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它他她》 第1章 驱蚊液 于特美最近几天晚上一直睡不好，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两只蚊子，趁她熟睡的时候左叮一下右叮一下，胳膊和腿就被分别咬了包。 22层的高层，窗纱完整，虽然她平时的卫生习惯不好，但于特美在这租的公寓里已经住了三年了，这是第一年夏天被蚊子咬。 因为蚊子数量少，加上蚊子包当时痒，挠一挠后不痒了，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一周了，蚊子不但没死没消失，还从一两只数量急剧上升。晚上睡着了就被叮醒，皮肤上的包奇痒无比，痒得抓心挠肝。 看来不能不再懒得处理了。 于特美的工作是做插画设计的，平时不坐班，但偶尔交稿后要和上司面对面交流一番。明天是去公司的日子，她计划着等去公司办完正事，就去购买一些市场上好用的驱蚊产品。 当天中午40度的高温天气，离开公司的于特美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遮阳伞，只能顶着毒日找附近的超市。其实她家楼下就有底商小超市，肯定是有卖蚊香的，但她又怕蚊香味道大，效果也不好。 她记得公司附近有家很大的商场，里头有家大型连锁超市，她觉得那里应该可以买到更好的驱蚊产品。 比如到处的广告上那种插电的驱蚊液，或者再买个充电驱蚊拍。 于特美终于找到商场入口，结果进去了还没找到去地下超市的滚梯，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物业打来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家，她家漏水，估计是水管爆裂了，水都漏到了楼下。这要是不火速回去开门救水管，自家淹了，她赔不起房东。房东远在海外，虽然平时见不着人找不到人的，但是总有退租那一天吧。 她暂住着淹过水的房子无所谓，人家楼下要是被水淹，坏了哪些地方，铁定要重新装修。 她可没什么钱赔啊，没日没夜地画插画，一年下来，除去房租水电吃的穿的，她一个月攒不下什么钱。那点钱要存个十年估计才能够自己以后的嫁妆。 于特美立刻掉头百米冲刺冲出商场，路边拦住出租车跳上去就让司机直开去她的小区。 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水闸关了。于特美看着自家的水漫金山，地板全泡在水里，两眼直发黑。让她眼睛更发黑的是物业保安的话，站在她一边的保安提醒她：“你记得去楼下主动登门道歉，好好商量，不然你不知道得赔多少了！” 赔偿金额真是不好说，没数。 于特美平时少出门，也不爱和邻居来往，见面不打招呼的那种。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楼下的房门号是多少。 于特美胆战心惊地问：“楼下，楼下被水淹得严重吗？” 保安：“我去看过了，天花板和一面墙被水过了。” 听闻此话于特美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薄薄的钱包显然不堪此重负。 敲开2122的房门，让于特美没想到的是来开门的是一位看上去极其优雅温柔的老太太，大概七八十岁的样子，知道于特美的来因，人家请她进门，带她去看被水浸过的地方。 “奶奶，您看我怎么赔偿？” 于特美满脑子都是这个。 奶奶在家都身着披肩，发髻绾在脑后，看不到一根多余的头发丝。她动作轻柔，慈眉善目，老奶奶对于特美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懂，要等我老伴回来，到时候让他来定夺吧。” “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一般在科研所待的时间都比较晚，要到晚上十点左右了。” “爷爷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有退休吗？” 看奶奶年近八十，爷爷的年纪也该相近吧。 而且工作居然要到十点，这岂不是比年轻人还拼。 奶奶笑着说：“他搞科研的嘛，年纪越大，承担越多，责任越大，退不了休啊，即使身退了休，心也退不了。所以单位返聘他就继续他的科研了。” “爷爷好了不起啊。” 于特美发自内心地说。 奶奶笑容灿烂：“还好啦，他是病原生物学教授，一心研究，家里的小事归我管，不过大事我还是要问他的。” “爷爷奶奶好恩爱啊。” “也没有啦，他不爱跟我吵嘴而已。” 奶奶爱笑，于特美也跟着笑。 于特美心里琢磨着如果家里只有这老两口，是不是应该会比较好说话。起码眼前的奶奶看上去是可以商量的人，不会让于特美这个社恐在对话中腿发抖。 “家里就爷爷奶奶你们两个住在这里吗？” 于特美目测着房屋装修风格和家具类型古色古香，整体氛围透着书香气息，人家肯定是很有学识的，她讲价的时候对方应该不好意思拒绝吧，那或许她的钱包还有一线生机。 “就我和我老伴住在这里，儿子全家早都移民海外了。” 于特美决定硬着头皮和老人套套近乎，培养培养短暂的感情。可她这个社恐有心力不足，根本不懂怎么和人攀关系。 老奶奶倒是像一眼看透于特美的心思。 老奶奶说：“你和我孙子的年纪相仿，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对了，你是和家人住在楼上？还是一个人住在楼上？” “我一个人。” 老奶奶笑眯眯地说：“平时我只能听到楼上一个人的脚步声，只不过没想到是个年轻人，那你平时真的很安静。” 懒惰的于特美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她的活动范围不是床上就是椅子上，脚沾地的时间确实不多。 老奶奶性格和善不惧社交，很快拉着于特美坐在沙发上唠起了家常，最后于特美被问得就差前世没有交代了。 老奶奶夸于特美性格安静乖巧，她很喜欢眼前小姑娘的时候，于特美很不好意思又很腼腆地挠了挠自己的胳膊，那个位置皮肤有点痒。 老奶奶用手抬起她的胳膊说：“你被蚊子咬了啊？” 于特美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被她挠得发红鼓起的蚊子包，她说：“每天都被咬，本来想买驱蚊液……没买上。” “你这孩子怪可怜的。” 老奶奶说着站起身，让于特美等一下。 只见老奶奶走向一个房间，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白色盖子的透明瓶子出来。 老奶奶重新坐回于特美身边，把小瓶子上方的盖子打开，做了一个按压的动作，说：“我这里刚好有很久之前买来一直没用的驱蚊液，喷一喷就好用，据说配方还是特效配制驱蚊呢。你拿去用吧。” 于特美推脱：“这怎么好意思！” “我家没蚊子，你看你被咬得多可怜，我们现在也用不上，放再久恐怕要过期了，就送给你，你赶紧在有效期内把它用完吧。” 老奶奶都这样说了，于特美也不好再推三阻四。 小瓶子的容量也就装了200ml的液体，于特美回到家，临睡前在床四周喷掉了三分之一。 白天公司见上司开会，这是脑力劳动；然后清扫地板的水，擦地板，这是体力活；加上一天之内身负巨债，加剧心理创伤。 于特美在手机上的计算器上计算着自己存款数额，算了又算，怎么相加都加不出两万块，而她下个月还要一次□□齐下三个月的房租，这就要花掉将近一万块了。 这真是从身到心，感觉特别累，特别累。 于特美在床上躺下，脑袋沾到枕头上的瞬间几乎是昏睡过去的。 太累了。 梦里她梦到了一大群蚊子飞舞在她的床四周，她想着睡前喷的这药是驱蚊还是引蚊啊，她想爬起来驱赶它们却困得动弹不得，这不得喂了蚊子吗？ 正当她焦急之际，一只并不起眼的蚊子从蚊子队伍中飞到了她的眼前，于特美眼见着这只蚊子在空中悬立着，渐渐发出红光，对着她嗡儿~~嗡儿~~嗡儿~~叫！ 什么东西！这是挑衅？于特美很想用手掌拍死它，这样想的时候，那只蚊子毫不留情一头扎向了她的额头眉间。 于特美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阵刺痛，之后她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仿佛躺在竹筏上随波逐流的舒适感遍布全身，阳光晒得眼皮酥麻，于特美终于睁开了她的眼睛。 她没有躺在竹筏上，视线内是她的床单，熟悉的花纹和颜色伴随着她熟悉的味道，这是她的床，显然她正处在她每日都朝夕相处的单人床上。 阳光照在床单上，把颜色映得鲜亮。 于特美感觉自己是趴着的视角，于是打算翻身，结果她一翻身却忽感掉落失重，她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等待落地，然后自己好像摔在一个并不坚硬的物体上。 没有痛，甚至无感觉。 于特美睁眼，还未发现自己掉落在哪里，先闻到了一股脚皮味道，还是自己的脚皮味道。她好像摔在了有棱的胶垫上，是个拉长的椭圆形紫色胶垫，和她的拖鞋颜色一样的紫。 于特美总觉得哪里怪异不对劲，她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眼前她的床单像从一座高耸的悬崖垂直下来，就像她的床单覆盖住了一座大山的峭壁一样。 这是什么奇特景象！ 至此于特美才真正开始清醒起来。 一晚上脑袋上被叮了五个蚊子包，抓狂爬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驱蚊液 第2章 变成了蚊子 她好像从床上摔到了她的拖鞋上，但是又好像从山崖上摔到了胶垫材质的船只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于特美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一只脚，首先看到了一条纤细的腿，这腿真是又细又长。 于特美以前特别艳羡别人又细又长的腿，做梦都想拥有，可她此刻忍不住高声惊叫，她的腿细得像一条棕色的缝衣线，而且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腿。 于特美一叫，她的嘴巴忽然变得凸出，于特美低头，两只眼睛的眼球向中间聚拢，看见一根针状物从自己的嘴部伸出来，直直地向前戳着。 这是什么！于特美再次尖叫，差点叫到缺氧晕倒！ 她怎么了！她变成怪物了吗！ 内心剧烈震惊惶恐的于特美爬着去找镜子，她的房间有一个全身镜，她艰难地摇摇晃晃地向镜子的位置爬过去。 六条细线一样的腿一直跟在她的身侧，她不停告诉这不是自己的腿，可是她爬得越快，这六条线腿动得越快，好像这就是她的腿。 在镜子前于特美终于看到自己，镜子里没有人，她只在镜子的最下端最靠右侧的位置，看到一只蚊子。 这蚊子长尖嘴，六条腿，两只翅膀，在镜子的那个小角落瑟瑟发抖。 没错，于特美身上都在发着抖，她似乎、好像、貌似、大概、可能、也许，真的由一个人变成了一只蚊子啦！！ 她怎么会变成一只蚊子，于特美满身悲愤，一用力两侧的翅膀抖动起来，再一用力，她身体腾空飞了起来，两只翅膀不自觉的快速扇动。 她会飞！ 可是变成一只害虫对她来说比惨死还可怕。 她为什么会变成一只昆虫呢，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害虫！ 于特美用着力飞回她的床边，居然看到她的床上，她本人于特美还躺在那里，和平时没两样，只是眉心多了一个带红点的蚊子包。 蚊子于特美瞬间大喜，马上落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身体上。 她起飞不稳，落下也不稳，蚊子的身体运用的还不自如，但她喜极而泣，她于特美的身体还好好在呢，她于特美还活在这个世上。 蚊子于特美爬到自己身体的鼻子下方，惊讶地发现鼻子下端几乎没风，也就是气息微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这显然是人快不行了。 蚊子于特美又爬到于特美的胸口，站在上面，也很难感受到胸口的起伏。 这……这…… 蚊子于特美反应过来，这是她将死，灵魂附身到蚊子身上了吗？ 门铃忽然响起，有人在按于特美家的门铃。 她还没有死，还剩下一口气，或许还有救！ 只要她能醒过来，她就能回到她的身体里。 不管来人是谁，或许可以救救她！ 蚊子于特美骤然起飞，向客厅的门飞去，她急着去开门，可是到了门前，面对不停响的门铃声，她才意识到她作为一只蚊子无法开门。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想挤身进锁眼，可是蚊子的力气实在太小，身体挤进去也根本转不动门锁一丝一毫。 门外是谁，能否听见我的呼唤！蚊子于特美眼含热泪，飞到门上猫眼位置，纤细的六条腿趴到猫眼上向外望去，她看到站在门外按门铃的居然是昨天送她驱蚊液她家楼下的那位老奶奶，身边还有一位老爷爷。 头发花白，穿着白衬衫，形象儒雅。 他应该就是老奶奶的另一半吧。 他们是找她来跟她谈赔偿的事情吗？ 蚊子于特美想到此，眼泪直喷，她现在想赔钱都赔不了了，她身体要死了，她变成了一只蚊子，连发出声音人都听不到。 她大哭着喊：“奶奶救救我！爷爷救救我！” 她只看到猫眼外的爷爷奶奶互相对视，奶奶说：“那孩子可能不在家，我看下午再来吧。” 爷爷说：“你有她手机号码吗，要不要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不然下次也要扑空。” “昨天留了。”老奶奶掏出手机，对着手机屏幕眯了眯眼睛说：“我看看。” “回去再打吧。” “好。” 就这样蚊子于特美只能目送着老奶奶和老爷爷转身离开她的家门前。 蚊子于特美擦干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振作起来。一会儿老奶奶会打电话给她，但她发不出声音，不能对话，该怎么传达出让爷爷奶奶来救她的信息。 蚊子于特美又马上飞进她的卧室，去找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蚊子于特美落到手机屏上，她试着让手机亮屏，却发现她纤细的腿脚和过轻的体重根本做不到让手机亮屏，更别说用手势划开手机解锁，也更别提想靠指纹和人脸识别。 作为一只蚊子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蚊子于特美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亮屏，有人来电话了，蚊子于特美去看手机屏幕，是她昨天标记的“楼下奶奶”的电话。 老奶奶打来电话了！ 必须接通它啊！ 蚊子于特美一遍遍用身体去撞手机屏上那个绿色电话的图标，用尽全身力气，飞起撞击，飞起撞击，一遍又一遍，可绿色接听图标毫不受影响，纹丝不动。 蚊子的力量实在太弱太轻了。 直到电话铃声停止。 于特美意识到，是对方按断了拨号。 手机屏幕也渐渐暗了下去，最后变黑。 怎么办，没救了吗？ 蚊子于特美看向她作为人类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体，陷入了绝望。 蚊子于特美明白，她如果想救自己，只能要向外发出求救信号。 但她现在作为一只蚊子根本无法发出人的声音。蚊子的声音，没人听得到，当人看到一只蚊子只想拍死她，根本不可能注意她的求救。 甚至她瘦弱细长的蚊子身体，能无意间就被人一巴掌的掌风呼晕。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必须想办法用蚊子的身体使用手机。 于特美观察着自己这蚊子轻盈细瘦的身体，六条腿太细是指望不上了，目前也就肚子以下有点重量。 她想，她要想操作手机，只能靠这个身体的末端部位。 而且还要产生一定的摩擦才能滑动手机屏。 于特美灵机一动，她飞到了电脑桌上的一包打开的抽纸上，她腿脚加嘴并用，在一张纸巾的上方撕扯下一小块纸，然后她夹着这小片纸飞回到手机上。 她把纸当作衣服布料一样围在她的整个肚子上，然后飞起再用力冲向屏幕。 冲啊！ 再一次！ 冲啊！ ——亮了！ 于特美一鼓作气，压着纸，使用全身力气在屏幕上划动着，解锁手机。 一遍不行，再来一遍！ 不行再来第二遍！ 再来第三遍！ 点开首页刚才的未接来电提示，选择发送消息一项，于特美用自己的肚子，用身体尾端按着纸片一遍遍撞击屏幕，完成上述操作。 胜利就在眼前了。 她不可能打出汉字，打出来她应该会真的累断气。 于特美选择在发送内容上，撞击出 110 三个数字发送给楼下的老奶奶。 她希望老奶奶收到后能明白她需要警察的帮助。 完成发送。 最后撞击成功，蚊子于特美累倒在手机屏幕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喘吁吁的她终于将信息发送成功了，这是她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方法！ 是她做回人的唯一希望。 她望一眼躺在床上的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一定要没事，她不想余生都要做一只蚊子，她想回到她的身体里！ 做一只蚊子太衰了。 所以于特美你必须活着！她对自己呐喊！ 老奶奶很聪明，十分钟后警察就上门来了，一遍遍拨打于特美的手机无人接听后，警察就联系了119让消防人员破门而入。 作为蚊子的于特美看到冲进来的警察和消防小哥哥们，她兴奋地飞上飞下，认为自己有救了，哭喊着让他们赶紧看看自己。 看到躺在床上面对破门和这么多人闯入都一动不动的女孩，警察马上又拨打了120. 这个时候，报警的老奶奶和爷爷都跟进来了，警察问他俩：“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我们不知道啊。”老奶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警察，“是这小姑娘给我发的信息，110，我觉得她可能是出事了才给你们打电话。” “那她应该不是自杀。” 警察初步判断分析。 很快医护人员到场，断定人还有气息，马上给于特美脸上罩上了医用氧气罩，在场的消防人员和医护人员一起把于特美从床上抬到担架上。 “她有家属吗，联系一下家属吧。” 被在场人注视的老奶奶发觉需要她回答的时候，她连忙道：“我只是小姑娘的邻居，听她说，她是租住在这里的，在本地没有亲戚。父母早年离婚各自成家，她说她已经很多年和她的父母没有联络了。” 幸好昨天老奶奶对于特美的家庭情况问了一遍，那身世听起来确实不怎么好，她觉得小姑娘没有撒谎。 她挺同情的。 今天她和老伴来他们楼上找这小姑娘也不是为了讨要水淹屋顶的赔偿款，而是昨天她出于好心送给了小姑娘一瓶闲置的驱蚊液，却没想到拿错了，错把她老伴研制的一种药品喷雾拿给了小姑娘。 老伴说那个药品很特殊，必须拿回来，所以在她老伴发现她弄错东西后，两人就赶紧来找小姑娘要了，完全没想到小姑娘在家里晕死过去。 120的急救人员抬着于特美进电梯，蚊子于特美想也没想嗖地跟着飞进去，她必须守在自己的身体身边，等待灵魂重回自己的体内。 她的身体是万万不能死的！ 第3章 变成了一只狗 蚊子于特美焦躁地跟着急救人员下电梯，出公寓，谁料外面竟然下起了雨来，雨不是很大，毛毛细雨，洋洋洒洒，更像是渲染这悲凉的气氛。 小雨里，急救人员用跑地抬着于特美上救护车，蚊子于特美也想跟上去。救护车就在眼前，蚊子于特美在飞进救护车近在咫尺的距离下，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雨滴直接砸到蚊子于特美的身上。 雨滴几乎是像陨石一样压着她把她垂直砸到地面上。 被大水滴包裹着，瞬间她全身浸泡在了水里。 蚊子的身体侧躺着，湿透的全身，虚弱无力，动弹不得。 蚊子于特美腿支楞着躺在水里，眼望着救护车关上门，鸣着响笛迅速离开，从她的视线内消失。 雨滴巴豆一样噼里啪啦在于特美的身体四周迸溅，虽然没有雨滴再砸到她的身上，但溅起的水花像浪花一样不停地向她身上头上涌去。 蚊子于特美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的身体正在远离自己，她觉得她可能要命丧于此了。 “啪啪！啪啪！啪啪！” 一只白色的串串小狗踩着湿哒哒的地面有节奏地在地面上走着，鼻子不停地在地面上嗅着，一路走一路嗅，然后嗅到了地面上某处停下来。 躺在水里的蚊子于特美立刻感受到一股喷薄的热气不停地喷向她，带着狗味，带着黏稠的鼻液。 于特美睁眼看去，看到了巨大的两个黑色肉鼻孔在地面移动着，逐渐向她接近。 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要过来啊！ 黑色的肉鼻头挨着地面，一耸一耸地慢慢向蚊子于特美靠近。 于特美呐喊：走开！不要吃掉我！ 快走开！ 就在那个黑鼻头已经触碰到蚊子于特美之际，于特美使出全身力气用力撞向黑鼻头。 小白狗感到鼻子上一丝刺痛，条件反射马上扬起狗头，一甩！再甩！ 而蚊子于特美感到她的嘴部有甘甜味道，很甜！ 随后！ 五彩斑斓的天旋地转！ 天旋地转中五彩斑斓！ 她感觉自己晕迷了几秒钟。 于特美再次睁开眼睛，感到自己身体没那么湿了，没那么沉甸甸挣扎不开的感觉。 是谁救了她吗？ 可谁会救一只全世界都恨不得灭绝的蚊子！ 于特美正这样想着，视线内看到一个人向她走过来，这个人穿着略微发黄的宽大白T，黑色肥大短裤，略显肥胖的身躯上顶着一张大圆脸，稀疏的头发在脑袋上东倒西歪。 这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看起来有点眼熟！ 于特美和这个大叔视线对上了。 大叔对她大声道：“你这只狗怎么不知道躲雨！傻狗吗！” 狗？ 说得谁？ 于特美马上转头向四周看去，这四周除了自己并没有看到狗啊，而眼前的这个大叔一直看着她。 于特美一惊，不会她是狗吧？ 于特美赶忙低头看去，抬腿竟然看到自己眼前毛茸茸的白色厚爪子，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她依次抬起四条腿，看到了她有四条腿！还是四条白色毛茸茸的狗腿。 天啊，她怎么又由一只蚊子变成一只狗了？ 眼前的肥胖男人见她抬着爪子，以为是这会儿狗开始嫌地面湿了，伸手把她从地面上捞起来，夹在胳膊肘里说：“傻狗，知道难受了？” 而于特美满脑子都成了浆糊，她怎么又变成一只狗了！ “诶，你这鼻子怎么肿了，被蚊子咬了啊。”哈哈哈，男人忍不住笑起来，好像看了很好笑的东西一样。 于特美吸吸鼻子，鼻头确实有点痒。 “旺财，去！” 男人很快就把于特美带到一个屋子内，把她扔到地上，于特美四脚落地才看清这是个小超市。 熟悉的小超市布局，今天之前她经常来买东西的地方。 由于狗和人的视角差别，于特美刚才没认出来这个胖男人就是她家楼下的小超市男店主，而她成为的这只狗，是小超市家的宠物狗！ “旺财傻了，下雨还跑出去！” 男店主对着女店主说。 女店主体型更加肥胖，此时正在整理货架，嫌弃地说：“什么人养什么狗，都是你养出来的，越来越傻。” “看你说的，你没养它？” “它不爱听我的话，只听你的话，可不是条傻狗。” “你别说我的狗，我不爱听！” “呵！