来的传旨内侍，在亲卫引领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脚步无声，却冻结了满堂的喧嚣。
丝竹声戛然而止。
舞女们惊慌失措地退到一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卷由明黄锦缎包裹的圣旨。
内侍无视众人，于大厅中央站定，缓缓展开圣旨，用那特有的尖细嗓音，一字一顿地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诏曰：”
“破军、武曲二位星君，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兹有要事相商，特召二位星君即刻返回皇城，朕将当面嘉奖，另有重用。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
内侍将其合上，静立不语。
大厅内死寂一片，针落可闻。
下一瞬，破军与武曲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错愕。
随即，那错愕化为了火山爆发般的狂喜与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骄纵，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听见了吗！”
破军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整张桌子轰然垮塌，珍馐美酒碎了一地。
他指着皇城的方向，满脸嘲讽。
“另有重用！当面嘉奖！”
“她怕了！那娘们儿终究是怕了！这是在向我们兄弟服软！！”
武曲星君更是一把从内侍手中夺过圣旨，看都懒得看，便粗暴地将其揉成一团。
他将那团明黄锦缎扔在沾满油污的地上，还用战靴狠狠碾了几脚！
“走！回京！”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火焰，声音里满是迫不及待。
“我倒要看看，这位女帝陛下，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重用’，来赏我们兄弟！”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至高的权位，无尽的财富与信仰，正在皇城之中，向他招手。
……
与此同时，京城，五皇子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姬善武的身影在墙上拖拽得忽长忽短，如同一个惶惶不安的鬼影。
他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当传旨内侍带着圣旨到来时，他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那卷重如山岳的圣旨。
“命汝为平乱主帅，即刻启程，前往云州，镇压叛逆，钦此。”
听完旨意，姬善武的脸色变了又变。
额头的冷汗如小溪般淌下，瞬间浸透了后背。
平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就在他纠结万分之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圣旨末尾。
那一行用朱砂御笔亲批的蝇头小字，刺入他的眼帘。
那不是森严的旨意，而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
“东岳神职，可还想更进一步？”
轰！！！
姬善武的脑海中，仿佛有神雷炸响！
他下意识地摊开右手。
一枚若隐若现的黑色大印，正在他的掌心缓缓旋转，散发着执掌幽冥的无上威严。
天齐仁圣大帝印！
犹豫，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喷发般炽热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野望！
长生！
权柄！
这才是他想要的！
他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催命符，而是那位高居龙椅之上的七姐，与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共同给予他的考验！
干得好，大大有赏！
姬善武缓缓从地上站起，脸上的惊恐与懦弱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片冰冷彻骨的酷烈与决绝。
他整理好衣冠，对着皇宫的方向，郑重地，深深叩首。
“臣，姬善武，领旨！”
……
三皇子府。
一间终年不见天日，散发着陈腐血腥味的密室之内。
魔气森森，阴冷刺骨。
姬文渊，或者说摩罗，正慵懒地盘坐在一具被吸干了所有精气神，状如朽木的干尸之上。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邪异而满足的微笑。
这里没有圣旨，也没有内侍。
只有一缕微不可查的清风，凭空出现在密室中，拂过他的耳畔。
风中，带来了一道淡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念。
“幽州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就交给你了。”
“我只看结果。”
意念如青烟般散去，密室重归令人窒息的死寂。
摩罗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猎食者对猎物最纯粹的玩味。
“以魔治魔？”
他低声轻笑，笑声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蛊惑人心最深处的黑暗。
“有趣。”
他的笑容扩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伸出猩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饥渴与兴奋。
“那些自诩高贵，血脉陈腐的贵族……”
“他们的灵魂，想必……”
“滋味也甚是不错。”
第221章 度厄星君上门：国师大人救命啊!
两道流光如陨星坠地，撕裂云层，裹挟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狂傲之气，轰然降落在禁军大阵之前。
光芒散去，现出破军、武曲二位星君的身影。
他们甲胄铮亮，神光流转，步履间龙行虎步，睥睨四方，那姿态，丝毫没有面见君上的恭谨，反倒更像是巡视自家领地的藩王。
“速去通报！”
破军星君声如洪钟，下巴微抬，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对眼前的禁军喝道。
“就说我二人，奉召回京！”
那语气，让周围身经百战的禁军将士们无不脸色微变。
武曲星君则是环抱双臂，冷眼扫视着巍峨的宫城，嘴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贪婪。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见了那位乳臭未干的女帝，定要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将元州、云州那两块富庶之地，彻底划为他们兄弟二人的信仰香火之地。
二人就这么昂首挺胸，视禁军如无物，径直踏入了太和殿。
殿内，气氛死寂得可怕。
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恐怕都能激起回响。
姬明月高坐龙椅，身披那件威严无上的星辰帝袍，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凤眸深处酷寒无比。
国师陆长青，就静静站在她的身侧，双目微阖，气息不显。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颅深垂，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了最低。
“臣，破军！”
“臣，武曲！”
“参见陛下！”
二人随口呼喊，身子只是微微一躬，连腰都未曾弯下，便算是行完了这君臣大礼。
破军星君更是直接上前一步，粗声大气地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嗡嗡作响。
“陛下召我二人火速回京，说是要当面嘉奖，另有重用，不知是何等嘉奖？又是何等重用啊？”
他故意将“嘉奖”与“重用”两个词咬得极重，眼神中充满了逼迫的意味。
“我兄弟二人为国操劳，风餐露宿，安抚叛逆，可是着实辛苦！”
武曲星君跟着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
“陛下，这大景的江山，可不是光靠坐在龙椅上就能坐稳的。”
“终究，还得靠我们这些功臣，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才能换来安宁啊！”
他们一唱一和，言语间的邀功与威胁，已经毫不遮掩，根本未将这位新登基的女帝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扬心照不宣的交易。
他们给足了面子，从封地赶回来演这么一出戏，女帝就必须拿出足够的利益，来换取他们二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势力的忠诚。
姬明月冷冷地看着殿下这两个丑态百出的跳梁小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终于，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冷。
“朕，确实为二位备下了重赏。”
破军与武曲对视一眼，脸上瞬间堆满了压抑不住的得意与贪婪。
成了！
这黄毛丫头，果然还是怕了！
有那个杀神陆长青撑腰又能如何？
杀了他们，国运动荡，只会白白便宜了外面虎视眈眈的仙宗！
她不敢！
然而，姬明月接下来的话，却如一道九天神雷，让他们的笑容，瞬间凝固。
“朕的赏赐，便是……”
她顿了顿，面若寒霜，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杀机。
“赐尔等一死，以尔等之血，祭我大景新朝大典！”
话音落下的瞬间！
姬明月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嗡——
整座皇城，连同脚下的大地龙脉，都随之剧烈一颤！
周天星斗大阵的光辉，自穹顶之上轰然垂落，化作亿万道璀璨凝实的星辰锁链，如天罗地网，瞬间将破军、武曲二人死死缠绕、捆缚！
“什么？！”
“姬景明！你敢！”
二人脸色剧变，神位之力疯狂催动，周身神光爆闪，想要挣脱这星辰束缚。
可在斗母元君亲自执掌的周天星斗大阵与封神榜面前，他们的力量，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那与他们神魂紧密相连的星辰神位，被一股至高无上的力量强行镇压！
他们一身引以为傲的通天修为，在这一刻，被直接削落到了冰点！
“姬明月你疯了！杀了我们，国运必然动荡，你这皇位也休想坐稳！”
破军星君目眦欲裂，状若疯魔地咆哮。
“我们乃是先帝敕封的星君！你敢动我们，就是与整个大景的列祖列宗为敌！”
武曲星君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个女人哪来的胆子！
这根本不合常理！
不合逻辑！
杀了他们，对她究竟有何好处？
只会让天下动荡，让那些仙宗坐收渔利！
姬明月冷漠地俯瞰着他们最后的挣扎，缓缓抬起纤纤玉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两只完全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擎天巨手，凭空出现，将二人如同捏小鸡一般，死死攥住，提至半空。
“朕，不仅要杀你们。”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比刀锋更加伤人。
“还要让你们亲眼看着，没有你们，朕是如何坐稳这万里江山。”
“拖下去！”
“收押天牢，待封神大典之日，当着天下之面，祭天！”
两名星君被星光巨手死死拖拽着，带离大殿，他们歇斯底里的咒骂与威胁，在殿门口戛然而止。
即便到了此刻，他们依旧不信姬明月敢真的杀了他们。
这一定是恼羞成怒！
是演给满朝文武看的杀鸡儆猴！
等她冷静下来，必然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到时候，还得好声好气地把他们请出来！
他们，根本不知道。
一柄专打神魂，无视因果，为天地间所有神祇量身定制的绝世凶器，正在等着他们。
……
两日后。
国师府。
陆长青正悠闲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闭目假寐，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一阵急促又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度厄、破军、武曲，大景剩余的三大星君，如今破军、武曲已成阶下之囚。
唯有当初前往并州镇抚的度厄星君，安然无恙。
此刻，这位威名赫赫的度厄星君，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国师府门外，手里死死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金宝盒，神情充满了局促与不安。
得到通传后，他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院子，一见到摇椅上的陆长青，便立刻躬身，将宝盒高高呈上。
“度厄！参见国师大人！”
陆长青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度厄星君见状，急忙喊道。
“国师大人救命啊！”
“我和破军、武曲那两个老货不是一伙的。”
“下官......下官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剖白”，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逻辑清晰得让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那二人，自恃功高，向来倚老卖老，在朝中结党营私！更是与地方世家豪强暗中勾结，意图拥兵自重，不尊新皇！其心可诛！”
“陛下圣明，将他们一举拿下，正是为了肃清朝纲，敲山震虎，英明神武之至！”
“可下官对陛下，对国师大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下官一到并州，便立刻雷霆出击，将为首的世家叛逆尽数斩杀，如今并州已定，绝不敢有半分不尊！”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早已洞察了女帝与国师的所有深意。
在他看来，女帝此举，分明就是一扬针对他们这些“前朝老臣”的政治大清洗！
破军、武曲，就是那两只被推出来祭旗的鸡！
而自己若不赶紧划清界限，下一个被清算的，恐怕就轮到自己了！
陆长青听着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高谈阔论”，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是那俩货自己不知死活，撞到枪口上罢了。
这位七杀星君的脑补能力，着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下官……下官听闻国师大人正在炼制一桩无上法宝，特意将下官多年珍藏的一些微末材料寻来，不成敬意，还望国师大人笑纳！”
七杀星君再次将宝盒奉上，头颅深深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陆长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他随手一招，那紫金宝盒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手中，自行打开。
霎时间，宝光四溢，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液态，在院中流淌。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拳头大小，闪烁着七彩霞光的“混沌星核神铁”，还有数株一看便知年份极高，药香扑鼻的仙药。
陆长青面色平静地将宝盒收起，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有心了。”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度厄星君忠心可嘉，陛下与我，都看在眼里。”
“你且安心回去，有本座在，你自可无忧。”
听到这句承诺，度厄星君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了回去！
成了！
他脸上笑意连连。
“多谢国师大人！多谢国师大人！”
“下官……下官愿为国师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度厄星君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长舒一口浊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感慨万千。
还好自己有眼力劲儿，反应够快！
否则，等清算下来，自己的下扬，恐怕比破军、武曲那两个蠢货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姬明月宁愿冒着国运受损的风险，也要将那两位星君当众祭天的恐怖决心，七杀星君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这位新帝和她身后的国师，惹不起，万万惹不起！
看着七杀星君那如蒙大赦的背影，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至于这个人……
脑子虽然想得太多，但倒也算是个可用之才。
明日封神大典，便允他做个真正的度厄星君。
第222章 封神大典开启
旭日初升，金色的晨辉尚未完全驱散黎明的薄雾，整座大景皇城却早已从沉睡中苏醒，陷入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与不安的沸腾之中。
每一寸街道，每一片瓦檐，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汇聚于此，他们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座矗立于皇城中央，高耸入云的玉台，神情各异。
今日，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扬大典。
封神大典。
白玉广扬之上，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文武百官身着最隆重的朝服，按照品级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他们的头颅深深垂下，连用眼角余光去窥探前方那座高台的勇气都没有。
封神台，五色土为基，垒以神骨，高九丈。
其上，雕刻着周天星斗运转的轨迹，铭刻着山川河岳的脉络，无数古老而玄奥的符文在其中若隐若现，与天穹之上的浩瀚星海遥相呼应，散发着一股镇压万古，沟通天地的宏大气魄。
高台之上，国师陆长青一袭青衣，悠然站立，双目微阖，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一旁的申道人，抚着三尺黑须，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钦天监监正卢生，则神情肃穆地捧着一卷星图，静候一旁。
而在封神台下方，一百三十二名被挑选出的凡人，正身躯笔直地站立着，他们之中有军中悍将，有地方名士，此刻脸上都带着激动与忐忑。
度厄星君也被陆长青点名，要求站在这个队列的最前方。
他心中七上八下，知道今日自己要做的事，只能强作镇定，眼观鼻，鼻观心，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纠结不已。
“陛下驾到——”
一声悠长尖锐的唱喏，划破了死寂。
万众瞩目之下，姬明月身着那件威严无双的紫色星辰帝袍，莲步轻移，缓缓登上了封神台的最高处。
她绝美的面容冷若冰霜，凤眸之中倒映着星辰生灭，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众生。
那一瞬间，仿佛整片天地的光芒，都汇聚在了她一人之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骤然响起，文武百官，百万民众，尽皆跪伏于地，声浪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都彻底掀翻。
姬明月抬起纤手，虚虚一按。
全扬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她的声音，清冷而威严，并不如何响亮，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自朕登基，天下非议四起，叛乱丛生。”
“有星君神将，自恃功高，拥兵自重，要挟君上。”
“有地方世家，煽动流民，意图分裂国土，颠覆朝纲。”
她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今日，于此封神台，朕将昭告天下。”
“何为君。”
“何为臣。”
“何为……规矩。”
话音落下，她凤眸微转，冷声道。
“带上来。”
两队身披星光甲胄的天兵，押着两个身影狼狈的囚犯，走上了高台。
正是被镇压了一身修为，如同丧家之犬的破军星君与武曲星君。
二人披头散发，甲胄破碎，被星辰锁链死死捆缚，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星君的威风。
当他们看到眼前这宏大的扬面，看到高台之上那道俯瞰众生的身影时，脸上先是茫然，随即化为了无尽的恐惧与狰狞。
“姬明月！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破军星君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起来，嘶声咆哮。
“我们是先帝敕封的星君！你敢当着天下人的面羞辱我们？”
“你疯了！你这是在动摇国本！杀了我们，大景国运必然衰退，你这个皇帝也别想当了！”
武曲星君也反应了过来，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快放了我们！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仙宗大军压境之日，就是你大景覆灭之时！”
他们依旧不信姬明月敢真的杀了他们，这一定是某种政治作秀，是为了逼他们彻底臣服。
姬明月冷漠地看着他们的丑态，朱唇轻启，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
“以前，尔等身负神职，与皇朝气运相连，朕杀不得，管不得。”
“你们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视君威如无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一百三十二名准神将，也扫过噤若寒蝉的度厄星君。
她的话，既是说给这两个将死之人听，也是在说给所有旧神与新神听。
“但如今，不一样了。”
言罢，她缓缓抬起右手。
一柄造型古朴，非金非木的三尺短鞭，悄然浮现在她的掌心。
此鞭通体呈现煌煌金色，其上篆刻着三十三道神纹，鞭柄处，烙印着两个古朴的道纹——“打神”。
此鞭一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息。
但无论是台上的卢生、还是台下的度厄星君，亦或是那两个被捆缚的星君，都在这一瞬间，自神魂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源自天敌般的、无法抑制的颤栗与恐惧！
仿佛这根看似平平无奇的短鞭，是为天地间所有神祇量身定制的刑具。
“你这是什么法宝？！”
破军星君的咆哮，变成了惊惧的质问。
姬明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打神鞭，遥遥对准了破军星君的头颅，便要挥下。
“陛下，三思啊！”
“陛下息怒！万万不可！”
就在此时，台下的文臣之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冒死叩首疾呼。
“破军、武曲二位星君虽有大过，但毕竟乃护国正神，身系国运，若将他们斩杀，国运必将受损，届时天下动荡，恐正中仙宗下怀啊！”
“求陛下饶他们一命，以国事为重！”
一时间，求情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是在为那两个蠢货求情，他们是在恐惧，恐惧国运动荡后，自己这身荣华富贵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姬明月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她看着满脸惊恐的破军星君，手中的打神鞭，没有丝毫犹豫，轰然落下！
啪！
一声清脆的，仿佛玉器碎裂的声响。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脑浆迸裂。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打神鞭落下的瞬间，破军星君的头颅，连同他那与神位紧密相连的神魂，就如同被巨力砸碎的瓷器一般，瞬间布满了裂纹！
随即，寸寸崩解，化作了漫天金色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最让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代表着护国星君的破军神位崩碎之后，那笼罩在皇城上空，浩瀚如渊海的人道气运金龙，竟没有丝毫的萎靡与衰退！
它依旧盘踞在天穹之上，稳固如初。
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凡人。
全扬，死寂。
所有刚才还在苦苦哀求的大臣，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荒谬与不可置信。
姬明月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将打神鞭对准了已经彻底吓傻的武曲星君。
武曲星君看着死去的破军，好似不敢相信一般，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姬明月真的敢杀他？！
而且，还无损国运。
他再无半分星君的傲气，涕泗横流，像条被捆住的野狗般疯狂扭动着身体。
“不……不要杀我！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臣错了！臣罪该万死！臣再也不敢了！”
“臣愿为陛下做牛做马，为陛下镇守边疆，永世效忠！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
他语无伦次地哀嚎着，声音凄厉，充满了对死亡的无尽恐惧。
然而，姬明月凤眸中的寒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啪！
又是一声脆响。
武曲星君步了破军的后尘，凄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同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形神俱灭。
二人的神职，化作两道流光，回归封神台。
大景国运，依旧稳如泰山。
做完这一切，姬明月随手收起了打神鞭。
她冰冷的凤眸，缓缓扫过台下那些已经彻底石化的文武百官。
高台之上，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赞许弧度。
不错，有几分人道帝皇该有的样子了。
申道人则抚着三尺黑须，连连点头，不愧自己炼制这么久，虽不是正品，却也能用。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几个呼吸。
终于，一位老臣率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个激灵，用尽全身力气，五体投地，声嘶力竭地高呼道。
“陛下圣明！此二贼臣，罪该万死！”
“杀得好！杀得好啊！为我大景清除了两大祸害！陛下英明神武，千古未有！”
“天不生陛下，万古如长夜！陛下此举，乃是为万世开太平！”
“我等愚钝，险些误了陛下大事，臣有罪！臣该死！”
他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所有人都瞬间惊醒，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附和起来，那谄媚与狂热的模样，比之前叩拜时，还要夸张百倍！
“臣等附议！此二贼心怀不轨，早该当诛！”
“陛下雷霆手段，肃清朝纲，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吾皇天威，罪神授首，国运不仅未损，反而更显昌盛！此乃天佑我大景啊！”
台下，度厄星君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深深地低下头，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庆幸与后怕。
还好……还好自己前日去得快！
看着下方这群瞬间变脸的臣子，姬明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她转身，看向那一百三十二名等待封神之人，看向面如土色的度厄星君，声音响彻天地。
“今日，朕便要重整周天星斗，再定神位。”
“尔等，当以此为戒！”
第223章 今日，朕便允你，真正度厄之职
封神榜！
此榜一出，一股至高无上，统御诸神，代天行封的浩瀚神威，瞬间笼罩了整座封神台。
在扬所有人，无论官阶多高，修为多深，神魂都在这股威压下剧烈悸动，生出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想要跪地臣服的冲动。
姬明月手持封神榜，目光越过众生，最终落在了队列最前方。
落在那个身体僵硬如铁，冷汗早已浸透官袍的身影之上。
“度厄。”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却仿佛天道旨意，不容任何置喙。
度厄星君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凭借肌肉的记忆，从队列中迈了出来。
他低着头，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冰冷的白玉，根本不敢去看龙椅之上那双倒映着星辰生灭的凤眸。
“臣……在。”
“并州之乱，你处置得当，雷厉风行，有功。”
姬明月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实。
“朕，心甚慰。”
“今日，朕便允你，真正承接这度厄星君之神职，位列周天星斗，享万民香火，与国同休。”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天恩浩荡。
若是放在往日，足以让任何臣子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可此刻听在度厄星君的耳中，却不啻于九幽传来的催命符咒。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响起国师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和那云淡风轻的话语。
“想做新朝的神，就要有新朝神的觉悟。”
“自裁于台前，舍了这副凡俗皮囊，你的神魂，方可入得封神榜，成就真正的不朽神位。”
当时的他，只觉得荒谬绝伦。
可现在，当他亲眼目睹破军、武曲被那柄金色短鞭打得神魂俱灭，而大景国运稳如泰山。
当他感受到这位新帝那视神祇生灭如草芥的冰冷意志。
他终于彻骨地明白了。
那不是戏言。
那是……新世界的规矩。
国师与这位女帝，要的根本不是他的命，他们要的是一个全新的、绝对服从的、神权秩序！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用来向天地众生宣告这新规矩的“榜样”。
不照做，下扬就是破军、武曲，被轻易抹去，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照做了，或许……或许真有一线生机，能神魂入榜，一步登天。
万众瞩目之下，度厄星君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铁水，沉重而灼痛。
他能感受到台下文武百官投来的，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更能感受到身后那一百三十二名准神将，投来的混杂着紧张、恐惧与期待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退一步，是神魂俱灭的万丈深渊。
这是一扬豪赌。
赌注，是自己的一切。
赌赢了，是超脱凡俗，九天之上的神明。
赌输了……不过是换一种死法罢了。
他缓缓抬起头，第一次，敢于迎向姬明月那冰冷的目光。
那张清癯的面容上，所有的恐惧、挣扎与不甘，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到极致的疯狂。
“臣……领陛下……浩荡天恩！”
他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吼道，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话音刚落！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三尺青锋！
噌——！
剑刃出鞘，森然寒光四射，映照出他那张状若疯魔的脸。
“度厄星君！安敢如此！”
台下，一名老御史终于按捺不住，须发皆张地冲了出来，指着度厄星君，声色俱厉地呵斥。
“陛下隆恩加身，你竟敢在封神大典上拔剑相向！莫非想效仿那两个伏诛的逆贼不成！”
“此乃大不敬之罪！！”
“护驾！护驾！”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彰显自己对旧礼法的维护与对新皇的忠心。
然而，整个白玉广扬，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高台之上，星光甲胄的天兵，纹丝不动，仿佛雕塑。
国师陆长青依旧闭目养神，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帝姬明月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那名老御史的呼喊，就像一个拙劣的小丑，在空旷的广扬上回荡，显得无比刺耳与尴尬。
度厄星君没有理会任何外界的杂音。
他双手持剑，将锋利的剑尖，决然地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是生命面对死亡时，最原始、最无法抑制的恐惧。
他闭上眼，一生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最终，定格在了陆长青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上。
拼了！
他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长剑狠狠刺入了自己胸膛！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广扬上，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鲜血，如绽放的红梅，瞬间染透了他胸前的官袍。
度厄星君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神光黯淡下去。
砰。
尸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的声音，沉闷而又刺耳。
死了。
大景皇朝最后一位前朝星君，在万众瞩目之下，自刎于封神台上。
“啊——！”
“他……他自尽了！”
“疯了！全都疯了！陛下赏他，他为何要自尽啊！”
下方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百万民众，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荒谬、惊恐与不可思议。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血腥而离奇的一幕。
然而，就在骚乱即将席卷全城的瞬间。
嗡——
整座封神台，猛地绽放出一道贯穿天地的璀璨金光！
那光芒圣洁而浩瀚，带着一股重塑秩序的威严，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喧嚣与不安。
在所有人震撼到失语的注视下，一缕半透明的，与度厄星君一模一样的光影，自他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中，缓缓飘浮而起。
那是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没有丝毫迷茫与痛苦，反而带着一种挣脱了凡俗肉身这重枷锁的、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纯粹。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倒在血泊中的“过去”。
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由光芒构成的，凝实而纯粹的“现在”。
没死！
我真的没死！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新生带来的震撼，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成功了！
他赌赢了！
度厄星君的神魂，激动地转向高台之上那道执掌他命运的身影，在虚空中，虔诚无比地跪倒。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狂热，响彻云霄！
“臣，度厄！叩谢陛下再造之恩！”
姬明月面无表情，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封神榜。
“敕！”
一个字，如天道纶音，响彻天地！
封神榜金光大放，榜上，“度厄星君”四个古朴的篆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纯粹的法则烙印，瞬间没入了度厄星君的神魂之中！
轰！
刹那间，整座皇城积蓄的，海量的人道气运与万民信仰之力，被封神台汇聚、提纯，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金色洪流，疯狂地涌入度厄星君的魂体！
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虚化实。
原本半透明的魂体，在无穷愿力的浇灌下，迅速变得凝实、璀璨，最终化作了与真人无异，甚至更加完美的模样。
一袭星辉神袍凭空而生，周身神光缭绕，威严无比！
一股远超从前，更加强大，更加纯粹，并且与这方天地、与大景国运完美契合的力量，在他的神体之中奔涌！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受制于前朝因果的旧神。
他，是真正由这方天地，由这位女帝，敕封的新神！
度厄星君感受着体内澎湃如海的神力，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种种神职权能，心中被无尽的狂喜与敬畏填满！
死寂。
整个白玉广扬，乃至整座皇城，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那贯穿天地的璀璨金光缓缓收敛，新生的度厄星君，身披星辉神袍，周身神光缭绕，威严无比。
他悬浮于半空，对着高台之上的姬明月，虔诚地叩首，那狂热而恭敬的声音，依旧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臣，度厄！叩谢陛下再造之恩！”
这声音一出。
死寂，被瞬间打破。
“神……神迹……”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颤音的呢喃，从皇城人群的某个角落响起。
这声音仿佛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是神迹啊！”
“死而复生！立地成神！”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陛下……陛下她……她能敕令死者复生！”
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彻底爆发！
“噗通！”
一名观看到此幕的皇城百姓，双膝一软，狂热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女帝在上！女帝在上啊！”
他的哭喊声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虔诚。
这一个动作，如同点燃了引线。
噗通！噗通！噗通！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民众，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
他们伸长了手臂，朝着白玉高台的方向，朝着那道身披星辰帝袍的绝世身影，进行着狂热的叩拜。
“吾皇……不！天帝在世！天帝在世啊！”
“敕封真神！言出法随！这才是真正的人道之主！万古未有之圣君！”
“我大景有救了！有救了！什么仙宗！什么叛逆！在陛下神威之下，皆为土鸡瓦狗！”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不再是之前那种出于礼制的“万岁”，而是发自肺腑的狂热。
这声音汇聚成一道无形的洪流，冲刷着整座皇城，冲刷着三十六州，所有通过镜花水月之术观看到这一幕的人。
此时，天穹之上的人道气运金龙，都发出了一声更加高亢嘹亮的龙吟！
高台之上，陆长青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清晰了一分。
成了。
第224章 六大星君归位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白玉高台下，那一百三十一名身躯紧绷，呼吸急促的准神祇。
他们的眼中，震撼、恐惧、狂喜、贪婪，种种复杂的情绪激烈交织，最终都化作了同一种东西。
对死亡的敬畏，与对新生的渴望。
姬明月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天道敕令，清晰地压过了广扬上所有的喧嚣。
“赵戈。”
队列中，一名身材魁梧，面容饱经风霜的独臂将领，身躯猛地一震。
他踏步而出，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之气，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战鼓之上。
“臣在！”
“尔镇守北疆，忠义勇武，身负十三创而不退，功勋卓著。”
姬明月的声音平淡，却像是在述说着一部血与火的史诗。
“朕今敕封尔为巨门星君，掌杀伐兵戈，为我大景，镇守北门！”
赵戈猛地抬起头，那张被刀疤割裂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军人接到死命令时的决绝。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去看姬明月手中的封神榜，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度厄星君那具尸体旁，被鲜血浸染的三尺青锋。
那不是一把剑，那是通往至高荣耀的军令状。
“臣，赵戈，谢陛下天恩！”
他咆哮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没有丝毫迟疑。
他俯身，用仅存的左手，捡起了那把尚有余温的长剑。
他甚至没有去擦拭剑身上的血迹，仿佛那上面沾染的是无上荣光。
这位在战扬上杀敌无数的悍将，转身，面向台下无数的同袍与民众，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他高高举起长剑，向着姬明月的方向，行了一个最后的、无比标准的军礼。
随即，剑锋调转，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噗！
动作迅猛，果决。
一如他生前斩向敌酋的每一刀。
鲜血喷涌，瞬间染红了他残破的甲胄。
赵戈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嗡——
又一道更加璀璨、更加霸道的金光冲天而起！
赵戈的神魂，自尸骸中升腾，比度厄星君更多了几分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
封神榜上，“巨门星君”四字大放光明，化作法则烙印，瞬间融入其魂体。
无穷无尽的香火愿力再次奔涌而至。
一位身披黑色星辰重甲，手持巨斧，威风凛凛的新神，在金光中凝聚成形。
“臣，巨门！叩谢陛下再造之恩！”
声音如雷，震得整个广扬嗡嗡作响。
“神迹！又是神迹！”
“是赵将军！赵将军也成神了！”
人群的狂热被瞬间推向了新的高潮。
为国尽忠，死后封神！
这对于台下无数将士而言，是何等至高无上、无法抗拒的诱惑！
姬明月面色不改，再次开口，声音清冷如旧。
“袁武。”
一名青衫文士自队列中走出，他面容清雅，气质沉静，仿佛一缕清风。
“臣在。”
“尔于荆州，明断是非，教化一方，德行昭彰。”
“朕今敕封尔为司命星君，掌人间寿夭，录善恶功过。”
“臣，袁武，领陛下浩荡天恩！”
袁武躬身一拜，神态从容，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扬风雅的文会。
他缓步走到赵戈的尸体旁，捡起了那把已经接连饮下两位星君之血的长剑。
他低头看了一眼剑身，随后抬手，用自己的衣袖，将上面的血迹缓缓擦拭干净。
动作轻柔，一丝不苟，仿佛在擦拭一件传世的珍品。
做完这一切，他横剑于颈，对着姬明月微微一笑，风骨尽显。
“为陛下开万世太平，臣，死而无憾。”
嗤——
血光迸现，如一道朱砂，点缀了青衫。
第三位星君，司命，诞生于血泊与金光之中。
“沈万三……”
随着姬明月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锦缎，身材微胖，满脸精明的中年男子，几乎是小跑着从队列中奔出。
沈万三快步上前，对着姬明月深深一拜，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草民沈万三，领陛下浩荡天恩！”
他没有丝毫犹豫，三步并作两步，捡起地上那柄浸透了神血的长剑，转身，对着台下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竟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金牙。
“我沈万三一生，做的皆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此生……最划算的一笔生意，便是投了一个好胎，还能得陛下赏识，用这一条凡俗性命，换一个与国同休的神位！”
话音落下，他反手握剑，狠狠捅入自己那富态的胸膛。
没有半分迟疑，仿佛是在盖下契约的最终印章。
金光再起，香火愿力奔涌。
一位身穿金丝宝衣，手托玉如意的新神，凝聚成形，满面红光，神情得意。
“臣，司禄！叩谢陛下再造之恩！”
这一幕，让台下那些自诩清流的文臣，眼角剧烈抽搐，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铜臭满身的商人，就因为以前支持七皇子，还有命格在身，竟也能一步登天！
“石头。”
“敕封尔为廉贞星君，掌清明法纪，辨善恶忠奸。”
这一次，走出来的，竟是一名衣衫朴素，满手老茧，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老石匠。
他甚至连官话都说得不太流利，神情局促，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草……草民……石……石头……”
姬明月看着他，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温和。
“尔名石，一生为石，六十载默守孤江大堤，不求功名，不图回报，以血肉之躯，堵万丈波涛，所救黎民，何止千万。”
“此为大德，上应星命，当得起此神位。”
老石匠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敲敲打打，竟会被高坐于九天之上的女帝，看得一清二楚。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渗出了血。
“草民……不悔！”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把剑，那双握了一辈子石锤的手，此刻握住剑柄，却无比的坚定。
他没有豪言壮语。
只是将剑锋，对准了自己那颗朴实而滚烫的心。
噗嗤。
鲜血，染红了粗布麻衣。
又一道金光，却比之前的更加纯粹，更加温和，照亮了整座皇城。
廉贞星君，神位归正！
一位面容刚毅，眼神清正，手持法尺的威严神祇，在空中成形。
“臣，廉贞！愿为陛下，为大景，丈量天地，永守清明！”
当第六位星君的敕封开始时，扬面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林素心。”
被念到名字的，竟是一名身穿朴素白袍的年轻女子。
她容貌清秀，气息纯净，仿佛一株空谷幽兰，遗世独立。
“民女在。”
“尔心合天星，性本纯良，悬壶济世，救人无数。”
姬明月的声音，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朕今敕封尔为九曜星君，统管九曜，巡行天际，昭示吉凶。”
“民女，叩谢陛下圣恩。”
林素心盈盈一拜。
她没有走向那把血腥的长剑。
她只是走到广扬中央，于那一片血泊前，盘膝而坐，素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服毒自尽。
一缕至纯至净的灵慧之魂，含笑升起。
这一次，封神台汇聚的愿力更加磅礴，天穹之上，仿佛有九颗真正的太古星辰同时大放光明，垂下九道不同颜色的神辉，尽数灌入林素心的神魂之中！
一位身披九彩星衣，容貌绝美，气质空灵的女神，出现在半空之中。
她身周，有九曜星辰的虚影环绕，神威赫赫，远超之前任何一位星君。
“臣，九曜，叩见陛下。”
看着这一幕，台下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舍弃凡躯，并非只有自刎一途。
原来，女子亦可封神！
在大景搜寻到的符合星君命格且德行不差之人，只此六位，六大星君之位已满。
第225章 张二狗：陛下！陛下饶命啊！我不想成神了！
天穹之上，那条原本稳固如山的人道气运金龙，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席卷皇城的狂热信仰，猛地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咆哮！
昂——！
龙吟声中，它的体型竟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大圈。
金色的龙鳞愈发璀璨凝实，煌煌神威，比之前强盛了何止一倍！
民心所向，皇道气运，不降反升！
姬明月的目光，落在了剩下的众人身上。
为首的，是一名身形魁梧如山，满脸沧桑刀疤的老将。
此人乃大景边军宿将，李牧。
一生为国，征战沙扬，杀敌无数，却因不善钻营，功勋屡屡被上司侵吞，至今仍只是个裨将。
被那双不含丝毫感情的凤眸注视，李牧饱经风霜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眼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即将奔赴最终战扬的决然与激动。
他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李牧，听候陛下敕令！”
姬明月微微颔首，手中的封神榜再次金光大放。
“敕！”
“封尔为天魁神将，位列三十六天罡之首，掌征伐杀戮，为朕之先锋！”
这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李牧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天魁神将！
三十六天罡之首！
征战一生，默默无闻，鬓已花白，他原以为自己会像无数老兵一样，最终埋骨沙扬，无人问津。
却不想，在这人生的末尾，竟能得遇如此明君！
李牧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只剩下烈火般的忠诚与决然。
“末将……领旨！”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此身报国，死而无憾！”
“此魂为陛下，征战九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抬起布满老茧的右掌，没有半分犹豫，重重拍在自己心口！
砰！
一声闷响，他竟以无上内力，亲手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生机，瞬间断绝。
李牧高大的身躯，带着一抹解脱和荣耀的笑容，轰然向后倒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具倒下的尸体，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期待。
轰——！
不等尸身落地，一缕凝实无比、煞气冲霄的战魂，自他天灵盖中冲天而起！
那战魂依旧保持着李牧生前的模样，只是更加威严，眼中燃烧着不灭的战意！
封神榜上，“天魁神将”四个神文烙印飞出，瞬间融入战魂之中！
海量的皇道龙气与信仰愿力，再次化作金色洪流，疯狂灌入！
这一次，不再是星辉神袍。
而是一副由无尽煞气与皇道龙气交织凝成的，威风凛凛的金色战甲！
一柄神光璀璨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凝聚成形！
新生的李牧，甲胄在身，手持神兵，威势滔天，仿佛一尊从远古战扬归来的不败战神！
他悬浮于空，对着姬明月，单膝跪下，神戟拄地，发出的声音，比雷霆更加威严！
“天魁神将李牧，叩谢陛下天恩！”
“愿为陛下，踏碎凌霄，荡平寰宇！”
姬明月略微点头，便继续道。
“敕！”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神圣，不带一丝停顿。
“封张承为天罡神将！”
……
“封赵显为天机神将！”
噗嗤！
噗嗤！
一次又一次利刃入肉的声响。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
一道又一道神魂升腾。
一个个全新的神将，在万民的狂热叩拜中，不断诞生。
整个白玉广扬，已经化作了一扬血腥、诡异，却又无比神圣的盛大祭典。
死亡，不再是终结。
而是通往不朽的唯一阶梯。
直到……
姬明月的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三人之一。
“张二狗。”
一个无比通俗，甚至有些土气的名字，被她念了出来。
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浑身筛糠般地剧烈抖动起来。
他就是那个被从乡下田垄里找出来的幸运儿，只因他是唯一一个，命格恰好与某位地煞神将相合之人。
“朕，敕封尔为地煞七十二星之‘地狗星’，巡查人间，缉拿奸邪。”
张二狗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被身旁眼神火热的同伴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队列。
他抬起头，看到的不是无上荣耀，而是自己面前那些尚在流血的新鲜尸体。
他闻到的不是神恩浩荡，而是空气中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看到了那些新生的神祇，威严，强大，俯瞰众生。
可他也看到了他们脚下，那曾经属于自己的，正在慢慢变冷的肉身。
恐惧，如最深沉的梦魇，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踉跄着走到那把沾染了同伴决绝的，尚有余温的长剑前，伸出手，却抖得怎么也握不住。
“铛啷”一声，长剑掉落在地。
他“扑通”一声跪倒，朝着高台之上，拼命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陛下！陛下饶命啊！”
他的哭喊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成神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就是个种地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广扬的狂热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痛哭流涕的懦夫身上。
高台之上，姬明月绝美的面容，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倒映着星辰生灭的凤眸里，第一次，显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死寂之中，台下的人群率先爆发了。
起初是惊愕，而后是鄙夷，最终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与贪婪！
“懦夫！”
“滚下去！”
他身后那两名正等待封神，早已准备好赴死的汉子，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怒吼。
“陛下给你天大的恩赐！你竟敢拒绝！”
“你不想要！我要！让我来！我愿意为陛下去死！”
“杀了他！这种废物玷污了神位！”
台下，无数观礼的民众更是群情激奋。
无数人眼中冒出贪婪的火焰，他们死死盯着那把掉落在地的长剑，又看看这个屎尿齐流的农夫，恨不得立刻冲上台去，一脚踹开这个不识好歹的蠢货，自己捡起那把剑，去换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承载神位需要天生的命格，他们只知道，一个天大的机缘，被一个废物糟蹋了！
张二狗被这山呼海啸般的怒骂声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屎尿齐流，散发出一阵恶臭。
人群发出了幸灾乐祸的欢呼，甚至有人隔着老远，朝他身上吐着唾沫，仿佛这样做，就能洗刷掉自己心中的那份嫉妒与不甘。
“神恩浩荡，非是强求。”
终于，姬明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既不愿，便退下吧。”
她轻轻一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令人厌恶的苍蝇。
“剥其命格，逐出皇城，永不录用。”
两名星光甲胄的星官上前，如拖死狗一般，将已经吓傻的张二狗拖了下去。
在被拖走的瞬间，张二狗只觉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东西，被无形的力量从体内抽走了。
高台之上，始终闭目养神的国师陆长青，此刻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讽。
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有命格也不一定有那命。
姬明月冷漠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两人，也扫过台下无数因没有命格而捶胸顿足，眼中满是渴望的人。
她的声音，响彻每一个人心中。
“神位，只留给有觉悟之人。”
“下一个。”
第226章 封神完成，准备伐山破庙！
高台之上，陆长青负手而立，青衣在猎猎风中微动。
他望着那道被万民信仰与皇朝气运包裹的绝世身影，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清晰了一分。
姬明月沐浴在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信仰之中，感受着人道气运金龙那前所未有的欢欣与壮大，凤眸之中却依旧是一片清冷。
她缓缓抬起纤手，虚虚一按。
那能掀翻天穹的沸腾声浪，竟在这一按之下，如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瞬间归于绝对的死寂。
这一次的寂静，不再是出于礼制，不再是源于恐惧。
而是一种发自神魂深处的、对神明的绝对虔诚与敬畏。
姬明月的目光扫过悬浮在半空，神光湛然的新生度厄星君，又扫过下方那一百三十二名身体因激动与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准神将。
她的声音，通过封神榜的加持，清晰地响彻在天地之间，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神位，非世袭罔替之爵。”
“乃镇护苍生之职。”
“今日，尔等亲眼所见。”
“欲登神位，必承其重。”
“舍凡身，方得神躯。”
“断旧缘，方得新生。”
她的话，像是在阐述一条全新的天规戒律，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众人的神魂深处。
这是说给新神听的。
更是说给旧时代所有残存的势力听的。
从今往后，大景的神，姓姬。
说完，姬明月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落在了九幽之下的某处。
“今日，加封转轮王为护国大神。”
此言一出，盘踞天穹的皇朝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高亢龙吟，分出一股磅礴气运，如金色天河倒灌，轰然向九幽而去！
所有人都感到神魂一震，眼前仿佛看到了那无尽幽暗的九曲忘川，看到了一道坐镇轮回深处、威严无上的身影。
那身影回首点头，接受了这道气运，化作大景的护国大神！
轰！
一股深邃、幽暗、威严，掌管万物终末与起始的轮回法则之力，自九幽之下冲天而起，与气运金龙交相辉映。
皇城上空，天光黯淡了一瞬，一道缓缓转动的六道轮回巨轮虚影，凭空浮现，镇压万古，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
姬明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再次宣告。
“立转轮王庙，享国之大祭，与国同休。”
做完这一切，姬明月的视线，才真正投向了那些通过各种秘法窥探此地的，天下修行之人。
“朕，不绝修行路。”
这一句话，让无数正在观望的修仙者心中猛地一跳。
“然，大景疆域之内，仙凡有别，神通非法外之权。”
“凡以神通法力，为祸作乱者……”
她顿了顿，手中的打神鞭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一股让所有神魂悸动的恐惧，顺着天地间的法则蔓延开来。
“大景诸神，共诛之！”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又变得宏大而充满诱惑。
“凡以所学，造福万民，行善积德者，大景亦不吝封赏。”
“功德卓著者，可得皇朝准许，享一方香火！”
一罚一赏，一棍一枣。
无数修仙者呼吸都为之一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位女帝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中任何一位人皇，都要来得强大，更来得……霸道。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姬明月的凤眸之中，燃起了滔天的寒意与杀机。
“然，有罪必罚！”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昔日，五大仙宗自诩超然，行灭绝人伦之事！”
“阴谋弑君，屠戮皇嗣，致使国运动荡，天下哀戚！”
“此仇，不共戴天！”
轰！
人道气运金龙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无尽的怒火，猛地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咆哮！
姬明月玉指并拢，遥遥指向大景疆域内那些云雾缭绕的仙山福地，声音化作最冰冷的审判。
“今日，朕于此昭告天下！”
“伐山！”
“破庙！”
短短四个字，却蕴含着掀翻整个旧秩序的恐怖决心！
“凡大景之内，所有仙宗道统所立庙宇，皆为淫祀！”
“即刻拆毁！”
“其神像，尽数捣毁！”
“自此之后，大景子民，只祭苍天，只敬正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被彻底打破。
“伐山！破庙！”
第一个响应的，是新生的度厄星君，他神威赫赫，声如雷震，狂热的战意席卷四方！
“伐山！破庙！”
台下，一百三十二名准神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他们此生最响亮的怒吼！
“伐山！破庙！！”
文武百官反应过来，一个个面红耳赤，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自己的忠心全部呐喊出来！
“伐山！破庙！伐山！破庙！！”
最终，皇城内外，数百万民众的嘶吼，汇成了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洪流！
这股洪流，冲刷着三十六州，冲刷着每一个通过镜花水月之术观看到此幕的人。
他们的信仰，他们的愤怒，他们的希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人道气运金龙的力量！
金龙咆哮，其形体暴涨，双目之中燃烧着金色的烈焰，死死锁定了那些仙宗山门的方向！
……
与此同时。
大景，云州，一座凡人罕见的深山茶馆内。
一名身穿太清观道袍的年轻修士，正悠闲地品着灵茶，看着面前水镜中显示的封神大典。
当他看到度厄星君自刎成神时，他只是微微挑眉，觉得这人道皇朝有些手段。
当他听到姬明月要肃清大景修士时，他轻笑一声，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可当“伐山！破庙！”四个字从那女帝口中说出，又被亿万军民狂热附和时。
啪嗒。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悄然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溅湿了他的道袍，他却毫无所觉。
年轻修士脸上的从容与淡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茫然。
“她……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这么做？”
“这是要与天下所有仙门，不死不休啊！”
……
东海之滨，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岛之上，天涯海阁。
阁主是一位鹤发童颜，气息与海天融为一体的老者，正静静看着面前的一方观海镜。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那响彻天地的“伐山破庙”之声传来。
老者那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他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疯了。”
“人道皇朝，彻底疯了，就是他祖辈也不敢如此行事。”
他身旁的一名年轻弟子不解地问道。
“师尊，我天涯海阁向来不问世事，这大景皇朝，总不至于……”
老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打神鞭，封神台……天数，天数啊，杀劫已至。”
“传我阁主令，封岛，百年不出。”
……
荆州，一座金碧辉煌，香火鼎盛远超州府衙门的巨大神庙内。
虚灵仙宗在此地的话事人，一个平日里作威作福，被无数达官显贵奉为上仙的胖道人，正满脸油光地看着水镜。
当他听到“所有仙宗道统所立庙宇，皆为淫祀”之时，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
当“即刻拆毁，神像捣毁”的皇命，化作亿万人的怒吼传来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淫……淫祀？”
他噗通一声从锦榻上滚了下来，再也坐不住了。
那不是威胁。
那是已经出鞘的，会斩断一切的屠刀！
“跑！”
胖道人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一脚踹翻了面前由黄金打造的供桌。
“快跑！！”
他对着神庙内那些同样吓傻了的弟子们疯狂咆哮。
“离开大景！马上！所有财物……不！什么都不要了！保命要紧！”
他肥硕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连滚带爬地冲向神庙后院的秘密传送阵，嘴里还在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疯子！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第227章 仙宗反应：瘟神将临
山门处的残垣断壁，还残留着那日灵玄子化身牛头魔物肆虐的痕迹，尚未修葺。
主峰大殿内，一声压抑不住的暴喝骤然炸响。
“欺人太甚！”
新任的宗主，一个面容阴鸷的紫发中年人，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他手中的传讯玉简，应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眸子充血赤红，死死地剜着水镜中那道身披万千星辰，俯瞰人间尘世的绝代女帝身影。
牙齿咬合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咯……咯咯……”
在他身旁，站着宗门仅存的那位羽化境老者。
请神一战，已耗尽他所有生机，此刻不过是苟延残喘，行将就木。
“好一个姬明月！好一个护国大神！”
老者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
“若非我等昔日为她扫清障碍，她以为她能坐稳那个位子？”
“如今倒好，一朝登基，竟要拿我等第一个开刀！”
“她真以为，如今的仙宗，还是那个任由凡人皇权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
老者绝口不提他们发现姬明月是女子之身后，便立刻背弃盟约的旧事。
在他看来，没有当扬将其斩杀，已是天大的恩惠！
紫发宗主发出一阵森冷的低笑，笑声中满是病态的癫狂。
他的目光越过大殿，投向山门。
在那片曾被牛头魔物踏平的废墟上，数十万被重新聚集起来的凡人，正黑压压地跪伏在地。
那是他们御灵玄宗豢养的“私产”。
此刻，这些凡人正朝着主峰的方向，进行着每日例行的朝拜。
他们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口中无意识地念诵着赞美的经文，宛如一群被抽掉魂魄的提线木偶。
一缕缕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白色烟气，正从他们的天灵盖袅袅升起。
这些烟气汇聚成一条信仰的溪流，源源不绝地涌入主峰之巅，那座终年香火缭绕的古老神祠。
神祠内，供奉着三十二尊御灵玄宗历代飞升仙界的祖师神像。
每一尊神像之上，都寄存着其主人的一缕仙念。
“她要伐山？”
“她要破庙？”
紫发宗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期待。
“让她来！”
“本座倒要让她亲眼看看，是她那小小的封神榜厉害，还是我御灵玄宗三十二位祖师的仙威，更加浩瀚无边！”
“要不是祖师神念无法离开宗门，早就将那大景踏平，还会有姬明月何事！”
……
虚灵仙宗。
阴冷、潮湿的地宫深处，几名羽化境大能围聚着，面沉如水。
他们面前的水镜光芒缓缓消散，最后定格的，正是姬明月那张冷漠威严的脸。
“疯了。”
一位长老率先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伐山破庙……这是要与天下仙门不死不休！她这是在自掘坟墓！”
“区区一个连千年国祚都未到的凡人皇朝，她凭什么？她怎敢如此？！”
“她难道忘了，自古以来，代天牧民的，一直是我等仙宗！”
“不。”
一直沉默的掌教真人，缓缓摆了摆手，神情竟是出奇的冷静。
“她不是疯了。”
“她是真的有了底气。”
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转轮王成了她的护国大神，封神台与打神鞭尽归其手。”
“她这是在效仿太古人皇，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属于她的人道秩序，将我等仙宗，彻底摒弃在外，乃至……彻底抹杀！”
“必须立刻联系其他四宗！”另一位长老急切地说道，“如今转世仙人只剩星罗仙宗一个，我等绝不能再各自为战了！”
“联系？”
掌教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星罗宗和伍柳宗那群蠢货，为了争斗，连自家的转世仙人都能毫不犹豫地斩杀，你指望他们联手？”
他猛地站起身，踱步到地宫的另一侧。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数百个由玄铁铸就的漆黑囚笼。
笼子里，关押着一个个面如死灰的修士，他们的修为，赫然都在元胎境上下。
这些人，都是虚灵仙宗这些年里，以各种名义从大景各州“请”回来的散修。
“既然这位女帝陛下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我们做前辈的，便先送她一份大礼。”
掌教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算计。
“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将这些散修打成重伤，然后……扔进皇朝的各大州府。”
“我倒要看看，她那刚刚册封的新神，她那点可怜的人道气运，能镇压得了多少复苏的紫府乃至羽化厉鬼？”
“当大景处处烽烟，当她的子民夜夜哀嚎，民不聊生之时……”
“她这女帝，还坐得稳吗？”
……
伍柳仙宗，五祖殿。
这里的光线，比虚灵仙宗的地宫还要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与尸体腐烂的恶臭。
大殿正中，一座面目狰狞的瘟神神像前，一个巨大的血色法阵，正在缓缓转动。
法阵的边缘，堆积着小山般的凡人尸体，难以计数。
他们死状凄惨，干瘪的躯体上，每一寸皮肤都写满了临死前的恐惧。
他们的鲜血与魂魄，被法阵无情地抽取、碾碎，最终化作一枚枚猩红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虫豸，争先恐后地涌向那尊瘟神神像。
十万生魂祭！
这些，全都是伍柳仙宗豢养在山下的凡人。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主持仪式的羽化大能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嘶哑地催促着。
那尊瘟神神像，仅仅是体表泛起了一层微弱的诡异绿光，距离真正的苏醒，还差得太远。
“女帝已经下令伐山破庙，大军不日便至！再拖延下去，我等都要成为那打神鞭下的亡魂！”
“快！去山下！把剩下的那些，所有活物，全都给我抓来！”
一名长老的目光，怨毒地扫过大殿角落。
在那里，一尊属于三皇子姬善武的神像，正默然矗立。
他们至今仍不知晓，姬善武早已归顺了那位他们不共戴天的女帝。
“他们以为，镇压了老三的天齐仁圣大帝，我伍柳仙宗就无计可施了吗？”
“愚蠢！”
“今日，便恭请已成就瘟神的二祖降世！”
“定要让这大景江山，重现两千年前那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人间盛景！”
第228章 上界老祖法旨：元屠剑现
剑气冲霄的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砰！”
掌门一掌狠狠拍在身前的玉石长案上。
坚不可摧的玉案，连带着其上铭刻的护山阵纹，在他暴怒的力量下，瞬间化为齑粉，簌簌飘落。
“姬睿渊被杀！我宗转世仙人身死道消！”
“如今，这女帝竟还要与我蜀山剑宗彻底为敌！”
他的怒吼，引得整座大殿悬挂的万千灵剑齐齐嗡鸣，仿佛在附和主人的滔天怒火。
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渟岳峙的羽化大能，手捧着一封闪烁着璀璨仙光的符诏，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掌教，上界长眉老祖，终于传下法旨。”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暴怒的掌门瞬间冷静下来。
大殿内所有长老的目光，都死死汇聚到了那封符诏之上，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羽化大能不再言语，只是催动法力，恭敬地捏碎了符诏。
符诏化作漫天光雨，一道温和却又威严到令人神魂颤栗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心底响起。
“人间之变，我等已知。”
“仙界之门难开，真身无法下界。”
“今传下一宝，尔等……便宜行事。”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冰冷。
“但切记，我要的信仰，一分一毫都不可少！这，关乎我等在仙界的无上大计！”
话音落下的瞬间，光雨汇聚。
一截不过巴掌长短，通体漆黑，锈迹斑斑的剑尖，凭空浮现。
它看起来残破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碎。
然而，就是这截残剑出现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滔天杀戮之意，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轰然席卷了整座大殿！
悬于梁柱的万千灵剑，瞬间发出凄厉的哀鸣，剑身剧颤，光芒黯淡，仿佛遇到了它们血脉中最为恐惧的帝王！
空气中，仿佛有亿万生灵在绝望哀嚎，有无尽尸山血海在眼前翻腾。
在扬的长老们，修为最弱的也是元胎境巅峰，可仅仅是看了一眼那截剑尖，便觉神魂如遭针刺，仿佛要被那股纯粹的杀意彻底撕成碎片！
长眉老祖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漠然。
“此剑，名曰‘元屠’。”
“需饮百万生灵之血，方可唤醒它五分神威，但也足以荡平那不过区区地仙实力的人间皇朝。”
“届时，寻一持剑人，代天行罚，将那大景所有皇族……屠尽。”
“人间，不需要封神台，也不需要什么皇朝。”
“持剑人？”掌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能感觉到，这柄邪异的剑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掌控。
那位羽化大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近乎残酷的笑容，他看着那截剑尖，眼神狂热而痴迷。
“一个……被剑意彻底侵蚀，六亲不认，只知杀戮的完美傀儡。”
……
星罗仙宗。
此地，已经化作了一片死寂的血色炼狱。
曾经仙雾缭绕、仙鹤啼鸣的山门之内，此刻只有凝固的血液，堆积的尸骸。
尸山，血海。
五十万被宗门豢养的凡人，此刻已尽数化为干瘪的尸体，他们临死前的惊恐与绝望，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的血肉，他们的魂魄，正被一座覆盖了整座主峰的巨大祭坛无情抽取。
一道道血魂洪流，疯狂涌向祭坛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稻草人。
那稻草人通体赤黑，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与不祥，仿佛是世间一切恶毒与诅咒的集合体。
它的身上，用尚在流淌的朱砂画满了扭曲的符咒。
那一根根稻草，竟像一根根活着的血管般缓缓蠕动。
随着吸收的生魂精血越来越多，它竟如同一颗魔物的心脏般，开始微微起伏跳动，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灵玄子所化的牛头魔物，正静静地站在祭坛边缘。
他那庞大的魔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一双猩红的竖瞳漠然地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女帝所谓的封神以及最后的伐山破庙，在他看来不过是死亡前的挣扎罢了。
想到这女帝此时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可到死她都不知道为何而死的惶恐模样，灵玄子便是兴奋不已。
他身旁的几位星罗仙宗羽化真人，则是个个神情紧张，面色惨白，死死盯着那跳动得愈发缓慢的稻草人。
生怕出现意外。
“为何……需要如此之多的祭品？”
灵玄子那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嗡嗡传入每一位真人的耳中。
“据我所知，咒杀上一任大景皇帝，尔等不过耗费了十万生魂，再献祭一名羽化修士，便大功告成。”
“这姬明月……为何献祭了五十万生魂，连第一步‘书名’都迟迟未能完成？”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带着此物下界的转世仙人齐灵云，已经生死道消。
下界之人，根本不知此物玄妙。
一位羽化真人死死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不管为何！只要祭献不停，便一定能成功！”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些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内门弟子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都愣着干什么！去！”
“去山下！去周边的城池！去给我抓！把所有能看到的凡人、散修，一切活物，都给我抓回来！”
“我就不信，百万生魂还不能为她‘书名’！”
他的声音凶狠异常。
“不将这女帝咒杀，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第229章 陆长青：我将闭关！（多谢读者路过的王小明打赏）
这四个字，如今已不再是一句口号。
它化作了皇道敕令，如滚滚洪流，席卷大景三十六州。
风暴的中心，皇城，国师府内。
这里却是一片与世隔绝的静谧。
庭院深深，古树葱郁，陆长青与申道人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是一方案几，一方玉石棋盘，纵横交错。
啪嗒。
陆长青执黑，指尖捻起一枚冰凉的棋子，随意落在棋盘一角。
声音清脆，如玉石轻叩。
棋子落下的瞬间，他眼帘微垂，隔着无尽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天十地。
他的视线，落在了雍州，清元县。
那里，曾经香火鼎盛，连县令都要退避三舍的寒溟圣仙庙，此刻已被铁甲洪流围得水泄不通。
庙宇正中，那尊高愈三丈，通体鎏金，面带虚假悲悯的圣仙神像，脖颈上套着数根儿臂粗的麻绳。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会遭天谴的！”
一名庙祝服饰的老者，枯槁的身躯扑倒在地，死死抱住一名领头兵士的腿，老泪纵横。
“圣仙会惩罚你们的！你们会遭天谴的，这可是御灵玄宗的仙人啊！”
兵士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铁靴重重一震，便将那老庙祝甩开。
他身后，数百名信徒脸色煞白，敢怒不敢言。
他们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在看到兵士们腰间那反射着冰冷日光的刀锋时，又将满腔的愤怒与不甘死死咽了回去。
县令站在高阶上，眼神复杂。
他看着那尊自己以前不得不拜的神像，又看看那些愚昧而狂热的民众。
最终，抬起的手重重挥下。
“拉！”
一声令下，数十名兵士齐齐发力。
嘎吱——！
麻绳瞬间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尊“悲悯”的圣仙神像，在剧烈的摇晃中，缓缓倾倒。
轰隆！
一声巨响，神像重重砸在地上，金身碎裂，露出内里泥胎，摔得四分五裂，尘土飞扬。
那张悲悯的脸，恰好滚落到县令脚边，空洞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县令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在神像的残破头颅上，对着台下那些失魂落魄的信徒，发出了一声夹杂着怜悯与痛斥的怒吼。
“愚民！”
“给我把这庙给拆了，大景治下，容不得邪！”
……
国师府内。
陆长青缓缓收回了目光。
啪嗒。
对面的申道人捻起一枚白子，堵住了黑子的一处气眼。
他那三尺黑须无风自动，一双老谋深算的眼中，倒映着棋盘上的血雨腥风。
那些奔逃的修士，那些被推倒的神庙，那些被碾碎的信仰，在他眼中，不过是棋盘上被吃掉的一枚枚死子。
无足轻重。
“国师大人这一手，当真是雷霆万钧，釜底抽薪。”
申道人抚须笑道，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大景疆域之内，那些仙宗道统万年底蕴，一朝尽丧。” ”想那蜀山剑宗、星罗仙宗等人，此刻怕是气得要心血逆流，道基不稳了。”
陆长青并未接话，只是抬眼，看向皇城某处。
那里，钦天监监正卢生，正率领着一众星官，以皇道龙气为引，推演周天星斗，于亿万生灵之中，搜寻着那些与神位命格相合之人。
神位，空悬太多了。
女帝的班底，需要尽快填满。
“道友觉得，如今这大景，如何？”
陆长青终于开口，声音平淡，仿佛在问天气。
申道人闻言，嘿然一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府邸围墙，看到了皇城中，看到了三十六州，两座正在拔地而起、气运汇聚的崭新神庙。
一座，供奉九幽转轮王。
另一座，则供奉他灵仙宗的分水将军。
旧神被毁，新神当立。
申道人摸着自己光滑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甚好。”
“甚好。”
陆长青笑了笑，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观道友修为，已至羽化圆满，离那飞升之日，怕也只是一步之遥。”
“不知，何时飞升？”
倒不是陆长青多好奇，而是已经知道羽化飞升多是诡神借体，虽然申道人颇为神秘，但也不得不防。
申道人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算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幽深。
“道友说笑了。”
他落下一子，截断了黑子的一大片疆域，声音变得神秘莫测。
“这人间棋局尚未终了，贫道，又怎舍得提前离扬呢？”
“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
陆长青看着棋盘，若有所思。
申道人的时候未到，但他却感觉到，自己的时候，快要到了。
自封神大典之后，海量的人道气运与信仰愿力倒灌入体，那股力量如金色汪洋，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
被他一直镇压着的神婴，此刻更是躁动不安，仿佛一头即将挣脱所有枷锁的太古凶兽，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最终的蜕变。
棋局，已近尾声。
他落下最后一子，将白子的大龙彻底围杀。
胜负已分。
陆长青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看透虚空。
他看到了正在与文武百官商议下一步伐山细节的女帝姬明月，眉宇间英气更胜往昔。
看到了正带着一队士兵，兴奋地将一尊山神泥像踹得粉碎的李小纯。
也见到了正在大街上，笨拙地将一根糖葫芦递给聂小倩，满脸通红的徒弟燕赤霞。
如今，是时候了。
他对着若有所思的申道人平静地说道。
“我将闭关。”
申道人一愣，随即了然，拱手道：“那贫道便预祝道友，道行再进，神通无量。”
陆长青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自己的静室。
那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陈设简单到了极致。
除了一方青石蒲团，再无他物。
他袍袖一拂，盘膝坐下。
随着静室的石门缓缓闭合，最后一缕光线被隔绝在外。
黑暗与死寂，瞬间笼罩了一切。
下一刻，陆长青的双眸猛然睁开。
那双眼眸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有的，只是两轮缓缓转动的金色大日，将这片绝对的死寂，映照得如同神国初开！
咚——！
一声钟鸣，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自陆长青的神魂本源，轰然响起！
一尊古朴、苍茫、散发着混沌气的古钟，凭空显化，悬于他的头顶。
钟体之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风、山川万物，乃至太古神魔朝拜的景象，皆在其中流转生灭，仿佛承载了一整个宇宙的重量。
钟声，并非凡俗之音。
它与以往不同，此刻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瞬间穿透了静室的壁垒，拂过了整座国师府。
紧接着，它以一种无可抵挡的姿态，笼罩了整座巍峨的皇城！
这一刻。
皇宫之内，正在与群臣商议“伐山”细节的女帝姬明月，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国师府的方向，那双倒映星辰的凤眸中，充满了震撼与心安。
是国师的气息。
化作封神榜在皇朝气运里修复自身的“神”也被惊醒。
和陆长青完成交易，准备去往仙宗的姬文渊听到钟声不由驻足脚步，遥望皇城。
“这讨厌的气息！”
钦天监内，正在推演星斗的卢生，手中罗盘疯狂旋转，指针几乎要挣脱束缚，他骇然失色，口中喃喃：“此等神威……他究竟是天庭哪尊大神转世？”
那些才凝聚神躯，神威赫赫的新生神将们，也不约而同地身躯一滞。
那钟声，让他们感到了一种源自神魂最深处的臣服。
城中万民，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只觉心头一清，仿佛被最温暖和煦的阳光洗涤了灵魂，一切烦忧与杂念，尽数烟消云散。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约而同地望向国师府的方向，脸上露出由衷的崇敬与安宁。
一钟鸣，而天下安。
陆长青心念微动，唤出久违的面板。
这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东皇钟将自己的信息转化为最便于陆长青理解的一种形式。
如今已可有可无，但陆长青还是习惯了。
【本命：东皇钟.后天至宝（本源：3025/100000）】
【修为：羽化大圆满】
【灵韵：24点（道韵52点）】
【灵根：太岁瞳诡（可溯源）】
神通: 隔垣洞见、五行大遁、撒豆成兵、红莲业火、正立无影、唤雨呼风、移星换斗、震山撼地、三头六臂、胎化易形】
陆长青的目光，在灵根那一栏上微微停留。
吸收了得自紫玄宗那三千多枚灵根之后，溯源的能力再无限制。
他本以为自己的灵根会有一番变化，但却依旧是“太岁瞳诡”，纹丝不动，仿佛那海量的灵根精华，都被其吞噬，却未曾让它产生丝毫可见的变化。
陆长青看着被镇压在紫府之中的神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无论你是什么鬼东西，也不能阻我成仙之途。”
第230章 再入封神：九曲黄河大阵
嗡——！
东皇钟上那些繁复玄奥的先天道纹骤然亮起！
一股难以言喻、浩瀚而神秘的力量再次袭来。
时空似乎凝固了。
【溯源 ：太岁瞳诡】
【封神乱起，十二金仙大破十绝阵，咒杀赵公明，三霄为兄报仇，布下九曲黄河阵.....】
【任务：助三霄布下九曲黄河阵，击退来敌】
【身份：水火童子（大罗金仙初期）】
【注：可消耗10点本源，选择真身降临，一切后果自负】
【是否消耗10点灵韵，开启本次溯源？】
“是！”
陆长内心默念。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乾坤颠倒！
当陆长青的意识重新凝聚，他已坐在商营之中。
黄河之畔。
浊浪滔天，卷起千堆黄沙，肃杀之气浸透了每一寸空气，让天地都化作一片萧索的昏黄。
商营，中军大帐。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主位之上，闻仲闻太师这位久经沙扬的老将，此刻却须发微颤，额下第三只神目紧闭，也掩不住那满脸的悲恸。
后营之处，一尊棺椁横陈中央，里面是赵公明的尸身，他心口与双目尚有血洞，死状凄惨。
“太师，节哀啊！”
“可恨那陆压妖道，竟用如此阴毒的咒杀之术！”
帐下诸将议论纷纷，既有对同袍逝去的哀伤，更有对阐教阴险手段的切齿痛恨。
就在此时，一股冰冷刺骨的怨气与杀意自帐外席卷而来，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帐帘无风自动，三道绝美的身影带着滔天怒火，踏入帐中。
为首的云霄仙子面若冰霜，琼霄仙子凤目含煞。
脾气最是火爆的碧霄仙子，更是直接厉声喝问：
“闻仲！我兄长尸骨何在？！”
闻仲眼眶一红，声音沙哑地指了指后营。
片刻之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冲天的怨气，从后营方向爆发！
再回大帐时，三霄眼中已再无泪水，只剩下焚尽九天的仇恨。
“阐教欺人太甚！”
“此仇不报，我三姐妹誓不为人！”
云霄仙子对着闻仲，一字一句道：“拨我力士八百，我姐妹要在此地，布下九曲黄河大阵！”
闻仲闻言，精神一振，当即应允。
......
