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暧昧》 第1章 冷雾与齿痕 深秋的晨雾像稀释的牛奶,浸透了省重点高中“明德中学”的银杏大道。枯黄的叶片粘在潮湿的石板路上,被匆忙赶早自习的鞋底碾碎,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的破裂声。杨杰单肩挎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左手习惯性地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那里藏着一颗草莓味棒棒糖,塑料糖纸棱角隔着薄布料,抵着他无名指根那道被创可贴覆盖的旧痕。 高三教学楼顶层的物理竞赛自习室,是年级前二十的专属领地。杨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脚步微顿。磨砂玻璃门上,有人用指尖在凝结的冰冷水汽上,留下了一行清晰流畅的公式: **∫(1→x) 1/t dt** 自然对数函数的积分定义式。优雅,简洁,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傲慢。 上周的奥数冲刺课上,江舒推导这个公式时,修长的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划过利落的弧线。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他微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他专注的侧脸有种近乎雕塑的冷感。 杨杰盯着那行公式看了三秒,然后抬起袖子,毫不犹豫地擦掉了整片水痕。冰冷的湿意瞬间沁透棉质衣袖,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迹。他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速溶咖啡粉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江舒背对着门口,正微微踮脚调整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过于宽大的白衬衫下摆束进黑色长裤里,勾勒出少年人劲瘦的腰线,后颈处凸起的颈椎骨节像一串沉默的玉扣,在晨曦中泛着冷白的光。 “你漏写了定义域。”杨杰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他把书包随意扔在江舒旁边那个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帆布包带扫过桌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当x≤0时无意义。” 江舒的动作顿住,缓缓转过身。他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被指出错误的窘迫。他手里端着一杯新冲的热美式,袅袅白汽向上蒸腾。 “所以需要约束条件。”江舒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晨起特有的微哑。他向前一步,将那杯咖啡稳稳放在杨杰面前的桌角,杯壁上凝结的冰冷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下,留下一道湿痕。杨杰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那滴水珠,直到它消失在深色的桌面上。 下一秒,江舒忽然俯身靠近。距离瞬间拉近,杨杰甚至能看清对方镜片边缘细小的磨损痕迹,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薄荷须后水味道,混合着咖啡的微苦气息,强势地侵入感官。 “比如……”江舒的尾音拖长,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他的目光落在杨杰握在左手的圆珠笔上,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将那支最普通的蓝色塑料笔抽走。动作快得杨杰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支笔的咬痕覆盖率,目测已经超过60%。”江舒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笔帽上端,那里布满了深浅不一、杂乱无章的细小齿痕。 杨杰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些齿痕……全是上周连续几晚鏖战物理竞赛真题时,他无意识咬出来的。他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习惯,直到此刻被江舒点破,才惊觉那些痕迹是如此密集而清晰,像某种被遗忘的证据,无声地暴露了他的焦虑和专注。 窗外,尖锐的早操广播声准时响起,打破了自习室内近乎凝滞的空气。欢快又机械的旋律透过紧闭的窗户,变得有些沉闷。一道金色的阳光恰好穿过玻璃,打在江舒的镜片上,反射出冰冷锐利的光芒,将他眼底的情绪彻底隔绝。 江舒直起身,指尖还捏着那支“伤痕累累”的圆珠笔,姿态重新恢复了惯有的疏离。