觉得我说你了？” “指桑骂槐，谁听不出来！”男店主撇着嘴角嘟囔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的时候，旺财就嗖地向店外跑去，两个店主一惊，跟着跑到门口，就看到自家的狗，朝远处狂奔，那是小区大门的出口方向。 “这是怎么了？” 女店主愣了愣：“我们说它，它不爱听，还要离家出走？” “就你一个人说它！没有我！” 男主人说完马上冲着旺财追了出去，边追边喊：“旺财去哪？小心车！” 小狗于特美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她成为狗可比蚊子好多了，能跑！会跳！她必须马上跟上拉走她身体的救护车，她怕她离自己的身体太远，太久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狗于特美四条腿拼了命地狂奔，身后男店主狂追，奈何他穿着拖鞋，地面湿滑，跑不快，只能靠喊：“别跑旺财！” 小区里一个撑黑伞的大爷从对面闲庭信步地走过来，此时眼疾腿快，见状一脚伸出去，直接踢向从他身边跑过的小狗于特美。 于特美只感觉身体一歪，顺着力道侧飞了出去。 疼痛让她叫了一声，于特美滚落在地，好半天翻不起身来。男店主跑过来，一把按住于特美。 大爷沾沾自喜道：“得谢谢我吧，要不然你的狗跑出这小区可就没影了。” 小超市男店主悻悻地抱起挣扎的于特美，说：“您这无影脚没把我的狗踢死。” “一条狗踢一脚还能踢死？太惯着可不行！你看，不听话，净往外跑！” “它平时很乖的，就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我就说狗不能像人一样惯着。” 男店主检查了狗没有受伤，心不甘情不愿地沉着脸色说声谢了，抱着他的狗往回走。 男店主对怀里的狗说：“你跑什么跑，不知道这外面什么人都有吗，丢了你可就再次成为流浪狗了，还没流浪够啊。” 小白狗是个串串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狗跟田园犬串的，挺小一只。男店主捡到它的时候，它的白毛成卷发粘，又脏又臭的，已经流浪很久。到他家一年多来每天在小超市的门口前转悠，从来不愿意走远，所以店主也就没给它拴着。 男店主弯腰捡起他刚才追小狗来的路上他跑掉了的一只拖鞋，这功夫怀里的小狗挣扎得厉害，还不停地扭着身子朝小区大门的方向汪汪汪地叫。 男店主感觉奇怪，这小狗从来没有在他抱着它的时候如此激烈地叫过。 “旺财，你怎么了，叫什么？” 小狗于特美满眼着急，再晚她就追不上离开小区的救护车了，再笨再傻再无知，也明白一个人的灵魂不能离开人体太久，离开久了就证明自己死了。 “放开我，让我去追救护车！救护车！我要去追救护车！” 小狗于特美疯狂地喊着，绝望地喊着，可惜她发出的声音在所有人耳中都是汪汪汪的狗叫而已。 男店主双手紧按着小狗把它带回店里，完全不敢放开，怕放开它，它就跑了，于是让女店主去找闲置很久没用的狗的牵引绳。 女店主边找狗绳边抱怨：“怎么忽然就疯了，不会得了狂犬病了吧，你小心点，别让它咬了。” “它刚才被人踢了一脚，发脾气而已。” “那刚才怎么忽然间发疯往外跑，喊都喊不住？” “是不是下雨不开心。” “以前怎么没这样？你对这狗可真有耐心。” 很快小狗于特美就被两个店主合力套上狗绳，拴在了店里。她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而她也知道这时候的救护车，她已经不可能追得上了。 小狗于特美趴在拴着她的货架后面，蔫蔫的一团，挣扎无用，心如死灰。 常来小超市买零食的八岁小女孩挑选零食的时候看到趴在地上的小狗，小女孩蹲下身侧着脑袋看小狗的脸，然后伸手去抚摸小狗的身体。 一同来买东西的小女孩妈妈看到了说：“今天你家狗怎么无精打采的？生病了？” 显然是小超市熟客。 女店主坐在收银台那块说：“早上就这样，我估计是受了什么惊吓。” 小女孩忽然站起来喊道：“妈妈，狗狗哭了，狗狗流眼泪了！” “哦？是吗？” 小女孩妈妈低身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小狗的两只眼睛里都是泪水，顺着原有的泪沟流下来，源源不绝。 一大泡一大泡的眼泪往出涌。 小女孩妈妈觉得很稀奇说：“狗真的会哭啊！你家狗哭了！” 女店主也好奇走过来，蹲下身抬起狗头，看了会儿，然后说：“等一会儿让我家老陈带去看看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它流眼泪，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眼睛里的自然分泌物。” 不喜欢狗的女店主第一次没有那么不耐烦，估计也是被狗狗悲伤的眼神和泪水震住了。 小狗于特美知道自己说出的人话在他们耳朵里也是狗叫，所以只能暗自绝望流泪，而且越哭越厉害。 虽然由一只蚊子变成了一只狗，境况相对是好一点，可是仍然不是人，悲痛感无法自制，谁想做狗！她想做回人！ 第4章 叮咬 小区底商的小超市男店主瞅空抽出了一点时间，把他的串串狗旺财送去小区外面隔了一条街道的宠物医院检查检查，那个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小狗旺财被检查完，除了鼻头被蚊子叮咬得有点肿，没发现什么其他毛病。最多有一点焦虑，抑郁症前兆，宠物医生建议男店主多陪陪旺财。 男店主不知道狗也能抑郁，看它平时自己玩得可欢实了，以为是没智商的，没想到情感还挺丰富。 回到店里，女店主抱怨他去得太久，见男店主来接班，就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店是开到十点半关门，女店主离开前嘱咐男店主到了关门时间就赶紧回家。 店主一家也住在这小区里头。 女主人不太喜欢狗，平时旺财是不回家的，直接住店里。旺财以前不拴绳也乖乖的，不会偷吃或者破坏店里的东西。男主人心疼他的狗子，关店离开前扒开了两根火腿肠给旺财，放到旺财旁边。 毕竟旺财一天都吃不下东西，怕它半夜饿了，没人给它东西吃，拴着牵引绳也不能自己找东西吃。 门外的卷帘门在外面被拉下，屋子里的光逐渐被黑暗覆盖，仅剩绿色的安全出口的灯牌还幽幽亮着。 黑暗里小狗于特美眨着狗狗眼，四只爪子趴在地上不知何去何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从人变成了蚊子，更不明白怎么又从蚊子变成了一只狗。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自己作为人的身体还活着，还等待着她重新回魂。 小狗于特美慢慢合上眼睛，再次悲从中来，抽泣着，哭累了的她趴在地上。 又饿又困，鼻端闻着火腿肠的味道，但是没有力气去吃，最后，她渐渐晕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于特美，腰酸背痛，忍不住伸了下腰，再把腿伸直了。 想用手揉揉眼睛，结果一举起手，手拿到眼前，于特美忍不住翻身惊坐起来。 眼前她的手不是手，也不是狗爪，居然又变成了蚊子腿！蚊子腿，蚊子腿，六条蚊子腿，数完腿的数目后于特美懵了，也就说她又变回蚊子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于特美环顾她的四周，她的周围都是竖起的白色的狗毛，像身处浩瀚的芦苇荡里一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茂密的丛林深处！ 于特美一用力飞起来，飞到合适的高度，她向下看去，看得很清楚，她刚才其实是在狗的身体上，身处狗毛里面而已。 此时她的正下方正趴睡着一只串串狗，睡得又熟又香。 黑鼻头有点肿，透着一丝滑稽，一条小后腿偶尔抖动，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于特美陷入了沉思。 这条狗就是她昨天变成的旺财，而她一夜之后，又变回了蚊子。 她的这个蚊子的身体就是昨天的那只蚊子的，因为尽管身上已经干干的，但还是看得出这是只浸过水的蚊子身体。 翅膀都是皱巴巴的。 蚊子于特美用力抖落着翅膀，想让它彻底舒展开。 现在的这个蚊子身体她运用的比昨天要自如不少，无意识中于特美就飞得更高了一些。 可以说是控制自如。 蚊子于特美刚飞到靠近屋顶的位置，这个时候，小超市的卷帘门从外面被打开。 哗啦哗啦！ 声音很响，让趴在地上睡觉的旺财一下子惊醒过来。 外面的光逐渐照进来，已是清晨，旺财汪汪两声，迎着晨光看到是它的男主人进来，立刻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站起来就向男店主方向扑去。 可惜它忘了它被狗绳拴着，向前冲的力道反作用，把它弹了回去。 小狗歪着后屁股坐在地上狗叫，叫得格外清亮响脆。 汪汪汪汪汪汪！ 男店主看小狗欢快的叫声，和那欢快的眼神和欢快的尾巴，他一乐，快步走上前来，蹲在小狗身前，两只手提着旺财的两条前腿说：“旺财看起来精神了，你是不是恢复正常了！” 被主人提着的小狗，后方的尾巴甩得十分快乐用力，小脑袋也晃呀晃，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了什么。 一副没智商的样子。 今天仍然穿着昨天那一身配着蓝色拖鞋的男主人，开心道：“太好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肉干还是骨头？” 一说饿，飞在空中看着男店主和小狗互动的于特美忽然感觉到饥肠辘辘。她好像从昨天一大早到今天一大早，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吃，此刻浑身发热，嘴巴发紧。 她吞咽着口水，不知道自己眼放红光，身体绷直，嘴里吐出了口针。 她视线里的空气都开始蒸腾起来。 男店主看到他昨晚扒开的留给旺财的两根火腿肠还在那里，没有被挪过地方，也没被咬过。 男主人伸手去够火腿肠，火腿肠露出肠皮外的部分已经脱水了。 男主人捡起来火腿，把火腿递到小狗嘴巴下面去喂，“把这个吃了，不然浪费了！” 狗尾巴摇得欢，听从命令，马上去吃男主人拿在手上的火腿肠，男主人看着他的爱犬吃得满足，他也开心。 忽然，男主人感到脖颈一侧倏地一阵刺痛，他马上空出抚摸狗背的手想冲脖子拍去，因为他觉得他被蚊子叮了，这微弱的刺痛感是被什么昆虫类叮咬了。 可是只不到半秒的时间，男主人就像石化一般，动作停止，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 旺财眼瞅着它的男主人保持着手掌拍向他自己脖子的动作，整个蹲着的身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另一只手里的火腿肠也掉到了地上，没有继续喂到狗的嘴里。 看着忽然倒地的男主人，低智商的旺财一脸的懵b。 嘴里的美味让于特美如同翱翔在布满糖浆的彩虹色海洋里，身体转啊转，转啊转，好幸福，好幸福！ 然后是五彩斑斓的天旋地转，天旋转中五彩斑斓，眩晕感直击脑门！ 白光——黑暗！ 蚊子于特美晕了过去。 于特美醒来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眼前一只眼熟的白狗在啃着地上一根已经扒开的火腿肠。 吧唧着嘴，吃得挺香。 于特美想爬起来，然后她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支撑着地面的是一只手，不是蚊子的细腿也不是狗的爪子，而是一个人的手！ 粗大的手掌。 于特美坐起来望着自己的手掌，看向自己的身体和两条腿，还有套着蓝色拖鞋的大脚，这不是人的身体吗！ 虽然这个身体穿着发黄发旧的白T，黑色肥大的短裤，两条粗胳膊和两条大粗腿，可这是人的腿！ 不是纤细的快看不清的腿，不是细瘦没有重量的身体，也不是全身被毛包裹的矮板凳身体，她这次是一个人了！ 这是人的身体！ 于特美激动兴奋，一时语无伦次。 “我！我！这这这！是人！是人！人，我是人了！” 虽然是男人粗嘎不好听的声音，可原来是个人这件事竟然如此让人感动，于特美第一次知道。 虽然不是她自己！可终于是个人了！只有是人，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要去追回自己的身体。 于特美刚想从地上爬起—— “老陈，你坐在地上干嘛呢！” 身后传来嗓门巨大的声音，于特美猛然回头看去，就和小超市的女店主的视线对上了。 女店主站在店门口内，皱着眉头瞪着她：“你这是跟狗玩在地上了，我跟你说，你衣服没人给你洗！” 于特美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好像昨天这人身上就是这一套衣服。 于特美从地上爬站起来，动动腿，感觉好像没什么不适，她赶忙向店门外走去。 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找自己。 小超市女店主看着自己老公从她的身前经过，走路样子有一点怪，眼睛不看她，透着心虚，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头。 女店主扭着挑起的眉头，马上喝住了她的男人。 “这是要去哪儿？！” 于特美被吓了一跳，提起的一只脚慢慢放下。她停住，转头看向女店主凶神恶煞的眼神，社恐症犯了，但必须得装：“我，我……去办点事。” “办什么事？” “办……办……” 于特美要去追自己的身体，但她不能这样说，没人会信她身体和灵魂分家了，而且现在占用了别人的身体。 身体的主人去哪了她还不知道，说出去，她很可能会被直接物理性灭掉。 “我，我去给人送货！” “送什么货？” “送……” 于特美目视小超市货架一圈后，最后视线定格在小狗旺财脚边的火腿肠皮上，脱口而出： “送火腿肠！” “什么？” 女店主歪着脸看她：“给谁送火腿肠？” 给谁？ 她现在要去找自己的身体，需要去医院，不过去哪家医院，她昨天被送去了哪家医院她还完全不知道。 要挨家医院，每家医院都去找一遍吗？ “你不对啊，陈生亮，你扭扭捏捏干什么呢！” 于特美纠结答案想对策的时候，习惯性的手指揪着手指，抬眼才注意到女店主嫌弃尖锐的眼神，她赶紧把手分开，放到身体两侧。 “送多少啊！又是小区哪家要求送货上门，不买一箱不给送！！” “啊！就是一箱！” 于特美伸出一根手指，顺杆爬。 “什么牌子？” “就……旺财吃的那种。” 女店主带着怀疑的目光瞅了瞅于特美，不情不愿地俯身在堆货的地方找了找，然后拉出了一个未开封的纸箱，上面印着XX火腿，搬起来走向于特美。 一箱火腿肠挺重的，女店主把东西怼到变成男店主的于特美身上，“去送火腿肠就赶紧去！送完赶紧回来！” 于特美慌忙用大腿支住这一箱吃的，接住了，抱好。 终于顺利搬着一箱火腿肠脱离小超市，于特美在女店主尖锐的目光下目送着，被迫往小区群楼方向走着，她暂时不敢往小区大门出口方向去。 说话奇怪，走路姿势也……不对，腿迈不开，手摆动幅度小，怎么看怎么别扭！ 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词：娘里吧唧！ 女店主看着男店主走向远处的背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女店主眉头紧锁，疑忌丛生。 第5章 变成了男店主 抱着一箱很重的火腿肠，于特美走不快，她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现在没了自己的身体，奇怪地变来变去，当下是要确认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去做于特美，她于特美是不是已经生理性死亡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自己租住地方的楼下。 总高24层的楼，于特美仰头向上看去，忽然她眼睛亮了，有了方向。 张梅华老奶奶住在嘉林苑小区8号楼2单元的21层，她身上披着纱织披肩，正迎着清晨的阳光在为阳台上的花浇水。 她的老伴刚上班去了，前脚出门没多久，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老奶奶走去门口去开门，门口附近上方的屋顶和半面墙壁满布水渍，还未全干透，那是前天她家楼上的卫生间水管漏水，水渗下来造成的。 还没开始重新修整，虽然很难看，但并未影响老奶奶的心情。 “谁啊？”老奶奶询问的同时凑近门的猫眼向外看出去。 猫眼里，一个四十多的男人抱着一箱什么东西站在她家的门后，老奶奶觉得这个人很眼熟，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这是小区底商小超市家的男店主。 他怎么来了。 老奶奶没等外面的人回答，就先打开了门，这时候门外的于特美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是谁。 “是小陈啊。” 老奶奶也是时不时去小超市买东西的，知道男店主姓陈。 “奶奶你好。”再次相见，于特美既激动又有些慌张，毕竟顶着别人的皮囊，想倾诉什么但知道不能。 没人会信这种离奇的事。 “你这是？”老奶奶望向于特美搬在手里的纸箱。 “这是火腿肠……我，想送给奶奶。” “送给我？”奶奶表示很惊讶，但没立即问为什么，而是笑道：“我不会白白收人东西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你送过来，不是送错了，确定送给我，那我买了。多少钱？” 老奶奶很干脆，面容慈祥，觉得即使是小超市的上门推销也全盘收下。 也可能是正好需要火腿也说不准。 于特美连忙上前一步把她手上的一箱火腿放进老奶奶家的门内，然后又退到门外，规矩地站好，摆手说：“不要钱，送给您的。” “这怎么行，我无功不受禄，怎么能平白无故收你东西呢。” 于特美急道：“不是平白无故的，谢谢奶奶帮楼上的姑娘报警，救了她一命。” 老奶奶怔了一瞬，不禁问：“你，知道这件事？” 问完，老奶奶才想到，想来是昨天警察、消防、急救，三方都来了小区，她和她的老伴没有传播，但物业或者看到的人了解了情况。 作为小超市这种信息聚集地传播地，店主知道当事人是小区哪一户也不算不正常。 “小陈你原来是因为我救人了才特意送我东西的吗？哎，那就更不必了。大家都是邻居，都是应该的，换谁都会这么做的。你这样，我受之有愧。” “不不不，您救了一个女孩的命，她要是回来了一定会亲自来感谢您的，还有您家里需要重新装修的那笔赔偿，她一定一定会赔偿给您的。” 这他都知道？老奶奶想，看来店主和物业真的很熟了。 既然如此，老奶奶问道：“那楼上的姑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是什么病啊？” 身在小超市，他的消息应该很灵通吧。 没想到眼前的人瞬间睁大眼睛：“您不知道她的情况？！” 老奶奶说：“我不知道，帮她拨打了110，当时我和我老伴跟着急救一起下楼，看到救护车拉走她，再也不知道她的情况了。” 这下子于特美可急了起来，两只大手交握搓着，满脸的焦灼，急道：“那该怎么办，怎么办，我问谁去，她被送去哪家医院您知道吗？” 老奶奶看着眼前男店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有一点疑惑冒出头，但还是帮忙仔细分析，“应该是，就近的医院吧，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 “这附近是不是很多家医院？” 于特美租住这里三年，还没有去过一次医院。她属于宅女，平时几个固定去处，都是与她住的这里两点一线，周围的风景她都不会多看，完全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医院。 “六家医院有了吧。” “这么多？” “因为不知道她是什么病昏迷不醒，所以被送去哪家医院都有可能。” 老奶奶看这小超市店主都快哭了，他嘴里喃喃着：“我要一家家去找吗……” 老奶奶好奇之下问出口：“小陈，你是不是，跟我楼上的姑娘认识啊？” 看这焦急之色关系似乎也不同寻常。 四十多的大男人眼睛瞬间涌上泪水，他用力点头：“认识！” “真的啊？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这年纪看上去两人也不像朋友，老奶奶记得小姑娘说过她在本地没有亲戚，跟父母也早没有了联系。 “我和她……是亲戚……” “是吗？可是那小姑娘跟我说她在本地没有亲戚啊。” 于特美涨红了脸，眼神闪烁：“许久……没联系了。” 说谎被揭穿的自然反应。 “那你是她的什么人呢？” 于特美心里计算着两人的年纪差，一个四十多，一个二十多，只能是叔辈，“叔叔，表叔。” 远亲合适一些。 “那正好了，昨天警察走之前问了我几句话，希望能联系上你表侄女的家属，我完全不知道不了解，警察就没再问我了。但我想她生病了，有家属去医院看看，陪着肯定是好的，我建议你咨询下急救中心电话，可以问问，看能不能问出来，昨天你表侄女被送去哪家医院了。” 真的是个好主意。 老奶奶也是忽然想到的，于特美对老奶奶感激涕零，上前握住老奶奶的手激动地说：“奶奶，你放心，我以后就是砸锅卖铁，去捡瓶子卖，也会赔偿您，让您把房子重新装修好的！你等我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宣言让老奶奶疑惑到一只眼睛的眼皮跳起来，于特美又冲老奶奶鞠了一躬，说了句：“我先走了，奶奶！”然后踏着拖鞋快步跑走。 张梅华奶奶望着那又充满起活力的肥壮背影，隐约透着好像女孩子的走路样子，她的疑惑达到了顶峰。老奶奶用力眨眨眼睛都阻止不了眼皮的狂跳。 这预示着什么，她也不知道。 于特美跑到电梯前，摸出裤兜里的手机，这是小超市男店主的手机，她虽然不知道手机的手势密码，幸好手机设置了指纹解锁，她把食指放上去，手机屏幕就被解锁了。 太好了。 于特美走到楼道的窗口前，在手机上拨打了120，询问接线员昨天120急救中心从嘉林苑小区8号楼2单元的2222室接走的病人是被送去哪家医院急救的。这大概是接线员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接线员询问了于特美一通为什么需要这个答案后，查找了当时的出车记录和调度的是哪家医院的救护车。 查询到于特美昨天是被救护车送到了这片区域就近的第一人民医院。 终于找到自己。 是在人民第一医院。 于特美这时候觉得只要找到她的身体，她就能回到她的身体里，所以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就开始喜极而泣，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楼上就是她的家，她总用别人的手机也不好，她自己的手机现在应该在2222室里，到时候她回到身体里，手边没有手机多不方便，所以于特美决定先到2222室她的家拿她的手机，然后再去第一人民医院。 