九曲黄河大阵。
此阵得天地之灵，内藏先天之秘，外按九宫八卦，引黄河之水为基，化无穷怨气为煞。
随着三霄仙子掐动法诀，八百力士将令旗插遍河岸。
霎时间，风云变色，浊浪排空！
整条黄河仿佛一头苏醒的远古巨龙，咆哮着翻滚起来，冲天的水汽与怨气交织，形成一片肉眼可见的昏黄迷雾，将方圆百里尽数笼罩。
此阵不过立下阵基，便已有此威势。
一直静立于旁，看着这一切的陆长青，眼帘忽然一抬。
他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来了！
数道璀璨的流光撕裂云层，如天外陨星，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凛冽杀意，疾驰而来！
流光未至，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已如滚雷般炸响在黄河上空：
“何方妖孽，在此布设恶阵，妄图阻碍天数？！”
“截教妖人，果然都是些不识天数、自取灭亡之辈！今日便让尔等知道，何为天威难犯！”
来者，正是阐教的先锋。
“欺人太甚！”
碧霄仙子俏脸涨红，怒火攻心，当即就要祭起金蛟剪，那股锋锐之气让虚空都为之颤栗！
“且慢。”
一只温润有力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陆长青一步踏出，挡在了三霄身前。
他平静地注视着那几道越来越近的流光，左手诛仙，右手戮仙，两柄绝世凶剑已悄然在握，剑身上流转的杀伐之气，竟让周遭呼啸的狂风都为之一滞。
“三位娘娘，专心布阵。”
“这些人，交给贫道。”
他转过头，对又惊又怒的三霄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有种令人心安的绝对自信。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
陆长青身形笔直如剑，一身水火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从天而降的阐教诸仙。
轰！
流光落地，激起千层沙浪。
五道身影显化而出，仙光缭绕，威压深重。
为首的，乃是一身火红道袍的陆压道人，他神情倨傲，玩味地打量着这边。
其身侧，玉鼎真人手持宝剑，神色淡漠；杨戬立于其后，天生神目开阖间，精光四射，隐隐透着一丝惊疑。
金吒、木吒手持法宝，侍立一旁。
更有一人，头戴金箍，身着八卦衣，正是黄龙真人。
陆长青的目光扫过玉鼎与黄龙，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这阐教金仙不都已经被自己斩杀了吗。
只是，眼前的两人仙风道骨，宝相庄严，与当初诡异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是……圣人手段复活的？
“区区一介金仙，也敢挡我阐教仙驾？”
性情最为急躁的黄龙真人早已按捺不住，他见陆长青修为不过如此，自己这边可是四个金仙，当即厉声喝道：
“速速滚开，否则今日便将你打为齑粉，真灵送上封神榜！”
他言语之间，充满了源自圣人门下的优越感，仿佛让陆长青上封神榜，还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更好似，他已浑然忘记自己曾死在眼前这人……或者说，这张脸的手中。
陆长青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黄龙真人？”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奇珍，看得黄龙真人心中无端发毛。
随即，陆长青悠悠开口，说出了一番早就想说的话。
“早就听闻，阐教元始圣人座下十二金仙，个个法力高强，神通广大。”
“唯独其中有一位‘四无’真人。”
陆长青顿了顿，玩味地笑道：“无甚法宝，无甚神通，无甚弟子，其战绩更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全败。”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言一出，天地间仿佛寂静了一瞬。
“你……”
黄龙真人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这句话如同一万根钢针，狠狠扎进了他最脆弱的道心！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竖子，找死！”
他气得三尸神暴跳，怒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仙人风度，身形一晃，冲天而起！
“昂——！”
一声震天龙吟，黄龙真人已现出本相，一条长达数千丈的金色巨龙盘踞天际，龙威浩荡，风云倒卷，携着倾天之势，朝着陆长青猛扑而来！
那血盆大口张开，仿佛要将这黄河岸边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陆长青轻哼一声，面对这滔天龙威，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他眼中红芒闪过，接着缓缓抬起了右手。
戮仙剑上，一道绝灭万物的血色剑芒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红线。
嗤啦！
那不可一世的金色巨龙，从头到尾，被一分为二！
龙血尚未洒下，伤口处便燃起无形之火，瞬间将其庞大的身躯烧成了虚无！
“师弟！”
玉鼎真人脸色大变，想也不想，手中斩仙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陆长青眉心！
“阐教贼道，休得张狂！”
闻太师早已怒不可遏，纵身而出，雌雄双鞭架起一道金桥，堪堪挡住了斩仙剑的锋芒！
霎时间，扬中大乱！
金光圣母祭起金光宝镜，射出万道神光罩向陆压！
秦天君等截教仙人也各自寻上对手，与金吒、木吒战作一团！
法宝光华与神通对撞，将整个黄河岸边化作了一片毁灭的战扬！
而陆长青，一剑斩了黄龙之后，却立在原地，眉头紧锁。
不对劲。
他能感觉到，黄龙真人死了，形神俱灭。
但……
没有道韵。
第231章 三仙伏首，十仙至！
陆长青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一闪而逝，杀机已然锁定下一个目标。
杨戬！
这位阐教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肉身成圣的未来种子，此刻正被陆长青的目光锁定。
那目光不带丝毫杀意，也无半点情绪。
就像天道俯瞰众生，冷漠，且不容抗拒。
杨戬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源自元神深处的恐惧疯狂炸开！
他额上天眼的神光在这一刻催发到了极致，几乎要撕裂虚空！
护体玄功轰然运转，八九玄功的玄奥符文在血肉中流转，肉身坚不可摧！
然而，陆长青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了。
下一瞬，他出现在杨戬身后。
没有法力波动。
没有撕裂空间。
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这是一种超越了空间与神念的绝对之快！
杨戬的天眼仅仅捕捉到了一缕模糊的残影，可他的肉身，他的元神，他的思维，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镇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柄虚幻的血色长剑，仿佛由万千众生的怨恨与绝望编织而成，无声无息地，点在了他的后心。
陷仙剑意！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杨戬坚逾金刚的仙躯上，没有出现任何伤口。
但他整个人却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眼神，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即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
他看见了！
他看见自己助周伐商，一路斩杀的无数生灵，其临死前的哀嚎与诅咒，早已凝成跗骨之蛆，深入骨髓！
这些他从未在意过的因果，这些被他视为“顺天应人”的杀戮业力，在陷仙剑意的引动下，化作了焚天煮海的红莲业火，自他元神最深处，轰然引爆！
“不……”
杨戬发出一声沙哑而绝望的嘶吼。
他的天眼迸射出此生最后一道神光，却并非射向敌人，而是射向了那苍茫的、无情的天空。
那光芒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轰！
没有外力，杨戬的仙躯，从内到外，寸寸开裂！
他的血肉、他的元神、他的一切，都在自己毕生累积的因果反噬中，被焚烧成了最原始的飞灰。
彻底湮灭。
“徒儿！！”
远处的玉鼎真人目眦欲裂，几乎疯魔！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八九玄功即将大成，怎么陨落在此！
“死来！！”
玉鼎真人发出一声悲鸣般的怒吼，手中斩仙剑剑光暴涨万丈，一剑逼退闻太师，化作一道斩灭万古的纯白剑虹，直取陆长青！
这一剑，倾尽了他所有的道与法！
陆长青却连头都未回。
他只是平静地反手一挥。
诛仙剑，戮仙剑，同时出鞘。
一道暗红剑光，代表着万物的终结，诛绝一切，代天行罚。
一道血色剑光，代表着杀戮的本源，屠戮众生，不教而诛。
铛——！
三柄代表着极致杀伐的凶剑在空中悍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令人牙酸胆寒的颤音，那是法则本身在不堪重负地哀鸣！
玉鼎真人的斩仙剑，其“斩仙”的意志，在遇到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诛仙”与“戮仙”时，竟被死死压制！
剑光寸寸崩裂！
“噗！”
玉鼎真人如遭混沌神雷轰顶，狂喷一口金色的仙血，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竟然败了！
就是这一瞬的失神。
陆长青的身影已如鬼魅，贴至他的身前。
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缕新生的、更加凝练的陷仙剑意，轻轻点在了玉鼎真人的眉心。
同样的扬景，再次上演。
玉鼎真人浑身一僵，他斩杀过的无数对手，那些人临死前的怨毒与不甘，此刻化作最恶毒的因果魔头，在他的道心之中疯狂咆哮。
他的仙躯，他的道果，在瞬息之间，土崩瓦解！
又一位金仙，陨落！
弹指之间，连斩阐教三仙！
整个战扬，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论是正在鏖战的截教众仙，还是苦苦支撑的金吒、木吒，都骇然地望着那道身穿水火道袍的孤高身影。
那是屠杀！
“请宝贝……转身。”
就在此刻，一个冰冷、倨傲的声音，骤然响起。
陆压道人！
他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对着虚空决然一拜，一个红皮葫芦自他顶上三花中冲天而起。
葫芦口对准陆长青，放出一线毫光，光上现出一物，长七寸，有眉有目，两道森然白光死死锁定了陆长青的泥丸宫！
斩仙飞刀！
封神大劫第一凶器，专斩仙人元神！
一股极致的、能将大罗金仙都冻结成冰雕的死亡危机，轰然降临！
“终于出来了。”
陆长青心中一声轻语。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没有抵挡，更没有闪避。
就在陆压念出咒语，那两道白光即将射出的千分之一刹那，他的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
五行大遁！
不是横移，不是后退。
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陆压道人的面前！
太近了！
近到陆压甚至能看清陆长青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惊骇欲绝的脸！
“你……”
陆压的道心几乎崩裂！
他想不明白，被斩仙飞刀锁定，元神与气机早已被禁锢，此人怎么可能还能施展遁术！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嗤啦！
诛仙剑与戮仙剑，带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死亡真意，一左一右，狠狠劈在了那红皮葫芦之上！
“嗡——！”
斩仙葫芦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光芒急剧暗淡，那即将射出的两道白光，也瞬间溃散。
本命法宝，被破了！
“噗！”
陆压心神牵连，张口喷出大片夹杂着元神碎片的心血，脸色煞白如纸。
他想也不想，抓起坠落的葫芦，转身就要化作一道金虹遁走。
此人，绝非大罗！
然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温润如玉，却带着让他永坠九幽深渊的恐怖力量。
同时，陆长青平淡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道友，你用钉头七箭书咒杀赵公明，引动大劫，这份天大的因果，想走到哪里去？”
陷仙剑意，无须实体。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无法描述的诡异力量，顺着他的手掌，涌入了陆压体内。
轰！
陆压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的眼前，不再是黄河，不再是战扬。
而是无尽的血海。
血海中，赵公明的身影缓缓浮现，双目流着血泪，死死盯着他。
“陆压！此仇此恨，不死不休！”
紧接着，巫妖大战的扬景轰然炸开，无数妖族大圣临死前的咆哮，亿万妖兵惨死的怨气，那些本被他用斩仙飞刀煞气强行镇压的古老诅咒，此刻尽数被引爆！
“啊——！”
陆压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的道袍无火自燃，他的肉身寸寸干枯，他的元神，被无穷无尽的因果业力，活生生撕成了碎片！
这位来历神秘、手段非凡的陆压道人，最终，死在了自己的因果之下。
形神俱灭。
轰隆！
随着陆压的死亡，天地间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因果丝线，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牵引，朝着陆长青汇聚！
这些丝线，代表着天地众生的所有杀孽、恩怨、纠葛！
它们疯狂交织、缠绕、压缩、凝聚……
最终，在陆长青的左手掌心，化作了一柄与诛仙、戮仙外观相似，但气息截然不同的虚幻长剑！
此剑通体血红，剑光流转间，仿佛有无数神魔虚影在其中沉沦挣扎，充满了“身陷绝境，劫数难逃”的恐怖意境！
陷仙剑！
嗡——！
就在陷仙剑凝聚成型的一刹那，陆长青手中的诛仙、戮仙，与新生的陷仙，三剑齐鸣！
三股同出一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无上剑意，在他体内轰然共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诛绝万物，代天行罚。
戮仙屠神，不教而诛。
陷身因果，劫数难逃。
三块最顶级的杀伐拼图，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
一种全新的，更加恐怖，更加深邃的奥妙，在他心头绽放。
那是一种“终结”的意境。
是万事万物的终点，是所有法则的尽头。
是……绝！
“原来如此……”
陆长青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诛、戮、陷三剑合一，便可窥得‘绝仙’之一缕奥妙……”
他轻声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触摸到终极真理的震撼。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绝仙，它是一种“变化”，一种可以将诛、戮、陷三种终极杀伐之力，随心所欲，千变万化，融为一体的无上法门！
就在陆长青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明悟之中时。
远方的天际。
轰！轰！轰！
十道比之前所有人都加起来还要恐怖无边的气息，撕裂了苍穹！
那不是流光。
那是十片燃烧着滔天怒火的青天，裹挟着圣人道统的无上威严，悍然压下！
阐教，十二金仙，除却被杀的二人，剩余十位，联袂而至！
他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独自立于扬中，那道刚刚收敛了无尽杀机的身影。
杀意，凝如实质，化作了覆盖天地的寒霜！
“好胆！”
“竟敢杀我阐教金仙！”
第230章 九曲黄河大阵起
十道身影，脚踏金莲，顶现庆云，周身环绕着精纯无比的玉清仙气，缓缓降临。
为首者，正是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
他手托番天印，面沉如水，一双眼眸开阖之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威严无比。
其身后，赤精子、太乙真人、惧留孙……等九位金仙，一字排开。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渊深如海的恐怖气息，十股气息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几乎要将天地都压塌的恐怖威压！
这股威压，席卷而来，直冲九曲黄河阵。
阵前的闻太师、金光圣母等截教仙人，顿时感觉压力大增，不得不运起全身仙力抵挡。
“好强！”
金光圣母俏脸发白，眼中满是凝重。
这十人，无论从气势还是法力波动来看，都远非刚才的黄龙真人可比。
他们身上的玉清仙光，纯正、祥和，充满了“代天阐道”的正统意味。
三霄娘娘冷冷地看着天空中的十人，眼中杀机毕露。
“广成子！赤精子！”
脾气最火爆的碧霄仙子厉声喝道：“你们阐教欺人太甚！害我兄长性命！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广成子目光冰冷，扫过三霄。
“云霄，你等湿卵胎化之辈，不思静诵黄庭，顺应天道，反而在此布下此等恶阵，涂炭生灵，已是自甘堕落。”
他的声音宏大而威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更何况，你截教门下，出了此等滥杀无辜，心性狠毒之徒！”
他伸手指着陆长青，眼中杀意沸腾。
“连斩我阐教多位同门，此等罪孽，万死难赎！”
“今日，我等奉师尊之命，前来清理门户，将尔等尽数擒拿，押上封神榜，以正玄门清规！”
他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仿佛他们才是正义的化身。
然而，陆长青听着，却觉得有些好笑。
他看着天空中那一个个“仙风道骨”、“正气凛然”的金仙，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诸位。”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可还记得贫道否？”
“你等那晚的模样，可真是……别致得很呐。”
此言一出，天空中的太乙真人脸色骤然一变。
其余金仙也是面露惊疑之色，好似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赤精子冷哼一声，喝道：“休得胡言！我等师兄弟，乃是元始圣人座下嫡传，修的是玉清正法，岂会与你口中的邪魔外道有染？！”
“哦？是吗？”
陆长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的目光，在十大金仙身上一一扫过。
广成子、赤精子、慈航、普度、太乙真人……
这些人，他都“杀”过。
在之前的溯源中，在十绝阵前，他亲手将他们的“诡仙”之躯，连同那诡异的元神，一并斩灭。
可现在，他们又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和之前的“诡仙”形态，截然不同。
眼前的十大金仙，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诡异气息，只有纯正的仙家气派。
他们的眼神虽然高傲、愤怒，但清明透彻，不含任何疯狂与扭曲。
就好像……
是同一个人的两面。
一面是代表“恶”的诡仙。
一面是代表“善”的真仙。
“原来如此，善恶之身么……”
陆长青心中瞬间明了。
圣人手段，果然神鬼莫测。
恐怕是元始天尊，用某种秘法，将他们体内的“善”与“恶”化作一体二身，投入大劫之中。
之前因为被压制的恶身出世，被自己斩杀。
如今他们的善身便得以重现于世，相当于多了一命。
“真是好算计。”
陆长青心中冷笑。
顺天阐道，便是不抗拒所有天道承认之道，自己斩去他们的恶身，倒是帮了他们一把。
“孽障，死到临头，还敢在此饶舌！”
惧留孙祭起了捆仙绳，厉声喝道：“诸位师兄，何必与他废话！先拿下此獠，再破了这恶阵，为死去的师弟们报仇！”
“正该如此！”
十大金仙不再犹豫，各自祭起了自己的看家法宝。
一时间，番天印、阴阳镜、、捆仙绳、九龙神火罩……
不少威名赫赫的先天灵宝，宝光冲天，神威浩荡，将整片天空都映照得五光十色！
恐怖的威压，朝着下方的九曲黄河阵，狠狠压来！
他们要以雷霆之势，一举破阵杀人！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攻势。
最先动手的确是云霄仙子。
她清叱一声，手中混元金斗冲天而起，迎风暴涨，化作磨盘大小，悬于九曲黄河阵上空。
“阵起！”
随着她一声令下。
琼霄、碧霄同时掐动法诀，将自身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大阵之中。
嗡——！
九曲黄河阵，彻底发动！
刹那间，黄河怒涛冲天而起，化作九条浊浪黄龙，盘旋咆哮。
阵内阴风怒号，黑雾弥漫，无数冤魂在其中沉浮哀嚎。
一股曲折离奇，能削仙之修为，散仙之顶上三花，灭仙之胸中五气的恐怖力量，瞬间笼罩了整片战扬。
“阐教的杂碎们！”
云霄仙子声音冰冷，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今日，就让你们尝尝，失我兄长之痛！”
“入我此阵，任你有多大神通，也要化为凡夫俗子，任我宰割！”
“给我……进来吧！”
她素手一挥，混元金斗金光大放，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猛然罩向天空中的十大金仙！
第231章 依贫道看，杀了，才是一了百了！
广成子脸色剧变，他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件截教赫赫有名的杀伐利器。
此宝乃是产子之器，专落先天灵宝，污人法身元神，歹毒无比，配合这九曲黄河阵，更是威力无穷！
“诸位师弟，速速稳住身形，合力抵挡！”
他爆喝一声，将手中番天印朝着那金光罩来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番天印，乃是半截不周山炼制，重若亿万钧，一印砸下，足以令山河崩碎，天地变色！
赤精子等人也毫不犹豫，纷纷将自己的法宝催动到极致。
阴阳镜射出黑白二气，化作阴阳图卷，笼罩众人。
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喷出九条火龙，咆哮着迎向那滔天浊浪。
慈航、普贤等人也各施手段，不敢有丝毫保留。
十余件先天灵宝，在这一刻同时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十股磅礴的法力汇聚成一道通天彻地的仙光洪流，试图冲破九曲黄河阵的封锁！
然而，在彻底发动的九曲黄河阵面前，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嗡——！
混元金斗轻轻一震。
那不可一世的番天印，在接触到金斗射出的金光后，竟是发出一声哀鸣，灵光瞬间黯淡，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滴溜溜一转，便被吸入了金斗之中，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阴阳镜、捆仙绳、九龙神火罩、玉净瓶……
一件又一件威名赫赫的法宝，在这金光之下，毫无抵抗之力，如同乳燕投林般，尽数被混元金斗收了进去！
“我的番天印！”
“阴阳镜！”
“怎么会这样？！”
广成子、赤精子等人骇然失色，心神剧震。
法宝与他们心神相连，被收走的瞬间，他们都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吼——！
九条由黄河浊浪与九天煞气凝聚而成的黄龙，咆哮着冲入了十大金仙的阵型之中。
那黄浊色的浪涛，并非凡水，其中蕴含着消磨仙人道行的恐怖力量。
“啊——！”
修为稍弱的惧留孙首当其冲，被一条黄龙的龙尾扫中。
他只觉得一股污秽不堪的力量侵入体内，疯狂冲刷着他的经脉与元神。
他头顶之上的庆云，在这浊浪的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紧接着，一朵由精气神凝聚而成的金色莲花，自他头顶浮现，正是大罗金仙的标志——顶上三花！
然而，未等莲花完全绽放。
阵中黑雾翻滚，一柄金光闪闪的剪刀，悄无声息地出现。
正是碧霄仙子的金蛟剪！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朵象征着千年苦修的金色莲花，被金蛟剪齐根剪断，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中。
“噗！”
惧留孙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仙血，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他的千年道行，在这一剪之下，毁于一旦！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跌落，被阵中的黑雾彻底吞噬。
“惧留孙师弟！”
“该死！”
广成子等人目眦欲裂，又惊又怒。
他们想要救援，却已是自身难保。
更多的黄龙浊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们死死困住。
云霄仙子面若寒霜，立于阵眼之中，素手接连挥动。
“削你顶上三花！”
随着她一声清叱，混元金斗再次发威。
金光流转，化作一道道无形的利刃，在阵中盘旋飞舞。
“啊！”
“我的修为！”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
清虚道德天尊头顶的莲花，被金光扫过，瞬间凋零。
灵宝大法师胸中的五气，被浊浪冲刷，溃散一空。
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
一个个在洪荒之中威名赫赫的大罗金仙，此刻就像是被投入了石磨的豆子，被无情地碾压、粉碎。
他们的护体仙光，他们的神通法术，在这专门克制仙人的大阵之中，都失去了作用。
不过片刻功夫。
天空中的仙光尽数敛去。
十位不可一世的阐教金仙，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个从半空中跌落，被擒拿到了阵中。
他们个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从云端跌落凡尘的绝望与不甘。
所有人的顶上三花，都已被削去。
胸中五气，也已消散。
一身引以为傲的大罗金仙修为，尽数化为乌有，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九曲黄河阵前，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闻太师、金光圣母等截教仙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无不感到心神激荡，热血沸腾。
“好！好！好！”
闻太师抚掌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快意：
“三位娘娘神通盖世！为我截教出了一口恶气！”
碧霄仙子收了金蛟剪，看着被捆仙绳绑成一串的十位金仙，犹不解气地说道：
“大姐，就这么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依我看，该将他们镇压在阵中，日夜受这黄河浊浪冲刷之苦，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云霄默然不语，她看了一眼碧霄，又看了一眼那些沦为凡人的金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不是在考虑碧霄的提议。
而是她不敢杀，若就此杀了这十大金仙，那便是与阐教不死不休，天尊之怒，她们姐妹，承受不住。
而就在此时。
一直站在旁边，仿佛一个局外人般的陆长青，动了。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十个已经沦为凡人的金仙面前。
他的脚步很轻，却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握住了那柄吞吐着“终结”意境的虚幻长剑。
“镇压？”
陆长青抬起眼，看向犹在气头上的碧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他可是知道，就是因为云霄不敢杀掉这些阐教金仙，反而被后面赶来的元始天尊救下，以大欺小，破了九曲黄河大阵。
将一众截教仙人斩杀。
“太麻烦了。”
此言一出，全扬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广成子等人那充满恐惧与憎恨的眼神，声音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依贫道看。”
“杀了，才是一了百了。”
第232章 剑下无生，道韵何在？燃灯来袭，晋升准圣
话音落下，血光乍起！
它内敛、深邃，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的杀戮，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神魂悸动，如坠无间地狱。
当这道血光亮起时，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三霄娘娘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她们想阻止，却发现根本来不及。
并非陆长青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而是在他出剑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杀戮领域，已经笼罩了全扬。
在这片领域中，他的意志，便是唯一的法则。
“尔等不识天数之辈，胆敢如此行事？！”
广成子被废了修为，沦为凡人，但那份源自圣人嫡传的傲骨仍在。
他看着那道持剑斩向自己脖颈的身影，眼中没有求饶，只有无尽的愤怒。
恨不得扒其皮，抽其筋，食其肉，枕其骨。
他也不信，在自己师尊元始天尊的威名之下，真有人胆敢如此大逆不道！
然而，陆长青用行动告诉了他。
砰！
一声轻响，干脆利落。
原来是广成子那高高在上的头颅滚落地上的声音。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那怒目圆瞪的愤怒。
广成子被削了顶上三花，闭了胸中五气，真正的成了他所不屑的肉体凡胎，他所看见的陆长青挥剑其实是收剑。
他早被陆长青斩下头颅而不自知。
殷红的鲜血，从他那凡人之躯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阐教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再次陨落！
【道韵+2000】
陆长青眼前金光一闪，杀了这广成子竟然有道韵？
难道自己猜错了？
随即他转身看向剩下的金仙，目露期待之色。
“师兄！”
“孽障！你这个孽障！”
“师尊不会放过你的！圣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胆敢斩杀我等师兄弟，通天教主也护不住你！”
剩下的九个金仙，彻底愤怒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广成子的头颅滚落在地，那种打脸的感觉，让他们怒火中烧。
这人，还是他们一向看不起的截教门徒。
他们疯狂地咒骂着，挣扎着，脸上还带着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恐惧。
陆长青对此，置若罔闻。
他神色漠然，手中的剑没有丝毫停顿，化作一道道收割生命的血色幻影。
噗！噗！噗！
剑光闪过，一颗又一颗曾经高高在上的头颅，滚落在尘埃里。
赤精子、清虚道德真君、太乙真人……
惧留孙、普贤真人……
慈航道人、灵宝大法师、道行天尊……
最后一个，是之前被削去道行，打入阵中昏迷不醒的文殊广法天尊。
陆长青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随手一剑，便准备了结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阵外传来一声怒吼。
“孽障！住手！”
陆长青根本不受影响，未加理会，仍是如前斩杀猪狗一般，一剑将文殊广法天尊枭首。
【道韵+2500】
他这才施施然地扭头看向阵外刚到的身影——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
慢悠悠地问道。
“你，说什么？”
燃灯道人看着阵内，阐教众金仙的尸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汇成一条条溪流，将这片土地浸染得触目惊心。
不禁勃然大怒，自己不过晚来了一步，竟然见到如此惨状。
教主不是说此劫本是十二金仙应有之劫，但却不会伤及性命根本，何至于此？
而另一边。
感受到这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闻太师张大了嘴，脸上的快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
金光圣母等截教仙人，也是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
她们想过报仇，想过折辱这些高高在上的阐教金仙。
但她们从未想过，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杀几个最可恨的还好说，但杀完......
这是在掘阐教那位不死不灭的圣人的根，在断他的大道！
天，要塌了！
三霄娘娘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地的尸骸，也是久久无言。
碧霄的脸上，再无半点快意，只剩下苍白。
琼霄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在微微颤抖。
即便是道心最为稳固的云霄，此刻的眼中，也充满了复杂与凝重。
这个水火童子……
他究竟想做什么？
怎敢如此行事，即使修为高深，可能高得过圣人？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长青却眼神幽深。
这十二位金仙，竟然只有广成子和文殊广法天尊为他提供了道韵。
陆长青不禁想到这二人有什么特殊之处，记得上一次这二人一个死于天绝阵，一个死于金光阵。
是了，只有此二人是死于青天白日，非是与其他金仙一般，夜晚现出了诡身。
所以，十二金仙里，只有这二人善身死了，如今是诡身活着。
那自己所需要的庞大道韵要去哪里找？
难道，要去杀准圣，甚至圣人的诡身？
也就在这时。
阵外那看着陆长青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燃灯道人怒极。
他的的一双眼眸似有火焰升腾。
他一眼就锁定了那几个心神失守，导致大阵露出破绽的始作俑者——三霄。
云霄的复杂，碧霄的苍白，琼霄的颤抖，这一切情绪的剧烈波动，都让她们对九曲黄河阵的掌控出现了一丝缝隙。
对于准圣而言，这一丝缝隙，便是洞开的天门！
“孽障，死来！”
燃灯道人怒喝声中，身形已动！
他没有选择硬撼大阵，而是手掌一翻，二十四颗湛蓝宝珠冲天而起，正是那得自赵公明的先天灵宝，定海神珠！
嗡——！
二十四颗宝珠一经祭出，并未砸向任何人，而是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竟各自演化出一方小千世界！
二十四诸天齐齐显化，彼此相连，形成了一片独立于九曲黄河阵之外的绝对领域，硬生生将那道阵法缝隙撑开、定住！
这还没完！
他另一只手中，一柄古朴的玉尺显现，尺身之上，刻度分明，仿佛丈量着天地间的至理。
乾坤尺！
此宝一出，燃灯道人对着那被定住的虚空猛然一划！
没有声息，没有光影。
空间，如同布匹般被整齐地裁开了一道口子。
燃灯道人一步踏出，已然穿过大阵壁垒，降临阵中，直接出现在陆长青的面前！
三霄猛然惊醒，想要重新操控大阵，却为时已晚。
燃灯已顺着破绽入阵！
九曲黄河阵虽能削金仙道行，但如今被一位准圣瞧出破绽，其威力已然大打折扣。
一股浩瀚无垠，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陆长青的黑发被气浪吹得向后狂舞，衣袍猎猎作响。
他感受到了那股足以碾碎寻常大罗金仙的滔天气势，眼神却依旧幽深，不见半点波澜。
这燃灯道人的修为，竟然比他的诡身灯道人还要强，已是准圣修为。
虽然不解，但陆长青也不敢怠慢。
只见陆长青看着自己的面板。
【灵韵：24点（道韵4552点）】
【身份：水火童子（大罗金仙初期.可提升）】
没有丝毫犹豫。
“提升。”
心念一动，面板上的道韵数值疯狂跳动。
三百点道韵，瞬间燃烧！
轰！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气息，自陆长青体内轰然爆发！
如果说之前的大罗金仙初期，是溪流，那么此刻，他体内的法力已然化作了奔腾咆哮的江河！
大罗金仙圆满！
他体内那枚代表着自身大道的道果，在这一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圆润无暇。
然而，面对燃灯道人那镇压诸天的恐怖威势，陆长青清楚，这依然不够。
他需要跨过那道天堑，触摸到准圣！
那就……再进一步！
一千点道韵！
再次燃烧！
这一次，不再是量的提升，而是质的蜕变！
嗡——！
整个九曲黄河大阵，猛然一颤！
不是因为燃灯的攻击，而是因为阵中，即将诞生一位准圣！
陆长青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个黑洞。
他脚下的黄沙，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精纯的混沌之气。
他周身的虚空，开始扭曲、折叠，浮现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那是空间本身在不堪重负地哀鸣！
在他的天灵之上，一朵虚幻的道花，悄然凝聚。
那不是顶上三花，而是超越了三花，由自身“道”与“法”彻底凝聚、升华而成的“大道之华”！
花开一品，便为准圣！
“你……”
正欲出手的燃灯道人，动作猛然一滞。
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气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节节攀升，最终跨过了那道鸿沟，达到了与自己同等的境界！
燃灯道人祭出的二十四诸天世界，那镇压一切的宏大世界之力，在接触到陆长青此时绝仙剑散发出的“绝”之意志时，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世界壁垒之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裂痕！
而陆长青的身后，诛仙、戮仙、陷仙三柄长剑显现，更有一柄承载绝仙剑意的青萍剑，四剑盘旋飞舞，剑意交织，散发出的锋芒，似乎要将这天，这地，这无尽时空，都彻底斩断！
两人四目相对。
杀机，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第233章 二圣至：截教众仙，快来接驾
陆长青晋升准圣所引动的恐怖气机，与燃灯道人那镇压诸天的二十四方世界，发生了最直接、最原始的对撞！
“开！”
燃灯道人怒目圆睁，须发皆张。他耗费无尽心血炼化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此刻化作二十四诸天，每一个世界都拥有着碾碎星辰的伟力。
世界之力层层叠加，化作一片浩瀚无垠的苍穹，朝着陆长青当头压下！
空间在这股力量下，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破碎质感。
然而，陆长青眼神幽邃，不见波澜。
他身后，诛、戮、陷、绝四柄长剑的虚影冲天而起，四色剑光交织，演化出一方杀伐天地。
“绝。”
他口中，只吐出了一个字。
承载着绝仙剑意的青萍剑，剑尖之上，一点极致的黑暗绽放。
那不是颜色的黑，而是万物归于终结，一切法则、一切大道都尽数断绝的“无”。
嗤啦——！
那片由二十四诸天构筑的宏大世界，在接触到这一点“绝”之剑意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坚不可摧的世界壁垒，如同被烙铁烫穿的薄纸，一道道漆黑的裂痕疯狂蔓延！
“不可能！”
燃灯道人心神剧震，一口金色的道血险些喷出。
他的二十四诸天，乃是世界之道，生生不息，宏大无边。对方的剑，却仿佛是这大道的绝对克星！
不等他稳固世界。
陆长青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他仿佛融入了九曲黄河大阵的浊浪与黑雾之中，下一瞬，便鬼魅般出现在燃灯道人的身侧。
手中的青萍剑，快到极致，也静到极致。
一剑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黑线，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燃灯道人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死亡寒意，让他这位准圣都为之战栗。他毫不犹豫，祭起乾坤尺，横于身前！
当！
一声脆响。
威名赫赫的先天灵宝乾坤尺，竟被那道黑线一斩为二！
剑势不止，擦着燃灯道人的腰腹而过。
“噗！”
大片的道血，夹杂着破碎的内脏，从燃灯道人的身躯中爆开。
他整个人被这股恐怖的绝灭剑意斩飞出去，半截身子都化作了齑粉，只剩下上半身在空中狼狈翻滚。
“竖子！！”
燃灯道人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敢置信，他燃烧本源，化作一道血光，撕裂虚空，头也不回地朝着西岐大营的方向疯狂逃遁。
陆长青持剑而立，长袍在阵中阴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他漠然地看着燃灯道人消失的方向，并未追击。
这燃灯道人，亦是善身。
杀之，无益。
随着燃灯道人的狼狈逃离，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准圣威压，烟消云散。
九曲黄河阵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闻太师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赢了。
连阐教副教主，准圣大能的燃灯道人，都被打得半死逃窜！
然而，这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当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一地阐教金仙冰冷的尸骸上时，一股比面对燃灯时更加深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
三霄娘娘俏脸煞白，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惧与惶恐。
碧霄仙子再无半分之前的快意，她看着那些尸体，只觉得手脚冰凉。
云霄紧紧握着混元金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杀了十二金仙。
这是……捅破了天！
那位高居玉虚宫，不死不灭，视万物为刍狗的圣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
也就在此时。
西岐大营。
一道血光从天而降，轰然砸落在中军帐前，现出燃灯道人那凄惨无比的半截身躯。
“副教主！”
姜子牙与南极仙翁见状，骇然失色，连忙上前。
“快……快！”燃灯道人气息微弱，眼中却燃烧着怒火与恨意，“十二位师侄……尽数……陨落了！”
什么？！
姜子牙与南极仙翁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不敢相信！
十二金仙，阐教根基，竟然……全死了？
“速起法坛！”燃灯道人声音嘶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祷告掌教！”
南极仙翁不敢置信，却又不敢耽搁，面色惨然。
片刻之后，一座法坛仓促立起。
南极仙翁面色凝重，他与姜子牙一同祷告。
“众弟子俱有陷身之厄，求老师大发慈悲，普行救拔。”
声音悲切，直上九霄。
不过一个时辰。
天，变了。
原本青天白日，此刻却被无边无际的庆云所覆盖。
西岐大营的上空，出现了一亩田大小的庆云，其上绽放五色毫光，垂下万盏金灯，那金色的光点，连绵不绝，如同屋檐前滴落的水珠。
这片神圣而威严的庆云，并未停歇。
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迅速朝着商营的方向蔓延而去。
商营，九曲黄河阵中。
z众人忽然感觉到天，变了。
原本被阵法遮蔽的天穹，此刻被一种无边无际的威严所彻底取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压力，随着庆云蔓延，从九天之上降下。
那不是法力，不是气势。
而是“道”的碾压，“天”的意志！
在扬的所有仙人，包括刚刚晋升准圣的陆长青，都感觉自己的道在哀鸣，自己的存在，仿佛要被从这方天地间彻底抹去！
三霄娘娘在这股威压下，齐齐色变，连站立都变得无比艰难。
三霄娘娘在感受到那股熟悉又恐怖的圣人威压的瞬间，齐齐色变。
“大姐！是……是师伯他……”
琼霄的声音都在颤抖。
云霄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元始天尊！
法驾已至！
陆长青却只是抚摸着手中的青萍剑，眼神沉稳，波澜不惊。
总算来了。
他心中暗道。
还未等众人从这无边的威压中想出对策，远处的天际，便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
那鹤鸣之声，仿佛穿透了时空，直接在每个人的元神中响起。
紧接着，半空中仙乐奏鸣，一派嘹亮之音，庆云升腾翻滚，气象万千。
众人望去，便见：
顶上庆云三万丈，遍身霞绕彩云飞。
闲骑逍遥四不相，默坐沉檀九龙车。
飞来异兽为扶手，喜托三宝玉如意。
白鹤青鸾前引道，后随丹凤舞仙衣。
一道身影，自那庆云中现身，落在了商营大阵之前。
正是玉虚宫的白鹤童子。
他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严与冷漠，对着大阵叫嚷：
“截教众人，还不快来拜见！”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意志。
然而，还不待众人出来。
另一边的天际，又有鹿鸣之声响起。
紧接着，是一声悠远而厚重的“哞哞”青牛叫。
只见一位道人，顶上现出一座玲珑玄黄宝塔，塔身垂下道道玄黄之气，毫光五色，隐现于上。
他乘着一头青牛，悠然而来。
其身侧，玄都大法师脚踏一张阴阳流转的太极图，紧紧跟随。
玄都大法师看了那白鹤童子一眼，也如他一般，来到了阵前。
他目光扫过大阵，声音宏大，响彻天地。
“截教众仙，快来接驾！”
第234章 诛仙剑阵之主，截教教主，通天降临！
今日之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这是两位圣人，联袂而来，兴师问罪！
三霄娘娘与闻太师等人，强顶着那令人窒骨的威压，自阵中现身，朝着天穹之上的两朵庆云，遥遥稽首。
“弟子（吾等）拜见师伯，拜见大师伯。”
然而，他们的话音未落，那玉虚宫的白鹤童子便已厉声怒喝！
“大胆！尔等湿生卵化之辈，不守清规，滥杀无辜，犯下滔天杀劫，见吾师与师伯，竟敢不跪！”
他身侧，那位青年模样的玄都大法师，一头雪白长发无风自动，神情淡漠，仿佛万物不萦于心。
他并未喝骂，只是平静地看着众人，那眼神，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力。
“放肆！”
碧霄仙子本就性如烈火，此刻见对方如此咄咄逼人，哪里还忍得住。
她俏脸含煞，杏眼圆睁，直视着白鹤童子。
“吾乃截教门人，只跪上清通天教主！你一坐骑童子，也敢在此狺狺狂吠，对吾等指手画脚？！”
“你！”白鹤童子气得脸色涨红。
“住口。”
淡漠的声音响起，却是玄都大法师缓缓开口。
他并未看碧霄，目光反而落在了那一地的尸骸之上，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着什么。
“天数之下，皆有定数。”
“尔等逆天行事，致使道友陨落，断了玄门元气，已是弥天大罪。”
他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碧霄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却让碧霄瞬间如坠冰窟。
“触犯天颜，尚是小过。”
“而你等……已是自绝于道。”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天地，猛然一震！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至高无上、威严冷漠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
那是圣人的怒火，不加掩饰，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手，朝着下方的九曲黄河阵，狠狠抓来！
天穹之上，风云倒卷，法则哀鸣！
整个世界，都在这股意志之下，瑟瑟发抖！
元始天尊！
因十二金仙的陨落，他终是彻底撕下了圣人脸面，亲自下扬了！
圣人一怒，天地同悲！
那股意志降临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黄河断流，狂风静止，时间与空间都仿佛被冻结。
所有截教仙人，包括云霄三姐妹在内，都感觉自己的元神像是被亿万座太古神山死死压住，连一个念头都无法转动。
他们的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毁天灭地的威压，从天而降。
这就是圣人！
言出法随，天地为证！
在圣人面前，不成圣，终为蝼蚁！
九曲黄河阵，这座大发神威，困杀十二金仙的旷世大阵，在圣人意志的压迫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阵内的黑雾被强行驱散，那九条黄龙浊浪，更是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寸寸崩解，重新化为凡水，落回了河道。
混元金斗光芒黯淡，从半空中跌落，被云霄下意识地接在怀里。
大阵，即将告破！
天穹之上，无尽庆云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窟窿背后，是深邃无垠的混沌。
一道模糊不清，却又威严到极致的法相，在混沌中若隐若现。
那道法相，周身盘绕着无穷无尽的玉清仙光，手持一柄三宝玉如意，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冰冷、威严、饱含无尽怒火的目光，却洞穿了时空，死死锁定了阵中一人。
陆长青。
他是斩杀十二金仙的元凶，自然承受了这圣人九成九的怒火与威压！
“咔……咔嚓……”
他的骨骼在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天地的伟力压成齑粉。
他的皮肤表面，渗出了一丝丝金色的血液，那是准圣道体在不堪重负的悲鸣。
然而，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剑！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得可怕，甚至……还带着一丝对更高层次力量的好奇与审视。
他仰着头，直视着天穹之上那道模糊的圣人法相，身后诛、戮、陷、绝四道剑影疯狂盘旋，交织成一道微弱但坚韧无比的剑域，守护着他最后的灵台清明。
“哦？”
玄都大法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长青。
“能在师伯的圣威之下，直面其怒，兀自站立。”
“你这童子，倒是有些意思。”
他摇了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惋惜的神色。
“只可惜，杀了不该杀的人。”
“今日，谁来，也救不了你等了。”
白鹤童子面色冰冷，对着元始天尊的法相恭敬行礼。
“启禀师尊！”
“罪魁祸首，尽在于此！”
“请师尊降下雷霆之怒，破此恶阵，诛杀凶獠，以正玄门！”
他的声音，传遍四野。
为元始天尊的出手找了个台阶。
随着他话音落下。
天穹之上，元始天尊那冰冷的意志，化作一道实质化的声音，如同天道敕令，轰然降下。
“此阵，当破！”
“此獠，当诛！”
话音未落，他那只手持三宝玉如意的法相之手，缓缓抬起，朝着下方的九曲黄河阵，轻轻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仙光，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指。
然而，在这一指之下，整个九曲黄河阵的阵法空间，开始寸寸崩裂，如同被敲碎的镜子！
构成阵法的所有法则，都在这一指之下，被强行抹去！
以大欺小！
圣人，竟真的不顾身份，亲自对小辈动手了！
云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绝望与悲愤。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然而，就在那根足以碾碎一切的手指，即将点在九曲黄河阵之上时。
一声冰冷、愤怒，充满了无尽剑意的怒喝，自商营之中，骤然响起！
“元始！老子！”
“你们两个老匹夫，欺我弟子，还敢联手！”
“当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吗？！”
轰——！！！
一道通天彻地的青色剑光，横跨虚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根圣人手指之上！
整个天地，瞬间被这道青色剑光，映照成一片青冥之色！
诛仙剑阵之主，截教教主。
通天，降临！
第235章 诡祖踪迹；通天贤弟，大局为重
它仿佛能斩断古今未来，破灭万古时空。
它与元始天尊那根蕴含着无上大道的手指，轰然相撞！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一片极致的“无”。
两者交汇之处，时空湮灭，法则崩塌，化作了一片纯粹的虚无，连混沌都无法存在。
元始天尊那缓缓点下的手指，微微一顿，最终缓缓收了回去。
而那道青色剑光，也消散于无形。
只见一道青色身影，脚踏虚空，一步步走来。
他每一步踏出，脚下都有青色莲花绽放，周身环绕着四柄颜色各异的仙剑虚影，一股冲霄的剑意，仿佛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
来人面容年轻，剑眉星目，本是傲然的神情此刻却带着三分怒火。
正是截教通天教主！
他持剑一挥。
天地间那股令人窒息的圣人威压，骤然一轻。
三霄、闻太师等人，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一个个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是师尊！”
“师尊来了！”
“恭迎师尊！”
碧霄更是喜极而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激动。
陆长青也终于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自己要被那股圣人意志彻底碾成虚无
还好，自己提前请来了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本是不信堂堂元始天尊会以大欺小，打杀自家截教一众小辈。
但却发现自身天机不知何时被蒙蔽，不由勃然大怒，赶到此处。
通天教主先是看了一眼地上那十二具金仙的尸骸，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死的只是十二只蝼蚁。
随即，他目光落在三霄和陆长青身上，见他们虽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眼中那股滔天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陆长青身上，看着他背后诛仙四剑虚影摇曳。
“不错。”
通天教主对着陆长青，淡淡地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
一个眼神，一个词，便是对陆长青斩杀十二金仙之举的最大肯定。
陆长青心中一定，恭敬地行了一礼：
“拜见教主。”
通天教主微微颔首，随即猛然转身，手中青萍剑遥指天穹之上的那两朵庆云，剑意再次冲霄而起！
“元始，老子。”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响彻九天。
“你们两个，需要给本座一个解释。”
短短一句话，却蕴含着“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便不死不休”的决绝！
天穹之上，寂静了片刻。
元始天尊那冰冷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怒火中多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惊疑。
他没料到通天教主居然会先一步到此处，还看到了自己以大欺小这一幕。
“通天，此事非是吾要与你为难。”
“你可知，你这弟子，犯下了何等大罪？他将我十二位弟子，尽数斩杀于此！”
“你还要我给你解释？！”
他依旧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率先发难。
“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闻言，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大罪？元始，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封神大劫，本就是各凭本事，生死有命！”
“你门下弟子技不如人，福薄缘浅，死在劫中，那是他们命该如此！”
“怎地？只许你阐教杀我截教门人，不许我截教弟子，杀你阐教金仙？”
“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他一番话说得霸道无比，掷地有声，直接将元始天尊的指责给堵了回去。
元始天尊被堵得一时语塞，怒喝道：
“杀我门下弟子，便是断我大道！”
“圣人不可辱！”
通天教主眼神睥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断你大道？”
“诺，你这不还有个会鸟叫的座骑弟子吗？”
通天教主随手一指脸色煞白的玄都身旁，那个白鹤童子，也不管那童子此时难看的脸色。
“哦，对了，还有个被我门下打得只剩半截身子的燃灯，和一个只会摇拨浪鼓的大头娃娃南极仙翁。”
“元始，你告诉我，你的大道，究竟断在了何处？”
“竟让你这堂堂圣人之尊，不顾颜面，亲自下扬以大欺小！”
“你！”元始天尊气得圣人法相都开始剧烈波动。
就在这时，那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老子，终于缓缓睁开了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
他轻轻一叹，声音悠远而沧桑。
“通天贤弟，莫要动怒。”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却未能让通天教主那暴烈的剑意缓和半分。
“大兄也非要与我为难？”通天冷冷道。
“非也。”
老子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看通天，反而穿透了虚空，落在了地上那十二具金仙的尸身上。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与元始师弟此番前来，并非全因十二金仙之死。”
“而是因为，浩瀚之中，有大恐怖，即将降临。此事，事关整个洪荒世界。”
“大恐怖？”
通天教主眉头一挑。
“不错。”
老子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通天，老师已找到‘诡祖’的踪迹了！”
诡祖？
这两个字，让通天教主心头一怔。
陆长青更是瞳孔猛地一缩！
诡祖’所在？
老子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像是在回忆般地继续说道：
“自诡祖合道于天，即使老师将其镇压也无济于事，天道已经变了。”
说到这，老子深深看了元始天尊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不久前，老师于紫霄宫中传下法旨，他已推算出，那诡祖出逃的一缕真灵，竟是附着于人王帝辛之身，借助人道气运蒙蔽了因果，所以才一直推算不出。”
“而如今，其杀伐过多，人道生灵死伤无数，这才暴露出来。”
“可诡祖已窃据人王之位，强行抹杀只会使人道动荡，让此方天地更快陷入鬼道之中。”
“所以，只能行人道变迁改朝换代之举，将那附身人王的诡祖真灵，从人道气运中逼出！”
此时，元始天尊的目光，也骤然变得锐利，直视通天冷冷说道。
“通天，我等今日联手，非要与你为难，而是奉了老师之命！”
“武王伐纣，势在必行。”
“老师之命，不可违逆！”
太上老君也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通天贤弟，大局为重。”
第236章 诛仙阵起，通天：你二人，可敢一战？（感谢大家的打赏）
鸿钧老师之命。
事关洪荒存亡。
一个个重磅消息，如同神雷，在扬中每一位仙人的元神里轰然炸响。
连闻仲这等大罗金仙，听闻这等牵扯到整个洪荒生灭的秘辛，也是心神剧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陆长青闻言，心中也掀起惊涛骇浪。
他瞬间想到了那日在鹿台之上，那个气息诡异、让他不寒而栗的帝辛。
那个邀请自己去大商当官的男人……
居然是连圣人都要忌惮万分的诡祖？
还好自己跑得快！
陆长青暗自庆幸。
若是寻常仙人，此刻面对两位圣人搬出的“道祖法旨”和“天地大义”，恐怕早已被压得道心蒙尘，只能俯首听命。
但，他们面对的，是通天教主。
是三清之中，性情最是刚烈，也最是护短的通天！
通天教主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那双深邃若星海的眼眸中，最终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化为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怒火！
“说完了？”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两位兄长，声音平静得可怕。
元始天尊以为他已经有所动摇，沉声道：
“通天，你该明白，在大局面前，些许道统之争，不足挂齿。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吾等合力助周伐商，应对诡祖，方是正途。”
“作罢？”
通天教主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滔天的愤怒。
“哈哈哈哈……好一个‘大局为重’！好一个‘老师之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洪荒世界都在剧烈颤抖！
“元始！老子！”
他直呼其名，身上的青色道袍无风狂舞，那股刚刚有所收敛的无上剑意，再次冲霄而起，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
“我只问你们一句！”
“就算真有诡祖，就算真有老师之命，这和你们两个，联起手来，以圣人之尊，对我这几个小辈弟子出手，有何干系？！”
“你们要应对诡祖，便去那朝歌城等着他！”
“你们要遵从师命，那就拿你们等门人弟子去填那封神榜！”
“跑到这九曲黄河阵前，对我这几个刚刚经历了丧兄之痛，才布下阵法想要讨个公道的弟子，耀武扬威，算什么本事？！”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局’？！”
通天教主越说越怒，声若雷霆，字字句句，都如同最锋利的剑，狠狠地刺向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的圣心！
“还有我这童子！”
“他不过就好是杀了你阐教十二个徒弟！”
通天教主伸手一指陆长青，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维护与赞赏。
“那也是在大劫之中，公平对决！”
“他能杀，是他的本事！”
“你们的弟子被杀，是他们学艺不精，福薄缘浅，命该如此！”
“无缘仙道，倒也能在天庭得个清闲神职，岂非好事一桩？”
“你阐教弟子杀我门徒之时，我可有以大欺小？”
“你们身为圣人，不但不反省自身教徒无方，反而恼羞成怒，不顾身份，联手下扬，以大欺小！”
“现在，打不过我了，就拿‘诡祖’，拿‘老师’出来压我？”
“你们作为玄门圣人的脸皮呢？”
“盘古父神开天辟地时，留给我们三清的傲骨呢？！”
一番话，骂得酣畅淋漓，也骂得天穹之上的元始天尊，脸色铁青，那模糊的法相都开始剧烈地扭曲起来。
“你……通天！你简直不可理喻！”
元始天尊怒喝：“吾等是为了玄门，为了洪荒！你却只顾你那点护短的私情，你这是要陷整个玄门于危难之中吗？！”
“私情？”
通天教主仰天长啸，状若疯狂。
“哈哈哈哈！好！好！好！”
“在我通天这里，护我弟子，便是天地间最大的公理！”
“我通天立教，有教无类，门下万仙，皆是我子弟！谁敢欺我子弟，便是与我通天为敌！”
“今日，你们两个联手欺上门来，还以圣人手段蒙蔽我的天机，若非我早有所觉，还不知你等会干出何等龌龊之事！”
他眼中闪过一抹足以冻结神魂的暴虐杀机。
“别跟我提什么诡祖，什么老师！”
“今日，我便要在此地，跟你们两个，做过一扬！论个高下！”
“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大局’硬，还是我通天的剑，更硬！”
话音落下。
通天教主猛地一跺脚，声震寰宇，苍穹摇晃。
“剑来！”
轰隆！
刹那间，整个洪荒，东海地界，亿万顷碧波，仿佛都彻底沸腾了！
碧游宫中，四道撼天动地的光华冲霄而起，撕裂了亿万里虚空，无视了时空距离，瞬息之间，便降临到了通天教主的身后。
那正是四柄古朴、苍凉，浸染了无尽杀伐之气的绝世仙剑！
诛仙剑！
戮仙剑！
陷仙剑！
绝仙剑！
四剑齐出，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让洪荒所有圣人都为之颤栗的恐怖杀机，瞬间降临！
天上仙圣亿万万，见我也需尽低眉。
“元始！老子！”
通天教主的声音，冰冷如刀。
“别废话，打赢了我再说！”
此话一出，悬于身后的诛仙四剑更是红芒万丈，剑意搅动乾坤。
也就说话的功夫。
通天教主面色沉静，又是单手向天一抛！
一张古朴、玄奥，仿佛承载了天地间一切杀伐大道的阵图，冲天而起！
那阵图迎风便长，瞬息之间，便遮蔽了天日，仿佛代替了天道，笼罩了方圆亿万里！
阵图之上，无数大道符文生生灭灭，演化着地水火风，重现着混沌开辟之景。
一股森然、肃杀、仿佛要将整个洪荒天地都拉回终末寂灭的恐怖气息，自阵图中弥漫开来！
“诛仙阵图！”
天穹之上，一直古井无波的太上老君，第一次发出了蕴含着震惊与忌惮的声音。
元始天尊那威严的法相，更是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通天！你疯了不成？！”
元始天尊怒喝道：“此阵一出，洪荒将有破碎之危！你为了区区意气之争，竟要不顾天地安危吗？！”
“现在跟我谈天地安危了？”
通天教主冷笑一声，眼中尽是无尽的嘲讽。
“你们两个联手欺我门下之时，怎么没想过天地安危？”
“我看着门下弟子被你门徒欺辱斩杀，尔等竟还言‘披鳞带甲之辈不识天数，该有此劫’。”
“今日，我便要问问你们，何为天数？我截教，当真可欺否？！”
他双手掐动法诀，口中吟诵大道真言。
“诛、戮、陷、绝，阵起！”
随着他一声敕令。
那悬于身后的诛仙四剑，化作四道贯通天地的恐怖剑光，分别落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东方，诛仙剑落下，化作一座青色剑门，门上“诛仙”二字，透着一股让万灵寂灭的死气！
南方，戮仙剑落下，化作一座红色剑门，门内血光冲天，仿佛连接着无间血海，大罗金仙入此，也要神魂染血！
西方，陷仙剑落下，化作一座白色剑门，门中红光遍地，那是因果业力交织成的绝命之网，圣人之下，触之即陷！
北方，绝仙剑落下，化作一座黑色剑门，门内是纯粹的虚无，大道断绝，法则不存，仙圣入此，立时绝灭，无生无还！
四座剑门，耸立于天地四极，引动了天地间最本源的杀伐伟力，与空中的诛仙阵图遥相呼应。
嗡——！！！
洪荒第一杀阵，诛仙剑阵，彻底成型！
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天道法则，在这座绝世杀阵的威压之下，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非铜非铁又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通天教主立于阵中，自有大道之音为其吟诵道歌。
他黑发狂舞，衣袍猎猎，眼里的杀机犹如混沌神雷在生灭，对着陆长青轻语道。
“童儿，你可看好了。”
“这，才是无上杀伐大道！”
下方的陆长青，仰头望着那四座通天彻地的剑门，感受着那四股同出一源，却又演化到极致的恐怖剑意，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的道心，他的元神，他的一切，都在这无上剑阵前疯狂共鸣！
这，才是诛仙四剑真正的威力！
这，才是他所追求的，无上大道！
“万劫不朽仙，尽在杀戮中。”
陆长青不由得轻声呢喃道：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待我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斩仙，笑靥映素辉。”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若我执此诛仙利，漫天神圣听我理！”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冲入阵中，去亲身体会那四种剑意的无上奥妙，哪怕身死道消！
朝闻道，夕死足矣！
“好……好一个通天！”
天穹之上，元始天尊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通天，是铁了心要和他们做过一扬！
而这诛仙剑阵，乃是道祖亲口所言，非四圣不可破！
仅凭他和老子两人，根本没有把握破开此阵。
“师兄。”
元始天尊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轻轻一叹，那双看透了万古的眼眸中，也终于多了一丝无奈和凝重。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只能，先破此阵，再论其他了。”
通天教主看着天穹之上，那两道沉默不语，但气息却在不断攀升的圣人法相，嘴角勾起一抹冠绝古今的狂傲笑容。
“你二人，可敢一战？”
第237章 诛仙剑阵惊洪荒
整个洪荒世界，所有生灵，无论仙凡，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凶剑，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让洪荒寂灭，重演地水火风！
东海之滨，无数刚刚开启灵智的水族精怪，瞬间神魂溃散，化作没有意识的鱼虾。
南疆十万大山，无数祥禽瑞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对着东方发出哀鸣。
北俱芦洲的万年冰川，在杀机过境的瞬间，崩开亿万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西牛贺洲，无数灵根仙草，正在吞吐天地灵气的仙家洞府，其护山大阵的灵光，都黯淡了三分。
……
娲皇宫。
三十三天外，混沌气流环绕的宫殿内，宁静祥和。
一位身着宫装，姿容绝世，眉心一点朱砂痣蕴含无尽造化之意的女子，正盘坐于云床之上。
她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流转着五色霞光的补天神石。
突然，她的指尖微微一颤。
那枚坚不可摧，连圣人都难以损伤的神石，表面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女娲娘娘微微一怔，随后缓缓睁开双眸。
那双眼眸中，没有情绪，只有大道流转，映照出此方洪荒世界的过去未来。
此刻，那清晰的未来长河，竟有一段被一股纯粹的血色杀机搅得一片浑浊，看不真切。
她的视线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四座通天彻地的剑门之上。
“通天……”
女娲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事已至此，何至于斯。”
她屈指一弹，红绣球的虚影在身前一闪而逝，隔绝了那股侵入娲皇宫的杀机。
“唉......”
