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舟》 第1章 天漏了,我穿到了仙界贫民窟 仙界的天漏了,往昔充沛的仙气如今正在悄无声息地逸散。 神仙本靠仙气维生,不屑凡食。如今仙气枯竭,仙界...... 居然闹饥荒了。 苏昭临在冰冷的白玉石台上猛地睁开眼,被这稀薄且刮嗓子的仙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骨头缝里还残留着连续加班72小时后猝死前的酸痛,但更让她心凉的是眼前的景象—— 断壁残垣,几座灰扑扑的浮空岛悬在灰白天幕上,旁边一块破烂牌匾摇摇欲坠,上面勉强能辨认出三个古篆大字:云垂洲。 “云垂洲……”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苏昭临混乱的脑海里。 她下意识地撑坐起来,一身现代装扮在死寂破败的仙界背景中显得异常扎眼,浅蓝色牛仔裤裤配上略显宽大的米白色毛衣,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露出一双因震惊而瞪大的杏眼。 这副打扮和容貌,放在任何写字楼都平平无奇,但在此刻,似乎像个闯入神域的异类。 而这个“神域”的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地印证着一个她绝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她穿书了!!! 穿进了那个每晚都要熬夜追更的超级无敌长篇小说《万古仙劫》! 一本以“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为基调,描绘仙魔互殴、最终全员死光光的大悲剧。 而这个云垂洲,甚至在书里都没有单独的章节,她没有穿越成白莲花女主,也没有穿越成狠毒女二,穿越成了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路人甲。 眼前这比书中开篇描写更加破败的景象,正是书中“末法时代”的序章——仙灵之气枯竭,整个世界如同一艘正沉入冰冷深渊的巨船。 而她,苏昭临,一个被项目经理和甲方压垮的普通社畜,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提示音,甚至口袋里连半块饼干都没有,就这样两手空空地,成为了这艘破船上一只茫然无措的蚂蚁。 为什么别人穿书是成为光鲜亮丽的女主角,自己穿到了小说里一笔带过的仙界贫民窟啊! 远处几个穿着褪色仙袍的仙官,正有气无力地将几株蔫巴巴的灵草投入祭坛中央那口黯淡无光的青铜鼎。 “唉……祭品年年加码,这梦魇波动却愈发剧烈……” 祭品在火焰中扭曲,最终化作一缕极其微弱的青烟,袅袅上升,然后没有任何变化。 一个老仙官佝偻着背,望着那消失的青烟,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莫不是……梦主已厌弃吾等了?祂若醒来……”后面的话被沉重的叹息淹没。 梦主是仙界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上古时期浊气与清气剧烈冲突,引发天地裂变,最终梦主出面稳定世界,而浊气被魔界所用,仙气留于仙界,说白了就是原著作者粗暴设定仙魔对立桥段。 现在天漏了,仙气开始消散,或许在说明梦主又有新动作了,不过具体是什么,原著作者还没填完坑,苏昭临就穿进去了。 社畜的本能让她第一时间开始评估环境——资源、就业、生存成本。 曾经祥云缭绕的浮空仙岛,如今像褪了色的棉花团,无精打采地悬着。 “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没接到像样的降妖除魔令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剑仙狠狠把陶罐摔在云上,碎片弹跳着坠下深渊,“这柄青霜,当年斩过北海妖蛟!如今……如今只能切西北风!” “还不是那群该死的魔崽子!”旁边立刻有人红着眼睛接茬,声音嘶哑,“若不是他们贪得无厌,年年抢掠混沌灵脉,仙域灵气何至于衰败至此!” 仙魔两族的斗争一直都是仙侠文的重点套路,仙族的NPC总是会触发出反对魔族的言论。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从不远处一座丹房传来。浓烟滚滚中,一个穿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丹袍的青年踉跄着冲出来,撕心裂肺地咳嗽着,脸被熏得黢黑。 苏昭临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没有金手指,没有任何东西,她就这样两手空空来添乱了。 