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送纨绔?重生后虐哭全家》 第78章 不是已经打发他走了吗? 墨染青来了她就陪墨染青说说话,墨染青走了她就站在窗边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几日的连阴天,将王府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墨染青刚用了膳,琴月从外面匆匆赶来,“主子,阳公子在外面叫门。” 墨染青擦了手,看了一眼隔壁的方向,“雅儒知道吗?” 乞巧节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墨染青没有去问过,她尊重付雅儒,所以也没有刻意打听过什么。 但那日烟花没有绽放,百花没有等来心仪人,她和阳玖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去过了。”琴月收了碗筷,“付姑娘说,王妃名义上正在禁足,阳公子这个时候来,总归怕会落人闲话。” 这是告诉墨染青,她不想见他。 “按她的意思,去传话吧。” 琴月走后,墨染青也跟着起身去找付雅儒,她穿戴整齐站在窗前,嘴角的伤淡了许多,但脖颈处的掐痕还很明显。 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气,看到墨染青来了,她从窗边撤出来,“今日湿气这么重,可能要下雨,王妃穿的少了。” 她说着墨染青,自己身上却只挂了一件薄衫。 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她就瘦了好多。明明第一天穿着还合身的衣裳,此时竟有些松垮。 墨染青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沏茶,“总共两步远的功夫,下雨了跑两步就回去了。” 付雅儒拿着了杯盏放在墨染青面前,热茶顺着茶壶落入杯中,白烟滚滚,墨染青看到付雅儒宁静的脸。 就好像什么事,都打扰不到她的心境。 “砰砰砰!” 门外响起沉重的敲门声,接着是一个暗哑的男声响起,“付雅儒,我是阳玖崇,出来见我!” 付雅儒的手微微一颤,茶汤外溢,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她垂下眼睫,轻轻放下茶壶,指尖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不是已经打发他走了吗?”墨染青皱眉,对匆匆而来的琴月说,“怎么回事?” 琴月小跑进来,“主子,我们拦不住,阳公子发了疯的闯进来,不见付姑娘,誓不罢休。” 墨染青偏头看向付雅瑞,她垂着眸,将宽袖往下拉了拉,双手垂下后,才微微抬头,“是我给王妃惹麻烦了。” “说什么见外话。”墨染青站起身,对琴月说,“去传我话,这是王府内院,外人不得入内。我尚且还在禁足,阳公子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琴月应声走了。 墨染青站在廊下,看到琴月在门口将自己的话,传给外面听。 阳玖崇根本就不听,“我不要见你们王妃,我要见付雅儒,我知道她在里面,让她出来见我。” “阳公子,您别让奴婢们为难,快回去吧。” “付雅儒!”阳玖崇拍着门,力道大的快把门给震碎,“那日廊下赌,是你输了注,为何不守约?” 琴月说,她们沿着血迹到了澎山湖,付雅儒明明已经去了,为什么阳玖崇说她失了约。 墨染青回头看,见付雅儒双手交叠站于窗前,目光平和看不出任何波动,静静的望着院门的方向。 “付雅儒!”阳玖崇的声音越发嘶哑,像是压抑着什么,“那天澎山湖畔,小爷等了你一夜,你可知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付雅儒垂眸,极轻的颤了一下眼帘。 “失约总要有个理由。”阳玖崇咬牙道,“你出来跟我说清楚。” 墨染青走到付雅儒身旁,低声道,“你若不想见,我让人赶他走。” 付雅儒摇了摇头,唇角微微扬起,声音轻缓,“不必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他喊累了,自然就走了。” 门外沉默一瞬,阳玖崇忽然狠狠砸了一下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不见我,我是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开门跟我说清楚。” 天空不知何时下了雨,琴月抵着门,回首望,隔着雨帘,都挡不住付雅儒脖颈裸露的余痕。 门外的人似乎喊累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颓哀中带着几分自嘲,低呐道,“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原谅你。” 付雅儒没有回答。 老天不怜失意人,雷声大作,像是把这几日憋着的劲都下完,将这地浇的湿透。 阳玖崇靠在门角,胳膊搭膝,倚着墙。 残雨卷着湿泥,沾脏了他金色的衣袍。他垂着头,等着里面的人一声回应。 雨声噼里啪啦,潮风扑面,付雅儒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她风寒还没好利索,受不了风吹。帕子紧紧捂着嘴,付雅儒别过头,尽量将声音都在喉咙里。 雪画正要关窗,付雅儒苍白的手掌抵住窗扇,慢慢摇了摇头。 她还要看,她在等外面的人离开。 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 阳玖崇缓缓转头,这紧闭的院门,没有一点要开启的动静。 场雨一直下到了深夜,门外的人没有离开,屋里的人也没有睡觉。 一道门,他们一里一外,一坐一立,眼中情绪尽不相同,一双空寂,一双颓落。 这场纠葛的对持,最终还是墨染青败了。 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打开之后又关上。 阳玖崇猛的抬头,站起了身。 当看清走出来的人,是墨染青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她人呢?” 嘶吼过后,他的声音暗哑无比,带着些许沧桑。 琴月打着伞站在墨染青身后,墨染青站在伞下,“天色已晚,王府不留客。阳公子,请回吧!” “她不敢见我。”阳玖崇抬起头,十分笃定的说,“她在躲着我。” “鸵鸟之行。不是她付雅儒的风格,你让她出来见我。我就想问她一句,为何失约?” 墨染青回道,“她的态度你已经给了你答案,你又何必再问。” “她若真的不愿见我,就让她亲口对我说!”他咬牙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受伤。 尽管阳玖崇衣衫尽湿,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墨染青微微蹙眉,头顶的伞稍稍倾斜,替她挡住了飘来的细雨, 她声音清冷,“阳公子也是这京城的体面人,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趁大家都顾及着几分颜面,赶紧回吧。” “我只想问她一句,为何失约?” 第79章 你让我见她一面 “阳公子,付姑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吧。”琴月轻声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阳玖崇冷笑说,“屋里亮着灯,你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光了。” 雨势不见小,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阳玖崇整个人几乎站在雨中,但他浑然不觉,“我知道她在躲我,我只想见她一面。” 知道劝说无用,墨染青直接下令,“来人!送阳公子回府。” 几个会功夫的小厮过来架住阳玖崇的胳膊,金丝绣纹锦靴踩进雨洼,溅出水花。 阳玖崇挣扎不过,回头嘶喊,“墨染青,你让我见她一面,就一面。” 伞帘挡住了墨染青的脸,只听到她冰冷的声音,“送出去!” 门外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付雅儒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她慌忙用帕子捂住口鼻,还有血沫喷出来,染的满手都是。 她撑着盥架,在盆中净了手,又湿了锦帕将脸擦干净。最后连地上的点渍,所有地方的血痕都被擦了干净。 她喜净,身上总是一尘不染。哪怕是那被撕破的胭脂罗裙,也让她洗的干干净净,叠放在衣柜里。 做完这一切,她扶着榻柱,慢慢坐在榻头,双目微闭,安静的靠着。 潮湿的帕子在手中攥紧,她别开头面朝里,颤抖的唇瓣紧紧咬住,将那忍不住的呜咽声,堵在喉间。 从那日阳玖崇走后,付雅儒的身体更差了。 她不再抗拒大夫,墨染青将胡太医请来,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没能将她的身体养好。 她依旧不喜说话,只在墨染青来的时候愿意开口,更多的时候是站在窗边发呆。 墨染清让人买了书放在她的房间,她知道付雅儒喜静爱看书。 后来墨染青发现,那些书她也没有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矮几上,一页都不曾掀开过。 