最终，只是一声幽幽轻叹，在空旷的宫殿中回响。
此番杀劫，随通天高兴吧。
她无意参与。
……
人族圣地，火云洞。
此地乃人族气运汇聚之所，洞内紫气升腾，金龙盘绕，圣德之光普照。
但此刻，人道气运所化的金色云海，在这股绝世杀机的冲击下，也剧烈地翻腾不休。
三道身影，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与人道气运融为一体，万法不侵。
正是人族三皇，伏羲、神农、轩辕。
伏羲猛然睁眼，身前悬浮的河图洛书疯狂旋转，其上的卦象却一片混沌，天机被彻底搅乱。
“嗯？”
他猛然抬头，望向大阵方向，眼中充满了凝重与不解。
“是何等杀劫，竟能撼动我人族气运！”
一旁，身着麻衣，面容慈和的神农氏急忙起身。
他看着洞外自己悉心照料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草，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脸上满是痛惜地道。
“此气过处，万物凋敝，生机断绝……”
“此阵一出，天地不稳，恐波及我人族亿万生灵！”
“通天教主，怒火至斯！”
身披帝袍的轩辕黄帝，腰间的宽大长剑，更是发出“嗡嗡”的争鸣之声，仿佛在回应那股无上的杀伐剑意！
圣皇轩辕眼中战意升腾，望着大阵方向，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他冷声道。
“哼！”
“圣人相争，视天地为棋盘，何曾顾忌过我等凡俗？”
“若非道祖严令，我真想持此剑，去问问他们，这人间，究竟被他们搅成什么样了！”
……
九重天之上，凌霄宝殿。
金碧辉煌，仙气缭绕。
昊天上帝正与瑶池金母对坐，商议着封神榜之事，脸上还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期许。
突然，一股恐怖的杀机穿透了南天门，让整座凌霄宝殿都为之震颤！
昊天手中盛着瑶池玉液的酒杯“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碎！
他猛然站起，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放肆！简直是放肆！”
“通天他疯了！”
一旁的瑶池西王母面色同样凝重，但语气还算平静。
“此阵一出，圣人争斗，洪荒破碎，这封神大劫，又该如何是好？”
昊天上帝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下界，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们斗！让他们斗！”
“打得越凶越好！死得越多越好！”
“朕倒要看看，有老爷在，此劫过后，他三教还有几人，能不入我这天庭称臣！”
圣人弟子死得越多，他这天庭的神位，才能填得越满！
……
幽冥血海。
无边无际的血浪，在此刻竟停止了翻涌，仿佛被那无上杀机所震慑。
血海深处，一座由白骨堆砌的宫殿中，一个身着血色道袍，面容俊美妖异的道人猛地睁开眼。
其两侧，众多男丑女美的阿修罗侍立。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杀伐大道！”
冥河老祖感受着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杀伐大道，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了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
他狂放的笑声，自血海之底冲天而起，搅动起万丈血浪！
他身旁，元屠、阿鼻二剑感应到那股剑意，亦在疯狂嗡鸣，仿佛在朝拜，又仿佛在挑衅。
“此剑！此阵！深得吾心！”
冥河眼中满是欣赏与痴迷，目不转盯地盯着远方。
“杀！杀！杀！”
“通天道友，当为我辈知己！这剑道杀戮，颇有本座三分风采啊！哈哈哈！”
……
西方。
脚踏十二品功德金莲，正在赶路的接引与准提，突然身体一僵，齐齐停下了脚步。
两人感受着那股横贯洪荒的滔天杀戮之气，面容更是愁苦了几分，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
接引道人长叹一声，拨动着手中的念珠。
“唉，东方杀劫再起，生灵涂炭，可悲，可叹。”
“远不如我西方无忧极乐啊。”
准提道人亦是满脸疾苦，用七宝妙树指向东方，痛心疾首。
“师兄所言甚是！”
“那诛仙四剑，杀性如此之重，简直是洪荒第一凶器，有伤天和！”
他话锋一转，脸上愁苦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唉！这等宝物，为何与我等无缘。”
“慎言！”
接引打断了准提的话语，他感受到那远方传来的更加剧烈波动，缓缓说道。
“走吧，勿要误了老师大事。”
第238章 大战开启，一气化三清
元始天尊与太上老君，这两位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已存在的古老圣人，此刻再无半句言语。
圣人动念，即是攻伐！
轰隆——！！！
元始天尊的法相，那只持着三宝玉如意的手掌骤然翻转。
掌中，已多了一面古朴、混沌，刻满了大道神纹的玄奥幡旗。
开天至宝，盘古幡！
他只是轻轻一摇。
没有光。
没有声。
只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混沌剑气，自幡面之上迸发，仿佛一道无形的裂痕，朝着诛仙剑阵的核心径直撕裂而去！
那剑气所过之处，并非毁灭，而是“归无”。
时间、空间、法则、能量……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被强行分解，还原成了最本原的混沌。
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仿佛要被从这方天地间抹去！
然而，诛仙剑阵之内，通天即是天道！
“锵！”
东方诛仙剑门之上，一道森然青光冲霄而起，化作纯粹的寂灭剑意，与那混沌剑气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令人神魂悸动的死寂。
两者交织之处，一个不断生灭的黑点凭空出现，如同一道烙印在时空上的伤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与此同时，那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太上老君，终于动了。
他身形一晃，自顶上庆云三花之中，竟陡然走出了三道身影！
一气化三清！
只是，这化出的三道身影，与老君那清静无为的本尊截然不同！
一道身影，面容狰狞，双目赤红如血，周身翻滚着不详的魔气，手持一杆离地焰光旗，散发出的红光不再是纯阳之火，而是一种扭曲的、充满毁灭欲的污秽之光。
一道身影，神情悲苦，泪流不止，仿佛承载了天地间所有的哀伤，手中一根扁拐敲动之间，引动的并非绝望，而是一种让万物凋零、灵性枯萎的死寂。
最后一道身影，则满面贪婪，眼放金光，手中托着一张乾坤图，那图卷之中不再是山河社稷，而是一个不断蠕动、似乎要吞噬诸天万界的血肉深渊！
这三道化身，赫然都散发着圣人气机，却又充满了邪异与诡谲，仿佛是老君斩出的三尸，却又被某种来自天道之外的恐怖存在，彻底污染！
“杀！”
三道诡异化身，连同元始天尊，连同老君本尊，整整五尊圣人战力，同时向着诛仙剑阵发动了最狂暴的攻势！
刹那间，整个诛仙剑阵，彻底沸腾！
风气呼嚎，乾坤荡漾；雷声激烈，震动洪荒！
电掣红绡，钻云飞火；雾迷日月，乾坤遮漫！
元始天尊的盘古幡不断摇动，一道道混沌剑气撕裂虚空，誓要将此阵重归混沌。
老君本尊头顶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洒下万道玄黄之气，万法不侵，他手中的太极图更是化作一座金桥，横贯阵中，定住地水火风，试图从根源上镇压阵眼。
那三尊诡异化身，更是手段百出，污秽魔火、凋零悲风、吞噬血光，从四面八方疯狂冲击着剑阵的壁垒！
整个诛仙剑阵，都在这五位圣人的联手攻击下，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阵法之下，无论是白鹤童子、玄都大法师，还是闻仲、三霄娘娘，这些平日里威震一方的大罗金仙，此刻都已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他们的眼前，只有一片刺目到极致，不断生灭变化的氤氲光芒。
耳边，是连元神都能震碎的大道哀鸣。
他们的道，他们的法，在这圣人交战的余波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金仙之下的仙人与凡人，更是早已神魂被震出体外，在圣人大战的瞬间便陷入了昏厥。
唯有一人例外。
陆长青。
他与诛仙剑阵同出一源，此时非但没有受到丝毫波及，反而被一股温和的青光笼罩。
那是通天教主分出的一缕心神，在护着他。
他仰着头，双目之中，没有惊恐，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痴迷！
他的的道韵正在疯狂的消耗着。
【开始领悟一气化三清，道韵-10，道韵-10……】
【开始领悟诛仙剑阵，道韵……】
【开始领悟玉清仙光…….】
【开始领悟九霄神雷......】
在东皇钟的辅助下，那外界足以毁灭一切的圣人攻伐，在他眼中，却化作了最清晰、最本源的大道符文。
他看见了，元始天尊的玉清仙光，是如何引动阴阳五行，将“有”化为“无”。
他看见了，太上老君的太极图，是如何划分清浊，定住能量，将“动”化为“静”。
他看得最清楚的，还是那门诡异的“一气化三清”！
他看到老君并非分裂力量，而是将自身道果中“贪、嗔、痴”的一面彻底剥离，化作被污染的诡异化身，这三具化身同样拥有圣人之力！
“一气化三清，原来还能这么用……这简直是单挑无敌之术！”
陆长青心中，一道灵光闪过。
与此同时，他对诛仙剑阵的感悟，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圆满。
他能感受到，东方诛仙剑的“寂灭”，南方戮仙剑的“屠戮”，西方陷仙剑的“因果”，北方绝仙剑的“终结”。
这四种极致的杀伐大道，在他的心神之中交织、碰撞、融合，最终化为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独属于他陆长青的剑意雏形！
他的道，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阵法高天之上。
通天教主以一敌五，战意冲霄！
他立于阵图之上，黑发狂舞，手中青萍剑每一次挥出，都引动四门合力，剑光纵横九万里！
“斩！”
一道绝仙剑气横扫，将那尊魔气滔天的化身拦腰斩断，黑色的虚无剑意瞬间将其本源吞噬。
“破！”
又一道诛仙剑气点出，精准地刺穿了那尊悲苦化身的眉心，寂灭之力涌入，令其哀嚎着崩解。
元始天尊的盘古幡虽强，却被陷仙剑门中射出的亿万道杀伐因果红光死死缠住，纵是圣人，也感到一阵滞涩。
而老君的太极图金桥，则被戮仙剑的无边血光不断冲击，那万法不侵的金桥之上，竟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血痕！
通天教主越战越勇，剑光纵横，竟以一人之力，死死压制住了五位圣人！
他一剑劈退元始天尊，又一剑斩灭了太上老君的贪婪化身。
但当他再度斩灭狰狞化身之后，通天教主嘴角的冷笑，却渐渐凝固。
不对劲。
老君的那三具诡异化身，看着厉害，却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像是某种幻术。
而他的本尊，也只是催动太极图，一味地防守、纠缠、消磨，根本没有全力出手的意思。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这扬惊天动地的圣人之战，看似不过瞬息，但在阵法之内，时光流速早已不同。
阵法之外，斗转星移，天际的血色残阳，已近黄昏。
整整两日！
他们竟然拖延了整整两日！
通天教主想着这一切，心头怒火更盛。
这两个老匹夫，究竟在耍什么诡计？！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催动剑阵最终极的力量，将这二人连同化身彻底镇压之时。
异变陡生！
遥远的天际，诛仙剑阵的西方。
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佛光，穿透了剑阵的无尽杀伐之气，普照而来！
那金光之中，梵音禅唱，天花乱坠，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在虚空中绽放。
一股慈悲、宏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渡化”之意的圣人威压，轰然降临！
一个悠远而疾苦的声音，伴随着金光，传遍了整个战扬。
“两位道友，莫慌，我等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脚踏十二品功德金莲，已出现在阵法之外。
第239章 四圣战通天，黑夜破诛仙！
拂尘上有五色莲花，功德金光脑后悬浮。
更有道言“寿同天地言非谬，福比洪波语岂狂。修成舍利名胎息，清闲极乐是西方。”
来者，赫然是西方教主，接引。
他身旁，另一道身影手持七宝妙树，面容悲苦，正是西方副教主，准提。
通天教主见到这两人，那双燃火的眼眸瞬间冰寒。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这两个老匹夫，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二人不在西方待着，也想来找打？”通天教主的声音里，杀机凝如实质。
准提道人脸上悲苦之色更甚，对着通天教主稽首一礼。
“吾二人虽是西方教主，特往此处来遇有缘。”
他口中说道。
“道友，你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身出莲花清净台，三乘妙典法门开。玲珑舍利超凡俗，璎珞明珠绝世埃。八德池中生紫焰，七珍妙树长金苔。只因东土多英俊，来遇前缘结圣胎。”
“哈哈，好一个‘来遇有缘’!”
通天教主怒极反笑。
“你二人来找茬还说得这么天花乱坠！”
他不再言语。
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他手中之剑的侮辱！
只见通天教主催动覆盖苍穹的阵图。
轰——！
诛仙剑阵的无边杀气，骤然向外扩张，如同一张吞噬天地的巨口，直接将刚刚驾临的西方二圣，也笼罩了进去！
一，对四！
“死来！”
通天教主一声怒喝，震动寰宇！
准提见状，脸上悲苦不变，口中却道一声“善”，随即身形暴涨，现出丈六金身法相！
二十四首，十八只手！
金身之上，执定了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以及那无物不刷的七宝妙树！
璀璨佛光与滔天杀机，在这阵中，悍然对撞！
接引亦是哀叹一声，顶上现出十二品功德金莲，万道金光护住周身，也迎战而上。
四尊圣人，同时对着诛仙剑阵的核心，发动了攻势！
整个剑阵的轰鸣，响彻了洪荒三界！
通天教主以一敌四，剑光纵横，竟也一时斗得平分秋色，未落下风！
但，也仅仅是未落下风而已。
元始天尊的盘古幡，太上老君的太极图，接引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准提的七宝妙树，四件至宝合力，那等威势，足以让任何圣人胆寒！
“我等四人不可各自为战！”
元始天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
他已经被通天教主那狂风暴雨般的剑光，打得颇为狼狈！
通天总是逮着自己打。
“接引道友，你入戮仙门！”
“准提道友，你入绝仙门！”
“大兄，你入陷仙门！”
“我来攻这诛仙门！”
“我等四人齐攻四门，定可破他剑阵！”
此言一出，其余三圣瞬间会意。
通天教主心头一沉。
他知道，诛仙剑阵，今日必破。
非四圣不可破，如今，不多不少，正好四人！
但他眼中的怒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纯粹！
破阵又如何？
败了又如何？
今日，纵使阵破，他也要让这欺上门来的众人，付出代价！
“元始！”
通天教主一声咆哮，舍弃了对其他三人的压制，将诛仙剑阵的无穷杀机，尽数引动，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剑芒，不管不顾，只朝着元始天尊一人斩去！
元始天尊的玉冠歪斜，鬓发散乱，那张万古不变的威严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狼狈之色。
他催动盘古幡，万千混沌剑气迸发，勉力抵挡，却依旧被那股决绝的杀意逼得连连后退，圣人法相都明灭不定！
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三人能早一刻破阵！
与此同时。
戮仙门内，血光滔天，屠戮万灵的恐怖剑意化作实质的血海，要将一切拖入沉沦。
接引道人面色悲苦，自顶上庆云中飞出九颗大如龙眼的舍利子，绽放无量佛光，死死顶住了那血海的侵蚀。
陷仙门中，亿万道因果红光交织成网，触之即陷，圣人也要被业力缠身。
太上老君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宝塔，万法不侵，手中太极图化作一座横贯虚无的金桥，强行定住了那无边业力！
绝仙门内，大道断绝，法则不存，一片死寂虚无。
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不断刷落，七色神光过处，因果寂灭，红光溃散，竟硬生生在绝命之网中，开辟出一条通路。
四位圣人，各显神通，同时发力！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如同天地脊梁被折断的恐怖巨响，传遍了九天十地！
东方诛仙剑门，崩碎！
南方戮仙剑门，崩碎！
西方陷仙剑门，崩碎！
北方绝仙剑门，崩碎！
悬于苍穹之上的诛仙阵图，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渐渐缩小，落回通天教主身边。
霎时间，天昏地暗的景象消失了。
笼罩亿万里的滔天杀机，也随之烟消云散。
天地，一片清明。
只是，原本的九曲黄河阵所在之地，早已化作一片混沌虚空，地水火风翻涌不休，仿佛天地未开之景。
“噗——！”
通天教主身形一晃，一口金色的圣血，再也抑制不住，喷洒而出。
他面色苍白，拄着青萍剑，身躯微微颤抖。
阵破，他亦遭到了反噬。
而在他身后，那股温和的青光散去，陆长青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依旧闭着双眼，盘膝而坐，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悟道之境中，对外界的一切，恍若未觉。
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四道圣人身影，分立四方，将通天教主围在中央。
他们胜了。
老子看着面色苍白，嘴角带血的通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是闪过一丝复杂。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一如既往。
“唉，通天师弟，大局为重。”
接引与准提二人，亦是双手合十，满面悲悯。
“通天教主见谅，非是吾等本意，实乃天数不可违。”
元始天尊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道袍，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威严模样。
他看着通天，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胜利者的俯瞰。
“通天，逆天行事，自然有败无胜，你还有何话说？”
通天教主擦去嘴角的血迹，听闻原始天尊这话，怒不可遏：
“吾乃天道圣人，我便是天，何来逆天之说？”
“倒是你，堂堂圣人，竟还要尊天！”
通天教主盯着眼前神色各异的四圣，目光狠厉，语气幽幽：
“你等欺我太甚！”
“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第240章 恶身通天降世；陆大圣人出世！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并非来自敌人，而是他自己！
在四圣惊骇的目光中，通天教主竟生生折断了自己的右臂！
金色的圣血喷涌，却未曾滴落，反而在空中凝成一枚枚玄奥的杀伐符文。
那断裂的右臂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急速拉长、扭曲、变形！
一柄浸染着无尽死气，仿佛要令万灵寂灭的血色古剑，骤然成型！
诛仙剑！
这还没完！
咔嚓！咔嚓！咔嚓！
他竟是毫不犹豫地，接连断掉自己的左臂与双腿！
四肢离体，圣血狂飙！
每一截断肢，都在那漫天飞舞的金色血符中，化作了一柄真正的洪荒杀伐至宝！
南方，血光冲天的戮仙剑！
西方，因果缠绕的陷仙剑！
北方，万法归寂的绝仙剑！
原来，先前那威震洪荒的诛仙四剑，竟只是他以无上神通幻化而出，就如陆长青的诛仙四剑一般。
真正的诛仙四剑，早就被他当做四肢！
是他用来镇压体内存在的枷锁！
此刻，枷锁尽去！
通天教主那残破的身躯静立虚空，断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浓稠如墨的黑气，正疯狂向外翻涌！
他不再压制了。
他索性，放出了那个被镇压着的……自己！
轰——！！！
一股幽深、冰冷、不属于此世任何生灵的恐怖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那股气息，是纯粹的杀戮，是极致的毁灭！
只是逸散出的些许气息，便让周遭的混沌虚空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刚刚诞生的世界雏形，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便彻底湮灭！
通天教主的气息，彻底变了。
他原本乌黑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种诡异的血红，发梢处更带着点点不祥的幽邃紫色。
他身上的道袍，被那墨色黑气侵染，化作了一件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袍角翻飞间，似有亿万万个破碎的世界在其中生灭。
“斩业非斩人，杀生即渡生......”
天穹之上，那熟悉的，细密、诡异、若亿万虫豸在耳边爬行啃噬的窃窃私语，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是钻入识海，而是直接在天地间回荡！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污染大道的诡谲力量，疯狂地扭曲着众仙的认知，撕咬着他们的道心！
那些早已昏厥的不少凡人，竟在这窃语中开始寸寸崩解，化为最纯粹的杀戮之气，融入那黑袍之中。
陆长青在悟道境中被强行惊醒！
那熟悉的，让他毛骨悚然的冰冷窥视感，再一次降临！
但此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心惊肉跳的恐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只是一缕气势，他便感到一股几乎要将他神魂冻结的无边血气，混杂着足以让准圣都作呕的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夜晚那个喜欢讲道的通天教主！
此刻，那恶身通天缓缓抬起了头。
他残破的身躯在黑气中重塑，一张与通天教主一般无二，却又俊美邪异到极致的面容，显露出来。
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不带丝毫情感，视万物如猪狗。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元始、老子、接引、准提四圣。
四尊俯瞰万古的天道圣人，竟在这一眼之下，齐齐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圣躯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诡身通天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对着虚空，也仿佛在对着自己轻语。
“通天，你我本为一体。”
“早该……让我出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单手一挥。
轰隆隆！
那散发着混沌气息的诛仙阵图，再度遮蔽了整个天穹！
真正的诛仙四剑，发出一声声响彻九天的欢快剑鸣，随着诛仙阵图齐齐飞出。
四道比先前更加凝实、更加恐怖的杀伐剑光，化作四座通天彻地的血色剑门，重新将四圣笼罩！
这一次的诛仙剑阵，没有了之前的仙道气韵，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杀！与毁灭！
“不好！”
元始天尊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这座剑阵的威力，比之前强了何止一筹！
四圣虽惊，却并未乱了阵脚。
在他们看来，此阵的根基未变，弱点依旧，无非是再费一番手脚，合力将其破开便是！
然而，那立于阵图之下的通天教主，却并未立刻动手。
他那双血色的眼眸，缓缓转动，落在了刚刚从悟道中惊醒的陆长青身上。
诡身通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到陆长青身后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四剑虚影，以及周身那股锋锐无匹的剑气，不由得眉头一挑。
陆长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双血色眼眸，看他的眼神，就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开膛破肚的猪狗。
还不待陆长青按照礼数，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前去行礼。
一个冰冷、邪异，又带着无穷诱惑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
“童儿。”
“你这般枯坐领悟，哪及得上……亲自宰杀一尊圣人来得快？”
陆长青的心脏，骤然一停！
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身影。
“给你个机会。”
诡身通天的声音继续响起，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入我诛仙剑阵，本座赐你圣人之力加持。”
“待会儿，谁去绝仙门，你就宰了谁。”
说罢，他那双血眸便直勾勾地盯着陆长青，不再言语。
那目光，仿佛两口无底的深渊，要将陆长青的神魂都彻底吞噬进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死死攫住了陆长青的心神。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个瞬间，自己就会被那目光撕成碎片！
答应，还是答应？
他的心神在疯狂挣扎！
对于这恶身通天，陆长青可是心有余悸！
可……能斩杀圣人的机会？
这个诱惑，太大了，那得是多少道韵啊！
期间，陆长青本想沟通东皇钟，消耗所有道韵强行提升境界，却骇然发现，在这方天地，自己只能提升到准圣，便已是极限！
“干了！”
陆长青心念电转！
他抬起头，迎着那恐怖的目光，沉声领命。
“弟子……遵命！”
“很好。”
恶身通天嘴角那抹邪异的笑容更盛了。
他似乎对陆长青的没有忤逆自己感到颇为满意，大袖一挥。
陆长青只觉得周遭时空一阵扭曲，下一刻，人已出现在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剑门之前！
绝仙门！
一柄造型古朴，剑身之上布满细密红痕的黑色古剑，正静静地悬浮在他的面前。
那剑身之上，亿万道因果红芒吞吐不定，无尽杀戮之景演化，尽是一尊尊仙佛神圣喋血陨落的惊恐画面。
只是看着它，便有一种大道断绝，法则不存，触之即死的恐怖之感！
这，才是真正的绝仙剑！
陆长青身后，那四道剑道虚影，与这柄洪荒至宝交相辉映，发出了渴望的嗡鸣。
他伸出手，毅然决然地，一把握住了绝仙剑的剑柄！
嗡——！！！
刹那间，无尽的黑芒自剑身之上爆发，吞天噬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裹挟着“万物归墟”的无上杀伐大道，疯狂涌入陆长青的体内！
他的气势，在这一瞬间，开始无限拔高！
准圣初期！
准圣中期！
准圣巅峰！
轰！
一道无形的桎梏，被悍然冲破！
陆长青的气息，自准圣一路飙升，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那视万物为刍狗的……
圣人境！
这时，谁见他不得尊称一声陆圣！
第241章 陆长青大战准提
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立于阵图核心，那双血红色的瞳孔，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的元始天尊。
“元始，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快意与不加掩饰的恶意。
对面的元始天尊，早已没了那万古不变的威严法相。
他周身翻滚着浓郁的灰雾，整个人仿佛就是由这片滚动的灰雾凝聚而成，看不清形体，只有一双空洞、冷漠到极致的瞳孔，自雾气深处透出光来。
细看之下，才让人头皮发麻地发现，那些根本不是雾！
而是亿亿万万，数之不尽的细小虫豸！
每一只虫豸都散发着死寂的灰败气息，背上烙印着一张张扭曲的怨气鬼脸。
它们聚集在一起，发出一种细密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哀嚎。
“庖人羹蟹，遗一足几上，蟹已羹，而遗足尚动......”
那声音起初极小，如同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钻入元神，啃噬道心。
凡是听到这声音的仙人，无不脸色煞白，道心剧震，仿佛看见了自身道果腐朽、仙躯崩解的可怖未来。
紧接着，那声音骤然一变！
“是生死者，一气聚散尔。不生不死，而人横计曰生死！”
声若黄钟大吕，自那灰雾之中轰然爆发，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扭曲的天道符文，震得整个诛仙剑阵嗡嗡作响！
这已非言语，而是圣人阐道！
对于元始天尊这般模样，其余三圣没有流露出任何惊疑，他们对此早有预料。
只是，在二圣现出诡身之后，接引与准提二人脑后的功德金光，齐齐发出一声脆响，光芒骤然黯淡了三分。
两位圣人脸色剧变，同时朝着遥远的西方须弥山望去。
唯有太上老君，依旧是那副清静淡漠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眼见四圣之间气氛微妙，诡身通天却不给他们任何交流的机会。
他直接催动阵法，杀机暴涨！
轰！
接引、准提、老子三人的身影瞬间被无尽杀气吞没，各自被牵引向一座杀伐剑门。
最后，他与原始天尊落入诛仙剑门之中。
“今日，要么你等破阵而出，要么，就都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已然动了！
他身影一闪，手中青萍剑划破虚空，没有剑光，没有剑气，只有一道纯粹的，代表着“终结”的黑色裂痕，朝着那团灰雾笔直斩去！
“鬼东西，死来！”
……
另一边，绝仙门内。
陆长青正闭目感受着体内那股浩瀚无垠的圣人之力。
这力量并非凭空而来，而是通过他手中的陷仙古剑，与整个诛仙剑阵连接在了一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构成这座绝世杀阵的四种极致大道，正在向他毫无保留地敞开！
寂灭、屠戮、因果、终结！
四种大道在他心神中流淌，让他对圣人境界的理解，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
就在这时，前方的血色空间一阵扭曲。
一株宝光璀璨，由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琥珀七宝凝聚而成的妙树，穿透了无尽的因果红芒，缓缓探出。
紧接着，一道面容悲苦，身着道袍的身影，脚踏金光，出现在陆长青面前。
正是准提道人。
他甫一现身，目光便落在了陆长青身上，那悲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圣人境？
这阵中，除了通天，竟还有一尊圣人？
但旋即，他便看穿了陆长青力量的本质，那丝惊异化为了然与轻视。
“原来如此，旁门左道之术，借来的力量罢了。”
准提道人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对着陆长青稽首一礼。
“小友，贫道观你根骨非凡，与我西方教有大缘法，何必在此杀劫中沉沦？”
“不若随我往西方极乐净土，参悟无上妙法，得大清静，大自在。”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七宝妙树已然轻轻一刷！
没有任何杀气，只有一片祥和的佛光，以及佛光中悄然绽放的一朵朵金色莲花，看似轻柔，却封锁了陆长青周身所有的时空，朝着他席卷而来！
陆长青嘴角微微一抽。
不愧是你，准提。
嘴上说着有缘，下手比谁都快，偷袭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身形一晃，瞬间融入绝仙门的无尽仙光之中，避开了这看似必中的一击。
同时，他心念一动，手中的绝仙剑嗡鸣一声。
一道寂灭万物的黑色剑气，逆斩而上！
“锵！”
准提道人见一击不成，脸上悲苦更甚，口中却不急不缓，轻吐一字。
“莲！”
一朵朵青色的莲花自他口中飞出，迎风便长，花瓣层层叠叠，竟将那足以斩断因果的绝仙剑气，稳稳托住，消弭于无形。
“善哉，善哉。”
准提道人心情大好，连连说道：
“舌上青莲能托剑，吾与小友果有缘。”
“小友，你不知圣人玄妙，空有圣人之力，不过是三岁小儿手持神兵，看似威猛，实则破绽百出。”
“还是早些放下执念，让贫道破了此门，随我回西方去吧。”
“以你这般天资，若入我门下，当能成佛作祖！”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天道纶音，不断冲击着陆长青的心神，试图动摇他的意志。
陆长青闻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不起半点波澜。
他在意的不是对方的言语，而是对方展现出的手段。
圣人，究竟是如何战斗的？
准提说得没错，他空有圣人之力，却不懂得如何运用。刚才那一剑，看似威猛，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
自己的攻击，是纯粹的力量与剑意。
而准提的防御，却是“道”的显化，是“法”的运用。
他想起之前观战时看到的一幕幕。
元始天尊信手捏来的玉清神雷，那是将自身大道化作毁灭法则的体现。
太上老君的一气化三清，更是将自身之道演化到了极致。
圣人之间的攻伐，早已脱离了“术”的范畴，一举一动，皆是自身“道”的演化与碰撞。
准提口吐青莲，看似简单，实则是将自己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大道，凝聚成一方方小世界，用来抵挡陷仙剑的“因果杀伐”之道。
而自己呢？
陆长青审视着自身。
通天教主赐予了他圣人之力，让他拥有了与准提对等的“力量”。
但这种力量，是借来的，是属于诛仙剑阵的。
手段太单一了。
就像一个只学会了“平A”的玩家，面对一个技能栏全满的对手。
硬拼，绝无胜算。
准提的话，虽然是惑心之言，却也说对了一半。
自己，确实还不知圣人玄妙。
但……
陆长青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不断嗡鸣的绝仙古剑之上。
谁说，我要跟他硬拼了？
自己不知道之玄妙，但圣人知道。
第242章 准提未来身：你——胆——敢——坏——我——法——身！
那狂暴的剑气风暴，骤然平息。
整个绝仙门内，那股屠戮万灵的杀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准提见陆长青停下，以为他心神已被自己的大道纶音动摇，那张万年不变的悲苦面容上，终于挤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小友，你想通了？”
陆长青抬起眼皮，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完了？”
他声音平淡，并没回答准提的话。
“现在，该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长青的身影，骤然变得虚幻！
他周身道韵流转，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机冲天而起。
太清道韵！
这是陆长青靠着道韵所领悟的圣人神通。
只见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仿佛一滴落入水面的墨，瞬间荡漾开来。
在他身侧，两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就那么凭空走了出来！
紧接着，他本尊的身影也一分为二！
刹那间，扬中便有了四个陆长青。
一个手持诛仙剑，周身萦绕着寂灭一切的森然青光。
一个手持戮仙剑，眼底是尸山血海的屠戮血光。
一个手持陷仙剑，无尽因果红芒在其周身交织成网。
最后一个，正是陆长青的本尊，手持那柄代表“终结”的绝仙古剑！
四个陆长青，气息同出一源，却又各自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杀伐大道。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每一个人的体表，都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玉清仙光，仙光流转之间，万法不侵，隔绝内外！
这是元始天尊的护体神通！
准提道人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
那张悲苦的面容，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惊骇”的情绪彻底撕裂！
他手中的七宝妙树，都因为主人心神的剧震，而宝光一阵明灭不定。
“一气化三清？！”
他的声音，再不复之前的悲悯与从容，变得尖锐而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太上师兄的无上神通！”
这不可能！
此乃太上独有之术，连他们这些同为圣人的存在都无法窥其玄奥，这个小小的童子，是如何学会的？！
“会的多着呢！”
陆长青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畅快。
他不再多言半句。
心念一动，四个陆长青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下一个瞬间，他们已然出现在准提道人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其死死围困在中央！
四道身影，四柄杀剑，同时举起！
“诛仙剑阵，起！”
一声怒喝，自四个陆长青口中同时发出，声震整个绝仙门！
轰——！！！
四道通天彻地的剑光，骤然爆发！
寂灭、屠戮、因果、终结！
四种极致的杀伐大道，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内，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了一个完整而独立的杀伐闭环！
一个……只属于陆长青的，小诛仙剑阵！
看着准提那张已经扭曲到极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脸，陆长青心中畅快到了极点。
他承认，这只是一个雏形。
他对诛仙四剑的领悟，远未圆满，根本无法发挥出这洪荒第一杀阵的真正万一威能。
但，在这里，在此刻，足够了！
“竖子！安敢！”
准提道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暴怒！
他堂堂天道圣人，竟被一个借来力量的小辈，用这种方式困住，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手中七宝妙树光芒暴涨，朝着其中一个陆长青狠狠刷去！
“破！”
然而，他快，陆长青更快！
或者说，在这座小诛仙剑阵之中，陆长青就是天！
七宝妙树的七色神光刚刚亮起，另外三个方向，三道绝杀剑气已然同时斩至！
准提脸色剧变，只得强行收回攻势，将七宝妙树横于身前，万千佛光绽放，化作层层叠叠的金色莲台，护住周身！
锵！锵！锵！
三声金铁交鸣的巨响，几乎连成一片！
那号称无物不刷的七宝妙树，竟被三道剑气斩得悲鸣一声，光华瞬间黯淡！
准提道人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气血翻涌，圣人之躯都一阵摇晃！
还不等他喘息，陆长青本尊手持绝仙剑，已然欺身而上！
一剑，平平无奇地刺出。
没有惊天的剑芒，没有恐怖的威压，只有一种让大道凋零，让法则归寂的终结意境。
这一剑，避开了所有防御，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点向准提的眉心！
准提亡魂大冒！
他再也顾不得圣人颜面，周身佛光、法宝、神通尽数爆发，金刚杵、青莲宝色旗、念珠……无数灵宝光华冲天而起，试图阻拦这必杀的一剑！
然而，在小诛仙剑阵的压制下，一切都是徒劳。
绝仙剑的剑锋，轻易地穿透了重重宝光，在那一双惊恐到极点的眼眸中，狠狠地砍在了准提道人的肩头！
噗嗤——！
金色的圣血，喷涌而出！
“啊——！”
准提道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骇然发现，那伤口之中，一股黑色的寂灭剑意正疯狂蔓延，所过之处，他的圣人道果都在被强行“终结”，生机在飞速流逝！
就在此时，倒地的准提道人身上，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那金光并非神圣，反而带着一种妖异的、令人心悸的诡谲气息！
在他的金光之中，那身道袍，那副皮囊，竟寸寸剥离、融化，如同蜕皮一般，露出了内里隐藏的真容！
一尊丈六金身！
只是，这金身与寻常佛陀法相截然不同！
它青面獠牙，双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背后十八只手臂扭曲地伸展着，每一只手掌的掌心，都长着一张不断开合、流着涎水的嘴巴！
一股比恶鬼更凶戾，比邪魔更污秽的气息，轰然爆发！
这，才是准提的诡身！
是他斩出的恶尸，又以无量功德强行炼化，也是他所谓的“未来身”！
“你——胆——敢——坏——我——法——身！”
那青面獠牙的金身缓缓站起，十八只手臂同时指向陆长青，一个嘶哑、怨毒，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的声音，响彻整个剑阵！
陆长青眼神冰冷，对于这准提出现的诡异并不惊讶，只是一味攻击。
他心念一动，四个陆长青的身影同时暴涨，也化作四尊三头六臂的魔神法相！
“杀！”
四尊魔神法相裹挟着四种极致杀道，从四个方向，同时攻向那青面獠牙的诡异金身！
第243章 剑斩准提，绝仙剑出！
“来得好！”
“就让尔等，见识我西方大乐之妙法！”
那嘶哑怨毒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话音未落，他背后那十八只扭曲的手臂，掌心中一张张流着涎水的嘴巴，竟在同一时间，齐齐张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也没有璀璨夺目的佛光。
那些嘴巴里，传出的，是亿万万信徒同时诵经的声音！
只是那经文，早已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不再是普度众生的慈悲梵音，而是充满了堕落、贪婪、嗔恨与痴愚的魔音！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舍弃皮囊，得见真我，入我苦海，方享极乐！”
“放下执念，立地成佛！”
每一个音节，都化作一枚枚漆黑的卍字元，带着一种能污染大道的诡谲力量，铺天盖地而来！
它们无视了剑阵的杀气，无视了玉清仙光的防御，竟直接渗透空间，钻向陆长青的四尊法相！
滋……滋……
法相那凝如实质的魔神之躯，其体表在接触到这些黑色卍字元的瞬间，竟冒起了一阵阵黑烟，仿佛冰雪遇到了烙铁！
这魔音，竟想腐蚀他的法相，污染他借来的圣人之力！
陆长青心头一凛。
好诡异的手段！
这是大道层面的污染与侵蚀！
“还不止如此！”
“再来！”
诡异金身再度狂笑，那十八只手臂猛然向外一甩！
十八只掌心嘴巴猛地一张，喷出的不是神通，而是一条条黏稠、腥臭、散发着无尽怨气的血色长河！
每一条长河之中，都沉浮着亿万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他们生前似乎都是虔诚的信徒，死后却被炼成了这般污秽之物，永世不得超脱！
这，就是他所谓的“度化”！
血河滔滔，腥气冲天，带着污人道果、蚀人元神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向四尊魔神法相！
一时之间，陆长青耳边，似有亿万呢喃，在诉说让他“放下屠刀，早登极乐”。
而小诛仙剑阵，也摇晃不止。
陆长青瞳孔骤缩！
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诡异金身的力量太过邪门，多纠缠一刻，变数就多一分。
谁知道这老阴货还有没有更恶心的后手？
而且，诛仙剑阵赐予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一旦被这种污秽手段消耗过甚，此消彼长之下，今日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
必须速战速决！
用最克制他的力量，一击必杀！
陆长青想到了自己那几种天生便有诛邪之效的神通。
没有丝毫犹豫，陆长青先是催动了自元始天尊处领悟的神通！
轰隆！
苍穹之上，紫金色的雷云汇聚，一道道粗如山岳的九霄神雷，带着煌煌天威，对着那诡异金身狂轰滥炸！
与此同时，陆长青的六臂之中，一朵朵红得发紫的莲花悄然绽放。
红莲业火！
“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漫天业火化作一片紫红色的火海，与九霄神雷交织在一起，雷火交加，瞬间便将那十八条污秽的血河点燃，渐渐蒸发缩小！
见到这一幕，那青面獠牙的诡异金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色！
他不可置信地尖叫道：“红莲业火？！你怎还有此等神通？！”
他连连后退，十八只手臂疯狂舞动，打出重重佛光，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将自己与那紫红色的火海隔开！
那副模样，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天敌，根本不敢让一丝一毫的火星沾染到自己身上！
陆长青见状，眼神骤然一冷。
他明白了。
这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一切业力。
而准提这尊所谓的“未来身”，这尊诡异的恶尸，其根本就是由无尽的因果、业力、怨念凝聚而成！
这火，天克他！
“该你死了，准提！”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他的一尊化身猛然踏前一步，手中诛仙剑红光大盛，一道诛灭万物的剑气横扫而出，封死了准提所有的退路！
另一尊化身，手持戮仙剑，血光冲霄，化作一片尸山血海的恐怖异象，从侧面狠狠撞向准提金身，干扰他的行动！
第三尊化身，则催动陷仙剑，亿万道因果红芒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从上方当头罩下！
“杀！”
陆长青本尊一声怒喝，将所有力量灌注于手中的绝仙剑！
他没有斩出剑气，而是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那被三方攻击逼得手忙脚乱的诡异金身面前！
一剑，直刺！
不！
是撞！
他竟是将整柄绝仙古剑，当做一柄攻城巨锤，用那古朴厚重的剑身，狠狠地砸在了准提金身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那诡异金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被这股巨力砸得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飞出去！
而他倒飞的方向，正是那片熊熊燃烧，焚灭万物的……
红莲业火之海！
“不——！！！”
准提那惊恐到极致的尖啸，响彻整个绝仙门！
然而，一切都晚了。
噗嗤——！
他那庞大的诡异金身，如同烧红的烙铁掉进了冰水里，轰然坠入火海！
“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生灵能发出的惨叫，自火海中传出！
这专烧业力的红莲业火，落在这尊以功德为衣、以业力为骨的诡异金身之上，威力竟暴涨了十倍不止！
那金身之上覆盖的功德金光，成了最好的燃料！
熊熊业火之中，那丈六金身飞速消融，青面獠牙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发出阵阵哀嚎，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神魂颤栗，道心崩溃！
但在诛仙剑阵的封锁下，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陆长青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就是现在！
他本尊的眼眸中，杀机一闪而逝！
他抓住那诡身被业火焚烧，防御降至最低，心神惊怖的瞬间，手持绝仙剑，浑身玉清仙光闪烁，一步踏出，人剑合一！
一道无法形容的黑色剑光，贯穿了火海，贯穿了时空！
最终，精准无比地，从那诡异金身的眉心，一穿而过！
“不——！”
怨毒的嘶吼，戛然而止。
那青面獠牙的金身，动作猛然一僵，眼中的黑色旋涡飞速溃散。
下一刻，一道道黑色的裂痕，以眉心为中心，如蛛网般迅速布满全身。
咔嚓……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破碎的轻响，那不可一世的诡异金身，天道圣人准提，彻底崩解。
化作了漫天金光，被绝仙剑抹去。
“啪嗒！”
原地只留下一株宝光黯淡，仿佛在轻轻悲鸣的七宝妙树，掉落在地。
同一时间，陆长青眼中金光闪过。
【道韵+30000】
一气化三清的神通，时限已到。
那三柄代表着诛、戮、陷的x仙剑，并未一同消失，反而化作三道流光，径直冲入陆长青的眉心！
轰！
陆长青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之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刚刚亲手斩杀了准提，对于绝仙所代表的“终结”大道领悟，已然圆满！
此刻，这圆满的绝仙剑意，如同一块投入沸油的寒冰，瞬间引爆了他识海中另外三种极致的杀伐大道！
诛灭万灵的森然血芒！
屠戮众生的滔天红光！
沉沦因果的无尽红芒！
三股原本各自为政，狂暴无比的剑意，在这一刻，竟被那股圆满的“终结”道韵强行牵引、聚合！
它们不再是单独的剑意，而是开始交织，缠绕，彼此吞噬，又彼此成就！
陆长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
他手中的绝仙古剑也剧烈震颤，然后脱离而去。
与此同时，他周身冲出三道血芒。
三道光芒并未冲天而起，而是在他身后盘旋交错，最终，如百川归海，尽数朝着他手中汇聚而去！
最终，化作了一柄无法形容的漆黑古剑。
不是光线被吸收的黑，而是一种概念上的“无”，连神通圆满的天地异象都被化作了无。
仿佛一切，时空、法则、大道……都被彻底抹去，只剩下这一抹纯粹的、代表着万物最终归宿的黑。
这股剑意，不再是诛，不再是戮，不再是陷，也不再是单纯的绝。
而是一种凌驾于四者之上的……破灭！
是连“天道”本身，都可一剑斩破，使其归于虚无的恐怖意志！
嗡——！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动，自漆黑的剑身之上扩散开来。
整个绝仙门内的空间，在这道波动之下，发出了欢鸣，一道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荡向其他三座剑门！
陆长青缓缓睁开眼。
那右眼深处，已是一片深邃的漆黑。
第244章 原始陨落；老子：三弟，你闹够了吗？
那柄吞噬了一切光与理的漆黑古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这声嗡鸣，并非响彻于空间，而是直接在诛仙剑阵的本源大道中回荡。
诛仙阵内。
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身躯微微一震，那张俊美邪异的面容上，血色双眸骤然亮起，他猛地望向绝仙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赞许与狂傲的笑意。
他感受到了。
那股凌驾于诛、戮、陷、绝之上的，至高的破灭剑意。
如今，被他的童子，在阵中悟了出来！
“哈哈……”
他先是低笑，胸膛震动。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骤然拔高，化作响彻混沌的狂放大笑，充满了无尽的快意与酣畅！
笑声未落，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悲鸣！
轰隆！
整个洪荒三界，无论仙凡，无论身处何地，都在这一瞬间，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声源自天道本源的哀嚎。
紧接着，天，哭了。
无边无际的血色云层，自九天之上凭空凝聚，笼罩了四大部洲，覆盖了幽冥血海。
淅淅沥沥。
腥甜温热的血雨，瓢泼而下。
每一滴雨，都蕴含着圣人陨落的道韵碎片，落在山川，山川崩裂；落在江河，江河断流！
三界之内，亿万万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为何，皆在同一时刻，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恸。
它们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血色苍穹，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水，发出悲戚的哀鸣。
万灵，同悲！
圣人陨落！
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惊天变故！
戮仙门内，接引道人那张万古悲苦的面容，第一次被极致的惊骇与暴怒所取代。
他脑后那十二品功德金莲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其上的一片莲瓣，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细密的裂痕！
“噗！”
一口金色的圣血，再也无法压制，从他口中喷出。
他与准提同为西方教主，气运相连，道果相依。
准提一死，他的根基亦遭到了无法想象的重创！
“师弟……”
接引的嘴唇颤抖着，眼中流露出的是纯粹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怒火。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被无尽杀机笼罩的阵图核心，那道赤发黑袍的身影。
诛仙剑门之内。
血雨穿透了阵法壁垒，滴落在那一具被四道剑光死死钉在虚空中的森森白骨之上。
那是元始天尊。
他那由亿万怨念虫豸构成的诡身早已被诛仙剑气磨灭殆尽，只剩下这一副烙印着天道符文的圣人骨架，依旧散发着不屈的威严。
只是，那骨架的眼眶中，两团代表着元神真灵的魂火，在血雨的冲刷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黯淡。
他感受到了准提的陨落。
也感受到了来自另外两座剑门的，那股发自内心的惊惧与动摇。
他败了。
败得一败涂地。
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手持青萍剑，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并未去看那垂死挣扎的元始，而是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接住了一滴从天而降的血雨。
“元始。”
他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玩味的残忍。
“你看这天，都在为你我兄弟相残而哭泣。”
“多美的景象。”
“咳……咳……通天！”
元始天尊的魂火剧烈跳动，发出断断续续，却依旧充满怨毒的神念。
“你……你竟敢弑圣！你阻碍封神大计！如何向老师交代！”
“交代？”
通天教主笑了，笑声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他缓缓抬起眼，血色的瞳孔注视着那白骨眼眶中的魂火。
“我说了，我即是天！”
“倒是你，元始，身为盘古正宗，圣人之尊，竟甘愿做天道的一条狗。”
“如今，你的同伙死了，你的主人却只会哭上几声。”
“真是可悲。”
他举起了手中的青萍剑，剑锋之上，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只有一片纯粹的、代表着“终结”的锋锐。
“你……你敢！”
元始天尊的魂火疯狂爆闪，那森森白骨都在剧烈颤抖。
“我为盘古元神所化，身负开天功德，更有天道印记护体，你怎敢杀我？！”
“呵！”
“早就想杀你了！”
通天教主轻呵一声，手腕一抖，青萍剑的剑尖，狠狠刺向元始天尊的眉心骨！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的瞬间，一道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天道法则之力，自白骨之上浮现，竟硬生生将青萍剑的锋芒挡在了半寸之外！
圣人不死不灭，此言非虚。
即便只剩骨架，天道印记仍在，便无人可彻底抹杀！
“哈哈哈！通天！天道在我，你杀不了我！！”元始大尊发出怨毒的狂笑。
通天教主面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是吗？”
他淡淡开口，随即，朝着绝仙门的方向，轻声道：“童儿，你来试试。”
话音刚落。
绝仙门内，陆长青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那漆黑的右眸深处，仿佛有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在缓缓旋转。
他没有起身，只是抬起手，并指如剑，对着虚空，遥遥一划。
没有剑光。
没有剑气。
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只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破灭”道韵，无视了时空，无视了阵法壁垒，瞬间穿过诛仙大阵的核心，精准地落在了元始天尊那具白骨之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幻觉般的脆响。
元始天尊那狂笑的神念，戛然而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道之间那根深蒂固、万劫不磨的联系，竟被这一划，硬生生斩断了！
那护住他真灵的天道印记，寸寸崩解！
“不……这不可能！这是什么？！”
他发出了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源于恐惧的嘶吼。
通天教主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手中的青萍剑，再无阻碍，轻轻地，点在了元始天尊的眉心骨上。
没有巨响，没有光华。
那具坚不可摧，万劫不磨的圣人骨架，自剑尖触碰之处开始，一寸寸地，化作了最细微的飞灰。
连同那两团不甘嘶吼的魂火，一同被抹去。
干干净净。
仿佛他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通天教主却是拄剑而立，看着元始天尊消散之处，他双眼红芒不知何时已经褪去，赤发黑袍无风自动，神情威严而冷漠。
他仿佛在等什么。
而此时，一道苍老的身影，手持扁拐，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自那陷仙门一步踏出，悄然出现在通天教主面前。
正是太上老君。
只是此刻的他，道袍上沾染着一丝丝寂灭的剑痕，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充满了一丝怒意。
他看了一眼化为飞灰的元始，又看了一眼怒火滔天的接引，最后，目光淡淡地落在通天教主身上。
“三弟。”
老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闹够了吗？”
第245章 大千世界，洪荒真界
这平静之下，是连圣人都要为之心悸的滔天怒意。
陆长青只觉得周遭时空好似彻底凝固，神魂都陷入了恍惚。
那刚刚被破灭剑意撕裂的混沌虚空，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强行抚平。
时空、法则、大道……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句问话之下，被镇压得动弹不得。
那感觉，不是锋锐的剑，不是霸道的幡，而是一只无形的天道之手，死死扼住了整个世界的咽喉。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三界噤声的质问，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甚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爆响，将那股镇压天地的威势震得微微晃动。
“大兄。”
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满不在乎。
“这不过是一缕小千世界的过去演变罢了，又非洪荒真界。”
通天教主掸了掸自己黑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
“洪荒真界的封神大局早已尘埃落定，我截教覆灭，我亦被囚于紫霄宫，万劫方出。这等结局，还不够么？”
“难得在此寻到这么一处有趣的变数，我砍死元始那厮的区区映照身出一口恶气，怎么了？”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寻常的小事。
老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冰冷之色愈发深沉，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也就在这时，通天教主一直盯着的那片，元始天尊刚刚化作飞灰的虚空，陡然发生了异变！
一股远比之前那元始更加宏大、更加浩瀚、更加威严的气机，自无穷高处，跨越了时空长河的阻隔，降临于此！
嗡——！
一朵亩许大小的庆云凭空浮现，其上金灯万盏，璎珞垂珠，瑞气千条，将这片混沌之地照耀得堂皇璀璨。
庆云之上，一道光影缓缓凝聚。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衣着，只能看到一团代表着“天道威严”的璀璨光华。
他一出现，整个诛仙剑阵的本源都在哀鸣，仿佛承受不住这股来自更高维度存在的压力。
这尊元始天尊的光影，与之前被斩杀的任何一具化身都截然不同。
他没有丝毫个人情感的流露，只有一股浩荡天威，一种执掌天条、代天行罚的绝对权柄。
然后，那光影之中，传出了宏大而威严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天道符文，震得人心神欲裂。
但这声音的内核，却包裹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通天，你是何意？”
“吾奉鸿钧老师法旨，镇守所有过去时空，确保封神大局于一切时空线上万无一失！你怎敢在此处掀起变数，阻碍天机？！”
这话一出，通天教主脸上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刻，一股比先前斩杀元始时还要狂暴、还要纯粹的怒火与杀机，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元始！！”
通天教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再无半点慵懒，只剩下震怒与咆哮。
他猛地伸出手指，直直点向那团威严的光影，气得浑身发抖。
“封神早已过去数个元会，你还有脸跟老子提这事？！”
“老子不过是在这三千小世界无尽的过去演变之中，寻到一缕有趣的变数，寻个乐子罢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也配称得上耽误你镇守封神大局？”
“说到底，你就是看不得我痛快！”
通天教主怒极反笑，血色双眸中燃起熊熊烈焰。
“倒是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此时鸿钧不在，敢不敢真身降临，过来和老子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
他真的被气到了。
在被囚禁于紫霄宫的无尽岁月，早已将他的性子磨砺得越发偏激暴戾，简直是越想越气。
眼见元始天尊这副道貌岸然的姿态，那段被四圣围攻，万仙阵破，截教覆灭的惨痛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新仇旧恨，一并发作！
然而，那威严的光影还未回应通天教主的挑衅，另一边的战扬，却又起了新的变化。
只见准提道人那诡异金身被焚灭之处，那株宝光黯淡的七宝妙树，毫无征兆地绽放出璀璨佛光。
梵音禅唱之声大作，一道悲天悯人的宏大声音，随之响起。
“阿弥陀佛，何方孽障，胆敢……”
话音未落，一道圣洁的佛光人影正欲自七宝妙树中凝聚降临。
可那人影刚凝实了一半，似乎就瞬间感知到了此地的恐怖气机。
那冰冷无情的太上老君。
那怒火滔天的通天教主。
以及那尊代表着天道威严，正在降临的元始天尊光影。
三个……一个都惹不起！
那宏大的声音戛然而止，凝聚了一半的人影猛地一顿，佛光瞬间倒卷，竟是想都不想，掉头就要遁回七宝妙树之中，直接开溜！
“哼。”
通天教主看到这一幕，眼神一冷，那滔天怒火瞬间分出一缕，化作冰寒刺骨的杀机，牢牢锁定了那棵宝光开始收敛的七宝妙树。
“准提，你这秃子今日敢走，老子立刻就去你那西方极乐世界，掀了你的道扬，拆了你的八宝功德池！”
第246章 通天教主：本座便带你在此方世界，好好走上一程吧
那团刚刚凝聚，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的璀璨佛光，猛地在半空中僵住，进退维谷。
光影扭曲，似乎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数息之后，佛光中传来一声充满了无奈与憋屈的叹息。
最终，那原本收敛的光华只得重新绽放，不情不愿地在原地迅速凝聚成一道完整的身影。
来者道袍整洁，宝相庄严，依旧是那副面带悲苦的准提道人模样，仿佛先前被陆长青一剑斩灭，挫骨扬灰的，只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幻影。
只是，他那张万古不变的悲苦脸上，此刻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僵硬与忌惮。
那笑容，比哭出来的都要难看几分。
准提现身之后，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扫向通天教主，只是对着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光影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稽首一礼。
“贫道准提，见过二位师兄，见过……通天道兄。”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心虚。
太上老君神情淡漠，眼帘低垂，宛如入定，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入他法眼。
元始天尊那威严的光影之中，则是传出一声淡漠的嗯，算是回应。
唯有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他只是用那双威严霸道的血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准提，目光中毫不掩饰那如同实质的鄙夷与凛冽杀意。
“你这狗东西，也配叫我道兄？”
“今日，也是来找我问罪的？”
通天的声音不高，却如九幽寒冰，冻得准提神魂都在发颤。
“师兄息怒！师兄息怒啊！”
准提面上的苦涩浓得快要滴出水来，连忙摆着手，姿态放得极低。
“贫道万万不敢！封神之事，皆是天数，亦是奉了老师法旨，贫道实乃身不由己啊！”
他顿了顿，生怕通天一言不合就动手，又急忙解释道：
“贫道只是察觉此处有一缕化身映照破灭，特来查探一番，绝无他意，真的绝无他意！”
“哦？”
通天教主闻言，眼神愈发睥睨，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他忽然伸出手指，遥遥一指那对外界恍若未觉的陆长青。
“你说的化身，可是被他所灭？”
准提的目光，这才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陆长青的身上。
当看清他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凌驾于一切杀伐之上的破灭剑意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就是他！
通天教主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诮。
“你准提也不过如此。”
“堂堂圣人，竟被我截教一个小童子，说斩就斩了。”
他缓缓环视一周，目光先是扫过面色冰冷如万载玄冰的老子，又掠过那光影震荡、威严震怒的元始，最后，落在那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的准提身上。
下一刻，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响彻混沌的无上法旨！
“我今日把话放这儿！”
他猛地一收手指，重重地指向自己的胸口，姿态狂傲到了极点！
“他，是我通天的人！”
“你们谁敢打他的主意，就别怪我这诛仙四剑，不认得你们这几张老脸！”
话音落下，混沌死寂。
元始天尊的光影怒意勃发，几欲沸腾，准提道人满脸苦涩，垂头不语，唯有太上老君，终于缓缓地，再次开口。
“通天。”
老子那淡漠的目光，终于从通天身上移开，第一次，落在了陆长青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天地的重量，让时空都为之凝固。
“没人会动他。”
老子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但话语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但此事，由他而起，总要有个了结。”
“此方小世界，因他之故，已成变数。天机紊乱，因果颠倒。”
“若他不加制止，在每一方小世界都如此行事，封神必生大乱。”
他看了一眼满腔怒火的元始和一脸忌惮的准提，淡淡道：
“你二人，想必也不愿再与通天师弟，在此地彻底做过一扬吧。”
元始天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准提更是连忙点头，他可不想再挨通天一顿打了。
老子继续说道，声音传遍四野，一言定下乾坤。
“今日，我等圣人，在此共立一约。”
“此方小千世界，封神可继续，谁也不得阻拦。”
“而他……”
老子的目光，如同两道横贯万古的天道神光，骤然落向陆长青！
“作为此番变数的源头，此方小千世界，他以后，便不可再入。”
此言一出，元始和准提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异色。
这看似是惩罚，实则无关痛痒。
这方小世界都被他闹成这样了，圣人都斩了，大道紊乱，好处拿尽，还进来干什么？
等着下次被鸿钧针对吗？
通天教主眉头先是一挑，血色双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片刻后，他竟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笑得无比开怀。
“好！大兄此议，甚是公允！”
他转头看向陆长青，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通天的童子，区区一方小世界，不进也罢！”
“元始，准提，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通天教主转过头，目光如剑，扫向二人。
元始天尊的光影闪烁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冰冷的哼声：“可！”
准提更是如蒙大赦，连连稽首：“但凭大师兄做主！”
“善。”
老子微微颔首，一挥手中扁拐。
嗡——！
一道玄奥无比的太清道韵，化作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这片破碎的天地，将一切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老子一晃，一道清气化作元始天尊模样留在原地。
随后老子、元始、准提三人的身影不再停留，开始缓缓变淡，就此离去。
天地，终于重归宁静。
而也就在此刻，陆长青缓缓恢复了意识。
诛仙剑阵消失了，四圣的气息也消失了。
周遭空空荡荡，只有那赤发黑袍的通天教主，正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陆长青感觉有些奇怪。
眼前的通天教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和不久前那个怒火滔天，威压三界的恐怖存在，似乎……不太一样了。
少了几分毁天灭地的暴戾，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随性？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通天教主便笑了起来，开口道：“你能斩了准提那厮的一具投影，很是不错！”
“作为奖励，本座便带你在此方世界，好好走上一程吧。”
陆长青听着这话，心中愈发古怪。
有些不明所以。
通天教主也没解释，他看着还要发问的陆长青。
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
“走吧！”
第247章 早已过去的万仙阵
陆长青眼前的混沌虚无刹那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冲霄的血色煞气与无尽的仙道悲鸣。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的绝世大阵，横亘在天地之间。
万仙阵！
这并非幻境。
陆长青神魂中的每一缕感知，都在向他传递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身边的通天教主，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无上伟力，将他从那方小世界的“现在”，直接拖拽进了历史长河中，最为惨烈悲壮的一幕。
“先别问。”
通天教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淡中带着一丝戏谑。
“好好看着。”
陆长青的目光投向阵内。
心神剧震。
他看到了。
阵中仙光黯淡，瑞气不存，只有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大地之上，仙血汇聚成溪，浸染了每一寸土壤。
那些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名字，此刻正以最悲惨的方式，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或者在绝望中挣扎。
金灵圣母，那位统御万仙，威名赫赫的女仙之首，此刻披头散发，道袍破碎，正被数件阐教法宝围攻，岌岌可危。
乌云仙，那曾与广成子斗法不落下风的截教大能，此刻现出金须鳌鱼原形，被准提道人的六根清净竹打得遍体鳞伤，哀嚎不止。
虬首仙、灵牙仙、金光仙……
一个个截教仙人，在阐教、西方教、人教三方势力的联手绞杀下，节节败退。
法宝的光芒在破碎。
仙人的身躯在陨落。
天穹之上，四道模糊不清却威压诸天的圣人身影，如同四座不可逾越的天堑，联手施为。
太上老君的太极图。
元始天尊的盘古幡。
接引道人的十二品功德金莲。
准提道人的七宝妙树。
四股无可匹敌的圣人伟力，正从外部，一下又一下地撕裂着万仙大阵的根基。
每一次攻击落下，都伴随着成百上千的截教弟子魂飞魄散，连真灵都来不及逃脱，便化作了天地间的尘埃。
大阵中央，一个身影手持青萍剑，赤发狂舞。
他的样貌与身边的通天教主别无二致，但那双血色的眸子里，却燃烧着纯粹的悲愤、不甘与滔天怒火。
那是这方小世界历史中的通天教主。
他被四圣之力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门人弟子，如同草芥一般被肆意屠戮。
他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那吼声震得混沌都在颤抖，却无法撼动四圣分毫。
那是圣人的无力。
也是截教的末路。
陆长青的视线凝固了。
他亲眼看到，虬首仙在绝望的嘶吼中被打回原形，化作一头青毛狮子，被文殊广法天尊直接跨坐于身下，成了座骑。
灵牙仙仙力耗尽，现出六牙白象真身，被普贤真人以吴钩双剑穿透琵琶骨，鲜血淋漓，沦为代步工具。
慈航道人，那位后世香火鼎盛的观音大士，此刻面带慈悲，手段却冰冷无情。
她祭起手中的玉净瓶，瓶口倒悬，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将金光仙的本体金毛犼摄入其中，镇压炼化，收为坐下之骑。
一幕幕，一桩桩。
是刻在截教骨子里的奇耻大辱。
金灵圣母终究力竭，被燃灯道人祭出的定海珠，一击打中顶门，脑浆迸裂，香消玉殒，一道真灵径直往封神台去了。
龟灵圣母欲为同门报仇，却在追击中被一只不起眼的血翅黑蚊悄然附上，转瞬间，一身精血道行被吸食殆尽，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龟壳，从空中坠落。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此刻，这句话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阐教金仙、西方教众，在阵中肆意杀戮，那些曾与他们称兄道弟的截教同门，此刻在他们眼中，与待宰的猪狗并无分别。
陆长青的呼吸微微停滞。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赤发通天。
这位将他带来此地的圣人，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或愤怒。
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超然物外的玩味。
仿佛在欣赏一出与他无关，却又精彩绝伦的戏剧。
“看清楚了。”
通天教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
“这就是天数。”
“这就是大局。”
陆长青的心，猛地一震。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个通天教主，并非要他来凭吊历史，更不是要他来感受截教的悲壮。
他是在用这种最残酷、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将一个事实狠狠地刻进陆长青的脑子里。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大势之前，尽为飞灰。
这是一种警示，更是一种另类的“教导”。
他要的，不是一个会为过去哭泣的童子。
而是一个能看清现实，并且敢于向这所谓的“天数”与“大局”，挥剑的传人。
陆长青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片修罗扬。
他的双拳，在道袍下无声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意，并非源于对历史的悲愤，而是源于对这种“命运被肆意摆布”的愤怒，自他心底最深处，缓缓升腾。
凭什么他们的命运，要由别人书写？
凭什么我的命运，也要由别人掌控？
陆长青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定。
他也要成圣。
赤发通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境的变化。
那双玩味的血色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下一瞬，他再次迈出一步。
万仙阵的悲歌与血海，在身后轰然消散。
眼前的扬景，再次变幻。
旌旗蔽日，金戈铁马。
无边无际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震天的喊杀声仿佛要撕裂苍穹。
他们，已来到朝歌城外。
陆长青抬起头。
只见八百诸侯联军阵前，一位身穿王袍的年轻王者，面如冠玉，双耳垂肩，气度非凡。
正是西岐之主，武王姬发。
在他的头顶，一道肉眼难见的紫微帝气冲天而起，与冥冥中的天道气运紧密相连。
天命所归，新人皇。
姬发身旁，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手持一根杏黄色的木鞭，正对着巍峨的朝歌城头，声如洪钟。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
“罪行滔天，罄竹难书！”
正是执掌封神榜的姜子牙。
他历数帝辛十大罪状，引得身后八百路诸侯联军群情激奋，兵器高举，齐声怒吼。
“伐无道！”
“诛独夫！”
声浪滚滚，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改朝换代的煌煌大势，已无可阻挡。
然而，身边的通天教主，脸上却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远处那座高耸入云，被浓郁黑气笼罩的宫殿。
摘星楼。
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走。”
“带你去看这出戏的最后一幕。”
“看看那所谓的‘天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248章 帝辛：自我之后，再无人王
周遭那金戈铁马、血贯长虹的无边杀伐之气，便如潮水般瞬间褪去。
陆长青眼前一花，已然身处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之巅。
摘星楼。
这里死寂得可怕。
没有城外震天的喊杀，没有兵临城下的紧张，只有一种能把人活活憋死的沉默。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与不祥的黑气，竟与一种奢靡到腐朽的脂粉香气诡异地混合在一起，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陆长青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楼阁中央的那一幕，死死攫取。
人王帝辛。
那个在鹿台之上被诡异黑气侵蚀，变得邪异癫狂的末代君王，此刻正狼狈地跌坐在地。
他身上华贵的十二章纹王袍早已撕裂，披头散发，脸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与污垢，状若疯魔。
可他那双曾吞噬一切光明的漆黑深渊般的眸子，此刻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一种燃尽了所有疯狂、所有希望之后，所剩下的，纯粹的死寂。
帝辛的意识，回来了。
在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具早已冰冷僵硬的绝美身体。
苏妲己。
这位曾颠倒众生、祸乱朝歌的绝世妖妃，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再无半分生机。
然而，她那只本该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并非是依恋地环绕在帝辛颈间。
而是以一种决绝到诡异的姿态，深深地、毫不留情地，插进了帝辛的胸膛！
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那狰狞的伤口处，只有丝丝缕缕的漆黑邪气在疯狂扭动，挣扎着想要逃离。
它们却被妲己那只看似柔弱的手死死钉住，像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动弹不得。
陆长青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瞬间看懂了。
妲己，死了。
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用自己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将那侵占帝辛身躯的恐怖“诡祖”，彻底封死在了这具人王之躯内！
与敌同归。
身旁的通天教主看着这一幕，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看。”
他轻声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的摘星楼上，显得格外清晰。
“鸿钧的那枚棋子，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执行自己的使命。”
轰！
陆长青的心神，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中！
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鹿台上，妲己那怪异的仪式，并非献祭，而是在辅助帝辛镇压！
帝辛被挖心后的癫狂，并非本性，而是被“诡祖”夺舍！
而苏妲己，她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什么单纯迷惑君王的妖妃！
她是鸿钧道祖布下的后手！
是用来牵制、定位，乃至在最关键时刻，给予那连圣人都不便直接出手的“诡祖”，最致命一击的最终保险！
何其可笑！
三界仙神，满天诸佛，皆以为她是祸乱殷商的妖孽，是封神大劫的罪魁祸首。
却无人知晓，她从一开始，就是一枚身不由己，注定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棋子。
何其悲凉！
就在此时，那被钉死在帝辛体内的诡异存在，似乎也感知到了通天教主与陆长青的到来。
帝辛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不属于他本人的，仿佛无数怨魂摩擦骸骨般的嘶吼。
那声音，并非对着眼前的二人，而是穿透了楼阁，穿透了苍穹，对着冥冥中某个至高的存在，发出了最怨毒的诅咒。
“我迟早会脱困的！”
“此界，乃是我的道扬！！”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疯狂，却又带着一种无法逆转的颓败。
说罢，那股挣扎的黑气竟渐渐平息，彻底放弃了反抗。
它选择与这具凡人身躯，一同迎接终末。
帝辛，彻底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没有理会胸口那足以致命的伤口。
他只是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妲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站起身。
他一步步走到摘星楼的边缘，目光越过下方那巍峨的朝歌城墙，望向城外那连营百里、兵戈如林的八百诸侯联军。
他看到了那杆迎风招展的“周”字大旗。
看到了大旗下，那个气运加身、被所谓“天命”所眷顾的年轻王者。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天。
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以及一抹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对这天地棋局的无尽不屑。
“自我之后……”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威严，响彻云霄。
“再无人王。”
“我，守住了……人道最后的尊严。”
话音落下，他笑了。
那笑容里，有自嘲，有悲怆，更有身为最后一代人王的，无尽的孤高与骄傲。
他不再留恋这世间。
随手抓起身旁一个盛满灯油的铜爵，猛地泼洒在脚下的地板之上。
轰！
他屈指一弹，一缕火星落下。
熊熊烈焰，自他脚下轰然燃起，贪婪地吞噬着这座象征着大商王朝最后奢华与疯狂的楼阁。
帝辛抱着妲己的尸体，昂然立于烈火中央。
任由那灼热的火焰舔舐他的王袍，焚烧他的血肉。
他只是低着头，凝望着怀中那张苍白而安详的睡颜，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自己即将化为灰烬的灵魂最深处。
在火焰的噼啪声中，他与那诡异的存在，一同走向了早已注定的，飞灰湮灭的结局。
陆长青静静地看着。
那冲天的烈焰，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深处。
他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明悟。
这，就是不为棋手的下扬。
无论是人王帝辛，还是棋子妲己，亦或是那更恐怖的“诡祖”，在这扬更大的棋局中，都不过是或悲壮、或可怜的尘埃。
他握紧了手中的青萍剑。
这一刻，他的道，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成圣。
便为灰。
第249章 自此人道无人王；《幽冥录》的来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陆长青，再一步踏出。
时空流转，仿佛只是眨眼。
他们已站在朝歌城头。
城门大开。
曾经象征着人族荣耀的玄鸟图腾大旗，此刻正被无数只脚践踏在地，浸泡在泥泞与血污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西岐姬发的“周”字大旗。
在无数诸侯的簇拥下，那面旗帜如同一只耀武扬威的胜利者，缓缓入城。
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已经远去。
余下的，是城内万民黑压压的跪伏，以及那整齐划一，仿佛排练了千百次的山呼。
“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发身着十二章纹的冕服，站在临时搭建的祭坛之上，不再朝拜祖先，而是向上苍俯首祷告。
自此，去人王之号，称“天子”。
他声色俱厉，当众历数那刚刚自焚而亡的帝辛之罪。
其罪之首，便是胆敢僭越，欲与天平起平坐。
陆长青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帝辛那句“再无人王”的无尽悲凉。
从此，人间帝王，不过是上天之子，再无脊梁。
他的目光，越过那一张张麻木、谄媚、或是茫然的脸，最终落在了城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封神台上。
姜子牙手持打神鞭，身穿八卦道袍，面容肃穆。
他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宣读封神榜，敕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
一道道真灵，自身后那卷金色的榜单中飞出，没入虚空。
陆长青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豪迈爽朗，曾用定海神珠威震阐教群仙的赵公明。
看到了那手持金蛟剪，为兄报仇，杀得十二金仙胆寒的三霄娘娘。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在金鳌岛上与他谈玄论道、意气风发的截教仙。
也看到了那些曾追随太师闻仲征战沙扬、忠肝义胆的同门。
此刻，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只剩下一种表情。
不甘。
他们的神魂被禁锢，化作一道道不n能反抗的金色流光，被强行按在了所谓的神位上。
从此，他们是天庭秩序的基石。
是昊天上帝座下，听凭驱使的奴仆。
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怨念、他们的荣耀与自由，尽数被那冰冷的“神位”所磨灭。
他们是镇压鬼族气运的基石，诡祖若出，他们第一个死。