走楼梯再爬一层就到了，于特美进入安全出口的楼道门去爬楼梯。 很快就到了自己家的房门前。 仅仅离开一天，于特美感觉像是离开了一万年，她手握在门把手上，向下压，推不开。于特美一惊，被锁上了！ 怎么也推不开，她记得当时是消防破门而入，门锁理应是坏的，这是谁怕她丢东西，在她走后叫人修好了锁，是好心的警察叔叔还是物业？ 站在自家门前的于特美在考虑着，要不要去找物业问清情况，然后让物业来打开门，可她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身体，她以什么身份让人家物业打开这扇门呢？ 什么都证明不了她于特美和小超市店主有联系啊。 她看着握在手上的男店主的手机，自作聪明用这个手机给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要表现得很熟络。 她发送：特美，表叔来帮你打开门。 发完她又想到，拿着这条信息找物业也不行啊，有发送没回复，而且手机就在屋子里，她本人在医院，她以表叔的身份进入屋子的目的就是拿手机，那为什么还要发这样的短信？ 人家物业看了这操作不是要更怀疑她的身份，多此一举还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特美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糊涂！ 于特美直说自己太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上来，直到她的一只耳朵被狠狠地揪住了。于特美顺着揪耳朵的力道转过身，惊讶地看到了是小超市的女店主踮着脚咬牙切齿地提拎着她的耳朵。 “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女店主横眉怒目恨不得把男店主的耳朵拧下来，于特美只有小时候被人拧过耳朵，长大之后就没有这种经历，这次拧耳朵的痛让她眼泪快喷出来。 第6章 被抓奸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女高音的音量一声高过一声，“你的火腿肠送哪去了？” “送到……2122……” “钱呢？！现金还是转账！拿出来给我看！” “我没……” 于特美面对着凶神恶煞的面孔不得不转言：“她暂时不方便，说明天把钱给我。” “那你送完站在这里干吗？这是谁家？”女店主厉声吼道。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说一大早就这么古怪！把你的手机交出来，我看你是不是跟你小情人要密会！” 完了！糟糕！她刚才用男店主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女店主看到男店主的脸色瞬间变了，立马去抢夺男店主手里的手机，本身男店主的身形就没有女店主宽，力气也不行，里面装着于特美就更不行了，两三下手机就被女店主给抢走了。 第一条短信赫然在目。 “特美？”女店主面容扭曲，一个字一个字地恨道：“表叔？跟小妖精玩得挺溜的！特美？美TM的！” 一边骂，一边大巴掌一巴掌一巴掌往男店主的脸上、脑袋上呼！ 于特美边抱着头脸躲，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嫁给你二十年都没听过你有表侄女！你还想骗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我今天打死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糟东西！” 女店主那可是真打，力气也大，一会的工夫就把男店主的脸扇得青一块紫一块，专冲脑袋呼，而受痛的是于特美，她感觉两只耳朵的耳膜嗡嗡响！ 女店主还不解气，揪着男店主耳朵往电梯拽！ “你是能耐了，找了个年轻的小三，表叔？这年纪快能当你闺女了吧！” 女店主一点也不嫌丢人，不怕家丑外扬，气得失去理智，一路拽着男店主的耳朵往家里拽，让小区里经过的人纷纷观看却不敢多言。 虽然痛的是于特美，但她也觉得对男店主很抱歉。 她该怎么解释，怎么能解释清楚呢？ 女店主把男店主拽回了家，没收了手机，还把他绑在了家里的椅子上，绑得很紧，不听任何解释，之后锁上门去店里，留下男店主在家里自生自灭。 被绑在拉着窗帘的客厅里，坐在昏暗的室内，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绳子又紧又硬，任凭于特美怎么扭动都没松动分毫。 于特美累到大喘气，一顿操作徒劳无功。 没去成医院还莫名挨了一顿毒打，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这可怎么办！ 她以后就是男店主了吗？还要过这样被虐待的生活？ 于特美想哭都哭不出来，真真的欲哭无泪。 尽管窗帘遮挡着窗户，但是光线透过窗帘显露出来的明暗还是能判断出时间，漫长的时间滴滴答答来到傍晚，就在于特美深陷绝望的时候，家里的门打开了。 于特美瑟缩了一下，她怕是女店主回来，一言不合又要招呼她一顿拳脚，结果拿钥匙开门进来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学生的校服，背着书包，戴着学校发的黄色的棒球帽。 小男孩一进来看到绑在客厅的于特美，当即大叫：“爸！” 之后男孩后退着左顾右盼，以为家里进抢劫的了。 警惕性挺强，看起来很聪明。 这应该是小超市家的小儿子，于特美平时去小超市的时候，偶尔会看到这个小男孩在店里店外闲逛，大概都是周末或者小学放学后的时间。 于特美赶紧喊：“快过来！帮我解开绳子！” 店主的儿子帮于特美解开绳子后，于特美第一想法就是马上逃离这里，不然被女店主按住了，她难逃升天。 于特美摆脱绳子就赶紧快步往门口走，店主的儿子愣了愣，马上跟上去。 于特美一看身边跑上来的小男孩，马上说：“你不要跟着我，你待在家里。” “爸，你是被谁绑的？你现在是去店里找我妈吗？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要和我一起，你回家！” 于特美焦躁着，一边走，一边看都不看小男孩。 男孩站住了：“那行！你手机给我玩一个小时！” 手机！ 于特美才想起来，男店主的手机被女店主没收，拿走了。 她现在要去医院，这距离需要坐车，虽然不是很远，可是坐车就需要钱啊，没有手机怎么支付呢。 于是乎，于特美看向了小男孩。 “你身上有钱吗？” 小男孩捂紧自己校服裤子的口袋：“干吗？” “你借我一点钱。” “我零花钱只剩十块了。” “十块都借我吧。” “店里那么多钱，你怎么不去店里拿？” “你妈不让。” 小男孩犹豫片刻：“那你会还我的吧？” “一定！” 还是对自己的老爹忍不住心软。 小男孩依依不舍松开自己的裤兜，从里面掏出十块钱，结果不小心还从裤兜里带出了一小卷面值一块钱的纸币。 “你这不是不止十块钱嘛，都给我吧。” 小男孩十分不情愿把已经抓回到手中的一卷一元钱瘪着嘴给了于特美，边递过去边说：“你说话算话，要还我，而且还有利息。” “好的好的。” “我妈给的零花钱我都剩那么多，你怎么就花得那么快呢，我妈给你的零花钱比给我的多多了，真是的！” 小男孩得到承诺后也忍不住抱怨。 骗小孩钱的于特美头也不回一路往小区大门外奔跑，跑出小区才能避免被女店主抓到。她一路狂奔，在小区外的马路上跑着，虽然拖鞋跑起来不跟脚，但是她不跑她就又要耽误找回自己身体的时间。 终于远离嘉林苑小区，远到看不到小区楼群为止，于特美喘着气停下来，她现在马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第一人民医院。 找到自己的身体！ 路边就有出租车，但她看到了路边还有带车棚的小三轮车。 花了五元，于特美让车主老大爷送她去第一人民医院。 这时候钱就要省着花，因为她全身上下只有这点钱。 于特美在第一人民医院下了车，直奔医院综合楼一层的总服务台，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新一轮值班的护士刚上岗。 于特美询问咨询台护士，昨天急救送来的叫于特美的病人住在医院哪里，护士狐疑地看着她，反问了她好几个问题，病人什么病，他是谁，跟病人什么关系。 大概是于特美的回答不能让护士满意，护士直接表示保护病人**无可奉告。 这可把于特美急坏了，在服务咨询台前急得团团转，她正试图再对护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时候，她一眼瞄到了医院门口走进来一个很眼熟的女人，正在四处张望的胖女人。 然后于特美的目光就非常不情愿地和这个胖女人的目光对上了。 “！” 胖女人立即咬牙切齿地用手指指着她，手指隔着几米远都似乎能戳破她的力道指着她！ 是小超市的女店主！她居然追来了！ 女店主也是有点素质的，没有立刻大吼，知道医院乃是重地，不得喧哗。她一手指着于特美，一边摆着口型是你给我站那！ 于特美脸上的淤青处还疼，怎么可能站住不动，她后退着，快步后退着，转身往医院里头跑。 倒是护士伸直脖子问：“唉！你去哪！不能随便去找你要找的人！” 女店主脚步在咨询台前暂停，问：“他找谁？” 护士：“你干吗的？看病的吗？” “我找人！” “你也找人？找谁？” “刚才那个人找的人！” 护士转头跟一同坐在咨询台前的护士嘀咕：“咱们院有叫于特美的病人吗？” 好家伙！于特美！又是特美这个小三！女店主听在耳朵里立刻全身冒火，直接朝着她老公刚刚跑走的方向追过去。 于特美也不知道她能躲到哪里去，到处都坐着站着等待看病的人，每个科室都是要么关着门，门口有人排队；要么半开着门，门后站着护士在叫号。 于特美哪间室内都进不去，只能去洗手间，她脚下刚迈进女厕所，就被从里面走出刚上完厕所的女人吊着眼梢斜瞪着。 于特美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男的。 她赶紧掉头拐进男厕所。 男厕所里正有两个男人在小便池小便，她被吓一跳，又赶紧用手把眼睛捂上，留一条缝方便自己看路，打开蹲厕门，进去。 女店主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一层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老公，她料到这人应该是蹲在厕所里了，她想进去，又不想大闹医院，于是守在洗手间外面，她不信这人能一直不出来。 女店主在洗手间外面蹲守，不到半小时就有无数的电话打进她的手机找她。有小区里要买东西的，有送货在外面等着的，有买货等着拿货的，还有她的儿子打电话问她什么回家。 女店主在接完儿子的电话后，忽然之间就留下了几滴眼泪，她擦了擦脸，站在洗手间外面朝里面喊道：“陈生亮！你今晚要是不回家，我们就离婚！” 放下这句狠话后，凶神恶煞的女店主擦掉委屈难过的泪水转身走了。冲动跑来，现在理智战胜了情感，她不能不做生意、不管儿子、不管家，于是赶紧回店去处理各种事情了。 于特美不打算回去，她很愧疚，可她眼下也没办法，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她赶紧找到自己的身体，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然店主一家要因为她分崩离析了。 从洗手间出来确定女店主已经离开医院后，她又跑到咨询台软磨硬泡，护士禁不住她的骚扰，赶不走她，只好帮她查了一下。 然后居然发现医院里并没有叫于特美的病人。 再仔细一查，问了护士长才知道原来于特美已于今天早晨转院。 第7章 快要死了 “为什么转院？” “太严重了，我们院治不了，所以联系本市最好的脑科医院，帮她转院了。” “严重……那没有死吧？” “转院前还活着，现在不清楚。” 于特美有点魂不守舍，心里难过。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晕迷那么一下下，并不是很严重。但听护士长描述，她的情况很严重，脑出血，年轻人不太会发的病。 由于发现得太晚，一般医院根本无法救治，唯有送去全国最好的华东脑科医院手术治疗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虽然病人晕迷不醒，又无家属，但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本院还是帮忙联系为其转院，转到了汇聚着全国最好的神经外科手术医生的医院去了。 至于最后有没有救回来，死没死，他们就不知道了。 原来她的身体在华东脑科医院，是死是活还不清楚，而且死的可能性极大。 于特美害怕极了，她怕自己死了，再也不是于特美了。虽然做于特美也没什么好的，可她也不想做蚊子、做小狗，做会被打的男店主。 相较之下，还是做于特美好，在她社恐相对封闭的世界里，她安安稳稳地活着，没有交际的烦恼，没有伤害，老老实实一个人蜗居着。 偶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大部分不想去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做，大部分自己想拒绝的事情也能拒绝。 没有什么过多**，只求一个闲适安稳。 于特美虽然不优秀，一般般，哪里都一般般，可她并不想就这样突然死掉，就这样消失了。 于特美还没去脑科医院探明真相，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 她顶着两只哭肿的眼睛，虚弱颓败地回到嘉林苑小区，她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去哪里。 当她站在嘉林苑小区底商小超市前，决定在被打死前，还是适当要把一些事情解释清楚。 她做人的宗旨就是不做危害社会的人，不能去做主动伤害别人的人。 小超市女店主很忙，坐在收银台后收款。 客人离开店走出去，她眼尖地瞅到门外的男人，站那里松垮着肩膀，灰色的脸，眼睛发红，胡子也隐约冒出来，像只落水狗。 还没到晚上。 看来他是听进她离开医院对着洗手间说的那句话了，女店主心里五味杂陈。回来了，心落下来了，但还是不甘委屈愤怒，内心又凄凉。 店里傻狗旺财闻到主人身上的味道见到人连忙扑上去，汪汪汪叫个不停。 果然是只傻狗。 失魂的于特美坐到店前的台阶上，任由傻狗往自己怀里扑。 暮色降临，女店主提前结束营业，关灯拉上卷门帘，拎着包离开小超市，往家的方向走。 一直在门外和旺财偎依的于特美见状跟上去，她想找个机会说清楚，起码还男店主大叔一个清白。 进单元楼，女店主选择走楼梯，她家住三层，于特美也不得不跟上去，在后面跟着的还有白狗旺财，跟着一起爬楼梯。 到了家门口，女店主忽然回头，瞪着于特美：“狗不能进家，你让它跟回来干嘛！” 于特美有些无措，是旺财要跟着他们的。 于特美嗫嚅着：“养了那么久，它也是家庭的一分子啊。” 旺财蹲坐在离两个人不远位置望着。 于特美走过去，把狗抱起来，然后仰头望着女店主。 女店主白了她一眼：“我说了，狗不能进家！” “偶尔让它进一次家也没什么吧。” “呵！你是不是也想让小三偶尔进一次家啊！还离得那么近是吧！” 于特美把狗放到地上，她认真道：“没有小三，绝对没有！” “没有？那个于特美是谁！” “于特美，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你心疼坏了吧！” 于特美站起来，努力为男店主洗刷冤屈：“我不心疼她，是于特美心疼她自己。” 女店主骤然骂了句脏话，又手刀削过去。 于特美用手捂住脑袋喊：“她快死了，也许已经死了！” 女店主削过去的手停在半空，“死了，你在唬我吧。” 于特美眼含泪水：“没有，她真的快死了，所以才可怜……” “你说得真的假的？” 女店主态度开始转变了，把手收回去，但还是一脸不信地问：“就算她要死了，那你和她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我们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全是误会！明天我带你去见她！我们一起去，见到了你就明白了！” 女店主狐疑半刻，思索了两秒。 “行啊！你要撒谎，没死我也砍死！你别以为这个家没了你不行，有你没你一个样！你要真不想过了就散！” 女店主开门进了家，没关门。于特美等了一会儿，见女店主没来关门，没再骂她，胆战心惊跟旺财一起进去。 这是旺财第一次进这个家门，和男主人一样小心谨慎。 晚上，于特美瑟瑟发抖地和女店主同床而睡，不过女店主也嫌弃她，守着床的一边睡。 无形划出一条界限。 于特美躺在另一边，一夜无眠。 早晨女店主起床，于特美就赶紧跟着起来。 男店主的身上又是昨天一整天都没换过的衣服，晚上于特美也是背对着女店主，一直侧躺着。现在直接爬起来，洗漱都不用了，问女店主什么时候一起去医院。 女店主望着男店主的眼睛，再一次问：“你真的和那个于特美什么关系都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你和我一起去医院就知道一切了！” 就这样，于特美和女店主一起从小区出发前往华东脑科医院。这次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女店主付钱。 两个人一起去医院咨询台，于特美觉得两个人气势足应该不会被直接拒绝。她向咨询台的护士询问于特美的病房号，护士问他们是于特美的什么人。 女店主抱着胳膊盯着于特美，看她怎么回答。 “我们是于特美的表叔和表嫂！” 于特美面露怯色地偷瞄两眼女店主，心虚得很。 心里想着等护士再问得具体一些，女店主会配合一下吗。 让于特美没想到的是，旁边一个护士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于特美！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找到这位病人的家属了！你们是于特美的家属太好了！我们院一直在联系她的家人，但始终联系不上，要么打不通，要么听完直接挂断关机，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这时候女店主就觉得不对味，放下了抱胸的胳膊，变得有些不淡定了。 “于特美转院过来，手术费、医疗费、住院费已经到了医院垫付的极限，再找不到她的家人，我们就要不得不对她放弃治疗了！” 于特美心慌地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凶相毕露的女店主，颤颤巍巍地问护士：“于特美现在欠了医院多少钱？” “二十多万！可算找到你们了！” 二十多万…… 护士话一出，于特美惊掉了下巴，她瞅向女店主的同时，女店主的一个轮拳就朝她脑袋上呼了上来！ “艹nm！你是带我过来给她付钱的是吧！” 这一拳焖在于特美的脑门上，于特美只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砰”的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胖女人这一拳下去，男人直挺挺地后仰砸到地上，身旁人想去扶都来不及。 男人倒在地上就一动不动了。 气愤上头的女店主这时候才发觉不对劲，男人居然就这样晕过去不省人事了。女店主一脸的不可思议，同时也有些被吓到，连忙扑到男人身上又晃又揉，拍拍打打试图把她的男人唤醒。 于特美很快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胸部腹部都被挤着，伸出手想推开拦在身前的东西，结果她伸出两只手去推，却看到的是两条纤细犹如棕色缝衣线的长腿，于特美再低头一看！ 这！这！这是什么！ 妈妈呀！她怎么又变成了一只蚊子！ 她身后身前都是布料，一直能闻到的味道有点熟悉，仔细一辨别居然像男店主身上的味道。 怎么变成蚊子了还有男店主身上的味道？ 于特美身前的布料尤其硬，很硬，扎得慌，压着她。 于特美用力从受挤的空间爬出来，很快爬到了地面上。 她听到了女店主哭叫的声音：“你怎么了！我打你也不重啊！你醒醒啊！” 很大声！像对着喇叭喊一样的大声。 于特美从偌大的阴影下爬出来，抖动翅膀就飞了起来，她飞到半空中，看到了男店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女店主正在疯狂掐男店主的人中。 刚才于特美是从男店主衣服后领爬出来的，准确地说是从衣服领子里面的横内标里爬出来的，她作为一只蚊子刚才被夹在了男店主T恤后领的内标上。 男店主也很快睁开了眼睛，他坐起来，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老婆，又望向四周，他问：“这是哪？” “你傻了，这是医院！” “医院？我怎么了？” “你，你晕倒了。” 男店主爬站起来，晃晃头，脸上有点痛，脑门也有点痛，但感觉还行。 他说：“我没事。” 男店主看到他还在医院大厅里，马上说：“回去吧，我没事了，别花冤枉钱。” 女店主愣愣地看着他：“真没事？” 男店主转转脖子，有点硬，但也不到需要检查的地步，说道：“不用看大夫了，没事。”说完拉着女店主要离开。 他还以为他是晕倒了被女店主送进医院，在医院大厅就醒了过来，那应该身体没事，毕竟他平时身强体壮的，于是想就这么回家。 咨询台的护士在台子后面赶忙去叫他们：“唉！你们不是于特美的亲戚家属吗！先别走！” 男店主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婆，面露狐疑，问：“她说什么，于特美是谁？你亲戚？” 女店主顿了两秒，眼睛斜起来：“你在这装呢？现在不想见她了？” “见谁？我都不认识，见她干嘛！” 男店主满面的疑惑。 女店主看着他，忽然间笑了，想明白什么似的：“果然这世上还是钱最大！也行吧，钱太多不想认了。你以后记住了，找什么女人不得花钱！就你老婆心疼你，给你省钱！” 男店主一脸懵，不明白这说的是什么，听不懂，不明所以，只想拉着自己的老婆赶紧离开，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8章 脑科医院 嘉林苑小区小超市的夫妻两店主离开了医院，于特美也不知道这个误会有没有解除，有一点愣，又带着点依依不舍目送着那两人互相挽着胳膊离开。 此时医院门口有病人被推进来送急诊，一行人推着移动病床往急诊室跑，正飞在半空的于特美被这股跑动带起的风刮得吹出几米远，失去了平衡力，刮落到了咨询台旁边的美化绿植上。 绿植上恰好有一只虫子，体积比蚊子于特美大多了，于特美和这只虫子共处一片绿叶上。 当虫子开始蠕动，蚊子于特美就被吓得尖声大叫，赶快抖动翅膀飞起来。 边飞边因为无法摆脱看到那么大虫子造成的视觉创伤，她不断地呲哇乱叫。 于特美都觉得自己叫得很累了，可惜周围人无动于衷，该干吗干吗，没人搭理她。 她的喊叫，无人听得到！ 她说什么，大喊什么，谁都听不到！ 于特美喊得累了，飞得也累了，她降到咨询台放了很多蓝色夹子的书筐上。 