风寒难治,好在轻伤好养。 用了墨染青送来的药,付雅儒身上的那些痕迹,很快就消失了。 直到她身上再看不出异常,付雅儒终于走出清莲院向墨染青辞别,“多谢王妃对雅儒的照顾,雅儒已无大碍,不便再叨扰府上。” 她声音很轻,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平静得如以往,没有半点情绪在里面。 “我让人送你。”墨染青没有再留她,她了解付雅儒,知道她目的明确,更知道她早在这些日子就想好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不是一个任天由命的女人。 付雅儒微微摇头,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王妃仁厚,雅儒心领了,回去的路不远,我自己走就好。” 付堂亮将她教的很好,她既有文人的风骨,也有自己的傲气。 知道拗不过她,墨染青没有再坚持,让人将付雅儒送到门前。 竹桃开门见到付雅儒回来了,面上一喜,“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备水。”付雅儒越过竹桃,朝着自己的院子走,“我要沐浴更衣。” 怎么刚回来就要沐浴更衣?不过她家小姐爱干净,往常也有一天一日多浴几次的情况,但是....... 竹桃侧身看着付雅儒走远的背影,总觉得自家小姐哪里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竹桃备好热水时,付雅儒已在铜镜前坐了半个时辰。她凝视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姐,水已备好了。”竹桃轻声提醒。 付雅儒收回思绪,起身走向屏风后的浴桶。 水面浮着新摘的白茶花,热气蒸腾间暗香浮动。付雅儒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锁骨,她对竹桃说,“这里不需你侍候,去将我那件素锦宫装熏上香。” 竹桃愣了一下,小姐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以往付雅儒不喜这种繁琐的事情,衣裳也从未熏过香,今日是怎么了? 见竹桃不动,付雅儒偏头,“还不快去。” 三遍沐浴后,她换上素白中衣,跪坐在蒲团上点燃熏香。青烟笔直如线,在她眉间投下浅淡阴影。竹桃这才发现,付雅儒后颈下一寸的位置,似乎露着一口牙印。 正当她想前去细看的时候,付雅儒已经站起了身,“去将衣裳取来。” 竹桃抖开那件素锦宫装,垫脚想再看一眼她的后颈时,付雅儒已经提上了衣襟,将那块痕迹遮住了。 正午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竹桃这才发现,付雅儒脸上有一种看不出沉寂。 出门前,付雅瑞去了付堂亮的书房,这个时候刚下朝,付堂亮习惯在每日下朝后去国子监。 她在房中找到锦盒,取出里面的东西,装进袖袋,而后出了付府。 她没有让竹桃跟着,也没有坐马车,而是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面朝北大街走去,那是皇宫的方向 衣带随风飘,青丝用一根木簪负在身后,未施粉黛的脸上,平静无比。 她走的很慢,也很稳。 只是身上那件衣装,多少还是有些松垮,显得她这身影在宽敞的街道是那么单薄。 她亮了腰牌进了宫,从步入南宫门起,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直到来到金銮殿下。 袖中的圣旨抽出,泛白的指尖微微一颤,她闭上眼将圣旨缓缓举过头顶,扬声喊道,“臣女付雅儒,有负皇恩,求皇上收回成命!”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荡,带着几分决绝与悲凉。日光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她眼底的倔强。 “臣女出身微寒,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阳公子的金枝玉叶。”她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声音微微发颤,“阳公子乃天之宠儿,理应匹配世间最好的女子,而非臣女这等粗鄙之人。” 她的指尖紧紧攥着圣旨,手背落在青石砖发着颤。她听到身后有宫人窃窃私语,她却恍若未闻。 “臣女自知身份低微,若勉强应下这门亲事,只会辱没了阳公子的清誉。”她缓缓起身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望着紧闭的殿门,“求皇上开恩,收回成命!” 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角,发间的木簪微松,一缕青丝垂落,更添几分凄清。 “若皇上不允,臣女愿长跪于此,以表诚心。”她再次俯身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第80章 那就让她跪着 “皇上~”李德福拿着圣旨,来到御书房。 光耀帝从奏折中抬头问,“外面怎么回事?” “是付姑娘。”李德福将圣旨呈上,“付姑娘跪在金銮殿前,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光耀帝撂下笔,打开圣旨。 “荒唐!”光耀帝将圣旨扔在地上,“这婚事早已定下,朕岂能说改就改。” 这是两年前,圣紫公主和付堂亮亲自到光耀帝面前求取的。他当时觉得两家都是朝中清流,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便大笔一挥赐了这个婚。 如今这道圣旨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他是一言九鼎的天子,怎能说收回,就收回。 李德福看了一眼散开的圣旨,转身对光耀帝说,“付姑娘还在外面跪着,看样子皇上若不收回,她大有长跪不起的意思。” “那就让她跪着。咳.....咳.”说的太急,光耀帝又咳了起来。 李德福赶紧上前,将温茶递给光耀帝,“皇上,您慢点,别急坏了身子。” 光耀帝润了喉,痒意压去些,他站起身从书案走出来,“去宣付堂亮,让他看看他培养的好女儿,忤逆圣旨,无视皇尊。若不是朕看他对社稷有功,此女就该下狱,以儆效尤。” “皇上。”李德福将茶盏放下,跟在光耀帝身后,“付大人这个时间还在国子监授课,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 光耀帝脚步一顿,没等他发火,门外有人来报太后来了。 光耀帝让人将太后请到内殿,转身出了御书房。 进了门,光耀帝给太后请了礼。 太后将杯盏放下,见光耀帝脸色不佳,“皇上可是烦心,付家退婚一事。” “母后已经知晓了。”光耀帝坐上小榻,胳膊放在矮几上,“两年前付家和大长公主亲自来朕面前赐婚,如今付家又要退婚,朕的圣旨关乎皇家颜面,岂能论他们随意行事。” “此事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哀家想不知道也难。”自从林辅博被罚后,太后便开始礼佛,手中攥着佛珠,“哀家倒是有个建议,不知皇上可否愿听。” “母后请讲。” 她将佛珠放上矮几,语气平和却暗含深意,“大长公主是先帝幼妹,又是你们姑姑,这门婚事若强行维持,只怕日后两家心生嫌隙,反倒不美。” 光耀帝皱眉,“可圣旨已下,若收回成命,皇家颜面何存?” 太后微微一笑,“既然是付家先提出的退婚,自然要受些惩戒。皇上大可借机削了付堂亮的官职,罚俸三年,以儆效尤。如此一来,既全了皇家的威严,又给了大长公主一个台阶下。” 光耀帝含着茶,思索太后的话。 前几日林辅博逼宫一事,是付堂亮煽动学生昂激林家。太后这会儿借着为君解忧之名,实际是想削弱付堂亮的权势,重振林家旗威。 这个如意算盘,光耀帝怎么会不知道。 如今朝中不与林党苟合的官员,就那么几位。削弱付堂亮,光耀帝相当于断了自己一臂,此事他不能答应。 茶盏轻轻放下,光耀帝缓缓道,“母后言之有理,但这事若真是付家悔婚,不该付姑娘一人前来,看来她是算准了时机,才来到金銮殿前。” 光耀帝目光微沉,指尖轻叩茶盏,“既然是她一人所为,那便只罚她一人。既全了皇家颜面,又不失朝廷体统。” 太后眉头微蹙,手中佛珠一顿,“皇上这是何意?” “付雅儒擅自退婚,是为不敬。”光耀帝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殿外那道挺直的背影,“朕会下旨,让她当众受刑,若她愿受三十大板,朕便同意退婚。至于付堂亮...念在其为国育才,不予追究。” 太后指尖微微收紧,“这惩罚未免太轻了些...” “母后....”光耀帝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一个弱女子能受三十板已是极限,若是真动了付堂亮,恐寒了清流士子之心。” 殿内一时寂静。太后缓缓拨动佛珠,嘴角勾起一抹不甘的笑,“皇上思虑周全,是哀家欠妥了。” 光耀帝唤来李德福,“传朕旨意,若她能在午门前受完三十廷杖仍不改初衷,朕便准她所请。” 李德福领命去了。 殿外风声渐起,卷起一片落叶掠过付雅儒洁白的裙摆。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传唤声,她缓缓抬起头,认真聆听着皇上的口述, 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消瘦的身躯显得格外孤独,她闭上眼,额头缓缓伏地,“臣女,付雅儒领罚。” 