她面前只有冰冷的现实和脑海中那本写满了“死”字的书。 她记得这个被呛到的医仙,叫丹朱,是一个社恐的天才,在书里第五章开头,因为炼制的灵丹没有人买,又找不到任何吃的,饿晕在自己满是焦糊味的丹房里,再也没醒来。 还有刚刚那个暴躁的剑仙,叫赵铁头,在书里第三章末尾,为了给同门抢半块灵晶,被一支魔族的斥候小队乱刃分尸,死前还死死攥着那点可怜的“战利品”,尸体被魔气侵蚀,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 还有那些麻木的老仙官,那些酗着苦酒等死的剑仙…… 在书中那场席卷仙魔两界的天劫中,他们如同尘埃般消散,连名字都不曾留下,变成了“云垂洲陨落群仙”这寥寥数语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 苏昭临社畜的灵魂在尖叫:这破仙界效率太低了!这资源浪费太严重了!这PUA太狠了! “既然让我穿书至此,冥冥之中,可是想让我……改变什么?” 苏昭临目光无意间扫过云岛边缘的缝隙,那里竟长出一丛丛低矮的嫩绿植物。在丹房门口,还有几块灰扑扑、灵气早已耗尽的废弃下品灵石碎片,无人问津。 “道友,”她的声音不高,“你的丹炉……底火还能点着吗?” 丹朱茫然地抬头,空洞的眼睛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迟钝地点点头。 她默默弯腰,动作轻柔地采摘下那些嫩绿的植物,又捡起那几块冰冷的废灵石碎片。在众仙或疑惑、或讥诮、或纯粹麻木的注视下,她走到那口布满裂痕的破旧丹炉前。 “道友,借个火种,再…借点水。” 丹朱麻木地掐了个极其微弱、几乎熄灭的火诀,又从旁边的石缝里接了半碗泥水。 苏昭临将冰冷的废灵石碎片垫在炉底,再将采摘来的植物放在炉里,倒入浑浊的水。 虽然在现代没有做过饭,但是煮点东西应该没问题。 “她…在做什么?” “用植物炼丹?” “好像在用丹炉煮汤…这杂草又涩又没灵气,仙仆都不一定吃得下…” 麻木的议论和带着优越感的嗤笑声响起。 仙人们自视甚高,即便落魄至此,也从未想过食用这些在他们看来如同杂草、毫无灵气价值的东西。 苏昭临充耳不闻,她专注地盯着炉内渐渐升温的汤。 一股带有鲜草清香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议论声和嗤笑声渐渐低了。 一些仙人的腹中,在嗅到这带着热意的水汽后,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噜”声。那是饥饿对食物最原始、最无法抗拒的本能反应。 “搞定,拿去喝!”苏昭临舀起一碗色泽浑浊却散发着热气的汤,递到丹朱面前。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麻木或茫然的脸,喊道:“你们这群仙人,身怀御剑凌空的绝技,难道就甘心困守此地,坐以待毙?为何不能……以此换取一线生机?以此连接同样饥寒交迫的同伴?以此将这碗能暖腹、能续命的汤水,送到更需要它的人手中?” “送?”赵铁头下意识地重复,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送这…杂草汤?给谁送?“他无法理解,仙人们怎么可能需要这种凡俗之物? “送给所有在挨饿的人!”苏昭临斩钉截铁,“南天门轮值的兄弟饿不饿?那些蜷缩在漏风洞府里、连门都不敢出、快要冻僵饿晕的小仙饿不饿?!用你们的御剑术,把这刚出锅、还滚烫的汤送过去!这叫互帮互助懂不懂。” 她猛地转向丹朱和他身后仍在冒烟的破败丹房:“还有你!丹炉炸了?炼不出人人争抢的仙丹了?那就别炼了!用你对火候的精妙掌控,用你对草木药性的理解,给我熬汤!” 她指向那些眼神麻木、无所事事的仙人:“清洁咒只能扫你那方寸洞府?去!问问隔壁快被尘埃淹没的老仙需不需要帮手清理!” 苏昭临一步踏上旁边半截倒塌的祭坛残骸,站得比所有人都高。 她伸出手指,不是指向虚无缥缈的梦主,而是指向这片凋敝的仙界土地,指向那些蒙尘的飞剑、闲置的丹炉、以及一张张绝望的脸,最后,那根手指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狠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清亮而决绝的声音响彻死寂的广场: “从今天起,没有降妖除魔令!没有徒劳无功的献祭!只有活下去!” “仙界再就业中心!今天!就在此地,挂牌成立!” “我,苏昭临!就问你们一句——” “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试试看能不能从这绝望的天漏之下…挣出一口滚烫的活命汤来?” “……” 死寂。比之前更深的死寂。 苏昭临心中暗爽:这就是……救世主发言的震慑力? 然而,下一秒,带着鄙夷的哄笑声响起。 “御剑送汤?