导诊台前坐着两个年轻小护士，认真工作中，她看人家小护士在操作着电脑。 她现在是只蚊子，说话没人听得见，想向护士问她的身体于特美住在医院哪间病房，显然也问不了，因为人家听不到人话。 那怎么办？ 她瞅着电脑，心里指望着能不能从护士的电脑里看到什么，毕竟她这蚊子身体的视力是挺不错的，看东西没什么障碍，只需要调整调整角度，和人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区别不大。 于特美飞起，往护士电脑上瞅。 想着能不能瞅到电脑上记录着她的身体在哪间病房躺着。 “诶，怎么有蚊子！” 护士眼尖，动作利落，当即用手朝于特美扇了一下。 护士看到于特美了！ 蚊子于特美快速躲过了忽然而来的手掌，也躲过了掌风。 蚊子于特美在半空停稳身体，睁大眼睛露出惊喜，这是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 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能不能注意到她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蚊子呢！ 里面是人的灵魂呢！ 她刚高兴一秒她不是被人无视的存在，就见小护士拿起一个签字板，朝着于特美一阵猛拍！ 啪啪啪！ 穷追不舍！ 啪啪啪！ “该死的蚊子！” 护士一边用签字版追杀于特美，一边骂道：“死蚊子！什么时候能灭绝啊！” “去死吧！” 一只蚊子，两个护士追打。 幸好蚊子于特美飞跑得快，不然以护士这力道，她必得被拍碎。 蚊子于特美心悸地一口气飞了老远。 好在有惊无险，蚊子于特美逃跑速度一流，这蚊子身体没受损伤，没有缺胳膊断腿。可是于特美还是有点难过的，虽然人人嫌弃，人人希望灭绝的是蚊子本身，不是她，可是现在她在蚊子身体里，体验着被疯狂追杀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她刚才竟然一时忘了，蚊子这玩意人人得而诛之。 蚊子于特美耷拉着脑袋。 现在好了，想偷看病人住院资料也偷看不了，护士的导诊台她是别想待着了，看来目前只剩下她飞去住院部，一间间病房去寻找自己身体，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于特美重新振作，抖动翅膀飞着，控制翅膀发出嗡嗡很小的声音。医院里很安静，她怕被发现，被人见人杀，所以减少翅膀振动频率，避免被人轻易发现。 好在进入住院部，飞在住院部四层的走廊里，暂时还没人给过她一丝眼神。 走廊里走动着穿病号服的病人，他们自己提着吊水的，拄着拐杖的，坐着轮椅的，头上包着纱网的，还有来来回回的护士和偶尔走过的穿白大褂的医生。 病房分为多人住的病房和单人病房，多人病房的门上有圆形的透明玻璃，可以从外面就看到里面情况，但单人的病房房门是没有透明玻璃的。 想想仅一天时间她就欠了医院二十余万元，欠了这么多钱于特美感觉现如今她不会被医院安排在单人病房继续无底洞下去，所以于特美就在多人病房前一间间寻找。 她一边找，飞到一间间病房的房门上趴看，一边内心祈祷经过二十万的治疗，她的身体已经趋于健康。 结果于特美就这么找着，把四层五层六层所有住院部的多人病房趴看查找个遍，也没找到自己的身体。于特美有点慌了，莫不是自己还在重症监护室，那岂不是她在医院花费的费用要更多了！ 她根本没有钱啊。 可她又想活下来。 带着满腹担忧惆怅的蚊子于特美上到处于七层重症监护室的路上，她飞得极为缓慢，很不情愿接受自己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可能，却想想这个可能性最大。 二十多万也未必把命完全捡回来。 接近了重症监护室，从电子门飞进ICU的走廊，还未到病房跟前，她离远透过方形玻璃窗，蚊子于特美看到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但头的部位被站在病床前的医生遮挡了。 看不到病床上的人是不是她。 里面站着三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两位侧对着玻璃窗，一个背对着玻璃窗，他们在交谈着什么。 似乎在讨论病床上的病人。 蚊子于特美趴在玻璃窗上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到里面的人是不是她于特美。 于是她马上飞到门口找缝隙。 幸好，门底部没有完全贴合地面，蚊子于特美吸着一口气缩着肚子从门底下一点点慢慢爬了进去。 她第一时间着急去确定床上的人是不是她自己，直接越过三位医生的头顶，飞到床的正上方。 然后她低下头看到床上躺的人是一个女孩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盖着医院的被子，露着穿着病号服的两只胳膊。 放在被子上的手，手腕很细，手指纤长。 她的头发也很长，没有刘海，黑发在身后铺散开来，柔顺光亮，护养得很好。 她闭着眼睛像熟睡一样。 皮肤很白，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过的脸。 鹅蛋脸，细巧的鼻子，樱桃小口，面容纤弱美丽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哦，这可不是于特美，不知道是谁。 于特美虽然叫特美，可是她真还不到特美的地步，充其量是一颗看上去还行的杂草，不丑得起眼，也不美得起眼。而床上这位姑娘，明显美得很明显，说特美才实至名归。 于特美安心下来又泄了气。 安心的是这不是她，泄气也是因为这不是她，不是她，那她的身体到底在哪还要继续找下去。 这时候，蚊子于特美听到站在床边，她的下方的医生说话了。 年长一点的声音说：“已经六个月没有任何苏醒迹象，脑组织损伤已然不可逆，基本可以正式确认是植物人了。” 旁边中年男声无奈回应：“家属不接受是植物人的诊断，要求继续治疗，不醒不让出重症监护室。” 年长的医生：“这家属……那院长怎么说？” 中年男医生：“院长也没办法，家属意愿就是继续脑损伤治疗，但不能按植物人的方案进行治疗。毕竟霍家有的是钱，财大气粗，一年365天，天天ICU都住得起，人家就是这么要求的，不醒，不能出ICU，就要这么占着，医院也不可能拒之门外。” 年长医生戴着眼镜，头顶的头发花白，他望着床上的病人沉默片刻，然后看向他身边的另一位医生，问道：“那凌佑你怎么看？” “告知家属真实情况，植物人病情已定，待在ICU占用资源，不如去康复疗养院接受专业护理疗养。” 男声低沉清冽，微微的磁性音中透着冷感和漠然，声音一出就吸引了于特美的注意力。于特美有一丁点声控，她忍不住转动蚊子的眼睛，向说话的年轻医生望去。 年轻医生的头发乌黑浓密，头顶发旋微不可见，发型清爽自然。戴着医用蓝色口罩，从蚊子于特美飞停半空的高度，可以看到医生惊艳的眉眼和高挺的鼻子，上目线向下，看得到睫毛根根分明。 个子也很高，好帅的一个人。 蚊子于特美心跳停跳了半拍，被帅的！ 不过，毕竟戴着口罩，谁知道摘了口罩是不是嘴凸龅牙，不得而知。 于特美埋怨自己，这时候还在想着遇到帅哥，目前去确认自己身体状况才是大事。 她赶紧默默诽谤了一下这个男人是龅牙，平息自己莫名的心动。 “那去告知病人家属，真实情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凌佑！” 中年男人话语中有一丝幸灾乐祸，但强忍着，装着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旁的年长医生闻言顿了两秒：“凌佑，这个病人的后续，从今天起就交由你一个人来负责吧。” 随即，中年男医生还假情假意拍了拍年轻帅医生的肩膀，笑容有点欠：“也就你敢，适合你去做。” 蚊子于特美愤愤地想，这是把难做的事情甩锅给年轻医生去做吗！ 年轻医生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没拒绝。 居然就这么被算计还接受了！ 于特美摇了摇头，幸好她选择的工作自由不坐班，不用每天和同事勾心斗角。她最讨厌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斗智斗勇，连医生之间也难逃这种俗套场面。 无语。 于特美准备离开这间重症监护室，去下一间ICU病房找找她的身体。她飞起，落到了房门下面，准备贴着地面想再从门底的缝隙爬出去。 可没料想一个医生手摸到门把手直接去开门，门是向里面开的，划着地面推向正趴在地上憋着气缩肚子的蚊子于特美。 蚊子于特美紧急一个跃身后跳，翻滚跳跃飞起，幸好躲避及时，算得上连滚带爬才躲过一劫！ 好险，她的蚊子身体差点被门底碾个粉身碎骨。 三位医生可没有意识到有一只蚊子经历了如此凶险，他们三人一一走了出去，最后关好门。 蚊子于特美还惊魂未定，她拍着胸脯，要是不小心把这蚊子身体弄个稀碎，不知道她于特美的灵魂去哪，活不活得成。 于特美此时是落在了这间重症监护室的病床床尾围栏上，她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一眼，不经意的一眼后，她准备再起飞，忽然之间她感到头脑眩晕、身体发热、饥饿难耐、空气开始蒸腾起来。 这感觉就像昨天早晨她在嘉林苑小超市里，她是蚊子，正在看着男店主喂狗时的感觉一样呢。 她好饿！ 口干舌燥，饥饿难耐！ 于特美不知道自己身体开始发红，嘴部的口针“嗖”地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 第9章 变成了真美人 蚊子于特美根本不知道自己冲向哪里，只觉得那是甜美蜜糖在呼唤着她。 很快，她的嘴里都是甘甜的美味。 于特美遨游在幸福的滋味里。 忽然之间，五彩斑斓的天旋地转，天旋地转中五彩斑斓，她在美味中昏了过去。 于特美再次醒来感觉自己身体很舒适，是躺在柔软的床上的。她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罩。 这里还是医院。 例行惯例，她抬起自己胳膊放在自己的眼前去看，然后于特美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概起身动作太快太大，她上身歪倒着，差点翻到了床下面去。 她腰部用力，把自己扳回来，坐正。 天啊，这是人的手，不是蚊子腿！ 而且是白皙的纤纤玉手，虽然以画画为职业的于特美，她的手长得也不差，可没有这么白，手指也没有这么长。 于特美用这双手摸着胸前，是女的，不是男的！ 她再用这双手摸自己的脸，有鼻子，有嘴。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披着长发。 她摸向头顶，一路摸下来，这是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 此刻于特美低着头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和这张病床，隐隐觉出她现在变成了谁，她好像变成躺在这张床上，被医生们宣告是植物人的那个女孩子。 那位很美的仙女。 这么说，她再次由蚊子变成了人了！ 于特美坐在那里思考了很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到底是怎样一个规律呢。 她变成了一只蚊子后，叮了小狗后就变成一只狗，但一天后她又变成蚊子。她又不受控制叮咬了小超市的男店主，然后变成了男店主。 一天之后她又变回蚊子。 现在她叮咬了病床上的这个植物人女孩，她又变成了这个女孩，那是不是一天后她还会变成蚊子呢。 于特美整理着思路，现在那只蚊子在哪里？ 每次从蚊子的身体醒来，她都是附在被叮咬物的身体上。 于特美想到这里，在自己身上各处慢慢摸索，她刚才不记得她叮咬了植物人女孩哪里。 她坐在那里轻轻抖落身体，再用力抖落身体，一只蚊子不知从哪掉落下来，落到了被子上。 于特美小心翼翼地把蚊子身体捡起来，捏起，放到手心上。 蚊子的身体轻飘飘的，只有肚子是鼓的，隐隐透着一点红。看来刚才蚊子于特美吸血了，吸得还不少。 为了预防着她可能在一天后灵魂又要重回蚊子的身体，于特美不能让这蚊子的身体没了。 于特美用手轻轻捏着蚊子把它放到了病床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怕被挤压，把它好好安放在一个靠外侧边缘的三角角落里，不容易被轻易发现的位置，然后她把抽屉关好。 环顾一圈病房后，于特美试着下床，这个身体应该是睡了六个月，很是缺乏运动，为了保险起见，她不敢大动作，缓慢地扶着床沿下床站在地面上。 长发在肩上胸前四散开来，此刻于特美最想做的事是先照一照镜子。 于特美迈着艰难的步伐向重症监护室的门走去，她去开门，想出去。 果然这躺了六个月的身体，刚动起来就像全身麻痹一样，尤其腿，被压麻了似的，必须缓慢行走，把知觉找回来，让血液活络起来。 于特美打开门，扶着门框出去，关上门，再沿着走廊的墙壁行走。 手扶着墙壁。 几步之外就走到了这间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玻璃上能隐约映出人的人影，仔细看看也能看清脸。 于特美站在透明玻璃前，手扶着玻璃，看到了映在玻璃上面，灯光下半边清晰半边模糊的人，一个拥有瀑布般长发的美人。 于特美自己都看呆了，这张脸，人站起来的状态更好看啊。 不过现在不是她欣赏美人的时候，她当下要去找自己的身体啊，这毕竟是别人的身体，又不能占据多久。 重症监护区域这会没人，于特美就迈着小幅度能抬起的脚，一间间ICU病房摸过去。剩下ICU病房有七间，于特美在七个玻璃窗外看了，仔仔细细看了，七间病房里根本没有她的身体。 她心里顿时感觉有点凉，不会是她已经死了吧。 是不是……只是没交钱，通知不及时，连护士台的护士都不清楚她是死是活。 内心悲凉的于特美想着，难不成要去医院的太平间瞅瞅吗？ 她走出重视监护区域，去坐电梯，打算再到医院的护士台问问。现在她不是邋遢的大叔，也不是只蚊子，是个医院半年的常住客，问一问同院病人信息，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不会被拒绝吧。 到了电梯前，进入电梯的于特美按了一层。电梯门上影影绰绰地映着她现在身体的身影，病号服在这美女的身上很服帖，能看出身材瘦而修长，长胳膊长腿的，很适合跳古典舞的感觉。 电梯到了三层的时候停了下来，有人在电梯外等电梯。门打开，于特美主动靠边站好，让出一大块位置，但却发现电梯外的人站在那里好几秒了并不进来。 她抬起头看出去，看到的是电梯外站着一个中年医生，身后还有三个白衣护士。 中年医生戴着口罩，口罩上方的眼睛不大，但此刻睁得老大！不能说眼神透着惊恐，但说是满布惊诧不为过。 医生两手还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但躯体像石化了一般。 此刻于特美的脖子一侧才有点痒，看来她的全身血液开始快速流通了。于特美拨弄开脖侧的头发，挠了挠。 自觉都站在医生身后的护士看电梯门都快关了，一个护士赶紧去再按电梯下行键，然后一边按一边道：“徐医生，怎么了，我们不去一楼了吗？” 护士说着往电梯里瞅了一眼，然后定格。许久，她想发出声音，但硬是打嗝一样咽了下去，她和医生互相对视。 后面站着两个年轻小护士，医生不进电梯，她们不会先进，本来悄悄讨论着什么，这会儿也奇怪身前的医生怎么不进电梯。她们往电梯里看去，看到了身穿病服，一头长发的于特美。 护士甲：“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护士乙：“有点像住在我们院的霍家千金。” 两人同声：“怎么这么像……” “她不是植……” 一个护士话没说完就跑走了。 另一个护士道行也不够，喊着什么跑开了。 医生把两只手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来，频繁眨着两下眼睛，反应过来，马上训斥着一只手还无意识按在电梯下行键的那个护士，“别按了，还不赶快去通知凌医生，他的病人醒了！” 护士有点慌乱地松开按着电梯下行键的手，就这样电梯门缓缓关上。 关上门的前一刻，于特美差点想说，能不能淡定点，别通知了，无视我不行吗！ 她只想去找自己的身体而已！ 电梯到了一层，于特美走出电梯，往一楼护士台走去。护士台前站着一个个子很高，哪怕穿着白大褂也看得出身材很好的男医生。他背站在那里，手里翻看着什么资料，声音低沉清冽：“霍竹萱紧急家属联络人有六个？他们都来过医院吗？” 护士站在台子后面回答：“……应该都来过吧。” “行，那把每一个人都联系了，通知每一个这上面留了联系方式的人，让他们来医院，找我，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吧。” “好的，凌医生。那，要是电话里家属问来做什么，该怎么回答？您知道，霍家不是一般的病人家属……” “不问不答，问了就答——”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把手上资料还回护士手中，淡然道：“答，霍竹萱确诊植物人。” 年轻医生松开病人资料转身离开护士台，结果他一转身就看到几米远处站在那里望着这边的长发女孩。 长相，头发都让人无法忽视。 白大褂年轻医生立在那里，不动了。 于特美的目光与之对上了，有点无措，这医生是个帅哥啊，还有那么丁点眼熟，刚才是不是见过，那个病房里的年轻医生。她视线转到医生白大褂左胸位置的胸牌处，那上面写着医生名字。 于特美眯起眼睛看，离得远，勉强看得出医生名字是两个字。 “凌什么……”于特美不由自主嘟囔着。 “凌佑医生！那个人！怎么看起来像霍，霍竹萱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她确诊植物人了？可她，是不是好像苏醒了？”身后护士台的护士战战兢兢，声音忍不住抬高地问。 因为霍竹萱在医院住了半年之久，护士们即使在各自分工不同的工作中也几乎都见过一直昏迷不醒的霍竹萱，虽然没见过她站起来的模样，脸还是印象深刻的，毕竟很美，尤其那头长发。 躺在那里犹如睡美人。 那时候大家都忍不住主动借机去看一眼。 美的人谁不喜欢看。 年轻医生向于特美走过来，于特美很心虚，毕竟占着别人的身体，又不足以向外人道。医生会不会观察敏锐，看出什么呢。 一紧张，她忍不住挠了挠脖子一侧，那里很痒。 指甲掐了掐是个大蚊子包。 看来刚才她神志不清在无意识下叮咬沉睡美人的是这个位置。 充分恢复感知后，那里好痒！ 她挠啊挠！ 医生已经站在于特美的面前，于特美平视着，终于看清医生挂在左胸前的胸牌上的内容：神经外科凌佑主治医师 于特美吞了吞口水，有点紧张，眼睛慢慢地向上看去，看到医生戴着口罩的脸，居高临下望着她。 于特美心想她现在该怎么办，出声打招呼还是无视啊，如果没记错，听起来这个人已于刚刚不久成为了这个身体霍竹萱的主治医生了。 她要不要礼貌地先套套近乎。 第10章 主治医生 于特美刚把挠着脖子的手停下，想改成打招呼，就听到那沉静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刚才所说的作废，通知霍竹萱的家属，霍竹萱苏醒了。” “好的！凌医生，六位家属联系人都通知吗？” 医生身后，站在护士台那里的护士元气满满地询问。 凌医生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神色淡然，“你们看着办吧。” 他一双山谷溪水一般寂静的眼睛盯着于特美，说完绕过于特美走过去。 于特美还在回味医生看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经过她的凌医生背影，她眨了眨眼睛。 这医生是不是高冷了点？没其他事了吗？怎么说完就走了？不管了她呀？ 那她得做她要做的事情了。 于特美马上朝护士台走过去，语气放低加着急地对护士台的护士准备开口，结果她刚张嘴，身后那带着磁性的好听男声忽然传了过来：“霍竹萱，不跟着我走，去哪？你需要做全身的身体检查！” 是在跟她说话。 这医生刚才怎么不说，刚才他的那个眼神难道是要她自己领悟？ 于特美把张开的嘴合上，迟钝转身，望着不远处微微皱眉的年轻男医生，他眼神冷感安静，站在那儿等着她。 于特美心里唉了一声，没躲过去，用恳求的神态，小声地说：“可不可以，不检查？” “你晕迷半年，醒来可以直接站起来走，你认为不需要检查？” 这医生这什么意思，例行公事还是怀疑她，还是内涵她啊？ 于特美难免草木皆兵。 她揪着手指说：“我就是想向护士问一个问题，让我问完行吗？” 护士台后的护士闻言，非常体贴温柔，柔声细语地问：“霍小姐你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于特美瞄了两眼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凌医生，看着那漠然的眼神，她有些不安，然后靠近护士，用手半遮着嘴凑到护士耳边说：“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一个叫于特美的患者住在哪间病房。” “于特美？” 这可是欠了医院巨债的人，护士对这名字挺敏感。 护士一下子直起上身，同时看了看远处的凌医生大声道：“凌医生，霍小姐是要问你的病人于特美的情况！” 于特美缩了缩脖子，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瞬间，她再次转身朝向站在那里等她的凌医生，她木讷地问：“那个……医生是我，不不……于特美的主治医生？” “是的，霍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凌医生哦，对于特美的情况凌医生肯定比我们更清楚。至于于特美欠费的问题，您也可以稍微了解一下呢。” 这护士微笑叙述，很尽职尽责，永远惦记着于特美的欠费，也说出了暴击于特美的事实。 她现在是个欠医院巨款的人。 于特美很感谢医院救了她，可她真的没钱。 所以她像做贼一样矮了一截，心慌意乱，东望西瞅，眼下只能当好她占用身体的这个美女，她于特美的事要稍稍放到后面，不然钱的事一时没法交代解决啊。 于是于特美只好乖乖跟在凌医生身后离开护士台。 两人来到电梯前等电梯的时候，凌医生又看向于特美，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于特美一直紧张的眼神乱窜。 医生是这样看病人的吗？ 应该不会是看出什么端倪吧。 “身体感觉有不适吗？” 戴着口罩的凌医生看着她问。 于特美狂摇头。 “确定不需要坐轮椅吗？” 拨浪鼓式摇头。 凌医生还在盯着她。 诶？好像不对。 对于凌医生这个问句，回答到底应该是点头还是摇头啊？ 于特美还在那里寻思的时候，电梯到了。 凌医生进了电梯，于特美跟上去，电梯门合上。 凌医生按了三楼。 于特美小声问：“现在去哪？” 对方言简意赅地回答：“你家人到来前，先给你简单做个脑部核磁共振检查。” “我家人？” 