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哑巴暗卫》 第1章 第 1 章 “啪嗒——” 角落一声轻响,小心行走在廊道上的老管家浑身皮肉一紧,身后十几名作小厮打扮的府兵都悄然摸上了腰间的藏刀。 三月末的夜晚,云层浑浊,弯月模糊,照物不清,冷风中只有万物的黑影在癫狂扭曲。其余的一切都那么安静。 老管家毕竟跟随国公爷上过战场,年轻时便练就了不凡的胆量和定力,更有舍得随时为主子献命的忠心。他先冷静地按下他们的动作,才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提灯慢慢地走过去。 是一只被风吹落的灯笼。 老管家拾起灯笼,仔细地检查。 这条回廊很重要,是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早在天黑之前,廊瓦就被撒下了大把大把无色无味的千里追踪粉。一旦沾上这粉末,即使是能一夜飞度关山的苍鹰,其踪迹也会在锦衣卫的眼中变得无所遁形。 除了顶部被砸凹一个洞,洞里飘进去一片新鲜的香樟叶子,灯笼并无任何异样。老管家表情沉重,扔了叶子整理好,指了个人重新挂上。重新挂上的灯笼继续在风里飘摇,静谧中满地乱影。 藏在四面阴影里的百来双锐利眼睛终于舍得移开视线。 小小插曲,老管家的心却发了毛。由于不安,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去后院看看大公子。” 大公子万万不能出事。 今夜三百禁卫军在国公府内外戒严,数十名锦衣卫精锐藏身埋伏,设下明岗暗哨、连环陷阱,为的都是从“玄猫”手下保住他的命。 不过,这个的想法只是老管家的一厢情愿。就连他身后的府兵们都心知肚明,如果新帝真的那么在乎大公子的性命,怎么会下诏命他尚公主呢? 在他之前,已经有三位准驸马死于“玄猫”之手了。 大公子所居的修竹堂外,禁卫军正秩序井然地把守巡逻。为首抱刀站在堂前的,却是锦衣卫的左都督任平。 左都督目光一扫,老管家就禁不住佝偻了腰,流露出连在主子们面前都难有的畏怯。 “都收拾好了?” “是,老太太和国公爷、国公夫人都……” 对方无情地打断:“回去。” 老管家一愣,却不敢抬头。 作为两代帝王最器重的侍卫亲军,左都督令满朝文武大臣闻风丧胆。本人就与他从不离身的宝刀一样,是被一股股腥热的人血灌溉滋养出来的,杀气浓重到让人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更不要提违抗他的命令。新帝不久前曾亲口谕旨,“众卿在外,见左都督如见朕”。 可见其受隆恩圣宠的程度之深。 老管家艰难地拖着朽躯冒险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探听大公子的情况。大公子已经整整五天没出来见过日光了,左都督还不许人进去送食送水,他早等得心都焦透了。 但面对这严酷的回绝,他只能服从地离开。左都督不会允许任何人扰乱他的计划。 目视老人离开的同时,任平不动声色地与黑暗中的数双眼睛短暂对视了下,示意全员警戒,即将行动。 他转身进入修竹堂。 经过上次交手,他已经能确定,这只将整个皇城扰得腥风血雨、人人自危的“玄猫”,身上许多功夫与暗门手段是自己当年亲手所教。 短短三年不见,那个屠灭暗阁从血泊里抵剑爬起的孩子,已经成为了他此生最危险的对手。 那次交手,任平败得很彻底。 马上会有第二次。 走进修竹堂,转过屏风,案上菜肴如新,只是已经凉透。“大公子”背门而坐,肩膀在发抖。 国公夫妇当然不可能让亲生子待在修竹堂里当活靶子,眼前这位只是老管家那个身形样貌与大公子有几分相似的小孙儿。真正的大公子,藏身在距他们脚底三丈之厚的地下暗室之中。 地面骤然映出一道凌厉黑影,青年犹如惊弓之鸟,回头要跑,却撞倒了案台,一地狼藉。尽管看清了来人是左都督,他亦不能平复心跳,瘫坐在地起不来身,白着嘴道:“我不是故意的……” 任平拉过椅子坐下,视线扫过每一处角落,两耳警听八方,但完全无视了他。