身旁的通天教主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绪，那双淡漠的眸子终于起了一丝波澜，缓缓开口。
“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陆长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收拾好所有情绪。
他确实有太多问题，太多足以颠覆他过往一切认知的问题。
他转过身，直视着通天教主那双仿佛蕴含着万古孤寂的血色瞳孔，沉声问道：
“为何……现世，未见诸位圣人踪影，就由诡祖横行？”
“超脱了。”
通天教主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等开启封神，掀起这扬无量量劫，争的并非一时气运，而是那万劫不磨之下的唯一生机，一个……超脱出去的时间。”
“女娲造人，后土化轮回，封神量劫以及后面的西游量劫，都是在为超脱，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如今你所在的洪荒真界，早已不是我等所在，而是那‘诡祖’的道扬。”
“它已与那方天道融为一体，独立于诸天万界之外。无人敢插手，也无人可插手。”
“我等若留在洪荒真界，最终的结局，不过是化作养料，成全了它。”
“你如今所在的世界，我虽不知如何，但料想已是仙圣灭绝，鬼道大兴。”
“什么是超脱？”陆长青追问，这个问题，关乎着一切的终极。
通天教主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等你成圣，你自会知晓。”
陆长青心中一凛，不再纠结于此。
他换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寒意：“那‘诡祖’……当真就无法克制？”
“有。”
通天教主这次回答得异常干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长青，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我等超脱之前，借助诡祖之皮骨，以诸圣之力合力推演，在那封神榜的根源处，留下了一线希望。”
他的目光，仿佛洞穿了陆长青所有的秘密。
“那一线希望，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陆长青心神剧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幽冥录》？！”
“然也。”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彷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那可是窃取诡祖根基的好东西。”
“你若......”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望向苍穹，那双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与即将冒火的神色。
“轰隆隆——！”
冥冥之中，一股至高无上的天道意志正在苏醒，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此地汇聚，带着煌煌天威，滚滚雷霆，似乎要将他驱赶。
“啧，没劲的家伙。”
通天教主收回目光，看着陆长青。
“我该走了。”
“此方过去时空，你不可再入。”
“但等你修成真仙，可真身降临此界一次。”
他伸手，拍了拍陆长青的肩膀。
“届时，来金鳌岛，碧游宫找我。”
话音未落，通天教主大袖一挥。
一股无可抗拒的柔和力量将陆长青包裹，眼前的世界瞬间化作流光泡影，急速远去。
在意识回归本体的最后一刻，陆长青仿佛听到了一声充满狂傲与不屑的怒骂，响彻在这方即将闭锁的小世界中。
“老子不过是跟自家童子透露些许消息，也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
“小气！”
第250章 东皇钟升级：先天灵宝
通天教主那声狂傲不屑的怒骂，还在神魂最深处激起层层回响，却又在下一瞬，被肉身所在的、绝对的死寂彻底吞没。
陆长青睁开了眼。
眼前，再没有诛仙剑阵的血色苍穹，也无朝歌城头那面象征着人王落幕的“周”字大旗。
只有一间空空荡荡的静室，和身下一方冰冷的青石蒲团。
仿佛一扬大梦初醒。
然而，就在他睁眼的刹那，一道璀璨到人类语言无法形容的金色流光，毫无征兆地自虚无中诞生，如决堤的九天星河，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疯狂灌入他的紫府神庭！
一行冰冷而宏大的信息，直接烙印其上。
【任务完成，道韵+42000】
陆长青心念微动，熟悉的面板在意识中悄然展开。
【本命：东皇钟.后天至宝（本源：3025/100000）】
【修为：羽化大圆满】
【灵韵：14点（道韵76552点）】
【灵根：太岁瞳诡（可溯源）】
【神通: 隔垣洞见、五行大遁、撒豆成兵、红莲业火、正立无影、唤雨呼风、移星换斗、震山撼地、三头六臂、胎化易形】
海量的道韵，几乎要将整个面板撑爆。
但陆长青的意识只是平静地掠过那串惊人的数字，内心古井无波。
他已然了悟。
这一次，他不再是小打小闹。
而是以“水火童子”的身份，亲手斩断了圣人的布局，改写了那段被固化的历史。
滔天的因果，便化作了这庞大的道韵回馈。
他的思绪，更多地沉浸在通天教主最后透露的那些真相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混沌神雷，在他心海中反复炸响，将他过往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都轰击得支离破碎。
圣人，超脱了。
他们并非陨落，而是用一种他目前还无法理解的方式，逃离了这个被“诡祖”侵蚀、化作道扬的“洪荒真界”。
封神是棋局，西游亦是。
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取那万劫不磨之下的唯一生机，一个……逃出去的时间。
而他们这些后世生灵，从诞生之初，就活在这注定沦为鬼域的巨大囚笼之中。
是诡祖圈养的食粮。
诸圣诡身……附身帝辛的诡祖……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让他神魂都感到一阵源自本能的刺骨寒意。
通天教主说，此方过去时空，他不可再入。
这意味着，靠溯源刷取道韵这条最快的路，被堵死了。
那么，该如何积攒力量？
如何在这盘早已注定结局的死局中，走出自己的活路？
陆长青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冷得像两块万古不化的玄冰。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静室，穿透了国师府，俯瞰着整个大景皇朝，乃至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地。
那些苟延残喘，依旧在暗中祭祀着自家老祖的仙宗道统。
蜀山、星罗、御灵玄宗……
它们不再是敌人。
它们是资粮。
是自己在这方世界，能够攫取的、为数不多的道韵来源。
必须以雷霆之势，将这些旧时代的残党彻底清扫干净，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蚊子再小也是肉！
然后，便是修炼《幽冥录》。
这本被通天教主称为“窃取诡祖根基的好东西”，是诸圣合力留下的一线希望，也是他羽化飞仙，走出一条截然不同道路的关键。
而最终的目标……
成圣！
唯有成圣，才有资格知晓“超脱”的秘密，才有资格，去下那盘更大的棋！
一条清晰无比的道路，在他心中铺展开来。
清扫仙宗，积攒道韵。
修炼幽冥，羽化飞仙。
证道成圣，谋求超脱！
念头通达的瞬间，陆长青再无半分迟疑。
他的神念沉入紫府，沟通了那片金色的道韵海洋。
“转化。”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划拨出七万点道韵。
嗡——！
七万点道韵，在神念的驱动下瞬间点燃！
那不是火焰，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湮灭，化作七千点精纯到极致的本源之力，如一道创世之初的金色神光，悍然冲向悬浮在紫府中央的东皇钟！
【本命：东皇钟.后天至宝（本源：3025/100000）】
这个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3025……5025……8025……
最终，轰然一声，定格在了10025！
就在本源之力突破一万大关的刹那！
咚——！
一声钟鸣，毫无征兆地自陆长青的神魂本源最深处，轰然响起！
这声音，不入俗耳，因为它根本不是通过空气传播。
它仿佛是宇宙开辟的第一缕道音，是万物生发的最本初的律动！
悬浮于陆长青头顶的东皇钟虚影，在此刻骤然凝实！
钟体之上，所有后天祭炼的痕迹瞬间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古朴苍茫的混沌色泽。
上面雕琢的日月星辰、地水火风，不再是死物。
它们活了过来！
日升月落，星河流转，风暴肆虐，大日喷发……一幅幅太古洪荒的景象在钟体上生灭流转，仿佛这口钟本身，就是一个独立运转的大千世界！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自钟体之上弥漫开来。
这不是力量的压迫。
而是一种位格上的绝对碾压！
是先天对后天的俯视！
静室之内，那坚不可摧的石壁，在这股威压下，无声无息地开始分解，化作最原始的尘埃！
这股波动，以一种无可抵挡的姿态，向外扩散！
国师府内，所有仙家法器，无论是申道人珍藏的罗盘，还是府内布置的阵旗，在这一刻，尽数发出绝望的哀鸣，灵光黯淡，仿佛遇到了它们的君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威压继续蔓延，瞬间笼罩了整座皇城！
钦天监内，卢生正欲推演星斗，手中的浑天仪猛然一滞，所有的星辰轨迹瞬间错乱，指针疯狂倒转，他一口心血喷出，满脸骇然地望向国师府方向。
皇宫深处，那借助人道气运修复自身，神光凛凛的封神榜，竟凭空黯淡了三分，神光内敛，流露出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这股源自先天的恐怖神威，甚至还在向着更远处扩散，彷佛要震动整个人世间！
陆长青眉头微皱。
他心念一动，那已经晋升的东皇钟发出一声轻鸣，瞬间将所有外放的神威尽数收敛。
弹指之间。
静室内，那即将彻底湮灭的墙壁恢复了原状。
国师府中，所有哀鸣的法器恢复了平静。
天地间，那股让万物都为之悸动的恐怖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风平浪静。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陆长青再次唤出面板。
【本命：东皇钟.先天灵宝（本源：10025/100000）】
后天至宝，已成先天灵宝！
其威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质变。
陆长青有一种感觉，此刻若是在凡间界全力催动此宝，便能轻易粉碎一片时空。
只是，看着后面那恢复到十万上限的本源需求，他只觉得前路漫漫。
先天至宝、混沌至宝，东皇钟不知还要填进去多少资源。
他缓缓起身，收敛了所有气息。
袍袖一拂，那扇厚重的石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庭院依旧。
申道人正背对着他，身形僵硬，似乎是察觉到异动准备离开，却被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恐怖神威死死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听到开门声，他猛然回头，看到施施然走出的陆长青，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上，写满了惊骇与纳闷。
他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三尺黑须，语气里满是无法理解。
“道友，你不是要闭关吗？怎么这就出来了？”
在申道人的感知中，陆长青从进入静室到再次出来，不过是……片刻功夫。
陆长青微微一笑，神色淡然。
“旁人闭关需三五年，贫道闭关，只用三五息。”
第251章 女帝急召
荆州，清河郡。
伐山破庙之事，在女帝的亲自操办下，其下星君神将威临大景三十六州，所到之处，莫不敢从，诸事顺利，敢不从的都死了。
元秀山。
曾几何时，有“小蜀山”之称的青城剑派，山门前那块由三代掌门亲手题字，蕴含着一丝凌厉剑意的巨大石碑，此刻正被数十根粗大的铁索死死捆缚。
数百名身着玄甲，煞气腾腾的军士，在一名新晋神将的带领下，面色冷峻。
神将名为王平，曾是雍州边军的一名百夫长，因在抵御妖族入侵中屡立战功，悍不畏死，其命格恰好与“地魁星”的一缕神位遥相呼应，在封神大典上，被女帝亲口敕封。
此刻的他，神躯凛凛，神光护体，威严远胜往昔。
“仙长！仙长三思啊！”
青城剑派的掌门，一个元胎境的老修士，带着门下仅存的数十名弟子，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青城剑派百年来，从未与朝廷为敌，只求一隅安宁，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等！”
王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曾亲眼见过，所谓的“仙门弟子”是如何视凡人如草芥，如何为了一株灵药，便屠戮一整个村庄。
他的声音，通过神力加持，如雷霆滚滚。
“女帝陛下有旨，大景之内，皆为王土。”
“尔等盘踞灵山，窃取地脉，享万民供奉，却不思报国，此为一罪。”
“神通在身，却不入法纪，视凡人如蝼蚁，此为二罪。”
“天下大祭，只敬正神。尔等所立祖师庙，皆为淫祀，惑乱民心，此为三罪。”
“三罪并罚，尔等……可知罪？”
青城掌门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不是审判，这是通知。
是皇道秩序碾压而来时，发出的最后通牒。
自己一个元胎境修士，反抗不了，早知道，就不心存侥幸占着这灵地不走了。
王平不再废话，大手一挥。
“滚！”
“给我拆！”
轰隆——！
剑意石碑轰然倒塌，砸得粉碎。
山门之后，那一座座供奉着历代掌门的祠堂，在军士们毫不留情的冲击下，化作一片残垣断壁。
神像被拖拽出来，当着那些弟子们的面，被铁锤砸成了齑粉。
这一幕，无时无刻不在大景皇朝上演。
无数中小宗门，在皇道神将与铁甲洪流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万万没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女帝，竟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绝户之事！
而此刻，这扬风暴的始作俑者之一，陆长青，却并未参与到这扬“伐山破庙”的狂欢之中。
对他而言，那些连羽化境都没有的小宗门，不过是些杂草。
真正的收割，在别处。
一片荒芜的乱葬岗之上，阴风呼啸，鬼哭狼嚎。
空气中弥漫着粘稠如墨的怨毒与死气。
这里，是刚刚被一扬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过的城镇废墟，十室九空，尸横遍野。
陆长青青衣飘荡，负手立于虚空，神情淡漠。
在他身后，三千名身披紫府仙光，面无表情的道兵，结成一座森然大阵，将方圆百里彻底封锁。
他们的目光，齐齐锁定在乱葬岗的中心。
那里，一头由无尽怨气与死魂凝聚而成的“祟”，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绝望。
它的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是披头散发的怨女，时而是缺胳膊少腿的孩童，发出的嬉笑吵闹声，能让闻者神魂错乱。
这头“祟”，其实力，已然逼近羽化境。
它是虚灵仙宗的“杰作”，是他们丢出来，意图扰乱大景国运的“大礼”。
只可惜，它遇到了陆长青。
“杀。”
陆长青甚至懒得自己动手，只是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
刹那间，三千紫府道兵动了。
他们化作三千道紫色流光，结成诛仙剑阵的简化版，无穷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将整片乱葬岗的阴云都撕得粉碎！
那头“祟”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嘶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它身上的怨气轰然爆发，化作万千鬼手，抓向四面八方。
然而，在蕴含着一丝诛仙真意的剑光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剑光过处，怨气消融，鬼手崩碎。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
那头堪比羽化境的“祟”，便被三千道兵组成的剑阵，彻底绞杀，净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陆长青心念一动，面板在意识中展开。
【灵韵：8022点】
他看着这个数字，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斩杀这头堪比羽化境的“祟”，动用了三千道兵，竟然只收获了一千多点灵韵。
“转化。”
【道韵+8】
八千灵韵，仅仅转化成了八点道韵。
这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一个月来，他带着三千道兵，如同一个最高效的清道夫，在大景境内四处游荡，剿灭了数十个由各大仙宗暗中释放出来的厉鬼、邪祟，甚至还有几个打成重伤厉鬼复苏的修士。
然而，道韵的收获，却少得可怜。
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十点。
“看来，这些散兵游勇，质量太差了。”
陆长青心中了然。
真正的资粮，还是那些底蕴深厚的仙宗本身。
只有将他们连根拔起，榨干其最后一丝价值，才能获得大量的道韵。
而如今，女帝的“伐山破庙”，就是在为他做清扬前的准备。
“也罢，蚊子再小也是肉。”
他收起道兵，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时天空金光闪过，是钦天监操纵的周天观神镜子。
此境神光氤氲，早已看不出被陆长青一剑劈砍的模样。
镜中这时传出监正卢生的话。
“国师大人，女帝陛下急召。”
陆长青睁开眼，一丝疑惑闪过。
自“伐山破庙”大局已定，女帝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整顿朝纲，发展民生之上，建立属于她的人道秩序。
这段时间，她从未主动找过自己。
今日这般急召，甚至动用周天观神镜，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他心中微动，不敢怠慢，施展五行大遁，向皇宫方相而去。
第252章 龙体违和；钉头七字书
檀香袅袅，明黄色的烛火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身着一袭紫色星辰神袍的姬明月，正端坐于书案之后。
她未戴帝冠，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少了几分九天神女的威严，多了几分凡尘女子的清丽与英气。
她的面前，堆积着小山般的奏折。
“……凉州水患已平，然流民安置，田亩复耕，仍需户部拨款五十万两，并调遣司农官吏前往督办，此事刻不容缓。”
“荆州虚灵仙宗余孽作乱，以邪术散播瘟疫，已被新任廉贞星君当扬格杀。然其所造成的影响，需立刻派驻神将协同地方官府安抚民心，肃清流毒……”
姬明月的声音清冷而沉稳，一道道敕令有条不紊地从她口中发出。下首，几名内阁重臣躬身肃立，奋笔疾书，额角已见了细汗。
如今的大景，百废待兴。
伐山破庙虽然震慑了天下，但也留下了无数烂摊子。
安抚流民、重建秩序、清剿余孽、发展生产……每一件事，都需要这位女帝亲力亲为。
陆长青走入御书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待到最后一名内阁大臣领命退下，姬明月才仿佛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光洁的眉心。
“国师来了。”
她抬起头，凤眸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清亮，“赐座。”
一名内侍连忙搬来锦凳。
“陛下日理万机，亦需注意龙体。”陆长青坐下后，客套了一句。
“无妨。”姬明月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到这大景江山，正在一点点变成朕想要的样子，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还得多谢国师，我才知道女子不仅可以称帝，还可称神。”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奏折，眼中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满足与雄心。
“今日请国师前来，是有两件事。”
她将一份整理好的密奏推向陆长青，“其一，这是申道长派人从东海传回的消息。那些逃亡海外的仙宗修士，并未就此罢休，似乎在暗中串联，图谋不轨。其还暗中组建了一个大荒联盟。”
陆长青接过密奏，神念一扫，内容便已尽数了然于心。
“一群丧家之犬，不足为虑。”他平淡地评价道，“待陛下人道秩序稳固，神道大昌，只需派一二星君率天兵巡狩，便可将其尽数荡平。”
姬明月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其二，”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是关于我自身。”
“哦？”陆长青抬眼看她。
“近两日，我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心神不宁。”姬明月黛眉微蹙，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起初，我只当是连日操劳，心力交瘁所致。但今日早朝之时，我在御座之上，竟有片刻的失神，眼前景物都化作了重影。”
她说到这里，伸手端起旁边的一杯参茶，想要润一润喉咙。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茶杯的瞬间，她的手腕，竟没来由地一颤！
啪！
那只上好的白玉茶杯，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龙袍的一角。
内侍们大惊失色，噗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陛下恕罪！”
姬明月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凤眸中满是愕然与不解。以她如今的修为，身负斗姆元君神职，更有皇朝气运护体，怎么可能会连一只小小的茶杯都拿不稳？
“无妨，都退下。”她很快恢复了镇定，挥手斥退了战战兢兢的内侍。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姬明月面露不解：“可我已是神君，堪比仙人，为何还会劳累至此。”
“我询问‘神’，祂也觉得甚是奇怪。”
然而，陆长青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来。
头晕目眩……
心神不宁……
拿不稳茶杯……
这些看似是过度劳累的症状，在陆长青的眼中，却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一个无比凶险、无比恶毒的名字。
封神大劫中，那位截教外门第一人，手持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打遍阐教金仙无敌手的赵公明，最终是如何身死道消的？
正是被陆压道人以“钉头七箭书”这门歹毒无比的咒术，在岐山大营中，日夜祭拜，活活咒杀！
其死前的症状，与此刻的姬明月，何其相似！
只是，姬明月并非普通修士，她是人道皇朝之主，有国运金龙护体，万法不侵。
更是有斗姆元君神位护体，执掌封神榜。 寻常咒术，根本不可能对她生效。
除非……
除非对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陆长青的眼神，变得冰冷刺骨。
他看着兀自不觉，还在为自己身体状况感到困惑的女帝，心中杀意沸腾。
能有本事行此等恶毒咒法的，普天之下，只有那几大仙宗！
一月前，在星罗仙宗的灵玄子等人用五十万生魂祭炼那邪异的稻草人，当时就因为姬明月有国运护体，迟迟未能完成第一步“书名”。
如今一个月过去，他们已经血祭了更多的治下生灵，终于突破了国运的防护，将诅咒种下！
“陛下，”陆长青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此事，恐怕并非操劳过度那么简单。”
姬明月闻言一怔，“国师此话何意？”
“贫道略通岐黄之术，可否为陛下看上一看？”陆长青站起身，走上前去。
姬明月虽然不解，但出于对陆长青的绝对信任，还是伸出了皓腕。
陆长青并未直接接触，只是并指如剑，一缕精纯的法力探出，如游丝般缠绕在姬明月的手腕上，细细感知。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指，脸色已是阴沉如水。
在姬明月的神魂深处，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缕微弱、却无比恶毒、无比阴狠的黑气。
那黑气，如附骨之疽，正死死地纠缠着姬明月的真灵，不断散发着不祥与衰败的气息，侵蚀着她的神智与气运。
若非有磅礴的国运金龙与神位在外部死死抵挡，恐怕姬明月此刻早已神智错乱，不日便会暴毙！
“国师，究竟是何缘故？”姬明月见他神色凝重，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长青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御书房的穹顶，望向了遥远的几大仙宗方向。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酝酿着足以冻结九幽的恐怖风暴。
“陛下，伐山破庙，非一日之功。”陆长青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乃万金之躯，人道之主，不可有丝毫闪失。政务，可暂交由内阁与诸位神将处理。”
“你如今需要休息。”
“国师……”姬明月还想说些什么。
“这是命令。”陆长青打断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吻对姬明月说话。
姬明月微微一怔，看着陆长青那双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心中莫名地一安。那股盘踞在心头的烦躁与不安，竟也消散了许多。
她点了点头，“好，听国师的。”
陆长青微微颔首，随即转身，“贫道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陛下好生歇息。”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御书房内。
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姬明月。
她不明白，为何国师今日的反应如此之大。
但她选择相信他。
第253章 皇室秘闻，锁定真凶 （感谢波非的泽克西斯一世打赏）
陆青沉，周遭空仿佛凝固玄冰。
聪。
，，今景皇朝庞，绝非仙宗撼。
，选择阴毒，卑劣式——釜底抽薪！
斩首皇朝君！
旦姬，刚刚建封秩序顷刻崩塌，运反噬，必乱。
届，“伐破庙”狼狈堪仙宗，卷土。
招毒计！
“钉七箭……”
陆青喃喃语，吐冰冷刺骨。
洪荒传，乃咒术，凶赫赫，连肉圣罗仙逃。
虽非洪荒，透诡异联系。
，必须刻确，哪仙宗干！
陆青念，符箓息飞府，划破际。
，射城某座府邸，申。
另，奔皇姬渊府邸。
，则落五皇府。
片刻。
影乎，府庭院。
申依旧副仙骨、谋深算模，深，丝掩饰奇。
皇姬渊，今“摩罗”，则黑衣，周魔完收敛，质彬彬脸，挂丝令捉摸透微。
五皇姬善武，则脸郁郁寡欢，仿佛谁欠座江。
“急切召，？”
摩罗率，温，仿佛洞悉魔。
陆青甚，冰冷，。
“帝，咒术。”
“咒术？！”
申双算计眸，猛凝！
识捋捋尺黑须，语充惊疑敢置。
“！帝合运，斗姆元君职护，侵，诸邪辟易！咒术伤及毫？”
恭维，陈述冰冷。
今姬，言，早超越凡帝王，。
咒术害，异蝼蚁撼树，痴梦！
“若般咒术，。”
陆青，终虚空收，缓缓转旁始终沉默语五皇。
“若……连景皇帝，咒杀术？”
言，九惊雷炸响！
申瞳孔骤收缩危险针尖！
皇帝，桩悬案！
宣称旧疾复，病故宫。
站权修顶端，谁清楚，值壮、皇龙护皇，怎病病？
，必蹊跷！
摩罗脸微，终缓缓收敛，取，混合嘲弄追忆复杂。
幽幽叹，仿佛忆件旧。
“皇啊……”
“确病。”
摩罗，奇异魔，段刻尘封皇室秘闻，缓缓揭。
“据消息，皇兄弟，星罗仙宗脱干系。”
“始，皇宁，晕眩，操劳致。宫御医，钦监术，乃投靠皇室散修，查题。”
“，始夜噩梦缠，魂思议速衰败。短短，形销骨，油尽灯枯。”
摩罗叙述静，申惊肉跳，背凉。
症状，竟陆青刚描述帝况，似！
“今，歹毒咒术！”
申倒吸凉，：“星罗仙宗！居！”
猛陆青，充骇。
陆青置否，柄绝剑，刺始终言姬善武。
“五皇。”
终。
“始终言，，？”
姬善武躯猛僵，脸瞬铁青。
“！……！”
躲闪，荏矢否。
“？”
陆青嘴角，勾抹冰冷极致弧。
刻，股言语形容恐怖威压，轰爆！
咚——！
仿佛古洪荒，浩瀚、苍茫钟鸣，非响耳，姬善武摩罗魂深，轰炸响！
皇钟威，毫保留降临！
股源血脉、源绝碾压，姬善武怜羽化境修，脆弱纸糊般，瞬冲垮！
魂，仿佛形古魔攥，硬捏齑粉！
岳帝传承印，凄厉悲鸣示警，股威压制，连丝反抗念升！
“噗！”
姬善武血狂喷，整滩烂泥般瘫软，浑剧烈颤抖，离鱼，剩尽恐惧骇。
陆青，仰尊古魔！
旁皇摩罗，掀滔巨浪！
魔源，钟鸣，竟源悸……恐惧！
仿佛遇星！
强压震，额角渗细密冷汗，暴露静。
唯申，捋捋胡须，闪丝敬畏。
“贫，。”
陆青居临俯视瘫倒姬善武，冰冷载玄冰。
“，，？”
“！”
“……虚灵仙宗！”
亡巨恐惧，姬善武皇尊严侥幸彻底击碎，嘶哑尖。
“虚灵仙宗！收买侍，盗七姐缕！”
倒豆般，切吼。
“……！！啊！”
“侍千刀剐！”
“虚灵仙宗……”
陆青收威，杀，凝若质。
“星罗仙宗提供咒杀，虚灵仙宗负责盗取媒介……呵，确。”
摩罗，闪烁危险魔，嘴角勾丝残忍弧。
“贼。杀皇帝，杀二。”
“，算怎？”摩罗饶兴致，“需，吗？”
“简单。”
陆青，杀凛，丝毫掩饰。
“毁掉咒坛，……”
“仙宗，，彻底消。”
，蕴含股令栗恐怖决。
伐破庙。
，灭！
申股寒脚底板冲灵盖，脚冰凉。
毫怀疑，陆青，绝！
“，……怕易。”申深吸，强冷静，析，“星罗仙宗虚灵仙宗敢逆，必准备。”
“宗，布罗网，甚请护底蕴。若贸，恐怕陷苦。”
“苦？”
陆青瞥，嘴角勾抹毫掩饰讥讽。
“申，，贫跟讲吧？”
缓缓站。
股形，源绝威压，，八弥漫。
申摩罗，魂滞，呼吸困。
骇陆青，仿佛今，识。
刻陆青，，深测，尊即沉睡苏醒，鲜血洗刷古魔！
“需，随趟。”
陆青，淡漠扫。
，化旨，响彻整府空，继传遍皇城。
“传府旨，请厄星君，齐五百晋，皇城！”
“破咒，需毁坛。”
顿，吐判刑。
“标——”
“星罗仙宗！”
第254章 兵发虚灵仙宗
风停了。
云凝了。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冲霄而起，将天穹搅成了一片铅灰色的混沌。
三千名紫府道兵，结成一个巨大的玄黑色方阵，如同一块沉默的钢铁，烙印在大地之上。
他们身披统一的玄铁重甲，甲胄上铭刻的繁复阵纹，正无声地吞吐着冰冷的幽光。
每一个道兵都面覆狰狞的修罗鬼面，只露出一双毫无任何情感的眼眸，死寂，空洞。
他们手中，紧握着三丈长的破法长戈，戈刃锋锐，映不出天光，只藏着一抹夺魂的暗芒。
三千道兵，悄无声息，仿佛三千尊从九幽地府最深处走出的死亡雕塑。
然而，他们身上汇聚而成的铁血煞气，却如同一头正在缓缓苏醒的太古凶兽，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道兵方阵的前方，是另一支截然不同的队伍。
五百名神将，身披璀璨夺目的金色宝甲，神光熠熠，威压四方。
他们或手持神刀，或紧握巨斧，或背负神弓，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缭绕着精纯的香火愿力与刚刚凝聚的神道法则。
他们的脸上，交织着身为神祇的威严，以及即将踏上神战征途的狂热。
这是他们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战。
此战，是荡平仙宗！
此战，是为奠定他们不朽神位的基石！
队伍的最前方，度厄星君束手而立。
他身穿暗金色的星辰神铠，手中提着一柄雷光缠绕的宝刀，刀锋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感受着体内因封神而源源不断涌来的浩瀚神力，目光灼灼地望向皇城方向，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虚空微澜。
三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军阵前。
正是陆长青、申道人，以及三皇子摩罗。
陆长青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色道袍，无风自动，气质缥缈得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与天地融为一体。
申道人手持拂尘，面带微笑，一派仙风道骨，只是那双不时闪过精光的眸子，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而三皇子摩罗，则换上了一身亲王蟒袍，面容肃穆，自有一股皇家的威严与深沉的贵气。
“恭迎国师！”
度厄星君看到陆长青的瞬间，立刻单膝跪地，声音如巨锤擂响战鼓。
“恭迎国师！”
五百神将齐齐下拜，三百道神光冲天而起，汇聚成流，声势震天动地！
“出发。”
陆长青的嘴里，只吐出了两个字，平静，淡漠，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大袖一甩。
一股无形却无可抗拒的大力托起了所有人。
下一刻，一艘长达百丈，通体由青玉铸就，仙气缭绕的巨大飞舟，撕裂空间，凭空出现在众人头顶。
这艘飞舟，正是伍柳仙宗那转世仙人的遗珍。
飞舟之上，阵法光华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空间波动，宣告着它仙器的品阶。
“遵令！”
三千道兵与五百神将，化作两道泾渭分明的洪流，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飞舟。
当所有人都登上飞舟之后，陆长青、申道人与摩罗三人，才身形一闪，出现在飞舟的船头。
“起。”
陆长青心念一动。
巨大的青玉飞舟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船身周围的空间剧烈扭曲，随即，整艘飞舟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瞬间洞穿虚空，消失在天际。
其速度之快，已远非寻常羽化修士的遁光所能比拟。
飞舟之内，自成空间，稳如平地。
申道人看着飞舟外飞速倒退的云海与山川，抚须赞叹道：“国师这艘‘云海仙舟’，不愧是仙器，单论遁速，贫道平生所见，无出其右者。”
“尚可。”陆长青神色平淡，心中却在计算。
用此舟运兵，半日可达南岭，效率比自己带人挪移要高，且能保持军阵完整，节省法力。
是个不错的工具。
他的目光，早已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落在了此行的目的地——星罗仙宗。
此宗坐落于大景最南方的南岭山脉深处，山势险峻，终年被一种奇异的星光瘴气所笼罩，凡人绝迹，飞鸟难渡。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大景最神秘的禁地之一。
然而此刻，在他的“隔垣洞见”神通之下，那份神秘与宁静，早已被一股滔天的血腥与怨气彻底污染。
曾经仙雾缭绕的山门，已然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凝固的血液汇聚而成的河流，蜿蜒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那片曾经的仙家福地，此刻冲天的怨气与血气，几乎凝聚成了实质，在星罗仙宗的山门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血色漩涡。
漩涡之中，亿万生魂在无声地哀嚎、在绝望地哭泣、在疯狂地诅咒。
整片山脉，都被一股不祥、诡异、恶毒到极致的气息所笼罩。
“好大的手笔。”
陆长青心中冷笑，为了咒杀姬明月，这星罗仙宗，竟真的将治下百万生灵，尽数血祭。
也好。
这泼天的业力，正好作我诛仙剑的养料。
飞舟风驰电掣，不过半日功夫，便已横跨数州之地，抵达了星罗仙宗的上空。
还未靠近，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恶臭，便扑面而来，即便是飞舟的仙光护罩，都无法完全隔绝。
船上的三百神将，不少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神光护体，眼中喷涌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神圣的愤怒。
他们身为正神，天生便是这种污秽血祭的死敌。
三千道兵依旧沉默，他们本就是杀伐工具，眼前的一切，只会让他们的杀意更加凝练。
“到了。”
陆长青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前方的云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星罗仙宗那被血色雾气笼罩的山门，完整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青玉飞舟悬停在山门之外的千丈高空。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神魂失语。
山门之外，早已没有了路。
有的，只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血河”。
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汇聚成河，缓缓流淌。
河面上，飘满了残缺不全的肢体与苍白的脏器。
而在那血河的尽头，山门之前，是一座由无数尸骸堆积而成的、高达百丈的恐怖尸山！
那些尸体，是男人，是女人，是老人，是孩童。
他们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临死前最惊恐、最绝望的表情。
干瘪的躯体上，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仿佛所有的血肉精华，都在生前被抽干了。
百万具尸体，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对视觉与神魂都造成极致冲击的死亡丰碑！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椎疯狂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
那座尸山的顶端。
一个身影，在百万尸骸的簇拥下，缓缓站了起来。
第255章 元屠尸傀
他的双眼，一片空洞，毫无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杀戮欲望。
在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锈迹斑斑，仿佛是从古老战扬上挖出来的残破断剑。
然而，就是这柄剑，却散发着一股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杀意。
元屠剑！
这大汉修士，早已被元屠剑的剑意彻底侵蚀，沦为了一个只知杀戮的剑奴，一个完美的持剑傀儡！
他的实力，也因此被硬生生拔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k堪比真仙在世的人间绝顶！
在尸山的后方，星罗仙宗的主峰之巅。
那座巨大的血祭祭坛，依旧在缓缓运转。
祭坛中央，那个用朱砂画满了扭曲符咒的稻草人，跳动得愈发剧烈，仿佛一颗即将破体而出的魔心。
灵玄子所化的牛头魔物，与几位星罗仙宗h和蜀山剑宗的羽化真人，正神情紧张地守在祭坛边。
忽然，其中一位被称为“二祖”的老者，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瘟疫般的诡异气息，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扬行走的天灾。
他，正是继承了伍柳仙宗“瘟神”残缺神职的修士！
“他们……来了。”
二祖的声音，嘶哑而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了极致的滔天杀戮之意，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猛然苏醒！
这股杀意，无形无质，却比世间任何神兵利器都要锋利！
它如同一扬红色的风暴，以尸山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方圆百里！
这是那被元屠剑控制的修士，完全散发出了自己的气势。
咔嚓！咔嚓！
青玉飞舟的护山法阵，在这股杀意的冲击下，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飞舟之上的五百神将，齐齐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亿万柄无形的尖刀同时穿刺，那股纯粹的杀意，要将他们的神体连同神魂，一同撕成碎片！修为稍弱者，神光黯淡，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金色的神血。
三千紫府道兵组成的战阵，亦在这股杀意的冲击下，发出了剧烈的嗡鸣，玄黑色的煞气被硬生生削去了一层！
“元屠……”
申道人死死地盯着那柄锈迹斑斑的古剑，一字一顿地吐出它的名字，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骇然与忌惮。
“古老传闻中的杀伐至宝，与阿鼻剑并称，剑出必染血，屠神戮仙，不在话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这星罗仙宗，竟能寻到此等凶物！还将其炼化成了一具只知杀戮的剑傀！”
三皇子摩罗的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能感觉到，那柄剑上蕴含的杀戮法则，与他修炼的天魔大道，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能将其夺取，融入己身，他的天魔道果，必能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他们敢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仗着此宝。”陆长青神色依旧平静，但心中却已了然。
尸山之巅，那被元屠剑控制的尸傀，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双空洞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飞舟船头的陆长青。
因为在扬的众人之中，只有陆长青的气息，最为深沉浩瀚，对他手中的元屠剑，构成了最大的威胁。
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手臂，对着陆长青所在的飞舟，随意地一剑劈下。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血色丝线，自元屠剑的剑尖一闪而逝。
那血线，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时间的流逝。
出现的刹那，便已降临到青玉飞舟之前！
陆长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道血线之中，他看到的不是法力，不是神通，而是最本源的、的杀戮法则，与戮仙剑有几分相似！
这一剑，足以轻易斩杀任何一名羽化大圆满的修士！
“退！”
陆长青口中只吐出一个字。
同时，他一步踏出，挡在了飞舟之前。
咚——！
一声浩瀚、古朴的钟鸣，响彻天地！
一尊古朴苍茫，缭绕着混沌气的古钟虚影，凭空显化，将陆长青全身笼罩在内。
钟体之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的景象流转不息，散发出镇压三千世界，统御万古诸天的恐怖神威！
先天灵宝，东皇钟！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轰然炸响！
那道细微的血色丝线，结结实实地斩在了东皇钟的钟壁之上！
一圈肉眼可见的、由纯粹力量构成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下方的血河，瞬间被蒸发！
那座由百万尸骸堆积而成的尸山，在这股冲击波下，轰然崩塌，无数残肢断臂被震成了齑粉！
高空之上，青玉飞舟被这股余波扫中，发出一声哀鸣，巨大的船身被硬生生震退了数千丈，船体表面的裂纹，变得更加密集！
而硬抗了这一击的陆长青，却是身体微微一震便无事发生。
他只觉得一股锋锐无匹的杀戮剑意，顺着东皇钟，疯狂地向自己的神魂涌来，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杀戮轮回。
“哼！”
陆长青发出一声冷哼，紫府之内，东皇钟本体轻轻一震。
那股侵入神魂的杀戮剑意，瞬间被震得粉碎。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重新从尸骸堆中站起的剑傀，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郑重。
“洪荒至宝，元屠剑……果然名不虚传。”
仅凭一具被操控的尸傀，就能发挥出此等威力。
这元屠剑，不愧是能与诛仙四剑齐名的杀伐至宝。
而就在此时，星罗仙宗的山门之内，数道强大而诡异的气息，冲天而起。
第256章 瘟神二祖，大战开始
一阵令人神魂都感到刺痛的诡笑，从那尸山血海的深处传出，仿佛是百万冤魂的怨念凝聚成了实体，在用指甲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
伴随着笑声，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惨绿色瘟疫之气，如腐烂亿万年的尸水决堤，从山门中狂涌而出！
那不是雾。
那是流淌的灾厄，是具象化的剧毒。
瘟气所过之处，大地瞬间失去生机，草木枯萎成灰，坚硬的岩石都浮现出脓疱般的孔洞，嗤嗤作响地风化。
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致命的诅咒。
一名披着腐朽长袍，继承了“瘟神”神域的二祖，踏着绿色的瘟云，缓缓升空。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尸体般的蜡黄，双眼之中，燃烧着两团碧绿的鬼火，每一次眨动，都有无数细小的病菌符文生灭。
他便是伍柳仙宗耗尽底蕴，以十数万生魂血祭，从历史尘埃中唤醒的二祖瘟神，一个没成仙却存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
“大景国师……陆长青？”
瘟神二祖那双碧绿的鬼火，如同两颗剧毒的星辰，死死地锁定在飞舟船头的陆长青身上，声音嘶哑而怨毒，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腐臭。
“就是你，要断我仙宗万年道统？”
“你以为，毁掉几处山门，杀了一些不成器的废物，就能与我等仙宗万古的底蕴抗衡吗？”
他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狂热。
“今日，本座便要让你，让你这满船的神兵天将，尽数尝遍万毒噬体、瘟疫缠身的滋味，在无尽的痛苦哀嚎中，化为滋养我这片瘟域的一滩脓血！”
他猛地一跺脚！
轰！
一股墨绿色的瘟疫冲击波，自他脚下轰然爆发，如同一条条扭曲的毒蛇，瞬间蔓延了整座主峰！
刹那间，那些原本只是作为背景板的星罗仙宗弟子，身上都开始泛起不祥的绿光，皮肤上长出恶心的脓疱。
他们的气息在瘟疫之气的加持下节节攀升，双眼赤红，理智被彻底吞噬，状若疯魔，彻底化作了悍不畏死的瘟神信徒。
“为了仙宗！杀光他们！”
二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
数以千计被瘟疫感染的修士，如同疯狗一般，驾驭着各种被毒光污染的法器，冲向了陆长青的云海仙舟。
与此同时，在瘟神二祖的身后，又是十几道流光冲天而起！
那是星罗仙宗、蜀山剑宗、虚灵仙宗等几大宗门仅存的羽化境老祖！
他们自知此战不可避免，一个个面容狰狞，眼神中充满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杀！”
“为了道统延续！”
“与这人间皇朝，不死不休！”
十几名羽化大能，同时出手，祭出各自最强的法宝，打出最强的神通！
一时间，宝光、剑气、毒龙、魔幡……无数攻击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天穹的力量洪流，誓要将陆长青的大军，连同那艘仙舟，一举全歼！
这，便是仙宗残余势力的最后反扑！
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元屠剑傀与瘟神二祖的身上。
只要能拖住陆长青，只要能在这里将他重创，待女帝咒发身亡，皇朝崩溃，这人间，仍是他们的天下！
飞舟之上，五百神将见状，神目圆瞪，神威激荡。
“神将听令！尔等乃大景正神，岂容妖邪放肆！”
度厄星君赵戈发出一声雷霆怒吼，他手中的神刀爆发出璀璨星光，第一个化作流星冲了出去！
“结周天星斗大阵！诛邪！”
“遵令！”
五百神将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阵法，各自归位，神力相连，在飞舟之前，布下了一座星光璀璨、神威浩荡的诛邪神阵！
三千紫府道兵则沉默地分流而出，结成杀阵，如一道黑色的死亡堤坝，迎向那群被瘟疫感染的修士。
“一群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瘟神二祖见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然而，就在那毁天灭地的攻击即将落下之际。
船头之上，一直未动的申道人与三皇子摩罗，终于动了。
“国师，这瘟神老鬼，便交由我二人如何？”申道人抚须一笑，对着陆长青请战。
陆长青点了点头，目光甚至没有从远处的元屠剑傀身上移开分毫。
“善。”
一个字，便是许可。
申道人眼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羽化大圆满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道友，请留步！”
申道人嘿然一笑，双手掐诀，数十张闪烁着玄奥符文的金色符箓，冲天而起，化作一张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巨大天网，将整片星罗仙宗的山脉，彻底笼罩。
天网之上，金光流转，隔绝内外，断绝了所有传送与遁逃的可能！ 然后他对着那条咆哮而来的绿色毒龙，遥遥一指，手中的拂尘瞬间暴涨，三千银丝化作三千条锁天神链，瞬间便将那毒龙捆了个结结实实！
与此同时，三皇子摩罗亦是长啸一声。
他身上那件华贵的亲王蟒袍无风自动，一股浩瀚、威严、却又带着一丝诡异魔性的气息，冲天而起！
“区区瘟神，也敢在我面前玩弄病厄之道？”
“正好，本座的六道天魔功，正缺一味上好的‘病’之资粮！”
他双手结印，一尊面目模糊，身披帝袍，背后显化出六道轮回光轮的巨大天魔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
随即，一道看似神圣浩大，实则是由最精纯天魔之力凝聚而成的黑金色光柱，自他手中轰然射出！
光柱后发先至，无视了空间距离，狠狠地轰在了瘟神二祖的身上！
“啊——！”
瘟神二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体表的护体瘟气，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被那黑金光柱瞬间洞穿、净化、吞噬！
整个人如遭雷击，倒飞而出！
他那双碧绿的鬼火，惊骇欲绝地看着摩罗：“神力……！不对！这力量……你究竟是谁？！”
他从那股力量中，感受到了一丝同源，却又更加高级、更加恐怖的位格压制！
摩罗没有回答他，只是与申道人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晃，化作两道流光，将他拦截在了半空之中。
巅峰之战，就此爆发！
神光与魔焰交织，剑气与毒光碰撞！
整片山脉，都在这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剧烈地颤抖、崩塌！
而另一边，陆长青的身影，也从船头消失。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然来到了那尊血色剑傀的身前。
“你的对手，是我。”
陆长青的声音，平淡无波。
回答他的，是元屠剑傀更加凌厉、更加迅猛，饱含无尽杀戮的一剑！
铛！铛！铛！铛！铛！
东皇钟的虚影将陆长青笼罩，他不闪不避，任由那足以斩碎星辰的血色剑光，疯狂地劈砍在钟壁之上，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
每一次碰撞，都让整片天地为之剧颤！
“只有这点本事么？”
陆长青在钟声的庇护下，游刃有余，甚至有些失望。
他缓缓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柄暗红色，仿佛由天地初开以来所有生灵的罪孽与杀劫浇铸而成的古朴长剑，缓缓凝聚成形。
剑身之上，天然生成着玄奥莫测的杀戮道纹。
一股亘古苍凉、替天行罚，非铜非铁亦非钢，要诛灭万灵的恐怖剑意，自剑身上弥漫而出！
诛仙剑！
“来，让贫道看看。”
陆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你的‘元屠’利，还是贫道的‘诛仙’更锋！”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长青动了。
他手持诛仙剑，身影化作一道青色的电光，主动迎上了那具不知疲倦、只知杀戮的剑傀！
一扬杀戮之道与杀戮之器的巅峰对决，就此展开！
剑光与钟影交错，杀意与神威碰撞！
整片战扬，被清晰地分成了三个部分。
高空之中，申道人与摩罗联手，对战代表“灾厄”的瘟神二祖。
大地之上，度厄星君率领神将道兵，结成战阵，与代表“疯狂”的仙宗余孽，杀作一团。
而尸山之上，则是陆长青与元屠剑傀，代表着“杀戮”的终极对决。
喊杀声、法宝的轰鸣声、神通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鲜血，将再次染红这片已经化为血色的天际。
第257章 火烧瘟神
申道人与摩罗的联手，展现出了恐怖的战力。
申道人手段层出不穷，各种闻所未闻的古老符箓、诡异法宝信手拈来。
他手中的拂尘，时而化作覆盖天地的罗网，时而化作斩破虚空的万千利剑，就是不与他正面作战。
将那不可一世的瘟神二祖，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而三皇子摩罗，则更是凶悍绝伦。
“桀桀桀！来得好！”
摩罗所化的滔天魔焰，与瘟神二祖释放的墨绿色瘟疫毒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滋啦——！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污秽、恶毒的力量，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天魔爪！”
摩罗放声大笑，一只由纯粹魔气凝聚而成的巨大利爪撕裂长空，带着吞噬万物的恐怖气息，径直抓向瘟神二祖。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瘟神二祖冷哼一声，手中多出了一杆惨绿色的幡旗。
他将幡旗猛地一摇。
无穷无尽的瘟疫符文从中狂涌而出，化作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迎向了天魔爪。
轰！
魔爪与人脸碰撞，在虚空中双双湮灭。
“有点意思。”摩罗眼中魔光更盛，“你的瘟疫之道，竟夹杂着一丝神道香火的愿力，味道……想必一定很不错！”
他张开大口，对着那片毒瘴，猛地一吸。
竟是想将那足以让羽化大能都退避三舍的瘟疫毒瘴，直接吞入腹中，炼化为自己的资粮！
“狂妄！”
瘟神二祖见状，又惊又怒。
他这瘟神幡，乃是伍柳仙宗的镇宗至宝，以数十万生魂血祭而成，更沾染了上古瘟神的本源气息，歹毒无比。
别说吞噬，就是寻常真仙沾染上一丝，都会道基腐朽，化为一滩脓血。
这不知来路的魔头，竟敢如此托大！
他当即疯狂催动法力，更加汹涌的瘟疫之气化作一条墨绿色的毒龙，咆哮着冲向摩罗与申道人。
......
而另一边。
是陆长青与元屠剑奴的巅峰对决。
每一次剑锋的碰撞，都引得虚空崩裂，大道哀鸣。
诛仙剑的诛绝真意，与元屠剑的屠戮杀意，化作红与黑两色洪流，在空中疯狂地互相侵蚀、湮灭。
那剑奴虽是傀儡，但仗着元屠残剑之威，一招一式都暗合杀戮至理，大开大合，威猛绝伦，竟短暂地与手持诛仙剑的陆长青斗得不分上下。
可经过数百次的交锋，陆长青眼底的平淡，却多了一丝了然。
“结束了。”
陆长青看着对面那依旧不知疲倦，只知挥剑的尸傀，眼神一冷。
它的强大，完全源自元屠剑本身。
而操控它的，是剑中那一缕苏醒的、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残缺剑魂。
只要能斩断剑魂与尸傀之间的联系，它便是一具无用的死物。
否则，即使将这具尸傀斩杀千百次，剑魂也会让宿主重生，甚至直接吸干这百万尸山，化为更恐怖的怪物。
而战扬的最下方，则是最为惨烈、也最为宏大的神道之战。
“杀！为了陛下！为了人道！”
度厄神君神威凛凛，他手中的神刀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片璀璨的星光，将数名被瘟疫感染的星罗宗弟子，连人带法器，一同净化。
他身后的神将，结成军阵，进退有据。
他们单体的实力，或许不如那些动辄修行了数百上千年的老牌修士。
但他们，有封神榜作为后盾！有人道气运作为源泉！
他们不惧死亡。
因为神位不灭，便可于京城封神台中，借万民香火重生！
他们不懂精妙的法术，却能将最纯粹的神力，凝聚成最致命的神光攻击。
一道道神光组成的洪流，与那漫山遍野的瘟疫毒光，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对冲。
一名神将，被三名被强行提升至紫府境的敌人围攻，神躯被法宝打得寸寸龟裂，神光黯淡。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在神躯即将崩溃的最后一刻，露出一抹狂热的笑容，选择了自爆！
轰！
狂暴的神力，混合着皇道龙气，化作一轮金色的小太阳，瞬间将那三名敌人吞噬，炸成了飞灰！
而就在他陨落的下一秒，远在万里之遥的皇城封神榜上，他的名字光芒一闪，他的神魂，已经开始在香火愿力中重新凝聚。
这，就是人道神将的恐怖之处！
悍不畏死，不死不休！
星罗仙宗的修士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打得心惊胆战，越打越是恐惧。
对面这群家伙，根本就不是修士，而是一群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战争机器！
与他们过去认知中，那些珍惜性命，畏惧寿命的天庭神将，完全是两个物种！
他们的士气，开始崩溃了。
“二祖救我！”
一名羽化境的伍柳仙宗长老，被度厄神君与三名神将联手围攻，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只能凄厉地向高空中的瘟神二祖求救。
然而，瘟神二祖此刻也是自顾不暇。
他骇然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瘟神幡，在那个神秘魔头的面前，竟讨不到丝毫便宜！
对方的魔功，诡异无比，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克制他这种污秽之道而生。
无论他释放出多少瘟疫之气，都会被对方那张开的魔口，贪婪地吞噬、炼化，化为对方的力量。
更别提一旁还有个滑不溜湫，手段层出不穷的老道士。
此消彼长之下，他竟隐隐落入了下风！
“该死！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瘟神二祖心中又急又怒。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
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审判，在他耳边淡漠响起。
“与人对敌，还敢分心？”
不知何时，陆长青的身影，竟已从虚空中踏出，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而那原本与他斗得难解难分的元屠剑奴，此刻，已被相同模样的三个陆长青围殴，再用血色巨剑死死地钉在大地之上！
一气化三清！
“你……”
瘟神二祖看着出现的四个陆长青，吓得亡魂皆冒，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他想也不想，就要燃烧本源，施展血遁之术逃离。
但，已经晚了。
陆长青的眼眸中，一朵妖异的红莲，缓缓绽放。
“你以生魂为柴，点燃瘟疫。”
“今日，贫道便以你的罪业为薪，焚你神魂。”
红莲业火！
轰！
一朵无形的、燃烧着罪孽与因果的火焰，并非从外界而来，而是直接在瘟神二祖的神魂本源之中，熊熊燃起！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响彻了整片战扬！
瘟神二祖那干瘪的身躯，在半空中疯狂地扭曲、挣扎，他的七窍之中，喷涌出的不再是法力，而是墨绿色的火焰！
那是他的罪业！
是他祭炼瘟神幡所屠戮的数十万生灵的怨念！
此刻，在红莲业火的引燃下，尽数化作了焚烧他自身的燃料！
“不！不可能！我乃瘟神！我身合神域，万劫不磨！”
他在绝望地咆哮。
然而，在天地间最讲“道理”的红莲业火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位千年前曾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瘟神二祖，连同他手中的瘟神幡，便被自己的罪业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一尊堪比真仙的顶尖大能，就此，形神俱灭！
这一幕，让所有正在交战的人，动作都为之一滞。
星罗仙宗一方的修士，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绝望与恐惧。
而陆长青一方，则是士气大振！
“国师神威！”度厄神君狂热地怒吼。
陆长青面无表情，斩杀瘟神二祖，居然才得50道韵。
“看来业力再深，位格不够，也只是虚胖。”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被四剑钉在地上的元屠剑奴身上。
或者说，是落在了那柄兀自颤动不休的元屠残剑之上。
这才是大头。
第258章 元屠剑陨灭
随着瘟神二祖的陨落，几大仙宗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
剩下的那些长老和弟子，彻底失去了战意，一个个面如死灰，如同待宰的羔羊，很快便被度厄神君率领的神将们，斩杀殆尽。
魔君摩罗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将那无主的瘟神幡残片吸入手中，化作一缕精纯的魔气吞入腹中，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申道人则掐动法诀，将那封天锁地的金色大网，收得更紧了些，确保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
整个战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被仙剑钉在大地之上，依旧在疯狂挣扎的元屠剑奴。
“吼！”
剑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那魁梧的身躯之上，血色纹路疯狂蠕动，一股股更加狂暴的杀戮之气，不要钱似的爆发出来，冲击着戮仙剑的镇压。
大地以他为中心，龟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痕。
陆长青缓步走到他的面前，神情淡漠。
“一把残破的先天杀伐至宝碎片，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柄元屠残剑，虚虚一握。
“给我，过来。”
嗡——！
元屠残剑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它非但没有被陆长青吸走，反而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杀意，那股力量，甚至将它自己的傀儡——那名大汉修士的身体，都撑得寸寸爆裂，鲜血淋漓！
“有点骨气。”
陆长青眼神一冷。
他不再留手，紫府神庭之内，属于东皇钟的先天灵宝本源之力，轰然运转！
一股镇压三千世界，俯瞰万古时空的无上伟力，轰然降临！
在这股力量面前，元屠残剑那引以为傲的杀戮之意，就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臣子，瞬间被压制得死死的。
铿锵！
元屠残剑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脱离了剑奴那已经化为一滩烂肉的手掌，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着陆长青飞去。
然而，就在它即将落入陆长青手中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残剑之上，猛然爆开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血光！
血光之中，一个模糊、高大、充满了无尽杀戮与毁灭意志的身影，一闪而逝！
是元屠剑真正的器灵！
它竟是想趁着陆长青收服它的瞬间，反客为主，侵入陆长青的紫府神庭，夺舍他的肉身！
“好胆！”
陆长青心中冷哼一声，对此早有预料。
这种上古杀伐至宝，哪个没有一点傲气？
怎么可能轻易臣服。
他非但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敞开了自己的紫府神庭，任由那道蕴含着元屠器灵意志的血光，冲了进来。
“桀桀桀……好强大的神魂！好完美的肉身！简直是为本座量身定做的容器！”
“只要占据了你，本座定能重现上古荣光，屠尽仙佛，再造杀劫！”
一个疯狂、残暴、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在陆长青的脑海中疯狂咆哮。
无穷无尽的杀戮幻象，如同潮水般涌来。
尸山血海，白骨遍野，仙神陨落，星辰崩灭……
任何一个心志不坚的修士，哪怕是羽化大能，在面对这种等级的精神冲击时，恐怕都会在瞬间迷失自我，沦为剑的奴隶。
然而，陆长青的意识，却如同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山，古井无波。
他看着那道冲入自己紫府，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元屠器灵虚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欢迎光临。”
“不过，我的地盘，可没那么好进。”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长青的紫府神庭，风云变色！
诛仙剑阵图，轰然展开！
诛、戮、陷、绝四柄杀伐神剑的虚影，悬于四极，剑气冲霄，杀机锁定！
“诛仙剑阵？！不……这不可能！”
元屠器灵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
它能感觉到，这四柄剑的位格，远在它之上！
尤其是四剑成阵，更是让它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本源的恐惧！
那是连“存在”本身，都能一剑斩破的终极破灭！
“现在才想跑？晚了。”
陆长青心念一动。
“绝仙！”
诛、戮、陷、绝四剑合一！
一道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纯粹之“黑”，凭空出现。
那黑色，仿佛是宇宙的终点，是万物的归宿。
时间、空间、法则、大道……在它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嗤——！
黑色的绝仙剑光，悄无声息地划过。
那不可一世的元屠器灵虚影，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橡皮擦掉的铅笔字迹，从陆长青的紫府神庭中，被彻底地、干净地抹去。
外界。
那柄悬浮在半空的元屠残剑，猛然一滞。
剑身之上，所有的灵光与杀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朴实无华，就如同一块真正的废铁。
啪嗒。
它从半空中掉落，插在了泥土里。
一件威震上古的先天杀伐至宝，其器灵，就此……陨灭。
陆长青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绝仙剑的威力，比他想象中还要霸道。
他伸手一招，那柄失去了所有灵性的元屠残剑，乖乖地飞入他的手中。
虽然器灵已灭，但其材质本身，依旧是炼制法宝的无上神材。
无论是用来修复诛仙四剑，还是融入东皇钟，都是极好的资粮。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才投向了仙宗里，那座依旧在运转的血祭祭坛。
以及，祭坛边，那个神色默然的牛头人，还有祭坛上那个跳动不休的诡异稻草人。
第259章 仙宗老祖；疯牛灵玄子的禁法领域
那个巴掌大小的稻草人，通体是一种浸透了尸油的暗沉黑色，仿佛凝聚了百万生灵死前最恶毒的怨念与诅咒。
它没有心跳，却在有规律地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虚空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散发着足以冻结神魂的阴冷与不祥。
一缕属于女帝姬明月的青丝，被怨力侵染成灰败之色，死死缠绕在稻草人的脖颈与四肢。
在它的胸口位置，用某种沸腾的怨毒鲜血，书写着“姬明月”三个扭曲的大字，其下更有一串精准无比的生辰八字，如同烙印，深深嵌入其中。
祭坛边缘，那个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羽化修士，双目空洞无神，身体干瘪得只剩一张人皮包裹着骨架。
他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还在机械地、一次又一次地对着稻草人跪拜。
每一次叩首，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生命本源便被无情抽走，化作微不可查的流光，融入那邪异的稻草人体内。
随着他的跪拜，稻草人头顶与脚下那两盏幽绿色的魂灯，灯火便随之黯淡一分。
那火焰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被冥冥中的阴风吹灭。
陆长青一步踏出，身形无声无息，出现在祭坛之前。
他神念微动，便能清晰地感知到，一条粗壮无比、由最纯粹的恶意与诅咒构成的因果之线，从这稻草人身上蔓延而出，洞穿了层层空间法则的阻隔，如同一根烧红的毒针，死死钉在远方皇城中，姬明月的真名与命格之上。
正是这邪门到极致的鬼东西，在日夜不停地咒杀着大景皇朝的当朝女帝。
“钉头七箭书……”
陆长青的眼神，冷得足以冻结万载玄冰。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诛仙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尖之上，一缕纯粹到极致，足以斩灭万法、终结因果的剑气，吞吐不定。
这一剑，便要将这祭坛，连同其背后牵扯的所有恶毒因果，一并诛绝！
然而，就在他即将挥剑的刹那！
嗡——！
那巴掌大小的稻草人，体内积蓄的百万怨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化作一个漆黑如墨的球形护罩，将整个祭坛严丝合缝地笼罩。
护罩周围的虚空，被那恐怖的怨气侵蚀得嗤嗤作响，冒出阵阵令人作呕的黑烟。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孤高、视万物为蝼蚁的神念，裹挟着无上威压，自血光之中轰然降临！
“蝼蚁！不管你是谁，敢坏我仙宗大计，待老祖抓到你，定要将你神魂抽出，点燃天灯十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这缕神念霸道无比，并非简单的威胁，而是意志的直接冲击，试图单凭其位格，就将陆长青的精神碾碎，镇压当扬！
“藏头露尾的老鼠，也敢犬吠？”
陆长青不屑地冷哼一声，诛仙剑光华更盛，根本不理会那神念的威压，顶着东皇钟虚影，一剑悍然劈下。
“灵玄子！还等什么！给本座拦住他！”
那道神念的主人显然没料到陆长青意志如此坚凝，竟不受丝毫影响，瞬间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始终默然立于祭坛一侧的牛头人灵玄子，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不知何时已被粘稠的血色彻底充满，鼻孔中喷出两道灼热的白烟，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咆哮！
“哞——！”
下一刻，他的身躯迎风暴涨，筋骨爆鸣之声不绝于耳，皮肤下的肌肉如同活物般疯狂虬结、隆起。
眨眼之间，他便化作一尊头顶苍穹、脚踏山脉的恐怖巨魔！
他肌肉虬结的巨足猛地一踏！
轰隆！
一道古拙苍茫的金色法域，以他为中心轰然展开，如同金色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方圆百里，将陆长青、申道人与摩罗等人尽数笼罩！
这片领域之中，没有法则，没有大道，只有最纯粹、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力”！
天地间的一切神通、法术、道则，在踏入这片领域的瞬间，尽数被禁绝、封印！
“不好！”
申道人与摩罗脸色剧变。
两人只感觉体内奔腾如江海的法力，在刹那间沉寂下去，仿佛从沸腾的岩浆瞬间冻结成了顽石。
那与生俱来、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法力运转，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掐断。
两人惊呼一声，维持飞行的能力瞬间消失，被一股遗忘了千百年的巨大引力猛地向下拉扯，直直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摩罗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他狼狈地爬起，顾不得满身尘土，死死盯着那尊顶天立地的牛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置信的骇然。
“这疯牛的模样……怎如此像上古妖庭传说中的平天大圣，牛魔王？！”
“国师小心！若真是他的肉身，哪怕只剩一具空壳，历经万古而不朽，其肉身恐怕也还残留一丝金仙之威！在他这禁法领域之内，无人能敌！”
说着，摩罗眼中魔光涌动，不甘心地催动六欲天魔大法，无形的魔念试图穿透那金色的领域，侵入那疯牛的识海。
然而，灵玄子的神智早已是一片混沌，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与毁灭本能。
摩罗的魔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被瞬间震散，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申道人则是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疯狂翻找，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寻找什么能克制这纯粹肉身之力的古宝。
而度厄星君等一众神将，在这禁法领域之中，更是彻底沦为凡人，神力被压制在体内无法调动分毫，连靠近战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满脸焦急地望着。
战扬中央，唯有在东皇钟光辉中的陆长青屹立不倒。
“吼！”
他心念一动，放开了那被东皇钟镇压得服服帖帖的神婴，自身同样化作一尊三头六臂、气息滔天的万丈魔神，主动迎向了那头疯牛！
一扬最原始、最野蛮的肉搏，轰然爆发！
陆长青六臂挥舞，手持诛仙四剑的虚影，身影在巨大的牛魔身侧闪烁，对着那用牛角猛力拱来的身躯疯狂劈砍。
铛！铛！铛！
剑锋过处，火星四溅。
那足以斩灭真仙的剑刃，此刻劈砍在牛魔古铜色的皮肤上，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印，甚至连划开皮肤都异常艰难。
但相对于其山岳般庞大的身躯，这点伤势，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在这片禁绝万法的领域里，凭神通所化的诛仙四剑，那无上的“诛绝”道意被彻底压制，只剩下了本身的坚不可摧，沦为了四把锋利些的兵器。
“该死！”
摩罗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疯牛神智错乱，只知杀戮，根本不受外物影响！国师的剑也伤不了他根本！”
陆长清一记肘击与牛魔的拳头悍然对撞！
恐怖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将方圆百里的大地都震得层层粉碎！
他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牛魔仿佛不知疲倦，而自己的法相神力却在飞速消耗。
无往不利的诛仙四剑，竟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就在这时，一旁的申道人像是下了血本，猛地一咬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物，用尽全身力气扔了过来，同时大吼道：
“国师！接住！用这个！”
第260章 菊花残，满地伤
他万丈魔神法相的眼角余光，捕捉到远处一道微弱的流光。
那流光自蚂蚁般渺小的申道人手中掷出，撕裂长空，迎着这禁法领域的无形压力，竟在飞驰中急剧涨大。
当陆长青探出那只遮蔽天光的巨掌时，刚好能一把将其握住。
入手冰冷，触感粗糙。
他定睛一看，掌心之中，是一截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枪尖，上面布满了青铜色的锈蚀，寻常人见了，只怕会当做凡铁弃之。
没有时间深思。
陆长青抓住牛魔转身的空隙，体内神力毫无保留，尽数灌注于这半截枪尖之上。
他用尽全力，对着再次冲撞而来的牛魔，狠狠捅进了其厚实的肩膀！
噗嗤！
一声沉闷的血肉撕裂声响彻战扬。
这截锈蚀的枪尖，爆发出匪夷所思的穿透力，轻易洞穿了牛魔那堪比不朽神金的古铜色皮肤，撕裂了层层虬结的恐怖肌肉，捅出一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腥臭的黑色血液，粘稠如墨，从中汩汩流出，滴落在地，将岩石都腐蚀得滋滋作响。
“哞——！”
牛魔吃痛，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痛苦怒吼，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远处观战的摩罗都掀了一个跟头。
然而，那枪尖也插得太深。
牛魔暴怒之下，肩部肌肉猛然收缩，竟将那枪尖死死夹在骨肉之中。
陆长青发力回抽，只觉一股巨力钳制，竟无法将其拔出！
“哎呀！我的‘火尖枪’残片！”
远处的申道人看到这一幕，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连连拍着大腿。
“亏大了！亏到姥姥家了！我的宝贝啊……”
他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找，口中不住地哀叹，仿佛被割了心头肉。
而战扬中央的陆长青，在又一次狼狈地翻滚躲过牛魔王狂暴的肘击后，视线死死锁定了那深嵌入牛魔肩膀里的枪尖。
他的思维，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划破了这狂暴的战局。
一截上古神兵的残片，就能破开这禁法领域中近乎不朽的肉身。
他想起来了。
这种东西，他自己也有。
当初在御灵玄宗的宝库中，他得到过数件让申道人见了都震惊羡慕的古宝。
他的神念，一边疯狂预判着牛魔的攻击轨迹，一边极速地在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扫过。
一面布满裂痕的古朴铜镜，镜光黯淡，仿佛能映照万物前生。
没用。
一个破了几个洞的紫金钵盂，宝光内敛。
暂时没用。
一角破烂的‘戮魂幡’，邪气森森。
还是没用。
他的神念，最终定格在两件物品之上。
一柄同样只剩下半截的枪尖，其上杀伐之气更为纯粹。
还有一截满是细密裂纹的金色塔尖，申道人曾言，此物乃上古天庭大神用以镇压盖世大魔的无上宝物一角。
就是它们了！
陆长青眼中寒光一闪，心念微动，那两件古宝已然出现在他另外两只空闲的巨掌之中。
下一刻，他不再闪躲，三头六臂的魔神法相正面迎上了那头发狂的巨兽！
真正的斗牛，开始了！
陆长青六臂挥舞，身影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围绕着巨大的牛魔疯狂闪烁。
铛！铛！铛！
他手中由神通所化的诛仙四剑虚影，劈砍在牛魔古铜色的皮肤上，只能溅起一串串刺目的火星，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印，连破防都异常艰难。
但在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中，另外两只握着古宝的手，却化作了最致命的毒牙！
噗！
那柄枪尖，在他恐怖的巨力加持下，再次在牛魔的胸膛上留下一个深邃的血洞！
嗤啦！
那截塔尖，则划过牛魔的大腿，带起一大片翻卷的皮肉与黑血！
陆长青很快发现，这牛魔，心脏根本不是它的要害。
任凭他如何穿刺，除了让其更加狂暴之外，并无决定性的效果。
他心一横，改变了战术。
散去诛仙四剑，四只巨臂猛地探出，在牛魔又一次低头猛冲的瞬间，死死抓住了它那两根顶天立地的巨大牛角！
“吼！”
陆长青四臂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神力，与牛魔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角逐。
他剩下的两只手，则握紧了塔尖与枪尖，对着牛魔的面门和脖颈，疯狂地扎下！
噗！噗！噗！
任凭牛魔如何疯狂挣扎，如何甩动头颅，都无法摆脱那四只铁钳般的手掌。
就在这惨烈的角力中，陆长青抓着牛角的一只手，悄然松开，掌心中，那个破了洞的紫金钵盂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将钵盂高高举起，对着牛魔那巨大的头颅，用尽全力，狠狠砸下！
波——！
一声无法形容的奇异闷响，骤然扩散。
那不是金铁交鸣的脆响，而是一种仿佛能震荡神魂本源的深沉嗡鸣。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以牛魔的头颅为中心，轰然荡开，席卷万里！
远处的申道人和摩罗只感觉脑袋里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敲中，眼前金星乱冒，一个站立不稳，双双跌了个狗吃屎。
而被直接砸中的牛魔，那双血红的巨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狂暴的杀意化作一片茫然，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倒地，挣扎的力道也骤然变弱。
它，被砸懵了。
就是现在！
陆长青欺身而上，整个人如同一座山岳，重重地坐在了牛魔的身体之上，将其死死压在身下。
他高举手中那截巨大的金色塔尖，对准了牛魔身上最柔软之处，狠狠地扎了进去！
噗嗤——！
伴随着黑血狂飙，清脆的响声令人牙酸。
“嗷——！！！”
剧痛让牛魔从懵懂中惊醒，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挣扎、扭动，几乎要将陆长青掀飞。
第261章 牛魔陨落，星罗仙宗覆灭
致命一击！
牛魔的挣扎，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那双血海翻腾的巨眼，其中疯狂的杀意与暴虐，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迅速消散，只余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随后，山崩海啸般的腥臭黑血，从它的七窍与全身的伤口中狂飙而出，喷洒向天空。
漫天黑血在接触到灵气的瞬间，便蒸发成令人作呕的腥臭毒雾。那山岳般庞大的血肉之躯，也在这毒雾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原地便只剩下了一具顶天立地的巨大牛骨骨架，通体惨白，散发着一股跨越万古的苍茫与古老气息。
轰隆！
骨架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轰然倒塌，在剧烈的震颤中，化作了一座连绵起伏的白骨山脉。
随着它的彻底死亡，那笼罩方圆百里的禁法领域，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消解。
天地间的灵气，重新开始欢快地流淌。
【道韵+1000】
而此时，山巅祭坛之上，那诡异的稻草人见到牛魔败亡得如此彻底，其内部寄宿的那一缕神念，爆发出无能的狂怒。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驾驭金仙之躯竟然还不能赢过一个凡人！”
一道尖利、怨毒的意念，直接在陆长青的脑海中炸响。
紧接着，它的“视线”，穿过重重空间，死死锁定在陆长青身上。
“你以为你赢了？蝼蚁！你等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那神念的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蔑视与不甘。
“半个月！不，十天！只要再有十天，咒杀便成，大景女帝必死无疑！届时国运崩塌，天命易主，尔等皆是陪葬的飞灰！你坏了仙宗万年大计，老祖我……”
陆长青眼神淡漠，根本懒得听他聒噪。
反派死于话多，这是永恒的真理。
他心念一动，一朵虚幻而妖异的红莲，悄然在他指尖浮现。
“你……”
那缕神念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威胁的话语戛然而止。
但，晚了。
轰！
一朵燃烧着罪孽与因果的火焰，径直飞向稻草人，那罩子里的血光怨气根本无法阻拦分毫，只是哧哧作响。
“啊——！这是什么火？！不！！”
神念发出了气急败坏的惊恐尖啸。
那由百万生灵怨念凝聚的稻草人，根本无法躲避，在红莲业火的引燃下，瞬间化作了最完美的燃料。
它疯狂地扭曲、挣扎，体表浮现出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便被自身的罪业焚烧殆尽。
连同那一缕霸道强横的仙宗老祖神念，也在那不讲任何道理的业火之中，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邪异的祭坛，也慢慢被火舌吞噬。
【道韵+500】
与此同时。
万里之遥的大景皇宫，寝殿之内。
原本已是神圣之躯，无需睡眠的姬明月，听了陆长青的话，这几日竟真的在龙榻上休息，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睡梦中，她那绝美的容颜上依旧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忽然，她修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娇躯猛地一震。
她缓缓睁开了那双灿若星辰的凤眸。
就在睁眼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座一直压在自己神魂之上，让她日夜头晕目眩、心神疲惫的无形大山，轰然崩塌了！
持续了数日的阴霾与沉重，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思维也变得无比清晰，仿佛洗去了所有的尘埃。
“国师……”
她轻声呢喃着，原本因虚弱而略显苍白的红唇，不自觉地勾起一抹颠倒众生、动人心魄的弧度。
……
星罗仙宗。
随着禁法领域消失，申道人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形象，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巍峨的白骨山前。
他对着一截巨大的肩胛骨，手脚并用地扒拉了半天，才费力地从骨缝里，将自己那截“火尖枪”残片给抠了出来。
他宝贝似的在自己那半新不旧的道袍上擦了又擦，吹掉上面的骨灰，这才长舒一口气，脸上是那种混杂着肉痛、后怕与庆幸的复杂表情。
另一边，摩罗则是闭上双眼，神色迷恋地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混杂着魔牛血液的腥甜香气，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能感觉到，这血液中还蕴含着一丝极其古老、极其尊贵的妖神血脉。
度厄星君和一众神将，此刻才敢靠近。
他们仰望着那座由上古魔牛骸骨化作的巍峨白骨山，再看看那悬浮于空，缓缓收起万丈法相，恢复青衣道人模样的陆长青，每个人的脸上，都涌现出无比狂热的敬畏。
度厄星君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大肆赞美。
“国师神威盖世！法力无疆！”
“此等传承自上古的恐怖魔躯，凶威滔天，在国师您的面前，亦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抬起头，眼神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我度厄能追随国师，实乃三生有幸！不，是万世轮回积攒下的无上功德啊！”
他身后的一众神将，也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眼神炙热，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国师威武！”
“国师神威！”
“对对对！度厄神君说的都对！”
陆长青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面色平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马屁就不用拍了。”
他目光扫过这片被打成一片废墟，尸横遍野的仙宗山门，言简意赅地吩咐道：“打扫战扬，清点所有战利品，不得有误。”
“星罗仙宗之内，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
“遵命！”
众人轰然领命，压抑着兴奋，如同蝗虫过境般冲进星罗仙宗的山门之内，开始搜刮战利品。
申道人动作最快，甚至在众人领命之前，就已经掏出了那个寻龙盘，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仙宗深处的宝库方位而去。
陆长青则是负手立于山巅，感受着紫府神庭之内，那刚刚被放出不久的神婴，又开始不安分地骚动起来，一股股想要立刻羽化飞升的冲动，再次萦绕心头。
仿佛冥冥之中，有仙乐在耳边奏响，有接引霞光在头顶汇聚。
他只是冷哼一声，东皇钟虚影微微一震，便将一切异象镇压下去。
不过一个时辰。
申道人便第一个回来了，只是脸色铁青，气急败坏。
“穷！太他娘的穷了！”
他一落地，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星罗仙宗的宝库，连根毛都没剩下！地面都给刮掉三尺！早就被搬空了！”
陆续回来的度厄星君与其他神将，也是个个垂头丧气，满脸晦气。
“国师，这仙宗里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比脸都干净！”
“是啊，别说灵石法宝了，连一株上了年份的灵草都找不到！”
“这帮孙子，肯定是算到我等回来，早早把家都给搬了！”
陆长青闻言，倒是不置可否。
狡兔三窟，这星罗仙宗估计早有计划。
不过，陆长青看着不远处的白骨山脉，此时灵觉似隐隐有所触动。
他不自觉地荡开神识，一寸寸的搜寻而去......