话音未落,已有侍卫抬来刑凳。 李德福侧身,伸出手臂,“付姑娘,请吧。” 付雅儒缓缓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刑凳,素白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没有一丝犹豫,俯身趴下。 女子当众受罚,在大堰是一件极其受辱的行为。 李德福没有想到,付雅儒竟然如此坚决,为了退婚肯做到这个份上。浮尘在他手中轻扬,李德福亮出嗓子, “行刑!” 第一杖落下时,付雅儒咬紧了唇。刑杖击打在单薄的身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二杖、第三杖...素白的衣裙渐渐洇出血色,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十...” 冷汗浸透了付雅儒的鬓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二十....”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泛起黑雾。行刑的侍卫都不忍地放轻了力道,可那痛楚仍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阳玖崇的声音,听见围观宫人的窃窃私语,也听见了蝉鸣声。 “付雅儒!”阳玖崇从百仗外急速奔来,想上前,却被侍卫拦下。 仗着这些侍卫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对他怎么样,阳玖崇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 “小君侯不可。”李德福上前拦住阳玖崇,“付姑娘这是自愿领罚,小君侯这样做会坏了规矩。” “让开!”阳玖崇左右绕不开李德福,猛地攥起拳头打向李德福腹部。 李德福疼的抱躬身,但仍不忘指挥身边人,“快....快,拦住他!皇上就在金銮殿看着,小君侯再大也大不过皇上,你们这般松懈放他进来,是不想要这差事了吗?” 第81章 臣女...谢皇上...恩典... 有了李德福这句话,侍卫不再有顾虑,几个人搬着阳玖崇的肩膀,将他拖到刑场后面。 “放开我!我娘是大长公主,你们谁敢拦我,是不想要你们狗命了吗?” 阳玖崇挣脱不开,发红的双眼怒瞪着落下的刑杖,“停下!我让你们停下!” 当最后一杖落下,付雅儒已气若游丝。 鲜血染红了整片裙裾,可她仍强撑着抬起头,望向金銮殿的方向,“臣女...谢皇上...恩典...” 话音未落,她终于支撑不住,蝶羽般的睫毛缓缓闭上,整个人掉进了无尽的黑渊。 有人冲开人群将她抱起,阳玖崇一手托着她凄白的脸,抖着声喊道,“付雅儒,付雅儒。” “小君侯,咱家说您这又是何必呢。”李德福捂着还在作痛的肚子,“付姑娘是铁了心要跟您退婚,您这般上赶子贴上来,倒显得是您不值钱了。” “滚!”挣扎时阳玖崇发冠松了,几缕散发垂在脸颊一侧,阳玖崇将付雅儒打横抱起,“值不值钱,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置喙!” 二宝已经请了宫里的太医,提前等在付府。 竹桃看到阳玖崇,抱着满身是血的付雅儒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阳玖崇抱着付雅儒往院子里奔去,“太医呢,快让他滚过来!” “在等着了。”二宝跟了一段路住了脚,再往里就是内院了,他不能跟过去。 他自幼跟随阳玖崇,十数年来从未见过自家主子为谁这般失态过。外头都传阳玖崇是个浪荡子,整日流连秦楼楚馆,可只有他这个贴身小厮知道真相。 少爷哪里是什么风流人物?分明是被逼出来的另一条路。 阳家世代书香,老太爷阳栋梁更是当朝大儒,门下弟子遍布朝野。偏生少爷自幼不擅诗书,每每被拿来与父亲作比,那目光里的黯然,他看得真切。 从此,少爷开始刻意经营起“纨绔”的名声。 他亲眼看着少爷如何精心设计每一次“偶遇”,如何在酒肆故意高声阔论,又如何在赌坊故意输得精光。 可那些个花魁娘子递来的帕子,少爷从未收过;赌桌上赢来的银钱,转头就散给了穷苦百姓。 “二宝,你说人这一生,是不是总得在某处证明自己?”他记得,有一回少爷醉眼朦胧地问他,“既然做不成父亲那样的鸿儒,不如就做个...最会赚钱的纨绔?” “打仗需要钱,那我会赚钱,是不是也算和父亲一样为国?” 所以这些年,阳玖崇暗中经营的商路遍布南北,连宫里的丝绸茶叶都有大半出自他的手笔。 只是这些,从来都藏在“浪荡子”的名声之下。 太医早已在内院厢房外候着,见阳玖崇抱着人疾步而来,连忙掀开竹帘。 阳玖崇将付雅儒放下,转身拽着太医的衣襟,将他推到榻前,“快给她看.....” 太医踉跄一脚,扶正了官帽,将指尖搭在付雅儒的腕上,接着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阳玖崇声音嘶哑,挑着床幔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太医收回手,重重叹了口气,“姑娘本就气血两虚,又染了风寒未愈。如今三十杖伤了肺腑,这...” 他瞥见阳玖崇骤然阴沉的面色,硬着头皮道,“怕是会落下病根,每逢阴雨天便要咳血,若是调理不当...” “我不要听这些。”阳玖崇攥着衣襟,将太医薅起来,“我要你救她,要你治好她,需要什么药你尽管提,甭管多难得,我都会给你弄来。” 太医仰着头,惶恐道,“小君侯,这不是药的问题,这是........” “你是不是不行?”阳玖崇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一把推开他,“去请你们太医院院首,让他派你们最好的太医过来。” 最后阳玖崇几乎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了过来,最后还是太医院首说,“这身子虽然伤了根本,若付姑娘愿意配合好好调理,也不是不能恢复到常人之样。” 阳玖崇这才放了心,接过单子让人去抓药。 付雅儒昏了一天一夜,阳玖崇就在榻边守了她一天一夜。 他望着付雅儒安静沉睡的脸,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 隔天一早,阳玖崇给付雅儒喂了药,她就醒了。 最先看到付雅儒醒的是竹桃,她抱着换下来的旧衣,转身见付雅儒已经睁开了眼, “小姐,你醒了!” 竹桃半跪榻前,拉住付雅儒的手,哭出声,“您怎么这么傻,您知不知道这场仗刑要了你半条命啊。” 阳玖崇听到付雅儒醒了,将药碗放下,快步走了过来,“雅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 竹桃给阳玖崇让了位子,好让更贴近付雅儒。 付雅儒看到阳玖崇时,目光在他身上盯了片刻。 像是在迷茫,又像是在确认,最后看清真的是他的时候,她动了动眼睛,“我与阳公子已经解除婚约,阳公子在这里不合礼数,还是请回吧。” 阳玖崇关切的话僵在嘴边,抬眸看向付雅儒的眼睛。 他没有想到,他守了她两天,等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撵他走。 他无力的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付雅儒坚决的脸上,“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乞巧节那天你没有出现?” 直到这一刻,阳玖崇还是想知道原因,他想不通,明明他能感觉到付雅儒对他也有意。 他只想求一个真相,却不知每问一句为什么,就相当于在付雅儒心上扎一刀。 “咳咳…咳…”付雅儒咳了起来,阳玖崇想扶她起来,被她推开手。 竹桃凑上前,给她侧身顺了顺气,她伤在臀部以下的位置,只能躺着。 用温水润了嗓子,付雅儒才好了些,她喘着气,再次看向阳玖崇,目光比刚才更坚定, “阳公子应该听过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失约是我故意为之,这种没有意义的赌约,以后还是不要在谈了。” 这些都是托词,阳玖崇根本不信。 付雅儒是谁?是京城才女之首,诗词言论,道德礼仪,全是大家之作,她做不出失约的事。 “你的为人我最清楚,若非情非得已,你不会不来。”阳玖崇拉住付雅儒的手,“你是不是……” 第82章 不是因为这个。 他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嫌我太铺张了?我是...我是…想娶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这份心意,所以才…才做了那些…我知你节俭,你要是不喜欢,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弄了,好不好?” 他表达的语无伦次,但付雅儒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份情就这样从阳玖崇嘴里说了出来,可是她…她不能接。 付雅儒将手从阳玖崇掌心中抽离,别过脸,面朝里,不去看阳玖崇。 眼泪顺着一边滑到另一边,最后无声的落进枕里。 “不是。”她咬住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不是因为谣言,他们说我不学无术,不是的雅儒,我....