他需要审视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里不包括他。 青年太崩溃了,涕泗横流地爬到他脚边,惊恐地瞪视着被他扫视过的每一个方向,嗓子破了音:“他是不是要来了,他在哪?!求您救我!” 任平偏一偏颈,冷冷一笑。他摸摸他的头:“我在这里,谁杀你会那么容易?” 头皮被粗粝厚茧磨得发疼,青年颤栗着,不敢吭声,但也控制不住进一步加深的恐惧。 那三位意外暴毙的准驸马,每一个都死得令人意想不到。 一个在熙攘人群中突然被扭断了脖子,一个在夜半熟睡后被自己的断舌噎停了呼吸。还有一个躲在上百位顶级护卫的保护圈内多日足不出户,却依然被从房顶射来的一根银针贯穿了身体。过后三法司再去寻那银针,掘地三尺也捻不到一点粉屑。 他是大公子的替死鬼,谁能猜得到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死法? 飞蚊嗡嗡,安静地落在屏风上。任平盯着它被灯烛放大数倍的影子,突然把手里的头甩到了一边。青年“噗通”侧翻在地,突见屏风乍破一洞,眼前烛火跟着熄灭。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惊惧地叫出来:“他来了!” 青年湿着裤子朝桌底爬,爬到一半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十多盏灯烛都被射灭了,一切都是在瞬息间发生的。 左都督早已开始握刀砍杀,劈裂了屏风和同样破洞的木窗。锦衣卫、禁卫军如簌簌离弦之箭般迅猛地跃入这里,这里的烛光在极度的混乱中被重新点亮。 紧张的勇士们站在光亮中面面相觑,却找不到动手的人。 直到靴底胶黏,有人低下头,看见了在桌底抽搐的替身。血液从青年的喉管往外冒,很快漫过了四面桌脚。 任平穿过众人,在尸体前蹲下。 青年喉口的刀伤直而薄,像被一片叶子所划。但究竟是什么凶器所为,他还无法辨认出来。 他事先已经吃下了可以嗅到千里追踪粉特殊味道的显踪丸,但从动荡开始直到现在,这味道的来源方向始终单一,只有那条长廊。对方很有可能一粒粉末也未染上。 玄猫杀错了人,死的是替身。但他也没捉住玄猫,连零碎的线索都没有把握住。这一次交手,他与他之间,没有赢家。 春夜里,脚程快的时候,风很锋利,刮得耳廓微微地疼。脚程慢下来,轻轻走在湿厚的落叶上,风是真正的风,笼在身上,和月光一样柔淡。清溪雀跃,从林间潺潺地奔去,耳边水声渐渐变大。拨开绿叶,前方一条瀑布打在潭间大石上,飞溅的水丝冰凉。 观玄蹲在谭边,把袖刀洗涮干净,又掬水扑洗面罩。面罩上的水有些顺下巴流进了脖子,脖子也湿乎乎的,风一吹凉凉的。观玄握刀捧脸,安静地等自己被晾干。 波动的月影移到潭中央了,有条巴掌大的小鱼被水流冲出来,搁浅在他的脚边。观玄摸摸它小小的、翕动的鱼鳃,垂眼和它的鱼眼对视。 观玄把它握回潭里,看它一扭尾巴,消失在潭底。他也收起干透的刀,跃上轻晃的树枝,很快从这里消失。 公主府内,女官明洛取下灯罩,剪断了快要烧黑的多余灯芯。灯芯断下的那一刻,烛光在榻上少女的脸上不安地晃动。少女的五官被照得明明暗暗,一双睫羽严肃地垂着,遮去了她眉宇间的几分病气和未褪的青涩。 赵容璋翻了页手上的书,正读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莫名笑了一下。她搁下书,拢一拢身上的缎毯,接了明洛递来的冷茶。 明洛看向被她随手放下的《论语》。《论语》下叠着几卷工笔细腻,绘尽男女春情的秘戏图和欢喜图。 去年制的雪粹丸其实还剩几颗,但自从上个月新帝裁撤了采药司,公主便自己阖了药盖,决定不再食用。不久后,她要来了这些宫中禁图。 可想而知她是做了怎样的决断。 采药司是十六年前先帝在公主出生后专为她而设下的。公主身带胎毒,御医断言此毒会随其年岁增长而愈发难压,唯有雪粹丸能保她不受其摧折。