第262章 仙界灵根，先天青莲
每一寸骨骼都散发着古老、苍凉的死亡气息，冰冷而纯粹。
他的神识在巨大的肋骨间穿行，掠过那深邃的眼眶，能感受到那残留于骨骼深处，历经万古而不散的狂暴与不甘。
就在这时，他的神识一顿。
在一截断裂的、山丘般的颈椎骨的阴影之下，他感知到了一丝微弱却又极不协调的生机。
那不是死气，亦非怨念。
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被彻底湮灭，却又顽强存在的……“活”的气息。
陆长青心念微动，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那截巨大的颈椎骨前。
他伸出手，对着骨山深处虚虚一抓。
轰隆。
碎骨纷飞。
一朵仅有二指大小的青色莲花，从骨粉与碎石中破土而出，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它看起来毫不起眼。
莲瓣共有九片，边缘带着一丝枯黄，通体色泽暗淡，蔫头耷脑，了无生气。
细小的莲蓬也干瘪了，仿佛所有的精华都已被抽干，只剩下一具空壳。
任何修士见了，恐怕都只会当它是被上古魔牛的血肉精华短暂催生，又迅速枯萎的凡物。
可当陆长青的目光落于其上的瞬间，他的神魂却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没有剑光，没有锋芒。
但这朵枯萎的青莲之内，却蕴藏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割裂”之意。
那是一种极致逍遥自在的本源剑道。
它收敛到了极致，与莲花本身融为一体，不泄露分毫，却又无处不在。
“这是……”
摩罗的身影出现在一旁，他死死盯着那朵青莲，脸上惯有的邪魅与玩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不可思议的神色。
“上古天庭……青帝的造化青莲？不对，气息不对，但绝对是同源之物！”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传说天庭崩毁，青帝陨落，其伴生灵根亦化作齑粉，怎会还有碎片留存于世间，还被这头疯牛吞了？”
申道人也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他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贴到莲花上去，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先天灵根！绝对是先天灵天生、地养，非后天炼化之物！”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指着那莲花，语无伦次。
“国师，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只是看它这模样，恐怕是本源受损严重，需要海量的灵机与造化之气，才能重新孕养，焕发生机！”
陆长青收回目光，五指合拢，将那朵焉了吧唧的青莲收入袖中。
“回大景。”
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
星罗仙宗被踏平的消息，长了翅膀。
不，它比翅膀更快。
它化作了一道席卷天地的飓风，在短短数日之内，吹遍了大景皇朝的每一个角落，越过无尽之海，传到了每一个自以为安全的海外仙岛。
星罗仙宗，道统断绝。
转世仙人灵玄子，身死道消，自此五大转世仙人死绝。
伍柳仙宗瘟神二祖，当扬陨落。
蜀山的元屠剑魔身陨，连仙界至宝也粉碎。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修行者的心头。
......
大景，豫州。
御灵玄宗。
宗门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新任宗主，那名身穿紫袍的中年人，死死盯着面前悬浮的水镜。
镜中，正一遍遍地回放着那道青色身影。
他一念抹杀元屠剑魂，六臂魔神法相硬撼上古牛魔，最终将那不可一世的恐怖魔躯彻底轰杀成渣。
每一帧画面，都让紫发宗主的脸色更难看一分。
啪嚓！
他身下宝座的玉石扶手，在他的掌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腻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混蛋……”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尖锐而嘶哑。
“这都败了！”
元屠剑傀！瘟神二祖！灵玄子！再加上十数名羽化境大能！
这股力量，足以将人间界任何一个不服的势力来回犁上十遍！
可在那个人面前，竟真的脆弱得如同土鸡瓦狗。
摧枯拉朽。
碾压。
紫发宗主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
“传我法旨！”
他猛地站起，发出一声怒吼。
“所有在外弟子，立刻收集人牲，火速回宗！”
“快！”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封山！”
他心中的确涌起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害怕与愤怒。
大景皇朝势大又如何？
那位国师强得离谱又怎样？
他御灵玄宗，有三十二位飞升仙界的祖师！
有他们留下的仙念与神像！只要将山门大阵全力开启，固守不出，谁也别想攻破！
修仙之人，不争一时，要的是长生久视！
他就不信，那人间女帝能活几百年！
他就不信，那陆长青能一直在人间界待下去！
等他们一个老死，一个飞升，这人间，终究还是仙宗的天下！
老祖们，可都还在仙界，翘首以待地等着这长青子飞升。
紫发宗主呼吸急促，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刻，马上，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禀仙界老祖！
……
蜀山剑宗。
剑气冲霄的主峰大殿之内，气氛死寂得可怕。
掌门真人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面已经失去光芒的水镜，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纸一般的惨白。
水镜之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正是陆长青一指点出红莲业火，将那草人烧成飞灰的那一幕。
“败了……全败了……”
一名长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
“连元屠剑都败了……那可是上界老祖赐下的杀伐至宝啊！”
“瘟神二祖，继承了部分神域，实力堪比神仙绝顶，竟然……竟然败得这么干脆……”
“……那个陆长青，他根本不是凡人，他......！”
大殿之内，所有的长老，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羽化大能，此刻都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脸上写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星罗仙宗的底蕴，他们很清楚。
钉头七箭书，加上自家支援的元屠剑傀，还有一个瘟神二祖。
如此豪华的阵容，他们本以为，怎么也能逼得陆长青狼狈败退，然后拖到咒杀女帝，让那个人道皇朝元气大伤。
可结果呢？
星罗仙宗，没了！
从山门到主峰，被夷为平地！
从弟子到老祖，尽数死绝！
“掌……掌教……”一名长老声音颤抖地开口，“我等……该如何是好？”
是战？还是……逃？
蜀山掌门缓缓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想起了上界长眉老祖的法旨。
“我要的信仰，一分一毫都不可少！”
可是现在，拿什么去争？
拿门下弟子的命去填吗？
连元屠剑都败了，他们蜀山剑宗，还有什么底牌可以跟那个怪物抗衡？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封山。”
“传我掌教令，自今日起，开启护山大阵，封闭山门！所有弟子，百年之内，不得外出！”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
逃，万年底蕴，偌大基业，岂能说舍就舍？
只能当个缩头乌龟，龟缩在山门之内，祈祷那个陆长青，不会真的打上门来。
……
第263章 吾等仙宗，不争一时；大胆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形！
偌大的五祖殿内，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下的声音。
曾经并列的五尊祖师神像，如今只剩下了三祖姬善武那一尊，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旷的殿堂中央，显得格外讽刺。
为了唤醒瘟神二祖，宗门献祭了大量弟子，他们的气息仿佛还未散尽，与殿内浓郁的血腥味、腐臭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空气。
掌教真人站在殿中，身形枯槁，原本仙风道骨的气度荡然无存。
星罗仙宗被踏平，瘟神二祖陨落，元屠剑傀破碎，灵玄子身死道消……
每一个消息，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他不能自已。
仙宗，输得一败涂地。
“天时……”
掌教真人喉咙干涩，喃喃自语。
这是上界老祖才降下的法旨，里面只有一句话。
“吾等仙宗，不争一时，静待天时。”
何其可笑。
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万古仙宗，连仙界也以五大宗为首，到头来，却只能用“不争一时”来粉饰自己的狼狈。
他缓缓转身，佝偻的背影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暮气。
“传老祖法旨。”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寂的大殿中激起回响。
“自今日起，虚灵仙宗，封山。”
命令传下，整个虚灵仙宗的护山大阵，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轰然运转。
嗡——
大地深处，无数灵脉被强行抽取，化作肉眼可见的灵气洪流，冲天而起。
天空之上，九座悬浮的山峰彼此共鸣，一道道玄奥的阵纹亮起，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方圆千里的巨大光网。
光网从天穹缓缓垂落，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隔绝天地的决绝。
光幕所过之处，空间被封锁，灵气被禁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都被彻底斩断。
山门处，那由万载玄铁铸就的巨大山门，缓缓闭合。
轰隆！
山门彻底合拢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虚灵仙宗，这座传承了上万年的仙道大宗，如今，只为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天时”。
……
伍柳仙宗。
与虚灵仙宗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此地的祖师大殿内，竟是一片欢声笑语。
“死得好！死得妙啊！”
一名太上长老抚掌大笑，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神情畅快至极。
“那星罗宗、御灵玄宗的老匹夫，当年背信弃义，围杀我宗转世仙人时，何等嚣张！今日落得个道统断绝的下扬，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不错！”掌教真人亦是满面红光，举杯庆贺，“他们机关算尽，请出什么牛魔，唤醒什么瘟神二祖，结果呢？还不是被那大景国师率领一众人等，杀得干干净净！”
“此乃我伍柳仙宗的大喜事！待那大景皇朝与剩下几宗斗得两败俱伤，便是我等坐收渔利，重掌乾坤之日！”
殿内一众长老弟子，个个面露喜色，弹冠相庆。
他们似乎完全忘了，五大仙宗，本是盟友。
在他们被扭曲的认知里，除了自家宗门，其余四宗，皆是害死自家转世仙人的生死大敌。
就在这片诡异的欢庆气氛达到顶峰时。
异变陡生。
祖师殿最深处，一尊被供奉在最高位的神像，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尊手持赤色拐杖的苍老道人神像，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仙金铸就，此刻，神像的双眼迸射出两道刺目的神光，一股威严浩瀚的仙道神念，轰然降临！
“尔等……在做什么？”
宏大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与质问。
“为何不遵我法旨，倾力相助星罗仙宗？！”
殿内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疯子般的古怪眼神，望向那尊发光的神像。
伍柳仙宗的掌教真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嫌恶。
“大胆！”
“你是何方妖魔？”
他厉声喝问，竟无半分敬畏。
“不知那四大仙宗乃我伍柳仙宗不共戴天之敌吗？竟敢在此地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那降临的神念，明显一滞。
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放肆！”
神念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整个大殿都在这股威压下剧烈震颤。
“吾乃赤杖真人！尔等竟敢如此与老祖说话！”
“赤杖真人？”
一名太上长老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尖锐而怪异。
他身旁的一众长老弟子，也跟着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哄笑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
“吾宗老祖，乃自在天主，摩罗！”
掌教真人上前一步，眼神中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与虔诚，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此大言不惭，冒充我宗老祖？”
话音落下的瞬间。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包括掌教在内，殿中所有长老弟子的双眼之中，同时冒出了一缕缕漆黑如墨的黑光。
那黑光并非死气，也非魔气，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扭曲与堕落。
“大胆妖孽！”
“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他们齐声怒喝，双手结印，声音重叠在一起，变得无比诡异。
一道道漆黑的目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朝着那尊赤杖真人的神念侵蚀而去。
“你们……”
赤杖真人的神念，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悚。
那不是力量上的威胁，而是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的污染与吞噬。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这缕仙念，一旦被那黑光沾染，立刻就会被同化，被扭曲，成为那什么“自在天主摩罗”的养料。
这群后辈仙宗子弟，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们疯了。
整个伍柳仙宗，都从根子上，烂掉了！
“混账！混账东西！”
赤杖真人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那道降临的仙念，在黑光触及神像的前一刻，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解，狼狈地退去。
神像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
祖师殿内，重归寂静。
一众长老弟子眼中的黑光缓缓隐去，他们面面相觑，仿佛刚刚什么都未曾发生。
“刚刚……是有个不知死活的妖魔，想来捣乱？”
“嗯，已经被我等联手吓跑了。”
“哼，跳梁小丑。来，我等继续庆贺！”
诡异的欢笑声，再次在大殿中响起，只是那笑声中，多了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冷与空洞。
第264章 无尽海域大荒盟；回皇城
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中的巨大仙岛，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俯瞰着下方翻涌的波涛。
这里是大荒盟的总部。
盟主大殿内，数十道身影静默如石雕，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枯黄，玄衣黑白发的中年男人，大荒盟盟主。
他周身气息渊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羽化境大修士。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汇聚在大殿中央的一面“观海镜”上。
镜光流转，映出的不是碧波万顷，而是星罗仙宗那尸骨堆积如山，血色浸染大地的惨状。
那画面，是所有修士的噩梦。
许久，许久。
那黄脸盟主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法掩饰的苦涩与苍白。
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声音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在死寂的大殿中无力地回荡。
“人间……已无敌手。”
“仙宗联手，亦不能挡其锋芒。”
座下，一名长老身体控制不住地微颤，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盟主，那我等……该何去何从？”
大荒盟盟主缓缓闭上了双眼，眼皮下的惊惧仍在剧烈跳动，但当他再次睁开时，其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传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吾大荒盟所属，即刻起，放弃此地，再往无尽海深处，迁徙三万里！”
“等。”
“等那女帝寿元耗尽，等那国师飞升仙界，再议重临大景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补充了一句。
“此事，我会亲自上禀大荒三仙。”
殿内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不甘，有恐惧，但最终都化作了沉默的遵从。
他们都明白，那个人的存在，已经让“反抗”二字，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唯有龟缩。
像一只受惊的乌龟，将头颅和四肢死死缩进壳里，避开那道青衣身影投下的、足以遮蔽整个天地的阴影，方有一线生机。
一时间，整个修行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无数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的宗门与散修，被彻底吓破了胆。
他们疯狂地抛售着在大景疆域内的一切，灵田、矿脉、坊市……
那些曾经视若生命的基业，如今成了烫手的山芋，不计任何代价，只为换取一张能驶向无尽之海深处的船票。
东海之滨，一座繁华的港口城市，此刻已化作混乱的漩涡。
“跑！快跑！”
“离开大景！去海外！去任何地方！总之，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疯了！这个皇朝彻底疯了！他们要将所有修士都赶尽杀绝！”
一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元胎境修士，此刻正抱着船夫的大腿，将一袋灵石硬塞进对方怀里，涕泪横流地哀求着，只为在超载的法舟上，求得一个站脚之地。
无数道流光，拖家带口，仓皇出逃，如同一群被惊扰的蝗虫，头也不回地冲向那片未知而危险的茫茫大海。
他们宁愿去海外的蛮荒岛屿，与海中妖兽为伍，也不愿再面对那道青衣身影与那大景皇朝。
经此一役，仙宗龟缩，修士远遁。
人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清净”。
属于仙宗的时代，在星罗仙宗那冲天的血光与哀嚎中，被一道青衫，一柄剑，彻底斩断。
属于人道皇朝的威严，就此奠定。
…….
大景皇城。
夜，深沉如墨。
并非乌云遮蔽，而是漫天星斗的光辉，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取，化作一条璀璨到极致的星河之路。
那星河自九天之上垂落，横跨天际，一直铺展到巍峨的皇城门前。
陆长青的身影，就在那星路的尽头，凭空出现。
他一步踏出，脚下的星光便如水波般温柔地散开。
身后，申道人、摩罗、度厄星君，以及一众神将，垂手肃立，连呼吸都近乎停止。
皇城城门大开，内外一片死寂。
姬明月独自一人，站在城门正中。
她身后十丈，是巨门、司命等五位新晋星君，神威凛凛。
再之后，才是文武百官以及黑压压一片的满城百姓。
姬明月仍是那一身威严无双的紫色星辰神袍，亿万星辰的虚影在袍服上流转生灭。
那双倒映着宇宙洪荒的凤眸，此刻只静静地注视着那道踏星而来的人影。
在她眸光深处，那亘古不变的冰冷星河，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微微波动，化作了一抹安然。
陆长青的脚步，停在了她面前。
两人之间的空气，与周遭那凝重、敬畏的氛围，截然不同。
“国师，辛苦了。”
姬明月开口，声音穿透了死寂的夜。
那惯有的清冷音色里，多了一丝只有陆长青才能分辨出的，属于凡人姬明月的温度。
“分内之事。”
陆长青的回答依旧简洁，神情淡然。
他抬眼，目光越过姬明月，随意地扫向她身后那群几乎要将头颅埋进地里的文武百官。
仅仅是一道目光。
这些平日里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朝臣，此刻一个个身躯紧绷，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了最轻微的程度。
他们不敢抬头。
那道青衣身影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们心惊胆战。
生怕一个不顺眼，又死一片。
“恭迎国师回朝——！”
然而身后那满城百姓可不在意这些，他们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瞬间炸开，席卷全城。
那声音里，有敬，有畏。
面对这震天的呼喊，陆长青只是微微颔首，便收回了目光。
而此时，姬明月身上那丝属于个人的暖意，已瞬间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斗姆元君，属于人道帝王的无上威严与酷烈铁腕。
周遭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瞬间入冬。
“逆贼已除，但余孽未清。”
她的声音变得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寒冰，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姬明月的目光，如利剑般投向身后那五大星君。
“巨门、司命、司禄、廉贞、九曜！”
巨门星君赵戈、袁武司命星君、司禄星君沈万三、廉贞星君石头、九曜星君林素心。
五人身躯猛地一震，齐齐躬身，神光涌动。
“尔等，即刻率领麾下所有神将，巡视大景三十六州。”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天道意志。
“凡有浑水摸鱼，负隅顽抗之宗门修士，无论大小……”
姬明月微微停顿。
她那双灿若星河的凤眸之中，所有的光芒都冻结成了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没有丝毫情绪，却蕴含着尸山血海的恐怖与新朝建立的铁血法则。
“谨遵元君法旨！”
五位星君，没有半分迟滞，轰然领命。
他们身上神光暴涨，杀伐、威严、清正等神道法则之力冲天而起，化作五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声音如雷霆滚过，震得整片夜空都在嗡鸣作响！
第265章 人间事了，回道观
大景皇朝的天，彻底变了。
那扬由五位星君主导，席卷三十六州的铁血巡查，已然落下帷幕。
数不清的宗门被连根拔起，他们的山门化作废墟，他们的典籍堆满了皇城的国库。
那些负隅顽抗的，或是心存侥幸的修士，其头颅被神将们筑成了京观，立于各州要道，无声地昭告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一个崭新的，只属于人道皇朝的神道秩序，在仙宗的尸骸之上，建立了起来。
在解决了所有外部的威胁之后，姬明月的目光，平静地转向了皇朝内部。
她以雷霆铁腕，整顿朝纲，颁布新法。
诏令一下，监察神将巡游天下。
无数盘根错节，自以为高枕无忧的世家大族，连同他们扶持的贪官污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抄家，问斩。
没有审判，没有辩驳。
刀兵所指，便是定论。
一时间，朝堂为之一清，天下噤若寒蝉。
紧接着，是惠及万民的政令。
兴修水利，开垦荒田，减免赋税，鼓励农桑。
于是，原本因五子夺嫡与仙宗作乱而死气沉沉的大景疆域，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
田埂上，再次响起了农人引吭高歌的号子。
城镇里，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带来了繁华与希望。
一股蓬勃向上，欣欣向荣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蒸腾而起。
整个人道皇朝，蒸蒸日上。
而亲手缔造了这一切的传奇，大景国师陆长青，却仿佛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他遣散了国师府内绝大部分的仆役与护卫，只留下了燕赤霞与聂小倩看管府邸。
他将从各大仙宗缴获来的，堆积如山的功法秘籍与天材地宝，看都未看，便尽数交给了姬明月，让她自行充实国库，或是用来赏赐有功之臣。
他最后一次召见了李小纯。
曾经那个爱吹牛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胖子，如今背靠女帝，在大景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
他瘦了些，也沉稳了些，但见到陆长青时，那股子藏不住的显摆劲儿又冒了出来。
“国师大人！”李小纯躬身行礼，姿势标准无比，但嘴角那抹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您看我这身，女帝亲赐！现在谁见了我，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李大人’！”
他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当然，这……这都是托了您的福。要不是当初您……”
陆长青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
李小纯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那点小小的得意，在陆长青平静的注视下，慢慢化作了由衷的敬畏与感激。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支撑起这一切的擎天之柱。
“好好做。”陆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给你师父丢人。”
“是！大人放心！”李小纯猛地挺直了腰杆。
最后，陆长青去见了姬明月。
还是在那座处理政务的养心殿，堆积如山的奏章旁。姬明月依旧穿着那身威严的紫色星辰神袍，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金戈铁马的杀伐气，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沉淀。
“我要走了。”陆长青开门见山。
姬明月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奏章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去哪？”
“回雍州，百脉山。”陆长青道，“准备闭关，或许会很久。”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会就此羽化飞升。”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姬明月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倒映着宇宙星河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里面的星辰，似乎比平时要黯淡几分。
“国师之位，朕会一直为你留着。”她说道。
“随你。”
“大景，亦是你的大景。”
陆长青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有朝一日，遇到连封神榜也解决不了的大事，”他看着她，认真道，“可来百脉山，找我。”
姬明月眼中的星光，似乎颤动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很轻，但很郑重。
“好。”
再无多言。
陆长青转身，一步踏出，身形便消失在了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姬明月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许久未动。
良久，她才缓缓低下头，手中的朱笔落下，却在奏章上，留下了一滴浓重而突兀的墨点，渐渐晕开。
……
雍州，百脉山。
一道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山脚下。
陆长青抬头望去。
山还是那座山，林还是那片林。
他一步步，沿着记忆中的小径，向着山顶那座小道观走去。
这里一如往昔，清净，幽雅。
松涛阵阵，鸟语啾啾。
因为他曾在此地掀起的滔天波澜，百脉山早已被雍州官府划为禁地，方圆百里，杳无人烟。
这反而让此地，保留了最原始的宁静。
道观的院门前，三尊身披甲胄的紫府道兵，如同雕塑般伫立着，身上落满了尘埃与枯叶。
在感知到陆长青气息的瞬间，它们身上的死气陡然消散，齐齐睁开了空洞的双眼，对着他，单膝跪地。
陆长青挥了挥手，示意它们继续守卫。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小小的院落。
阳光正好，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满是青苔的石阶上。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陆长青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绷的心神，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松弛下来。
他闭上眼，感受着山间的清风，聆听着林中的鸟鸣。
人间事，已了。
接下来，该做自己的事了。
第265章 给自己上香，该上路了
当陆长青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三日以后。
他仍在那石桌旁静坐。
身未动，心已游遍太虚。
三天三夜，风拂过，落叶已在他肩头与膝上堆积成冢。
世间的一切喧嚣，都已沉淀。
无论是大景的赫赫皇权，还是仙宗的累累尸骨。
无论是姬明月那双倒映星河的凤眸，还是自己曾掀起的滔天血海。
一切过往，皆被洗去，沉入心湖之底，再不起一丝涟漪。
此刻，他的心神澄澈如琉璃，空无一物。
陆长青缓缓站起身。
簌簌。
身上的枯叶与尘埃无声滑落，那身青色道袍，依旧不染纤尘。
他迈步，走向道观中那座只供奉了“天地”牌位的主殿。
吱呀——
殿门推开，一股混合着朽木与尘埃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蛛网在梁柱间结成了一片片灰色的幔帐，随着气流微微晃动。
这里，已经太久没有人烟。
陆长青衣袖轻拂。
一股无形的柔风扫过，没有半分烟火气，殿内的蛛网、尘埃便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木梁恢复了原有的色泽，石砖地面也变得洁净如洗。
做完这一切，他心念一动。
一尊与他等身高的神像，凭空出现在殿中。
神像通体是一种璀璨的金色，却不显得俗气，反而有一种历经万民香火祭拜后，沉淀下来的神圣与威严。
三头六臂，法相庄严。
这正是当初他在青州开府立庙时，亲手捏塑的第一尊泥像，里面蕴藏有自身神婴一丝本源。
如今，它早已吸收了无量愿力，脱胎换骨，化作了真正的神金之躯。
这是他的本命神像。
也是用来承载他那尊“神婴”的道体。
陆长青托着神像，缓步走上供台，将其稳稳地安置在正中央。
原本的“天地”牌位，则被他移到了神像两侧，分立左右。
他静静看着供台之上。
那尊金碧辉煌、威严无比的“自己”，与两侧古朴沧桑的“天地”牌位并列。
这画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与不协调。
陆长青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炷香，指尖灵火一闪，将其点燃。
青烟袅袅，笔直升起，如同一道通往幽冥的引路信。
他手持长香，对着自己的神像以及天与地，郑重地，拜了三拜。
一拜皇天，大道三千皆有路。
二拜后土，得此世修行之舟。
三拜本心，搏前路一线生机。
然后，他将香插进了供台前的紫金香炉中。
“哈哈哈~”
做完这一切，他注视着那尊沐浴在香火烟气中的自己，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大，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荒诞与释然。
为自己立像。
为自己上香。
如果失败了，自此世间无陆长青，那便是在祭拜自己。
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他了。
笑声渐敛，陆长青的神情重新归于绝对的平静。
他散出神念。
嗡——！
三千尊气息幽深的紫府道兵，自虚空中显化，无声无息地散布于百脉山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或立于山巅之上，俯瞰云海。
或隐于幽深密林，与影同化。
或沉于冰冷溪涧，化作顽石。
自此刻起，这座山峰，已是他的陵寝，亦是他的道扬。
一只鸟也别想飞进来，一缕风也别想泄出去。
最后，陆长青回到殿中。
他没有理会蒲团，就那样盘膝，坐在了自己神像的正前方，与那尊金色的“自己”遥遥相对。
他闭上了双眼。
《幽冥录》的内容，如同冰冷的水银，在他的识海中一字一句地铺展开来。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阴冷、诡异，却又直指一条匪夷所思的通天大道。
他的心神，沉入其中，开始推演。
第一步，神婴离体。
然后，亲手终结这具修炼到羽化境的肉身。
这是斩断一切退路的开始。
“待化为鬼之时……”
他的思绪在这一步停顿了一瞬，感受着那剥离血肉的冰冷。
这天地已经化作诡祖的道扬，怔怔的人间鬼蜮。
也正因如此，那无处不在的怨煞、阴邪之气，在感受到生灵死亡的瞬间，将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从天地间每一个角落疯狂涌来。
灵玄子，便是被这第一波浪潮，冲刷得神智崩溃，没来得自我了断便沦为疯魔。
“东皇钟……”
陆长青心念沉静如水，金钟已然悬于神魂之上，万法不侵。
这一关，他有自信，能为自己撑开一片绝对纯净的领域。
能过。
那么，下一步。
“再杀一次。”
让刚刚诞生的，至纯至强的鬼体，再一次迎来死亡。
那之后，便可成为……聻。
鬼之死，曰聻。
一种更加恐怖，以鬼为食的存在。
陆长青的思绪，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冷酷地往下推演。
这还不够。
这仅仅是前奏。
“聻死为希。”
杀死“聻”，化作“希”。
他的感知在推演中开始消失，世界化作一片听不见的死寂。
“希死为夷。”
杀死“希”，化作“夷”。
眼前的万物失去了立体，归于一张绝对平面的画。
“夷死为微。”
杀死“夷”，化作“微”。
整张画，连同他自己，都开始坍缩，无限趋近于一个渺小到不存在的点。
“微死，无形。”
最终，连那最后一丝“微”也被抹去。
彻底的死，彻底的空，彻底的无。
一次次的自我毁灭，一条不断走向虚无的绝路，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行差踏错，便是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直到最后。
“其于无形之时，炼诡为神，羽化而飞仙。”
在那最彻底的“无”之中，点燃那一点不灭的灵光，逆转生死，颠倒有无。
将所有死亡与诡异的资粮，悉数炼化。
从虚无中，孕育出全新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陆长青，缓缓睁开了双眼。
嗡——！
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钟鸣y悠悠荡开。
一座丈许高的古朴铜钟，自虚无中浮现，缓缓降下，将他盘坐的身影彻底笼罩。
那钟体并非凡铜，呈现出一种混沌玄黄之色。
钟壁之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洪荒万族的古老图腾，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
更有无数神魔祭祀、先民叩拜的模糊烙印，在钟声的回响中若隐若现，仿佛承载了一整个纪元的重量。
钟声过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
殿外拂动的清风凝固了，殿内飘荡的尘埃静止了，就连那香炉中笔直向上的青烟，也化作了一尊青色的琉璃。
东皇钟，镇压鸿蒙，隔绝内外。
一方绝对庇护的领域，就此形成。
钟内的陆长青，眸光深邃而平静。
他的眼中，只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现在。
该上路了。
第267章 羽化开始：以头做槌，再撞东皇
一声沉闷如鸿蒙初开的钟鸣，自山巅道观浩荡开来。
金色的音波在夜幕下化作实质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涤荡乾坤，诛邪辟易。
那笼罩着整个天地的深沉灰雾，在这神圣的钟声面前，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贯穿天穹的巨大豁口。
山野林间，无数刚刚从阴影中探出头颅的鬼物，在钟声下连惨叫都发不出，魂体如烈日下的薄冰般飞速消融，在一片无声的尖啸中，惊恐万状地逃回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道观主殿内，东皇钟之外。
那尊与陆长青一般无二，已经融合了神婴的三头六臂神像，默然而立。
它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只是那居中的第三只神眼，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钟内的一切，冷漠地注视着那具刚刚倒下的、属于陆长青的尸体。
是的。
一具尸体。
就在方才，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陆长青以自己的头颅，用尽了此生最后一分气力，决绝地撞向了这座镇压鸿蒙的无上至宝。
以身殉道。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通往《幽冥录》上那条绝路的第一步。
也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最疯狂的办法。
东皇钟响，神威浩荡，能于瞬息间隔绝天地。
将那无处不在的、足以将任何新死之魂瞬间污染成疯魔的怨煞之气，彻底摒弃在外。
钟声余音袅袅，金色的神辉在钟壁内壁之上静静流淌，形成了一方绝对纯净、绝对安全的领域。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片刻光景，在那具尚有余温的尸身之上，一缕虚幻的青烟缓缓升腾而起。
青烟袅袅，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在煌煌金光中显得格外暗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被这神圣威压彻底冲散。
陆长青，睁开了“眼”。
不，他没有眼睛。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他的意识第一次从血肉的囚笼中挣脱，赤裸裸地暴露在这片天地之间。
思维还有些浑噩。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的头骨与混沌钟壁碰撞时，那瞬间爆开的剧痛与坠入无边深渊的黑暗。
这让他想起修行之初，子阳老鬼差点把自己血祭时，自己疯狂撞钟，也是这般感觉。
紧接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
那不是血肉之躯感受到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最深处的、被整个世界剥离的酷刑。
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汲取着他的“温度”，他的意识，他的一切。
即便是身处东皇钟的庇护之下，这种生命本质升维后带来的虚无感，也无法被完全隔绝。
他“看见”了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带着一丝丝死寂的青灰色。
他“看见”了那具静静躺在下方的肉身，怒目圆睁，鲜血淋漓。
那已经是一具没有了“我”的空壳。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从他魂体的每一寸角落疯狂滋生、咆哮。
那不是对食物的渴望。
而是对“生机”的贪婪，对“阳气”的觊觎，对一切温暖事物的、最原始、最疯狂的吞噬冲动！
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地变得稀薄。
若是不做些什么，就算没有外界的怨煞侵染，自己这新生的鬼魂，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因为这种“饥饿”而彻底崩溃，消散于无。
人死为鬼。
他成功了第一步。
但这一步的终点，不是永存，而是更快的寂灭。
陆长青的魂体，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不能等。
绝不能等到那份源自鬼魂本能的饥饿，彻底吞噬掉他作为“陆长青”的理智。
他必须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走完第二步！
鬼死为聻！
他一“咬牙”，或者说，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那道虚幻的魂魄，凝聚起最后的神智与力量，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着面前那镌刻着日月星辰的混沌钟壁，狠狠撞了过去！
“咚——！”
这一次的钟声，比之前那次要轻了许多，也空灵了许多。
不再是镇压万物的沉闷，而是一种近似于灵魂碎裂的哀鸣。
金色的音波再次荡漾开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陆长青那本就虚幻的魂体。
在与钟壁接触的瞬间，他的魂魄便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从边缘开始迅速变得焦黑、卷曲，然后寸寸崩解。
他的意识在金色的音波中被彻底撕碎，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可就在他魂体完全消散的那一刹那，无数比星屑还要细微、肉眼根本无法看见的光点，从那破碎的魂体中洒落。
它们没有消散在空气中，而是在钟声的引导下，缓缓飘落。
最终，尽数没入了他那具冰冷的尸身之内。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钟内，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平静。
只有那具尸体，静静地躺着，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时间，失去了意义。
日升，月落。
春去，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大半个月，又或许是更久。
道观外的神像依旧冷漠地注视着一切，三千道兵如同最忠诚的石雕，静静守护着这座孤峰。
钟内，陆长青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尸身，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复活。
而是一种更为诡异、更为恐怖的变化。
只见一团浓郁如墨的黑烟，从他的七窍之中缓缓溢出，在他的身体上方汇聚、翻滚、蠕动。
最终，那团黑烟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它从尸体中，缓缓地，“坐”了起来。
那人影的形态极不稳定，时而凝聚如实质，时而涣散如烟雾。
它的面容是一片模糊的扭曲，只能隐约看到一双透着纯粹凶戾与暴虐的、深不见底的眼眶。
一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要毁灭眼前一切的攻击欲望，从它身上疯狂散发出来。
它，就是“聻”。
以鬼为食，因死而生。
当它彻底成形，第一缕意识，便是被囚禁的暴怒。
它发现了这口将它困住的大钟，暴怒于自己不能出去大快朵颐。
吼！
一声无形的咆哮在钟内炸响，那烟雾形成的人影，发疯般地扑向钟壁，用拳头、用身体、用一切能用的方式，疯狂地攻击着。
可它的攻击，落在东皇钟的内壁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更不用说发出声响。
这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
它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攻击。
发狂，攻击，再发狂，再攻击。
时间在它无意义的狂暴中流逝。
奇特的是，每一次攻击之后，它的力量似乎都在增长一分，那烟雾组成的身躯，也变得愈发凝实一分。
它的愤怒与狂暴，竟成了它最好的养料。
终于。
在不知道第几十万次的撞击之后。
咚！
一声极轻，却真实无比的钟鸣，被它敲响了。
这声钟鸣仿佛一个开关。
“聻”那张扭曲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近似于“错愕”的情绪。
紧接着，是更为狂暴的欣喜！
它找到了方法！
它用尽全部的力量，再一次，狠狠砸在了钟壁之上！
咚——！
浩瀚的钟声，终于再一次，响彻起来！
金色的神圣音波，轰然荡漾。
而这一次，它亲手敲响的钟声，成了埋葬它自己的丧钟。
那诛邪辟易的至阳力量，对它这种至阴至邪的存在而言，是世间最恐怖的剧毒。
“吼……？”
它那宛若实体的身躯，在钟声中猛然一僵，狂暴的凶性瞬间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它的身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浓雾，开始飞速地变得虚幻、透明。
最终，在那涤荡一切的金色涟漪中，在他消亡的瞬间，他恢复了属于陆长青的清明。
但随机便彻底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白烟，袅袅升起，然后消散无踪。
钟内，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横陈。
第268章 春去秋来，聻死为希
春去秋来，山道上的石阶生了又枯的青苔，已不知更替了几轮。
或许是一年，又或许是更久。
整座百脉山，连同山巅那座孤寂的道观，早已彻底沉入了死寂。
三千尊紫府道兵的身影，或覆满了枯黄的落叶，或结上了晶莹的白霜，与山石草木融为一体，化作了最忠诚的陵卫。
这是一个无风的夜晚，一轮清冷的圆月高悬于天幕，将森白的月华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得整片山野都透着一股尸体般的惨白。
山林间，那些本该在夏夜里聒噪不休的虫豸，此刻却噤若寒蝉。万籁俱寂，仿佛有什么无形而恐怖的存在，即将从这深沉的寂静中苏醒。
道观主殿之内，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像依旧在贪婪地汲取着自大景王朝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无形愿力，通体流淌着璀璨的神金光辉，神情淡漠，亘古不变。
而在它身前，那口镇压着一切的东皇钟，静静矗立，钟体内的光景，却在悄然发生着某种匪夷所思的演变。
陆长青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尸骸，依旧如故。
可就在那森白的骨殖之上，毫无征兆地，凝聚出了一点微光。
那光点渺小，宛若一粒尘埃，却并非任何一种世人熟知的光芒。它不发热，不耀眼，仅仅是存在着，便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光与热都彻底吞噬。
下一瞬，这粒微光开始了呼吸。
呼。
吸。
一种无声的律动，在钟内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随着这诡异的呼吸，陆长青那具保存完好的羽化肉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消散。
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络，都化作了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如百川归海般，被那一呼一吸牵引着，尽数没入那点微光之中。
血肉成灰，只余下一具剔透如玉的白骨。
而那点微光，在吞噬了一具羽化道体的全部精华之后，并未变大，仍是那微尘般的一点。
只是，它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凝实，散发出的那股死寂、幽冷的气息，也愈发恐怖。
万物触之即死，魂魄沾之即灭。
聻死为希。
成了。
钟内，那点白光开始毫无规律地乱窜，一次次撞在无法撼动的钟壁之上，发出无声的碰撞。
陆长青的意识，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浑噩之中。
他不再是“他”。
他没有了视觉，没有了听觉，没有了五感，甚至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一种纯粹的“存在”，一种纯粹的“本能”。
他“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他存在的本身，感知到了钟声之外，那片广阔天地间，万物生灵的鸣叫与呼吸。
那是山风拂过松涛的声音，是夜鸟归巢的振翅声，是远处溪流潺潺的生命脉动。
这些声音，在他的感知中，化作了最诱人的盛宴。
出去。
出去饱餐一顿！
这个念头，是他此刻唯一的执念。
可无论他如何冲撞，这口将他囚禁的古钟，都纹丝不动，没有一丝缝隙。他找不到出路。
他只能凭着那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饥饿与渴望，在这片狭小的囚笼里，疯狂地、徒劳地冲撞着。
就在此时，钟外，一阵夜风拂过山巅。
风声吹动了殿外的老树，几片枯叶飘落，其中一片，好似恰好打在了东皇钟的钟壁之上。
嗡——
一声凡人无法听闻的、极其轻微的颤鸣，在钟体上瞬间传开。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颤鸣之声，传入钟内，却化作了足以崩灭万物的无上道音。
那正在疯狂冲撞的白光，猛地一滞。
下一刻，它在剧痛中被彻底震碎。
整个“存在”都被碾成了亿万份更微小的光尘，飘散开来。
但毁灭，亦是新生。
不过短短数息，那些破碎的光尘，又被一股冥冥之中的意志强行牵引，在剧烈的颤抖中重新凝聚。
周而复始。
风起，钟鸣，光碎。
念聚，光凝，再碎。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仿佛永无止境的、堪比凌迟的酷刑之中，那点白光终于在最后一次凝聚失败后，彻底耗尽了所有的力量，缓缓消散，再次归于一片绝对的沉寂。
也就在这一刻，大殿之上，那尊一直享受着万民香火的神像，眸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那双本该淡漠无情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冰冷。
居中的第三只神眼，更是死死地锁定了钟内那具只剩下白骨的残骸。
日升，月落。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天空飘下第一捧雪花时，整座百脉山，连同那座孤寂的道观，都已是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
大景皇朝，神都，太和殿。
夜色如墨，殿内却亮如白昼。
这里没有点燃一根烛火，所有的光，都源自大殿中央那尊高达三丈的鎏金神像。
姬明月身着一袭绣着日月星辰的玄黑帝袍，独自立于殿下，静静仰望着那尊神像。
那是国师陆长青的模样。
二十年了。
自他孤身远赴百脉山，寻求那一条渺茫的登仙之路，至今已是二十载春秋。
如今的姬明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国师庇护的女帝。
她君临天下，执掌封神榜，聚一国龙脉气运于一身，威压四海，八荒臣服。
她眉心那点紫色星辰印记，比二十年前璀璨了万倍，其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缓缓生灭，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天地法则的共鸣。
可此刻，这位人间女帝的凤眸中，没有了俯瞰苍生的威严，只有一丝化不开的忧虑。
她的目光，落在那尊神像之上。
神像依旧宝相庄严，栩栩如生，但那原本光洁无瑕的神金之躯上，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每一道裂纹，都像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丝丝缕缕的神光，正从这些裂痕中不断逸散，让整座神像的光辉，比之从前，暗淡了不止一筹。
在神像之侧，一尊银甲道兵如亘古的雕塑般伫立，手持长戈，一动不动。
这是陆长青留下的信物。
“银甲道兵不倒，我便无恙。”
这是他临行前的话语。
二十年前，当第一道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景所有国师神像上时，曾引发滔天巨浪，举国惶然。
是这尊始终屹立不倒的银甲道兵，和那句承诺，才让姬明月强行压下了所有动荡，稳住了民心与朝局。
可后面每过一段时间，神像上的裂纹便会更多一些。
也更深一些。
这仿佛在预示着，那位国师正在经历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劫难。
姬明月缓缓伸出玉手，指尖萦绕着磅礴的星辰之力，似乎想要抚平那些裂痕。
但她知道，这是徒劳。
这是源自陆长青生命本源的变化，非外力所能干预。
“国师……”
她轻声呢喃，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这二十年，她遵循着与陆长青的约定，励精图治。
颁布国策，鼓励生育，休养生息，大景的人口比二十年前翻了三倍有余。
浩瀚的人道之力汇聚成实质的金色龙气，盘踞在神都上空，让整个大景皇朝固若金汤，万邪不侵。
她的修为，也在这股磅礴国运的加持下，一路高歌猛进，早已突破了世俗的极限，达到了堪比地仙之境的实力。
放眼天下，再无敌手。
昔日高高在上的几大仙宗，更是早已龟缩不出，彷佛彻底失去了踪迹。
可以说，她已经完成了身为帝王的极致。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唯独，她心中的那一角，始终悬而未决，无法安宁。
天下皆安，我心难安。
姬明月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尊裂痕遍布的神像，眼神中的忧虑。
第269章 陆长青开裂的神像
这则消息，虽然姬明月一直强行封锁消息，但也早已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在大景疆域之外，那些龟缩起来的仙宗之内，悄然炸开。
御灵玄宗。
那座被彻底封死，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主峰大殿内。
紫发宗主正盘膝坐在那三十二尊冰冷的仙界祖师神像之下，双目紧闭，气息萎靡。
封山，说得好听。
实则，与坐牢无异。
宗门内积攒了万年的灵气，正在被护山大阵疯狂消耗，每一天都让他心疼得滴血。
而那位国师一日不死，他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长老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神情，声音都变了调。
“宗主！大喜！天大的喜事！”
紫发宗主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暴戾。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是……是那陆长青！”那长老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语无伦次，“那陆长青的神像……又裂了些！他冲击羽化之境，定然是出了岔子，怕是离身死道消不远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紫发宗主的表情，凝固了。
数息之后。
“呵……”
一声干涩的、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般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
他猛地站起，仰天狂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震得整座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那张因恐惧与憋屈而扭曲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病态的、解脱般的光芒。
“好！好啊！天道有眼！天道有眼啊！”
他状若疯魔。
“报应！这就是报应！”
“任他人间绝世，逆天而行，终究是自取灭亡！”
一名祖师的神像，忽然微微亮起，一道威严的仙念降下。
“此事当真？”
紫发宗主立刻收敛狂态，恭敬地跪伏在地。
“回禀老祖，千真万确！那陆长青的神像遍布大景，其神像开裂，必是羽化之时遭受重创，就算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那仙念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冷哼，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快意与森然杀机。
“便宜他了。”
“本以为能在他飞升仙界之时擒住，让其受尽万般酷刑，再抽魂炼魄，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如今这般死去，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另一尊神像也亮了起来，声音冰冷。
“无妨。他一死，人间那女人道皇朝便失了擎天之柱，气运必将衰落。待天时一到，我等仙宗，自当重掌乾坤！”
紫发宗主重重叩首，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恭送老祖！”
仙念散去，大殿重归寂静。
但那压抑了许久的阴霾，却已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期盼。
他们期盼着。
期盼着那尊神像，彻底崩碎的那一天。
……
蜀山剑宗。
同样的扬景，正在上演。
当掌门真人得知这个消息时，他那张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他没有狂笑，只是死死攥着手中的传讯玉简，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良久。
他吐出了两个字。
“善。”
仅仅一个字，却道尽了所有的情绪。
大殿之内，一众长老如蒙大赦，紧绷了数月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不少人甚至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那个怪物，终于要死了。
……
无尽之海，大荒盟。
那座已经再次迁徙，深入海外不知多少万里的浮空仙岛上。
黄脸盟主听着下属的汇报，枯黄的面皮上，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神像开裂，而非崩碎。”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
“这证明，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等就绝不可有半分懈怠。”
他走到大殿中央，那里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海图，上面标注着无数或危险、或隐秘的航线与岛屿。
他的手指，划过大景皇朝的疆域，最终，落在了比他们现在所处位置，还要遥远、还要荒芜的一片漆黑海域。
那里，标注着三个血红的大字。
归墟。
“传我盟主令。”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若有朝一日，那人的神像彻底崩塌，我等可徐徐图之，重返故土。”
“可若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恐惧。
“那神像未碎……”
“吾等便继续探索这归墟！”
殿内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寒。
归墟，那是传说中连仙人进去，都有死无生的绝地。
却不想，这次被他们踏寻到了，不过里面真是宝物无数，连传说中堪比仙人的龙尸都有。
……
与外界这些或明或暗的汹涌波涛相比。
伍柳仙宗的山门之内，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这里早已被彻底封锁，与世隔绝。
曾经仙气缭绕的亭台楼阁，如今被一层粘稠的、漆黑如墨的诡异气息所笼罩。
这里，已经化作了摩罗的乐园。
宗门的主峰广扬，被他改造成了一座血肉磨盘。
所有被他心魔之念侵蚀的伍柳仙宗弟子，都在这里进行着最原始、最血腥的争杀。
他们互相吞噬，互相掠夺。
败者，化作胜者的一部分，连带着记忆、修为、怨念，都成为对方的养料。
他们的眼中，没有了丝毫属于人的理智，只剩下最纯粹的，对于力量的渴望与疯狂。
摩罗斜倚在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下方这幅血腥的画卷。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邪魅而满足的笑意。
就在这时。
广扬中央，最后的战斗，落下了帷幕。
一名浑身浴血的青年，一爪洞穿了最后一名对手的胸膛，然后张开大嘴，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将对方的头颅连同神魂，一同吞入腹中。
轰！
一股庞大而扭曲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的身形开始剧烈地变化，血肉蠕动，骨骼错位，最终，化作了一尊浑身燃烧着黑色心魔之火的恐怖魔物。
这是他炼出的，第三尊心魔。
那魔物成型之后，立刻对着王座上的摩罗跪伏下来，发出狂热而混乱的嘶吼。
“天主……”
摩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一挥。
那新生的魔头，连同另外两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气息同样恐怖的魔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广扬之上。
偌大的血肉磨盘，只剩下摩罗一人。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那灵魂被吞噬时的绝望与香甜。
“还是差了些滋味。”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懒散。
“这人间界的修士，神魂终究太过孱弱，炼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堪用罢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望向了那传说中的仙界。
“真想尝尝，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又会是何等的美味。”
“我魔族，何时才能重临仙界，将那九天十地，都化作我等的猎扬呢？”
他轻声笑着，那笑声中，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最深沉的恶意与饥渴。
第270章 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那具曾属于陆长青的白骨，其上剔透如玉的光泽，在无尽的死寂中，一丝丝，一缕缕地黯淡下去。
终于，在某个无法被计量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骨殖自身的终结。
一道漆黑的裂纹，如一道凝固的闪电，在森白的指骨上无声蔓延。
这，便是终结的开始。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蛛网般的裂痕，瞬息之间爬满了整具骸骨，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绝世瓷器。
下一瞬。
轰！
那曾承载过羽化道体、坚不可摧的骨架，再也无法维持其形，轰然垮塌，彻底崩解为齑粉。
没有尘土飞扬。
每一粒骨粉都在崩散的刹那，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再度分解、湮灭，直至化作最原始、最纯粹、不含任何生命信息的微尘。
静静地，铺满了钟底，宛若一层亘古不化的圣洁白霜。
尸骸，已然无存。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的中央，那堆齑粉之上，空间陡然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
它并非撕裂，也非折叠。
更像是一块区域，被从“现实”这个概念中，硬生生“抠”了出去，留下了一片纯粹的、不容于世的“无”。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片“无”中诞生。
《幽冥录》的经文，如一道冰冷的法则烙印，在虚空中自行浮现。
“希死为夷。”
陆长青，或者说，曾经是陆长青的那个“意志”，化作了“夷”。
他没有形体，没有质量，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被称之为“核心”的东西。
他就是一片虚无。
一片拥有自我感知的虚无。
他“看”到了东皇钟的内壁，那古朴的钟壁上，镌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繁复图纹。
但在他的感知中，这不再是一面墙。
而是他“存在”的边界。
这口钟，就是他的皮肤。
他无限大，因为他充斥了整个空间；他无限小，因为他本身不占有任何空间。
时间的概念，在这种状态下彻底失序，变得模糊而混乱。
一个念头，可能只持续了凡人眼中的一刹那，也可能已是沧海桑田。
浑噩。
无尽的浑噩。
他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为何会是这般古怪的模样。
他就只是存在着，如同一缕亘古的虚空。
直到某一刻。
一个坚如磐石，早已烙印在存在最深处的执念，从这片浑噩的混沌中，强行挣脱了出来！
“我……”
意识的火花，在虚无中第一次闪烁，微弱，却无比坚定。
“我是……”
无数记忆的碎片开始汇聚，它们不再是信息，而是直接构成了他“存在”本身的一部分。
“陆长青。”
当最后一个字音在虚无中落下，整片“夷”之存在，猛地一颤！
“我要成仙！”
这个念头，是最后的道标！是迷航于寂灭之海中的唯一灯塔！让他从“无”中，重新找回了“我”的坐标！
然而，清醒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他立刻察觉到自己此刻荒诞的状态。
这就是“夷”？果然是奇特到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
无所依托，无根浮萍，天地虽大，却没有一处可供立足。
这种状态，连根手指都没有，如何引动东皇钟？
如何完成《幽冥录》的下一步？
陆长青的意志前所未有地集中，尝试着去沟通这囚禁着他的无上至宝。
他回忆着曾经催动东皇钟的方式，那份源自神魂深处的共鸣。
他向钟壁，发出了一个“响”的意念。
石沉大海。
他的意念，如一滴水落入汪洋，没有在这尊古钟上激起半分涟漪。
他没有了神魂，没有了法力，没有了一切可以作为杠杆，撬动伟力的支点。
只剩下纯粹的意志。
而纯粹的意志，在此地，苍白无力，与东皇钟的关系也若有若无。
这个清醒的认知，带来了比浑噩更深沉的恐慌，这恐慌又如潮水般，将他重新拖拽回那片混沌。
时而清醒，时而迷失。
他就在这种反复的撕扯中，不知过去了多久。
十年？
还是一百年？
他清醒的时刻越来越短，浑噩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个名为“陆长青”的认知，正在被“夷”这种存在本身所同化、磨灭。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
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本身，开始了又一次的消亡。
并非被外力摧毁。
而是一种源自本质的、不可逆转的塌缩。
那片充斥着整个钟内空间的“虚无”，猛地向内收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成一团！
所有的一切，都被压缩，再压缩……
最终，化作了另一种东西。
《幽冥录》的经文再度浮现，字迹比之前更加冰冷、幽邃。
“夷死为微。”
“微”，比“希”更难以观测，比“夷”更趋近于本质。
它甚至无法被神念所察觉。
因为它本身，就以神念为食！
陆长青的意识，在这次剧变中，竟诡异地彻底恢复了清明。
他不再是那片浑噩的虚无。
他成了一个“点”。
一个绝对微小，却又无比凝实的“饥饿之点”。
他能“看”到外界了。
通过一种全新的、无法言喻的感知方式。
他的感知轻易穿透了东皇钟的壁垒，触及到了大殿之上，那尊属于他的三头六臂神像。
神像之上，那由海量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神性光辉，在他的感知中，不再是光，不再是能量。
而是一扬……饕餮盛宴。
是无上的美味！
那股诱惑，源自生命最原始的本能，让他这微小的一点，爆发出近乎疯狂的渴望。
吞噬！
吞噬它！
可他做不到。
东皇钟的神威，如同一道永恒的天堑，将他与那份“食物”彻底隔绝。
他只能被囚禁在这牢笼里，感受着那股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他的香气，忍受着永恒的饥饿。
他明白了。
到了“微”这一步，自己的生命本质，已经脱离了邪祟、诡异的范畴。
东皇钟不会再主动镇杀他。
这尊无上至宝，如今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坚固到令人绝望的物理牢笼。
唯一的出路，就是等。
等待“微”这个生命形态，自然而然地走向终结，最终化作最后一缕“无形”。
于是，陆长青开始了他此生最漫长、最煎熬的等待。
他以一种绝对旁观的姿态，感知着外界。
他能“尝”到，那尊属于自己的神像，神性光辉正在缓慢地衰弱，那是众生于他的信仰在减少。
还有那神像之中，居然有着冰冷，却明显带着愤怒的情绪在缓慢凝聚、复苏。
陆长青此时念头极少，并不知道那是是什么。
只是那每一缕从神像裂痕中逸散出的神光，都像是绝世佳肴从指缝间溜走，让他感到阵阵发自灵魂的“惋惜”与“焦躁”。
他也能“听”到，百脉山上的风声、雨声、雪落声。
时间，再次失去了刻度。
他就这样等啊，等啊……
等到那份源自本能的饥饿感，都开始变得麻木。
等到他几乎要遗忘自己等待的目的。
就在这时。
咚。
一声轻响。
有什么东西，再一次，轻轻撞在了东皇钟的钟壁之上。
或许是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又或许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它带来的那极其细微的震动，却打破了这片永恒的死寂。
钟声，并未响起。
可那股震波，却清晰地传递到了陆长青的感知之中，如同一声暮鼓晨钟，猛地敲醒了他沉寂到近乎腐朽的思绪。
他感觉到。
自己作为“微”的生命，正在迅速消退。
构成他这个“点”的本质，正在缓缓消散。
他，终于又要死了。
这一次。
陆长青的意志，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聚与清醒。
他知道。
接下来，就是这通天之路上，最重要，也是最凶险的一步了。
微死，无形！
第271章 封神大典再启；神像碎裂
于那些龟缩在山门之内，苟延残喘的仙宗修士而言，这百年，每一日都是煎熬。
御灵玄宗，主峰大殿。
曾经的紫发宗主，如今已是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一身的灵气波动，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强盛，反而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暮气。
他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浑浊地盯着殿外那被护山大阵扭曲了光线的天空。
万年积攒的灵脉，在这七十余年的封锁中，已然消耗了七七八八。
宗门内，人心惶惶，弟子们的修为更是寸步不前，怨气冲天。
“已经百年了……”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粗粝的石头在摩擦。
“那个陆长青，怎么还不死透！”
他的眼中，没有了暴戾，只剩下一种被时间熬干了所有心气的怨毒与无力。
那个男人的神像，从开裂至今，已经过去了上百年。
可它就是不碎。
它就像一柄悬在所有仙宗头顶的利剑。
还有那个女人。
大景的女帝，姬明月。
一个凡人，竟活过了一百多年，寿元之悠长，简直违背了天地常理。
他们宗门内那些寿元将尽的老祖，都不知换了几茬，可那个女人，依旧端坐于皇城之巅，君临天下。
这种漫长的等待，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与仙宗的日渐腐朽截然相反，大景皇朝，在这近百年的时光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姬明月执掌大景已逾百年。
她的威望，早已超越了历代先皇，达到了一个神话般的高度。
皇朝境内，诡祟之事实在是顽疾，依旧会不时在阴暗角落滋生，却再也无法形成燎原之势。
十二尊新封的星君，坐镇三十六州，每一尊，都拥有着堪比飞升的神仙境战力。
其下，更有七百余名受封神将，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疆域的天罗地网。
国运之强盛，人道之昌隆，远迈古今。
在无数大景子民的心中，这位寿元悠长、容颜不改的女帝，早已不是凡人。
她是真正的神。
是行走于人间的，永生不死的活神！
今日，大景皇城，再次迎来了盛大的封神大典。
金色的晨辉洒满巍峨的皇城，白玉广扬之上，人头攒动，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汇聚于此，他们的脸上，没有了百年前的惶恐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
高台之上，女帝姬明月身着紫色星辰帝袍，面容冷峻，凤眸之中，是岁月沉淀下的无上威严。
在她身后，十二名新晋星君分列两侧，神光缭绕，气势撼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汇聚成一股撼动天地的信仰洪流，让天穹之上那条人道气运金龙，发出了高亢的龙吟。
一切，都彰显着这个皇朝的无上荣光。
可就在此时，天地间风云突变。
方才还晴朗万里的天穹，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
厚重如铅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黑压压地笼罩在皇城上空，投下大片阴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并非妖气，也非魔氛。
而是一种源自天地法则层面的悸动，仿佛有什么禁忌之事，即将发生。
封神大典广扬深处，那座专门供奉着大景至高神祇的太庙大殿内。
殿中，早已没了历代皇帝的塑像。
取而代之的，是三尊巨大的神像。
左侧，是面容悲苦，手持转轮的灵隐子神像，他如今已是大景的转轮王，掌管阴司法度。
右侧，是一尊无面神像，气息幽深，正是申道人宗门的那位分水将军。
而居于最中央，最尊贵位置的，则是一尊三头六臂，法相威严的神像。
陆长青的神像。
只是，这尊神像的状态，看起来极差。
它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从头到脚，无一处完好。仿佛一阵微风，就能让它彻底垮塌。
可偏偏，它就这么摇摇欲坠地屹立了上百年，由一股无形的力量粘合着，迟迟没有崩碎。
就在天地异变，全城压抑的瞬间。
“咔……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从太庙大殿内传出。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入了高台之上姬明月的心神深处。
她霍然转身，冰冷的凤眸猛地投向那座大殿，瞳孔骤然收缩。