我有自己的生意,那些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从未跟别的女子眉来眼去过......那....那都是生意上的应酬,我没有.....” “不是!”付雅儒闭上眼,将那些痛楚和死寂遮住,“喜欢上别人了。” 室内瞬间静了下来,竹桃看向自己怀里的旧衣,她在给小姐换衣服的时候,看过她身上的那个痕迹,除了牙印,后背还有许多看不出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伤痕。 那些都是............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明白付雅儒为什么退婚,为什么要撵阳公子走。 “不可能。”阳玖崇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痛楚,“这都是你的托词,我从未见过你身边有过……” “我曾与他约定过,等我解除婚约,他便带我远走高飞。”付雅儒打断阳玖崇的话,声音轻柔又带着无尽向往,“带我看山,看水,带我畅游天下,辩论学识。” “我不信!”阳玖崇盯着她嘴角的淡笑,眼中带着执拗的癫狂,“我不信你会扔下你父亲不管,你最懂孝意,能因为父亲将婚期延后两年,我不信你会为了一个男人,一走了之。” “信不信不是由阳公子说了算。”付雅儒指尖紧紧攥住被面,“一个月为期,他就要来接我了,届时阳公子可在城外狭道送我一程。” “既然说的那样坦然,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从刚才起,付雅儒就在躲避他的视线,将自己脸隐在阴暗处,让他看不清表情。 “我累了。”付雅儒咬着牙侧身,将身体背对阳玖崇,“阳公子请回吧。” “不,我不信。”阳玖崇摇头,“你说与他两厢情悦,为何你受伤,他不来看你?” “这都是你故意找的理由对不对?”阳玖崇跪在榻前伸手去碰付雅儒。 指尖触碰付雅儒肩膀的那一刻,他看到付雅儒缩了一下,那是一个不由身体控制,自我保护的动作。 她在怕自己。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阳玖崇突然笑了,笑的支离破碎,他对她做了什么,竟让她对自己抗拒成这样。 就因为一场他想热烈表达爱意的仪式?还是说他着的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能让她连自己的一点触碰都惊惶成这样。 “好好好.....”阳玖崇仰起头,用手掌将自己的双眼捂住,但还是有温热的东西,从指缝中透出来。 “付雅儒,你听着....”阳玖崇抹了一把脸,最后凝望着付雅儒的背影说,“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你当真要解除婚约,与我形同路人吗?” 那夜的澎山湖灯火如昼,付雅儒却是踏进了一个永无白日的深渊。 让她从此与阳玖崇再无可能。 付雅儒指尖死死攥住衣袖,棉被料子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是!” 阳玖崇踉跄后退几步,扶住一旁的矮几,继续问,“我阳玖崇身份尊贵,样貌名扬,不是无人倒贴。过了今日,你可不要后悔。” 付雅儒下唇被咬出了血, “不悔。” “好!”阳玖崇点了点头,目光从那无情的背影中移开,转身离开。 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夜风阴雨的湿气扑面而来, 阳玖崇迈着步子,散落的发,随着步子扫过眼眉,而那双刚才还红透的眼,此刻只剩深潭般的冷。 他阳玖崇生来尊贵,不需要对谁摇尾乞怜,幻想被爱。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付雅儒缓缓转过身,露出那张湿透了的脸。 她死死攥住被褥,指节泛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 直到听到院门彻底关闭的声音,她终于放任眼泪肆意砸落。 翌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阳家少爷与付家小姐的婚约,彻底作废。 有人说,是付雅儒心高气傲,瞧不上阳家;也有人说,是阳玖崇风流成性,伤了付小姐的心。 无人知晓,那夜之后,付雅儒高烧三日不退,梦里全是阳玖崇转身离去的背影。 王府, 四面的高墙,将王府围的密不透风,外面的消息一点也没有传进来。 实在是无聊,墨染青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小徒弟,她招了招手,让土豆过来,“你真想入道?” “师父,你看这是我画的符。”土豆将自己临摹的符纸,拿给墨染青看。 墨染青接过符纸只看了一眼,就眼皮子突突直跳,“这是从哪得来的原符?” “这是我前师父留下来的。”土豆不知道这个符纸的作用是什么,只知道它是众多符纸里面,卖的价格最高,也是最好的一个。 上梁不正下梁歪,十来岁的小毛孩画什么不好,非要画合欢符。 墨染青将符纸收到袖中,随便抽了个符纸给他,“这是御行符,画好了便可以原地起飞,入道先从脚开始,这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 “谢谢,师父。” 土豆拿着合欢符跑了。 墨染青拍拍手,问一旁的琴月,“夜衔烛最近来信了吗?” 琴月将洗净的葡萄端进了屋里,从怀里掏出信递给墨染青,“主子料事如神,奴婢刚收到王爷的信,还没来得及拿给主子看。” 墨染青打开信,就站在廊下看了起来。 信中说,万州这边好像察觉到了异常,一夜之间商号全换了。调差的事情遇到了阻境,不过夜衔烛让墨染青不用担心,林家盘根交错,本就没有那么容易斗倒,这些都在他掌控之内。 最多的还是让墨染青多注意自己这边,他不在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墨染青看完信,没有着急回复,而是在想夜衔烛秘密探访万州的事,是怎么被林家警觉的。 第83章 到底是谁...... 如果不出她所料,应该是有内奸。 知道夜衔烛在万州的就那么几个人,光耀帝不会说,付堂亮也不会说,阳栋梁与付堂亮是同僚,两人同仇敌忾,应该也不会说。 到底是谁...... 内奸的事,墨染青觉得自己一定要提醒夜衔烛,或许夜衔烛也早就猜到了。 只是这内奸到底在京城还是在万州,不好说。要是在京城还好办,要是在万州......... 墨染青皱了皱眉头,转身去了书房。 她将自己的猜测写了下来,并且提醒夜衔烛,很有可能内奸就在万州。 写到一半,院子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声, 墨染青放下笔起身去看,只见空中飞着一只大狗,正直直的朝着书砚砸了过去。 这狗飞的速度太快,书砚来不及躲避,直接让狗砸断了腰。 没等书砚将狗控制住,那狗再次飞了起来,狗嘴被风呲的鼓动,狗眼里全是惊恐。 “怎么回事?”君棋闻声也赶了过来,墨染青抬头往上看,见狗的脚底板贴着黄符,瞬间无奈...... 金光在指尖聚起,墨染青默念咒语,朝天上一指,“收!” 那狗落地那一刻,直接夹着尾巴跑了。黄符纸飘到墨染青手中,她将符纸对折,抬头看到姗姗来迟的土豆。 土豆是跑过来的,嘴里还喘着粗气,“雪画姐姐,你有看到一只狗吗?他好像朝这边飞过来了。” “好啊!原来是你。”雪画揉着还在作痛的腰,一把捏住土豆的耳朵,“我说这狗怎么成了精,撞得我腰都废了。” 土豆踮着脚,呼痛求饶,“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试试这御行符好不好使,结果控制不住了。” “好了。”墨染青将符纸递给土豆,对他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能用出御行符,倍感意外,“拿回去好好研究,御行符不是这么用的。” 雪画这才松开土豆,土豆揉着耳朵应声,“好!” 再次回到书房,墨染青看到自己写了一半的信,竟然落在了地上,刚才走得太急,没有注意。 好在信没有脏,墨染青吹了吹上面的浮灰,还能用。 公主府, “把这门给本宫拆了。”夜昭湘望着阳玖崇紧闭的院门,挥手让拿着家伙的家丁把门撞开。 “轰隆”一声,大门被生生撞开,木屑飞溅。夜昭湘提着裙摆大步跨进院内,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她眉头紧蹙。 屋内昏暗,满地狼藉,酒坛东倒西歪,阳玖崇衣衫凌乱地瘫在榻上,手里还攥着半壶未尽的烈酒。 夜昭湘冷笑一声,几步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阳玖崇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酒意却未散,他怔了怔眼,看清面前的人,嗓音沙哑,“娘......” 夜昭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抬头,怒道,“阳玖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阳玖崇眼神涣散,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脸面?我早就没了。” 夜昭湘气得胸口起伏,咬牙道,“你做了什么?闹到雅儒宁愿受罚,也要跟你退婚的地步?” 听到“雅儒”两个字,阳玖崇闭上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我不知道....”