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异类。” “什么是就业?简直是侮辱仙界!” 就在哄笑声浪达到顶峰时,祭坛阴影处,传来一声极其清晰、带着毫不掩饰讥诮的轻笑。 “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倚坐在半截倾倒的石柱上。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面容俊美,眼尾微微上挑,手中把玩着一支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符笔,笔尖萦绕着极其细微的灵光。 他方才似乎一直在用这支符笔,漫不经心地在祭坛基座上勾勒着。 此刻,他停下笔,抬眸,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祭坛残骸最高处的苏昭临。 那目光带着强烈的穿透性,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有意思。”他薄唇微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蝼蚁将倾,不思如何苟延残喘,反倒琢磨起……送汤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昭临那身格格不入的现代装束,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弧度,“穿得也够稀奇。异界来的小虫子?” 态度狂妄至极。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苏昭临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骨子里那股倔强又让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谁啊?有意见?” “意见?”他微微偏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一群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能有什么意见值得本座提?” “不过……”他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挑衅,“你这小虫子指天的样子,倒比那些只会磕头献祭的废物们顺眼那么一点点。” 整个广场的气氛因他的出现和话语变得更加诡异。苏昭临心头莫名地打鼓:这人……太狂妄了! 但不知为何,他最后那句“顺眼一点点”,又让她觉得,这个嚣张得没边的家伙,似乎和那些腐朽的旧仙不太一样? 第2章 仙尊不如外卖员 “呵……抠出一口热汤?” 人群分开,一个面容严肃的老者走了出来,眼神锐利如寒冰,他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表情。 这就是小说里云垂洲道行最高的赤霄真人吧?和想象中一样古板,在小说里他总是自以为是,没什么建树,最终也难逃炮灰命运。 “无知狂徒!扰乱道心!御剑术乃仙家护道杀伐之术,岂容你这般亵渎用以送汤?丹道更是……” “真人息怒。”刚刚那个安静待在阴影里的青年缓缓站起身。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支平平无奇的符笔。“这位姑娘所言虽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他目光扫过苏昭临,在她身上那格格不入的“异界”气息和脚下祭坛残破的古老符文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却点明一事:值此末世,任何能求存续命之法,无论其形如何……皆有其理。” 他看向暴怒的赤霄真人,语气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力量,“云垂洲已至绝境,不妨……姑且一试?纵是毒汤,亦强过坐以待毙。” “也算我一个。”一个清凌的女声蓦然响起,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劲装的女子自人群外围走出。她身形高挑,面容清丽,腰间悬着一柄同样朴素却擦拭得锃亮的长剑。 她无视赤霄真人铁青的脸色,径直走到丹炉旁,蹲下身,从袖中摸出几片边缘微焦、但显然精心烤制过的薄薄面饼,小心地撕碎,撒入沸腾的汤中。 “在汤里加些面饼,顶饿些。”她抬眸,看向苏昭临,眼神清澈却异常坚定,“我叫裴湘,愿尽绵薄之力。” 裴湘?这个角色在书里倒着墨不少,是云垂洲富商之女,自古习剑,铁骨铮铮,最终领导云垂洲百万群仙在大战中牺牲。 