雪粹丸的原料珍贵难寻,制作工序繁复至极,即使是“所行之处,皆君意所授”的采药司,一年也只做得十数颗。 公主不愿自己的性命再为此毒所役、被他人所掌,所以宁肯直接断药,冒险走另一条粗暴的解毒之路。但这条路,真的能走吗? 明洛给不出她任何建议。公主是位不凡的公主,凡俗想法只会拘束她。要走与常人不一样的路,必然要承担异于常人的艰辛和孤独。她能做的,只有守在公主身边,不犹豫、不质疑地陪她走下去。 某一时刻,赵容璋感觉到身后暗处的某个角落,已经发生了某种熟悉而微妙的变化。她放下茶盏,对明洛道:“铃响之后你再来吧。” 突然令退,明洛知道,公主等的那只“猫”回来了。 明洛再看一眼那几幅本不该出现在未婚公主榻上的画卷,敛目低头,后退着离开了。 满室幽静,两个月前为先帝布下的素帷孝幛都还没有撤去,风吹过去,白惨惨一片。少女的声音轻快而自然:“小猫,过来。” 音未落地,一身乌黑的少年无声地出现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朋友们!回看了下时间记录,这是22年刚来晋江不久写的预收,想不到22年已经是三年前了。这本书的人设和故事从三年前就在我脑海里徘徊了,却迟迟没有落笔,专栏里不少预收都是这样,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以现在的水平写只会浪费梗”……今年四月正式决定开始写,结果六月过半了才存了不到两万,哎呀哈基影你真的……[菜狗]不存了,直接开吧,不然得拖到什么时候,哈哈哈 三年前写《春风入罗帷》的时候,高强度的连载让我每天都很焦虑,头发都打结,但不得不说那是我心气最足的一年,凡事总想争个人先。我本来痛恨那样寝食难安的焦虑,回想的时候却怀念起那时的心气。但现在未必就不好,从容松弛开始让我期待更多新鲜的人和未来了。我好像今年才长大,不再为那些打破计划的事提前焦虑、烦躁不安。也的确长大了,已经在提起高中往事时习惯性地称高中为“小时候”了[捂脸笑哭] 三年了,我写文还是没有大纲[菜狗]每天都在开盲盒。曾经未知让我焦虑,现在未知让我期待,我喜欢这种期待笔下故事的感觉。 存稿很少,变卦了没有存全文,哈哈哈[好的]大家补药揍我,我会争取日更的,要是争取失败了大家别急,我先急,哈哈哈哈哈哈 开文日期随便选的,本文佛系走榜,成绩数据随便,没有展望和规划,我的目标是今年按期完成。本来也是冷门题材,我们边走边相遇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少年有名字,叫观玄。这还是公主亲自取下的。 但是作为她唯一的暗卫,名字是个多余的东西,毕竟除了公主,没有第二个人会需要称呼他。 公主不喜欢叫他观玄。更多的时候,她像现在这样叫他小猫。 从前住在宫中,到处都是猫,平白地叫一声小猫都不会有人觉得异常,因而这称呼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多了几分隐秘和安全。而且小猫是个人人都会叫的贱名,不像那种仅为两人所知的名字,叫起来仿佛含有别的意味。公主不允许这种意味出现在他们地位分明的关系里。 小猫站在灯前,看着自己落在面前的影子。他不放心自己的影子出现在看不见的身后,所以只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会背光而立。 赵容璋静静地注视他。小猫比划起手势,简单而无声地叙述了任务的经过和结果。他失手了,谢大公子还活着。说完以后,他抬起睫毛,看着殿下。 失手了很不好,后续麻烦会很多。赵容璋有点意外,有点不高兴。但想到此次接招的是任平,失败情有可原。 “过来。” 小猫动动眼睛。他站在明洛刚才站过的位置,离殿下半丈之距,没有办法再过去了。 赵容璋斜卧着,见他没反应,两眉冷冷地横过去:“跪下,过来。” 小猫顺服地跪了下去。他身体长得好,站立时个子很高,肩膀的影子投下来,宽度几乎能覆住她,赵容璋不喜欢。