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 “她不喜欢我。” “她说.....” 阳玖崇住了声,他不能说付雅儒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才悔婚。一旦这话传出去,付雅儒的名声就毁了。 “她说什么?”夜昭湘问。 付雅儒是她和阳栋梁同时看好的儿媳,她父亲是付堂亮,与阳栋梁是同僚,她家世清白,温润和善,她觉得这样的人,正好与玖崇性格互补,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她出宫祈福几日,回来的路上就听到了付家退婚的事,她本来还不信,直到回府后,看到圣旨,才知道这都是真的。 也知道这几日,阳玖崇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日酗酒,这才带着家丁拆了门,找阳玖崇问清楚。 “她没说什么。”阳玖崇推掉夜昭湘的手,转身拿起桌上的玉佩,这是赐婚时与付家交换的信物。 是付雅儒贴身的玉佩。 “是我.....”阳玖崇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是我做错了事,惹她生气了。” “雅儒知书达理,你若真心悔改找她说清楚,她会原谅你的。”夜昭湘看着阳玖崇伤神的样子,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听娘的话,好好去说。” “没用的.......”几日的颓废,那个俊俏的公子哥,变得有些沧桑狼狈。他看着手中玉佩,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夜昭湘听, “她不会回头了。” 外面有小厮跑过来,“启禀公主,外面有人求见,是付家人。” 夜昭湘急忙转身,抬手说,“快请!” 来人是竹桃,她双手捧着一个玉如意,站在殿中,看到来人后,鞠躬行礼,“奴婢竹桃,拜见大长公主。” 除了竹桃殿中再无他人,阳玖崇上前几步问道,“怎么是你?雅儒呢?” “小姐身体不适还在修养。”竹桃来到夜昭湘面前,将来时付雅儒交代的话,一一说出来。 “大长公主,我们家小姐说,付家既然与公主府解除了婚约,那么当初交换的信物,也该还给对方。” “这……”夜昭湘转身看了一眼阳玖崇,眼中犹豫。 阳玖崇攥紧手中的玉佩,抿唇不语。 他没有想到,付雅儒做的这么决绝,连这么一点念想也不给他。 竹桃将手里的玉如意奉上,“这是当初公主府给你信物,还请劳烦大长公主,将我们付家的信物还给我们。” 付雅儒是个执拗的人,夜昭湘知道她既然让人将信物拿回来,也就说明了,这段婚事她是真的想了断。 “皇上已经下旨退婚,信物是该还回去。”夜昭湘让婢女接了玉如意。 “娘!不…”阳玖崇想拦住被夜昭湘抬手挡住,“崇儿,将玉佩拿出来。” “娘!”阳玖崇那只攥着玉佩的指尖泛白,他不想交出去。 第84章 为何你要退婚? 夜昭湘望着自己这个略显沧桑的儿子,连一个女人都能放下的感情,自己儿子竟然困在其中。 夜昭湘叹了一口气,抓住阳玖崇的胳膊,“崇儿,咱们与付家有缘无分,有些感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阳玖崇松了手,最终玉佩还是被竹桃拿走了。 他看着竹桃远去的背影,心里那唯一一点点的念想也没了。 付府 付堂亮来到付雅儒院子的时候,付雅儒正靠在榻头望着窗外发呆。 这些日子她虽然有好好喝药,但病情依然一重再重,大有好不了的趋势。 听到付堂亮来了,竹桃撩开竹帘,付堂亮偏头进入。 从付雅儒回来后,付堂亮每日都来,之前只是在外面坐坐,就回去了,唯独今日进了屋。 付雅儒听到动静,转头看清来人,唤了一声,“爹。” 付堂亮在离榻边三两步的距离坐下,“为父这几日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要退婚?” 这几日他不进来,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就是因为他太在意,不知该如何与女儿谈论这件事,所以才一直没有找付雅儒谈过。 他能看的出来,雅儒对阳玖崇是有情义在里面的。 付雅儒的脸色白的像纸,更像是随时可凋零的花,脆弱的一触即散。 她偏过头,没有看付堂亮,声音暗沉的回道,“女儿不想嫁人,就想一直陪在爹的身边,给爹养老送终。” “糊涂话!”付堂亮站了起来,“玖崇是我为你挑选的好夫婿,他不论身世背景,还是品行,都比那些世家子弟强的多,配你绰绰有余。为父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愿意这场婚事。” “我与阳公子并非良配。”付雅儒垂首,盯着掌心那枚玉佩,平静的说,“女儿喜静,偏生他爱闹。女儿性格沉稳,偏生他性格张扬,女儿不喜欢…” 七月的天正值暑季,屋里没有放冰,付雅儒的手却是凉的。 温润的玉佩暖不热她的掌心,她的嗓音比腊月寒冬天还冷。 “若真不喜欢,为何两年前不说?”付堂亮看着付雅儒日渐消瘦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是想让为父死不瞑目吗?” 付堂亮不年轻了,他早已两鬓斑白。他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治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付雅儒。 他本以为付雅儒出了嫁,他便豁出全部余力在帮大堰的社稷一把,将林家拉下台,他也就可以无憾,去地下找柳树河赎罪。 可付雅儒这一举退婚,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已经将林家得罪个死,他潦草一生,死伤无所谓,但付雅儒怎么办? “你可想过为父百年之后,你又何从?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你怎能让为父放心的离去?” “若是父亲走了,那雅儒便跟着父亲一起去。”付雅儒抬起倔强的小脸,“总归是不会嫁人。” 父女相处二十年,付雅儒从未如此顶撞过付堂亮,他一起急火攻心,对着付雅儒扬起巴掌,“混账!” 付雅儒偏过头,等待着巴掌落下。 那只手在空中定住,打着微颤。 最后付堂亮也是没有将巴掌落下,而是咬牙“哎”了一声,将手负在身后。 他终究是下不去手。 墨府, 今日墨染青睡得早,不知为何,近两日感觉自己精神不济,总是有些贪睡。 夜衔烛给她的信就放在枕边,她看完就放下了,想着明日回复。 外面起了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墨染青本想唤一声琴月,让她关窗,又想着关了窗太热,等真下雨的时候,再关也不迟。 她抬手打了个哈欠,躺下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她感觉有人靠近她的床。 寒光在黑夜中闪了一下,墨染青猛地睁开眼滚到床榻里侧,“谁!” 长刀落了空,砍在枕头上。通体黑衣的刺客,低沉的声音划破空寂,“要你命的人。” 墨染青掀起被子挡住再次劈来的寒刃,一脚踹开黑衣人。下了榻,才发现房间不止一位黑衣人。 同上次一样,最少十个人。他们堵住出口,一个个的举着刀靠近墨染青。 墨染青警戒后退,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划过,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看出和上一次是同一批人。 “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墨染青后腰抵住矮几,退无可退,“是谁要杀我?” “这话留着问阎王吧。” 长刀将矮几劈成两半,墨染青转身躲过朝外喊了一声,“琴月!” “主子。”琴月推门而入,看到房间多出来的几名黑衣人,厉声喊道,“什么人!” 腰中软剑抽出,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去取安神香的功夫,就有刺客趁虚而入。 这边的声音也吵醒了君棋,其他三人。她们纷纷提剑加入,最后就连土豆也来了。 土豆怀里揣着几张符纸,这些都是他刚学的新花样,正愁无人实验。 一张符纸扔出去,那黑衣人举着开始全身抽搐。 墨染青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这小孩刚学没几天,就能自己研究符箓了。她捏着下巴,靠近土豆问,“这是什么符?” 土豆看着头发都已经竖起来的黑衣人,挠了挠头道,“是雷符,好像失灵了......” “.......” 墨染青张嘴想了半天,才找出几个词,“你这雷符搞得跟烫发似的,还有.......” 她提着土豆的后领,“你在我屋里用雷符,是想把我这院子劈塌吗?赶紧给我收回来!” 忘了这个事,土豆赶紧掐指,将符纸收了回来。 符纸撤掉的那一刻,黑衣人倒在地上,口吐黑烟,晕了过去。 这边琴棋书画也处理完了其他黑衣人,收了剑跪在墨染青身前,“奴婢值守不力,请主子责罚!” 墨染青双手负后,侧身而立。一身雪白的中衣与地上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目光淡淡的落在琴月身上,声音清冷无感,“琴月去领罚,其他人将战场打扫干净。” 今夜本就是琴月守夜,她没能及时发现刺客,这是身为侍女的大忌,应该罚。 “是。”琴月垂首应声。 