他推了推眼镜,清晰地说道:“下次六校联考,我会让总分差精确到0.5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杨杰的舌尖下意识抵了抵上颚,那颗被他含在嘴里的草莓棒棒糖应声碎裂。甜腻的草莓香精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咖啡的苦涩。他微微眯起眼,浅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更淡了。 “凭你故意写错最后一道选择题的伎俩?”杨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指核心。上周的数学周测,江舒在最后那道压轴题上犯了一个极其低级、根本不符合他水准的计算错误。当时监考的数学老师老张拿着江舒的卷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反复看了好几遍,最终只嘟囔了一句“江舒啊,你也太不仔细了”。 江舒的动作明显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被戳穿的恼怒。在杨杰略带挑衅的目光中,江舒忽然抬手,摘下了那副银框眼镜。 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彻底暴露在杨杰的视线里。眼窝微陷,眼尾线条狭长而锋利,瞳孔是极深的墨黑色,此刻清晰地映着杨杰有些错愕的表情。杨杰第一次如此完整地看清江舒的眉眼,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英俊,带着不加掩饰的锐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江舒用衬衫袖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很浅,却带着十足的笃定和某种让杨杰心跳加速的侵略性。 “不,”江舒的声音低沉下来,清晰地敲在杨杰的耳膜上,“凭我比你更擅长解你。” “解你”。 这两个字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窜过杨杰的脊背。他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创可贴边缘摩擦着指根的皮肤。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几个同样入选物理竞赛小组的学生推门而入,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哇,两位学神到这么早!” 活泼的英语课代表林薇笑嘻嘻地打招呼,目光在江舒和杨杰之间好奇地转了一圈。她身后跟着的是性格沉稳的物理科代表陈宇,还有戴着厚厚眼镜、总是沉默寡言的数学天才吴超。 “早。” 江舒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恢复了那副彬彬有礼却拒人千里的模样,微微颔首回应。他随手将那支咬痕累累的圆珠笔放回杨杰的桌角,动作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杰垂眸,看着那支笔,舌尖残留的草莓甜味忽然变得有些发腻。他拿起那杯江舒放下的咖啡,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微凉的指尖。他喝了一口,纯粹的苦涩瞬间席卷了味蕾,冲散了那点甜腻。 “杨杰,上周那道磁场切割的综合题,你最后一步的微元法分解,能再给我讲一下吗?” 陈宇已经拿出卷子,凑了过来,指着上面一道被红笔圈出的难题。 “好。” 杨杰应了一声,收敛心神,将注意力强行拉回题目上。他抽出草稿纸,拿起笔——正是那支被江舒指出咬痕的笔。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杨杰专注地讲着解题思路,用清晰简洁的语言剖析着复杂的物理模型。陈宇在一旁频频点头。林薇也凑过来听,不时发出“原来是这样”的轻呼。 然而,杨杰的余光却始终无法完全忽略旁边那个人。 江舒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姿态闲适地靠在高背椅上。他没有加入讨论,只是安静地翻开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量子力学导论》,修长的手指捻过书页边缘。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强烈暗示的“解你”从未出口。 但杨杰知道,那并非错觉。 他讲完题,陈宇和林薇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座位。杨杰低头整理自己的笔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草稿纸的边角。这张纸是他昨天演算用过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推导过程。在纸页最不起眼的右下角,他习惯性地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完成”的三角符号。 就在他准备将这张草稿纸像往常一样揉成一团扔进桌角的废纸篓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旁边座位上,江舒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从他手中的草稿纸上扫过。