赤霄真人被两人接连顶撞,“真是自甘堕落!”,语罢便拂袖转身。 此时赵铁头死死攥着腰间那个塞了滚烫汤罐的破旧储物袋。 “算了,豁出去试试!”他猛地一跺脚,一脚踏上他那柄青霜剑,托着那罐汤,摇摇晃晃地,朝着南天门的方向冲去。 “嗤……还真去了?” “赵铁头怕不是真饿疯了……” 低低的议论声里,仙人们都带着等着看笑话的意味。 苏昭临没理会这些,她从祭坛残骸上跳下,径直走向那口丹炉。 裴湘已经安静地守在了炉边,正用一根干净的树枝小心地搅动着汤水。 “谢谢你啊。”苏昭临在裴湘身边蹲下,声音有些沙哑。 近距离看,这位书中结局壮烈、此刻却挺身而出的女剑仙,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裴湘抬眸,微微摇头:“不必言谢。云垂裴氏商行,算是此地旧主。”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家父尚在时,常言商道通衢,货值流通方能活命。你这送汤之法,虽离奇,细想之下,倒暗合此理。” 她顿了顿,看着锅中翻腾的野菜碎叶,“只是,单靠赵前辈一人一罐,杯水车薪。” 这话点中了要害。苏昭临看着锅中所剩不多的汤水,再看看周围越来越多被香气吸引、腹中雷鸣却踌躇不前的仙人,眉头紧锁,社畜的危机感和项目推进的本能瞬间上线。 “你说得对。”苏昭临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目光再次扫过全场,“一碗汤救不了云垂洲!赵前辈是第一个外卖员,但他不能是最后一个!” “外卖员?”裴湘对这个古怪的新词挑了挑眉,但并未打断。 “我们要设立外卖服务点!”苏昭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感,“有人负责熬汤备食,有人负责接收订单。呃,就是谁需要送汤、送到哪里、需要换什么回来!然后,有更多的人像赵前辈一样,拿起你们的飞剑,加入配送队伍!” 人群一阵骚动。更多人眼中流露出茫然和难以置信。送汤?服务站?这简直闻所未闻! “想法不错,”裴湘的声音依旧清凌,却带着一丝务实,“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汤从何来?熬汤之材从何来?维持这服务站,亦需资财。” 她指出了最现实的问题——资源。 苏昭临的心沉了一下。 是啊,空有蓝图,没有启动资金和原材料,一切都是空谈。 她下意识看向丹朱,那个瘦弱的丹修青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炉火,指望他变出物资显然不可能。 就在苏昭临飞速思考着如何破局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祭坛的角落。那个之前曾出言帮腔、手握符笔的清俊青年,此刻竟又回到了那片阴影里。 “哎,”苏昭临忍不住压低声音,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裴湘,朝莫辞频的方向努了努嘴,“裴湘姐,那边那个特别嚣张的家伙是谁啊?看着挺欠揍的。” 裴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也压低了声音:“他叫莫辞频。栖霞山云氏最后的血脉。”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云氏曾是符阵一道的顶尖世家,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他……很强,强得深不可测。性子……”裴湘似乎找不到太贴切的词,“随心所欲,百无禁忌。整个云垂洲,没人能管得了他,也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苏昭临倒吸一口凉气。顶尖世家遗孤?强得深不可测?随心所欲?难怪那么嚣张!这设定听着就不是路人甲啊!书里怎么没写?她下意识又偷偷瞄了莫辞频一眼。 就在这时,蹲在角落里的莫辞频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并未回头,只是那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的声音清晰地飘了过来,不大,却像贴着苏昭临的耳朵说的: “小虫子,背后议论人,可不是好习惯哦。想认识本座,直接过来便是,何必劳烦裴姑娘介绍?”他缓缓站起身,转过来,玄色衣袍在微风中轻拂,那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直直看向苏昭临,仿佛能看穿她刚才所有的腹诽。“怎么,怕了?” 苏昭临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输人不输阵,硬着头皮回瞪:“谁怕了!