若不是墨染青警觉性强,最开始的那一刀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将主子陷入如此危险之境,她本该挨罚。 第85章 爷还没玩够呢! 付府, “咳咳.....咳...”付雅儒用帕子捂着嘴,咳的手里的书都拿不住。 竹桃将药放在一旁,忙过来给她梳理后背,“小姐还说要给老爷养老送终,看小姐这身体,能不能活到老爷后头还得另说。” 喉间的痒意终于压下去,付雅儒长喘一口气,对竹桃的话,听而不答。 见付雅儒平稳,竹桃端起药碗,“这是太医院开的新方子,小姐趁热喝了吧。” 付雅儒放下书,接过药汤,一饮而尽。 她拒掉竹桃递过来的蜜饯,含着嘴里的苦药味,问,“爹还不愿见我?” “老爷还在气头上。”竹桃将蜜饯放入碟中,看向付雅儒腰间的玉佩。 自从公主府将玉佩还回来后,付雅儒身上就一直戴在身上。 从前付雅儒喜欢素净,身上从来不带这些配饰,这只玉佩陪伴了小姐二十年,也只是被收进箱子里。 如今她时刻将它戴在身边,那就是睹物思人吗? 竹桃心里暗暗为付雅儒发疼,自从付雅儒从墨府回来后,就喜欢一个人坐着。 话也越来越少了,就连沐浴也不要旁人伺候。 她想问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作为婢女,她又知道有些话,她不能问。 下午付雅儒让竹桃准备马车,她要出府。 闷在府里一个月,小姐终于肯出去了,竹桃兴高采烈的准备了一些游玩的东西。 马车缓缓驶过长巷,停在一家布庄。竹桃下了马车,伸手将付雅儒扶下来,“小姐,您来布庄干什么?” 付雅儒拿着帕子,布庄门口的小伙计看到了贵客,出来相迎,“小姐要买布,本店新来了几匹好料子,您进来瞧瞧。” 上一次给付堂亮添新衣,还是三个月前,上次见他袖口都磨破了。 选了几匹适合付堂亮的料子,付雅儒视线突然定格在一款湛蓝色暗纹衣料。 她伸手摸了摸,这个颜色很适合阳玖崇。 掌柜见付雅儒望着这料子发呆,立刻迎了上去,“小姐好眼光,这个料子是今年的新款,全京城只有这么一匹。不过..........” 掌柜话语一顿,“这个颜色适合年轻人,跟您手里的那些不太相匹,您家里有兄弟的话,可以用。” “不用了.....”付雅儒收回手掌,轻声说,“我就看一看。” 她将选好的衣料交给掌柜,“劳烦帮我包起来吧。” 掌柜带着衣料下去了,竹桃跟在付雅儒身后,见付雅儒目光还在盯着那匹料子,忍不住开口,“这颜色倒是挺衬阳公子,要是阳公子穿上小姐做的衣裳,肯定更加英俊。” 付雅儒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没有搭话。 掌柜子将包好的料子递过来,竹桃付了钱,“小姐,我们走吧。” 付雅儒起身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回首再次看向那匹湛蓝色衣料,攥着帕子的指尖越发泛白。 出了布庄,迎面正巧撞上刚从春香楼出来的阳玖崇。 阳玖崇踉跄着从青楼里跌出来,满身酒气熏得路人纷纷避让。 几个浓妆艳抹的妓女追到门口,用绢帕掩着朱唇娇笑,“小君侯仔细脚下~” 其中一个胆大的更是直接扑进他怀里,染着蔻丹的指尖在他敞开的衣襟上流连,“小君侯,别走,再玩一会儿呗~” 付雅儒蓦地僵在原地,目光痴痴的望在那个人脸上。 不过月余未见,那人竟已判若两人。记忆中那个执扇风流的贵公子,此刻金冠歪斜,几缕散发黏在汗湿的额前。绣着暗纹的锦衣大敞着,露出里头皱巴巴的雪白中衣,衣领上还沾着可疑的胭脂渍。 阳玖崇也瞧见了付雅儒,她比一个月前更瘦了,脸色也更差了。一阵风吹过来,掀起她垂下的素衫,就好似要把她带走一般。 阳玖崇心里一紧,正要上前两步,目光落在付雅儒手中那块湛蓝色衣料上,那是适合年轻男子的颜色。 心脏像是被针刺一般疼,阳玖崇扯回步子,到底哪个男子,才能穿上她做的衣裳。 那只推开妓女的手,改为将女子一把搂进怀里。阳玖崇勾起一边唇角,歪头对着付雅儒冷笑,“谁说我要走了,爷还没玩够呢!” 说着他带着几位妓女,转身又进了春香楼。 “小姐~”竹桃担忧的唤了付雅儒一声。 付雅儒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走吧。” 上了马车,付雅儒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素白的帕子掩住唇瓣,却掩不住指缝间渗出的血沫。她死死攥住车窗幔帘,骨节泛白,生怕被外面瞧见这副模样。 竹桃惊呼,“小姐!” 伸手要去扶她,却被付雅儒轻轻挡开。 “回府~”她声音极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马车缓缓驶离春香楼,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沉闷而压抑。 脸上的轻佻笑意随着马车远去一点点剥落,他松开搂着妓女的手,缓缓回头,帘幔有风不动,是被人从里面封了起来。 付雅儒,你当真是无情啊!连一点窥探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爷?”身旁的妓女娇声唤道,涂着丹蔻的手又要攀上来。 “滚。”这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冷得吓人。妓女们面面相觑,终是悻悻退开。 楼上的老鸨探头张望,挥手让人都散了,“小君侯怎的这么大脾气。”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枝金钗下楼,“小君侯交代给我的事情办妥了,您看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那枝。” 阳玖崇盯着那支金钗,眼神恍惚了一瞬。 钗头是白茶花的样式,花蕊嵌着细碎的珍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记得付雅儒最喜欢白茶花,身上总是带着茶花的香味。 为了这支钗,他问遍了城中闺秀,连宫里的嬷嬷都请教过,生怕样式不合她心意。 可如今........ 他伸手接过,指尖轻轻抚过钗身精细的纹路。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付雅儒素衣墨发,回眸浅笑的模样。 “阳公子可还满意?”老鸨笑着问。 阳玖崇没有回答,只是朝老鸨抛了一锭金子,攥紧了金钗转身离开了。 第86章 告诉她,我答应了 墨染青没有将墨府刺客的事情告诉夜衔烛,夜衔烛在那边的局势并不乐观,这个时候没必要让他分心。 她将琴棋书画分别调了出去,观察宫里那位和林家的各种动向。 沉默数月,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琴月回来后带来一个消息,七日后,林家要在醉仙楼宴请十余名二品以上官员。 墨染青眉头微皱,林家怎么突然搞这么大动作。 雪画回来时,也带回来一个消息,不过不是关于林家的,是付雅儒写给她的信。 她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眉头皱的更深了。 墨染青收了信,问,“她还说了什么?” 雪画回答,“付姑娘说,时间就定在五日后,希望王妃为她保密。” “好。”墨染青点头,“告诉她,我答应了。” 雪画点头离开。 付府, 付雅儒收了最后一脚针线,将衣裳叠好放入托盘。 竹桃在屋里多点了几盏灯,付雅儒日夜赶缝衣裳,眼睛都快熬坏了。 “竹桃。”付雅儒将竹桃唤到身前,“爹睡了吗?” “老爷还在书房。”竹桃看着托盘中叠放整齐的衣衫,“忙活这么久,小姐终于做好了。” 这一次,付雅儒一共做了五件衣裳,这里摆放的四件是给付堂亮的,还有一件被她锁进了衣柜,是给.......... “咳咳..咳....”这副身子终究是落下了病根,好不了了。 帕子上面鲜红一片,她偏头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衣裳的竹桃,将帕子攥进手心,“走吧,去给爹送去。” 付堂亮的房间还点着灯,付雅儒敲了门,里面没有动静传出来。 付雅儒知道,付堂亮还在生自己的气。 从自己伤好后,付堂亮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父女俩像是别了一口气,谁也不愿意退后。 “爹。”付雅儒喊了一声,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传来。付雅儒垂下眼帘,终究是无奈的转身离去。 “进来!” 一声浑厚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付雅儒顿住步子,脸上一喜,推门而入。 “爹!”付雅儒提着裙摆,将竹桃将衣裳放下,“我看爹身上的衣裳都旧了,又给爹做了几件新衣裳。” “哼!”付堂亮冷哼一声,将脸别过去,“别以为几件衣裳,就能将你做的事,糊弄过去。” “女儿没有这么想。”知道付堂亮给自己说这话,就说明他已经不生气了。付雅儒走过去,挽住付堂亮的胳膊,“女儿是根据爹以前的身量做的,爹快试试合不合身。” “哼。”付堂亮冷哼一声,拿过新衣,递给付雅儒。 付雅儒笑着接过,伺候他换上新衣。 衣裳的款式付雅儒略微改动,但意外的很合身。付堂亮看着新衣,眼中有了笑意,但说出的话,还得端着面子,“还算合适。” 付雅儒了解付堂亮的脾气,知道他就是嘴上硬,便趁着这个岔口说话,“爹,女儿听闻南方江州举办了太学,女儿想去看看。” 付堂亮整理衣袖的手一顿,说道,“山穷水远的地方,去那里干什么?” 