那目光极快,快得像错觉,但杨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细微的、转瞬即逝的……在意? 杨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张草稿纸压在了笔记本的最底层,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又剥开了一颗新的草莓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浓郁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浓雾已经散去,天空呈现出一种干净的淡蓝色。楼下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们正在做广播体操,动作整齐划一,像一片涌动的蓝白色海洋。 在这个以分数和排名为唯一度量衡的世界里,他和江舒,一个是看似稳固的第一,一个是步步紧逼的第二。他们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在一起,是竞争对手,是老师眼中的双璧,是同学仰望的学神,也是这个狭小自习室里,彼此唯一能真正“看见”的人。 杨杰舔了舔糖块锋利的边缘。江舒那句“比你更擅长解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低回。 解他?用什么样的公式?需要哪些约束条件?最终又会推导出怎样的解集? 他忽然觉得,高三这年,这场名为“高考”的漫长竞赛里,或许最值得他投入全部精力去求解的,不是任何一道物理或数学压轴题,而是身边这个戴着银框眼镜、目光沉静、心思却深得像海一样的对手——江舒。 而江舒,似乎也早已将“杨杰”这道题,列在了他计划书的首要位置。杨杰指尖抚过笔记本底层那张被压住的草稿纸,那个小小的三角符号边缘,似乎还残留着被长久凝视过的温度。 自习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空调低沉的嗡鸣。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咖啡的苦涩与草莓的甜腻交织中,在堆积如山的试卷和公式的缝隙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2章 共振与偏差 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被改造成临时辩论场,空气里飘着劣质粉笔灰和过期柠檬清洁剂的味道。杨杰捏着“科技发展必然削弱人文精神”的反方辩题卡,觉得这玩意儿比江舒写在玻璃上的积分公式更荒谬。 “我方坚持认为——”讲台上穿着不合身西装的男生慷慨激昂,唾沫星子在投影光柱里乱飞,“人工智能连《红楼梦》都能续写!这就是人文精神的末日!”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林薇凑到杨杰耳边:“这届高一辩手不行啊,论点全是知乎热帖扒的。”她突然压低声音,“但你家江学长刚投了赞成票。” 杨杰猛地抬头。评委席最右侧,江舒的银框眼镜反射着冷光,指尖的评分笔在正方栏打了个勾。笔尖落纸的沙沙声像针,扎进杨杰耳膜。 “他不是我家。”杨杰把反方立论稿揉成一团,“还有,他耳朵没聋。” 林薇吐吐舌头溜走。杨杰展开皱巴巴的稿纸,目光却黏在江舒的侧影上。那人后颈微微弓起的弧度,像一张拉满的弓。 “反方四辩杨杰同学,”主持人的声音惊醒他,“请做结辩陈词。” 杨杰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刺耳的刮擦声里,他看见江舒终于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无波。 “科技是工具,”杨杰开口,声音比预想中干涩,“而工具…永远不能替代人类用血肉感受世界的能力。”他左手无意识压上桌沿,创可贴边缘蹭过粗糙的木刺,“当算法替你决定该为什么流泪,该为什么愤怒时——” 评委席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是江舒。他摘了眼镜捏眉心,唇角那抹弧度像冰刃,精准劈开杨杰的神经。 “——你就成了被科技驯化的家畜!”杨杰几乎吼出最后一句。掌声雷动中,他死死盯住江舒。对方慢条斯理戴回眼镜,在反方评分栏画了个巨大的零蛋。 **「辩题立场错误,负分。」** 杨杰把评分表撕得粉碎。 --- “所以你俩必须组队!”班长陈宇把报名表拍在自习室桌上时,活像宣布末日审判,“市辩论赛要求双人搭档制,全校就你俩积分够!” 江舒从《量子力学导论》里抬头:“我拒绝。” “附议。”杨杰把草莓糖咬得咔咔响。 陈宇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抽签决定的!看——”他举起皱巴巴的纸团,“江舒抽到‘科技强化人文’,杨杰抽到‘科技削弱人文’!” 杨杰愣住。江舒翻书的手停在半空。 两张截然相反的辩题,一对恨不得咬死对方的辩手。 “这叫**矛盾统一体**!”陈宇兴奋地拍桌子,“你俩磁场耦合度最高!” 江舒突然合上书。硬壳封面撞击桌面的闷响让杨杰眼皮一跳。 “准备周期两周,”江舒抽出杨杰指间快变形的糖棍,用纸巾包好塞进自己笔袋,“每晚七点到九点,器材室。” 杨杰盯着他笔袋上晃荡的奥特曼挂件——那是上周自己丢在垃圾桶边的限定款赛罗。 “怕你偷吃糖得蛀牙。”江舒仿佛听见他的腹诽。 --- 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味道。