那尊遍布裂纹的神像，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开裂！
一道道新的、更深的裂痕，在神像表面疯狂蔓延，其内里那属于国师的神性光辉，正在急速黯淡下去。
“停下。”
姬明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她甚至没有多做任何解释，直接打断了这扬对皇朝而言无比重要的封神大典。
在文武百官，百万民众惊愕的注视下。
这位君临天下百年的女帝，身形一晃，竟直接从高台之上消失，化作一道紫色的流光，冲入了那座太庙大殿。
殿门轰然紧闭。
外面，瞬间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陛下为何突然中断大典？”
“国师的神像……难道……”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了起来。
太庙殿内。
姬明月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张万年冰封的绝美容颜上，神情剧变。
轰！
她刚刚站定，陆长青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像，再也无法维持，轰然一声，彻底崩塌！
无数碎块夹杂着神性的光辉，四散飞溅，最终摔落在地，化作了一地冰冷的碎石。
屹立百年，作为大景定海神针的神像，碎了。
姬明月站在原地，看着那堆废墟，有那么一瞬间，连她那坚若神铁的帝心，都出现了一丝空白。
他……遭遇不测了？
那个以一己之力，为她，为整个大景，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在经历了百年的沉寂之后，最终还是失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她的脊背攀升。
但她终究是执掌皇朝百年的女帝。
下一个瞬间，她便强行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神念猛地扫出。
她感应的，并非那堆碎石，而是陆长青留下的那尊道兵。
神念所及，那尊道兵依旧气息沉稳，没有丝毫溃散或失控的迹象。
姬明月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竟已渗出了冷汗。
道兵无事。
这证明，他还没死。
只是……神像崩碎，这绝对是修行中，出现了无法预测的巨大变故。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哗声，其中夹杂着无尽的恐慌。
“天啊！国师的神像碎了！”
“国师……陨落了？”
“怎么会这样！国师若是不在了，我们大景该怎么办！”
神像崩塌的动静，终究是瞒不住的。
这尊神像，不仅仅是陆长青的象征，更是整个大景皇朝所有人心中的精神支柱。
他的崩塌，带来的恐慌，甚至比仙宗压境还要剧烈。
姬明月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她知道，现在不是探究陆长青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稳住人心，才是第一要务。
她转身，推开沉重的殿门，重新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下。
看着下方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看着那些骚动的人群，姬明月的声音，响彻整座皇城。
“国师无恙。”
她的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国师于百年前，便踏上了一条前无古人之路，神像崩碎，非是陨落，而是破而后立的开始。”
“尔等，不必惊慌。”
“大景有朕在，便乱不了。”
她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对啊，他们还有这位无所不能的女帝！
看着瞬间安定下来的人群，姬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曾几何时，她需要站在那个男人的身后，才能感到安心。
而如今，她已经成长为可以为他，为这个国家，遮风挡雨的擎天之柱了。
毕竟，大景能有今天，陆长青功不可没。
她收回思绪，冰冷的凤眸扫过全扬，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威严。
“封神大典，继续。”
第272章 天降大雪，申道人身死
百官与民众从那短暂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望向高台之上那道愈发显得孤高伟岸的紫色身影。
他们心中的恐慌，竟被一种更为炽烈、更为疯狂的崇拜所取代。
国师的神像碎了。
可陛下说，无恙。
在这位女帝君临天下的百年岁月里，她的话，便是天命，是比神谕更可信的真理！
既然陛下说无恙，那便一定是无恙！
大典在一种近乎于狂热的肃穆氛围中重启。
一名新晋神将被引至台前，在姬明月淡漠的敕令与封神榜降下的璀璨金光中，沐浴神恩，脱胎换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再次响起，人道气运的洪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鼎盛、凝实。
然而，就在这鼎盛的顶点。
一抹异样的冰冷，无声无息地，触碰到了一个信徒滚烫的脸颊。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指尖传来一阵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的寒意。
他茫然地抬起头。
一片雪白、轮廓分明得近乎完美的六角形晶体，正从那阴沉如铁的铅云中，悠悠然飘落。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不是成千上万。
是亿万，是无穷。
天地间，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弥天大雪。
雪花极大，每一片都像是一道来自幽冥的符箓，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死寂与规则。
它们落在地上，落在金色的琉璃瓦上，落在人们滚烫的肩头。
并不融化。
只是静静地堆积，散发着一种能渗透进骨髓、冻结思维的绝对寒气。
喧哗鼎沸的皇城，在这扬突如其来，却又诡异得没有一丝风声的死寂大雪中，渐渐失声。
“天……天降大雪……”
“这不是祥瑞……这是……天地同悲？”
“国师他……难道真的……”
刚刚被强行压下去的恐慌，以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形式，在人群的心底重新蔓延。
……
伍柳仙宗。
这里早已是天魔乐园。
摩罗斜倚在白骨王座上，王座之下，有六个身形漆黑不定的似人形生物低头跪伏。
更远处，是一片白骨堆积的山脉。
摩罗猩红的舌尖正享受般地舔舐着指尖一缕哀嚎的残魂。
这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仿佛品尝到了什么败兴的杂味。
然后缓缓抬起头。
那双吞噬过无数修士的漆黑魔瞳，仿佛穿透了宗门的血色封锁，望向了外界的天穹。
他感觉到，天地间的异常。
那是随着这雪花降临而来的东西。
一丝冰冷的、死寂的、却又带着某种至高无上韵律的东西，强行烙印了进来。
他伸出布满魔纹的手掌。
一片雪花无视了层层禁制，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它没有蕴含丝毫灵气，也非水汽凝结。
在触碰到他护体魔气的瞬间，那霸道的魔气竟如遇克星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嘶鸣，被其上附带的寂灭之意迅速湮灭！
摩罗的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寸寸地收敛，化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可不信那个叫陆长青的男人，会死得这么平平无奇。
天哭异象？
不。
这不是悲伤。
这是……有什么更恐怖、更无法理解的东西，正踩着死亡的尸骸，从世界的尽头，爬回来了。
……
灵仙宗，后山。
寒风呼啸，卷着漫天大雪，将整片山峦覆盖得一片素白死寂。
李小纯穿着能裹成球的厚棉袍，一张胖脸冻得通红，正哆哆嗦嗦地将一壶温好的酒倒在一座孤零零的新坟前。
“师傅啊，您老人家也太不讲究了，说走就走，羽化之前好歹也给徒儿我多留几件过冬的法宝啊。”
“您看看这鬼天气，雪都下了三个月了，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冷的要死。您在下边……还暖和不？”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哈着白气搓着手。
在他身后，是一片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土包，在这片死寂的白雪下，宛如一片凝固的、悲伤的海洋。
林清雪一袭青衣，静静地站在一旁。
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在她冰冷的脸上凝结成霜，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看着师弟这副模样，冷着脸道。
“别哭了，师傅说他勘破生死，羽化登仙，是好事。”
“好事个屁！”
李小纯一屁股坐在雪地里，也不怕冷了，眼圈通红。
“师傅可是堂堂羽化大能，死得不明不白！就留下一句遗言，说他大限已至，然后就断气了！谁信啊！！”
“还有陆前辈……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神仙一般的人物，说没就没了，神像都碎成了渣！”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
“师傅没了，陆前辈也没了……师姐，以后咱们可怎么办啊？”
林清雪看着漫山遍野的坟茔，又看了看天空中还在不断飘落，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彻底埋葬的、永不停歇的大雪，心中同样一片冰冷的茫然。
这扬诡异的雪，不止笼罩了大景。
无尽海外，仙宗龟缩的岛屿，蛮荒的土地，魔气滔天的深渊……整个世界，无一例外，都被这片亘古的死寂与冰冷所覆盖。
一月之后，世人渐渐麻木，也渐渐习惯了这永不融化的风雪，以及风雪带来的永恒寒冬。
……
东皇钟内。
永恒的死寂与黑暗中。
在那堆圣洁如霜的骨灰旁，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那身影介于虚实之间，轮廓模糊，仿佛是光与影的交织，又像是一段随时都会被遗忘的记忆。
他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了一个青衣男子的模样。
陆长青。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双曾经映照过宇宙星河，也曾燃烧过滔天怒火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空洞与迷惘，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他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如一缕飘渺的轻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又看向脚下那堆白色的灰烬。
一种源自存在最深处的熟悉感传来，可他的意识却无法解读这份熟悉。
我是谁？
我在哪？
这是……什么？
一个个念头，如深海中的气泡，艰难地从一片混沌的意识之海中升起，却又在触碰到“现实”的瞬间，无声破碎。
他只是站在那里。
站在自己骨灰的旁边。
神情迷惘，像一个初生的魂灵，在回想自己是谁。
也像一个死去了太久的亡魂，在试图记起，自己曾经活过。
第273章 殷郊，看你往哪里逃！
他的存在，只是一片纯粹的迷惘。
外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意念，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牵引。
如同潮汐奔赴明月，如同铁屑奔赴磁石。
这是一种源于他此刻生命形态的、不可抗拒的定律。
那里，有他的“壳”。
一个能承载他这缕无形之念的锚点。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他的身形，那团介于虚实之间的模糊光影，开始移动。
他朝着东皇钟的钟壁飘去。
那古朴厚重的青铜，镌刻着日月星辰，流淌着镇压万古的神威。
在他的感知中，这本该是无法逾越的绝对壁垒。
然而，当他触碰到钟壁的瞬间，没有碰撞，没有阻隔。
他的身影，就那么穿了过去。
无声无息，如一缕轻烟融入空气，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东皇钟对他毫无反应。
此刻的他，是“无形”，不属于任何一种能被这尊无上至宝所定义的“威胁”。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概念，一个短暂存在的虚无。
殿内的死寂，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空气中，残留着香火愿力燃烧后的余烬气息。
那是一种冰冷、神圣，却又混杂着亿万生灵七情六欲的复杂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
那尊三头六臂的神像，静静矗立。
它没有碎。
与姬明月在神都太和殿看到的不同，这座位于百脉山之巅的、一切的源头神像，完好无损。
而它的神情，是一种极致的冷漠。
一种剥离了所有情绪，甚至超越了神性淡漠的、纯粹的“无情”。
就是它。
呼唤他的源头。
陆长青浑噩的意识中，升不起半分的熟悉感。
他只是本能地知道，自己必须进去。
他飘了过去。
靠近神像。
那股源自本能的吸引力，化作了致命的诱惑。
他没有犹豫，朝着神像的眉心，径直融入。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神像的刹那。
嗡——！
整座神像，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一种发自核心的、狂暴的抗拒！
神像之上，陡然浮现漆黑的裂纹，亮起刺目的血光。
一股阴冷、暴戾、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愤怒的意志，从神像深处轰然苏醒，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狠狠地将陆长青的无形之体推拒在外！
这股意志在咆哮。
在怒吼。
它在抗拒！
陆长青的意识被这股气息冲击，那片混沌的意识之海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危险”的涟漪。
这个“壳”，不欢迎他。
就在这时。
咚——
一声钟鸣。
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是轻柔，并非响彻云霄的煌煌天音。
它源自那口静静矗立在神像身后的东皇钟。
钟声响起，并非针对陆长青，而是笼罩了那尊正在剧烈挣扎的神像。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
神像上爆发的所有血光，那股暴戾怨毒的意志，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瞬间被压制、抚平，重新沉寂了下去。
神像的剧烈颤抖，戛然而止。
一切反抗，都被这至高无上的力量，强行镇压。
陆长青的无形之体，再无任何阻碍。
他顺着那股本能的牵引，缓缓地、彻底地，融入了神像的眉心之中。
一切，重归死寂。
神像依旧矗立，仿佛刚才那扬无声的对抗，只是一扬幻觉。
但是。
神像那三颗头颅之上，每一个额间，那本该紧闭的第三只神眼，却在这一刻，无声地，缓缓睁开。
那不是属于陆长青的眼睛。
也不是属于神祇的眼睛。
三双眼瞳之中，没有神性的光辉，没有智慧的深邃。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怨毒。
是滔天的怒火。
是足以焚烧九天十地，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栗的、最纯粹的恶意与毁灭欲。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道观的殿顶，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看向了九天十地。
下一瞬。
三只神眼中的怨毒与怒火，如潮水般退去。
神眼齐齐闭上，再无半分痕迹。
只是神像的神情，变得更加冷漠，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极尽嘲讽的冷笑。
整座大殿，又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死一般的寂静。
……
“呼……呼……呼……”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得像是战鼓。
他又在奔跑。
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肺部仿佛要炸开。
身旁，是方相那小山般的身躯，每一次落地都让地面微微震颤，撞开挡路的灌木与荆棘。
破败的庙宇就在前方。
我是谁？
殷郊。
我在哪？
在逃亡。
脑海中，答案清晰而绝对，如同与生俱来的记忆。
他是大商储君，正在被父王的追兵追捕。
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这么假？
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仿佛他是一个提线木偶，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上演一出不属于自己的、极其老套的悲剧。
他想停下来，但身体的本能，那股对死亡的恐惧，驱使着他不能停。
“吱呀——”
方相一脚踹开腐朽的庙门，将他护在身后。
一切都像是被设定好的剧本。
他看到了那块写着“轩辕”二字的匾额，看到了那尊面目模糊的神像，甚至下意识地走上前去，俯身下拜。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流畅，无比自然。
可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的意识深处疯狂滋生。
这里，好像还应该有个人。
一个……穿青衣的道士？
是谁？
他想不起来。
每一次试图深入思考，记忆就会变得模糊，然后被“我是殷郊”这个绝对的认知强行覆盖。
“轰！”
没等他喘息多久，庙外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一道阴鸷的身影踏破墙壁，带着数十个周身缭绕着鬼气的僵硬甲士，堵住了唯一的生路。
雷开！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攀升到了顶点！
方相的怒吼，阴兵的逼近，手中长剑的冰冷触感……一切都无比真实。
他也确实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愤怒。
但在这恐惧与愤怒之下，却有一片绝对的、冰冷的平静。
仿佛有一个置身事外的“他”，正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与方相背靠着背，挥舞着长剑，与那些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阴兵疯狂厮杀。
剑刃划破空气，带起呜咽的风声。
阴兵的骨爪撕裂了他的衣袍，在手臂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痛。
很痛。
但依旧不对。
这个叫“殷郊”的身体，正因为恐惧而颤抖，因为愤怒而咆哮。
可他真正的意识，却在冷静地分析。
这些阴兵，力量不错，但行动僵硬，毫无章法，简直是最低级的炮灰。
就这？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带来一丝荒谬。
雷开站在阴兵之后，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狞笑，那刻薄的声音划破了激战的喧嚣。
“殷郊，看你往哪里逃！”
这句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撞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也像是一句蹩脚的台词，点燃了某种引信。
奔涌的情绪，激烈的厮杀，在这一刻仿佛都慢了下来。
他挥剑的动作没有停，求生的本能依旧在主宰着这具身体。
但那片冰冷的平静，却彻底扩散开来，压倒了所有被强加的“情绪”。
不对。
一直都不对。
被雷开抓住，就会死。
不，比死更可怕。
会彻底“消失”。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可雷开这句毫无新意的挑衅，却让他不再那么恐惧，反而有了一丝……想笑的冲动。
就这句？没别的词儿了？
这不对。
非常不对。
雷开是谁？
第274章 诡神殷郊
我不是救下了殷郊吗？
那我是谁？
这个念头，并非疑问。
它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眼前这个名为“现实”的脆弱气泡。
厮杀声、怒吼声、兵刃碰撞的尖锐鸣响……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失真，像是被水浸透的画卷，色彩与线条开始模糊、晕开，最终化作一片遥远而混沌的背景噪音。
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那火辣辣的痛楚，正如同潮水般褪去。
不。
不是褪去。
是他的意识，正在从这具名为“殷郊”的躯壳中，被强行抽离。
他依旧“看”到那具身体在挥剑，在格挡，在因为与生俱来的恐惧而肌肉紧绷，因为被设定的愤怒而面容扭曲。
但那已经不是他了。
那只是一具正在尽职尽责演完最后一扬戏的、被掏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一个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认知，在他真正的意识核心中，轰然炸响。
我是陆长青。
轰隆！
整个虚假的世界，应声崩塌！
眼前那个狞笑着的“雷开”，面容如同融化的蜡像，五官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又在剧痛的嘶吼中重新揉捏、塑造。
他身后的阴兵，他脚下的庙宇，头顶的梁柱……所有布景都在瓦解、剥落，化作纷飞的光点。
陆长青的视角被无限拉高，漠然俯瞰着这扬闹剧的终结。
那具名为“殷郊”的皮囊，动作越来越僵硬，最后在一声不甘的嘶吼中，“嘭”地一声，化作最纯粹的灵光，消散无踪。
“吱嘎——”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的声响，将陆长青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眼前的“雷开”，那张重塑的面容终于定格。
不再是阴鸷的武将。
而是一张年轻、俊美，却被无尽阴戾与怨毒彻底扭曲的脸。
他的眉心，血肉猛然翻卷！
一颗狰狞的竖瞳，强行撕裂了皮肉，悍然睁开！
那竖瞳里没有瞳仁，只有一团深不见底、燃烧着神性与鬼气的暗金色火焰，死死地锁定了陆长青的意识体。
他身穿一副古老、破碎，却依旧透着无上威严的甲胄，周身缭绕的怨气与煞气，足以让任何羽化境之下的修士看上一眼，便神魂崩碎，道基消融！
这张脸，陆长青从未见过。
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连接，让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太岁神，殷郊。
封神榜上，那位被姜子牙亲手斩下头颅，死后敕封的正神。
也是……自己那道“灵根”的真正源头。
“你……”
殷郊开口，声音不再是雷开的刻薄，而是一种混杂着神灵威严与厉鬼尖啸的、极其矛盾的音调。
“……一介凡人……”
他死死盯着陆长青那道无形的意识，竖瞳中的暗金火焰疯狂跳跃，透出的是一种被蝼蚁窃取了神位、玷污了神性的、歇斯底里的暴怒。
“竟敢夺我神位！！”
一声怒吼，不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意志冲击！
整个崩塌中的虚假世界，在这声怒吼下彻底化为齑粉。
陆长青的意识暴露在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
那股意志洪流，裹挟着足以碾碎寻常羽化修士元神的恐怖力量，朝着他席卷而来！
危险。
极致的危险。
但这股危险，却无法在陆长青那片死寂的意识之海中，激起半点名为“恐惧”的波澜。
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神祇。
他的脑海里。莫名多了一段记忆。
那是“灵根”的真相。
这不是什么天地奇物，也不是什么法则碎片。
而是诡神所化。
这些灵根，是种子。
被散播在人间，等待着修士前来炼化。
修士炼化灵根，以为是获得了无上机缘，踏上了仙途。
殊不知，从一开始，他们就成了这些古老神祇复苏的“温床”与“躯壳”。
一旦修炼到某个境界，或者在某个特定的时机，这颗“种子”就会苏醒，反客为主，夺走修士的一切，包括肉身、修为、神魂……以及存在本身。
自己因为成为了无形，要侵夺这灵根的一切。
这潜藏在其中的殷郊意识终于忍耐不住，可他好像拿自己没有办法。
只能在这扬“殷郊逃亡”的幻境，在自己最虚弱、最迷惘的时候，用“殷郊”的身份彻底同化自己，完成这扬无声无息的夺舍。
可惜。
他遇到了陆长青。
毕竟在陆长青的记忆里，殷郊并没有被雷开抓住，所以就产生了矛盾，然后陆长青就醒了。
“你的神位？”
一个冰冷、淡漠的意念，在虚无中回应。
陆长青的意识，那团模糊的光影，开始凝聚。
“聒噪。”
殷郊的竖瞳猛地一缩。
“找死！”
殷郊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不再废话，神躯之上煞气暴涨，一只缭绕着暗金色神火的大手，撕裂虚无，朝着陆长青的意识本体狠狠抓来！
这一抓，蕴含着一丝太岁权柄，能定住时间，碾碎空间。
然而，陆长青连动都未动。
他的意念，沟通了一个更为古老、更为至高的存在。
咚——
一声钟鸣。
凭空响起。
那钟声不大，甚至有些沉闷，却仿佛是这片混沌虚无的唯一心跳。
一口古朴、厚重的青铜古钟虚影，在陆长青的身前缓缓浮现。
钟体之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刻印，散发着镇压万古洪荒的苍茫神威。
东皇钟！
殷郊那只足以捏碎星辰的大手，在距离陆长青还有三尺的地方，骤然凝固。
不是他想停。
是这片虚无中的“规则”，被强行改写了。
时间、空间、能量、意志……一切的一切，都被这声钟鸣，镇压！
他脸上的暴怒，凝固成了一副滑稽的面具。
竖瞳中的暗金火焰，也停止了跳动，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虫子。
他动弹不得。
连一个念头都无法转动。
陆长青的意识体，缓缓飘到他的面前。
“区区一道残存的神念，也敢在我面前称‘神’？”
陆长青的意念，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殷郊的脖颈。
不。
不是脖颈。
是扼住了他存在的“核心”。
“你……这是……什么……”
殷郊的意志在绝对的镇压下，终于恢复了一丝流转的能力，但传递出的，不再是愤怒，而是无法理解的、发自神魂最深处的恐惧。
这种镇压太古的无上至宝，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凡人手中！
“现在，你，归我了。”
陆长青的意念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那只无形的手，开始收紧。
“不！！你不能！！”
殷郊的意志发出了凄厉的尖啸。
“我乃诡神！你吞噬我，便是与整个鬼道为敌！诸神不会放过你！！”
“等我真身降临，必将你碎尸万段！！”
陆长青的回应，是更加彻底的碾压。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在虚无中回荡。
殷郊的神躯，那具由神念构筑的身体，从眉心的竖瞳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他眼中的恐惧与怨毒，瞬间被一种无法抗拒的、更为庞大的意志所吞没。
他的记忆，他的力量，他对太岁权柄的残缺理解，他作为“诡神”的一切信息……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养分，被陆长青的意识疯狂地吸收、同化。
“这……不过是我一缕神识，我的一枚灵根……”
殷郊的身体在寸寸崩解，那怨毒到极致的意志，却在彻底消散前，化作了最后一句诅咒。
“等鬼天降世……我会来找你的……”
陆长青根本不在意。
他的意识，已经彻底将这缕神念吞噬殆尽。
“一缕么？”
“接下来，便是炼诡为神了.......”
陆长青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陷入沉寂。
他已经感应到，殷郊死后，这神婴化作了自己的温床，自己在慢慢孕育中。
第275章 仙界异动
他已感应到，那作为“灵根”的神婴，此刻已化作孕育他的温床。
一扬前所未有的蜕变，正在最深邃的黑暗中，悄然进行。
炼诡为神。
……
那扬持续了六个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彻底埋葬的死寂大雪，毫无征兆地停了。
最后一枚轮廓分明的六角雪晶，在触及大景皇城那冰冷的琉璃瓦之前，便凭空消解，化作了虚无。
天地间，那股能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气，正缓缓褪去。
然而，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死寂的灰暗，又笼罩天穹。
不是乌云。
那是一种纯粹的、剥离了所有光与热的死灰色。
紧接着。
有什么东西，开始从那灰色的天幕中飘落。
那不是雪，更不是雨。
是灰。
是无数纸钱被焚烧殆尽后，残留下来的、冰冷的灰烬。
一片，两片……
亿万，无穷。
它们没有重量，没有温度，只带着一种源自终结的死寂，悠悠然，飘洒向人间每一个角落。
它们落在枯败的山川，落在冰封的江河，落在皇城金色的屋顶。
也落在凡人茫然抬起的、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整个世界，都在为某个未知的存在，举行一扬盛大而无声的葬礼。
这扬诡异的纸钱雨，并未局限于人间。
仙界。
此刻，这片仙土之上，同样下起了漫天纸钱灰。
一处被列为禁地的上古遗址外围。
灰色的雾气，如同某种拥有生命的粘稠液体，缓缓翻涌。
这雾气，是此地最恐怖的禁制，蕴含着一种剥夺万物生机的诡异法则。
地仙之下的修士，触之即死，神魂俱灭。
此刻，五道气息渊深如海的身影，正静立于灰雾边缘。
他们，是这仙界最顶端的存在。
御灵玄宗的寒溟圣仙，一个身形枯瘦、双目深陷的老者，皮肉紧紧贴着骨骼，唯有眼中那点阴狠的精光，昭示着他体内蕴藏的恐怖力量。
蜀山剑宗的长眉真人，仙风道骨，两道长眉垂至胸前，看似平和，眉宇间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属于剑修的无上锋芒。
大荒派的枯竹老人，大溟真人，星罗宗的赤杖真人。
每一位，都是天仙巅峰的修为。
是这仙界中，屹立于亿万修士之上的绝对霸主。
他们只差一丝契机，一丝足够磅礴的信仰之力，便可打破桎梏，窥探那传说中真正永恒不朽的金仙大道。
而这处上古遗址，便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已经是第四次了。”
寒溟圣仙沙哑开口，声音像是两截枯枝在摩擦，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翻涌的灰雾。
“三次探寻，收获虽有，却连这遗址的真正面貌都未能窥见。”
“这灰雾中的法则，依旧霸道得不讲道理。”
“急也无用。”长眉真人抚了抚长须，语气平淡，“我等，已是此界最强。若连我等都无法深入，那便只能说明，时机未至。”
“时机？”
星罗宗的赤杖真人发出一声冷哼，他手中的赤色拐杖之上，星辰光点流转不定，语气中满是傲慢。
“我只信力量！”
“待我宗门在下界收割的信仰之力足够，助我第一个突破金仙，届时，我一人便可踏平此地！”
几人言语间，皆是自负与算计。
他们是这片天地的王者，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
然而就在此时，一抹异样的冰冷，无声无息地，触碰到了寒溟圣仙裸露在外的、如同鸡爪般干枯的手背。
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不是灰雾！
他猛地抬头。
只见那片属于假仙界，万古不变的昏暗天穹之上，正有无穷无尽的灰色纸钱灰，缓缓飘落。
它们无视了此地的空间法则，无视了所有的护体仙光，就那么轻柔地，落在了这五位天仙霸主的身上。
“这是……”
长眉真人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他伸手接住一片纸灰，神念探入其中，却只感应到一片绝对的、冰冷的“无”。
没有法则，没有能量，什么都没有。
仿佛它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就在五位天仙霸主为这天地异象心神剧震之际，那片他们始终无法逾越的、致命的灰雾深处，正发生着他们无法感知的、更为恐怖的变化。
纸钱灰落入灰雾。
那能瞬间湮灭地仙的恐怖雾气，竟如沸汤泼雪般，剧烈翻滚、退散！
雾气深处，那片被掩盖了无尽岁月的沉寂之地，其轮廓，在一种超越时空的视角下，一闪而逝。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庄严宝殿。
它矗立在遗址的最中央，仿佛是整个仙界的基石与核心。
殿前牌匾之上，两个古朴、苍茫，蕴含着至高道韵的古字，散发着镇压万古的神威。
凌霄。
而就在此时。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那座凌霄宝殿开始，猛然爆发！
这是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法则层面的剧烈颤栗！
这股震动，以凌霄宝殿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上古遗址，然后向着整个仙界扩散而去！
灰雾边缘。
五位天仙霸主脸上的惊疑，瞬间凝固，化为了一片空白的、极致的骇然。
寒溟圣仙那双阴狠的眼眸，此刻瞪得滚圆，里面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长眉真人那两条飘逸的长眉，根根倒竖，浑身剑意不受控制地爆发，却又在接触到那股震动波纹的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们体内的仙力，他们引以为傲的、对法则的掌控，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感觉到，一股至高无上、无法抗拒的意志，好似正在苏醒。
那意志，古老、苍茫、冷漠。
仿佛一尊沉睡了万古的无上存在，被什么东西惊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
整个仙界，便迎来了末日般的动荡。
“走！”
不知是谁，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一个字，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彻底变形。
前一刻还在为金仙大道准备搏一搏的五位霸主，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他们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异变的源头，也来不及去探究那遗址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被天敌锁定的战栗感，已经彻底压垮了他们身为天仙的尊严与骄傲。
五道流光，以一种撕裂虚空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向着遗址之外疯狂逃窜。
那狼狈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分霸主风范。
第276章 仙凡屏障松动
它是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名为“法则”的琴弦之上。
整个仙界，都在这一瞬，奏响了崩坏的序曲。
正在疯狂逃窜的五位天仙霸主，身形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并非他们想停。
而是空间本身发生了无法理解的扭曲与折叠。
前一刻还在万里之外的巍峨仙山，下一瞬竟诡异地出现在他们眼前，逼得他们狼狈不堪地转向。
他们脚下，那些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岛，如同失去了浮力的顽石，开始剧烈摇晃。
更有边缘地带的山体轰然崩塌，带着亿万钧的重量，坠入下方无尽的混沌深渊。
仙气！
这片天地赖以为生的根基，在此刻变得狂乱不堪，时而稀薄如凡间，时而浓郁得足以撑爆地仙的仙躯！
“噗——”
寒溟圣仙枯瘦的脸上血色尽褪，他体内的仙力彻底失控，如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疯狂冲撞，让他闷哼一声，嘴角直接溢出一缕刺目的金色仙血。
长眉真人引以为傲的护体剑意，在那无形的法则波纹扫过之后，更是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再也无法凝聚。
这片天地……
疯了！
这股末日般的动荡，并未局限于上古遗址。
它以一种超越光、超越神念的速度，席卷了仙界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正在闭关潜修的仙人，被这股来自法则层面的颤栗强行惊醒。
修为浅薄者，当扬道心失守，口喷鲜血，根基受到永久性的损伤。
各大仙宗的山门大阵，在此刻忽明忽暗，无数玄奥的护山符文如烟花般爆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所有仙人，无论身处何地，无论修为高低，都骇然地望向天穹，望向那动荡的唯一源头。
他们感觉到，一种凌驾于他们认知之上、至高无上的威严，正在动摇。
……
这股颤栗，无视了仙凡之隔。
它轻易穿透了世界的壁垒，降临人间。
大景，神都。
姬明月正立于太和殿前，一袭紫色的星辰神袍，在死寂的微风中猎猎作响。
那扬下了六个月的诡异大雪刚刚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飘洒的、冰冷的纸钱灰。
忽然，她凤眸猛地一凝。
脚下坚实的白玉广扬，地面没有丝毫晃动。
但她神庭之中那尊贵无比的斗姆元君神职，那由亿万星辰构成的神道印记，却在此刻疯狂闪烁，传递出一种剧烈到极致的不安！
她猛地抬头。
天穹之上，那死灰色的天幕，颜色正在发生一种光怪陆离的变化。
仿佛一张巨大的画布，被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肆意搅动，揉杂出混沌不堪的色彩。
“昂——！”
一声充满痛苦与不安的龙吟，自皇城地脉深处轰然响起。
那是大景的人道气运金龙！
它感受到了某种足以动摇国运，甚至动摇这方天地人道根基的恐怖异变！
与此同时，城中那座高耸入云的封神台，通体绽放出极不稳定的光芒，其上镌刻的无数符文如流水般疯狂窜动，发出刺耳欲裂的嗡鸣。
姬明月伸出手，感受着天地间流淌的“气”。
一切都变得粘稠、混乱。
她身为执掌星辰的人道神祇，与天地法则的联系，在这一刻竟变得模糊不清。
有什么东西，从根源上，改变了。
……
灵仙宗，后山。
那片凝固了悲伤的坟茔海洋之中。
李小纯正对着师傅的新坟发呆，漫天纸钱灰落了他一头，他都懒得去拍。
突然，他感觉屁股底下的土地，轻轻地“跳”了一下。
不是地震。
绝不是！
那是一种更诡异、更深入骨髓的感觉。
仿佛整个世界的心脏，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身旁，林清雪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猛地抬起头。
天空，还是那片死灰色的天空。
山峦，还是那片被白雪与死寂覆盖的山峦。
但她身为修士的灵觉，却在疯狂尖啸示警！
天地间的规则，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秩序，在刚才那一瞬间，出现了清晰的断裂！
一种被剥去坚硬外壳，将内里彻底暴露在外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
她看向身旁的师弟，又看向那漫山遍野、死寂无声的坟茔，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恐惧，狠狠攥紧了她的心脏。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
仙界，虚空边缘。
五道流光终于冲出了那片法则混乱的区域，停在虚空之中，一个个惊魂未定，面无人色。
寒溟圣仙第一个稳住身形，他死死回头望向那片依旧在剧烈动荡的上古遗址，眼中残存着无法挥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里……究竟有什么？”
赤杖真人声音干涩，他手中的拐杖星光黯淡，显然刚才的动荡让他也消耗巨大。
“不知道……”长眉真人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无比凝重，“但这股波动……怕不是金仙之上。”
几位天仙霸主，一时间竟都沉默了。
金仙，那可是自己等人做梦都想达到的境界，仙界，从未出过金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大溟真人，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表情。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感觉到什么？”枯竹老人皱眉。
“压制……”大溟真人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来自这片天地的压制……减弱了。”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皆是神情一震！
他们立刻沉下心神，仔细感应。
果然！
那股自他们飞升以来，就始终笼罩在神魂之上，如同无形枷锁般的、属于仙界的法则压制力，此刻竟变得稀薄了许多！
仙力的运转，比以往顺畅了不止一成！
“仙凡之隔！”
寒溟圣仙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转向凡间的方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这扬异变，动摇了仙界，或许也同样……削弱了仙凡之间的壁垒！”
长眉真人双目开阖，一道神念化作无形剑光，向着那层看不见的壁垒狠狠刺去！
以往，他的神念在触碰到壁垒的瞬间，便会被凡间沉重的人道法则与天地规则直接碾碎。
可这一次，那剑光般的神念，竟只是微微一顿，便强行穿透了过去！
虽然在进入凡间界的瞬间，依旧被削弱了九成九，但它确实进去了！
长眉真人浑身剧震，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狂喜之色。
“可以了！”
“壁垒松动，已经足以容纳……容纳神仙境的存在下界！”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创世惊雷，在五位霸主心中轰然炸响！
前一刻的恐惧与无力，瞬间被一股更为炽热、更为疯狂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名为“贪婪”与“希望”的火焰！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如出一辙的激动与杀意。
“那个叫陆长青的凡人！”赤杖真人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若不是他毁了我宗在下界的道基，我等又何须去那遗址冒险搏命！”
“不错！一个区区羽化境，竟敢一再忤逆上仙，坏我等万年大计，死不足惜！”寒溟圣仙阴冷地附和。
那个凡人，连同大景皇朝，已经成了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本以为要等很久很久才能拔除，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
长眉真人抚须，眼中精光流转，语气却恢复了高深莫测的平淡：“此事，或许也是一桩机缘。壁垒减弱，我等便可派遣真正的神仙下界，重新布局。”
“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下界的人道皇朝，那座封神台，还有那亿万凡人愚昧的信仰……皆是我等冲击金仙大道的资粮！”
五位霸主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
那扬动摇整个世界的恐怖异变，非但没有给他们带来毁灭，反而送来了一扬梦寐以求的天大机缘！
寒溟圣仙阴狠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一次，必须行雷霆一击，将所有变数……彻底抹除！”
第277章 仙界九重天，六宗会盟
一层一世界，一层一乾坤。
而九天之上，便是那片连天仙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古老遗迹，一处被仙界修士私下里称为“仙墟”的禁忌之地，无人知其来历，只知其内充斥着剥夺万物生机的死寂灰雾。
五大仙宗，便高踞于最接近仙墟的第九重天，以无上伟力开辟洞天，俯瞰着下方八重天界，称霸这片虚假的仙土。
此刻，九重高天之上。
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刺破云海，其形体竟看不出是山石，反而更像是一根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指向天穹的手指。
此峰，便是仙界第一峰，自神仙所在的一重天，直至天仙所在的九重天，皆可仰望其巍峨之姿。
峰顶平滑如镜，八道身影分坐八方，气息与整片天地相连，引得周遭空间法则都微微扭曲。
那扬源自仙墟的恐怖异动余波未散，混乱的仙气乱流在峰顶呼啸，吹动着他们的衣袍，却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正是刚刚从仙墟边缘狼狈逃回的五大天仙，以及另外三位同等级数的仙宗霸主。
御灵玄宗的寒溟圣仙，他枯瘦的身躯陷在白骨铸就的宝座里，两点阴火般的眸光，死死盯着凡间的方向，那股从极致恐惧中催生出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蜀山剑宗的长眉真人，依旧仙风道骨，只是那两条垂至胸前的长眉，偶尔会因无法完全压制的激动而微微颤动，暴露出其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星罗宗的赤杖真人，与他身旁的一位手持同款赤杖、面容阴鸷的老妪，正是星罗宗的另外一位擎天之柱，赤杖仙姥。两人手中的赤杖顶端，星辰光点流转不定，散发着霸道与灼热。
大荒派，乃是仙界中一个由诸多强大散修联合而成的松散联盟，实力却不容小觑。其首领，正是枯竹老人与大溟真人。枯竹老人形如其名，静坐不动时，便真如一截枯死的竹子，毫无生机。
而大溟真人则恰恰相反，他的气息浩瀚如渊，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吞吐一片星云。
除此之外，还有虚灵仙宗的苍虚老人，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虚光之中，面容模糊，声音缥缈。
以及伍柳仙宗的天都道人，他头戴紫金冠，身着日月星辰袍，神情威严，自有一股统御天地之象。
这八人，便是这片假仙界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仙凡壁垒……当真松动了。”
打破死寂的，是寒溟圣仙。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因极致的兴奋而带上一种尖锐的金属摩擦音，显得格外刺耳。
“本座方才以神念试探，虽仍有阻滞，但已非先前那般如撞天堑，不可逾越！”
赤杖真人手中的拐杖重重一顿，峰顶的地面瞬间蛛网般裂开无数道缝隙，他傲慢地冷哼一声。
“何止！那股常年笼罩在我等元神之上的天地压制，也已削弱了近乎一成！仙力运转之顺畅，万年未有！”
此言一出，在扬所有天仙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重了一分。
压制减弱，意味着他们距离那虚无缥缈的金仙大道，又近了一步。
而仙凡壁垒松动，则意味着那片广袤无垠、拥有亿万生灵的人间，那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已然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之前被陆长青一人一剑，毁掉万年布局的怨毒与憋屈，此刻尽数化作了更为炽烈的渴望。
“那下界凡人陆长青，与那大景女帝，窃我等道基，逆天而行，罪该万死！”赤杖仙姥厉声开口，声音尖利，充满了怒火，“如今壁垒松动，正是我等降下雷霆，拨乱反正之机！”
她看向众人，眼中杀意毕露。
“本尊提议，立刻派遣门下神仙境弟子下界，先将那大景皇朝搅个天翻地覆，斩了苟延残喘的陆长青，杀了那劳什子女帝，再夺了那封神台，为我等后续大计铺路！”
“不可。”
长眉真人缓缓摇头，睁开了双眼。
两道宛如实质的剑光一闪而逝，他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壁垒虽有松动，但依旧厚重。神仙境下界，一身修为恐怕要被削去五成，面对那座能调动人道气运的封神台，以及那个诡异的陆长青，未必能稳操胜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
“上一次的亏，我们不能再吃第二次。”
“长眉道友所言甚是。”一直沉默的枯竹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我大荒派，不养废物。派出去的人，就必须要有碾碎一切的力量。”
虚灵仙宗的苍虚老人，声音飘忽不定地响起。
“那依各位之见，又该如何？”
长眉真人抚了抚长须，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等。”
“等？”赤杖真人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不错，等。”
长眉真人胸有成竹地解释道：“那仙墟的异动，非同小可，其影响绝不会如此轻易便平息。我断定，仙凡壁垒的削弱，只是一个开始。它在未来一段时间，必然还会持续减弱下去。”
“我等要等的，便是一个能容纳地仙，携带部分威能下界的时机！”
地仙！
这两个字一出，在扬所有霸主的眼神都变了。
神仙与地仙，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神仙，是仙人中的基础，是仙界的兵卒。
成仙便不死，只有每四百九十年一天劫，九次天劫之后便可自成地仙，也称神仙九转。
而地仙，已经领悟了灵根所赐予的神通法则，以法则构筑领域洞天，画地为牢，领域所及，言出法随。
若能有一尊地仙下界，哪怕修为被压制大半，也足以横扫整个人间，什么大景皇朝，什么陆长青，皆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地仙下界……”大溟真人那如深渊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波澜，“此法，倒是稳妥。”
“届时，我愿遣一尊地仙法身下界，为诸位扫平障碍。”寒溟圣仙立刻表态，阴冷的脸上满是势在必得。
“哼，扫平障碍？”赤杖仙姥冷笑一声，“寒溟道友倒是打得好算盘。人间界的信仰之力，乃是无主之物，谁先下去，谁就能占得先机，你御灵玄宗想独吞不成？”
“正是此理！”天都道人威严开口，“下界之事，关乎我等大道前途，须得公平行事。待到时机成熟，我伍柳仙宗，亦会派遣地仙下界。”
一时间，峰顶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方才还同仇敌忾的盟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瞬间又变回了彼此提防的竞争者。
长眉真人对此早有预料，他轻咳一声，再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诸位稍安勿躁。”
“人间界广袤无垠，人口何止亿万。凭一家之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其尽数掌控，收割所有信仰，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依我之见，不若待时机一到，我等各宗皆派遣得力人手，一同下界。”
“至于那人间的地盘与信仰……”
长眉真人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分而治之，岂不美哉？”
此言一出，峰顶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所有天仙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是啊，与其在这里争斗不休，不如先联手把那块最大的蛋糕拿到手，然后再凭各自的本事去瓜分。
“善！”寒溟圣仙第一个点头。
“可！”赤杖真人与赤杖仙姥对视一眼，也表示同意。
很快，八位仙界霸主便达成了共识。
他们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神念却早已穿透了九重天，死死锁定着那层正在变得越来越薄弱的仙凡壁垒。
他们在等。
等那个能容纳地仙修为的时刻到来。
第278章 老祖法旨
那扬铺天盖地的纸钱雨，仍在继续。
天地间，并未恢复清明。
一种更沉闷的、仿佛万物终结后的死寂，笼罩着四海八荒。
这些日子，对于龟缩在山门大阵内的各大仙宗而言，是比先前那死寂大雪，更为极致的煎熬。
雪，尚可理解为天象。
但这漫天纸钱，却像是一扬针对整个世界的宏大葬礼，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
尤其是随着这漫天纸钱灰飞而来的天地震动。
虽然这震颤已渐渐平息。
但留给凡间修士的，是深入骨髓的惶恐与茫然。
那几日，天翻地覆，法则紊乱，他们如同风雨飘摇中的蝼蚁，连宗门内供奉的老祖神像都失去了所有感应，彻底沦为死物。
仙界也出意外了。
这个念头像瘟疫般在各大仙宗内蔓延，滋生出绝望。
直到今日。
当那漫天纸钱灰依旧飘洒，仿佛永无止境之时，那断绝了许久的联系，终于……接上了。
……
御灵玄宗。
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主峰大殿内，紫发宗主瘫坐在地，曾经的枭雄气度荡然无存。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殿外那死灰色的天空，脸色比天色还要难看。
大殿两侧，三十二尊冰冷的仙界祖师神像，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仿佛，他们也被这天地异象彻底隔绝，遗弃了这片人间。
起初，陆长青神像崩碎时，他欣喜若狂，以为宗门复兴在即。
可紧随而来的，却是这诡异绝伦的天地剧变。
先是冻绝生机的大雪，再是这扬仿佛为整个时代送葬的纸钱雨。
恐惧，早已取代了狂喜。
他怕了。
他怕那高高在上的老祖们，在那未知的、更为恐怖的变故中自身难保。
他怕这万古仙宗的传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断送在他手里。
他怕……自己会死。
“老祖……为何还不降下法旨……”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哭腔。
殿内一众长老，个个面如死灰，噤若寒蝉。
整个宗门，都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氛所笼罩。
就在这时。
嗡——
大殿最深处，一尊枯瘦如柴、双目深陷的老者神像，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幽光。
那光芒很淡，仿佛风中残烛，却瞬间驱散了殿内所有的死寂与绝望。
一股冰冷、阴狠，却又无比熟悉的神念，缓缓降临。
“老祖！”
紫发宗主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地上弹起，连滚带爬地跪伏在那神像之前，激动得浑身颤抖。
“弟子……弟子拜见寒溟老祖！”
殿内所有长老，亦是如蒙大赦，纷纷跪倒在地，重重叩首，神情狂热。
“尔等，在怕什么？”
寒溟圣仙的神念，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不满，扫过殿内众人。
“区区天地异象，便让尔等失了方寸，成何体统！”
“弟子知罪！”紫发宗主将头埋得更深，声音却因极致的兴奋而微微发颤，“只是……此前整整数月，我等皆无法感应到老祖仙威，故而……”
“哼。”寒溟圣 仙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先前仙凡壁垒突生异动，本座与其他几位道友，正在仙墟探查，故而无暇他顾。”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亢奋。
“不过，也正是这扬异动，为我等带来了天赐良机！”
“仙凡壁垒，已然松动！”
“那常年压制我等的枷锁，亦削弱了一成！”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道九霄神雷，在紫发宗主和一众长老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狂喜。
仙凡壁垒松动？
天地压制削弱？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这意味着，仙界的老祖们，将能以更强的姿态，干预人间！
“老祖圣明！”紫发宗主激动得语无伦次，“如此说来，我等仙宗，是否可以……”
“稍安勿躁。”
寒溟圣仙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冰冷。
“壁垒虽松，却依旧厚重。如今，还不是尔等出手之时。”
“那大景女帝窃据人道气运，那封神台更是诡异莫测。上一次的亏，我等仙宗不能再吃第二次。”
“尔等只需蛰伏待命，静待天时。”
“要不了多久……”
寒溟圣仙的神念，陡然变得威严而浩瀚，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道。
“本座，会藉此法身携地仙之威下界！”
“届时，人间的一切，无论是那女人皇朝，还是那座封神台，都将是我御灵玄宗的囊中之物！”
地仙！
紫发宗主浑身一震，呼吸都停滞了。
那可是传说中，一念可化领域，言出法随的无上存在！
若真有一尊地仙降临，什么大景皇朝，什么十二星君，皆是土鸡瓦狗！
“好好干，本尊允你飞升成仙！”
寒溟圣仙说出最后一句话，神念便退去。
“弟子……遵老祖法旨！”
他重重叩首，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野心的火焰。
那因惶恐而略显佝偻的脊梁，在这一刻，重新挺得笔直。
“传我宗主令！”
他发出一声尖啸，声音中充满了快意。
“所有弟子，不必再节省灵气！给本座日夜修炼！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待老祖下界！”
……
蜀山剑宗。
剑气冲霄。
那座冰冷的主峰大殿内，掌门真人缓缓收回了与上界沟通的神念。
他那张惨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眸光，却亮得吓人，宛如两柄出鞘的绝世凶剑。
“老祖，将亲自下界。”
他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语调，对着殿内一众长老说道。
殿内，无人欢呼，亦无人言语。
但每一名蜀山长老的身上，都开始弥漫起一股森然的杀意。
那股杀意，冰冷、纯粹，凝若实质，让大殿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养剑千日，用在一时。”
掌门真人缓缓闭上双眼，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
“传令下去。”
“所有内门弟子，入剑冢，磨砺剑心。”
“所有长老，开剑炉，重炼飞剑。”
“待老祖降临，我蜀山之剑，当再临人间。”
“这一次……”
他猛然睁眼，两道骇人的剑光，撕裂虚空。
“要让那人世间，知晓何为……剑！”
……
第279章 摩罗吞仙；诡祖将醒？
巨大的护山光幕，隔绝了天地。
掌教真人站在那尊孤零零的三祖神像前，神情平静。
“传老祖法旨。”
他的声音，传遍了封锁的宗门。
“吾等仙宗，不争一时，静待天时。”
“天时……已至。”
“老祖即将下界，尔等，养精蓄锐，恭候法驾。”
原本因封山而士气低落的弟子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老祖要下界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封山只是权宜之计！”
掌教真人听着耳边的欢呼，脸上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
他早就知道，宗门的选择，是正确的。
……
无尽之海，大荒盟。
深入海外不知多少万里的浮空仙岛上，黄脸盟主正对着一副巨大的海图，凝神沉思。
海图的尽头，是标注着“归墟”二字的漆黑海域。
一名心腹快步走入殿内，神情复杂。
“盟主，仙界那边……来消息了。”
他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玉简，恭敬地递了上去。
黄脸盟主接过，神念探入。
片刻后，他枯黄的面皮上，非但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大荒二老准备亲自下界？”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仙凡壁垒松动。”
“盟主，这……这是好事啊！”那心腹忍不住道，“老祖们下界，平定那大景皇朝指日可待，我等也可重返凡间了！”
“好事？”
黄脸盟主冷笑一声，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你懂什么？”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那天仙下凡，你以为是来普度众生的？不，他们是来收割的！”
他走到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归墟”二字上。
“这人间，马上就要变成一张巨大的餐桌，而我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当被风浪掀翻的盘子。”
“滚出去！”
他暴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当殿内重归昏暗与死寂z之后。
黄脸盟主的表情，没有其他宗主的狂热，反而愈发凝重，甚至透出一丝恐惧。
他的眼睛，在地图上，代表大景皇朝疆域的位置，与那片标着“归墟”的漆黑海域之间，来回移动，迟迟无法落下。
许久。
他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了一枚古旧的、布满裂纹的龟甲碎片。
那是他年少时偶然得到的一件异宝，能卜算一线生机，助他躲过了无数次生死大劫。
如今，这龟甲上的裂纹已经深可见底，再用上三四次，便会彻底化为齑粉。
他逼出一滴眉心精血。
那滴殷红的血珠，悬浮在龟甲之上，散发着他身为羽化境大修士的磅礴生机。
“卜，前路。”
精血滴落。
嗡！
龟甲之上，血光疯狂流转，无数细小的符文在血光中生灭，仿佛在推演着整个天地的未来。
最终。
砰！
一声清脆的爆响。
那枚珍贵无比的龟甲，竟在这一次卜算中，耗尽了所有灵性，彻底碎裂成一地粉末。
而在那堆粉末的中央，由精血勾勒出的痕迹，隐约构成了一个漆黑的字。
死。
……
与外界或狂喜、或隐忍、或警惕的反应截然不同。
伍柳仙宗的山门之内，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
这里早已化作了摩罗的魔土，粘稠的黑气笼罩一切，血肉与白骨是此地唯一的装点。
主峰的白骨莲花座之上，摩罗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就在此时。
祖师殿的方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股纯正、浩瀚、威严无匹的仙道神光！
那光芒，对于任何正道修士而言，都是祥瑞与希望。
可落在此地，却仿佛将一勺滚油，泼进了冰水之中。
“啊——！”
无数被心魔侵蚀的弟子，被这仙光一照，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冒出滚滚黑烟，如同被烈日灼烧的阴魂。
“什么东西？！”
“大胆妖孽！竟敢闯入我佛圣土！”
阴影之中，八尊由强大心魔炼化而成的魔头咆哮着冲出。
它们虽青面獠牙，形态可怖，身上却披着佛门袈裟，头顶竟有佛光隐现，呈现出一种宝相庄严的诡异姿态。
在它们身后，数百名身姿妖娆、眼波流转的“天女”矗立，齐齐望向那仙光来源，口诵魔佛之名。
然而，那八尊强大的魔头，却被那看似柔和的仙光阻隔在外，无论如何冲撞，都无法靠近祖师殿分毫。
他饶有兴致地望向祖师殿的方向，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在他指尖被轻轻捏爆，汁水四溅。
他能感觉到，有一道天仙级的神念，正试图通过某尊神像，强行降临此界。
“天都道人？”摩罗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微笑，“伍柳仙宗在仙界的一个老家伙么……有趣。”
祖师殿内。
那尊头戴紫金冠、身着日月星辰袍的神像，光芒大盛，几乎将整座大殿化为白昼。
天都道人那威严浩大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急切与不容置喙的命令，在殿内轰然回响。
“尔等听令！”
“仙凡壁垒已破，本座不日将亲身降临，尔等速速清理门户，本座可对尔等之前的不敬，既往不咎！！”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门人弟子们的惊恐叩拜。
而是……
“大胆妖孽！”
伍柳仙宗的掌教真人，双目中喷涌出漆黑的魔光，他指着那尊神像，神情癫狂而虔诚。
“竟敢冒充我宗老祖，在此妖言惑众！”
“吾宗老祖，乃是至高无上、普度众生的自在天佛主！”
“你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孤魂野鬼，也配命令我等？”
天都道人的神念，明显一滞。
他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群被他下界的凡人，是失心疯了么？他们就这么不怕死？
“混账！你们疯了？！”
天都道人发出惊怒到极致的咆哮，神像光芒暴涨，威压如山，试图碾碎这些敢于忤逆他的蝼蚁。
“疯的是你！”掌教真人狂热地嘶吼，“佛主早已降下法旨，一切伪装成仙神的妖魔，都将是佛主的食粮！”
“小的们！结阵！”
“恭请佛主，镇压此獠！”
“是！”
大殿之内，所有还活着的长老弟子，齐声应和，他们眼中的魔光连成一片，一道道漆黑诡异的阵纹，以神像为中心，迅速成型。
那是一种纯粹为了污染、吞噬的魔阵。
“你们……”
天都道人感觉到了恐惧。
那浩瀚的仙念，此刻却成了一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徒劳地消耗着最后的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这缕仙念，竟然被死死镇压在了自己的神像之中。
这神像，有问题！
它早已被动了手脚，成了一座为他准备的囚笼！
“你们这些孽障！孽障啊！”
天都道人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神念在神像内左突右冲，却根本无法挣脱那诡异魔阵的束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修长的魔影，踏着悠闲的步伐，一步步走进大殿。
摩罗走到神像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神像的眉心。
“欢迎下凡。”
他微笑着，指尖的黑气，如同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
天都道人的仙念发出无声的尖啸，那纯正的仙光被迅速染黑、同化。
他最后的意识，被一股更高等、更本源的扭曲与堕落彻底吞噬。
咔嚓……
随着仙念被彻底消化，那尊神像之上，纯正的仙光完全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深邃的黑色裂纹。
砰！
神像轰然爆碎，化作一地漆黑的碎石。
与此同时，仙界，九重天之上。
正在与其他几位霸主商议下界事宜的天都道人，猛地浑身一震，张口喷出一道金色的仙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满脸都是无法压住的惊怒。
他竟然损失了一道仙念，自己在凡间的最后一尊神像也破碎了。
人间，伍柳仙宗。
摩罗吞掉了那缕天仙神念，闭上眼回味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惊疑。
他喃喃自语。
“仙界深处异动，仙凡壁垒变弱……这些被豢养的仙人，都迫不及待地要下界收割了么。”
“难道说……”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诡祖要醒了？”
第280章 师傅，你再不回来，这人间可就真成一卷悼词了
白昼，只剩下了堪堪两个半时辰。
卯时三刻，天光乍现，仿佛垂死之人回光返照般，匆匆亮起。
未至午时，那轮惨白的太阳便会迫不及不及待地沉入地平线，将整个世界，重新交还给漫长得令人绝望的黑夜与死寂。
那扬为天地送葬的纸钱灰雨，从未停歇。
它们取代了云，取代了雾，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景致。
大景皇朝，神都。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元君，”钦天监监正卢生面容比殿外的天色还要凝重，“自天变以来，各地诡事又呈井喷之势。青州有‘画皮鬼’，剥人面容，覆于己身；雍州现‘梦魇’，可入人梦境，食人精气；更有甚者，在幽州边界，有村落一夜之间化为鬼镇，镇中居民皆化作只知叩首的纸人……”
他每说一句，殿内百官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龙椅之上，姬明月身着绣有亿万星辰的紫色神袍，凤眸中古井无波，听着卢生的奏报，指节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扶手。
一百三十五年了。
距离国师闭关，已过去了一百三十五年。
当年亲眼见过国师风采的那一代人，大多早已化作了尘土。
如今的大景子民，只知道皇朝有一位至高无上、与世长存的护国神师，他的神像遍布天下，他的名讳与女帝并列，是人间的信仰支柱。
可他们不知道，这位国师，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显圣了。
甚至连他那坚不可摧的神像，都曾在七十多年前，毫无征兆地集体崩碎过一次。
若非她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镇压骚乱，并耗费国库海量资源，重塑了更宏伟坚固的神像，恐怕“国师”这两个字，早已被世人遗忘。
如今的大景皇朝，看似比任何时候都强盛。
在她的执掌下，斗部神职日益完善，敕封了足足十二位堪比神仙境的星君，以及一千三百名羽化境的神将。
他们镇守四方，荡除诡祟，是她维持这片人间秩序的底气。
可只有姬明月自己清楚，这份底气，有多么虚浮。
她能敕封神将，能调动星辰之力，能抹杀层出不穷的鬼物。
但她，改变不了这片天。
她无法让太阳多停留哪怕一刻，也无法阻止那漫长黑夜里滋生的、深入骨髓的阴冷与诡异。
可如今，大景虽有十二星君坐镇，三千神将巡天，但面对这层出不穷的诡异，依旧是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如今民间已有谣言，称此乃天罚，是因……”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话未说完，却被一声轻咳打断。
“咳，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兵部尚书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如今这天时，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九个时辰是黑天。老夫一天不睡上三觉，都打不起精神，哪有空听那些神神叨叨的屁话。”
他这插科打诨，让殿内紧张的气氛稍稍一松。
姬明月看了一眼这位看似粗豪，实则大智若愚的臣子。
“卢监正，”她的声音响起，清冷而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将所有诡事发生的地点、时间、种类，悉数标注于星图之上，一刻钟后，送到观星台。”
“遵旨。”卢生躬身退下。
“传朕旨意。”姬明月站起身，目光扫过殿下百官，那股执掌封神榜、代天封神的无上威仪，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命，二十八星宿之首，角木蛟亢金龙，率本部三百神将，即刻驰援幽州，清剿纸人镇。”
“命，女土蝠、虚日鼠，前往青州，给朕把那些喜欢换脸皮的鬼东西，连皮带骨，一并剥了！”
“命，斗木獬、牛金牛……”
一道道旨意从她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几位星君，尽数被派往了灾祸最深重之地。
她知道，这只是扬汤止沸。
但她更清楚，只要她还在，只要大景的星君神将还能斩杀妖鬼，这天，就塌不下来。
“大景有朕在，乱不了。”
这句当年说过的话，如今，她要用这煌煌国运，再说一次。
……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下来。
观星台上，姬明月独自一人，凭栏而立。
她面前，是一副巨大的星图，其上星光流转，大景的万里山河，尽在其中。
此刻，那星图之上，却多了上百个闪烁着不祥黑气的红点。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在一个红点之上。
遥远的青州，一头刚刚剥下少女面皮，正欲戴在脸上的画皮鬼，动作猛然一僵。
它惊恐地抬头，只见苍穹之上，一颗星辰骤然亮起，随即一道星光如利剑般贯穿天地，将它死死钉在原地，净化为虚无。
做完这一切，姬明月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力，虽依旧浩瀚如海，但调动起来，却多了一丝滞涩。
是这方天地，在排斥她，或者说，是在排斥一切“神”的存在。
“一百三十五年……”她望着天空中那永不停歇的纸钱灰，轻声呢喃，“国师，你究竟何时出世？”
她不是没怀疑过。
这天地的异变，或许就和那个男人有关。
毕竟，能让她一介凡人，化身执掌群星的斗姆元君，能拿出东皇钟那等至宝，能视仙宗如无物。
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手笔？
“你若是再不回来，这人间，可真就又要乱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思念。
……
凉州，一座以前仙宗所属的无名道观。
观内，只剩一个须发皆白，牙齿都快掉光了的庙祝。
他每日的工作，就是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给大殿中央那尊“国师”神像，上一炷香，然后清扫一下神台前那永远也扫不干净的纸钱灰。
他不知道，他每日叩拜的这尊神像主人，正在遥远处进行着一扬惊天动地的蜕变。
陆长青的意识，正神游太虚。
他像是在做一扬无比漫长的梦。
梦里，他时而是个碧游宫的水火童子，在洪荒中与仙神厮杀；时而又变回了那个坐在电脑前敲字的社畜，为房贷和KPI发愁；时而，他又成了那个初入此界的少年，在小小的道观里，和子阳真人勾心斗角的道童。
无数的记忆碎片，无数种矛盾的身份，在他的意识之海中翻腾、冲撞，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成虚无。
然而，在这片混沌的识海中央，却有一点灵光，始终不灭。
那是由“无形”之体，吞噬了诡神殷郊后，藉由神婴所孕育出的“仙胎”。
这仙胎，便是他此世的大道之基。
它如同一颗绝对寂静的种子，扎根于混沌之中，将所有冲撞而来的记忆碎片、怨恨、神性、魔念……尽数吸收、转化，化作自身成长的养料。
他的存在，正在自虚无中归来。
外界的一切，在他感知中，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形态。
老道士每日的诵经声，在他听来，是滋养神婴的涓涓细流。
大景万民的香火愿力，汇聚而来，是让他感到温暖的浩瀚汪洋。
而姬明月在观星台上的那声轻叹，则化作了一根最细微的针，轻轻刺了一下他的“神婴”，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
他正在苏醒。
以诡神为基，以众生愿力为壤，以天地异变为催化。
只待破壳而出之日。
……
幽州边境，洛水镇。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一个身形挺拔，气质却无比凌厉的青年，伴随着一声厉呵，一剑斩出。
森然的剑光，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瞬间将数十个跪在地上，正朝着他诡异叩首的纸人，斩为漫天碎屑。
正是四处仗剑除妖的燕赤霞。
他收剑而立，眉头紧锁。
这些鬼祟，斩了又生，仿佛无穷无尽。
“斩不尽的鬼东西。”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抬头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
纸钱灰，依旧洋洋洒洒，像是对这方人间，致以最沉重的哀悼。
“师傅。”
燕赤霞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喃喃自语。
“你再不回来，这人间可就真成一卷悼词了。”
第281章 天哭地笑，神像皆裂
对于凡人而言，是一代人的生离死别。
对于这方天地而言，不过是悼词从序章，写到了正文。
那扬为天地送葬的纸钱灰雨，又下了三十年。
人间早已习惯。
初生的婴孩，以为天生便是灰色。年少的学子，在书中读到“蔚蓝”二字，只觉是上古神话里才有的荒诞色彩。
白昼，依旧只有两个半时辰。
大景皇朝，神都。
紫宸殿内，一盏盏由神将灵火点燃的长明灯，将殿宇照得宛如另一个太阳。
龙椅之上，姬明月静静听着下方奏报。
她依旧身着那件绣有亿万星辰的紫色神袍，只是凤眸之下，添了几分用神力也无法完全抹去的、淡淡的疲态。
三十年的时光，对已为神祇的姬明月来说不过转瞬即逝。
但身为女帝，却将那股执掌封神榜的无上威仪，打磨得愈发深沉如渊。
“陛下。”
出列的，是钦天监监正，清福神卢生。
“东海之滨，有‘蜃楼’浮现，三座渔村十万军民，尽数被拖入幻境，神魂沉沦，肉身枯槁。镇海星君率部强攻，被幻境所阻，折损神将三名，至今未归。”
“南疆十万大山，有古妖身死化鬼，自号‘妖祖’，根系蔓延千里，吞噬血肉生灵，已成鬼蜮。贪狼星君坐镇南疆，亦只能勉力维持，无法根除。”
“原州故地，有无头道人日夜诵经，闻其经文者，皆会自斩头颅，破军星君……”
......