我只是觉得你画符的姿势……挺独特的!”她强行找了个借口。 莫辞频挑了挑眉,晃了晃手中的符笔:“你看来真是个没有灵力的小虫子,怎么混进来的?” 就在俩人还在斗嘴时,裴湘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从颈间解下一枚青色玉佩。玉佩造型简洁,上面镌刻着一个“裴”字。 “此乃我裴氏商行库房的信符。”裴湘的声音平静,她将玉佩递给苏昭临,“裴家虽遭逢大变,库房凋零,然应尚存些杂物,或可用于支撑这服务站初立。” 什么?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裴家,云垂洲的首富,而裴家那位天资卓绝却因家族没落而沉寂的大小姐!她竟然……竟然将家族仅存库房的钥匙,交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去支持那个荒诞的外卖服务站?! “裴仙子!不可啊!”有老仙官颤巍巍地出声,满脸痛心,“那可是裴家最后的根基……” 苏昭临也愣住了。 在如今这仙气稀薄、资源枯竭的云垂洲,这块玉佩代表的就是绿洲。 裴湘此举,无异于将整个裴家残余的命运,押在了她身上。 “裴姑娘……”苏昭临的声音有些发哽。 裴湘只是微微摇头:“云垂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其守着死物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裴家库房,本就有救助乡邻之责。” 最后一句,带着世家贵女骨子里的担当。 就在这时,南天门方向,一道比去时迅疾得多、也稳定得多的剑光,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回。剑光落下,赵铁头几乎是滚下来的。 “汤——!汤送到了!天将大人……天将大人他赏了!赏了整整一大块肉脯!还有三块下品灵晶!真……真的换到了!”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的麻木绝望截然不同 所有的质疑,所有的嘲讽,所有的麻木不仁,都被赵铁头手中那块实实在在、香气扑鼻的风干兽肉,和那三块闪烁着诱人灵光的下品灵晶,狠狠击得粉碎! 苏昭临深吸一口气,将玉佩高高举起: “都看见了吗?赵前辈的剑,送出了第一单外卖,换回了活下去的资粮!” “裴姑娘,拿出了裴家最后的珍藏,支持我们建立服务站!” “现在!”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我宣布——云垂洲再就业中心外卖服务站,正式启动!” “想吃饱饭的,想换灵晶的,想为这云垂洲挣一条活路的——” “会熬汤的,去找丹朱,厨房需要你!” “会御剑的,来我这里登记!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云垂洲的飞剑骑手,按单计酬!” “裴姑娘,”她转向裴湘,眼神郑重,“物资调度,就拜托你了,你是我们的后勤主管!” 苏昭临拍了拍手,感觉自己主角光环又重了一点,果然穿书文就是这么套路,改变世界,真是易如反掌。 “至于那位辞公子,”苏昭临看着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样,又看看他脚下那些似乎真的因他勾画而变得流畅、甚至隐隐透出不同光泽的符文,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这祭坛也算是服务站的门面了,你的符文能搞基建不?能不能把它修一下?”她将门面两个字咬得稍重,带着点激将和试探。 莫辞频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门面?一群挣扎求生的蝼蚁,还要什么门面?”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昭临,眼神带着审视,“不过……”他目光扫过苏昭临眼中那点强撑的倔强和期待,“看在你这个异界小虫子还算有点意思的份上,本座今日心情尚可,就陪你们玩一玩这过家家又如何?” 他话音未落,手中那支漆黑的符笔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灵光,而是一道幽暗光华。 只是手腕随意一挥,原本破败不堪的祭坛基座,竟焕然一新。 莫辞频看向目瞪口呆的苏昭临:“如何?这门面,可还入得了你这苏站长的眼?” 苏昭临看着莫辞频那张写满“老子随手玩玩而已”的俊脸,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实力碾压”和“嚣张的资本”。 这家伙……简直是个行走的BUG! “那,既然服务站修好了。