月光从高窗铁栏间漏进来,把堆叠的鞍马、跳箱切割成巨大的怪兽剪影。杨杰缩在角落折叠椅上,看江舒用湿巾擦拭白板。 “第一环节,共识建立。”江舒写下“科技”与“人文”二词,中间画了道闪电符号,“你的核心谬误是——”他敲敲白板,“把‘削弱’等同于‘替代’。” 杨杰冷笑:“你的核心谬误是傲慢。” 江舒转身。月光流淌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隐在阴影中:“举证。” “你给高一那孩子打零分,因为他蠢得不够优雅?”杨杰站起来,折叠椅腿在水泥地刮出尖鸣,“科技垄断话语权就是谋杀!就像…”他猛地卡壳,左手下意识藏到身后。 “就像什么?”江舒突然逼近。 杨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味,混着刚刚擦拭白板的酒精气息。“…就像用自动演奏钢琴取代人类,再给淘汰的钢琴师发救济金!”他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高低杠。 江舒的视线落在他左臂。校服袖口因刚才的动作上缩,露出一截苍白手腕,上面横着几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疤,像被橡皮擦蹭过的铅笔痕。 空气骤然凝固。 杨杰猛地扯下袖口。橡胶地垫吸收了他慌乱的脚步声,他冲向门口—— “啪!” 顶灯突然熄灭。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整个空间。 杨杰僵在原地。视野彻底消失的刹那,左手旧伤疤泛起细密的刺痒,耳边炸开尖锐的幻听——是七年前钢琴台下观众的嘘声,混着母亲摔琴谱的怒吼:“**你连跳音都弹不稳!凭什么浪费我的基因!**” 他急促喘息着蹲下,指甲抠进创可贴边缘。冷汗顺着脊椎滑落。 “杨杰。” 黑暗中传来江舒的声音。很近,几乎贴着他耳根。 一点幽蓝的光忽然亮起。是江舒的手机屏幕。微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捏着手机的、骨节发白的手指。 “只是跳闸。”江舒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碎什么,“配电箱在隔壁。” 杨杰牙齿打颤:“…你走。” 窸窣声响起。江舒没离开,反而蹲下来与他平视。手机蓝光里,杨杰看见他撕下一张稿纸,修长手指翻折几下—— 一只小小的纸船托在他掌心,船头嵌着手机照明灯,暖黄的光晕瞬间驱散幽蓝。 “物理老师教的,”江舒把纸船放进杨杰颤抖的掌心,“锡纸反射,光效提升70%。” 温暖的光斑在杨杰虎口跳跃。他看清江舒的瞳仁,那里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沉静的深海。 “七年前,”江舒突然开口,“市青少年钢琴赛决赛,你弹《钟》。” 杨杰浑身血液冻住。 “第三乐章变奏段,你左手小指抽筋。”江舒的目光落在他紧捂的左臂,“评委席有人说你紧张到尿裤子。” 屈辱感像毒藤缠紧心脏。杨杰闭上眼:“…所以?” “我坐在最后一排。”江舒的指尖忽然虚点在他左手手腕上方,“看见你指甲抠进这里,血滴在琴键上。” 纸船的光摇曳着,照亮江舒从笔袋拿出的东西——不是糖,而是一卷印着卡通奥特曼的防水创可贴。 “不是尿裤子。”江舒撕开创可贴,暖黄光晕里,他垂眸将胶布覆上杨杰手腕最深的旧疤,“是琴键沾了血太滑,你才弹崩了跳音。” 皮肤相触的瞬间,杨杰触电般想缩手,却被江舒牢牢扣住手腕。 “怕就抓紧我。”江舒的声音融在黑暗里,像某种不容抗拒的咒语,“或者抓紧光。” 杨杰的指尖陷进纸船边缘。锡纸锋利的棱角抵着指腹,微痛,却奇异地锚定了摇摇欲坠的神志。他嗅到创可贴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江舒袖口松木的气息。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杨杰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江舒松开手。他背后的黑暗里,高低杠的轮廓像沉默的巨兽。 “辩论准备第一条,”他起身,纸船的光在他下颌投下晃动的影,“了解你的搭档。” 光斑突然剧烈摇晃。杨杰低头,看见自己掌心被纸船棱角割出细小的血痕。他鬼使神差地舔掉血珠—— 铁锈味混着残留的草莓甜腻,炸开在舌尖。 第3章 噪点与静默区 杨杰是被手机震动活活吵醒的。 锁屏界面被“明德中学吧”的推送挤爆——#惊!年级一二名器材室深夜被困# #江舒杨杰锡纸船光# #双学霸CP实锤# 置顶帖配了张高糊照片:器材室铁门缝隙里,一星暖黄的光晕晕染开,隐约可见两只交叠的手影。拍摄者“薇薇安”配文:**「他为他折纸船!他为他贴创可贴!理科大佬的浪漫是锡纸反射定律!」** 热评第一顶着吴超的原始人头像:**「光效计算无误,反射面曲率半径约3cm。」** 热评第二是周航的咆哮体:**「江舒你清醒点!他物理周测又没及格!!」** 杨杰把脸埋进枕头,草莓棒棒糖的塑料包装硌着颧骨。昨晚江舒指尖的温度还烙在手腕上,混着消毒水和松木味,此刻却被上万点击量腌制成公开的谈资。 “杨杰!楼下有人找——”母亲沈静秋的声音穿透门板,像钢琴高音区刮擦的锐响。 他抓起校服冲下楼,却在玄关僵住。 晨雾未散的银杏树下,江舒的父亲江临川负手而立。深灰色羊绒大衣纤尘不染,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剖开杨杰皱巴巴的校服和乱翘的头发。 “江叔叔?”杨杰下意识把左手藏到身后。 “杨同学。”