于特美所有的紧张慌乱都在脸上，“可不可以不通知我家人。” “已经通知过了。” “可不可以不做检查？” “可以，等你家人来了再做。” 始终情感匮乏的声音。 医生声线好听是好听，可是没有感情啊，冷冰冰的，丝毫不平易近人，就像干净一尘不染的手术台面，发着冰冷的光，透心凉。 活像欠了他八百吊钱，虽然她确实欠了医院钱。 于特美紧张害怕的手指狂抓裤线。 这种来自医生白大褂专业的压迫感让于特美腿肚子发起抖来。 于特美低垂着头，长发从脸前垂下，脸是美的，头发是美的，可是搭上这哭丧的表情，皱在一起的五官，生生透着一丝诡异感。 凌医生侧目看了她一眼，嘴就有点痒，很想告诉她，那头发糊在脸上，看着实在瘆人，能不能把头发撩起来，看人的时候能不能别往上翻着眼珠看，像做贼。 但他冷若冰霜，忍住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三楼，两人一下电梯就看到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性一脸慌张地到处寻找着什么，直到目光扫过来，这位中年大姐表情变化飞快，由慌张的哭脸变成喜极而泣的笑脸。 “我的天，我的大小姐！你在这里！你在这里！你吓死我了！” 护工大姐从不远处奔过来，她只知道她照顾的人不见了，以为被推去做什么检查了，结果问护士没人送霍小姐去做检查。她赶紧赶来做检查的影像楼层，挨个检查科室找一通，根本不见人。 她快被吓尿了。 她的雇主高薪聘请护工，要求是几个护工轮班24小时看守照看，她就是因为私事离开了一小会，一个整天躺在床上深度昏迷的植物人居然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了。 雇主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要知道她们的雇主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可是N城首富霍家啊！ 霍家确实是N城首富，所以护工请了一堆，每天蹲守在霍竹萱的病房，不然一个在床上昏睡半年的人也不会被养得皮肤滋润，长发柔顺黑亮的。 护工一开始因找到人饭碗没砸了而欢喜，下一秒护工就意识到她的饭碗还是丢了，看着站立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霍家大小姐，她迟疑又迷惑：“霍小姐……就这么醒了？” 护工愣在那里。 植物人醒了，显然以后就不需要护工了，她的饭碗可不就只能端到今天。 此时凌佑医生出声，对护工说道：“帮忙推一辆轮椅过来。” “哦哦！” 护工醒过神来，赶紧去找轮椅。 做检查的影像楼层，有很多轮椅，护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在于特美忍不住又去挠她白皙的脖颈的时候，凌医生注意到那里红了一片。 是蚊子包？ 医院有蚊子？ 凌佑思索可能是在哪里被咬的，ICU病房内还是出了ICU的时候，这时于特美打断他的思绪再次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我好好的，能不能不做检查。” 凌医生看了看她，没说话，但那个眼神，明显是，你说得不算。 果然护工很快就把轮椅从远处推过来。 凌医生接手轮椅，扶正轮椅，对于特美示意说：“坐上去。” 于特美真情流露：“我不想做检查，我害怕。” 不是装的，她是真害怕。 “你怕什么。” 于特美怕检查出脑子根本没恢复，但她又像正常人一样。乐观来讲会认定是医学奇迹，不乐观的话，会不会被当成怪物，到时候她占用别人身体的事暴露，那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暴露了会怎么样，但她知道这事肯定不能暴露，说不定暴露之际就是她死亡之时。 “我怕……怕那个做CT的东西，躺进去，黑乎乎的。” 于特美用手指描述着黑，说完看向凌医生。 只见凌医生沉默了两秒，但眼神稳定，继续抬抬下巴朝轮椅示意：“霍小姐，请坐。” “……” 这个医生怎么油盐不进！ 于特美心里极度不满的时候，忍不住对他开始攻击抱怨的时候，凌佑医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凌医生接通电话，于特美没故意去听，都听得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凌佑，你在哪，我听护士说你带走霍竹萱小姐。现在她的家人已经到了，在ICU病房这边，你赶紧把霍小姐送回来。” 凌佑不慌不忙：“我带她正要做检查。” “你先带她回ICU这边来，霍家人很急。” “好，我知道了。” 凌佑挂断电话。 于特美眼神游移不定，她本身社恐人士，根本不擅长跟人交际，遇到陌生人会害怕。现在要她去面对这身体的家人，要去说谎，要去应对，对她来说难度巨大。 于特美相当畏惧退缩。 凌医生再次对她说道：“霍小姐，请坐。” “我，我……” “怎么了，现在你可以见到你的家人了。” “家人……可不可以不见……” 凌医生闻言，微微蹙眉，仅思索一秒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完全不记得！” 植物人醒来失忆了属于司空见惯，合情合理！ 于特美话音刚落，一米外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朝电梯望过去，就看到了一群人从电梯里冲出来，朝她冲过来，速度太快，都看不清是些什么人。 紧接着于特美被一个女孩子一把抱住了，女孩子边抱着她边哭着喊：“姐！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于特美被女孩子拥抱的力道勒得差点上不来气。 这是谁？ 喊她姐？ 霍竹萱的妹妹？ 亲妹妹吗？ 女孩子一身清香，背着名牌包，穿着大牌的纱裙，套着精致小外套，于特美摸着衣服面料感觉材质真好。 于特美被勒得脚步不稳，脚下退后几步，呼吸不畅好几秒女孩才松开她。 “姐！” 女孩满脸泪水对着于特美，看上去激动不已。 于特美很心虚，根本不敢和这个女孩的眼神对视。 看一眼放弃，再看一眼，放弃，完全不认得的人，对着她哭，让她感觉有点尴尬。她还代入不了目前身体的这个角色，毕竟姊妹情对她来说就是略显空白的领域。所以她看左看右，就是不敢正眼看眼前的人。 “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女孩双手拉着于特美的一只手，眼泪刷刷地掉。 此刻处于侧面的一行人里，站在最前的人说话了：“沐萱，既然你姐醒了，我们可以带你姐出院回家了。” 于特美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打扮很贵妇的中年女性，一看就是平时精心保养，上流社会出身的人。女人对上于特美的双眼，不知为何她的眼神看上去挺复杂的，她对于特美说：“竹萱，跟妈妈回家，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是霍竹萱的妈妈？于特美一阵紧张。 妈妈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的。 她会不会马上露馅！ “好，我们马上把姐姐带走！” 说着女孩就扶住于特美的胳膊带着她往电梯方向走。 这过程太快，不禁让于特美有点懵。 第11章 首富霍家 站在一侧的人群里，处在最后面是刚刚跟过来到达的其他医生。 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年长的医生见状突破人群说道：“霍小姐才刚醒，正常情况下，需要做检查和留院观察至少一周的。” 贵妇望向这个医生：“你们之前不是说，只要能醒来，就可以活下来吗？” “活下来是能活下来，但你们不担心有其他问题吗，比如昏迷过久的后遗症。” 女孩和贵妇听完对视了一眼。 贵妇优雅礼貌道：“已经醒过来，后续康复疗养我们会找其他专门针对后遗症治疗的地方，医院费心了。我们先出院，很快会有专人来处理相关手续，其余责任我来承担。” “这……” 年长医生很为难，但另一个医生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他若有所思，然后思考片刻后点头。 他妥协地说：“那好吧。” 一切决定显得很匆忙。 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于特美还没找到自己的身体，她目前最主要做的事情是找自己的身体，所以不管谁允许她的这个身体可以离开医院，她都不能离开医院。 围站在她周围的除了霍竹萱的妈妈和妹妹，就是穿黑西装职业像保镖的人，还有于特美不认识的医生护士们。 人很多，个个生面孔，于特美社恐症犯了，看得眩晕，额头冒汗，她不想离开医院！ 被强拉着离开，慌不择路中于特美目光锁定住了某一处，眼神定在了人群中像在看热闹的某医生身上。 这个人眼熟，终于找到眼熟一点的人。 “凌医生！凌医生！你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吗，我不想出院，我想检查检查！” 于特美一只胳膊被女孩抱着，植物人半年的身体没有一点抵抗能力，被拉着向前走，只能伸直另一只胳膊朝凌佑医生的方向挥舞着求救。 只有这个医生她还勉强算熟悉。 起码说过话！ 说好的是她的主治医生，就应该对她的这具身体负责，怎么能一句不说呢！ 病人出院，主治医生不用说话的吗！ 于特美对着凌医生的方向狂喊，凌医生站在那里默默看着。 看着和她的妹妹力量拉锯中的美人，面对朝他伸过去的纤纤玉手，这位凌医生终于说话了，不过仅是眼帘微抬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不想检查吗？” …… 于特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个医生，怎么这样！ 关键时刻掉链子！ 见死不救！ 于特美连忙再次朝他伸手：“不不！我现在想检查了！凌医生，我想检查了！” 于特美八字眉望着凌医生，一脸我刚才错了救救我的表情。 凌医生淡定地微微垂目一秒，好似思考，然后走向了不肯离开还在挣扎的于特美。 妹妹霍沐萱还在紧紧挽着霍竹萱的胳膊，不松手，脚下也坚持着没移动一步。 凌医生从人群中走上前，直接看向霍沐萱，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要马上带走她的原因，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你姐姐忽然醒来，没有经过检查，情况并不稳定，而且——” 霍沐萱直视眼前的年轻医生，眼神有一丝凌厉闪过：“而且什么？” “而且她失忆了，不记得你们！” 霍沐萱刚露出惊异，于特美马上就接着凌医生的话尾喊起来：“我不认得你们，我真的不认得你们！我想待在医院里，我哪里都不去！” 霍沐萱拧眉看向于特美：“姐，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也不认得妈妈？”她说着指向站在那里的贵妇。 “我不认得，真的不认得！” 于特美此话发自肺腑。 “那你记得谁？” “我谁都不记得！”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不知道。” “那你记得，周……” 霍沐萱没说完自己停下来，她转而柔声对于特美说：“姐，你已经在医院待了半年了，真的不想快点离开吗？” 于特美拼命摇头，“不想离开！” “可是你不走，一会儿会有恶魔把你抢走。” “什么恶魔？”当她三岁小孩？即使病人失忆也不是变成小孩吧。于特美没有失忆的经验，她犹犹豫豫地说：“我在医院还有点事情，没办呢……” 霍沐萱一脸怀疑：“你才苏醒，在医院你有什么事要办？” 该怎么说呢！ 于特美靠近霍沐萱，让她耳朵靠过来，她凑到霍沐萱的耳边说：“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霍沐萱骤然间非常紧张地问。 “她是……”于特美说不出来了。 她怎么说她认识于特美呢？ 才苏醒的人怎么能认识另一个人，要是说以前认识的，她不是失忆了吗，不记得任何人吗？况且姐姐以前认识的人，妹妹大概率也认识，这谎话不就编不下去了。 于特美忽然想到刚才护士台的护士不是说她于特美正好是凌佑医生的病人嘛，她像抓住救命稻草，马上看向凌佑医生，看着凌佑的眼睛道：“凌医生，你的病人是不是有欠债的情况，我刚才听护士说的，欠医院的钱。” 凌佑医生眼神里闪过一秒疑惑。 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你要找的是……欠医院钱的于特美？你为什么找她？” 凌医生想起来，刚才在护士台，这位霍家千金就在问于特美。 “啊……” 于特美赶紧编起来：“我不是一直昏迷嘛，其实快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在我病房里的护士谈论说，有一个送进来的可怜人叫于特美，没人交钱也找不到人交钱，医院本着救死扶伤原则先救人，所以她欠了医院很多钱。我那时候就想着如果我能醒来，我就帮帮这个可怜人。” 于特美编得胆战心惊，没怎么敢多喘气地说出来，说的时候眼睛频眨。霍家是N城首富，很有钱，她于特美就当先借霍家的钱，等她病好了，将来赚钱一定还钱。 她情非得已以这样的形式骗别人给她交钱的。 没想到霍沐萱闻言半点质疑没有，立即说：“于特美是吧，姐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和妈回家，于特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 于特美立即喜形于色，高兴地眉飞色舞。 她的欠债就这么解决了吗？ 一下子就解决了？ 果然是有钱人！ 竟然这么爽快。 “真的，跟我们走吧！” 霍沐萱的承诺让于特美不疑有它。 于特美不再犹豫，再也不废话一句，立刻跟着霍沐萱走人，离开医院。 留医生护士们在那里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寂静无声。 医院的楼下停了三辆高级轿车，霍竹萱的妈妈独自上了一辆，坐在后座，副驾驶配一个保镖。 于特美被霍沐萱扶着上了另一辆豪车，两人坐在后座，副驾驶同样配有一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果然是有钱人的出行配置啊。 最后一辆是剩下的保镖坐。 这也是于特美第一次坐豪车，她不认得几个车的品牌，只觉得坐着感觉特别舒适，一点也不颠簸。 毕竟她平时出行的交通工具都是公交地铁，连出租车都没坐过几次。 打车多贵！ “我们的家在哪里？” 是不是大豪宅！ 于特美也没去过豪宅，难免心里有一丝开心兴奋。她挠着脖子，开心溢于言表，当然最开心的是，刚才她编了一段谎言，就把自己与医院的欠债解决了。 没有什么比这让她心花怒放的。 解决了欠医院的钱，还能去豪宅游玩一番，这简直是绝境逢生。 霍沐萱对她的问话点头。 她看于特美一直挠着脖子，伸手拨开她姐姐的头发去看，豁然看到一个很大的蚊子包处于脖颈处，包的中心还有一个针孔般的血点。 霍沐萱感觉奇怪：“医院有蚊子吗？ICU病房里居然有蚊子！” “也不是啦，不知道在哪里被咬的，医院有植物有垃圾，有蚊子也正常。”于特美赶紧解释。 “可我看怎么这么大的包。” “可能是我挠大的，越挠越大。” “……张叔，车上有花露水吗？” 霍沐萱微微倾身问向开车的司机，司机年纪有五十多了，能看到眼角的鱼尾纹，半转头回道：“二小姐，我车上没有备。” “算了。” 霍沐萱对于特美说：“姐，你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没事没事。” 怕一个蚊子包引起过度关注，因此被发现出什么不对劲可就惨了，于特美不敢再挠下去，忍着痒意。 她朝霍沐萱扯出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霍沐萱耐心仔细地帮她把长发都撩到背后，捋了又捋，于特美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直持续在脸上，脸都笑僵了。 霍沐萱边捋着她的头发边直直望着她：“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话语轻得倒像是不经意间问的似的。 她在试探。 “真的不记得！” 于特美回答得非常真挚！不要问她有关霍竹萱的问题，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 她不是霍竹萱她也不敢说，说了会信吗，应该也没人会信。 所以失忆是占用他人身体最好的诠释。 “也好，忘了也好……”霍沐萱失神般低语着。 于特美正在疑惑这位妹妹怎么这种语气的时候，忽然豪车一个急刹车，两个人在后座没系安全带，冲力使她们差点冲到了车前排，于特美一头长发都糊到了脸前。 豪车如果不好好开，体验也不怎么样啊。 “姐，你有没有事！” 霍沐萱用力按住前座椅背，推直起身后就来扶于特美。 于特美也直起身，惊吓中舒出一口气，刚扒开眼前的头发，露出眼睛，她从玻璃窗看到车外正跑过来好多个块头很大的男人，呼啦啦的一群，气势吓人！ 怎么这么多人？ “不好！他来了！”扶着于特美的霍沐萱眼神骤然出现狠劲，咬着牙恨恨道。扶在于特美手臂的手指也抓紧了于特美的胳膊肉。 有点疼。 “他？谁？” 这些人难道不是自己人？ 于特美刚惶惑不安之际，那些人已经围到车的四周，四个车门轻而易举地全从外面被打开。 空气中透着危险气息！ 而霍沐萱一副牙都快咬碎的模样。 第12章 豪门千金一日游 于特美感觉惊恐万分，眼见着司机被揪了出去，坐前排的保镖被锁喉拉了出去，身边的霍沐萱也被一把拽了出去。 全部同一时间从车内被迫远离她。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让于特美瞠目结舌。 被拽出去的霍沐萱还在大喊大叫：“周简洛，你不要动我姐！” 天啊，怎么这么恐怖！ 发现有人走到她这边的车门，是男人的皮鞋声，于特美吓得抱住了脑袋。 这是遇到打劫了吗？做富人就是这点不好啊，是不是随时要遭遇这样的情况！ 有人探身进了她这边的车门，有一股柏木清淡成熟的男香随之而来，车门处显得异常安静，于特美抱着脑袋抱得更扎实了，她下意识地说：“我没钱啊！” 有一只胳膊伸进了她的腿弯下，动作很轻，同时于特美感觉背后也被另一只胳膊轻轻扶住，于特美一惊，松开她抱住的脑袋向旁一看，就看到一张男人的脸，眉眼分明，惊艳绝伦。 于特美第一次见帅到能让人呼吸停滞的人脸。她呆若木鸡之际，感觉到这个男人手臂一用力，把她勾了出去，然后抱着她腿弯，公主式地把她抱出了车外。 男人抱着她，小心翼翼。 好像也没怎么用力。 身材很好，似乎西装下面是精瘦的肌肉。 他的双眼一直在看着她，没离开一秒。 于特美也在看着他。 虽然是很帅！ 可是！ 这是谁啊！ 车的另一边霍沐萱还在吼叫：“周简洛你明明晚到一步，你不配抱着她！放开她！” 男人好像自动屏蔽了喊声一样，低声温柔地对着于特美说：“对不起，我今天本来要飞国外，已经登机了才知道你醒过来了，我连忙下飞机，路上堵车，我晚到了一步，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说的什么？他是谁！于特美满脑子问号。 于特美还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看到男人望着她的眼睛里，慢慢出现了点点泪光。 霍沐萱还在吼：“张叔，你是被他收买了吗，为什么停车，为什么不锁住车门！” 张叔抱歉道：“二小姐对不起，霍少的话我不得不听。” “所以你只听他的话，不听我的是吧！别以为他改姓霍就是霍家人，他这个私生子，凭什么要你们听他的话！” 男人抱着于特美向他们开来的豪车方向走去，于特美一时沉迷于男人深邃注视她的目光中，晃了神。 不对啊，怎么能被男色迷惑，她根本不认识他，还被他公主抱地一直抱着，离得这么近。 脸都快贴到她的脸上了。 于特美清醒过来，开始试图挣扎，她说：“你先放我下来！” 男人声线是金属质地的：“你刚苏醒，还不适合走路。” “我走得挺好的……你没来之前。” “我们很快上车了。” “那，那，那我不想上。”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认识你。” 男人大步走向他的豪车的脚步停下，他认真凝视着于特美的眼睛，看着她，没说话，手却抱得越来越紧。 “周简洛，我姐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你放过她吧！” 霍竹萱的妈妈一直站在她的车外望着这里，这时候也开始说话：“简洛，你爸爸既然认了你，霍家已经承认了你，你就该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不应该继续害竹萱了。” 男人没理这两个女人说的，他的视线一直放在于特美的身上。 他温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于特美心里却不这样想，不管这个男人跟霍竹萱以前有什么恩怨瓜葛，现在会不会害霍竹萱，对于她于特美而言，霍沐萱和她妈妈还有这个男人都是陌生人，但女性陌生人总比男性陌生人安全一点是吧。 如果这个男人以前真的害过霍竹萱，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况且她现在还不知道霍竹萱是因为什么变成植物人的。 以防万一，她也不能跟一个陌生男人走。 于特美开始大力挣扎，“我不想跟你走。” “周简洛，你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到我姐说的！她不跟你走！”霍沐萱在那边暴跳如雷。 周简洛仿佛看不到隔在车队另一侧的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任于特美怎么用力使劲，都无法从他抱着她的手臂上掉下来。 他很耐心地看着她挣扎，等于特美停下歇歇，他才对她说道：“对不起，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 然后男人就大步流星把于特美抱到了他的车上，圈住她，车门被一行黑衣人从外面关上，车快速驶走了。 他带来的车队也跟着走了。 霍沐萱气得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她妈妈望着车队开走的方向，面现忧愁，心事重重。 在车里，于特美的上身是被男人用一只胳膊箍住的，于特美发现自己的力气跟男人的力气相比是蚂蚁对大象，只能识时务地放弃。 看她放弃挣扎，男人用臂膀圈着她，没有再用力。 于特美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能放开我，让我自己坐着？” 