我们就正式动工!至于刚刚那些守旧迂腐之言?”苏昭临的目光掠过赤霄真人消失的方向,声音斩钉截铁: “仙尊体面,但填不饱肚子!” “飞剑骑手赵铁头,首单告捷!从今天开始,仙尊不如外卖员!” 广场上,群仙的热情终于被点燃。 苏昭临看着眼前逐渐排起队来的景象,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如此鲜活的人,真的会如原著所写一样全军覆没吗? 所谓的改变世界,真的会如她所想的易如反掌吗? 这第一步踏出,究竟是希望之路,还是更深漩涡的开端? 无论如何,路,已经开始走了。 第3章 不要碰瓷我们啊 苏昭临兴冲冲地在祭坛基座上挂上“云垂洲再就业中心外卖服务站”的招牌。 短短数日,这里已不复当初的死寂。 丹朱的丹房彻底转型为中央厨房,几口修补过的破旧丹炉昼夜不息,他试图研发新菜式,用野菜为主料,辅以零星肉干碎屑和微量废灵石粉末熬出了一锅能补充灵力的元气羹。 赵铁头彻底丢掉了剑仙的包袱,他那柄青霜剑成了最忙碌的配送飞剑之一。 他粗着嗓门,在简陋的登记点前吆喝:“南天门巡逻队第三小队,三份元气羹加饼!急单!谁顺路?”立刻有剑仙御剑而起,接过用粗糙陶罐密封好的食物,剑光划破灰白天空,直奔目的地。 裴湘展现了她作为商行继承人的干练。 裴家库房那点微薄的存粮被精打细算地调配着,支撑着服务站的基本运转。 她话不多,但身形笔挺,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任何带着不怀好意气息的人,都会被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锁定,无形的剑意让对方知难而退。 忙碌间隙,裴湘的目光落在苏昭临身上,她那身格格不入的服饰,在灰暗破败的云垂洲背景下显得尤为扎眼,也更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探究。 “跟我来。”裴湘不由分说地拉住苏昭临的手腕,将她带向一处的偏殿角落。 她利落地翻找,很快拿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 展开来,是一件质地柔韧的淡粉色窄袖上襦,配着同色系但颜色略深的束腰长裙。款式简洁但略带少女气息。 “换上这个。”裴湘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点世家小姐的矜持,“你那身……太奇怪了。穿着得体些,少些麻烦。” 苏昭临眼睛瞬间亮了!穿越以来,不是忙着活命就是忙着搞再就业,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正儿八经的古装!她接过衣服,入手冰凉丝滑,这和以前拍写真的169元套装质感完全不一样啊。 “哇!裴湘姐,谢谢你!”苏昭临的声音都雀跃起来,迫不及待地躲到残垣后更换。 片刻后,当她略显笨拙地系好腰带,整理着裙摆走出来时,那身合体的仙裳衬得她身姿挺拔了几分,少女的粉色驱散了灰败背景带来的压抑感,飘逸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总算有了几分融入这里的影子。 “天哪,这也太好看了吧!”苏昭临拉着裴湘对着铜镜摆起了姿势,她比着剪刀手,笑得眉眼弯弯,“裴湘姐,你们仙界的审美果然在线!你们拍照会比耶吗?来,我们一起——耶!”她一时忘形,露出了现代少女的本性。 裴湘看着她孩子气的兴奋劲儿,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嘴上依旧淡淡的:“不过是件旧衣罢了。莫要转晕了头,还有正事。” “知道啦知道啦!” “看看!这群坠落的废仙!”赤霄真人站在远处一座相对完好的浮空岛上,望着祭坛方向的热闹景象,脸色铁青,胡须都在颤抖。 他身边聚集着几个同样面沉如水的老仙官。“御剑送汤?仙家术法沦为贩夫走卒之技!还有那裴家丫头,竟将祖业信符交予这等妖言惑众的异端!云垂洲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真人息怒。”一个面相阴鸷的中年仙官低声道,“此女蛊惑人心,若不除之,恐成大患。只是……那裴湘剑术不凡,还有那个闷头画符的莫辞频,似乎布下了防御阵,硬闯怕是不易。” “哼!硬闯?”赤霄真人眼中寒光一闪,“对付这等旁门左道,何须动武?只需让所有人看清她往汤羹里加了什么东西!” 他捋着胡须,继续说道:“此女来历不明,衣着怪异,所行之事更是离经叛道。焉知不是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的手段,或者……掺了什么不洁之物,才引得众人如痴如狂,失了仙家清静本心?只要坐实此事,众仙自会醒悟,唾弃于她!