江临川微微颔首,递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小舒遗漏的奥赛资料。”他视线扫过杨杰手腕,那里还贴着奥特曼创可贴,“听说你们在准备辩论赛?” 文件袋沉甸甸的,封口处印着**「清北金秋营」** 的火漆章。杨杰指尖发凉:“…只是抽签组队。” “很好的经验。”江临川唇角弯起毫无温度的弧度,“毕竟和小舒这样的对手交锋,能清晰认知自己的…”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偏差**。” 树梢一滴冷凝水砸在杨杰后颈,冰得他一颤。 --- 贴吧的狂欢在早自习达到巅峰。 杨杰刚踏进教室,口哨声和“锡纸船”的起哄就炸开。林薇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杰哥我错了!但那张光影构图太神了——” “删帖。”冷冽的声音截断喧闹。 江舒站在后门,肩头沾着未化的晨霜。他手里捏着周航的手机,屏幕定格在热评界面。 “凭什么!”周航蹦起来,“他这种学渣拖你后腿…” 话卡在半空。江舒突然把手机反扣在讲台上,抓起半截粉笔。 唰唰声刺破寂静。白色粉末飞扬中,一道复杂的波函数方程迅速占据整个黑板。江舒写完最后一笔,粉笔“啪”地折断。 “五分钟。”他摘下眼镜擦拭,“解不出,你替杨杰跑十圈。” 全班死寂。周航盯着鬼画符般的方程,额头冒汗。 杨杰突然起身。他穿过无数道视线,抓起讲台另一支粉笔,在江舒的方程下另起一行。 **ψ(x,0) = √(2/a) sin(nπx/a)** —— 一维无限深方势阱的初态波函数。 粉笔敲了敲江舒的公式:“你量子态写错了,这是势垒穿透模型。” 江舒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眸光落在杨杰笔尖:“所以?” “所以该你跑圈。”杨杰把粉笔头弹进纸篓,“周航替你记数。” 哄堂大笑中,江舒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杨杰坐回座位时,发现桌肚里多了盒草莓牛奶。吸管上贴着便签:**「纠错费。」** --- 午休的器材室像被按了静音键。 江舒在白板写辩论攻防策略,笔尖摩擦声格外清晰。杨杰盯着他袖口——那里沾了半点粉笔灰,像雪落在墨玉上。 “你父亲早上来过。”杨杰突然开口。 江舒的笔尖停在“人文关怀”的“怀”字上,墨迹晕开一小团。 “他给你送金秋营资料。”杨杰把牛皮纸袋推过去,“火漆章很漂亮。” 沉默像冰冷的蛛网蔓延。高窗铁栏的影子爬过江舒的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他忽然转身,抽出杨杰指间的草莓牛奶吸管。 “哧啦——” 锡纸内衬被利落撕下,摊平在桌面。江舒用钢笔尖在上面疾书。 **「他不是来送资料。」** 银亮锡纸上,蓝墨水字迹凌厉如刀。 **「是来评估干扰项。」** 杨杰喉头发紧:“…比如我?” 江舒没回答。他指尖划过锡纸上杨杰的倒影,钢笔突然重重一点—— “啪!” 微型应急灯磁吸在锡纸背面,暖黄光束穿透纸面,将蓝墨水字迹投射在白板上方: **「杨杰」** **「偏差值:待测」** **「干扰系数:∞」** 光斑摇曳,那行字像燃烧的铭文烙在墙壁。 “他的最优解里,”江舒的声音沉在光束投下的阴影里,“所有不可控变量都是干扰项。”他忽然抬手,撕下那片写满字的锡纸,揉成一团塞进杨杰掌心。 金属棱角硌着皮肤,残留着江舒指尖的温度。 “拿着。”江舒关上应急灯,黑暗瞬间吞噬了那行光之判词,“这是你的**反评估证据**。” 杨杰在骤然的黑暗中攥紧锡纸团。他听见江舒走向门口的脚步声,忽然冲口而出: “那你呢?” 声音在空旷里撞出回音。 “我在你的解集里…是什么?” 脚步声停了。 月光从门缝漏进一线,勾勒出江舒挺拔的轮廓。他没有回头。 “杨杰。” 声音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 “你是我唯一想**手动求解**的命题。” --- 校长室的酸枝木茶几上,沈静秋摔出打印的贴吧热帖。 “江先生!请您看看贵公子的行为!”她指尖戳着照片里模糊的手影,“这是带坏杨杰!” 江临川慢条斯理拂去羊绒大衣上不存在的灰:“孩子们合作备赛,沈教授反应过度了。”他目光转向杨杰手腕的创可贴,“倒是杨同学,似乎容易…受伤?” 沈静秋脸色煞白。 “江舒已经处理了谣言。”校长打圆场,“贴吧管理员刚清空相关帖子…” “不必。”江临川突然打断。他打开手机点了几下,屏幕转向众人—— 所有#双学霸CP#的帖子下,置顶着新注册的ID「River」的留言: **「讨论题:锡纸反射光通量公式?附:杨杰上周物理周测91分卷(附详细解析)」** 跟帖瞬间歪楼: **「卧槽杨杰最后大题用傅里叶变换?」** **「River是江学神小号吧!这解题字迹一模一样!」** 江临川关掉手机:“瞧,舆论本质是道数学题。”他起身整理袖扣,金丝眼镜掠过杨杰,“**最优解从不是消灭变量——而是把噪音转化为有效信号。**” 沈静秋指甲掐进掌心。 “对了,”江临川在门口驻足,回望杨杰,“金秋营报名截止周五。小舒的推荐表我签好了。”他微笑加深,“毕竟**干扰项**,进不了决赛圈。” 门轻轻合拢。 杨杰低头。掌心被锡纸团硌出深红的印痕,像一枚畸形的勋章。他慢慢展开褶皱的锡纸—— 江舒的蓝墨水字迹下,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铅笔小字,是他熟悉的、江舒批改他作业时用的花体英文: **「My infinite variable.」** (我的无穷变量) 第4章 共轭解与跳音 金秋营初审名单贴在公告栏那天的雨,下得像天被捅了个窟窿。 杨杰的名字淹没在密密麻麻的表格里,像一滴水消失在海浪中。