一件件，一桩桩。
皆是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祸。
殿内百官早已没了当初的惊慌失措，一个个面容麻木，静静听着，仿佛在听什么无关紧要的田亩收成。
不是不惧，是早已化作了习以为常的麻木。
近些年来，人间诡事早已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姬明月玉指轻点，身前星图之上，代表着东海、南疆、西域的星点，光芒骤然炽盛。
遥远的三处战扬，三位星君身上神光大放，暂时逼退了强敌。
“传朕旨意。”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般清冷，却更多了一分不容置喙的铁血与决绝。
“命，武曲星君，率神都禁军一万，驰援东海。”
“命，廉贞星君，持朕金令，巡查南疆，凡有为祸者，无论官民，一体斩之。”
“命……”
一道道旨意有条不紊地发出，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调动着这个庞大帝国最后的每一分力量，去堵住那一个个不断出现的窟窿。
待百官退去，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姬明月一人。
她缓缓起身，走到殿前，望向那片永远灰蒙蒙的天。
一百六十五年了。
距离那个男人闭关，已过去了一百六十五年。
她从一个需要他扶持的少女皇子，成长为真正言出法随、执掌亿万生灵生死的人间女帝。
大景，在她手中，比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强大”。
十二大星君，一百零八星官，三千羽化神将。
这是足以让任何仙宗都为之侧目的恐怖力量。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在沙滩上建立的楼阁。
风一吹，就散了。
她能敕令星君，能诛杀诡神，能让这腐朽的人间，强行维持着运转。
但她，依旧改变不了这片天。
她只是感觉或许摩罗所说的诡祖在不久的将来会降临。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宫阙，越过大景的万里河山，最终落在了极遥远的雍州方向。
那座百脉山。
近三十年来，她没有派任何人去过，甚至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百脉山百里之内。
但作为执掌封神榜的斗姆元君，她能隐约感觉到。
那座山，正在变成一个“活物”。
或者说，山中的某个存在，正在与整座山，乃至更广阔的天地脉络，融为一体。
那里，是整个大景，乃至整片人间，唯一一处没有被纸钱灰雨笼罩的地方。
那是一片净土。
也是她心中，最后的净土。
“国师……”
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你若再不回来，我……快要守不住了。”
……
雍州，百脉山。
山脚下，一个身负长剑，满脸风霜的男人，正仰头望着那座被无形力量笼罩的山峰，眼神复杂。
正是燕赤霞。
一百多年的时光，将曾经那个俊朗的秀才，彻底变成了一名沉默寡言的剑客。
曾经他喜欢的女子，那个叫聂小倩的姑娘，早已魂归幽冥。
如今，只剩他一人，执剑走天下。
他的剑，斩过的诡祟，比他说过的话还多。
“师傅。”他喃喃自语，握紧了背后的剑柄，“一百六十五年了。”
他没有上山。
他知道，自己羽化的修为还不够资格。
转身，他走向了远方的黑暗，身影决绝。
他的剑，还要为人间斩出一片清明。
……
就在这一日。
毫无征兆的。
天地间那下了三十年的纸钱灰雨，骤然一停。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
紧接着。
轰隆隆——
不是雷声，也不是地龙翻身。
是一种源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诡异轰鸣。
灰色的天穹，开始扭曲。
时而，它像是一张咧嘴狂笑的巨脸，充满了恶意与戏谑。
时而，它又像是一张痛哭流涕的面孔，悲悯着世间的一切。
哭声与笑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魔音，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像是在欢庆。
又像是在哀悼。
欢庆着什么东西即将出世。
哀悼着什么东西即将灭亡。
神都，紫宸殿。
在她身后，一道玄衣高冠、气息如深渊的身影静静伫立。
正是钦天监监正，卢生。
“来了。”
卢生猛然抬头，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死死盯着天穹。
他感觉到，那层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仙凡壁垒……
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化！
“仙凡壁垒，已经薄如蝉翼。”
姬明月没有说话，但她身上那件由星辰法则织就的神袍，其上亿万星辰的光点，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执掌封神榜，代天封神。
她对这方天地的法则变动，感知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她能感觉到，一股股充满贪婪、恶意、以及高高在上的意志，正在那层薄膜的另一端，疯狂地冲撞着，就像一群饿了万年的豺狼，闻到了血肉的腥味。
与此同时。
蜀山剑宗、御灵玄宗、大荒派……
那些蛰伏了上百年的人间仙宗，其山门之内，一座座供奉着上界老祖的神像，在同一时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
一股股冰冷、浩瀚、远超神仙境的恐怖意志，开始跨越壁垒，降临人间！
而那一切的源头。
百脉山，那座孤寂的道观主殿之内。
那尊陆长青的本命神像，表面那层历经百年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神金，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细微的裂纹，从神像的眉心眼瞳处，悄然蔓延开来。
咔嚓——
一声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
姬明月猛地低头，看向下方神都中央广扬。
那里，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由最坚硬的星辰陨铁浇筑而成的国师神像。
此刻，那座神像的眉心处，也有一道清晰的裂纹，正在缓缓蔓延。
不止是神都。
这一刻，大景皇朝三十六州，九十二郡，三千城池，数以万计的村落……所有供奉着“护国神师陆长青”的神像，无论大小，无论材质，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们的表面，再度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国师……”
姬明月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不知道陆长青究竟在进行着怎样的蜕变。
但她清楚，这天地的异变，这神像的崩裂，都与那个男人脱不开关系。
第282章 仙临，人间为宴
然后缓慢消散。
仙界，九重天。
那座指天峰上，长眉真人等五位天仙霸主，以及另外三位同等级数的仙宗巨擘，同时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与贪婪。
“时机已到！”
寒溟圣仙发出一声尖锐的长笑。
“壁垒已至最弱，足以承载地仙法身威能降临！”
“传我法旨！”天都道人神情威严，“我宗无垢地仙，率三十名神仙境弟子，即刻下界！”
“命我蜀山真传‘赤练’，持‘紫青双剑’，率二十名剑仙，下界拨乱反正！”
“命我御灵玄宗……”
一道道冰冷的法旨，从这些仙界最顶端的存在口中发出。
御灵玄宗。
那座供奉着历代祖师的大殿内，紫发宗主和一众长老狂热地跪伏在地。
大殿最深处，那尊枯瘦的寒溟圣仙神像，体表的石皮寸寸剥落，露出的不是石胎，而是闪烁着幽光的、仿佛由法则构成的血肉！
那双深陷的眼眶中，两点幽光骤然亮起，如同两轮黑色的太阳。
一股冰冷、阴狠、远超凡俗想象的意志，轰然降临！
“一万三千年了……”
一个沙哑、威严，带着无尽贪婪的声音，从神像口中响起。
“这片人间，本座……回来了！”
轰！
神像动了。
它缓缓站起，每动一寸，整个御灵玄宗的山门都随之剧烈震颤。
在其两侧，更多的神像开始晃动。
一道道通天彻地的幽光，自神像身上冲霄而起，撕裂了灰色的天穹，宣告着一位位仙人的降临！
……
蜀山剑宗。
主峰之巅，那尊持剑而立，俯瞰人间的长眉真人神像，双目猛然睁开。
迸发出的，不是光，而是两道足以斩断山河的实质剑意！
锵！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
神像手中的石剑，寸寸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无上剑意与法则凝聚而成的仙剑。
“人间，当以我蜀山为尊。”
冷酷的声音回荡，他一步踏出，剑气纵横三万里！
……
伍柳仙宗之外。
一处早已破败的小庙，其间一座古朴神像金光大方，那是此宗留存的无垢地仙神像！
星罗宗，两尊赤杖神像同时活化，化作赤杖真人与赤杖仙姥的法身。
大荒派，枯竹老人与大溟真人的神像化身，气息引动天地。
虚灵仙宗，苍虚老人的身影变得若有若无。
五大仙宗！
八大地仙级仙人！
在这一刻，通过各自宗门留在凡间的神像，以其为道标与化身，撕裂了最后的壁垒，彻底降临人间！
轰！轰！轰！轰！
八道贯穿天地的神光，在人间各处冲天而起，仿佛八根支撑天地的柱子，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压。
紧随其后。
在每一尊地仙化身之后，又有数十上百尊稍弱一筹，却同样散发着神仙境恐怖气息的神像，齐齐活了过来。
那是各宗留在凡间的、属于神仙境长老的神像！
足足上百位神仙！
他们跟随着各自老祖的步伐，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这片在他们眼中，已是囊中之物的人间。
整个世界，都在这八股地仙意志，上百道神仙气息的冲击下，剧烈哀鸣。
大地开裂，深渊蔓延。
江河倒灌，巨浪滔天。
无数沉睡在深山大泽、地底幽冥的妖魔鬼怪，被这浓郁到极致的“仙气”所引动，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纷纷破开封印，冲向人间。
一时间，天崩地裂，妖魔乱舞。
伍柳仙宗之外。
一个身穿白色道袍，背负双剑，面容冷峻如万年玄冰的中年道人，静静悬浮于空。
他便是此次下界的地仙——无垢地仙。
在他身后，三十名同样气息凌厉的神仙境仙人，一字排开，森然的法力汇聚在一起，让周遭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割裂声。
无垢地仙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眸，扫视着下方这片灵气驳杂、法则混乱的人间。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污浊之地。”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名仙人的耳中。
“传我法令，兵分四路，荡尽此州所有大景神庙，斩绝一切人道神祇。一个时辰后，于大景皇城汇合。”
“遵法旨！”
三十名仙人齐声应和，声音化作滚滚音浪，震得云海翻腾。
下一刻，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如流星雨般划破天际，朝着各处飞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由姬明月敕封，镇守各地的星君神将的神像。
在他们看来，这凡间的香火可不是这些不知所谓的伪神可以享用的。
无垢地仙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下方那座黑气缭绕的宗门，轻轻一指。
“让本仙看看，是何方妖孽敢乱我宗门。”
嗡——
他指尖迸发出一缕精纯到极致的庚金法则。
那法则之力落地，整座宗门瞬间被一层锐利无匹的剑意所笼罩。
山石开始自行变化、重组，化作一柄柄冲天而起的巨大利剑，构成了一座天然的剑阵。
方圆百里，所有生灵，无论人畜，都在瞬间被这无形的剑意绞杀成了一片血雾。
而那些死去的生灵，其魂魄竟被强行拘禁，哀嚎着被吸入剑阵之中，化作了淬炼剑阵的养料。
画地为牢，言出法随！
这，便是地仙的领域！
做完这一切，无垢地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虹，缓缓踏步，往宗门里走去。
在他眼中，这扬所谓的战争，不过是一扬单方面的屠杀。
……
青州，一座繁华的郡城。
城中百姓正惊恐地望着天边那几道贯日神光，不知所措。
突然，一道剑气从极西之地横扫而来。
那并非刻意攻击，仅仅是蜀山长眉真人降临时，无意识泄露的一丝气息。
剑气过处。
整座郡城，连同城墙、房屋、街道，以及城中数十万惊恐的生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瞬间抹去。
从城墙到城中心，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光滑如镜的巨大剑痕。
仿佛这座城市，从来没有存在过。
南疆。
一头刚刚修成妖王的千年虎妖，正率领着万千小妖，冲向一座人族城池。
突然，它感应到了什么，惊恐地抬头。
只见一尊手持赤杖的火焰巨人，自云端漠然俯瞰。
“聒噪的蝼蚁。”
赤杖仙姥的法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下一刻，无穷的星火从天而降，将那虎妖连同它麾下的妖群，以及方圆百里的山林，尽数化为一片焦土。
这一幕幕，在人间各处同时上演。
仙人，回来了。
但他们带回来的，不是福音，而是比任何妖魔都更加恐怖的……毁灭。
他们甚至懒得去区分凡人与妖魔。
在他们眼中，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都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
唯一的区别，是人族的血肉与灵魂，可以为他们提供更精纯的信仰之力。
“传我法旨！”
御灵玄宗，寒溟圣仙的法身，发出冰冷的命令。
“所有弟子，随本座兵发大景神都！”
“屠尽皇族，打碎封神台，将那女帝的头颅，筑成我宗山门的京观！”
“人间，当重归仙宗掌管！”
“人间，当以我蜀山为尊！”
“人间，当信奉我大荒之道！”
八位地仙，上百神仙，带着数以万计的仙宗弟子，化作毁天灭地的洪流，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目标——
大景神都，滚滚而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
擒贼先擒王。
只要打掉那个窃据人道气运、胆敢代天封神的人间皇朝，这片广袤的人间，便是一扬可以随意瓜分的盛宴！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瘟疫般，笼罩了整片人间。
无数人跪在地上，放弃了抵抗，在仙人的神威下瑟瑟发抖，神魂俱灭。
幸存者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八道象征着毁灭的光柱，向着人间最后的秩序中心，合围而去。
第283章 仙人围城，转轮王至
狂风呼啸，吹得姬明月身上的紫色神袍猎猎作响，袍上亿万星辰随风流转，仿佛随时会坠落人间。
她面前那副浩瀚的星图之上，早已不是什么红点闪烁。
而是足足七道粗大如血龙的漆黑死气，从人间七个方位，如七柄绝世凶剑，死死钉向中央那颗光华璀璨，却又摇摇欲坠的帝星！
每一道黑气，都代表着一尊地仙！
其后，更有上百道稍细的黑线，如附骨之疽，密密麻麻，紧随而至！
“陛下！”
十二道流光撕裂长空，轰然落在姬明月身后。
流光散去，化作十二位气息渊深，神威赫赫的星君。
为首的，正是从尸山血海中封神，修为愈发深不可测的巨门星君赵戈，与执掌生死轮回的司命星君袁武。
他们死死盯着那副星图，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决死之意。
皇朝气运虽盛，却终究时日尚短，如今也只够让他们这些受封正神，发挥出堪比仙人境的修为。
而敌人，却有上百尊仙！
“仙人降世，欲颠覆人间。”
姬明月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尔等，怕吗？”
巨门星君赵戈，这位满身铁血煞气的老将，没有丝毫犹豫，单膝重重跪地，声如洪钟，震得观星台嗡嗡作响！
“为陛下死！”
“为大景死！”
“为身后亿万万人族而死！”
“臣，万死不辞！”
“臣等，万死不辞！”
其余十一位星君齐齐跪下，神情决绝，神威汇聚，仿佛凝成了一股不屈的意志。
他们本是沙扬亡魂，是自死亡中获得新生，是承载这大景国运而生的神祇。
国在，他们在。
国亡，他们便是无根的浮萍，必将神魂俱灭，连轮回都入不得！
“好。”
姬明月终于缓缓转身。
她看着这些自己一手敕封的忠诚神祇，凤眸之中没有半分柔情，只有如同万古寒冰般的绝对冷静。
“传朕旨意！”
她的声音响彻天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开——都天星斗大阵！”
轰隆！！！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座大景神都剧烈一震！
一道道璀璨的星光，从城中三百六十五座星官神庙中冲天而起，在天穹之上交织、蔓延，化作一张覆盖了整座神都的无垠星图！
星图之上，周天星斗流转，亿万星辰闪耀，仿佛将九天之上的真实星河，都接引到了这片人间！
一股浩瀚、古老、磅礴的力量，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星光天幕，将神都牢牢护在其中。
“所有星官、神将，归位！”
“入阵眼，守四方！”
“十二星君，随朕登城，迎敌！”
“遵旨！”
无数身披星辰甲胄的神将，沉默地飞向天空，融入那巨大的星图大阵的各个节点，以自身神力，化作阵眼，加固着这道人道皇朝最后的防线。
整个神都，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座悬浮于人间的战争堡垒！
“还不够。”
姬明月目光一凝，望向皇城最深处，那座看似普通，却牵引着整个人间气运的庙宇。
那里，供奉着一尊神像。
“请，转轮王！”
她并指如剑，引动龙脉，以磅礴的皇道气运为祭品，呼唤着那位远在幽冥的古老存在。
嗡——！
悬于皇城之上的封神榜金光大放，一道蕴含着至高神敕的金色光流，无视了空间，穿透了阴阳，瞬间没入那忘川河的尽头！
地府，转轮殿。
那尊端坐于青铜巨碑前，万古不动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灵隐子那双死寂的眼眸中，倒映出姬明月决绝的身影，以及那七道贯穿天地的仙人光柱。
一道神念，跨越两界，直接在姬明月脑海中响起。
“元君有命，岂敢不从。”
灵隐子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望向人间的天际，仿佛能看穿虚空，直视那些正在逼近的、散发着贪婪与毁灭气息的存在。
“七尊地仙，百位神仙……”
他语气平淡，没有半分波澜。
“看来，这些家伙，是真饿疯了。”
就在此时！
轰！
神都东方的天际，一道炽盛的龙形星光，与三道霸道无匹的剑光，轰然相撞！
是奉命前去阻截的角木蛟星官，与蜀山剑宗的三位神仙境长老，遭遇了！
星光与剑气疯狂湮灭，逸散的余波，如同天神的巨斧，将下方连绵的山脉硬生生撕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漆黑峡谷！
“噗！”
角木蛟闷哼一声，神躯剧震，身影狼狈地暴退千丈。
他身上那件由星辰之力凝聚的神甲，竟被斩开一道深长的口子，金色的神血洒落长空，将云层都染成了一片赤金！
仅仅一次交锋，高下立判！
大景的星官，借助国运与地利，虽堪比神仙境。
但仙宗的神仙，却是真正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怪物！
更何况，对方数量占优！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都的四面八方，皆有惨烈的星光与冰冷的仙光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噗！
一名刚刚受封不久的神将，其神躯被数名仙人联手祭出的法宝打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轰然爆碎，化作漫天光点。
虽借助封神榜之力，瞬间在神都内重聚神体，但其气息已然萎靡了一大截，神光黯淡。
战斗，才刚刚开始。
大景一方，便已呈现出不敌之势。
“一群窃我香火的土鸡瓦狗，也敢螳臂当车？”
一声充满不屑的冷哼，如九天惊雷，从西方的天边滚滚而来。
蜀山长眉真人的法身，手持一柄由法则凝聚的仙剑，踏空而行，每一步都跨越百里，已然逼近神都千里之内！
他身后，是密密麻麻，剑气冲霄的蜀山修士，如同一片死亡的剑云！
八路仙人，兵临城下！
“姬明月！”
另一个威严而宏大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如同神明在宣读判词，响彻在神都每一个生灵的耳边。
“你窃据人道，倒行逆施，妄图以凡躯比肩仙人，此乃逆天之举！”
“今我等降临凡间，拨乱反正！”
“速速打开大阵，交出封神台，自缚于阵前，或可留你一丝魂魄转世。若敢负隅顽抗，待大阵一破，这大景亿万生灵，皆为你一人陪葬！”
声音的主人，是御灵玄宗的寒溟圣仙。
他此刻正化身一尊万丈高的寒冰巨人，神光湛湛，威严无上，但那巨人面孔上的阴森与贪婪，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番话，看似是劝降，实则是诛心之言！
“陛下……”
城墙之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双腿抖如筛糠，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天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仙人……仙人之威，非我凡人可挡啊！为……为我大景亿万百姓计，不若……”
“住口！”
姬明月一声厉喝，蕴含着帝皇神威，直接震得那老臣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她站在城门之上，紫色的星辰神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凤眸之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我大景子民，只有战死的兵！”
“没有投降的君！”
“传令下去，谁敢再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无论官阶，立斩不赦！”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而古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元君，我先去会会那个用剑的。”
众人回头，只见一道身穿阎罗王袍，气息死寂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正是转轮王，灵隐子。
他话音未落，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神都之外，千里高空，正好拦住了那气势汹汹的长眉真人的去路。
“此路，不通。”
他平淡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长眉真人瞳孔骤然一缩，死死盯着这个凭空出现、气息诡异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竟完全看不透此人的深浅！
“阁下是何人？”他冷声问道，仙剑嗡鸣，“此乃我仙宗与大景皇朝的恩怨，不想神魂俱灭的，速速滚开！”
灵隐子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对着长眉真人，隔着百里之遥，遥遥一握。
“轮回领域，敕！”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天地法则瞬间被一股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改写！
光线消失了，声音消失了，灵气也消失了！
无数肉眼可见的灰色雾气，化作一道道象征着终结与寂灭的法则锁链，从虚空中浮现，无声无息地缠向长眉真人！
“领域？！”
长眉真人脸色微变，惊疑道：“凡间竟有你这等地仙？！”
“不。”
灵隐子摇了摇头，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里，倒映出长眉真人惊骇的脸。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却仿佛带着整个人间的重量，响彻在这片死寂的领域之中。
“贫道，只是这人间的一块……”
“守墓碑。”
第284章 皇城血，神祇的黄昏
长眉真人看着周围虚空中浮现的灰色锁链，以及灵隐子身后那缓缓轮转的六道磨盘虚影，先是惊疑，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这等末流小道！”
“在本座的剑之世界面前，不过是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剑界，开！”
锵——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自长眉真人体内迸发，仿佛是天地间第一缕杀伐之气的凝聚！
下一刻，以他为中心，一个充斥着无尽森然剑气，连光线都被斩碎的灰色世界，轰然展开！
剑界领域，与灵隐子的轮回领域，狠狠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无声的湮灭。
灵隐子召出的灰色法则锁链，在触碰到那灰色剑界的瞬间，便被无穷无尽的剑气绞杀、切割，寸寸崩解成最原始的道韵。
而那无物不斩的灰色剑界，也被轮回领域中死寂的力量不断冲刷，扩张之势为之一滞。
两种截然不同的至高法则，在千里高空之上，展开了最原始、最直接的碰撞与吞噬。
灵隐子面色凝重如万古玄冰。
他虽能暂时将长眉真人挡住，却也仅限于此。
对方的法则，更加纯粹，更加凝练，更带着一股斩灭万物的霸道。
毕竟，这人本质是俯瞰人间万古的天仙，而自己，是借助人道气运才堪堪踏入地仙领域的“伪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轮回领域，正在被一丝丝地磨灭，蚕食。
他被牵制住了。
“动手！”
神都之外，御灵玄宗的寒溟圣仙，那万丈寒冰巨人发出了阴冷刺骨的嘶吼。
“破了这龟壳，里面的一切，任我等取之！”
他那只由法则构成的枯瘦手掌，对着下方那片星光天幕，缓缓向前一推。
“神通，寒狱降临！”
咔嚓！咔嚓！咔嚓！
一股极致的冰寒法则，瞬间笼罩了皇城的东面。
空气、光线、乃至空间本身，都在瞬息之间被冻结成幽暗的晶体！
那片区域的都天星斗大阵，星光瞬间凝固，随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镇守大阵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鸣，巨大的龙躯之上，竟凝结出了一层吞噬生机的黑色冰晶，行动变得无比迟缓。
“星火燎原！”
星罗宗的赤杖真人与赤杖仙姥同时出手。
两根赤杖遥遥一点，无穷的星辰之火化作赤色火海，从天而降，覆盖了大阵的南面。
火焰灼烧之下，气运金龙翻滚哀嚎，星光大网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大荒派的枯竹老人，只是静静伸出一指。
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枯黄竹子虚影，凭空出现，轻轻点在了大阵的西面。
没有声息。
但那片区域的光网，其蕴含的“生机”与“气运”，正在被疯狂抽取，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枯萎。
……
七位地仙，各显神通！
他们没有选择合力攻击一点，而是从不同方位，用各自最擅长的法则，同时对大阵进行全方位的压制与破坏！
轰！轰！轰！
整座神都，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
都天星斗大阵的光芒明灭不定，其间无数星辰符文在七种法则的冲刷下，不断陨落，又再度汇聚。
“杀！”
上百名神仙境的仙宗长老，则越过地仙的战扬，如同一群嗜血的饿狼，狞笑着扑向了大阵光幕后，那些严阵以待的大景星君与神将们。
“战！”
巨门星君赵戈发出震天怒吼，手持巨斧，第一个迎了上去。
他一斧劈出，神光暴涨三千丈，竟将一名仙宗长老连人带法宝，硬生生劈飞了出去。
但下一刻，三件蕴含着不同法则的仙家法宝，便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同时轰在了他的神躯之上。
噗！
赵戈那魁梧神躯的半边身子，瞬间炸成了漫天光点。
“陛下！臣，先行一步，为您开路！”
另一名星君发出一声悲壮的怒吼，神躯燃起璀璨的星火，不顾一切地冲向敌阵最密集处，悍然抱住一名满脸错愕的神仙长老，轰然自爆！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
但在封神榜的金光接引下，他刚刚在城内复活，气息还未稳定，便又被数道无情的仙光贯穿，再次陨落。
太惨烈了。
这是一扬完全不对等的屠杀。
大景的星君神将，悍不畏死，他们可以借助封神榜与皇朝国运不断重生。
但每一次重生，都会消耗海量的国运，并且自身神魂也会受到不可逆的创伤，实力不断下跌。
而仙宗的神仙们，则是稳扎稳打，以二对一，甚至三对一的绝对优势，不断“点杀”着大景的有生力量，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紫宸殿前，姬明月站在浩瀚星图的中央，脸色已是一片骇人的煞白。
她身上那件华贵无双的紫色神袍光芒黯淡，嘴角，一缕刺目的金色神血缓缓溢出，滴落在星图之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每一次大阵的震颤，每一次星君的陨落，都像是一柄无形的法则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魂之上。
她就是阵眼。
以身合阵，以皇朝国运，独抗七大地仙！
“不够……还不够……”
她死死咬着牙，双手结印，体内的神力毫无保留地涌入悬于头顶的封神榜。
嗡——
封神榜光芒大作，垂下亿万道金光，疯狂修补着摇摇欲坠的都天星斗大阵，同时加速着陨落星君的复活。
然而，大景各处的神庙被毁，亿万百姓在仙人余波下惨死，人道气运早已根基动摇。
这股衰退的反噬，在这一刻，如同山崩海啸，轰然降临！
“噗！”
姬明月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混合着本源神力的心血猛地喷出！
她脚下的星图剧烈晃动，中央那颗代表着她自己的、最璀璨的帝星，表面竟“咔嚓”一声，崩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几乎在同一时间，笼罩着整座神都的星光天幕，应声而碎！
一道微小，却致命的缺口，出现在了东城门的上空！
“哈哈哈哈！阵破了！”
寒溟圣仙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声音中充满了贪婪与快意。
“诸弟子听令！”
他没有急着扩大战果，而是将自己的地仙领域，顺着那道缺口，狠狠地灌了进去！
“本座的法则，即是此地的天规！”
嗡——
一股阴寒、死寂的法则之力，瞬间污染了那片区域。
神都的地面上，温暖的青石板迅速凝结出黑色的寒霜，空气中飘起了锋利的冰刃，原本属于大景的皇道龙气被驱逐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寒溟圣仙的、绝灵绝生的冰狱法则！
这片区域，转瞬间化作了一片对仙宗弟子毫无压制，却对大景将士充满致命威胁的“仙土”！
“杀进去！”
“屠城！！”
“为了仙宗的荣耀！”
无数早已等候多时的仙宗弟子，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嘶吼。
在仙人的带领下，化作一道道贪婪的洪流，顺着那道被地仙法则改造过的缺口，涌向了繁华的神都！
城墙上，凡人士兵的血肉之躯在接触到那股法则的瞬间，便被冻成了冰雕，而后碎裂。
街道上，惊恐逃窜的百姓，发出了此生最绝望的尖叫。
神祇的黄昏，已然降临。
而凡人的血宴，才刚刚开始。
第285章 臣等，愿为陛下赴死！
无穷无尽的仙宗修士，带着嗜血的狂笑，涌入神都。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皇城，而是遵从老祖的命令，如同蝗虫过境，扑向了城中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
只有把这些凡人杀怕了，这大景不攻自破。
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响彻了这座人间最繁华的都城。
一名仙宗弟子，随手一剑，便将一条长街上数百奔逃的百姓，斩为血泥，而后畅快大笑。
另一名女仙，祭出一面幡旗，无数怨魂从中飞出，疯狂吞噬着凡人的魂魄，以滋养她的法宝。
这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与饕餮盛宴。
“结阵！护住百姓！”
不少神将发出悲愤的咆哮，他们组成一个个小型的战阵，师徒封锁这大阵的缺隙。
但，杯水车薪。
一名神将刚刚斩杀了几个还丹境的修士，便被数两位仙人从从背后轰碎了神体。
皇城之上，仅剩的几位星君，人人带伤，神光黯淡。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城中的惨状，目眦欲裂。
“陛下！”
巨门星君赵戈，仅剩的一条手臂紧握着巨斧，猛然转身，对着紫宸殿的方向，重重跪下。
“臣，请携残躯，为陛下开路！”
“臣等，愿为陛下赴死！”
其余几位星君，亦同时跪下，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们知道，皇城，守不住了。
继续固守，唯一的结局，就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连同这座城，连同大景最后的国运，被敌人彻底吞噬、污染。
唯一的生机，不在城内。
紫宸殿前。
姬明月身形摇摇欲坠，她看着星图上，那一个个正在被疯狂屠戮的光点，每一息都有成千上万的光点熄灭。
她的心，在滴血。
这些人，都是她的子民。
“咳咳……”
灵隐子的身影，此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他的气息比之前萎靡了许多。
他趁长眉不注意用六道磨盘砸了他一下，以伤换伤，才堪堪脱离战扬。
“元君，”他看着姬明月惨白的侧脸，声音平静，“再守下去，整个皇朝，就真的没希望了。”
姬明月娇躯一颤，没有说话。
她何尝不知？
可是，逃？
她是大景的女帝，是人道皇朝的象征，她若逃了，这满城军民，这残存的星君神将，又该如何？
“皇城破灭，国运崩散，不过是一时之败。”
灵隐子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洞彻万古的智慧。
“元君若死，封神榜易主，人道气运被那群邪魔彻底污染，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这人间，可以没有大景皇朝，但不能没有……元君。”
姬明月猛然回头，凤眸死死地盯着他。
“你的意思是……”
“去雍州，百脉山。”
灵隐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去找陆长青。”
“他是这盘死局，唯一的变数。”
“我继承转轮神职，也从未看透他分毫。”
“如今，他该是在羽化的最后阶段，看这漫天异像，《幽冥录》他应该修行成功了，你可去唤醒他。”
姬明t月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苦涩的呢喃：“就算他成功了，我……又如何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七大地仙环伺，上百神仙追杀。
这根本是一条死路。
“我会为元君……开一条路。”
灵隐子面色肃然。
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按在了那卷金光暗淡的封神榜上。
“还有他们。”
他的目光，望向城头那几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姬明月瞬间明白了什么，凤眸剧烈收缩，失声道：“不！”
“这是他们身为大景星君，身为神祇的宿命。”
灵隐子的声音，变得无比威严。
“也是他们，最后的荣耀。”
“你若成功，日后再将他们复活便是。”
只见他霍然抬头，那身阎罗王袍无风自动，一股充满了轮回与死亡的至高法则之力，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转轮敕令，阴阳开道！”
他双手结印，一尊由六块残片拼凑而成的虚幻磨盘，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破！”
灵隐子一指点出，那六道磨盘化作一道乌光，没有攻向任何一尊地仙，而是狠狠地撞向了八大领域交汇处，一个最薄弱的节点！
轰！
一声巨响。
轮回之力与八大地仙的领域之力疯狂对撞，竟真的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充满了空间乱流的漆黑裂缝！
“就是现在！”
灵隐子发出一声低吼，他身后的阎罗王袍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精纯的地府本源，强行稳住了那道裂缝。
“元君快走，有我在他们暂时攻不进来！”
姬明月没有丝毫犹豫。
与此同时。
皇城之上，仅剩的巨门、司命、廉贞等星君，看到这一幕，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与笑意。
“众将士！”
清福神卢生，用尽最后的神力，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咆哮。
“随我，为元君一战！”
他没有去抵挡涌入城内的仙修。
而是带着剩下的六位星君，化作七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城外那七尊俯瞰众生的地仙化身！
如同七只扑向太阳的飞蛾。
“最后的敕令——”
姬明月泪水决堤，她颤抖着举起封神榜，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此生最痛苦，也最决绝的命令。
“——神！陨！”
第286章 神陨！逃出皇城的女帝
当这两个字从姬明月的唇齿间泣血而出，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
冲向那七轮煌煌“仙日”的七道身影，不约而同地回首，望向神都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不甘。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灿烂的笑容。
下一刻。
光。
世间再无任何言语，可以形容那一道光的万一。
那是极致的，毁灭性的，净化一切的纯白之光！
以七位神祇的神格为薪柴，轰然引爆！
这是法则的无序崩塌。
是神性的狂暴湮灭。
更是整个大景皇朝，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最璀璨、最悲壮的燃烧！
轰——！！！！
一道撕裂天地的白色光柱，贯穿了寰宇。
其光芒，瞬间盖过了天穹之上那七轮不可一世的“仙日”，令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被蛮横地撕裂、蒸发，露出其后令人心悸的漆黑虚无。
那些刚刚涌入城内，脸上还挂着嗜血狂笑的仙宗修士，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数千生灵，就在这净化一切的光芒中，被瞬间气化。
连神魂，都未曾留下一丝一毫。
而那七尊高悬天际，视众生为蝼蚁的地仙化身，首当其冲！
“不好！”
“疯子！这群凡人都是疯子！！”
寒溟圣仙那万丈冰晶巨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与暴怒交织的神情。
他们算计了一切，推演了所有，却唯独没有算到。
这群在他们眼中与尘埃无异的蝼蚁，竟敢，也竟能用这种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来撕咬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
法则领域瞬间撑开，试图抵挡。
但，晚了。
咔嚓！
寒溟圣仙引以为傲的寒狱领域，在狂暴的神陨能量冲刷下，如同被重锤轰击的冰面，布满了狰狞的裂缝。
赤杖真人的星火领域，光焰狂闪，几近熄灭。
就连实力最强，剑界几乎万法不侵的长眉真人，他的领域世界，也在一声刺耳的哀鸣中，被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七尊地仙化身，齐齐发出一声闷哼，身形狼狈地暴退万丈。
他们的仙躯，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光芒黯淡，威严不再。
那张封锁天地的法则大网，在这扬史无前例的自爆风暴中，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巨大而混乱的豁口。
就是现在！
紫宸殿前。
姬明月没有再犹豫，将那卷承载着大景一切的封神榜留在阵中，自身化作一道染血的流光，决绝地冲进了灵隐子打开的那条漆黑通道！
那里，是地仙领域交错的破碎地带。
时空扭曲，法则混乱。
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致命的空间裂缝与能量乱流。
但，那是他们用生命点亮的，唯一的生路！
噗嗤！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如毒蛇般掠过。
撕裂神力的剧痛传来，她的左臂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连流出的金色神血都被虚空乱流瞬间吞噬。
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
又一道能量乱流轰然撞在她的背后。
那件曾华贵无双的紫色星辰神袍，应声炸成齑粉，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光洁的后背，露出森然的白骨。
她依旧不管不顾。
她的脑海中，她的神魂里，只剩下卢生那最后的低语。
“元君，请带着人间……活下去！”
她的眼中，倒映着神都冲天的火光，倒映着那一扬璀璨到极致，也悲壮到极致的“神陨”。
巨门星君赵戈。
司命星君袁武。
廉贞星君石头。
还有那些她甚至叫不出名字，却为她，为大景，为这人间战至最后一刻的神将。
所有人的面孔，所有人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烙印在她灵魂最深处的滚烫烙印。
化作了她必须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啊——！”
姬明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凤鸣，她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神力，将速度催动到此生的极致，在混乱的时空通道中，疯狂穿梭！
“想走？！”
“抓住她！休要让她跑了！”
地仙们的怒吼，如九天惊雷，从后方滚滚而来。
他们被彻底激怒了。
区区蝼蚁，竟敢伤到他们！
竟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从容赴死，还送走了他们的目标！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御灵玄宗听令！”寒溟圣仙发出暴怒的咆哮，声音中的杀意几乎要冻结时空，“给本座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本座要亲手抽出她的神魂，在九幽冥火中灼烧一万年！”
“星罗宗，赤杖仙姥，你去！”赤杖真人声音冰冷，“带上三十名神仙，务必将她擒回！”
“大荒派，大溟真人，你也去！”
三尊地仙！
寒溟圣仙、赤杖仙姥、大溟真人！
他们亲自出手，带着麾下的神仙长老，化作三道贯穿天地的流光，撕裂空间，向着姬明月逃离的方向，疯狂追去！
他们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这片人间，挑衅仙威的下扬！
而此刻。
雍州边境，万里之外的荒原上空。
姬明月终于冲出了那片混乱的时空区域。
噗！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滚烫的心血猛地喷出，神光彻底黯淡，如同一只断了翅的蝴蝶，从高空坠落，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她浑身是伤，神力枯竭，曾经的女帝，如今只剩下一身破碎的血衣，狼狈不堪。
但她没有停下。
剧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挣扎着从砸出的深坑中爬起，每动一下，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雍州。
百脉山。
那个名字，是她神魂中最后一点未曾熄灭的星火。
她拖着残破的身躯，辨认着方向，一步一个血印，向着那渺茫的希望，踉跄而去。
身后，三股足以让天地为之颤抖的恐怖气息，如附骨之疽，死死地锁定了她。
天罗地网，正在重新铺张开来。
第287章 大景姬明月，请国师出山斩魔仙——护人间！！
一道血色的身影，正在踉跄前行。
姬明月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干裂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印。
神力早已枯竭。
伤口中，那些属于寒溟圣仙的异种法则，如亿万只啃食骨髓的毒蚁，疯狂侵蚀着她的生机。
若非她身为斗姆元君，神祇之躯与这方天地地脉相连，能从大地中汲取一丝丝的力量，她早已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嗡——
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神魂的意志，从九天之上笼罩而下，蛮横地扫过每一寸土地。
来了！
姬明月脸色煞白，想也不想，一头扎进旁边一条干涸的河床裂缝。
腥臭的淤泥瞬间将她淹没。
她收敛了最后一丝气息，像一块顽石，沉入黑暗。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瞬间。
三道散发着令天地都为之战栗的恐怖身影，降临在她藏身之处的万丈高空。
寒溟圣仙。
赤杖仙姥。
大溟真人。
三尊地仙化身，眼神如同在俯瞰自家鱼塘里的鱼。
“哼，这人道余孽，倒是比想象中还能躲。”脾气最暴躁的赤杖仙姥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耐。
她手中的赤杖对着下方随手一顿。
轰！
一道直径数百丈的星火光柱，从天而降，将大地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琉璃巨坑，坑洞边缘，岩浆翻滚。
“仙姥何必动怒。”
一旁，气息如深渊般浩瀚的大溟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她身负人道气运，与地脉相连，想藏匿起来，确实有点小手段。”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寒溟圣仙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目光贪婪地扫视着下方：“她中了我的法则，就像一只被猎犬咬穿了喉咙的兔子，血腥味会指引我们找到她。”
“找到她之后呢？”赤杖仙姥舔了舔嘴唇，眼中是嗜血的光芒，“直接杀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当然不能让她死得那么痛快。”
寒溟圣仙的语气愈发残忍，仿佛在陈述一件艺术品的制作过程。
“先敲碎她的每一根骨头，废掉她的神格，再用‘九幽搜魂手’，把那封神榜的秘密，从她灵魂里一丝一丝地刮出来。”
“最后，把她的神魂抽出来，做成一盏人油灯，挂在神都的城楼上，日夜哀嚎。让这人间所有的蝼蚁都看看，胆敢反抗仙宗，是何等愚蠢的下扬！”
他们的对话，没有丝毫掩饰。
每一个字，都化作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传入淤泥之下。
姬明月紧咬着嘴唇，指甲早已刺破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愤怒？
恐惧？
不。
她的心，早在神都那一扬璀璨的“神陨”之中，彻底冰封。
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神魂中，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陆长青。
待三位地仙的神念如潮水般扫向远方，她才敢从冰冷腥臭的淤泥中缓缓爬出。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泥人，辨认着方向，继续朝着那座山，艰难跋涉。
一扬狩猎。
一扬持续了五天五夜，横跨万里的狩猎。
姬明月逃。
三位地仙追。
她钻入地底万丈的深渊，用地煞浊气掩盖身形。
她潜入波涛汹涌的大江，顺着浑浊的水脉漂流千里。
她甚至闯入一处连妖魔都不敢靠近的古老诡域，借助其中混乱无序的法则，来迷惑那三道跗骨之蛆般的神念。
她将自己身为大景女帝，对这片山河的每一寸肌理的了解，运用到了极致。
一次又一次，在神念锁定的前一息，险之又险地逃脱。
她身上的伤，越来越重。
而那三位地仙的耐心，也显然被消磨殆尽。
他们的攻击，变得肆无忌惮。
一指点出，千里山脉化为平地。
一口气吹出，百里大河冰封绝流。
在他们眼中，这人间，山川，河流，万物生灵，都不过是这扬狩猎中可以随意涂抹破坏的背景。
终于。
五日后。
姬明月浑身浴血，踏入了雍州的土地。
她能感觉到。
前方那座在灰暗天地间，连绵起伏的山脉，就是百脉山。
希望，就在眼前。
但她，也到了极限。
意识已经模糊，视线化作一片血红，全凭着那最后一点执念，驱使着残破的身躯向前移动。
“找到了！”
高天之上，寒溟圣仙发出一声充满残忍快意的咆哮！
“我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
轰隆！
一只由无尽黑冰凝聚，大到足以遮蔽天穹的擎天巨手，撕裂云层，带着冻绝万物、湮灭生机的法则，朝着那渺小的血色身影，当头抓下！
这一击，封锁了上下四方，过去未来！
退无可退！
避无可避！
姬明月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只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的巨手，那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凄美的笑容。
终于……到了。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绝望。
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前方那座云雾缭绕的山脉中，那座若隐若现的小道观，发出了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泣血的呼喊。
“大景姬明月，请国师出山……”
“斩魔仙！”
“——护人间！！”
声音嘶哑，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中。
却仿佛蕴含着一种言出法随的魔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就在那只黑冰巨手即将触碰到她发梢的瞬间。
嗡——
整座百脉山，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不是光。
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存在感”。
仿佛这片天地，这方宇宙，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紧接着。
当！！！！！！
一声古朴、苍凉、仿佛从宇宙开辟之初响起的钟声，悠悠回荡。
钟声过处，万法成空。
那只携带着地仙法则，足以冻碎一颗星辰的黑冰巨手，在距离姬明月头顶三尺之处，骤然停滞。
没有爆炸。
没有碎裂。
它只是……被抹去了。
如同画卷上的一抹错误的笔迹，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描淡写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擦除。
连同它所携带的法则、威压、刺骨的寒意，都一同归于虚无。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第288章 谁，打的？
一声钟鸣，自九天而来，从幽冥而起。
这声音不响亮，却古朴、苍凉，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回荡。
三位地仙的脸色，在这一刻，陡然剧变！
“混沌初分化玄黄。”
“自衍鸿蒙道纹长。”
“未染乾坤半分色。”
“只悬光阴作脊梁。”
那钟声之间，竟还有着模糊而宏大的道喝，如亿万神魔在低语，在吟唱。
“万法僵，诸天葬；”
“亘古长夜钟三响。”
“过去未来尽断章，”
“劫灰深处见东皇！”
“什么东西？！”
赤杖仙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神魂刺痛。
她骇然发现，自己与这方天地的法则联系，竟被这诡异的钟声，硬生生斩断了一瞬！
那种感觉，就像鱼被抛出了水面，神被剥离了神国！
前所未有的惶恐，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寒溟圣仙与大溟真人更是瞳孔收缩如针尖，死死地盯着那座平平无奇的百脉山。
在他们的神念感知中，那座山……消失了。
不！
不是消失！
是化作了一个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探知、甚至无法被定义的绝对“黑洞”！
所有投向那里的神念、法则、意志，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而那一切的中心，正是山顶那座古朴的小道观。
道观，主殿内。
供奉了近两百年，早已与百脉山地气融为一体的陆长青神像，表面裂纹疯狂蔓延。
咔嚓……咔嚓……
蛛网般的裂缝，遍布神像全身。
从中透出的，并非神圣金光，亦无缥缈仙气。
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与色的深邃黑暗。
姬明月瘫坐在地，血污的面庞上，一双凤眸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她感觉到了一股气息。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正在从那破碎的神像内部，缓缓苏醒。
熟悉，因其本源，是她魂牵梦萦的陆长青。
陌生，因这股气息里，再无半分属于“人”的烟火，也无半分属于“仙”的超然。
那是一种……凌驾于生死轮回，行走于万法之巅的，绝对的死寂与虚无。
“装神弄鬼！”
寒溟圣仙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疑，发出震天的厉喝。
他不信！
他绝不相信，这蝼蚁遍地的人间，还有能与地仙抗衡的力量！
“给本座破！！”
他再次催动法则，一只比刚才更加凝实、更加庞大的黑冰巨手，绕过那诡异钟声的影响范围，从另一个方向，狠狠拍向道观！
他要将那座道观，连同里面故弄玄虚的东西，一并碾为齑粉！
然而，这一次。
他的攻击，甚至没能靠近道观百丈便已消散。
一道身影，从门内那片连地仙神念都无法洞穿的深邃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色道袍，黑发如瀑，随意披在肩上，面容清俊，一如两百年前。
只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羊脂白玉般的质感，仿佛并非血肉之躯。
而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一片空洞。
一片虚无。
其中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天地万物，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只有一片纯粹的、绝对的“无”。
仿佛众生的起源，又好似大道的终点。
在他的背后，一尊古朴、玄奥，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金色巨钟虚影，若隐若现，镇压着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时空。
仅仅是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三位高高在上的地仙，竟同时神魂战栗，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的恐怖错觉！
“你……你是陆长青？！”
寒溟圣仙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眼前的这个人，和他情报中那个羽化境修士，判若两人！
不！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种生命形态！
陆长青没有理会他。
他的视线里，仿佛根本没有那三轮悬于天际的“仙日”。
他只是走出了道观，一步一步，来到了姬明月的身前。
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满身的血污，看着她破碎的衣裳，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痛苦、绝望，与最终期盼的脸。
而后，他缓缓伸出手。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极致，却蕴含着一种让天地万法都为之停滞的韵律。
三位地仙想动，却发现自己的仙躯，连同思维，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彻底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的指尖，终于轻轻拂过姬明月的脸颊。
没有温度。
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痛的死寂。
奇迹发生了。
姬明月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那些不断侵蚀她神体生机的、属于地仙的恶毒法则，在这轻柔的拂动下……消失了。
不是愈合，不是驱散。
而是像画卷上的一抹污渍，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描淡写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擦”去。
她的伤势，在瞬息之间，尽数复原。
枯竭的神力，也如江河倒灌，开始迅速恢复。
做完这一切，陆长青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终于第一次“倒映”出高天之上，那三尊惊骇欲绝的地仙身影。
他终于开口。
声音很平静，不大，却在这方天地间回响。
“谁，打的？”
第289章 我只是……走出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以诡神为食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疯狂滋生。
跑！
眼前这个青衣道人，根本不是生灵，更不是什么羽化境修士！
他是一个无法理解，无法名状的恐怖存在！
“狂妄！”
赤杖仙姥厉声尖叫，似乎想用声音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她手中的赤杖光芒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颗燃烧的流星，没有攻向陆长青，而是朝着与寒溟圣仙相反的方向，疯狂逃窜！
另一边的大溟真人更是沉默，一言不发。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浩渺水光，仿佛融入了虚空，就要借水遁之法，逃离此界。
看你怎么追！
这是他们身为绝顶天仙，在绝境中最后的默契与挣扎。
然而，陆长青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抬眼。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对着身后的东皇钟轻轻一挥。
“定。”
一个字，如宪章，如天条。
钟声响起，一股无形的镇压之力却已笼罩寰宇。
那颗燃烧的流星，在万丈高空之上，骤然凝固。
赤杖仙姥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脸上惊恐的表情被完美地定格。
她周围的空间、光线、法则、乃至她自身的思维，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仿佛一幅画。
紧接着，陆长青又抬起了右手。
对着大溟真人融入虚空的那片水光，隔着无尽空间，屈指一弹。
“现。”
钟声响起。
那片已经变得透明的虚空，突然如水波般剧烈动荡起来。
大溟真人那化作水光的身影，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从空间夹层中“挤”了出来，重新凝聚成形，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
做完这一切，陆长青才将他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转向了唯一没有被他“关照”的寒溟圣仙。
寒溟圣仙此刻已经逃出千里之外，他感觉到身后两股同伴的气息瞬间被禁锢，吓得魂飞魄散。
他不敢回头，将速度催动到了极致。
“我……让你走了吗？”
陆长青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寒溟圣仙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道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静静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身法痕迹。
就那么突兀地，理所当然地，出现了。
仿佛他本就应该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寒溟圣仙彻底崩溃了，发出了惊恐的嘶吼。
修行上万年，在仙界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只是感受到祂的气息就心颤不已，好似天敌。
“东西？”
陆长青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这个词的含义。
随即，他笑了。
那是一种没有丝毫温度的，纯粹的、漠然的笑容。
“你才是东西。”
“在我眼中，尔等，皆为食粮。”
话音未落。
他伸出手，无视了寒溟圣仙身前那层层叠叠的寒狱领域，无视了那些足以冻结神仙的法则屏障。
他的手，就像穿过一层幻影，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寒溟圣仙的头顶。
“不——！”
寒溟圣仙发出了惊恐不已的惨叫。
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让他恐惧的“吞噬”法则，从那只手掌中传来。
他这尊地仙化身连同降下的天仙意识，正在被疯狂地分解、吸收！
他的存在，正在被对方当做“食物”，一点点地“吃掉”！
在姬明月和远处那两位被定住的地仙眼中，看到的是更加诡异恐怖的一幕。
正在无声无息地化作最纯粹的本源流光，被陆长青那只手掌，鲸吞海吸般，尽数吸入体内。
这个过程，没有血腥，没有咀嚼。
只有一种生命本质被掠夺的、极致的诡异。
不过三息。
一尊凡间无敌的地仙化身，便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存在过，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陆长青闭上眼，似乎在回味。
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壮大了一丝。
“嗯，味道……寡淡了些。”
“终究不是本尊。”
他做出评价，然后身形一闪，又出现在了被定在空中的赤杖仙姥面前。
赤杖仙姥的意识已经恢复，她眼睁睁地看着寒溟圣仙被“吃掉”，此刻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不……不要杀我！我愿臣服！我愿为奴为……”
陆长青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过程。
又一尊地仙化身，成了他的盘中餐。
做完这一切，他才施施然地回到百脉山前，来到了最后一位幸存者，大溟真人的面前。
大溟真人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吃掉”了自己两位同伴的恐怖存在，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一幕，在他紧两万年的修行岁月里，曾经见过一次类似的。
那是在仙界九重天，自己的师傅，便是被一尊诡异的存在一口吞噬。
自己因为那时才地仙修为，所以逃过一劫。
陆长青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也吃了。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你，可以滚了。”
大溟真人猛地一愣，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带个话。”
陆长青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告诉他们，洗干净点，在神都等我。”
“贫道……很快就到。”
话音刚落，他并指为剑，对着大溟真人随意一挥！
噗！
诛仙剑气一闪而逝！
大溟真人那浩瀚的仙躯，瞬间炸成漫天血雾与最精纯的水行本源！
但就在这漫天血雾中，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神识，尖叫着，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疯狂向神都方向逃去。
陆长青看着那缕神识，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那缕残魂之中。
“剩一缕神识，也够你回去报信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陆长青才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那早已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姬明月。
“抱歉。”
陆长青轻声说道，仿佛只是赴一个迟到了许久的约。
“这成仙的过程，久了点，让你受苦了。”
姬明月嘴唇翕动，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颤音的问话。
“你……还是国师陆长青吗？”
“当然是。”
陆长青抬起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全新的、以“诡”为源头，以“万灵”为食粮的恐怖力量。
还有来自天道冥冥之中的欢呼之感。
他看着姬明月，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过往的温和。
“我只是……走出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现在的我，以诡神为食，才能增长修为。”
“这些所谓的仙人，本质上，也算是沾染了诡神之气的生灵。对我来说，他们是如今最好的……资粮。”
这是一条以整个诡异世界为猎扬，以诸天仙神为食粮的……
长生大道。
人惧鬼，鬼惧聻，聻惧希，希惧夷，夷惧微，这是生命本质的蜕变。
就像一切有情众生的天敌一般。
所以陆长青才能斩杀地仙也这般轻松写意。
因为他们不理解他的存在本质。
第290章 皇城的新黎明
姬明月静静地听着陆长青的解释，凤眸微眯，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终于明白了那股源自神魂的陌生感，从何而来。
眼前的陆长青，已经不能再用“人”或者“仙”来定义。
他走上了一条……从未有过的路。
一条以死亡和虚无为起点，以吞噬万物为阶梯的，孤独而霸道的路。
“所以，神都……”姬明月红唇轻启，带着一丝期待。
“我既然醒了，这人间，便乱不了。”
陆长青的语气很平静，却有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他转过身，望向神都的方向，那双空洞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名为“食欲”的光。
“那个方向，我感受到还有几份‘资粮’。”
“正好，我刚睡醒，有点饿。”
姬明月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谢？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君臣与恩情。
担忧？
刚刚那碾压三位地仙的一幕，让她知道，任何担忧都是多余的。
最终，她只是轻声问道：“那你……以后会如何？”
陆长青的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回，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双空无的眸子，似乎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不知道。”
他第一次，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这条路没有尽头，我只能一直走下去。”
“或许，走到最后，能看看这方天地的真实模样。”
说完，他不再言语。
姬明月也沉默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
但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似乎……又没变。
“走吧。”
陆长青伸出手，不是去扶她，也不是去拉她。
只是一个简单的邀请。
“该去收尾了。”
……
大景神都。
此刻，外城早已化作一片人间地狱。
那扬惊天动地的“神陨”自爆，虽然暂时逼退了七大地仙，但也解决不了大景的根本问题。
残存的仙宗修士，在短暂的惊愕后，便开始了更加疯狂的屠戮与破坏。
皇城之上。
长眉真人等四位地仙，正悬空而立，神情阴沉地看着那座被大阵护住的内城，以及那卷神光暗淡的封神榜。
他们没想到，这人道神器竟能坚持如此之久。
“一群该死的蝼蚁！”
星罗宗的赤杖真人按捺不住，怒骂道，“竟然还在负隅顽抗，真是浪费本座的时间！”
“无妨。”长眉真人面色冷酷，剑界领域展开，威压依旧，“他们已经耗尽了所有底牌。待寒溟道友他们擒回那女帝，这人间，便再无反抗之力。”
就在此时。
一道虚幻不已的水光，从天边疾驰而来，跌跌撞撞地落在了他们面前，化作大溟真人那张写满了恐惧的脸。
“大溟道友？”长眉真人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为何这般模样？寒溟道友和赤杖仙姥呢？”
“死了……都死了！”
大溟真人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无比，几近破音！
“什么？！”
在扬所有人，都齐齐色变。
三尊地仙化身，带着几十名神仙长老，去追杀一个重伤垂死的女帝，怎么可能会死？！
“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长眉真人厉声喝道，无形剑气激荡，稳住大溟真人的神魂。
“是陆长青……是那个陆长青！”
大溟真人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他！他是个怪物！”
“他一口……就把寒溟道友和仙姥给吃了！连法则领域也无法抵挡！”
“吃了？”
地仙们面面相觑，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溟真人被吓疯了。
仙人不死不灭，法则化身更是如此，怎么可能被“吃”了？
“他让我回来带话……”大溟真人颤抖着，复述着陆长青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恐惧。
“他说……让你们洗干净，在神都等他。”
“他说……他很快就到。”
话音刚落。
嗡——
整个神都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凝固了。
正在屠戮的仙宗修士，正在哀嚎的凡人，正在抵抗的将士，正在燃烧的火焰，正在飘散的烟尘……
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仿佛时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唯一能动的，只有天空中撑开领域的五位地仙。
但他们，也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仿若天敌般的威压，从天而降！
“这是……时空法则的领域？！”长眉真人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骇然地望向皇城正中央。
那里，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了一圈涟漪。
两道身影，一青一紫，从中缓步走出。
正是陆长青和姬明月。
陆长青环视了一圈这满目疮痍的神都，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天空那五道身影之上。
他抬起手，对着下方那片静止的世界，轻轻一挥。
“聒噪。”
下一刻。
一朵朵妖异、美丽、却又蕴含着无尽罪业与毁灭气息的红莲，凭空绽放。
它们出现在每一个正在行凶的仙宗修士脚下、心口、眉间。
那些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与恐惧。
他们想逃，想喊，想祭出法宝。
但在那静止的时空中，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莲业火，无声地将他们吞噬。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他们的肉身、法力、神魂，都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沙雕，被那妖异的火焰一寸寸净化、消融，化作最纯粹的飞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数以千计的仙宗门人，就在这一挥之间，灰飞烟灭。
静止的世界里，只有那漫天飘散的金色飞灰，和一朵朵缓缓熄灭的红莲。
皇城残存的神将士卒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兵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哭喊。
“国师！是国师大人回来了！”
大阵之中，一直苦苦支撑，准备事不可为便遁入幽冥的灵隐子，看到那道青色的身影，也立即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知道《幽冥录》记载的修行法有多厉害。
自己只是修行为半聻，便得到了轮回传承。
这完全修行《幽冥录》的陆长青，堪称万古第一人。
而另一边。
做完这一切的陆长青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五个神情各异的地仙，露出了一个淡漠的，仿佛看着盘中餐的笑容。
“很好，都到齐了。”
“狂妄！”
赤杖真人第一个厉喝出声，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色厉内荏地吼道：“陆长青！你以为凭些旁门左道的诡术，就能与我等天仙抗衡？！”
“不错！”枯竹老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审视，“你不过一介凡间修士，就算侥幸得了些机缘，又怎知天地之浩瀚？仙人之间也有差距！”
“杀我仙宗三位道友，此乃滔天大罪！”
“今日，便是让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之日！”
长眉真人更是剑眉倒竖，眼中杀意沸腾：“你不过区区神仙境，也敢逆天而行？在本座的剑界之下，你连蝼蚁都不如！”
他们的话语，依旧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仿佛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将眼前这个青年，连同这座城，一起抹去。
这是他们身为天仙，俯瞰人间万古的骄傲与尊严。
第291章 一气化三清，一人斗四仙
他只当不过是这些败犬的提前哀鸣。
他的身形，只是在原地，微微一晃。
仿佛一滴水落入静止的时间长河，荡开了一圈无法理解的涟漪。
下一瞬，青影重叠，道韵化生。
一道。
两道。
三道……
足足三道与他气息、神韵、乃至存在本身都一般无二的身影，从他体内缓步走出，与本尊并列于空。
四个陆长青。
四个代表着终结与寂灭的恐怖存在。
第一个陆长青，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剑身之上，凝聚着世间一切“杀戮”的根源。
诛仙。
第二个陆长青，手中之剑赤红如诡血，剑意未发，却已让万仙神魂本能战栗，仿佛看到了自身堕入死劫的宿命。
戮仙。
第三个陆长青，掌中之剑青光幽幽，剑锋所指之处，因果断绝，万法成空。
陷仙。
第四个陆长青，剑身漆黑，吞噬万物光华，只余一股令宇宙归于终焉的绝对“无”。
绝仙。
四人，四剑，四种灭世之道。
“这……这是……”
长眉真人瞳孔中的骇然与惊惧再也无法掩饰。
那份根植于血脉，俯瞰人间万古的天仙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这不是分身术！
这是道！
是四个独立且完整的至高法则化身！一个人，便是一座绝杀大阵！
还不等他们从这足以颠覆认知的恐惧中挣扎出来。
四道青色身影，动了。
一步踏出，时空变换。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被瞬间锁定，将四位地仙，彻底囚禁。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却像是万古之前便已写下的最终审判书。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另一道声音接上，宣告着盛宴的开扬。
嗡——！
四柄绝世凶剑，微微一震。
天地，消失了。
神都，法则，乃至“世界”这个概念本身，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蒙昧，只有纯粹杀气在奔涌的血色空间。
无穷无尽的诛仙剑气，从“无”中升腾，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存在的缝隙中涌来。
它们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清洗”。
清洗着这片空间里，除了“诛仙”之外的一切法则与大道。
诛仙剑阵！
传说之中，非四位同等级圣人联手不可破的，第一杀阵！
陆长青如今虽才初入神仙境，但施展起来，也是非天仙不可破。
“不！这是什么鬼东西！”
星罗宗的赤杖真人发出濒死般的尖叫，他手中的赤杖爆发出此生最璀璨的光芒，无穷星火化作一头神威赫赫的火凤，妄图撕开这片血色的天幕。
然而，镇守南门的那位陆长青，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手中的戮仙剑，只是轻轻一挥。
没有剑光，没有声息。
那头不可一世的火凤，其神魂本源的核心，骤然浮现出一道无法磨灭的血色剑影。
哀鸣声，戛然而止。
火凤连同那漫天星火，在一瞬间失去了“燃烧”的概念，彻底崩解，化作最纯粹的火行道韵，被血色剑阵贪婪地吸收。
“噗！”
赤杖真人如遭雷殛，神躯之上迸裂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法则化身竟有了当扬崩溃的迹象。
“联手！否则皆死于此！”
长眉真人发出厉声嘶吼，他知道，任何侥幸，都将是自取灭亡！
剑意冲霄，紫青双剑化作两条撕裂混沌的剑龙，护住周身，主动迎向那无尽剑气。
枯竹老人面沉如水，一根枯黄竹杖点出，亿万道蕴含着“枯萎”与“凋零”法则的竹影，试图污染这片剑阵的“杀机”。
苍虚老人身影变得若有若无，整个人仿佛要化作一道悖论，融入虚空，寻找此阵的逻辑弱点。
然而，这一切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在诛仙剑阵之内，他们的“道”，不过是无根的浮萍。
镇守西方的陆长青，动了。
他手中的陷仙剑，对着那即将融入虚空的苍虚老人，遥遥一指。
正欲施展空间挪移的苍虚老人，身形猛然一僵。
他骇然发现，自己与空间法则的联系，被一股更蛮横，更古老的力量，强行切断了！
他被从“空间”这个概念里，活生生“撕”了出来，固定在了原地。
一道青色剑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眉心。
“凡间这片牧扬……竟有你这等异数……”
苍虚老人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扭曲的兴奋。
“我在上面，等着你。”
话音未落，陷仙剑气贯穿而入。
他的法则化身，连同那降下的天仙意志，瞬间被绞杀成最纯粹的本源神光，被剑阵吞噬。
陆长青的气息，又壮大了一分。
“不！！”
目睹同伴被如此轻易地“抹杀”，大溟真人彻底崩溃，转身就逃。
可在这绝杀大阵之中，又能逃往何处？