到时,裴湘护不住她,莫辞频的破阵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另一个仙官眼睛一亮,立刻奉承道:“真人这招真是直指要害!清虚这就照办。”他凑近赤霄真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赤霄真人听着,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厌恶和笃定的神色:“嗯,此法虽略显下乘,然为唤醒迷途仙众,肃清本源,也顾不得许多了!” 服务站依旧忙碌,苏昭临正指挥着两个刚登记加入的骑手熟悉配送路线,感觉自己的主角事业蒸蒸日上。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啊——!我的肚子!好痛!痛煞我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褪色仙袍、面黄肌瘦的年轻修士,正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 他身边,一个粗糙的陶碗翻倒在地,里面残留的些许“元气羹”汤汁洒了一地。 “明远!明远你怎么了?!”清虚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明远,声音悲愤欲绝,“你…你刚刚可是喝了那服务站送来的汤羹?!” “是…是的师父!”明远演技爆发,涕泪横流,指着地上的碗和远处的服务站,声音颤抖,充满控诉,“弟子…弟子刚领了一碗,才喝两口…就…就腹痛如绞!像是…像是肠子都拧在了一起!定是那汤…那汤里有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惊疑不定地投向服务站,投向苏昭临、丹朱,以及那几口冒着热气的丹炉。 “什么?!有毒?” “我就说那汤颜色怪怪的。” “难道……难道那妖女真用了邪法?” 议论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带着惊恐和后怕。 一些刚刚领了汤还没喝的仙人,看着手里的陶碗,脸色发白,手都在抖。 裴湘脸色一沉,手已按在剑柄上,清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清虚师徒,厉声道:“清虚!休要血口喷人!这汤所用之物,皆经我手,取自裴家库房与周边山野,何来邪物?!” 清虚抬起头,声音高亢,盖过了裴湘:“裴仙子!你被这妖女蒙蔽太深了!众位仙友都看见了!我徒儿喝了她送的汤,转眼便成了这般模样!赤霄真人亦是早已看出有问题!” 他直接将赤霄真人的名号抬了出来,指向性极其明确。 “对!定是如此!” “赤霄真人德高望重,定不会看错!” “妖女!还我仙元!” 一些原本就对服务站心存不满或本就依附赤霄的仙人开始鼓噪起来,恐惧和愤怒在人群中发酵。 苏昭临气得浑身发抖,该死的商战。 她指着在地上翻滚的明远,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 “胡说八道!我们的汤干干净净!所有食材来源清晰!你这是污蔑!是栽赃陷害!是碰瓷!” “污蔑?”清虚冷笑,指着徒弟,“那你解释解释,明远为何会这样?难道他拼着自己受苦也要诬陷你不成?!” “怎么不是诬赖!谁主张谁举证!你怎么证明是在我们这吃出问题了?”苏昭临在现代就经常和甲方吵架,对付这种愚蠢的栽赃还是绰绰有余,一连串的反问掷地有声。 就在群情汹涌,恐惧和愤怒即将淹没服务站时—— “啧,真吵。” 只见莫辞频不知何时已停下了手中的符纹勾画。他依然躺在那倾斜的残壁上,那个位置还被他修复成了一个带着弧度的靠背。他微微蹙眉,抬起眼皮,目光直接越过表演得正投入的明远和一脸悲愤的清虚,精准地落在了远处浮空岛上观望着这边的赤霄真人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刀。 赤霄真人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剧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他下意识地想避开那目光,却发现自己竟被那无形的威压锁定,动弹不得。 下一刻,莫辞频的目光才转回到广场中央,落在还在卖力表演腹痛的明远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的、带着玩味的笑容。 “肚子疼?”莫辞频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却字字清晰,“本座看,是有的人吃得太撑,堵了心窍吧?” 话音未落,他那只握着漆黑符笔的手,极其随意地朝着清虚的方向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波纹,如同清风般拂过。 