跪下来看,就好很多了。他膝行到她榻前,一个她伸手就能打到的距离。 猫常年戴半面罩,只留一双眼睛完□□在外面方便视物。从眼睛来看,他这三年没什么变化。其余的,这三年中她也没再见过,对比不出来。 赵容璋让他把面罩摘下。 猫摸向自己的面罩,顺从地摸到开关。即将叩下时,动作却有停顿。他扣下了,玄铁面罩脱落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面罩上雕着的可怖兽脸凸在手心里,兽牙尖锐。他低低地垂着眼睫,低得不能再低。眼睛看着自己的脸。 烛火烧出的光是有温度的,猫跪在烛火前,被光烤着背。赵容璋端详他陷在阴影里的脸。 白净,水嫩。赵容璋受宠十六年,母亲是宠冠六宫的凌贵妃,她是父皇唯一的公主,大周最尊贵的公主。这世上的美物宝藏,或天然或极工尽巧,林林总总她见过的数不胜数。这张脸可以在其中跻身到第一等美物的行列。 很秀美。就连左侧鼻梁那枚本该是瑕疵的小痣,因为这双犹如会振翅的眼睛,也显得耐看勾人。 赵容璋伸手,他剧烈地眨了下眼。她捏住他的脸,坐起身,居高临下地观赏这张脸被迫抬起的样子。她用了点力,猫张开口。 雪白整齐的一口牙齿。舌面干净红嫩,没有舌苔。赵容璋想起自己第一天得到这只杀器时,隔着厚重的雨幕,都能闻见他身上又腥又脏的恶臭。她坐在廊下,嫌恶地让他张嘴回话,他抵剑跪着,喘息剧烈却发不出声,才知这原是个哑巴。 赵容璋捏着他的下巴对光转转角度,太暗了,还是无法看清所有牙齿。她不想弄脏手:“刀给我。” 小猫抽出袖刀,半握刀尖,将刀柄递到公主面前。公主随意地拿起刀,刀锋在他的掌纹留下血色的伤痕。他想起上次被自己拔掉的那条舌头,拔出来后那人流很多血,他便把舌头又给他塞回去了。塞回去了血也没有止住。 血喷涌出来,会不会弄脏公主。 坚硬的铁器进入了口腔,抵在深处的后槽牙上。唾液开始失控地分泌,他不能在这时吞咽,头又仰了仰。 冰冷锋锐的刀尖散漫地一一划过牙尖,碰出的清音在口腔内震荡。观玄抠着面罩上的獠牙。 “都长齐了啊。”公主满意地收回刀。三年前他的嘴里还会掉出乳牙,现在每颗新牙都长得坚固。刀身流着透明黏液,公主皱眉,嫌弃地丢到一边,虎口也撒开了他的脸。 公主没有打他,没有割去他的舌头,也没有撬掉他的牙齿。观玄咽下晾冷了的唾液,看着那柄被丢掉的刀。公主却把几幅画卷拎到他面前,丢到他怀里,打断了他的视线。 观玄捡拾着,看画卷上鲜艳的颜色。 呆笨。赵容璋松垮着肩腰,把盏内残剩的几口冷茶喝了,眉也不抬:“从今天起,你伺候我解毒。” 观玄抬眸仰望她。公主的脸上没有表情。 观玄比划了两下:“我不会做药。” “好好看一看图。” 观玄垂眸看画卷。 茶喝完了,赵容璋被热毒燥得烦闷。她掀掉缎毯,靠在迎枕上,也随手拾了卷图潦草地看。 即使是宫中,也鲜少有人知道她从娘胎里带下来的是这种毒。先帝嫌□□,一向避而不谈。赵珏知道此事,从前面对她时便满脸鄙夷,如今荣登帝位,更要以此胁迫她,把她死死攥在手心。也不知道他忌讳的究竟是她,还是她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弟。 所以得知第一个被他选中的驸马当街暴毙以后,他猜到是她要撕破脸,立刻裁撤采药司,断了她的药路。他以为没了药,除了依令下嫁,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蠢得可怜。女人生衍了千代百姓,是天下之母,天下都该感恩女人能有繁衍的**。赵容璋完全不反感自己身上有这种远超常人的**,她本就坚信唯有**和野心能使人真实地活着。唯一的顾虑,是如果无法自主地掌控它,它会反过来将自己奴役。 她的想法和他们不同。她要的是掌控,不是压制。 赵容璋丢去画卷,探身看小猫。小猫从长着鲜叶红花的画中抬起头,神情依然像只真正的畜物。呆笨。会思考,但没有思想,永远想不明白。 赵容璋坐床沿上,两脚松松落在足承。她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往自己肚腹捧来。 