付雅儒接过手,替付堂亮整理衣袖,“女儿跟着爹入了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女儿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付雅儒轻声细语,手上动作不停,将父亲衣袖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况且江州太学名家云集,女儿若能聆听一二,于学问上必能有所进益。” 付堂亮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 一场宫刑将她的身子打垮了,太医私下都说,这是心思成疾.....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紧,却又在付雅儒期盼的眼神中软了心肠。 “罢了。”付堂亮长叹一声,“你自小就有主意,为父拦不住你。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须得多带些人手。” 付雅儒眼中泛起水光,却强忍着不让泪落下,“女儿省得的,睿王妃知道女儿要走,专门派了几个会功夫的婢女照顾女儿。” 她抬眸目光落在付堂亮雪白的鬓角上,轻声道,“女儿定会...平安归来。” 她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庭前落叶。 付堂亮忽然觉得,女儿的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走向书案,取出一封荐书,“这是为父的亲笔,你带着,或许在论学时能用的上。” 付雅儒接了过来,纤弱的指尖在字迹上划过,“好。” 出了院门,付雅儒忍不住撑墙咳了起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在青砖墙上,在斑驳的苔痕间绽开刺目的红。 付雅儒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越擦越花,反倒将血迹抹得一片狼藉。 “小姐!”竹桃惊呼一声,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付雅儒抬手制止。 “无妨...”她喘息着直起身,唇边还沾着血丝,“别声张。” 竹桃急得眼泪直打转,“这哪是无妨!小姐您这身子,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付雅儒未答,而是抬眸望向付堂亮书房的方向,窗纸上映着付堂亮伏案的身影。 一阵风过,吹落她眼角将坠未坠的泪,“去准备吧。” 付雅儒轻声道,“后日...后日一早就起程。” 竹桃还要再劝,却见付雅儒已挺直了背脊,一步步朝自己院落走去。 墙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在暮色中凝成暗紫色的疤。 三日后,城外荒亭处。 竹桃将细软放进马车里,转身见付雅儒一身立在亭内,望着城内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竹桃....”付雅儒转过身,腰间玉佩流苏随风摆动,“父亲,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小姐。”长这么大,竹桃还是第一次跟付雅儒分开,心里万般不舍,“我已经将老爷照顾的好好的,等着你回来。” 付雅儒垂眸,对着竹桃拱手作了一揖。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竹桃吓了一跳,她一个下人,怎么能受小姐的礼。 “父亲脾气怪,总喜欢点灯处理公务,你每晚要记得给他添茶,天冷为他加衣。”付雅儒嘱咐着,“他不喜清茶,不喜热茶,饮食也不喜欢油腻。” 第87章 是他来接你了? “我知道的小姐.......”竹桃总感觉怪怪的,就好像小姐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一样,“你已经将需要注意的事情,留在纸上,我都记住了。” “好.....”付雅儒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马蹄声急,尘土飞扬间,一骑黑马如离弦之箭般破风而来。马背上那人锦衣翻飞,金冠束发,正是闻声赶来的阳玖崇。 “付雅儒!” 他勒马急停,马蹄在硬道擦出刺耳声响。翻身下马时,他腰间玉佩与脚踏相撞,发出清脆的铮鸣。 竹桃吓得后退两步,却见自家小姐依旧静立亭中,连衣袂都不曾晃动半分。 只是那攥着帕子的指节,已然泛白。 阳玖崇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亭内,气息还未喘匀就劈头问道,“你要走了?” 付雅儒这才缓缓抬眸,晨光透过亭角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老长。 “阳公子消息倒是灵通。”她淡笑,声音轻得像一阵烟,“我是要走了。” 阳玖崇被她这副疏离模样刺痛,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要走!” 触手才惊觉,那腕骨竟瘦得硌手,他瞳孔骤缩,“你......” 付雅儒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她挣开阳玖崇的手,“阳公子,放手。” 怕弄疼她,阳玖崇慌忙松开,这才想起来她曾经说过,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会在一个月后,接她去看外面的山水。 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碾压,阳玖崇颤着声问,“是他来接你了?” 付雅儒揉着手腕的指尖一缩,答道,“是。” 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阳玖崇还是被她的回答伤了一次,他后退两步,将付雅儒整个人都纳在眼睛里,他问,“还回来吗?” 付雅儒垂下眸,微微摇头,“不回来了。” 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嗓子里,阳玖崇红了眼,“付大人呢?你不管了吗?” “我爹自会有人照顾。”付雅儒深吸一口气,看向阳玖崇,“就不劳阳公子惦记了。” “这一别,将是永生不复相见。”所有想说的话,都被付雅儒拒之门外。阳玖崇喉结滚动着,忽然向前半步,“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付雅儒瞳孔微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她的视线落在阳玖崇微微发颤的指尖上。 上方的树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衬得阳玖崇的呼吸声愈发清晰,“就......就一下。”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以吗?” 付雅儒看见他眼底晃动的光,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她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这一咳像是让她从梦中猛然惊醒。 阳玖崇下意识要扶,却被她侧身避开。 阳玖崇的手臂停在她肩头上方,掌心始终悬空着不敢落下,这是一个轻的像环住她的姿势。 他们挨得很近,近到付雅儒能听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敲打着她的耳膜。 又有马蹄声自官道传来,一匹雪色骏马踏着朝阳停在亭外,马上青年月白锦袍纤尘不染,眉目清俊如画中谪仙。 “雅儒。”青年翻身下马,腰间玉箫随着动作泛起温润流光,“我来接你来了。” 他目光扫过阳玖崇时微微颔首,举止间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 阳玖崇的手指猛地蜷进掌心,这就是她说的那位男子。 付雅儒将染血的帕子藏进袖口,转身时发梢掠过阳玖崇僵在半空的手,笑道,“你来了。” “该走了。”青年对着付雅儒抬起手,“太晚了,天黑前赶不到下一站。” “好。”付雅儒笑着将手放进青年手中,眼神尽显小女子家的娇羞。 青年牵着付雅儒越过阳玖崇,擦肩而过时,阳玖崇一把攥住付雅儒的手腕,“我等你回来。” “别等了。”付雅儒顿住脚步,眼中尽是哀伤,“我不会回来了。” 那只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越发的紧,像是要把自己的手腕捏断。 付雅儒没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别等我…” “就当…”付雅儒推开他的手,“就当我死了…” 素衫从阳玖崇掌心滑走,像是抓不住的水。 阳玖崇转身望着付雅儒被青年扶上马车。 “驾!”马蹄扬起的尘土恍惚了他的眼,阳玖崇踉跄着追出两步,“付雅儒!” 怀里的金钗掉了出来,他顿住脚步,痴痴的望着金钗,喉间突然泛起一阵腥甜。 “噗!”一口鲜血喷出,将金钗沾上了血污。 他有些慌了,跪在地上急忙掏出帕子来擦,却不知为何越擦越模糊,怎么擦都擦不净。 