而江舒的名字高悬榜首,推荐人签名栏里,「江临川」三个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硬件不达标。” 年级主任搓着手,不敢看杨杰的眼睛,“你…没省级奥赛一等奖啊。” 雨水顺着公告栏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江舒的名字。杨杰想起牛皮纸袋上那个漂亮的火漆印,想起江临川冰冷的“干扰项”,想起自己掌心被锡纸硌出的红痕。 “放屁!” 林薇的伞尖差点戳到主任鼻梁,“杨杰上个月物理决赛全省第三!这不算硬件?” “那个…是邀请赛,不算官方认证…” 主任擦着汗后退。 一直沉默的江舒忽然抬手。 “刺啦——” 清晰的撕裂声割开雨幕。 他竟当众撕下了公告栏那张盖着红章的名单!湿漉漉的纸片被他攥在掌心,墨迹在雨水洇染下像狰狞的血痕。 “江舒你疯了!” 周航去抢他手里的碎片,“金秋营保送资格啊!” 江舒甩开他,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肩胛骨上,像振翅欲折的鹤。他一步步走到杨杰面前,把湿黏的纸团重重按进杨杰手心。冰凉的雨水混着纸浆的粗糙感,黏腻得让人窒息。 “现在,” 江舒摘下被雨水模糊的眼镜,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你和我一样了。” 「一样」。 不是“我为你牺牲”,而是“我与你同罪”。 杨杰捏着那团废纸,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见江舒眼底翻涌的暗流,那里没有惋惜,只有近乎偏执的平静。 “你的最优解呢?” 杨杰的声音被雨声敲碎。 江舒忽然笑了。水珠从他额发滚落,滑过微扬的唇角: “杨杰,你就是我的最优解。” --- 钢琴房弥漫着陈旧呢毡和松节油的味道。 黑白琴键像巨兽的牙齿,沉默地蛰伏在昏暗光线里。杨杰站在门口,左手腕的旧疤隐隐发烫——七年前,他就是在这架施坦威上弹崩了《钟》。 “校庆节目单。” 音乐老师把谱子塞给江舒,“你俩四手联弹《钟》,压轴。” 杨杰浑身血液冲上头顶:“我…” “李斯特原版确实难,” 老师拍拍他肩膀,“但江舒改了个双人简化版,特适合你们…” 她眨眨眼,“**‘矛盾统一体’**嘛!” 门被关上。寂静像潮水般涌来。 江舒掀开琴盖,象牙白的琴键在阴影里泛着温润的光。他指尖拂过中央C键,一串清冽的琶音流淌而出。 “你的部分在左边。” 他把谱子放上琴架。 杨杰盯着那行熟悉的跳音变奏——正是七年前他失误的段落!左手小指条件反射般抽搐了一下。 “怕了?” 江舒没看他,指腹按下一个低沉的和弦。 激将法对杨杰永远有效。他猛地坐下,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右手“咚”地砸向琴键,却是个刺耳的重音! “情绪不错,” 江舒的左手自然地覆盖上他右手的和弦区,“可惜错三个音。” 杨杰触电般缩手。江舒的指尖比他凉,覆在他手背上像一块冷玉。 “你改的谱?” 杨杰盯着谱面——左手部分密密麻麻标注着指法,甚至用红笔圈出他当年抽筋的小指段落。 “七年前你弹崩的是第三变奏跳音。” 江舒的右手突然越过他,在钢琴高音区敲出一串璀璨的颤音,“因为你用三指强行够八度。” 杨杰的呼吸窒住。那些被他埋葬的细节——台下评委的嗤笑、母亲摔琴谱的巨响、指甲抠进皮肉的剧痛——随琴音轰然复苏。 “现在试试。” 江舒收回右手,点了点谱面新标的指法,“小指只负责装饰音,主力交给无名指。” 杨杰的左手悬在琴键上。创可贴下的旧疤突突直跳,像蛰伏的毒虫。他猛地按下琴键! “当啷!” 又是错音。 汗水瞬间浸透后背。杨杰发狠般连续砸键,混乱的音符像脱缰野马冲撞着墙壁。琴凳被撞得吱呀摇晃,江舒却稳坐如山,甚至在他彻底失控时,突然插入一段精准的卡农—— 混乱的噪音被强行纳入秩序,野蛮生长的荆棘被梳理成规整的音阶。杨杰气喘吁吁地停下,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跟着江舒的节奏弹完了整段变奏! “肌肉记忆还在。” 江舒停下伴奏。 寂静重新降临。杨杰低头,看见自己左手因用力过度而颤抖,创可贴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白。 “为什么是《钟》?” 他哑声问。 江舒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月光照亮他指甲修剪得极干净的弧度。 “因为坠落过的钟,” 他轻轻按下中央C,清越的单音在房间回荡,“重新敲响时,声音最干净。” 杨杰的胸腔像被那记单音击中,酸胀得发疼。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左手,按在江舒标注的跳音符上——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盖上来! 江舒的左手严丝合缝地压住他颤抖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的无名指按向琴键。 “别用蛮力。” 江舒的呼吸擦过他耳廓,“用共振。” 皮肤相贴处传来清晰的脉搏跳动,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江舒的。杨杰僵硬地任他摆布手指,看着自己的无名指被牵引着,轻盈地跳过那串噩梦般的装饰音。 清亮的跳音像水银溅落。 “感觉到了吗?” 江舒的声音低如耳语,“你小指抽筋是因为这里——” 他的拇指突然用力,按在杨杰左手腕尺骨凸起下方,“腱鞘压迫神经。” 旧疤被按压的瞬间,杨杰痛得闷哼一声。 “七年前我坐在最后一排,” 江舒的指尖没有松开,反而加重力道揉按那处旧伤,“看见你每弹一次跳音,这里的肌腱就抽搐一次。” 屈辱感和某种更尖锐的情绪刺穿心脏。杨杰猛地抽手:“所以你现在是来展示你的观察力?还是…” 他哽住,“可怜我?” 江舒忽然抓住他抽离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杨杰踉跄撞上琴键,爆发出刺耳的轰鸣! “我可怜你?” 江舒把他死死按在琴凳上,湿发下的眼睛像淬火的寒星,“杨杰,你知不知道当年评委席那句‘尿裤子’是谁喊的?” 杨杰僵住。 “是你母亲的学生。” 江舒一字一句,“她授意的——为了逼你放弃钢琴,专攻奥数。” 世界骤然失声。窗外的雨、琴房的灰尘、手腕的疼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江舒的声音,像冰锥凿开冻结七年的真相。 “你弹崩《钟》的时候,” 江舒松开钳制,指尖却滑过他手腕最深的疤,“我在后台堵住那个造谣的男生。” 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他下巴缝了五针。” 杨杰的视线模糊了。他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滚进衣领。他颤抖着抚上那道疤,仿佛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七年前那个下午——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这疤不是耻辱。” 江舒忽然抓起他左手,重重按在钢琴低音区! “是勋章。” 沉重的和弦轰鸣炸响,震得地板都在颤抖。余音嗡鸣中,江舒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拍在琴谱上。 是七年前那场钢琴赛的节目单。 杨杰的名字下方,有人用蓝墨水写了一行极小却力透纸背的字: **「The bravest clock.」** (最勇敢的钟) 落款日期,正是他“坠毁”的那一天。 “现在,” 江舒把杨杰的左手重新放回跳音键位,自己的右手悬在高音区,“敢不敢和我敲响它?”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清澈地流淌在黑白琴键上。 杨杰的指尖落在冰凉的象牙键上。那里还残留着江舒掌心的温度,和他刚刚按出的、未散尽的和弦余韵。 他闭上眼睛。 左手无名指按下第一个跳音。 清越的《钟声》,终于穿越七年时光,在月光下凛然响起。 第5章 声波与审判席 礼堂穹顶的射灯像悬垂的烈日,炙烤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杨杰指尖触碰冰凉的琴键,左手腕的旧疤被江舒缠绕的纯黑护腕严密覆盖——那是登台前江舒不由分说套上的,内衬浸透了镇痛药膏的清凉。 “紧张?” 江舒调试麦克风高度,声音透过音响震着杨杰的耳膜。 杨杰瞥见他白西装袖口下若隐的银光——竟是把微型激光笔藏在腕表带内侧。光束此刻正精准打在舞台中央的施坦威铭牌上,形成一个刺眼的光斑。 “怕你手抖射歪。” 杨杰压低声音。 江舒指尖拂过琴键,一串华丽的滑音引爆欢呼:“我的误差范围是0.05毫米。” 他忽然侧头,呼吸掠过杨杰耳垂,“够瞄准你母亲的位置。” 灯光骤暗! 《钟》的第一个音符由江舒右手弹出,清越如冰凌坠地。杨杰的左手指尖落下,简化后的跳音变奏像轻盈的雨点敲打窗棂。七年前的噩梦段落被拆解、重组,他左手无名指在江舒标注的键位跳跃,流畅得连自己都心惊。 共振。 江舒在器材室黑暗中说过的词,此刻轰鸣在血液里。 当第三变奏的跳音终于降临,杨杰的左手小指条件反射般绷紧——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盖上来! 江舒的右手竟越过琴键边界,稳稳压住他颤抖的左手!四只手在黑白键上交错、叠压,江舒的拇指强硬地扣住他痉挛的小指,无名指代替他按下那串璀璨的装饰音。 台下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 探照灯的光柱里,杨杰看见江舒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和镜片后近乎灼烫的目光。交叠的双手在琴键上狂奔,江舒的脉搏透过皮肤撞进他血管,像同步震荡的粒子。 最后一个和弦由杨杰的右手与江舒的左手共同砸下! 低音区轰鸣如钟,高音区震颤如铃,声波在穹顶撞出绵长的回响。 掌声撕裂空气的刹那,江舒突然抽手。杨杰左手一空,护腕下的旧疤暴露在刺目的追光灯下——像一道苍白却耀眼的勋章。 --- 后台的欢呼被厚重的幕布隔绝。 杨杰靠在道具箱上喘息,护腕被粗暴地扯开。沈静秋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撕碎的节目单,纸屑像苍白的雪落在地毯上。 “满意了?” 她的声音淬着毒,“用《钟》报复我?让所有人看你像个残废一样被他…” “他替我弹了跳音” 杨杰打断她,指尖还残留着江舒掌心的触感,“为了让你当年的谋杀更讽刺。” 沈静秋扬手抽来! 掌风刮过脸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凌空截住她的手腕。 江舒挡在杨杰身前,白西装的袖口蹭了道猩红的油彩。他指尖捏着微型激光笔,红光点精准锁在沈静秋心脏位置:“沈教授,音响还开着。” 威胁不言而喻。 “录音。” 江舒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屏幕幽幽亮着,“七年前后台,您的学生王珂承认造谣的音频——需要我切进礼堂广播?” 