观玄被迫再次往前挪动膝盖,膝头磕在足承上。手臂与肩膀擦碰到公主两条覆纱的腿。他意识到这是完全禁忌的距离。他睁着黑黑的、大大的眼睛,忧虑而不解地仰视她。 赵容璋笑了一下。 假使小猫只是宠物而已,也是很好的宠物。比真正的猫狗通人性,又不似真的人那么讨厌。现在更好,他首先是她的杀器,能杀掉几乎所有她讨厌的人,其次,可以是她的宠物,可以是她的玩器。作为宠物能令她愉快,作为玩器也能让她没有顾忌。 赵珏以不孝之名将她软禁在公主府,很多事她做不了,很多东西她拿不到。可供她挑选的玩器也不多,如果是哪方势力安插的眼线,如果是会突生异心在床帏间弄伤她的贱东西,如果是五脏里带了暗病的脏物……她拒绝承担这些负面风险。 只有连叫都不会叫的小猫,是她亲自养大,他的温驯是被她允许了才能长出尖牙利爪的温驯。那场大雨洗掉了他过往所有的肮脏血污,从此他穿的每一件衣物,吃的每一口肉,喝的每一口水,都是由她所赐。他本身已经比很多东西都要干净了。 “可以吸,可以舔,不能咬。”公主耐心而宽容,眼中的笑比起温柔更适合用慈爱来形容,“大胆些,做好了我会赏你。” 观玄看向公主肚腹下面一层素薄的软绢。冬天下过雪后,看到曦光洒在积雪上,他会觉得温暖。烛光照在软绢上,像暖阳照雪。公主垂笑着唤他到近前,像神明引导着自己在祂面前跪下,受祂仁爱的宽恕与普化。神明与她的形象都让他在近距离的仰望中觉得是温暖的。 面罩歪落在足承上,观玄听话地扒着床沿,趴过去,口鼻陷进软绢里。完成公主的一切指令,是刻进他骨髓的使命和习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并不觉得这个指令和平时的其他指令有什么不同。 湿热温软,构造神奇。他隔绢舔开了一条饱满的缝。 头皮骤然被公主一扯,观玄抬起头。公主又放松了指间的力道。她似乎意外于他的聪明,这么快就领悟了。她眼睛里的笑多了几分满意的迷离。 观玄继续用心地伺候,很快含湿了整块素绢。为方便享受,公主薄纱下的腿往床沿两侧摊得更开,紧缩时会失律地回拢。这种超出双方预料的失控让公主的喘息变得轻而婉转,观玄觉得她是满意的,更专注地继续,黏热的水分被从绢布那头吸进了他的口腔。 很快公主失控到了一定的程度,突然绞住他的头。纱下微凉的体肤紧贴他的脸和脖颈,观玄还吮着那块丰沛得滴水的素绢,里面的绞动更有力。他期待而不解地仰看已经软靠在迎枕上的公主。 没轻没重的小杀器。 赵容璋懒绵绵地躺着,从餍足中呼吸渐缓。整条腿到脚趾都是软的,她踩踩他的背和脖子,从没有对他这么满意过。 吃饱了人就泛起困,但湿乎乎的衣料离了暖热的口腔就凉津津的,不舒服。公主让小猫去黄梨木的大箱内找出件新的亵衣。 小猫动作敏捷,但不认得衣服,耽搁很久不出来。赵容璋耐着性子教他怎么找,过了一会儿,他捧了新亵衣,跪在床边奉给她。 赵容璋撑着脸,乌鬓松散,看灯下小猫漂亮的乌眸和他**的半张脸,打个呵欠道:“为我更衣。” 第3章 第 3 章 初次尝试下来,效果意外的好。其实距离热毒催发还有段时日,只是赵容璋不想拖到最后再去不得已地行动,所以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燥热来了以后,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 事实来看,这决定做得很好,很对,恐怕还做得有些晚了。只是事前答应了小猫的奖赏,赵容璋睡醒才想起来。 明洛进来对她说了谢大公子被刺一事。经过一夜的发酵,这事已经在满京城传开了。虽然凶手杀错了人,但新帝仍然震怒,在朝堂上发了一通火,责令任平十五日内必须捉到真凶,给几位已死的未来驸马一个交代。至于映容公主与谢大公子的婚事,要提前再提前,于月内完婚。 明洛伺候赵容璋漱了口,赵容璋漫步到庭前,欣赏渐次开起来的花。花都是旧根的老株,有几株这几个月侍养得不好死了,挖走后土坑一直留着,没新供来的填充。 