突然阳玖崇停下动作,开始对着金钗发呆,接着就开始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他先是低笑,接着就是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惊到了林间栖鸟。 马车内,付雅儒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青年慌忙扶住他,“付姑娘!” 这声音竟是一个女子。 付雅儒摆摆手,目光却透过摇晃的车帘,望向后方尘土飞扬的官道。 那癫狂的笑声隐约传来,像钝刀般一下下剐着她的心。 犹然记起王府喜宴那日,你我红衣相衬,碰头于喜堂。虽未有证人言词,但也算是拜过堂了吧。 两行清泪顺着付雅儒脸颊滑落,她闭上眼,随即又咳出一口血,溅在素白的前襟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付姑娘!”青年从怀里掏出丹药,喂给付雅儒,直到她悠然转醒,青年松了一口气。 他抬手拂面,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雪画的脸。 马车驶出城外百里远,那月色白袍青年挑起幔帘,看到远处早已等待多时的另一辆马车, “付姑娘,为了避免被人怀疑,还请随我移步到另一辆马车,这辆会继续往前行驶到江州。” “主子正在王府等着付姑娘,我们绕路回城,从王府后门进入。” 付雅儒缓缓点头,对她感激一笑,“多谢。” 公主府, 二宝推门来到阳玖崇的房间,“少爷,外面送消息来了。” 阳玖崇闷了一口酒,放下杯盏,“说。” “付姑娘…”二宝抬头看了一眼阳玖崇,小声说,“付姑娘的马车一路往南,去了江州方向。” 第88章 我照样可以潇洒 “江州…”阳玖崇冷笑一声,迷离的看着杯中透明的酒水,“走吧!让她走吧!我阳玖崇,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去!”阳玖崇对二宝说,“去给我找几个姑娘过来,我要让她看看,离了她,我照样可以潇洒。” “少爷…”二宝知道他喝醉了,想劝他别做自己后悔的事。 见二宝不动,阳玖崇急了,站起来吼了一声,“还不快去!” 二宝无奈应了一声,正要走… “慢着!”阳玖崇唤住他,“别去了。” 他站不稳,又被桌子绊住,一下摔倒在地上。 “少爷!”二宝过来扶他,被他推开。阳玖崇背靠着柱子,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别去了,别去了....她不在,我演给谁看……” 马车停在小门前,付雅儒头戴斗笠,从后门入内。 墨染青早在房间备茶,等着她。 门扉敲响,琴月去开门。墨染青看到人,问后面的雪画,“怎么样?有没有人发现?” “没有。”雪画已经换上了女装,“我们在百里外换了马车,付姑娘原来的马车,还是按照原定的行程,一路往南走。” 墨染青点头,她将付雅儒请进屋,“收到你的信,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但你这么做,让付大人怎么办?” 付雅儒坐下,双手交叠于身前,“能骗一时就一时,总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世间那么多名医,怎么就这么轻易断定不行。”墨染青看着付雅儒苍白的脸色,“等我给夜衔烛去信,他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不必劳烦王妃了.....”付雅儒微微摇头,“那么多汤药灌下去都无济于事,生者本念已散,如今的我不过就是一个躯壳,唯独想把自己未做的事情做完。” 墨染青想再劝,看到付雅儒孱弱的身子,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以后雪画跟着你。”墨染青指了雪画跟着付雅儒,“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不必拘束。” 付雅儒没有推脱,如今她这个身子,三天一病,离不了人照顾。 这次墨染青给付雅儒安排了个僻静点的院子,她能看出付雅儒是有求生本能的,却不知为何,这生念断了。 她想算一算付雅儒的寿命,又想到自己答应过付雅儒,不去探究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想了想,墨染青还是放弃了。 “告诉夜衔烛,一定要找到大堰医术最高的人。”墨染青嘱咐琴月,“要尽快,雅儒的身子,我觉得不对劲。” “是。” 三日后, 林家宴请重臣的日子,墨染青在头一夜琢磨半天,也没研究明白,林家这到底什么意思。 她本想找付雅儒商量此事,又想付雅儒刚来王府,还是让她休息两天。 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为了掩人耳目,出门时墨染青就带了琴月一个,她们提前包了房,就在林家包厢的隔壁。 墨染青靠着墙,听了一会儿,这个点了,隔壁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墨染青皱了皱眉头,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主子,他们来了吗?”琴月端着茶水进来,是墨染青最喜欢的果茶。 茶汤果香四溢,墨染青坐下,百思不解,“你确定没有记错日子?” 琴月将茶端给墨染青,确定道,“奴婢听得清楚,林辅博说的就是今日,截获他写给其他官员的信,也是在今日。” “这就奇了怪了。”墨染青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茶,“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们该来了,难道他们临时改了地点?” “奴婢没有听到这个消息。”琴月摇头,看了一眼隔壁方向,“需不需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现在去打听也来不及了。”墨染青喝光了杯中的茶,放下杯盏,“不等了,走!” “吱呀~”是推开门的声音。 墨染青顿住脚步,与琴月对视一眼,这是隔壁传过来的声音。 墨染青走过去贴住墙面,听到隔壁隐约传来一阵女声,这声音有点像林绾棠。 “怎么是她。”墨染青回头对琴月说,“去查查,林家到底把宴席设在了哪里,还有林绾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琴月应声出去了。 墨染青靠着墙,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林辅博为什么没有来,林绾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越想越不对劲。 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自天灵盖灌入,如毒蛇般游走全身。 她惊觉自己的灵力正被一丝丝抽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经脉中穿行,将她的修为一点点蚕食殆尽。 “怎么回事?”她咬牙并指掐诀,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护体真气都无法凝聚。 那股诡异的力量仍在贪婪地吞噬着她,就像沙漠吸干最后一滴露水。 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墨染青双腿一软,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屏风。 檀木雕花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却远不及体内灵力被抽空的痛苦,这比最霸道的软骨散还要致命,仿佛连魂魄都要被撕扯出来。 中计了。 琴月被自己支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墨染青跌跌撞撞往外走,没走两步,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一道粉色身影。 林绾棠堵在门口,看着撑着桌子勉强而立的墨染青,笑道,“睿王妃,哪里去?” “是你?”墨染青大口喘息,抬眸看着林绾棠嘴边那抹得意的笑。 是什么时候,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又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的药。 水,是水有问题。 墨染青低头看向自己刚喝的那杯水,仓促间碰倒了杯盏。 “呵呵呵.....”林绾棠看着墨染青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走过来将杯盏扶起,来到墨染青跟前,“怎么样?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符水。常人喝了无异,但修道之人喝了,就会灵力尽失,浑身无力,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墨染青警惕的看着林绾棠,“你想做什么?” “你抢了我的位置,还问我想做什么?”林绾棠捏着墨染青的下巴,“当然是抢回属于我的东西。” 墨染青挣开林绾棠的手,看向出口位置,她在计算自己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