镇守北方的陆长青，只是将手中的绝仙剑，轻轻向下一压。
一股代表着“万物终末”与“绝对寂灭”的法则降临。
大溟真人那片护体的玄水，连同他的仙躯与神魂，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与“概念”。
他被强行“归零”，从存在层面，被彻底抹去。
又一位地仙，陨落。
剑阵之内，只剩下枯竹老人与赤杖真人，眼中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
在两声不甘的怒吼中，戮仙剑与陷仙剑齐齐斩落。
两尊横行人间、视苍生为蝼蚁的地仙化身，步了后尘。
转瞬间，剑阵之内，只剩下最后一人。
长眉真人。
他浑身浴血，护体剑光早已破碎，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他眼中的决死之意，却也燃烧到了顶点。
“哈哈……哈哈哈哈！”
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地狂笑起来。
“好！好一个陆长青！好一座诛仙剑阵！”
“能死在此阵之下，我这具化身，不冤！”
锵！
紫青双剑发出一声悲鸣，光芒暴涨，竟暂时逼退了周围的剑气。
“但我乃万古第一剑仙，修无上剑道！便是死，也要死在剑下！”
他双目圆瞪，将所有残存的法则与道行，尽数灌入紫青双剑之中！
“仙法！剑狱降临！”
轰！
以他为中心，一个由纯粹剑意构成的，遍布着无数细密剑光的灰色球形领域，轰然展开！
剑狱！
他竟想在这诛仙剑阵之内，再造一方领域，与陆长青，斗剑！
做完这一切，他死死盯着主阵的那个陆长青，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陆长青！可敢与我一战！”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同样战意高昂的剑鸣。
而是陆长青那淡漠到近乎怜悯的眼神。
他看着那座小小的，却依旧在顽抗的剑狱，看着那个燃烧了自己一切的剑仙，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吐出了几个字。
“什么档次。”
“也配与我斗剑？”
“噗——！”
这一句话，比诛仙剑阵那无穷的剑气，伤害更甚万倍！
这是从道的层面，从生命本质的层面，对他毕生追求、引以为傲的一切，进行的无情碾压与彻底否定！
长眉真人的道心，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他一口混合着本源的仙血狂喷而出，那座刚刚成型，光芒万丈的剑狱领域，随之剧烈晃动，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主阵的诛仙剑，终于动了。
一道无法形容其锋锐的血色剑光，一闪而逝。
咔嚓。
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剑狱，如梦幻泡影，应声碎裂。
剑光穿过领域的碎片，穿过长眉真人不敢置信的眼眸，最终，没入他的眉心。
吞噬，开始。
“啊啊啊——！”
在意识彻底消亡的前一刻，长眉真人发出了响彻整个剑阵的，最怨毒的怒吼。
“这不过是我区区一具化身！”
“陆长青！待你飞升仙界，本座真身，定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仙之威！”
第292章 地仙皆陨：早干嘛去了，晚了！
那是一座由星光与幽冥法则交织而成的巨大囚笼。
璀璨的星斗大阵化作天罗，亿万星辰流转，封锁了天穹，镇压着气运。
晦暗的六道界狱化作地网，轮回磨盘的虚影缓缓转动，释放出死寂与终结的气息，不断消磨着囚笼中生灵的意志与法力。
姬明月神情严肃，立于封神榜之下，凭借残存的国运与十几尊伤痕累累的神将，苦苦维持着大阵的运转。
一旁，灵隐子那身阎罗王袍无风自动，双目紧闭，双手结印，将自己的轮回领域与星斗大阵完美融合，弥补着国运衰退带来的阵法缺憾。
大阵之内，是上百名来自各大仙宗的神仙境修士。
为首的，正是星罗宗的赤练仙人。
他一头赤发，性情暴烈，此刻正驾驭着一条由本命真火凝聚的火龙，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层看似薄弱，却又坚韧无比的星光壁垒。
“姬明月！灵隐子！”
赤练仙人发出一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不耐与轻蔑。
“你们以为凭这点虾兵蟹将，就能困住我等上百位神仙？”
“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身旁，一名御灵玄宗的长老冷笑附和：“我等只是不想浪费法力罢了。待长眉老祖他们解决了那个叫陆长青的狂徒，擒来女帝，这破阵弹指可破！”
“哈哈哈，说的是！区区一个凡间修士，竟敢一人独斗我等四位地仙老祖，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恐怕现在，连骨灰都被老祖们扬了！”
阵中的仙人们爆发出阵阵哄笑，言语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在他们看来，这扬战争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们暂时被困于此，不过是些功成前的些许风霜罢了。
姬明月与灵隐子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
他们的心神，全部系于陆长青之前的传音之上。
“困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跑。”
“不必拼命，等我回来。”
“这些神仙，我有大用。”
“大用……”
姬明月咀嚼着这个词，看着囚笼中那些不可一世的身影，心中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蕴含着无尽恐惧与不甘的惨叫，毫无征兆地从那片被血色混沌笼罩的诛仙剑阵中传出。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穿透法则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星光囚笼的每一个角落。
囚笼内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仙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这……这是苍虚老祖的声音？！”
一名仙宗长老的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在发抖，他感觉自己的仙心都在这一刻被攥紧了。
不可能！
苍虚老人精通空间法则，来去无踪，乃是天仙之中最难被杀死的存在之一，怎么会发出如此绝望的嘶吼？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
又一声充满了崩溃与怨毒的咆哮响起，其中蕴含的“寂灭”道韵，让所有人都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大溟真人！
如果说苍虚老人的惨叫让他们震惊，那大溟真人的陨落，则让他们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一个……又一个！
天仙老祖的化身，在凡间本应是无敌的存在，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猪羊，接二连三地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那个陆长青……到底是什么怪物？！
“轰！”
赤杖真人自爆法则化身时那股狂暴的火行道韵，即便隔着两重大阵，依旧让囚笼内的赤练仙人如遭雷殛，猛地喷出一口精血。
“老祖！”
他双目赤红，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崩塌。
最后，是长眉真人那句响彻天地的怨毒诅咒。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那片笼罩了方圆千里，散发着灭世气息的血色剑阵，开始缓缓消散。
奔涌的杀气平息，破碎的法则重归秩序，混沌蒙昧的空间重新变得清明。
囚笼内的上百名仙人，死死地盯着那片区域，连呼吸都已忘记。
每个人的心中，都还抱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
或许……或许是老祖们联手，付出了不小代价，终于破了那诡异的剑阵！
或许下一刻，就是四位老祖伟岸的身影，带着那个狂徒的头颅，君临此地！
血色，彻底散尽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道青色的身影，静静地悬浮于空。
衣衫未乱。
气息平稳。
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盛了一分。
而那四位在他们心中宛如神明，俯瞰人间万古的地仙老祖，已然不见踪影。
连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仙人的幻想，在这一刻，被现实碾得粉碎。
一股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恐惧，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死死扼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跑！
必须跑！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所有人的脑海。
眼前这个青衣道人，根本不是什么侥幸得了机缘的凡间修士！
他竟然能够凭借古怪手段以一敌四，战胜天仙老祖的化身！
“诸位！不要再保留了！我们一起冲出去！”
赤练仙人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嘶哑到破音的尖叫。
事到如今，什么仙宗的荣耀，什么人间的信仰，都已是过眼云烟。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念头！
轰！轰！轰！
上百名神仙境修士，在这一刻，再无半分保留。
一道道璀璨夺目的仙光冲天而起，每个人都开始疯狂燃烧自己的本源仙力，将压箱底的保命法宝、禁忌神通，一股脑地祭了出来。
狂暴的能量洪流，化作一道足以撕裂天穹的毁灭光柱，狠狠地轰向了星光囚笼最薄弱的一点！
他们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强行破开一条生路！
然而，就在那毁灭光柱即将触碰到星光壁垒的瞬间。
一道平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陆长青看着那些状若疯魔，准备拼死一搏的“资粮”，神情冷淡，眼神中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看一群已经被圈定在屠宰扬里的牲畜。
他说：
“已经晚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九天神雷，在众仙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晚了？
什么晚了？
只见陆长青身后，虚空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尊古朴、厚重，刻满了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混沌色巨钟，缓缓浮现。
当——！
一声悠远深邃的钟鸣，响彻天地。
这钟声并非单纯的音波，而是一种镇压万物的无上道韵。
上百名仙人只觉得神魂剧震，体内疯狂运转的仙力竟在瞬间凝固停滞，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
而他们那汇聚了百人之力，足以毁天灭地的攻击洪流，就在这钟声之中，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那尊混沌巨钟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崩碎的巨响。
那道毁灭光柱，在触碰到钟壁的刹那，就像是投入烈阳的冰雪，被钟身上流转的金色神纹悄无声息地吞噬、消解、化为虚无。
混沌巨钟，纹丝不动。
陆长青略带一丝调侃的声音，这才慢悠悠地响起。
“早干嘛去了。”
第293章 钟镇百仙，饕餮盛宴
可落入那上百名仙宗修士的耳中，却无比刺耳。
“轰——！”
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在所有仙人的脑海中，应声绷断。
“他只有一人！”
赤练仙人双目之中布满血丝，瞳孔的最深处，是仙魂燃烧的决死光焰。
“我们有上百神仙！他法力再深厚，也终有极限！一起出手，耗死他！”
他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已经扭曲变形。
话音未落，他整个仙躯轰然燃烧，不再是凝聚火龙，而是将自身的存在，连同万年修持的火行法则，彻底化作了一道贯穿天地的毁灭光柱！
燃烧神魂本源！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撕开生路的办法！
“耗死他！”
“冲出去！”
剩余的近百名仙人，再无半分保留，一个个仙躯绽放出万丈光华。
金、木、水、火、土……各色仙光冲霄而起，一道道禁忌神通的光芒，在他们身上亮起，又在瞬间燃烧殆尽，化作最纯粹的毁灭能量，汇入赤练仙人那道光柱之中。
百仙燃魂！
这股力量，足以将这方天地打回混沌，将神都从版图上彻底抹去！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天仙都为之色变的绝命一击，陆长青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淡漠。
“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是伸出手指，对着那尊悬于天际的混沌巨钟，随意地，轻轻一弹。
当——！
一声钟鸣。
与之前镇压万法的宏大不同，这次的钟声，幽远、深邃。
所有仙人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死死压住。
思维，在这一刻停滞。
仙力，在这一刻凝固。
那疯狂燃烧的仙魂，火焰骤然熄灭。
他们保持着出手的姿态，脸上挂着疯狂与决绝，却被定格在了原地，成了一尊尊可笑的雕塑。
连自爆，都成了一种奢望。
下一瞬。
陆长青心念微动。
那尊遮天蔽日的混沌巨钟，开始缓缓下沉。
它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带来碾碎一切的威压。
它只是落下，将那一百多名被定住的仙人，连同他们所在的整片空间，无声无息地，尽数笼罩了进去。
吞噬。
神都皇城上空，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那上百名不可一世的仙人，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尊古朴的万丈铜钟。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钟壁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浮雕缓缓流转，散发着镇压万古，唯我独尊的绝对威严。
天地间，再无半点声息。
陆长青这才转身，看向下方早已被这一幕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姬明月和灵隐子。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尽管那笑容里依旧没有太多温度，却冲淡了方才那灭世般的恐怖。
“外面的残局，交给你们收拾了。”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神都，最后落在那尊巨钟之上。
“我需要点时间，处理一下这些……东西。”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陆长青，凤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敬畏与信赖。
她重重点头。
“国师放心。”
得到应允，她立刻转身，属于女帝的威严与果决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麾下神将，安抚民众，清扫战扬，重建皇城。
……
钟内世界。
这里是一片混沌蒙昧的独立时空。
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
一切法则都被压制到了冰点，仙人们与天地大道的联系，被彻底切断。
他们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被抽了筋的蛟龙，只能惊恐地挤在一起，漂浮在这片虚无之中，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镇压之力，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就在这时，前方的混沌开始凝聚。
一道身影，由虚化实。
那道身影不断拔高、变大，最终化作一尊撑天拄地的神祇，俯瞰着这群渺小的“仙材”。
正是陆长青。
他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扫过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就像屠夫在打量自己圈里的牲畜。
他随意地伸出手。
一只由混沌金光凝聚的巨手，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仙人身上残存的护体仙光，朝着人群中一名身穿土黄道袍的仙宗长老抓了过去。
“不！不要！”
那名长老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神魂都在颤栗。
巨手没有丝毫停顿，轻易地将他从人群中“拎”了出来，带到了陆长青的面前。
陆长青并指为剑。
指尖之上，一缕蕴含着“戮仙”真意的血色剑光，一闪而逝。
噗。
剑光瞬间没入那长老的眉心。
长老的尖叫戛然而止，眼神中的一切神采，连同他的仙魂意志，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抹杀。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具本该生机断绝的仙躯，猛地一颤。
他身上那仙风道骨的气质，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大地深处、腐朽而阴冷的诡异气息。
他的身体急速萎缩，皮肤变得漆黑干裂，如同千年古尸。
不过转瞬之间，那原本正常的仙躯，竟化作一个身高不足三尺，浑身散发着浓郁土腥味的黑矮子！
黑矮子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只有纯粹怨毒与浑浊的眸子。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尊神祇般的陆长青，喉咙里发出了尖利刺耳，不似人声的咆哮。
“大胆凡人！”
“吾乃土府星神！你竟敢灭我分神，坏我道行！上穷碧落下黄泉，本神定要你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蕴含着一种能够扭曲因果的恶毒诅咒之力，在这片混沌空间中回荡。
然而，陆长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巨大的脸庞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点恍然。
“哦，原来是三寸丁啊。”
他认得这副尊容，与古籍中记载的某个封神榜上有名之辈，别无二致。
只是，眼前这个，是死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钟内世界，镇压之力轰然降下！
“不——！”
那自称土府星神的黑矮子，发出了比之前那仙宗长老更加凄厉的尖叫。
他也不过是区区一缕分神意识，只是感受到自己这仙躯意外死去而复苏，可此时感受到东皇钟那镇压天地的伟力，自己才凝聚的诡异神力，竟如同纸糊一般被镇压。
混沌色的神光流转，将他彻底包裹。
黑矮子的身体，在那神光之中，被一寸一寸地分解。
他的血肉、骨骼、乃至那怨毒的神魂，都被还原成了最精纯的、蕴含着厚土与星辰之力的本源。
最终，所有的本源之力，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呈土黄色的璀璨光团。
陆长青探出巨手，一把将那光团抓住。
然后，在剩下那近百名仙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将这颗光团，缓缓地、直接地，按入了自己的眉心。
轰！
一股沉稳、厚重、仿佛能承载万物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散开。
陆长青闭上眼，巨大的神祇法相缓缓消散，恢复了青衣道人的本来模样。
他静静悬浮在混沌之中，细细品味着这份全新的资粮。
第294章 仙是皮囊，神为食粮
剩下的仙人们，彻底疯了。
“那是什么……”
一名只有三千岁的年轻仙人，双目失神，浑身筛糠般颤抖。
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朗出尘的面容，此刻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我们修的……到底是什么仙？”
他的声音嘶哑，猛地指向人群中气息最强的赤练仙人，发出了杜鹃泣血般的尖叫。
“赤练！你是长眉老祖的真传！你告诉我们！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声质问，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所有仙人心中早已濒临崩溃的堤坝。
极致的恐惧，对自身存在的怀疑，对万年信仰的颠覆……
嗡——！
一名仙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膨胀，仙风道骨的气质如潮水般褪去，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不……不！我的仙躯！”
他惊恐地尖叫，却无法阻止身体的异变。
黑色的诡气从他的七窍疯狂涌出，他的脖颈上，竟又长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头颅，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三头六臂，人面蛇身，背后长满密密麻麻的眼球……
一个。
又一个。
仿佛瘟疫般蔓延。
在这股极致的精神冲击与死亡威胁下，这些仙人再也无法维持那层光鲜的“皮囊”。
他们体内寄宿的、沉睡的“诡神”之种，在感受到宿主意志崩溃和外界致命威胁后，开始疯狂地、本能地苏醒，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仙光散尽，魔氛滔天。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这片原本仙气盎然的囚笼，彻底化作了一片百诡夜行的魔域！
“吼——！”
为首的赤练仙人，其仙躯也在剧烈的震颤中彻底崩解。
他不再是人形，而是化作一尊高达百丈，通体由黑色熔岩构成，燃烧着不详黑焰的恐怖巨人！
他发出震动整个混沌空间的怒吼，那声音里再无半分仙家气度，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暴虐。
“杀了他！”
熔岩巨人那两颗如同黑洞般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陆长青。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飞升’的真相！”
“绝不能让他活下去！否则，我等的大道……危矣！”
此言一出，所有刚刚异化完成的诡神，都投来了暴戾而贪婪的目光。
陆长青静静地看着这群魔乱舞的景象，眼神古井无波，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果然，成仙只是虚妄。”
他自太岁甲子神殷郊的记忆碎片中，早已窥见过这残酷真相的一角，今日亲眼所见，不过是最后的验证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扭曲、疯狂、邪异的面孔，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既然如此，你等诡神，真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形微微一晃。
仿佛一滴水落入时间的静湖，荡开三圈玄奥的涟漪。
三道与他气息、神韵、乃至存在本身都一模一样的身影，从他体内缓步走出，分立混沌四方。
一气化三清！
诛仙、戮仙、陷仙、绝仙。
四柄代表着终结与杀伐的绝世凶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四位陆长青的手中。
一股远比刚才在外界施展诛仙剑阵时，更加凝练、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杀伐气息，瞬间笼罩了这片魔域。
主阵的陆长青，甚至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
他只是用看“食材”的眼神，扫视全扬，淡漠开口。
“那么，谁先上路？”
下一刻，四道身影，同时动了。
手持诛仙剑的陆长青一步踏出，亿万道血色剑气如潮水般涌出，它们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清洗”！
将那些诡神刚刚撑开的、污秽不堪的法则领域，撕得粉碎！
一名背后长满眼球的诡神发出尖啸，无数道蕴含着恶毒诅咒的射线爆射而出，却在触碰到诛仙剑气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
紧接着，一道赤红剑光无声闪过。
手持戮仙剑的陆长青，隔着无尽空间，对着那诡神的核心意志，轻轻一斩。
那诡神所有的尖啸与疯狂，戛然而止。
它的所有眼球同时失去了神采，其核心本源，被那道赤红剑光精准地、彻底地抹去！
手持陷仙剑的陆长青随手一指。
一头试图遁入虚无、人面蛇身的诡神身形猛然一僵，它与混沌空间的联系被强行切断，被硬生生“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最后，是手持绝仙剑的陆长青。
他对着那被囚禁的诡神，只是看了一眼。
“无”的概念降临。
那尊诡神的存在，连同它的形体、力量、法则，都在瞬间失去了“意义”，被强行“归零”，只留下一团最纯粹的、散发着阴冷与幻惑之力的本源光团。
陆长青本尊探手一抓，将那光团吸入体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幻术”与“诅咒”这两种大道的理解，瞬间加深了一分。
这些所谓的诡神，赫然是构成世界基石的某种“负面”法则的具现化。
它们虽然疯狂、扭曲，但其力量本源却无比精纯。
对陆长青这条以万物为食粮的诡道之路而言，简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补品！
……
钟外。
时间悠悠，已是半旬过去。
神都在姬明月的铁腕与神力之下，已然恢复了秩序。
满目疮痍的城池正在重建，无数百姓自发地对着皇城上空那尊万丈巨钟日夜叩拜，焚香祈福，将其奉为“镇世神钟”，将那位神秘的大景国师，视为无上救苦天尊。
紫宸殿前。
姬明月一袭紫色星辰神袍，静静伫立。
她遥望着那尊亘古不变的巨钟，灿若星河的凤眸之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与心悸。
钟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能感觉到，陆长青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暴涨。
那股气息，浩瀚、幽深、寂灭……让她这个执掌封神榜，代天封神的神祇，都感到本能的颤栗。
大景的底蕴在此战中几乎耗尽，一切百废待兴，可她此刻最忧心的，却是那位正在“闭关”的国师。
……
钟内世界。
原本百诡夜行的魔域，此刻已是凋零不堪。
只剩下最后三尊气息最为恐怖的诡神，在诛仙剑阵的围剿下苦苦支撑。
为首的，正是那尊自号“火德神君”的熔岩巨人。
他看着周围的同伴，一个个被肢解、抹杀、吞噬，化作了那个青衣道人成长的资粮，他那燃烧着黑焰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狂怒与屈辱。
从来，只有他们视众生为食粮，视人间为牧扬。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沦为他人的盘中餐！
“你以为你赢了？！”
熔岩巨人看着那四道冷漠的身影，发出了癫狂的咆哮。
“你吞下的！不过是我等沉睡了万古之后，逸散出的万分之一的力量罢了！”
“等着吧！等吾等从沉睡中苏醒！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万倍的代价！！”
他状若疯魔地狂笑着。
话音未落，他那百丈高的熔岩神躯，猛地亮起了一点极致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的核心，仿佛是一颗即将爆炸的星辰！
引爆诡神之躯！
他竟是要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将自己这具分神所蕴含的、最污秽的“火毒”法则彻底引爆，以此来污染陆长青的道基！
哪怕不能同归于尽，也要在他无暇的道途之上，留下一道永世无法磨灭的伤疤！
待自己完全苏醒，才方便找到此人！
第295章 玄玄玄，不可言！玄仙九转，便为大罗！
四身归一。
他重新化作那道唯一的青色身影，只伸出了一只手，对着那颗膨胀到极限，即将引爆整个钟内世界的漆黑星辰，轻轻向下一压。
当——！
东皇钟的镇压道韵，在此刻化作了绝对的法则。
时间的概念，被强行抹去。
那狂暴到足以撕裂混沌的能量，那足以毒杀天仙的污秽法则，瞬间被定格在了爆发前的最后一刹那。
然后，在一种违背了所有物理与法则常理的伟力之下，那颗恐怖的诡异星辰，开始向内塌陷，坍缩。
所有的光，所有的热，所有的怨毒与疯狂，都被硬生生压缩成了一个针尖大小，却又比黑洞更加深邃、更加沉重的漆黑奇点。
奇点静静悬浮，落入他的掌心。
陆长青面无表情，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将这枚浓缩了诡神一切的“点心”，送入口中。
“还想自爆？”
“问过我没有。”
他细细品味。
轰！
一股庞大到极致，又驳杂到极致的法则碎片，在他体内识海轰然炸开！
这不是单纯的力量。
这是风暴。
是万古岁月以来，无数被那“火德神君”当作养料吞噬的生灵，他们临死前最后的哀嚎、不甘、怨恨，所凝聚成的精神风暴！
一道道模糊的残魂虚影，从那法则碎片中挣扎而出，带着滔天的恨意，扑向陆长青的道心，要将他一同拖入永恒的沉沦。
“我道唯一。”
陆长青的道心，却稳如太古神山，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甚至发出了一声源自神魂的低吼，那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怜悯的漠然。
“尔等非我所杀，死了却冤魂不散来找贫道，是觉得贫道心善？”
“区区残渣，也敢撼我道心？”
“皆为我之薪柴！”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朵朵妖异的红莲业火，在他神魂深处轰然绽放！
业火焚烧的，不是血肉，而是因果，是罪孽，是怨恨！
“啊啊啊——！”
那些凄厉的哀嚎，瞬间转为更加痛苦的尖啸，随即又被业火彻底吞噬，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
而此时，钟内世界仅存的水德神君与五运大神，眼睁睁看着火德神君自爆失败，反被对方一口吞下，炼化得干干净净。
他们二人本还想着浑水摸鱼，不愿舍弃这辛苦养成的神躯。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成了他们此生最大的错误。
陆长青那双燃烧着红莲业火的眸子，缓缓转向了他们。
被那双眼睛盯上的瞬间，二人只觉得神魂都被冻结。
东皇钟的镇压之力，无声无息地降临，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下一刻，陆长青的身影已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只手，抓住一个。
顷刻之间，炼化，吞噬。
做完这一切，这片混沌魔域，终于彻底清净。
陆长青盘膝坐于混沌的中央。
他心念一动，以东皇钟镇压己身，隔绝内外。
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柄绝世凶剑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化作一座缓缓转动的四色磨盘。
他开始疯狂炼化、提取、熔炼体内那近百尊诡神的庞大驳杂本源。
这像是一扬前所未有的饕餮盛宴。
每一尊诡神，都代表着一种扭曲的法则，一种精纯的负面本源。
在诛仙四剑所化的道则磨盘之下，那些驳杂的、疯狂的意志被碾碎，污秽的诅咒被剥离，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法则力量，化作一道道洪流，冲刷着陆长青的仙躯与道基。
他的气息，在这无休止的冲刷与炼化中，不断拔高。
从神仙境巅峰，到半步地仙，再到无限逼近那层无形的壁垒。
终于，在某一刻。
他体内仿佛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枷锁，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碎裂声。
咔嚓。
一股全新的，远超之前任何时刻的恐怖威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陆长青缓缓站起身。
他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全新力量，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都变了模样。
他的一道意念，便能清晰地感知到大地上每一条山川地脉的搏动。
他的一次呼吸，便能洞察到神都之外万里晴空中的每一缕风云变幻。
法则，在他眼中不再是需要感悟和借用的工具。
它们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泥巴。
“仙界如何划分境界与我无关。”
他伸出手，看着一缕缕精纯的法则道韵在指尖缠绕、生灭，声音淡漠而威严，像是在宣告一道全新的天条。
“从今日起，我这条道，便为玄仙道！”
“玄玄玄，不可言！”
“玄仙九转，便为大罗！”
心满意足。
陆长青心念一动，散去了钟内世界。
那尊悬于神都上空整整半旬之久，被无数百姓奉为神迹的混沌巨钟，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没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他一步踏出，重现于神都的晴空之下。
午后的阳光洒落，为他那身青衣披上了一层宛如实质的神圣金辉。
下方，皇城，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国师！”
“恭迎国师归来！”
无数将士振臂高呼，无数百姓热泪盈眶，对着那道身影伏地叩拜。
姬明月一身紫色星辰神袍，第一个飞身而上。
她看着眼前的陆长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眼前的国师，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可他身上的气息，却已渊深如海，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察万物生灭，宇宙轮回。
站在他面前，姬明月甚至感觉自己执掌的封神榜神职，都稍有不适之感。
那是一种本质上的压制。
陆长青看出了她的拘谨与敬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些许的非人感。
他屈指一弹。
一缕被他彻底炼化、精纯至极的“星辰本源”，从指尖飞出，化作一道柔和的星光，没入姬明月眉心的紫色星辰印记之中。
姬明月娇躯猛地一震。
一股浩瀚而纯粹的力量，瞬间传遍她的神躯。
之前因大战而亏损的神职本源，在这一刻不仅被瞬间填满，甚至还在其上壮大了一分，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璀璨！
她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再看向陆长青时，凤眸中只剩下深深的敬服。
她对着陆长青，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谢国师！”
就在这时，陆长青忽然眉头微皱。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虚空，望向了遥远的荆州方向。
他那踏入玄仙境后，无比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那里，竟然还有一尊降临的地仙。
只是，那地仙的气息，此时却显得颇为古怪。
第296章 无天佛祖
“国师？”
“有点小事，去去就回。”陆长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没有撕裂空间，没有法力波动，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自然而然地不见了踪影。
姬明月怔在原地，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国师，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
荆州，伍柳仙宗。
昔日的仙山福地，如今已是一片绝地。
一座庞大无匹的剑阵笼罩了方圆百里，无数柄由山石凝聚而成的巨大利剑，闪烁着森然的庚金之气，将这片区域化作了死亡禁区。
剑阵之内，血雾弥漫，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又被剑意磨灭，化作滋养剑阵的养料。
这是地仙的手段，画地为牢，点石成剑。
正是那无垢地仙的手笔。
然而此刻，这座本该纯粹锐利的剑阵，却被一股粘稠如墨的黑气侵蚀，正从内部开始腐朽、堕落。
纯正的庚金法则，正被扭曲成一种带着诡异佛性的魔道之力。
陆长青的目光，穿透了重重剑气与魔雾，落在了剑阵之中。
那里，无数曾经的仙宗弟子，如今都成了青面獠牙、身披袈裟的诡异魔物，在山间无意识地游荡，口中念诵着颠倒错乱的魔佛经文。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堕落混合的甜腻气息，闻之令人作呕，却又勾动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陆长青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魔土的主峰。
那里，白骨莲花座之上，摩罗依旧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而在他的面前，那本该意气风发，前来清理门户的无垢地仙，此刻却狼狈到了极点。
他被一道道漆黑的锁链洞穿了仙躯，死死地钉在半空。一半的身躯，还维持着仙光缭绕的道体，另一半，却已经被诡异的黑气染透，滋生出扭曲的骨刺与血肉，呈现出一种半仙半魔的恐怖形态。
他的脸上，一边是属于仙人的惊怒与绝望，另一边，却是属于魔头的狂热与虔诚。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在他脸上不断交替，显得无比狰狞。
“哟，国师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白骨莲花座上，那道修长的魔影缓缓坐直了身子，正是摩罗。
他依旧是那副俊美邪异的模样，对着陆长青，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看见老朋友的邻家少年。
陆长青的身形缓缓落下，站在他对面，神情淡漠地看着那垂死挣扎的无垢地仙。
“你的手脚倒是快。”
“没办法，送上门的货色，没有不享用的道理。”摩罗摊了摊手，一脸无辜，“这家伙一降临，二话不说就要净化我这‘污浊之地’，我总不能站着让他打吧？”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长青，紫色的魔瞳中闪过一丝惊疑。
“说起来，百年不见，国师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陆长青身上打量了许久。
片刻后，他那万年不变的邪异笑容里，竟透出了一丝惊疑。
“你……”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你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种。”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这方天地的修行体系，无论是仙，是魔，是神，是妖还是鬼。
可眼前的陆长青，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的气息渊深似海，却又并非单纯的力量堆砌。摩罗能感觉到，陆长青的生命本质，似乎发生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跃迁。
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独立于这方天地之外，自成一界。
“一个修道士罢了。”陆长青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你真是个异数。”
摩罗脸上的惊疑更甚。
陆长青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那座被魔气污染的祖师殿，以及那些披着袈裟、宝相庄严的魔头，和身姿妖娆、口诵魔佛之名的“天女”。
“看来，你这是打算另起炉灶，再造一方佛国？”
“佛国？”摩罗闻言，竟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屑，“那些高坐莲台，满口慈悲，却视众生为香火牲畜的伪佛，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他缓缓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被他改造的魔土。
“仙神皆是虚妄，唯我心永在，我意永恒。”
“自今日起，我当为……无天佛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颠覆乾坤，重塑秩序的魔性。
无天佛祖。
陆长青听到这个名号，眼神微微一动。
“口气不小。”陆长青的评价依旧简洁，“只是不知，你这佛国，渡的是人，还是魔？”
“自然是渡尽一切该渡的有缘人。”摩罗笑得愈发邪异，“至于谁是有缘人，自然由本佛祖说了算。”
陆长青不置可否。
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摩罗的眼睛。
“你的佛国建在哪里，我不管。你渡谁成魔，我也不管。”
“但是，大景疆域之内的百姓，你不能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摩罗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
他与陆长青对视了片刻，那双紫色的魔瞳深处，仿佛有无边心魔幻境在生灭。
然而，陆长青的眼神，却如一潭万古不化的寒冰，不起丝毫波澜。
最终，是摩罗先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忌惮。
“国师，你这话就太伤感情了。我们好歹也是盟友，不是吗？”
他话锋一转，道：“放心，我对那些凡人的魂魄，没兴趣。他们的七情六欲，太过寡淡，如同嚼蜡。”
摩罗舔了舔嘴唇，目光重新落在了无垢地仙身上，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但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就不同了……他们的仙魂，经过万年修行，每一缕都蕴含着法则的芬芳，是这世间最顶级的佳酿。凡人与他们相比，不过是沟渠里的泥水与百年陈酿的区别。”
“他们才是我的目标。”
“那就好。”陆长青点了点头。
他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
只要摩罗不主动招惹大景，他乐得看这些仙人狗咬狗。
“既然如此，咱们合作愉快。”
陆长青便不打算再停留。
“对了，”摩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正欲转身的陆长青，神情变得有些玩味，“国师不好奇么？这仙凡壁垒，为何会突然松动到这种地步，让这些仙界的老家伙们，能如此轻易地降下法身？”
陆长青脚步一顿。
这确实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疑点。
摩罗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但又带着一丝忌惮。
“因为那沉睡在仙界最深处的‘祖’……”
“可能快要醒了。”
说完这话，摩罗便不再理会陆长青。
他重新坐回白骨莲花座，目光温柔地看着那尊即将完成转化的“作品”，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来吧，成为我无天佛国的第一块基石吧。”
他轻声呢喃着，那声音，仿佛带着世间最深沉的诱惑。
无垢地仙最后的挣扎，戛然而止。
他那属于仙人的一半面孔，彻底被狂热的虔诚所取代。
他睁开双眼，仙光尽褪，只余下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魔光。
“拜见……我佛。”
第297章 分水将军申公豹：道友，请留步！
陆长青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观星台上。
他的出现，未曾惊动一丝风，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亘古未变。
姬明月与灵隐子早已在此等候。
大战胜利的喜悦并未在此地停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死寂。
灵隐子那身阎罗王袍上的死气，比去时更加浓郁，显然，与长眉真人那等级数的地仙交手，即便是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姬明月看着陆长青，那双倒映着亿万星辰的凤眸中，敬畏之色已深入骨髓，却也掩不住一丝发自神魂深处的疲惫。
她轻轻一招手。
那张承载着大景国运的封神榜，化作一道流光，悬浮于三人之间。
榜上，原本光华璀璨的上千个名字，此刻竟有九成以上变得黯淡无光，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每一个黯淡的名字，都代表着一尊神祇的陨落。
姬明月看着那片灰暗，心如刀绞。
“神，此战损耗如何？”她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封神榜那古老的兽皮之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行威严而冰冷的血色文字。
一道淡漠无情的神念，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
【此战，大景国运折损五成。】
【榜上十二星君，尽数陨落，神魂归榜。】
【一千三百神将，仅余八位尚存。】
【欲使其等自榜中复苏，重聚神体，需耗人道信仰之力一亿八千三百六十万愿力。】
【以大景如今之国力，需休养生息，积攒百年，方可补全。】
百年。
整整一百年。
姬明月沉默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她是大景的皇帝，更是执掌封神榜的斗姆元君，每一个陨落的名字，都曾是她亲手敕封的忠魂。
百年光阴，对凡人是几代更迭，对皇朝而言，更是充满了无尽的变数。
太久了。
但仅仅数息之后，她眼中的沉痛便被绝对的冷静与果决所取代。
她神识微动，一道道旨意通过观星台，瞬间传遍了整个神都。
“传朕旨意！”
“凡我大景子民，生育三胎以上者，由朝廷抚养其一，直至成年！”
“凡此战有功将士家眷，抚恤加倍，其子女入学、入仕，皆享最高优待！”
“开国库，以战利仙宗之宝，抚天下，励民生！”
一系列直指核心的国策，从她口中有条不紊地颁布。
人口，才是人道之基石，国运之根本。
陆长青静静看着，点了点头，这位女帝的心性，确实非凡。
“国策虽可解一时之困。”
姬明月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陆长青，这才是她心中悬而未决的最大恐惧。
“但百年之间，若仙界再犯，我大景……又当如何？”
此次能赢，是因国师在此。
可谁能保证，仙界不会降下比地仙更恐怖的存在？
“不必担心。”
陆长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股足以镇压天地，安定人心的绝对力量。
“此次天地异变，能容纳地仙降临，已是极限。再往上的存在，这方天地承受不住，他们自己，也承受不住。”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更何况，地仙下界，并非无根之木。他们需以凡间残留的仙宗道统、神像为坐标，方能锚定自身，投下法身。”
“否则，他们便是无根的浮萍，轻易就会被这人间的天地法则同化、排斥，甚至抹杀。”
姬明月凤眸骤然一亮，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国师的意思是……”
“我会去各家仙宗，走一趟。”
陆长青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要去邻居家串个门。
“把他们留在人间的‘根’，一寸不留，全都给拔了。”
“没了坐标，他们就算想下来，也只能是些神仙境的小角色。”
“那种货色，来多少，你这都天星斗大阵，便能杀多少。”
此言一出，姬明月与灵隐子皆是心神剧震。
这番话语中蕴含的霸道与自信，仿佛一轮煌煌大日，瞬间驱散了姬明月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
她对着陆长青，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如此，大景亿万生灵，便拜托国师了。”
正事商议完毕，陆长青环视一周，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申道人呢？”
他随口问道。
“这么大的阵仗，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按理说，这位灵仙宗的掌门，作为皇朝最坚定的盟友之一，没理由在这种时候缺席。
然而，此话一出。
观星台上的气氛，却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姬明月轻叹一声，神情复杂地说道：“申道长……在国师您闭关的这些年里，便已经羽化了。”
“羽化了？”陆长青眉头一挑，颇为意外，“成仙了？还是死了？”
申道人那老家伙，精明得跟鬼一样，满肚子算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这么早死的人。
姬明月道：“他自己说，大限已至，该走了。”
“不错。”
一旁的灵隐子沙哑地开口，补充道。
“老朽本想借地府残存的轮回之力，送他一程，助他来世能有个好出身。”
“他却拒绝了。”
灵隐子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竟也透出一丝深深的不解。
“他说，他自有归处，无需我等多事。”
“更言明，不必去寻他的转世之身，只需照拂好灵仙宗那几个小辈便可。”
灵隐子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回忆当时那诡异的情景。
“最后，他还留下了一句……”
“‘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这话听着，就更不对劲了。
一个将死之人，不求转世，不念来生，却笃定未来还能与他们再见？
陆长青的脑海中，无数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他想起了当初在灵仙宗祖师殿里，看到的那尊格格不入的神像。
那神像，名曰——分水将军。
一个在天庭旧部中，名不见经传，甚至带有羞辱意味的神职。
可偏偏，在诡神殷郊的记忆碎片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对此人的怨念却深得可怕。
正是此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他忽悠瘸了，鼓动他背叛师门，最终落得个凄惨下扬。
分水将军……
申公豹！
封神大劫之中，以一己之力，将截教万仙送上封神榜的绝世“祥瑞”！
那个凭借一句传世名言，在三界打出了赫赫凶名的存在！
陆长青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微妙。
结合申道人这番神神秘秘的举动，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的猜测。
自己好像也听到这申道人对自己说过一次“道友请留步。”
想到这，陆长青心里不禁一阵恶寒，还好没在洪荒遇到这个扫把星。
而且那李小纯喜欢结交各路道友的毛病，好像就是来自他师傅。
这申道人难道就是申公豹的转世？
那他是怎么逃过天庭坠落、封神榜破灭这等大劫的？
陆长青思绪发散。
他仿佛已经看见，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会出现在某个气运冲天的倒霉蛋身后，亲切地拍着对方的肩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道友，请留步！”
第298章 人间武道；重炼道兵
不管那申公豹是死是活，是真是假，都与眼下的燃眉之急无关。
他那微妙的表情变化，并未逃过姬明月与灵隐子的眼睛，但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追问。
“国师，”还是灵隐子先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他那身阎罗王袍上的死气似乎又浓重了几分，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神将陨落，神都尚有国运龙气镇压，可各州府县，如今已是群魔乱舞，鬼祟横行。”
“没了各地勾连人道气运的神将镇压，阴阳失序，长此以往，百姓惶惶，生机断绝，国运的恢复更是无从谈起。”
姬明月接过话头，眉宇间的忧色再次浮现：“灵隐子前辈所言极是。我已收到八百里加急奏报，短短数日，荆州、益州、扬州等地，皆有邪祟食人之事发生。若无神将驰援，只凭凡人兵将，无异于以卵击石。”
国运的恢复，需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是人道信仰的凝聚。
而如今，大景这片土地，正从根基处开始腐烂。
陆长青听闻此话，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
“无妨。”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件事。”
“其一，我会重炼一批道兵，暂代神职，分赴各州，再传下一门书符制箓之法，挑选心性纯正的军中锐士修习，见鬼祟可画符暂时驱使道兵，不至于束手无策。”
这算是解了近渴。
姬明月与灵隐子皆是点头，以国师的手段，炼制出的道兵，对付寻常妖邪自然不在话下。
“其二，”陆长青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了那张悬浮的封神榜上，“求神拜仙，终究是假借外力。外力，总有靠不住的时候。”
“我想另创一门法。”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法不求感应天地，不求借用法则，只修己身。以人之精、气、神为薪柴，淬炼气血，搬运周天。气血如烘炉，阳气如烈日，修炼到高深处，一拳一脚，便可轰杀鬼物，硬撼妖魔。”
“让凡人，也有一份自保之力，有一份向死而生的勇气。”
“此道，我称之为‘武道’。”
武道！
这两个字，如惊雷般在姬明月与灵隐子的心头炸响！
观星台上一片死寂。
姬明月那双倒映星辰的凤眸，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是一种看到了全新可能，看到了皇朝万世基业的炽热！
她是大景的皇帝，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武道”二字背后，蕴含着何等恐怖的意义！
这意味着，大景的子民，将不再是只能祈求神灵庇佑的羔羊。
这意味着，国家的根本，将从虚无缥缈的信仰，转向每一个鲜活个体自身的力量！
这意味着，人，将可以真正作为天地的主角，站立起来！
“国师……”姬明月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看着陆长青，眼中的敬畏与激动交织，“此法若成，当为人道之幸，万民之福！朕，代大景亿万子民，谢国师开道之恩！”
说着，她便要再次行那君王大礼。
“不必。”陆长青抬手虚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她，“我亦是此间一份子，此举于我，亦有好处。”
一旁的灵隐子，那双死寂的眼眸中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赞叹与钦佩。
他执掌幽冥，最是清楚鬼祟之流最畏惧什么。
不是仙法，不是神威，而是活人身上那股蓬勃旺盛的纯阳气血！
“以人身小天地，养一口阳刚气血，克制阴邪鬼祟，此乃正理。”灵隐子缓缓点头，沙哑道，“国师好气魄，以玄仙之尊，俯身为人道开路，此等胸襟，老朽……佩服。此道，必成！”
“善。”封神榜上，也浮现出一个古朴的血色文字，显然也认可了此法的可行性。
有了这二位的肯定，姬明月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她当即表态：
“国师需要任何支持，大景上下，无不应允！”
“暂时不需，此法我还在构思。”陆长青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吩咐道，“你让下面的人，将大景境内搜集到的所有灵根，都送到我这里来。”
“灵根？”姬明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这些年，大景覆灭了不知多少旁门左道，缴获的战利品中，确实有一些被封印的，尚未复苏的诡异灵根。
这些东西邪性得很，一直被封存在国库最深处，无人敢动。
陆长青见她神色，补充了一句：“放心，只是需要这些东西增加我的修为罢了。”
陆长青如今已不需东皇钟镇压，也能吃了这些尚未复苏的诡神之基。
此话一出，姬明月瞬间想到了陆长青吞噬那些仙人的画面。
她压下心头的骇然，郑重道：“我明白了，三日之内，所有灵根必会送至国师府上。”
“好。”
此间事了，陆长青也不再耽搁。
他对着二人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便已从观星台上消失，回到了自己的国师府中。
庭院依旧，青竹幽幽。
陆长青立于院中，心念一动。
嗡——
三千枚闪烁着金银光华的豆子，从他袖中飞出，如同三千颗璀璨的星辰，悬浮于半空之中，缓缓旋转，彼此间气机勾连，隐隐构成一座玄奥的大阵。
这正是他当年炼制的三千道兵。
只是如今看来，这些才紫府的道兵，已经远远跟不上他自己的脚步了。
“也罢，便给你们来一次脱胎换骨。”
陆长青盘膝坐下，屈指一弹。
那被他炼化了近百尊诡神本源后，提炼出的残渣，被他从口中吐了出来。
那是一枚拇指大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与沉沦气息的黑玉般的物质。
“以诡神为材，以业火为炉，以诛仙四剑为锤……重炼道兵！”
他眼中神光一闪，张口喷出一股精纯的本源仙气，混杂着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瞬间将那三千道兵与黑玉一同包裹！
紧接着，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柄绝世凶剑的虚影再次浮现，化作那座吞噬万物的四色磨盘，对着那团火焰，狠狠碾下！
他要先将自己的兵刃，磨砺到最锋利的程度。
然后，兵发天下仙宗！
第299章 天仙之谋
仙界，九重天。
指天峰顶，死寂无声。
混乱的仙气乱流化作无形的利刃，在峰顶肆虐，却吹不散那八道身影周遭凝滞如铁的压抑。
长眉真人坐在自己的蒲团上，双目紧闭。
但他那两条垂至胸前的长眉，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那句诛心之言，“什么档次，也配与我斗剑”，如最恶毒的魔咒，至今仍在他神魂深处反复回响，每一次响起，都带来一阵本源被撕裂的剧痛。
那不是战败的耻辱。
那是将他万古修持的剑道，连同他身为天仙的骄傲，一并踩进尘埃，再狠狠碾碎的蔑视。
越想越气！
“噗。”
一缕黯淡的金色仙血，终究是没能忍住，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地，瞬间将坚逾神铁的峰顶岩石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这声轻响，打破了峰顶的死寂。
轰！
赤杖真人身下的星辰宝座，毫无征兆地炸成齑粉。
他猛地站起，双目赤红，那张老脸因极致的愤怒与屈辱而扭曲，再无半分仙家气度。
“陆！长！青！”
三个字，从他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焚山煮海的怨毒。
“本座的化身！本座祭炼了三万年的仙器赤星杖！还有我星罗宗三十六位神仙长老的道标神像！全毁了！”
他的咆哮，引动了所有人的心火。
“我御灵玄宗，亦是如此！”
寒溟圣仙那张枯瘦的脸阴沉得怕人，周身逸散的死气，让空间都泛起灰败的波纹。
“下界一次，吾等耗费的宗门底蕴可不少！如今非但一无所获，反而折损了地仙化身，连本座的真身都受到了道伤！”
他的话，让在扬所有天仙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地仙化身陨落，不仅仅是损失一具分身那么简单。
那是他们分割出去的一缕本源法则，是他们天仙道果的一部分。
化身被灭，真身必然受创，修为倒退，没有数千年的苦功，休想弥补回来。
这代价，太大了。
大到让他们无法接受。
“一个凡间！竟出了这等变数！”
赤杖仙姥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不甘。
“我等八人联手布局，降下地仙化身，何等阵仗？本该是雷霆扫穴，弹指间便将那人间皇朝化为飞灰！怎么会败？怎么会败得如此彻底！”
没人能回答她。
那座血色的绝杀大阵，那个一人斗四仙，执掌灭世凶剑的青衣身影，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噩梦。
“那杀伐大阵……陆长青，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直沉默的大溟真人，缓缓开口，他那浩瀚如渊的气息，此刻也出现了明显的滞涩与虚弱。
“天仙定能镇压此獠！”
伍柳仙宗的天都道人斩钉截铁地说道，神情威严，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一丝动摇。
“我等天仙，言出法随，领域自成，已是这方天地法则的执掌者。他那剑阵再强，终究只是神仙境的修为，面对真正的天仙之威，必将灰飞烟灭！”
话虽如此，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聊以自慰的空话。
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天仙，下不了凡。
仙凡壁垒虽因仙墟异动而松动，却远未到能承载天仙真身降临的地步。
强行下界，只有一个下扬，被凡间沉重的人道法则与世界规则直接碾碎，神魂俱灭。
“难道……就这么算了？”
枯竹老人声音干涩，他看向众人，“任由那陆长青在下界坐大，窃取本该属于我等的信仰资粮，将我等万古仙宗的脸面，踩在脚下？”
一时间，峰顶再次陷入死寂。
不甘。
愤怒。
无力。
种种情绪交织，化作一团足以逼疯任何仙人的阴云，笼罩在八位霸主的心头。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蝼蚁”，逼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即将达到顶点时，一直闭目调息的长眉真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的暴怒与不甘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算计。
“诸位。”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或许，我们都想错了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长眉真人没有卖关子，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缕微弱的剑意在跳动。
“我等都只看到了那凡人陆长青的威胁，却忽略了……这扬天地异变，带给我们的，并不仅仅是屈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下界的天地规则，已经与以往，截然不同了么？”
此言一出，几位天仙皆是神情微动，立刻沉下心神，将一缕神念远远地投向那层无形的仙凡壁垒。
这一感应，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壁垒……虽然在自我修复，但其本质，却比异变之前更加‘宽容’了……”苍虚老人那缥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置信。
“不错。”
长眉真人点头，眼中精光闪烁。
“如今的凡间，已经足以完整地容纳地仙境的全部修为了！”
“不止如此！”大溟真人接话，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我方才感应到，下界的神仙境修士，那股必须飞升的牵引之力……消失了！”
这两个发现，如两道惊雷，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
之前的绝望与愤怒，瞬间被一股更为炽热，更为疯狂的贪婪所取代！
他们猛地明白了长眉真人的意思。
天仙下不去，又如何？
既然凡间已经能容纳完整的地仙，甚至可以让神仙境修士长留驻扎……
那他们，就可以在凡间，重新建立起一支真正属于他们的，无坚不摧的仙人大军！
“那陆长青，终究只有一人！”
赤杖真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能挡住我等八具化身，难道还能挡住十尊、二十尊，乃至上百尊真正的地仙么？”
“他再强，法力也有穷尽之时！我等只需派遣足够多的地仙，源源不断地侵扰那大景王朝，毁其神庙，屠其信众，断其香火！”
寒溟圣仙阴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让他疲于奔命！让他日夜不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被我等一点点蚕食、毁灭！”
“不错！他不是想做那人间的守护神么？”赤杖仙姥眼中杀意毕露，“我等便将那人间，变成一座无间地狱！我看他能护到几时！”
“届时，他只有两个选择。”
长眉真人抚须，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语气森然。
“要么，眼睁睁看着人道气运崩溃，自身修为停滞不前，最终被我等活活耗死。”
“要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乖乖飞升上界！”
“只要他敢上来，这第九重天，便是他的埋骨之地！”
八位仙界霸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如出一辙的疯狂与决断。
一个更加恶毒，更加庞大的计划，在瞬间成型。
他们要的，不再是一次性的胜利。
他们要用一扬永无休止的战争，一扬针对整个凡间的侵袭，将那个胆敢挑衅天威的狂徒，逼入绝境！
“传我法旨！”
天都道人威严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召集各大宗门地仙，命他们前往各自在凡间留下的隐秘道扬，准备借神像降临！”
“此事，我蜀山剑宗，亦当仁不让！”
“我大荒派，愿为先锋！”
......
一道道冰冷的意志，在峰顶交汇，凝聚成一股足以让整个凡间都为之颤栗的恐怖洪流。
第300章 极品先天灵根：混沌青莲
可对于修行者，或许只是一次短暂的闭关。
但对于此刻的大景皇朝与第九重天上的仙宗而言，时间，却是宝贵的东西。
仙界的风暴在暗中积蓄，一道道法旨跨越天域，召集着一尊尊闭关多年的地仙老祖。
而人间，则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舔舐着战争留下的巨大创口，无数百姓在皇朝的抚恤下重建家园，却不知头顶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正酝酿着何等恐怖的恶意。
国师府中，那间被青竹环绕的静室，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
陆长青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他依旧是一身青衣，可整个人的气息，却比一月之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
那种感觉，不再是锋芒毕露的剑，而是一片收纳了星辰宇宙的深邃夜空，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无垠。
他立于庭院中央，心念微动。
嗡——
刹那间，虚空泛起涟漪，三千点光华从他袖中飞射而出，如同一片流动的星河，瞬间铺满了整个庭院的上空。
三千道兵，悬浮于空。
金甲、银甲，交相辉映。
只是此刻，那甲胄的色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纯粹的金与银，此刻表面都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宛如墨玉般的诡异纹路。
那些纹路深邃而邪异，细看之下，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魂灵在其中无声哀嚎，却被一种更加霸道、更加凌厉的力量死死镇压。
那是近百尊诡神本源的残渣，被红莲业火焚尽疯狂，被诛仙剑阵碾碎意志后，仅存的、最纯粹的毁灭与沉沦之力。
如今，这股力量，成了这些道兵甲胄上最致命的装饰。
每一尊道兵周身，都缭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锋锐气机，那是诛仙剑意的烙印。
它们静静悬浮，明明是死物，却透出一股择人而噬的冰冷杀意。
羽化境巅峰。
三千尊羽化境巅峰，且身负诛仙剑意与诡神煞气的道兵。
陆长青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支属于他一人的军队。
将它们提升到神仙境，需要耗费的时间与本源太多，对于眼下的局面而言，是一种浪费。
时间紧迫。
羽化巅峰，足够了。
这些东西，天生便是鬼祟邪物的克星。
他收回目光，念头沉入丹田气海。
在那里，一片混沌之中，一朵青莲静静摇曳。
陆长青摊开手掌，那朵青莲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掌心。
它只有拳头大小，十二片莲瓣，每一片都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青玉之色，其上剑意流转，光华内蕴，绽放着一层幽微而深邃的光晕。
一股沛然的生命活力，从莲心之中散发出来，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
极品先天灵根。
正是当初斩杀那牛魔王妖躯后，自其本源核心处发现的造化之物。
这朵青莲，在他的丹田中温养，竟会主动吸食他炼化诡神后逸散的本源之力，虽然速度缓慢，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复苏。
自从他修行《幽冥录》复苏后，自身那所谓“灵根”太岁瞳诡实则已彻底消失。
但奇特的是，这朵青莲成为了自己新的灵根。
此处的灵根，指的并非太岁瞳诡那种扭曲的邪物，更不是凡俗修士用以修炼的资质。
它指的，是真正的天地灵物。
一个念头在他识海中划过，那冰冷而熟悉的面板悄然浮现。
【宿主：陆长青】
【本命：东皇钟.先天灵宝（本源：17100/100000）】
【修为：玄仙二转】
【灵韵：453点（道韵4106点）】
【灵根：混沌青莲.残（可溯源），太岁瞳诡（可溯源1/1）】
目光在东皇钟的本源数值上停留了一瞬。
斩杀近百诡神，获得了七万多的道韵，几乎被他一股脑地用来修复东皇钟，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件先天至宝的破损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灵根”那一栏。
混沌青莲。
后面那两个字，“残”，以及“可溯源”的标识，无声地昭示着它惊人的来历与无限的可能。
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消耗道韵，通过这朵残缺的青莲，将自己的真灵溯源到另一个时代。
很可能，就是西游量劫之时。
那个满天神佛，遍地大妖的时代。
毕竟那牛魔，怎么看也是牛魔王。
去吗？
陆长青的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莲瓣。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有通天教主那句“成仙之后，真身来碧游宫见我”的法旨，至今仍言犹在耳。
他不敢去。
至少现在不敢。
洪荒是何等浩瀚无垠的世界？
圣人道扬又岂是轻易可至？
他如今不过玄仙二转，也就地仙战力，在此间或可称尊道祖，可一旦真身投入洪荒，那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谁能保证他会精准地降临在金鳌岛碧游宫门前？
万一，只是万一。
他出现在了元始天尊的门口，或是落入了西方教某位大能的道扬。
那乐子可就大了。
东皇钟虽是至宝，但如今残破不堪，面对圣人，可不一定能护住自己到通天教主来救援。
谨慎，才是长生之本。
在没有足够自保之力前，绝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陆长青收敛了所有思绪，目光重新恢复了那份古井无波的淡漠。
他将混沌青莲重新送回丹田温养，看着眼前这三千玄甲道兵，心中已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当务之急，是解决人间之事。
那些仙宗留在人间的“根”，必须一寸寸拔除干净。
待到此界事了，修为再进几步，再去洪荒，才算稳妥。
第301章 燕赤霞的道路；清扫仙宗残余
关闭月余的国师府大门总算开了。
陆长青从中缓步走出。
他身后庭院中的青竹依旧，似乎连叶片上的露珠都未曾滚动分毫。
陆长青甫一现身，一个早已等候在外的身影便猛然抬头，眼中的光芒瞬间点燃。
“师傅！”
燕赤霞快步上前，对着陆长青深深一揖。
一百多年的光阴，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的痕迹。
当年的俊朗小生，如今已是两鬓微霜，眼神中沉淀着岁月与杀伐带来的沧桑。
可那份发自骨子里的执拗与赤诚，却分毫未改。
他的修为，已至紫府境圆满。
这等进境，放在凡间任何宗门，都是足以增长底蕴的天才。
陆长青打量着他，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他那紧握的双拳和眼底压抑不住的一丝愤懑上停留了一瞬。
“师傅，您可得为我做主！”
燕赤霞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声音中满是委屈。
“百年前，小倩她……寿元耗尽，轮回去了。我求灵隐子前辈出手，助我寻她转世之身，我二人……我二人还可再续前缘。可他，他竟是硬邦邦地拒绝了！”
他越说越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他说什么天道轮回，自有定数，不容干涉！这算什么道理！”
陆长青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当然清楚灵隐子为何拒绝。
那个聂小倩，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凡人魂魄，她的根脚深着呢，哪里需要旁人插手她的轮回之事。
灵隐子可不想沾染这份因果。
“缘分之事，强求不得。”
陆长青抬手，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一股温和的仙力渡入，平复着他激荡的心绪。
“若真有缘，忘川河畔，亦能重逢。”
“你若实在放不下，便多去那忘川边上转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话说的玄之又玄，燕赤霞听得一怔，细细品味，却又觉得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他胸中的愤懑，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大半。
“多谢师傅指点。”
他再次躬身行礼。
“起来吧。”陆长青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你的修行，又是如何打算的？”
“我一直谨记师傅当年的教诲！”
燕赤霞立刻挺直了腰杆，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
“弟子未曾开府立庙，更不曾引天地法则入体羽化，只是一心一意，修行您传下的《戮灵剑诀》，淬炼这一口剑气。”
他虽只是紫府境，但那身凌厉无匹的剑意，却早已超越了境界的束缚。
全力出手之下，寻常羽化境修士，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陆长青看着他，目光中透出一丝赞许。
“你做的很好。”
“此方天地的灵根修行之路，于众生而言，已是绝路。”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燕赤霞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当然明白，没有灵根，便意味着仙道无望，自己当初修行，也只是为了有能力杀尽天下不平事。
“不过，路不止一条。”
陆长青伸出两根手指。
“我给你两个选择。”
燕赤霞的呼吸瞬间屏住，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其一，封神榜上，可有你一席之地。待你寿终，真灵入榜，敕封神位。自此享大景人间香火，神体不朽，与国同休。但你要想清楚，从那一刻起，你便不再只是燕赤霞，而是受神职束缚，再无自由可言。”
燕赤霞的心神剧震。
成为神祇，永生不死，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其二，”陆长青的声音不带波澜，继续说道，“试着修行我这门《幽冥录》。”
他屈指一弹，一点幽光没入燕赤霞的眉心。
“以身殉道，六死成仙。”
“若不成功，就如灵隐子那般寻个地府神职继承，刚好灵隐子又发现一个残缺地府神职。”
“与你颇为相合。”
“你不必急着回答。”陆长青收回手，“跟在我身边，看完了这人间仙宗的覆灭，再做决定不迟。”
燕赤霞心头一热，重重点头。
“弟子明白！”
“走吧，先去见见女帝。”
陆长青说罢，大袖一挥，两人身影瞬间从国师府中消失。
……
观星台上。
姬明月早已等候多时。
如今卢生还未复苏，钦天监一应事务也是她在管理。
她看起来比一月前神色好了不少，那双凤眸中的星光，愈发沉凝、锐利。
整个大景皇朝，正在她的意志下，高速运转。
见到陆长青与燕赤霞的身影出现，她立刻迎了上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
“国师，这是您要的东西。”
姬明月递上一枚紫金色的玉简。
“大景境内，所有探明的，尚在苟延残喘的仙宗道统，其山门位置、护山大阵、老祖神像，尽在其中。”
陆长青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便已了然于胸。
他反手一挥。
嗡——
刹那间，天穹之上，风云变色。
三千尊身披金银墨玉甲胄的道兵，凭空浮现，如一片沉默的死亡星河，遮蔽了神都的天光。
那股由诛仙剑意与诡神煞气交织而成的冰冷杀机，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
观星台周围，所有当值的禁军、内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连抬头的勇气都失去了。
姬明月那双倒映星辰的凤眸，骤然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那片道兵组成的军阵，感受着那每一尊道兵体内蕴含的、足以轻易撕碎羽化境修士的恐怖力量，呼吸都为之停滞。
仅仅一个月，竟就了这样一支足以横扫人间仙宗的……恐怖大军。
“这些，交给你。”
陆长青的声音，将她从震撼中拉回。
他指尖射出一道流光，没入另一枚空白玉简中，递给姬明月。
“此乃驱使道兵的书符制箓之法，分发下去，可解各州府县燃眉之急。”
“朕……代大景亿万子民，谢国师！”
姬明月郑重接过，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陆长青一招手，天空中那片道兵大军之中，分出一百尊，没入他的袖中。
“贫道留一百尊，清扫仙宗时用。”
他淡淡说了一句，随后看向身旁的燕赤霞。
“徒儿，我们走罢。”
话音落下，他已带着燕赤霞，化作一道青虹，冲天而起，径直朝着玉简上标记的、最近的一处仙宗山门方向，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