沈静秋脸色惨白如纸。 幕布缝隙突然被掀开,林薇兴奋的脸挤进来:“杰哥!清北的考官来…” 她声音卡住,惊恐地瞪着对峙的三人。 江舒瞬间收起激光笔,侧身挡住杨杰手腕的疤:“考官在哪?” “贵宾席第一排!” 林薇结结巴巴,“刚夸你们合奏有‘量子的纠缠美’…” 沈静秋突然冷笑:“纠缠?江同学还是操心自己吧!” 她猛地抽回手,金丝镜框滑到鼻尖,“金秋营初审资格是你撕的,保送路是你断的!清北会要一个自毁前程的疯子?” 江舒慢条斯理地擦拭激光笔的红点:“不劳费心。我的前程——” 他忽然回身,将染了油彩的袖口按在杨杰左手护腕上,雪白布料瞬间洇开一朵红梅。 “——绑在他的轨道上。” --- 贵宾休息室飘着顶级龙井的清香。 两位考官坐在真皮沙发里,茶几上摊着被江舒撕碎又勉强粘合的金秋营名单。 “江同学的解释很浪漫。” 年长的女考官推了推眼镜,“为搭档对抗规则。但清北需要的是理性决策者。” 年轻的男考官翻着杨杰的物理决赛卷:“杨同学用傅里叶变换解电磁场,思路惊艳。可惜…” 他指尖点了点名单,“规则就是规则。” 江舒忽然起身。他走到窗边,“唰”地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 正对窗户的体育馆外墙,巨幅LED屏正重播合奏的高光片段:四手交叠弹跳音的特写镜头被无限放大,江舒扣住杨杰痉挛手指的画面引发阵阵尖叫。 “规则说,金秋营需要省级一等奖。” 江舒的声音像冰刃剖开茶香,“但没说,什么才算‘奖’。”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国家物理学会官网最新公告—— 「明德中学江舒、杨杰团队论文《谐振腔声波纠缠的量子模拟》获青年学者金奖」 获奖日期,赫然是撕名单当天! “不可能!” 男考官夺过手机,“从投稿到评审至少三个月…” “我们走的是‘重大突破’加急通道。” 江舒点开附件,“基于校庆合奏时采集的实时声波数据。” 他转向杨杰,镜片后的眸光第一次露出锋芒,“发现了吗?你每次左手小指痉挛,C弦的泛音就增加一个量子起伏。” 杨杰如遭雷击。他想起合奏时贴满左臂的微型传感器,想起江舒说“需要你的生理数据”——原来那场月光下的《钟》,不仅是救赎,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钟》的第三变奏跳音,” 江舒指尖划过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人为制造了167次可控肌肉痉挛。” 他调出论文图表——杨杰左手肌电信号与钢琴C弦声波谱完美重合! “恭喜。” 女考官突然鼓掌,“你们把艺术现场变成了顶级实验室!” 她抽出保送推荐表,“但论文是团队奖,保送资格只能给第一作者。” 空气瞬间凝固。 江舒的名字,端方地印在“第一作者”栏。 杨杰攥紧左手护腕,油彩的红梅像未干的血迹。他早该明白的——江舒是解题的猎人,而他始终是…那个被观测的变量。 “删掉我的名字。” 江舒突然说。 “什么?” 考官愕然。 江舒抓过推荐表,钢笔尖狠狠划掉“江舒”!墨迹穿透纸背:“论文数据采集者才是核心贡献人。” 他抓起杨杰的左手,扯开护腕露出疤痕,将钢笔塞进他掌心—— “签这里。” 他指着被墨团覆盖的“第一作者”栏。 钢笔是冰的,疤痕是烫的。杨杰看着江舒镜片上自己苍白的倒影,想起器材室黑暗里的纸船,想起他揉按自己伤疤时说“这是勋章”,想起他撕名单时那句“你和我一样了”。 原来江舒的最优解,从来不是牺牲,而是将他亲手推上王座。 杨杰的笔尖悬在纸面。 “如果我不签?” 江舒忽然俯身,唇几乎贴上他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 “那就罚你——用一辈子还我这个人情。” 滚烫的呼吸灼烧着耳廓。杨杰手一抖,笔尖重重落下—— 「杨杰」 锋利的笔画穿透纸张,像斩断枷锁的刀。 --- 后台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灭。 江舒扯松领带,白西装沾着油彩和墨渍,像激战后的旌旗。杨杰靠着消防栓箱,腕表带内侧的激光笔红点在地面晃出摇曳的光斑。 “论文数据…” 杨杰盯着晃动的红点,“你什么时候设计的实验?” “七年前。” 江舒摘下眼镜擦拭,“听你弹崩《钟》的时候,我记录了声波异常。” 他忽然抓住杨杰左手,拇指摩挲着疤痕,“想知道它为什么颤抖。” 所以那些凝视、那些解题、那些步步紧逼——都是实验观测? 杨杰猛地抽手! 激光笔的红点失控地晃上墙壁。 “生气了?” 江舒低笑,“实验早结束了。” 他忽然按下腕表某个按钮,红点“啪”地熄灭,“从你咬碎第一颗草莓糖开始——” 黑暗吞没了视野。 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地压下来! 带着松木、汗水和钢琴松节油的气息,凶悍地封住杨杰所有质问。 这是一个属于征服者的吻,像江舒解出绝杀题时落下的笔锋,精准、霸道、不容置疑。杨杰的后脑重重撞上消防栓箱,金属的冷意刺透衬衫,而江舒的手垫在他脑后,掌心滚烫。 “现在,” 江舒喘息着退开半寸,鼻尖蹭着杨杰汗湿的额发,“轮到你来解我了。” 声控灯骤然亮起。 刺目的白光里,杨杰看见江舒被咬破的唇角,渗出的血珠像熟透的草莓酱。 他鬼使神差地舔上去—— 铁锈味混着残留的钢琴漆味,炸开在舌尖。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闪光灯的咔嚓声! 林薇举着手机僵成雕像,屏幕上是两人唇齿交缠的清晰特写。 江舒把杨杰的头按进自己肩膀,染着油彩的袖口彻底遮住他的脸。 “照片发我。” 他冷声命令,“高清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