正在慷慨激昂地控诉着“妖女邪汤”的明远,声音猛地一顿。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又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噎住。 他张着嘴,似乎想继续指控,喉咙里却只发出“咳—咳——”的怪响。 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极其强烈的—— “嗝——!” 一个响亮无比的饱嗝从他嘴里冲了出来。 明远瞬间涨红了脸,他想捂住嘴,想控制自己,但那股气仿佛完全不受他掌控。 “嗝!嗝!嗝——!” 他整个人都随着嗝声一抖一抖,而清虚道人刚才那副道貌岸然的仙长形象瞬间崩塌,俩人变得狼狈不堪,滑稽可笑。 “噗嗤”不知是谁,看到这极具反差、且证据确凿的一幕,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远道长这是……撑着了?“ 苏昭临瞬间反应过来,叉着腰,粉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飞扬,指着清虚师徒,气鼓鼓地大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碰瓷的下场!自己偷吃饱了撑的打嗝,还想赖我们的汤!大家评评理!我们的汤干干净净,童叟无欺!想抹黑我们?门儿都没有!再敢来碰瓷,小心莫辞频大佬让你们当众表演喷饭!”她直接把莫辞频的名号抬了出来,狐假虎威得理直气壮。 莫辞频听着她那句“莫辞频大佬”,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他懒洋洋地收回目光,重新倚靠回他的专属座位,指尖把玩着那支黑笔,一缕幽光在笔尖跳跃。 他唇角那抹恶劣的笑容尚未完全散去,仿佛整场闹剧不过是他无聊时看的一场猴戏,而他兴致来了,随手就掀翻了戏台。 而远处浮空岛上,赤霄真人脸色已由铁青转为煞白。 莫辞频那一眼的警告和洞悉,以及清虚明远二人这丢人现眼到极致的表演,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羞辱。 他感觉自己异常的愤怒,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戏码,最终以如此滑稽且自取其辱的方式收场,气得浑身发抖。 “废物……废物!”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拂袖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此地,再也不敢看那糟心的广场一眼。 服务站前,短暂的哄笑过后,众人看着地上蔫了的清虚和还在嗝个不停的明远,再看看那几口重新咕嘟冒泡、散发着热气的丹炉,以及那个穿着粉裙、叉着腰狐假虎威的苏昭临,最后目光敬畏地扫过祭坛上那个慵懒又强大的身影,心中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对服务站的安全感莫名地攀升到了顶点。 “继续干活!” “我的单子快超时了!” 喧嚣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 飞剑再次腾空,热汤继续飞向云垂洲各个角落。 苏昭临松了口气,悄悄对莫辞频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 莫辞频似乎察觉到了,眼皮都没抬,只是指尖跳跃的幽光,节奏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苏昭临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对裴湘小声道:“吓死我了,还好有莫辞频道友在。” 裴湘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个沉默的身影,低声道:“他方才用的符咒,应是丹心紊乱符的一种变体,其精妙至极。”她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苏昭临看着莫辞频专注画符的侧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嚣张狂妄的符阵师,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可靠那么一点点。 她甩甩头,重新投入热火朝天的再就业事业中,并且心里默默记下: 以后搞事业,得提防碰瓷的,更要抱紧技术大佬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