男人听完停顿了数秒才放开她，于特美立即一屁股挪到车门的边上，紧紧贴着车门，远离男人坐着。 男人望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只问了一句司机：“车门锁死了是吗？” “确认锁死了，霍先生。” 男人对于特美说：“你太靠近车门，危险，电子系统也会有故障的时候，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不能再承受一次我险些失去你……你坐过来一点，我不靠近你。” 男人说完往另一边坐过去一些，示意于特美坐过来。 这男人说话深情款款，真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特美不得不离车门远一点点。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人，感觉跟霍竹萱关系不一般，但有人叫他少爷，刚才她好像还隐约听到霍沐萱嘴里喊着什么私生子的。 于特美发现车里很安静，安静地让人心慌，就试着开口了：“那个，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贵姓？” 男人望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像静谧的溪水流淌着，他声音平和地说：“以前姓周，现在姓霍。” “你也姓霍？那你也是霍家人？” “是。” “那你是……” 莫不是他是霍竹萱的弟弟？还是哥哥？ 于特美大胆询问：“你是我的……家人？” “是。” “弟弟还是哥哥？” 男人没有回答，半晌才把目光从霍竹萱的眼睛上移开，他终于不盯着她，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好不容易不被男人炙热的目光捆绑，于特美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个人如果也是霍家人，那为什么他要从霍竹萱的妈妈和妹妹手里抢走霍竹萱呢，他们不是一家人，不住在一起吗？ 豪门这么复杂的吗？ 于特美想不明白。 车速飞驰，很快开进了一栋别墅的院内停了下来。男人从另一边开门下车，然后转到于特美这边，他打开车门，又伸出手要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她。 于特美连忙拒绝：“我能自己走。” 男人停顿一秒，弯腰退出车内，于特美自己下车，但她双脚刚一站在地面上，男人就上手还是把她公主抱地抱了起来。 不讲武德。 于特美惊呼，“不用不用。” 男人沉默着抱着她，并不听她的。 坚持自己的行为。 于特美遁了两下，从这怀抱无法突破包围，所以只能放弃。 有管家为他们打开别墅的大门。 于特美长这么大从来没进入过有钱人家的别墅，被男人公主抱抱着，也是人生第一次体验。她在男人的怀抱里忍不住打量起别墅的装潢来，被豪宅吸引着，因为她做梦都不敢想能走进这样的房子。 “这是你家？还是霍家？”她边眼花缭乱边问。 男人的声音放轻：“是我们的家。” 跟在身后的管家插话道：“大小姐的房间又都重新打扫了一遍，现在可以直接住进去。” 男人抱着于特美走上别墅二楼。 走进的房间宽敞明亮，一面墙是玻璃墙，阳光非常充足，正对窗户的是一张圆形的大床，浅粉色的床上用品，屋内装潢的整体风格，淡雅幽静舒适。 男人把于特美轻放到床上，然后想帮她脱鞋，于特美吓得缩起脚，推拒，“我自己脱！我自己脱！” 男人收回了手，然后转身对站在门口的管家说：“拿一些治蚊虫咬的药膏过来。” 于特美脱完鞋反应过来，连忙捂了捂自己的脖颈。 又被注意到了。 这个蚊子包这么显眼。 男人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于特美的床对面，他坐下，然后望着于特美。 静静望着也不说话。 他的眼睛仿佛长在她的脸上了，看个没完。 于特美浑身不得劲，她坐在床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真好，看到你睁开眼睛的样子。”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天生冷冽的声线透着极度温柔。 深情好像不要钱一样，从他的眼底溢出，源源不断。 于特美尴尬又敷衍地露出一个应付的微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为了不露馅，她得演下去，装下去。 于特美只能问：“你……你叫什么，我怎么称呼你？” 男人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半晌才眼帘微动，他深深地凝视着于特美，好像能穿透她一般，看向她的最深处，深邃的眼神让于特美心怦怦乱跳。 半晌。 “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周简洛，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你好你好。” 于特美心想，他是不是现在应该叫做霍简洛？ 不过这个男人很奇怪，一句都没有问于特美你真的失忆了吗，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任何人这样的话，流程都没有走一下。居然非常坦然且快速地接受了霍竹萱不记得他是谁的这件事，于特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 这是个冷静理智的人。 第13章 什么关系 “周先生，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于特美好奇地问。 男人很快说道：“能不能叫我简洛？” “哦，简洛。” 于特美也很爽快，人家主人家要求，她也没必要找麻烦。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身上凌厉的气场减弱了些。这时候管家把药箱带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药膏，管家说：“这里全都是治蚊虫叮咬的药，我个人向少爷推荐这支，亲测效果比较好。” 简洛接过药膏看了看说明，然后拧开盖子，闻了闻味道，对于特美说：“你的脖子这里。”他指着自己脖颈位置示范，“有包，有些红肿，我怕有毒，也有会留疤的可能，我帮你涂一点药膏。” 这么无微不至的吗？ 不过于特美拒绝了，她不是霍竹萱，都没有完全搞清楚这是霍竹萱的什么人。如果这人真是霍竹萱的哥哥或者弟弟，那她为什么感觉不对劲呢，觉得他对霍竹萱的态度有点过于亲昵旖旎了呢。 言语间的停顿都透着欲语还休，不对劲。 总之，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比较好。 “我自己来！” 于特美在床上跪坐起来就抢走了周简洛手上的药膏，弄得周简洛还愣了愣。 周简洛说：“你看得到吗？” 于特美：“哪里痒我涂哪里嘛！不用看！” 于特美就在周简洛的面前，自己挤点药膏到她的食指上，然后手指往脖颈上涂。今天挠了很久了，位置可以抹得很准确，清清凉凉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 于特美边涂才发现周简洛一直望着她，**裸的眼神。虽然这不是于特美的身体，是霍竹萱的，可霍竹萱是他的亲人吧，看得如此专注不合适吧。 于特美忍不住很直地问：“你看什么？” 周简洛也没有回避：“以前，你那里，我……” 他话停住了，自己没有说下去。 “你这里也被蚊子咬过？” “嗯，咬过……” 于特美莫名觉得哪里有点奇奇怪怪的。 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于特美对他抱有不小的怀疑。 他真是霍竹萱的家人？ 涂完药膏，于特美把药膏还给了周简洛。由于霍竹萱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周简洛接过药膏后对她说：“那边是衣帽间，你可以进去选你想穿的衣服，如果都不喜欢，等你休息好，我们去买你喜欢的。” 于特美迟疑地下床，走到屋子的一侧墙前，有扇可以拉的门，她试着用手拉开门，门后面是另一间屋子，别有洞天的感觉。里面挂满了各种仙气飘飘的好看的衣服还有无数双鞋子和数不清的帽子。 看起来都像全新的。 于特美眼花缭乱，每件都好看，挑都挑不过来。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供她选择，于特美眼睛都快变成桃心形了，每一件她都喜欢，做梦都想穿的那种，不过太多了反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选哪一件好。 她把衣帽间走了一趟，觉得还是不能乱穿，要尊重一下霍竹萱的喜好。 尊重身体的主人。 “我，以前喜欢穿哪件衣服？”于特美问。 周简洛站在衣帽间门口，长腿微微斜立，“这里没有你喜欢，想穿的吗？” “也不是。” “都是我帮你挑的，每次想你，我都会买一件放进这里，等你醒来，希望你能穿到你喜欢的。” “哦……” 于特美眼皮因为心虚而跳。 她看着每件衣服都非常漂亮，布料好，都是大牌货，卖二手都能发财。 “我都喜欢，只是……我全都喜欢，选不出最喜欢的。” “你以后每天可以换着穿，为什么要选出最喜欢的？” 于特美不敢说，她有可能只能当一天公主，所以想要最最漂亮的衣服，过把瘾。 最后她挑了一件布料舒适的白色仙女裙子穿上了，她觉得很衬霍竹萱的长相气质，和这个容貌很搭配。 于特美拉开门走出衣帽间，对等在外面的周简洛小心翼翼地说：“选好了，就这件吧。” 周简洛凝视着于特美，准确地说是凝视着霍竹萱，眼神深如大海，最深处波涛汹涌，看得于特美心里发毛。 半晌，周简洛才开口，略微移开了一点视线：“累不累？” 忽然问这个。 于特美动着心思，在考虑她要不要说累，她不想和陌生男人长时间共处一室，虽然周简洛帅得是容易让人吸气的帅，可他看霍竹萱的目光似乎不单纯，于特美觉得不该让这个身体和这个男人接触太多。 她该说累了，可现在才中午，她实在睡不下，要不要大中午装睡？ 看到于特美的犹豫，周简洛说：“如果不累，我们就一起吃午饭，如果你累了就睡下，醒来再吃。” “醒来再吃会凉吧。” “你醒来，重新做。” “那我睡觉。” 于特美还不饿，一起吃饭也是两人独处，她还是减少与人相处的时间为好，虽然占用这个身体可以用失忆的理由，顺理成章避免很多麻烦，可即使是植物人，占用植物人的身体也不好。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每次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吸了对方的血就变成了对方，她以蚊子的身体吸血也完全不自控。 于特美跑到床边表明自己的意思，周简洛过了两秒说：“那你睡觉吧。” “好。” 于特美以为他要走，刚放下心不到一秒，就看到周简洛帮她掀开床罩，收到一边，然后掀开铺在大床的被子，示意于特美躺进去。 于特美只能照做。 这个男人可真够细心的。 他还帮于特美整理了两下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拉平。 于特美以为他做完就会走了，没想到他还去透明玻璃的落地窗前把窗帘拉上。 于特美以为这下走了吧，结果他又坐到了她床边的椅子上。 于特美不淡定了，难不成她睡觉，他看着？ 这得有多煎熬。 “你还是去忙你的事情去吧。”于特美忍不住说道。 “在你的事情面前我没有其他事。” 于特美被噎了一下。 “那你坐这里我怎么睡？” “我坐这里你会睡不着吗？” “当然了，我才认识你几个小时。”于特美嘀咕着：“你还是陌生人好吧。” 周简洛耳朵挺好用的，听到陌生人三个字，目光颤了一下，感觉装了好久的情绪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捏紧手握成拳，深呼吸，抑制着心底的痛楚，然后缓慢站起身。 看到他的手变成拳头，吓得于特美往被子里下缩，只剩下鼻子以上部位。 眼睛也不敢再看他。 看来说话太直也不行，不是上策。 周简洛意识到躺在床上的人害怕了，有一点慌，连忙把手舒展开，他惨笑着说：“我们从今天才开始认识，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是我的错。” 于特美嘴部捂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那你要不要出去？” 周简洛停了两秒只得说：“……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 于特美也没多去想为什么喊他，他就能听到。看周简洛走出去关上房门，她放下心来，既然占了别人身体就要尽职尽责保护好这个身体。 不过这个房间真漂亮，于特美躺着看着屋顶都觉得不一般，墙壁也不一般，具体哪里不一般她也描述不出来，好看就是了。 吊灯华丽丽，家居华丽丽的，似乎一切都是BLING BLING的。 仿佛空气中都撒了金子磨成的粉。 有钱的气息。 总之于特美长这么大没住过这样好的房间，她转头朝门口看过去，确定门是关着的，她开心地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光脚踩在床下的长毛地毯上；软软的，然后跳到地毯外的地板上，滑着脚丫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像极了爱丽丝仙境的女主角，进入了一个离她之前生活很遥远的世界里。 于特美拉住窗帘，从窗帘里露出一个脑袋向外望去，外面是个花园庭院，茂密的繁花和绿植布满视野，不愧是N市首富家的房子，以前这样的房子她连大门口都没机会经过。 现在住在里面近距离俯瞰花园洋房周围的一切，仿佛她拥有了这样的生活。虽然于特美考虑着也许只有一天时间，一天之后她大概率又要变成蚊子，所以不好好欣赏一番那就可惜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听到霍沐萱喊周简洛是私生子，私生子会有这么豪华的房子吗？不过好像又姓了霍，应该认祖归宗了吧。那这里是哪里，到底是不是霍家的房子呢？如果是霍家的房子为什么不是和霍沐萱和霍竹萱的妈妈住在一起呢。 于特美离开窗户悄手悄脚地来到门前，偷偷打开门，她的一缕头发刚从门缝掉出去，门外，男人的声音就在门边响起：“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 于特美吓得连忙把门缝合上，男人就站在门外一直没离开，他说：“是饿了吗？” “不是。” “那想出来？你可以出来。” 等了等，于特美又把门打开，她把头探出去说：“我只是想问问，霍沐萱和妈妈住在这里吗？” 男人望着她：“不住。” “那她们住哪里？” “霍家。” “这里不是霍家？” “是，但不是一处。” “那这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 “那我以前住哪里？住这里吗？” 周简洛伸手把门推开，于特美退后，单扇门敞开，于特美整个人暴露于他的眼前，他说：“这间屋子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以前只住过几天，后来……” 周简洛没有说下去，他伸手想帮于特美撩起跑到肩前的头发，于特美躲到了一侧。 周简洛的手再次无奈地收回。 第14章 错综复杂 于特美也很尴尬，她想了想忽然说：“霍沐萱是个好人。” 她只知道霍沐萱是霍竹萱的妹妹，应该是亲妹妹。 最重要的！ 霍沐萱答应给她于特美还医院的债，她还要靠霍沐萱出钱，所以忍不住主动自发地帮人家说话。 这叫知恩图报。 今天霍沐萱对眼前这个男人大吼大叫的，虽然于特美不懂豪门恩怨，也不明白来龙去脉，但她认为一家人还是没必要结仇的。感觉他们全都挺重视霍竹萱，目标是一致的，那没有解不开的结，于特美就多嘴了一句。 一时看不出周简洛的情绪，他回道：“你都不记得任何人，也不记得她，怎么知道她是好人。” “亲妹妹难不成是坏人？” 周简洛呵笑了一声，想说什么，但算了般没有说出来，而是对于特美说：“现在要不要吃饭？” “我不饿。” “可我饿了，想不想陪我一起吃。” 于特美想了几秒，摇头如同拨浪鼓。 “吃饭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没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吗？”周简洛凝视着她。 于特美当然有了，可其实这并不关她的事情，是霍竹萱的事。如果明天她就变回蚊子，那她就更没必要弄清楚关于霍竹萱的事情，她安稳老实当一天豪门千金就行了，不关她的事问了也没什么作用。 不过，她可以吃一点好吃的东西，不白费豪门千金一日游。 “能不能做一点好吃的，越多越好。”于特美厚着脸皮不好意思地说。 “当然可以，我马上让管家准备。” 周简洛说完上前一步就扶住于特美背后，把她双脚离地横抱了起来。一下腾空而起，于特美吓得怕自己掉下去，条件反射一只手勾住了周简洛的脖子。 周简洛嘴角现出淡淡的笑，他说：“别怕，你光着脚，我怕你受凉，你到床上等着，我亲自去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对，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们才认识。” 周简洛没有说话，横抱着于特美走到床边，弯腰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然后手撑在床上望着她的眼睛说：“好吧，那你说吧，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于特美想了想其实她什么美食都喜欢吃，只要不是过于麻辣的都可以。 于特美在床上向后挪了一下，让自己离周简洛的脸远一点，再近都要对眼了。 “那你看着办吧，我想吃龙虾，鲍鱼，鱼翅，还有什么贵的，我都想吃。” 绝不能白当一次千金小姐。 “你想吃什么都有，在这乖乖等着，别下床乱跑。” “你去，你快去吧。” 于特美一点不客气，催促着周简洛。 她只想让他赶紧走。 周简洛直起身子，喊了声管家之后，他往外走，走到门口的位置，于特美看到周简洛脱掉了自己一直穿戴整齐的西装，把剪裁合体的衣服搭在手臂上，然后扯了扯衬衫的领口，他回头望了她一眼，帮她关好房门。 于特美后倒在床上，拉床上的被子当枕头，心里想说这个叫周简洛的男人真的好帅，霍沐萱也很漂亮，霍竹萱的妈妈也十分美丽，霍竹萱更是大美人，这一家子外貌基因真好。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周简洛应该是霍竹萱的弟弟吧，于特美认为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过这个弟弟看起来对霍竹萱的态度不寻常，到底是不是于特美想多了误会了，她也不知道。在心里揣摩着，莫不是骨科之恋，禁忌之恋？这周简洛看起来也不像正常弟弟的行为举止啊。 于特美拽拽脑后被她拉扯堆砌的被子，变成斜靠在被子上。 别想别人的事，还是想想她于特美的事吧，不知道霍沐萱有没有帮她把欠医院的欠款还上。 如果霍沐萱帮她解决了她的欠债，霍沐萱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今生都会感激霍沐萱。 她在心里拼命祈祷，霍沐萱已经手下一划款，划清了她于特美在医院的欠债。 二十分钟后，管家和佣人搬来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放进了于特美所在的房间，还征询于特美的意见是否拉开房间的窗帘。 于特美坐在床上，她问：“饭要在屋子里吃？” 管家答：“是的，大小姐，少爷不想您下楼去饭厅，吩咐我安排着让您在房间吃，这样您就不用下楼麻烦了。” “吃个饭有什么麻烦……” “毕竟您刚出院，少爷心疼您。” 这时候衬衫领口半开，袖口挽高的周简洛亲自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他对于特美说：“给你的饭做好了。”说着把餐盘放到刚刚安置进来的餐桌上。 山珍海味做得这么快吗？ 于特美跳下床，来到餐桌前，看到周简洛从餐盘往餐桌上摆的只是一碗粥，和一盘水果捞，连水果都是软的。 于特美不太满意，她嘟囔着：“这也不是好吃的，还是你只会做这个？” 周简洛略微露出笑意：“当然有好吃的，但不是现在吃，你睡了太久才醒来，平时吃的都是流食，我做的是燕窝粥，如果你吃了粥和水果，身体没有不好的反应，晚上你就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看来他是真的很贴心很用心。 燕窝粥也不错，于特美没吃过燕窝，那也是非常贵的东西。 于特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于特美拿起勺子低头想品尝燕窝粥，头发太长，都聚拢到她的嘴前，于特美撩了又撩，头发不停地往脸前冲。 “有没有扎头发的皮套。” 于特美望向管家，管家愣了愣马上说：“我去找找。” 周简洛的衬衫胳膊上有袖箍，他此刻自己解下一边袖箍，然后递向于特美：“这个行吗？” “有松紧度就行。”于特美伸手去接。 但她没想到周简洛又把东西收了回去，收到他的手里看着她说：“让我来绑。” 于特美看他露骨的眼神，无奈了，“你来，你来吧。” 又是深情款款，麻酥酥麻死人的眼神。 赶紧，她只想快点吃饭。 现实如她，她很清楚，吃不到嘴的帅哥完全没有美食诱惑人。 周简洛从她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绕到于特美的身后，轻轻收拢着她的头发，手法很轻但略显笨拙地帮她把头发扎好。 于特美伸手摸了摸扎头发的位置，绑得还行，不松不紧刚刚好。 于特美赶紧拿起勺子吃起燕窝粥。 她喝了几口后真情实感夸赞起来：“你做的粥，很好吃。” “你昏迷的时候，每天吃得都有我做的。” “真的假的？” “只有出差的时候不是，今天就是我出差的日子，不然也不会让霍沐萱抢先一步接走你。” 于特美停下喝粥的动作，试着问：“霍沐萱接走我不行吗？” 周简洛坐回于特美的对面望着她，半晌才再出声，他把食指放到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食不言寝不语，不然会消化不好，我怕你会难受。” 他真是处处为霍竹萱着想。 好像人人都对霍竹萱很好，都在抢霍竹萱的感觉，霍竹萱以前应该是生活得很幸福的女孩。 可惜成为了植物人。 不过，与她于特美无关。 这位大小姐和她两个世界，她只是恰巧做了一天的她，体验了一天霍竹萱的人生。 于特美埋头专心喝起粥，吃起水果捞。 饭后，周简洛问于特美想不想在院子里逛逛，于特美当然想了。她穿上拖鞋往外走，周简洛跟上去，到了楼梯处周简洛说：“等一下。” 于特美紧张地说：“我知道你要干嘛了！