以前内府的花都要紧着母妃的凌霄殿和她的公主府送来的,母妃一死,父皇一病,情势便急转直下。如今公主府被赵珏封锁,衣食用度尚要仰人鼻息,何况是添在锦上的鲜花。 早膳端来,素漆食盒内仅一碟奶酥卷,两碟时应菜蔬,一碗梗米粥。虽然正当孝期,按礼应该朴素膳食,但寡淡成这样,连点鸡鱼白肉都没有,显然已经不能符合天家“克己而不伤身”的守孝规制了。 赵容璋跪到先皇画像前,明洛还在摆香,她就动了筷箸。父皇生前那么疼爱她,当然不会计较她这点“不孝”。他也知道,小映容向来是知礼却不守礼的孩子。 少女百无聊赖地搅着碗里的粥:“我想吃肉了,父皇。” 他一死,他们连肉都不肯让她吃了。这就是所谓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怎么好比一条死了主人的宠物呢。主人在时谁见了她都要顶礼膜拜,主人一死,新主子说要踢她的饭盆就能踢翻。所以其实她从来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只有那个拿了传位诏书的赵珏吧。 该说母妃聪明吗?她疯癫一世,最后却知道要拼死生一个龙子。龙子至少有当主子的资格,不像公主,做她的母亲,和做一个卖猫卖狗的商贩本质上没有区别。 赵容璋把粥都舀进肚子里,几碟小菜也都被她夹得干净。她相信越是胃口欠佳,越是要努力填食。吃完这些,她还让明洛上了两盏茯苓露。 厅堂内没有别人,赵容璋捧着温热的茯苓蜜水,懒坐在太师椅上,把小猫叫了出来。 小猫依然垂着眼睛,背光站在她前侧。关于昨晚的记忆和那特殊的感受,一下涨潮般回来了。赵容璋久视他而不语。 她得想办法弄来绝嗣的汤药,给小猫喂下。她不介意未来成为一个母亲,哪怕她深知生育的恐怖和风险,哪怕在没有驸马,没有婚约的情况下。她也不在意孩子的父亲会是谁,因为并不重要。能孕育孩子的胞宫是完全为她所有的,她的孩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跟第二个人无关。但是现在的她,自己都还是个羽翼未丰的孩子,连行止都能被人随意禁锢的失主之宠,孩子绝对会成为她的负累,拖着她走不到将来。孩子只可以是她的助力、她的延续。她只要有用的孩子。 公主啜饮一口,平静道:“今晚把谢家小儿杀了,不许暴露。” 小猫点了头。 公主却有点不放心。赵珏不会善罢甘休,任平不会允许自己屡屡受挫,而小猫,昨晚是他平生第一次失手。这于她而言是个很不好的信号,就像看见一直稳固着的堤坝出现了一个缺口。她问他:“再失败的话,怎么办?” 小猫比了个简单的手势:“不会。” 公主懒得看。 再失败的话,当然是再去、再杀。如果被捉住,那就咬破舌下的毒囊自尽。而她,既然落败,那就暂时妥协,该嫁就嫁,无非是换个耳目更多的地方继续受软禁。她是不会放弃的,只要活着,就有将来。 不过她还没想好失去了他这么好用的杀器以后,怎么培养出比他更好的下一个。他是天时地利的产物,当年她隆恩正盛,要什么父皇给什么,修筑暗阁、广揽天下清奇根骨、以血喂器……耗费七年,死了三百备选者,只养出他一个。 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了,他还是别输。 赵容璋点点旁边的案几:“赏你的。” 另一盏茯苓露。 小猫跪受恩泽,捧过了碗盏。 赵容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自己的,偶尔瞥一眼他。挂着白幡的厅堂阒寂无声,阳光透柱而入,他的影子在她的脚边。 这应该是赵容璋赏过的最寒酸的东西了。以前她随手朝宫人一撒,至少也是金花生、银元宝,什么熊掌鹿肉、虎肝豹胆、荔枝龙眼……旬旬能赏几次。对于小猫,更不曾亏待,只不过金银财宝等外物对他来说只能是负累,不能戴在身上,又无处存放,所以大多赏在了吃食用药方面。那种能增强体魄、充盈气血的,她有就会留他一份。 茯苓露只是寻常甜水。 猫在看碗里自己的倒影。赵容璋又饮一口,再抬眸就看到猫把面罩抬到鼻梁上,抱着盏喝完了。 