我自己下。” 她早就知道他的套路了。 说着蹦蹦跳跳一个个阶梯下给他看。 意思：你看，很健康，过度保护完全没必要。 虽然是霍竹萱的身体，但其实是她于特美一直接收着周简洛那不同寻常的爱意，不管是弟弟对姐姐还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属于偷霍竹萱的感情，实际上也等于浪费周简洛的感情。 想给对方一点提醒又不敢，只能靠这种方式让对方适可而止一些。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感情了！ 结果于特美穿着拖鞋嘚瑟开了，一个踩在楼梯边缘没站稳，身体往楼梯下歪，周简洛大惊失色，一个迈步冲上去，拉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滚下去。 “你想吓死我吗！” 于特美也没想到身体并不灵活，她露出窘态，还试图狡辩： “我能稳住，不一定倒下去。” 周简洛十分无奈地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扶住于特美的胳膊，说：“就这样走可以吧。” 他非要扶她，于特美也不再好拒绝。 毕竟刚才言行没有统一到位。 下了楼梯周简洛马上让管家推来轮椅。 于特美再次惊了：“怎么有轮椅？” “我为你准备的，一直等你醒来的这一天，想着你可能需要做复健，慢慢恢复。没想到，你一醒来……比健康人还健康，太好了。” 闻言的于特美心虚得不得了，眼神乱窜，她也不知道植物人刚苏醒有没有毫无影响还能活蹦乱跳的例子。 未免太快穿帮，也不好补救，怕被怀疑多生枝节的于特美只能老实坐到轮椅上，堵住对方的多想，让周简洛推着轮椅走，往别墅的后花园去。 后花园绿植茂密，繁花锦簇，生态环境好，蜜蜂、蝴蝶、蜻蜓都有。于特美在城市的钢筋水泥大楼的周围从未见过它们，上一次见它们还是于特美小时候生活在乡下的奶奶家，后来奶奶过世，她再也没有回去那里。 所以景很美，看到美丽的昆虫却让于特美不自觉地伤感起来。 她只想念奶奶，奶奶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没有抛弃她，没有放弃过她，可惜，世上最爱她的奶奶已经不在了。 她捕捉着蜻蜓的时候，奶奶喊她回家吃饭，她回头灿烂地微笑，这样的情景也只能在梦里发生了。 可她现在似乎连梦都没有了。 第15章 情史 周简洛在她的轮椅前单膝半跪，问她：“在想什么？” “家人。” 周简洛怔愣了两秒，凝视她的眼睛：“你记得你有哪些家人？” 于特美忽然回过神来，她现在是霍竹萱！ 于特美拘束地假笑了一下，“想，想不起来。” “你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吗？” “我猜，是弟弟？” 于特美看着周简洛的脸色问。 周简洛没有说话，单单直直望着于特美的眼睛，准确地说是霍竹萱的眼睛。 好久，他从嗓子里发出低音：“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于特美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是弟弟吗？是弟弟的话可以抱，不是话……” “不是的话怎么样？” “不能抱。” 于特美一脸的抱歉，她现在只能替霍竹萱做主。 “我不是你的弟弟。”周简洛眼神中透着坚定。 “可你姓霍啊，你不是霍家人吗？” “我姓霍，可我永远是你的周简洛。” 于特美听不明白了，“那你到底是不是霍……我的弟弟？” “不是。”这个男人答起来一点迟疑都没有。 “不是？？” 于特美惊呆了，“那到底谁不是姓霍？我不姓霍？你是假的？还是我是假的？还是你想骗我？” “我们注定是一家，谁姓霍有什么关系？” “不是啊，我们是一家？但你又不是我弟弟，难道是我哥哥？” “家人也可以是夫妻，不一定是兄弟姐妹。” 于特美有点不确定地抖动了，她瞪大眼睛：“谁和谁是夫妻……” 周简洛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进她的眼眸里，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我。” 这有点出乎于特美的意料之外，如果他俩是夫妻，又都名义上姓霍，那谁是假的？霍竹萱其实是假千金？还是周简洛是假的私生子？ 于特美被搞糊涂了，但眼前的人说的话可信吗？ “我们……结婚了？” “还没有，快了，我说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去结婚。” 于特美脑子有点乱，但她脑筋转得也算快，问：“如果是以前的霍竹萱，会同意吗？” 男人沉默了两秒才答：“我只想要现在你的答案。” “那以前的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谁知道你是不是强取豪夺呢，对吧，现在所说的是不是欺骗呢？ 虽然不关于特美的事，可她时时记得保护好霍竹萱的身体清白。 这是她唯一能为霍竹萱做的事了。 占用人家身体，这是最起码要做到的事情！ “你现在不信我没有关系，从今天起我们开始认识，我相信你会重新爱上我。” 于特美说：“霍沐萱呢，如果我没有结婚，应该和妈妈和妹妹在一起啊，你不是我的弟弟，那就不是我的家人，那我得回我真正的家。” 于特美总算有那么一点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出医院不久就发生了双方大抢霍竹萱的场面。 周简洛认为霍竹萱和他是一家人，霍沐萱和妈妈认为她俩和霍竹萱是一家人，但是明显，周简洛和霍沐萱不认为他们彼此双方是一家人，所以这不就产生矛盾了吗！ 那问题来了，周简洛和霍沐萱是不是一家人，他俩是不是兄妹？ 关系有那么点错综复杂啊。 于特美顿时感觉头有点大。 于特美发出灵魂拷问：“就霍竹萱和周简洛两个个体来说，有没有血缘关系？这很重要！” 周简洛眼神毫不避讳：“我说没有，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现在做亲子鉴定很容易的吧，所以你是假的还是我是假的？放心，你说出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周简洛却摇头：“真假又如何，我唯一希望就是你做我的妻子。” 也是，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做夫妻，谁真谁假确实不是问题，问题是身体的主人是不是喜欢周简洛，是否愿意。 于特美说：“我理解你心情，不过这需要以前的霍竹萱同意才行。” 周简洛怔了怔：“你不是忘记以前的一切了吗？” “那她之前同不同意你会不知道？” “我说同意你就信吗？” “恕我直言。”于特美露出了抱歉又胆怯的表情，“我不信。” 陌生人的话岂能说了就信。 而周简洛对于特美的回答既不着急也不意外，他很平静。他从于特美的轮椅前站起身，并没有介意于特美的话，打算推着于特美继续往前走。 他推着于特美边走边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从头开始，一切从头开始吧。” 他好像也不介意霍竹萱忘记过去。 似乎还带点希望她能忘记。 如果过去很美好，为什么让它过去能一点不觉得遗憾惋惜，能这么容易说出来？ 所以于特美断定了霍竹萱以前肯定不喜欢周简洛，所以霍竹萱的妹妹霍沐萱和妈妈才那么排斥他。 甚至怨恨他。 以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特美大着胆子问：“你以前是不是对……我强取豪夺了？就是我不愿意，你强逼民女的那种……” 周简洛低头看着于特美的头顶，然后走着走着不自觉笑出了声。 于特美扭头朝他看去，这家伙为什么笑，好像想到什么笑开了……笑容可真好看。 于特美看愣了，这看起来冷酷的男人笑起来春暖花开的。 周简洛笑着看着她说：“你说反了。” 于特美不明白什么意思，满脸疑惑。 周简洛像回忆什么地说：“那个时候我全额奖学金入学和你同校，因为太穷了，心无旁骛，对谁都不感兴趣，你追着我跑，追了一个学期……” 追着他跑？ 听他这么说那是霍竹萱倒追的周简洛？ 本来于特美想说不信，但是看看周简洛的脸，又不得不信了。这个人的长相在大学里应该是非常耀眼的稀缺资源，一出现就能吸引人目光的外形，他能被美女倒追也不奇怪。 “你是不是又想说不信？”周简洛脸上是轻松的笑意：“那个时候我也不信，虽然我心里认为你很美，无法不动容，却不认为你是真心的，毕竟你是首富的女儿，也许只是想耍弄我。” “你长这么帅不应该自卑啊。” 于特美以旁观者角度评价。 周简洛转到于特美的身前，弯腰，眼睛里盛满爱意：“我所生活的世界一直都需要凭实力，那样的世界外貌从来不重要，我一切都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获得。对爱我的人从来不屑一顾，外貌换不来我想要的东西，能换来的，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所以那个时候让你追得很辛苦，我很抱歉。” 周简洛认真地帮于特美把脸侧的长碎发掖到耳后，他的手也是又长又细，皮肤光滑白皙。手指擦着于特美的脸颊而过，像带着小电流一样，这动作真的很苏很撩人。 于特美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不知道是她自己单身那么多年初遇帅哥导致的，还是这具身体对周简洛有一定的反应，总之这让于特美对他和霍竹萱的过去有了那么一点想知道了解的兴趣。 起码有点想八卦的冲动了。 眼前的男人有点神秘，也有点魅力，看出来对霍竹萱很好，也许也很爱。 于特美忍不住问道：“追得怎么辛苦？” “你想知道？” 于特美乖乖点头，“想知道一点。” “那你好好待在我这里，和我在一起，我会把以前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告诉你，不过来日方长，等确定你身体完全没问题了，我再帮你回忆过去。” 于特美想说时间没那么长，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男人说的，也未必是真话。霍竹萱和他的故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就藏在他们各自的心里吧。 面对失忆的人，于特美觉得眼前的男人是有所隐瞒的，具体隐瞒着什么，于特美也不愿去细想了。 太阳快落山了，晚饭时间到了。 这次是在别墅的饭厅里吃，相比午饭丰盛多了。于特美也不客气，都是她以前没吃过的东西，她鲍鱼龙虾海参可劲儿地吃。 这是拖了霍竹萱的福，她边狼吞虎咽边在心里感谢霍竹萱，并祈祷日后霍竹萱能早日醒来康复。 结果她吃完没多久，到了晚上于特美就感觉胃部很不舒服，霍竹萱久睡的身体起了严重不适的反应。 于特美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呕吐不止，虽然难受的是于特美，但此刻她觉得她有点对不起霍竹萱了。大概霍竹萱本人从来没有这么狂吃狂塞、胡吃海吞过，这小鸟般的胃显然受到不小的冲击。 于特美觉得自己呕吐的声音也不大，周简洛还是从房间外面赶了过来。 他进入卫生间，膝盖半跪在地上，用手助拍着于特美的后背。于特美这会儿对着马桶也差不多吐干净了，就是蹲着脚有点麻，一屁股坐到地上。 身后就是周简洛，周简洛用胸膛撑住她，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于特美当时有点晕乎，过了几秒才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姿势，周简洛低着头正在用纸巾一点点擦她的嘴。 很仔细同时也很轻柔。 于特美对上他的眼睛。 他低声询问：“还想吐吗？” 于特美感受了一下，打嗝那种用力试了试，然后发现吐不出来了。 周简洛干脆坐到地上，支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把于特美抱坐到自己伸直的大腿上，一只手向下顺着于特美的后背，另一只手揩着于特美下巴处的口水，“一分钟内要是不吐了就没事，要是吐了我们直接去医院。” 于特美说：“要是一分钟后吐了呢？” “一分钟后吐了也去医院。不过，我要先打我两巴掌。” “打谁两巴掌？” 于特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简洛说：“打我。” “……为什么。” 周简洛将头低下，额头轻抵到于特美的肩侧，他低声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语气里都是自责。 深深的自责。 于特美有那么点心虚了，都是自己贪吃的错，也不算周简洛纵容的错。 心里默念：对不起霍竹萱，是我对不起你。 第16章 一天一夜结束 一分钟过去，于特美没再吐，周简洛把她抱了起来，抱到床上，然后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让医生过来检查。 周简洛把于特美的被子盖好，坐在床边，他安静地侧对着于特美在想着什么。 于特美把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因为有点热。周简洛并没看着她，还是准确地抓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然后握在手心里。 于特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比男人把于特美抱来抱去还让于特美感觉害羞，隔着衣服不算，这是真实的肢体接触，他的手微热，皮肤触感很好。 于特美想缩回去，周简洛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却不放。 于特美把脸往被子里下沉一点，有那么点没脸见人的意思。 这样不好。 周简洛忽然说：“你上一次呕吐是你喝醉的时候，那也是你第一次喝酒，一杯倒，还吐到我身上。” 于特美好奇地睁大眼睛：“多久之前？” “六年前。” “那么久？” 这离上一次也够久远了吧。 “久吗？我们认识也有六年多了，从你开始追我的时候。我在食堂吃饭，你坐到我对面，我不认识你，你却头也不抬地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和虾都往我的餐盘里放，夹个没完。我说，同学，你在干什么？你还是头也不抬，说给我吃的。我问，我们认识吗？你说，现在认识了！我说我不认得你，我把我的餐盘端起来想换个地方吃，你跟在我身后说，我去哪里你去哪里……” 于特美感觉在听爱情小说，还听得津津有味，她问：“然后呢？” 周简洛看向于特美，“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喜欢我。”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认识你，更不喜欢你……就像你现在这样，你不认识我了，也不喜欢我，但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不喜欢你，到后来，我不能没有你。所以我相信，这次换我来追你，你也会喜欢上我，再次喜欢上我。” 看着周简洛望着自己一往情深的脸，于特美第一次产生些许负罪感，她属于冒充了霍竹萱，真正的霍竹萱在昏迷中。 如果真的如周简洛所说，霍竹萱很喜欢周简洛还是倒追来的，那现在她于特美岂不是很不道德，占用他人身体，还接收着别人好不容易追来的爱。 对不起！ 于特美在心里真诚道歉，对霍竹萱，也对眼前的人，只是她不能说出真相。 后来家庭医生马上来了，给于特美打了一针，利于消化的针剂。 医生嘱咐周简洛要病人一周内都只能吃清淡流食，于特美知道美食吃不上了，好事结束了。 于特美在公主床上，梦幻般的房间内美美地睡了一个晚上，一夜无梦。 早上她是被楼下的吵闹声吵醒的，从楼下时不时传来：“姐，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回家了姐！”的喊声。 于特美揉揉眼睛，她从被子里爬出来，看到窗外很亮的光穿透了窗帘，知道是第二天到来。 她下床，一打房间的开门就看到管家站在门外，管家对她说：“大小姐，楼下有点吵，是不是吵到您了，但楼下的人很快就会走的，您在房间再睡一会儿吧。” “这么吵的，已经醒了，楼下是谁，是霍沐萱吗？” 管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于特美说：“我能去看看吗？” 管家：“您最好别下楼……” “为什么？” “二小姐是想带您走。” “那我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别担心姐姐才对吧。” 管家“呃”犹豫的时候，于特美几步跑到楼梯处。她一出现在楼梯上方，楼下的人都看向她。 一瞬间楼下寂静无声。 于特美看到，楼下像□□开会一样，分站两队。周简洛坐在沙发上，围绕在他所坐沙发四周有一队黑西装的人；霍沐萱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的站在门口内的位置，看出门外也有一队黑西装的人。 看来要打架。 “姐，我来是带你回家的！” 霍沐萱看着于特美对她喊道。 于特美有点胆怯地问：“我不能待在这里吗？” “姐，你别被他给骗了，他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你不要被他给迷惑了。你们不能在一起！” 看霍沐萱着急的模样，于特美真迷惑了，难道周简洛对霍竹萱的好，还有他说的是霍竹萱追求的他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于特美望向周简洛，周简洛也看向她，于特美问：“你到底有没有骗我啊？” 周简洛没有回答，而是把视线转向霍沐萱，他对她说：“你昨天怎么不来我这里带走你姐，要隔了一晚再来，你不担心发生什么，看来你也不是非常在乎她。” 霍沐萱一副要哭起来的表情，但眼神却镇静地大声问：“你昨晚对我姐做了什么吗？你！你禽兽不如！” 周简洛看着她的表情，露出微微冷笑：“如果我说昨晚我情难自禁了，你能怎么样？” 情难自禁什么意思，他握住了她的手？这样是禽兽不如吗？于特美听得云里雾里。 霍沐萱大吼道：“你们是姐弟你也做得出来！我姐她有未婚夫，李家答应我姐醒过来就举行婚礼！是不是，李睿翰！” 霍沐萱旁边的男人接到霍沐萱的眼神，立即上前一步对着周简洛道：“竹萱是我的未婚妻，既然你没把她当姐姐，她就不适合留在这里，我想沐萱把她接回家才是正常正确的，竹萱的妈妈还在家等她。” 周简洛面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冰冷：“这里就是竹萱的家。” 门口的男女倒吸一口气，却仿佛无可奈何。 什么情况，于特美瞠目结舌地看着楼下，霍竹萱居然还有个未婚夫？ 听起来周简洛还是她的弟弟啊！ 天啊！ 到底谁才是骗子啊！ 于特美也有点糊涂了，但她觉得她还是跟着霍沐萱走更好，这里好像没那么安全，起码对霍竹萱来说，对她的清白有威胁。 于特美从楼梯上走下来，周简洛见她下楼，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直无所谓镇定自若沉着的态度变为紧张，他一直紧紧望着她。 于特美不敢看周简洛，她直接走向霍沐萱，这让霍沐萱喜出望外。 于特美站在霍沐萱身前，她感觉到周简洛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但她不敢看，眼神都不敢瞟，她怕他有什么动作。 “姐，你要跟我走吗？” 于特美点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姐你问。” “你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 于特美转头看了一眼周简洛又迅速转正对着霍沐萱，她问：“我和周简洛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吗？” 霍沐萱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冷了许多，她斜着眼睛瞥向周简洛说：“他姓霍，是爸爸在外面二十多年的私生子，现在已经叫霍简洛，而不是周简洛。” “那我呢？我实际上姓霍吗？” “姐你当然姓霍！”霍沐萱肯定道。 “真的？那我和他，岂不是有血缘关系啊！” 就在这时周简洛两步上前拉住了于特美的一只胳膊，他说：“相信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霍沐萱一下子暴怒，立即抓住于特美的另一只手腕，对于特美说道：“姐，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霍沐萱随即对周简洛横眉怒目道：“你说你和我姐没有血缘关系，那你意思是你和爸爸的DNA鉴定是假的，还是我姐她不是爸爸的女儿！你现在说清楚啊！你说啊！” 于特美望向周简洛，周简洛张了张嘴说：“竹萱，其实……” 离得近了，身高差下，于特美要仰着头望着周简洛，她看着周简洛嘴唇翕动着却听不到说什么，她想仔细听，想迈进一步，却发现身体动弹不了。 听不到任何声音，视线开始起雾，于特美反应过来，不对，要完，刚暗念一句糟糕，她两眼一黑，直接什么都看不到了。 像旋转着掉进黑暗的黑洞里头，然后安然落地。还有些晕乎的于特美再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黑的。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伸出了她的手，然后发现她没有手，没有五指，她只有六条细线一样的细腿。 呵呵，不出所料，她又变回了蚊子，在一天一夜之后。 于特美发现她已经彻底掌握一定的规律。 这里这么黑是哪里，医院的消毒液味道很浓，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在病房床头柜子的抽屉里，因为她变成霍家千金后就把蚊子身体放进了抽屉里。 于特美摸着黑向前爬行，很快她看到了横向的一道光线，她朝光线而去，那是一道缝隙，于特美从缝隙中爬了出去，飞起来。高处俯瞰，她看到这是抽屉的后面，其实抽屉后面的缝隙还挺大的。 病房还是ICU病房，只是床上无人，房间内也空无一人，这是霍竹萱一直住的病房。说起来，于特美想到她离开了霍竹萱的身体，那霍竹萱应该就恢复成植物人的状态了吧。 不知道霍家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样，尤其还在争抢的霍竹萱的妹妹霍沐萱和不明关系的周简洛，他们两个看到霍竹萱又成为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不知道谁更痛心疾首一些。 