他把干净的玉盏放回原处,把面罩重新拉下戴好,狰狞的獠牙遮下了那张润泽的红唇,脸上又只剩那双异常润亮的圆眼。 “知道为什么赏你吗?” 圆眼抬起望她,像两颗成色极美的珠宝。珠宝是死物,不会自己发光,但有光线照射,便生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美丽光泽。他比划道:“昨晚公主满意我。” 赵容璋心里痒痒的。怪不得自古君王多有沉溺床笫之欢者,能在床榻上被美人取悦,这般极乐很难不让人上瘾。她有点可惜昨晚过早地结束了。但是除了结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延长快乐。 这方面,她还有的研究。 “今夜我会让人给你备水,别把自己弄得太脏了。”公主交代完,挥手让他去办事。 观玄离开后,赵容璋叫来明洛。明洛已经整理了一份府内被各方安插来的眼线名单,以及他们自己培养的眼线从各宫各府传出的秘闻消息。 太皇太后仍然称病不出,赵珏几次想去请安,她都不肯见。小皇弟赵珠养在她的膝下,很安全。 这老人家肯保护赵珠,却不肯为她维护一句“孝期内不宜嫁娶”的话来驳斥赵珏几次三番的赐婚,可见终究是站在赵珏那一边的。她怕她真的会如赵珏猜想的那样,将来扶持幼弟,弑兄上位。把她嫁出去,嫁到赵珏伸出的某一只手里,就可以把她攥得死死的,一辈子翻不了身了。所有人都这样想。 赵容璋把这张丢进炭盆烧了,翻到下一张。这条是边情密报。漠北今年又遇白灾,积雪超期不化,牧草枯竭,牲畜十羔九殁。突厥人一边上书请求开放互市,一边屡次南下犯境。听说他们的王帐内新登了一位野心勃勃的突厥王,扬言到四月再长不出新的牧草,大周再不开商路,便要起兵南下,劫掠中原的粮食和女人。 大周多地自己还受着灾。辽东的小麦冻死在了雪地里,西南两个州府的山脉被野火延烧了百里。而江南春雨不绝,无法摊晒桑叶,蚕养不到吐丝便死了。这些都是极其危险的预兆,顶多三五个月,延迟生效的严重后果会相继爆发。 还有那个被拒绝入京吊唁先皇的肃王,正身在被野火炙烤的西南,最近的动作似乎不太老实。 内忧外患,赵珏应该忙得焦头烂额了吧,怎么还有心思为她一次又一次地择选驸马。真是挺可笑的。 手上的信纸被一张张地烧干净了,赵容璋搅碎炭盆内的纸灰,决定看点有趣的。她毫不避讳地翻动那些精美画卷,问明洛:“难道找不到教人怎么行周礼的书吗?” 光看画还是缺乏动感的想象。 明洛把炭盆搬得远了些,回答道:“就算有,我猜公主也不会想看。像《内训》《**经》都是教的夫妻之义,妻以夫为纲,以受孕生育为先,并不会教你享乐。” “你十六岁进宫时,教习嬷嬷教你的也是这些?” “当然的。服侍君王,是以天下之纲为纲。贵妃娘娘如何侍奉的先帝,殿下也知道一二。” “哼。” 赵容璋曾以为母妃是不同的。她喜怒无常,任意妄为,疯癫而狡猾。幼时的赵容璋便常常见到咧嘴大笑的母妃踩着父皇的手,逼父皇蹲下来,为她濯洗双足。似乎从来只有父皇服侍她的份。 但最后这样嚣张跋扈的母妃,最后死在鲜血浸透的产床上。为了确保自己怀的真是位男婴,曾经那么抗拒喝药的凌贵妃,死前喝了整整十个月的腥臭苦药。 也许事实从来都是明洛所说的这样,受福享乐的从来不是母妃。母妃对父皇的种种刁难与磋磨,是一种另类的服侍。就像皇亲中有人热爱养象,有人钟爱训虎,其中的危险与痛苦只是他们乐在其中的一抹风味。 赵容璋不屑道:“玩么,人都有玩的天性,谁能学不会玩呢?我就放开了玩,无师也能通。” 明洛犹豫了下,还是问:“殿下昨晚……” 少女支着圆圆白白的脸颊,叹气:“挺好的,就是太快了。” 明洛偏头想了想。看来体力好、武功高,也不一定能在这方面意味什么。她又问:“那,要不要重新选个人?” 少女摇头:“我很满意他,我说的快是我自己。” 明洛突然哑口无言。 “帮我弄来绝嗣汤,不要搞错了,我不喝。最晚两日,我要学会该怎么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