第17章 缺了两条腿 霍家的事也不再和于特美有关，她真的不是故意占用霍竹萱的身体，每次她感到饥饿吸血的时候都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吸的谁的血。 于特美只能抱歉抱歉再抱歉。 现下，她主要要做的事情还是去找自己的身体。她想着，只要她以蚊子的状态去吸自己身体的血，理论上来讲，是不是她的灵魂就会回到她的身体里，她又是完整的于特美了！ 目前于特美担心的只有一个，她能不能活下去，她能不能做回完整的于特美。 她得出去找她的身体去了。 于特美不再多想，飞起，落到门前的地面上，她准备再从门底下的门缝爬出去，在医院里继续寻找自己。 结果于特美刚缩着肚子要钻进门底，门外忽然有人在推门进入。于特美反应不及，连滚带爬又带飞地向后跳跃躲避，门板划着她的身体而过，真是！每次她想要钻门缝都被人打扰！ 这是又来了一遍！ 于特美后摔在地，都不知道自己摔得哪里痛了。 反正地面冰冰凉！ 随即走进病房的是两个年轻小护士，她们是每日例行来给房间消毒的。 一个小护士边喷洒着药水消毒边说：“这是霍家小姐离开医院的第一个早晨，唉！” 另一个护士说：“你不会是想念她吧？” 小护士羞涩地笑着说：“那倒不是，就是那个几乎每天来看她的大帅哥不会来了，再看不到了，有点可惜。” “哈哈哈，你喜欢人家啊！” “什么喜欢啊，喜欢看帅哥不是人之常情嘛！” “可是那个帅哥看上去生人勿近，太遥远就不真实了，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就是喜欢这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哈哈。” “我喜欢凌佑医生那样的，起码想见到就能见到，而且还能找借口偷偷摸两把。” “凌佑医生也挺高冷啊，也很难追啊。” “不，我觉得他有别样的温柔。” “嘿嘿，我们两个都是小色魔。” 两个小护士嘻嘻地对着笑，边对房间内医疗设备消毒边说笑着。 趴在地上的于特美听在耳中，脑中同时出现两个画面，一个是凌厉高高在上拥有冷酷气质的周简洛，一个是穿着白大褂戴着蓝色医用口罩，高冷却世外高人般仿佛天塌地陷都能眼神淡然的凌佑医生。 于特美想，看来护士们的医院生活也不是那么枯燥啊，还有不少美男可以作为谈资。 周简洛看起来像刀锋般的冰山，但冰山下面应该是滚滚流动的火山熔浆，很危险。凌佑像雪山，而雪山下是葱郁的松柏森林，冷是冷点，但生机盎然。 于特美在那分析着这两个美男给她的感受。 凌佑医生听说是她的主治医生，他应该能给自己带来生机吧，不枉她对他印象还不错。于特美一边想着一边打算再从门底爬出去。 结果她刚一动，想往门的方向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低下头，莫名觉得这蚊子身体哪里不适，她低头看了数秒，然后忽然间发现自己只有四条腿，而蚊子应该六条腿，那这岂不是缺了两条腿。 明明她从抽屉里爬出来还是六条腿啊！ 啊—— 于特美发出了尖叫，完了！刚才那两个护士推门蹭掉了她两条腿！ 于特美颤抖着在地面爬行，到处寻找她丢失的两条腿，这成了残疾蚊子，还能不能吸血，还能不能吸自己身体的血让她的灵魂从蚊子身体里回到她的身体里啊。 蚊子于特美贴着地面一顿找，最后也只找到掉的一条腿，她抱着那条腿往身上安，怎么安也安不上，她真是欲哭无泪了！ 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体，差点作为蚊子先卒了，这少了两条腿对于能不能回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影响寿命，她完全不知道。 蚊子于特美少了两条腿，心痛到不行，虽然只有四条腿也能飞起来，可这残缺的身体让她很担心会影响到她本人，她剩下的四条腿都不自觉地抖成波浪线。 于特美再也不敢钻门底了，所以她看到两个护士对房间消完毒打开门出去，她迅速飞起，跟着打开的门走出去的护士趁机一起离开房间。 萎靡不振的于特美可能是心理作用，明明身体不痛，腿也不痛，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很虚弱。 她低低地飞在医院走廊里，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是应该去偷看住院部护士台那里住院病人的入住记录，可现在因为太害怕自己残缺的蚊子身体出问题。 虽然既不会失血过多也不会忽然散架，可于特美担心啊，不敢飞得太快，想要减少对蚊子身体的损耗，她想去坐电梯。 她飞到电梯前，电梯前没人，电梯的楼层数字正在上升，她飞到了电梯对面墙壁上的告示栏上端停歇，刚好够一个蚊子蹲着的宽度。 蚊子于特美显得有气无力的，看一眼自己仅剩的四条腿，还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到肝颤。本该完好无损的，都怪自己太笨。 电梯门在七层打开，里面的医生护士走出来，她就赶紧起飞，飞了进去。她落到电梯壁上光滑的扶杆上，脚底打滑，四条腿站不稳，她就趴在上面。 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下行。 她看到电梯到了二楼停住，进来了两个护士。 一个护士手上拿着夹子，一个护士手上端着托盘，好像是要去巡查病房。于特美没法按电梯键，她本来要去一层的，想着电梯总会去一层，结果到二层就变上行了，反应过来的于特美刚想动身飞出去，电梯门关上了。 于特美顿时感觉很不顺利，很泄气。 连坐个电梯都这么难。 蚊子于特美忍不住唉声叹气。 电梯空间很大，无人在意她一只小蚊子。 手拿巡房病例夹的护士一手插在护士服的兜里，一手拿着的夹子垂在腿侧，短袖护士服下露出的胳膊散发着甜美的味道，离蚊子于特美极近。 那种甜香吸引着蚊子于特美，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忍不住往前伸头，嘴针嗖地伸出来。她感到饥饿难耐，很想吃东西，身体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开始发红，她变得两眼通红！ “603病房的3床病人是上午十点注射卡莫司汀是吧。” 手持巡房病例卡夹的护士听到问题，把夹子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说：“对，没错。” 另一个护士得到确认后，自我肯定地轻轻点了点头的工夫，她旁边拿着夹子的护士忽然之间砰的一声向后仰倒了下去。 端着托盘的护士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按电梯，同时蹲下身喊：“晓慧姐，你怎么了？晓慧姐，你没事吧？醒醒！” 在五彩缤纷的眩晕感过后，被美味滋润过的于特美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的小护士的脸，大眼睛小圆脸，她正在满脸担心关切地望着她。 于特美第一时间抬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去看，是一只女人小巧的手——手指很细，掌心却胖嘟嘟的，她记得奶奶说过这是抓钱的元宝手。 重点！这是人的手，她又变成人了！ 明显她刚才吸了这位护士的血，所以她变成了这位护士。 原来从蚊子过渡到被吸血人的身上，醒来的速度是这样快的。 “晓慧姐你没事吧？” 于特美身边的护士扶着她起来，于特美拉住身后的电梯扶手才爬起身来。 说到这个横栏扶手，刚才作为蚊子的她还趴在上面，那吸完护士的血，蚊子去哪里了？ 于特美马上看向自己的胳膊后面，果然那里有一个蚊子包，蚊子包上有一个细针般的血点。那现在她的蚊子身体去哪里，本来少了两条腿，不能再少什么了。 于特美身边的护士见她低着头，担心地问她：“晓慧姐你是不是低血糖了，我没有糖，只有口香糖，不知道行不行。” 护士掏口香糖的时候，于特美手扶着额头做掩饰，眼睛满地找蚊子。 护士把包装是小铁盒的口香糖递给于特美。 电梯早就停在她们要去的楼层，因为她们没有及时出去，也没人进来，所以又开始下行。 于特美接过口香糖，开始蹲下来找，找蚊子。 同行的护士以为于特美还是不舒服才蹲下的，小护士陪着蹲下说：“要缓一缓吗？有没有事啊？” 小护士只盯着于特美的脸看，看她的脸色如何，看起来不苍白，跟正常人的脸色没什么区别。 于特美沉浸在找蚊子中，那蚊子等于她的命啊，她不管变成什么，变成谁，都必须保护好这蚊子的身体，不然谁知道后果是什么。 小护士只顾着盯看于特美的脸色，注意她的脸色变化，没看清于特美从地上小心翼翼捡起了什么。 她只见她打开口香糖小铁盒的盖子，看到她的晓慧姐一股脑把小铁盒子里的口香糖都倒进嘴里，那有二十几颗呢，虽然说目的可能是想靠口香糖的糖分缓解一下低血糖症状，可还是让小护士瞠目结舌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小护士又看到她的晓慧姐做了一个把手心上什么倒进口香糖铁盒里的动作。 她没看到她的手心上有什么。 完全没懂这动作什么意思。 于特美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她把口香糖的小铁盒子没合上盖子直接放进自己衣服的口袋里，然后轻轻在口袋外面调整着盒子角度，这样既不会闷到蚊子也不会挤压到蚊子身体。 她刚才太心急保护蚊子，想要空出小铁盒子装蚊子，没经大脑就把所有口香糖都倒进了嘴里，现在才反应过来嘴里都是口香糖。 这时候吐出来太不友好，于特美只能硬着头皮边站起来边鼓着腮帮子用力嚼起来。 满满的一嘴。 身边的小护士也跟着站起来，“晓慧姐，你没事了吧？” 于特美嘴里都是口香糖，没法说话，她看向自己身前的护士牌，上面是“于晓慧”的名字，还跟自己同姓，有一点点缘分，那她现在就是于晓慧护士。 于特美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胸牌，“唐纯”，然后她朝唐纯用力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没事。 看来蚊子缺了两条腿，并不影响她进入别人的身体，占据别人的灵魂，她感觉自己身下的两条腿活动自如。 第18章 成为了护士 唐纯圆圆的小脸蛋，圆圆的大眼睛，确实看起来很纯真年龄也很小的感觉，戴着白色护士帽显得很可爱，此时她也放心地舒一口气。 电梯再次停下，打开，这次从电梯外走进来四个人，两位身着大白褂的男医生，两位女护士，这两位护士年纪偏大，四十岁左右。 唐纯看到电梯外的人，马上退后靠角落站好，嘴里还小声叫了声护士长，于特美嘴里满满的口香糖，只注意到这四个人中其中有一个人她很眼熟。男医生很年轻，戴着口罩，眉眼帅气，鼻子高挺，睫毛根根分明的长，眼神冷淡，胸前的牌子写着主治医师凌佑。 这不是她于特美还有霍竹萱的主治医生吗？ “咳咳！” 四个人走进电梯，女护士长用力咳了两声，于特美才把视线从凌佑医生的脸上转移到护士长的脸上。 她向后退了两步。 护士长拧着眉头看着于特美：“你嘴里什么，工作时间吃东西？” 于特美连忙唔唔摆手，另一个医生回头瞥了一眼于特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看好戏的样子，顺便按下电梯楼层。 电梯合上，唐纯马上替于特美解释：“不是的，护士长，晓慧姐低血糖，刚刚都晕倒了，她在吃口香糖，缓解一下。” 凌佑身边的中年医生半转着头说：“去喝点葡萄糖吧，口香糖能管用吗。” 于特美顿时对这个医生产生了一点好感，虽然这人说话语气笑眯眯的总有点调笑的意思，但他一说完话，护士长那对她嫌弃到家的眼神减弱了几分。 护士长说：“你这吃口香糖太影响医院形象了，不行就去医药处拿一两瓶口服葡萄糖备着。” 于特美只能从满嘴的口香糖里发出口齿不清的好字。 中年医生觉得很好笑，想得到旁边人的认同于是笑着看向凌佑，凌佑面无波澜，看都没看这位中年医生一眼。 更没看于特美一眼。 凌佑一点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观看，更别说有什么好笑的。 一脸冷淡。 “你们两个怎么没按楼层，打算去哪？” 护士长又发现了问题。 “我们去六层，给六层的病人注射。”唐纯说道，才想着伸手去按楼层键。 手刚伸过来，中年医生马上说：“这不，我们正好去六层！” 电梯按的就是六层。 中年医生微笑着看了看于特美，似是为她们解围。于特美看到这位医生的胸牌上写的是神经外科梁恒磊 副主任医师 副主任医师，有主任两个字，好像级别还挺高的，却没什么架子，不错！于特美默默对这梁医生产生了好的印象，完全不记得之前在霍竹萱的病房里，她对人家的评价是“把难做的事情甩锅给年轻医生”纯属职场霸凌的评价。 很快电梯到了六层，六个人下了电梯后都往603的病房方向去，于特美把口香糖从嘴里抠出来都扔进了电梯外的垃圾桶里，然后跟在唐纯身边，两个人小步随在前面走路带风的四个人身后。 那四个人停在了602房间前，护士长说：“这间病房的病人半个小时前刚做完放疗，放疗医生已经做完了状态检查和记录。” “那我们去603.” 副主任医师梁恒磊说这话时，于特美和唐纯刚准备进603病房，于特美把病房门推开她就被唐纯拽住了衣角，于特美疑惑地看向病房房间号，确认这是603没走错。唐纯却硬把她拉到靠门边站好，她只见对面走过来的四个人从她俩身边经过，从她推开的门走进去，进入了603. 于特美看向唐纯，“我们不能先进去？” 唐纯小声：“护士长很凶的。” “那我们到底进不进？” “现在可以进了。” 做个护士居然这么讲究……这么卑微吗？于特美的印象里，护士们全员很凶。 603是个多人间的大病房，一共八张病床，全住满了。 有人躺着不动，有人微微呻吟，有人光头，有人脑袋缠着纱布，一水的面如死灰。 刚才进入病房的那四个人站在靠门的病床前，先是副主任医师上前观察问询，然后是主治医生拿过护士长手上的病例看了看，拿笔做上记录。 于特美跟着唐纯来到3号病床前，病床的位置靠里面一些，唐纯把托盘放到病床前的床头柜上，开始拆一次性注射器包装，拿起药瓶用针筒吸里面的药水。 3号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性，光头，脸上的表情像绞进了车轮里的一块布一样皱在一起，紧紧的，拽都拽不开的感觉。 男人不需要提示就手心翻上露出胳膊，把肘窝放到唐纯的眼前，唐纯找准血管，消毒，把针扎了进去。 这个病人是什么病？ 于特美有点好奇，拿起手上的病历夹看了两秒，发现是倒的，她连忙把夹子正过来。没人看见吧，她向四周偷瞄，好巧不巧，凌佑医生站在4号病床前，和她的视线对上。 于特美感觉很尴尬，自己缓解尴尬咧了一下嘴，然后快把眼睛贴到手上的病历夹上，可惜字都认得，连在一起看不懂，她只能看懂都是什么胶质瘤，脑膜瘤反正都少不了瘤字。 唐纯动作挺麻利，打完收拾一下托盘就转身对于特美说：“晓慧姐，这个病人打完了。” 然后朝她手上的病历夹看了一眼，于特美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她试探地把夹子上的笔拿下来，心虚地在上面找个空地方打钩，再打钩。 于特美见唐纯端起托盘要离开，她这才把病历夹从手上放低，她刚把手放下来，她的手腕忽然被一个人抓住。 于特美被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是3号病床的病人，抓着她的手腕，病人嘴唇干裂，对着她痛苦着说：“护士，我头痛得快炸开了，能不能给我打一针吗啡？” 于特美有些惊慌失措，她想叫住唐纯，唐纯转头看过来之际，4号病床前的凌佑医生走过来，他声音平淡冷静：“可以打吗啡，不过你现在疼痛还是初期阶段，如果现在不愿忍着就开始打吗啡，那后期真疼痛难忍。你的身体早对吗啡产生抗药性，到时候就没有任何办法缓解你的疼痛，所以你现在要考虑清楚，能不能忍下去。” 男人死灰般的脸上痛苦在揪扯着，喘着粗气，他半晌才下定决心，“医生，我先不打了！” 凌佑医生面无表情朝于特美伸出手，看着伸过来的手，于特美有点惊慌，完全不知道凌佑医生要干什么。 凌佑看着她：“病历夹。” 于特美赶紧把她手上的病历夹递过去。 凌佑医生在病例上扫了两眼，在她打的勾上停留两秒，然后又把病历夹还给了于特美。于特美胆战心惊地接过去，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凌佑走到护士长面前问：“那个护士新来的？” 护士长也有点懵：“哪个护士？” “那个护士。” 凌佑瞟了于特美一眼，于特美的心蹦到嗓子眼，在心里呐喊，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护士长看向于特美说：“凌医生，怎么了吗？于晓慧也算是老护士了，在我们医院有五年了，只是之前两年在神内，后来转到神外，也有三年时间了。她护士经验是够的啊！” 护士长虽然经常训斥手下的护士，要求很严苛，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着年轻护士们的。 于特美额头的汗都被吓出来了，顺着额角流下来。 她是不是要露馅了。 一边的副主任医师梁医生正对着病床上的一个不会动的病人手动观察，这时候看了过来问：“怎么了，这护士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多嚼了点口香糖吗？” 于特美很感激地望向梁医生，她虽然占用别人的身体不对，可她并不是故意的，身不由己！只要一天就好了，拜托拜托，放过她吧！ 于特美拼命在心里祈祷。 凌佑医生刚想说话，梁恒磊医生大白褂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然后听着里面的内容表情逐渐严肃，梁医生挂了电话看向凌佑：“我们得马上去急诊室了，霍家那个没做检查就出院的植物人千金，在家晕倒了，送来医院，现在在急救室，让我们赶快过去。” 是霍竹萱！ 看来霍竹萱又被送来这家医院了。 凌佑和梁医生还有另外护士一起紧急离开了603病房，唐纯也急着往外走，看于特美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退回来拉她：“晓慧姐，我们不去看看吗？” 于特美说：“我们也要去？” 唐纯犹豫着说：“虽然我们不是急诊室护士，可是我们是病房护士，也许抢救完需要直接推到病房呢？” 于特美挺着急找自己身体的，虽然要经过一天一夜，起码明天早晨她才能变成蚊子状态，才能去吸自己身体的血等待灵魂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但都过去了四天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躺在医院的何处，到底是什么状态，心里不担心焦虑是不可能的。 回到医院她第一件做的事情就应该是找她的身体，可一直被耽搁被耽搁。 “我能不能不去，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也是，晓慧姐你去休息休息吧，顺便去楼下医药房领两瓶葡萄糖吧，我看你今天确实有点不在状态呢。” 第19章 什么都不会的护士 急诊室和住院部总护士台都在一楼，于特美和唐纯都需要坐电梯下楼，只不过需要坐不同的电梯。 住院部的大楼和综合急诊楼挨着，可以从内部坐不同的电梯下去，也可以随便乘坐电梯下楼，再从一层大厅出门去另一栋楼。 唐纯选择绕到另一面坐电梯直达，于特美一个人上了就近的电梯。每一区域的电梯都有四部，医生护士家属病人都可以乘坐，相对而言不是饭点儿住院部的这一侧的电梯人会少一些。 于特美很快乘坐电梯到达了一楼，她整理整理头上的护士帽，拉拉衣角，这次是以护士的身份，大家都是同事了，那想查一下病人住院信息应该是最容易了吧。 于特美脚下是护士的平底布鞋，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护士台，她不停提醒自己要自然，要表现得和护士们关系很熟稔。反正大家身前都有牌子，牌子上都有名字，叫对名字是没问题的，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于特美清清嗓子，快步走过去，朝着护士台的两位值班护士打招呼，“嗨，忙呢？” 护士台的一个护士听到声音抬起头愕然了两秒，看了看于特美的脸，然后看向于特美身前的护士牌。 于特美挺了挺挂在胸旁的护士牌。 其实华东脑科医院有上千名的护士，住院部这边也有好几百，护士之间熟络的圈子大多不足十人，剩下的关系就分为：认识、见过、点头之交；或者完全不认识、没见过、见过也记不得的分类。 住院部的总服务台护士显然对于晓慧这位护士的脸不熟悉，看了名字，和脸也对不上。 “哦，什么事？”护士用专业的腔调问。 于特美瞬间有些慌张，还以为自己哪里露了馅。怎么待遇和她先前几种身份没什么太大差异啊。 就在于特美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到底是硬着头皮装熟去问关于她于特美的信息，还是什么不管直接就这样问，这时候，远处跑过来了一个护士，直奔她而来。 就是奔着她来的，对着她说： “正好于护士，我现在要马上去给楼上病人换药，曹晴露要的，你给她送去吧！”来人说着把一个东西塞到于特美护士服的口袋里。 说话的语气还挺急。 于特美还不知道什么东西，她连忙问：“送哪？” “当然厕所啊。” 那个护士小跑着跑走了，回答的时候头都没回。 于特美不明所以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看，是一片包装完整的卫生巾。她想了几秒才想明白怎么回事，来人是让她去送卫生巾，去厕所送。可就这功夫，她已经忘了是给谁送，叫什么名字来着。 于特美手持着一片卫生巾，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送吧，哪个厕所啊，给谁送，叫什么啊？不送，人家明显正蹲在厕所急需这东西。 这事说起来应该比她找自己的身体还急。 最后于特美挣扎了一秒，做做好事，准备从一楼的厕所找起。 她走进了一楼的女厕所，里面长长两排蹲位，都关着门。于特美手拿着卫生巾，弯腰低着身准备挨个蹲位门前问，她小声：“是谁需要卫生巾？” 刚问出声，马上从最里面的一个蹲位传来声音：“我在这里！” 于特美马上跑到那个蹲位门前，把卫生巾从门底递进去。 门里的声音道：“是晓慧吧，你不是带唐纯去给病人注射了吗？” “哦哦。” “这么快啊。” “是，是啊。” 于特美只能这样回答。 里面传出撕开卫生巾包装和贴纸的声音，很快里面的人提上裤子，从打开门就说：“哎呀，我的腿麻了！” 于特美不得不上前扶住从里面出来的人。 蹲厕所的女护士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的样子，身体很丰腴，有明显的双下巴，但长得很明艳漂亮。她手扶在于特美的胳膊上，看起来跟于晓慧好像关系很好，她边走边揉着肚子说：“这个月早来了两天，肚子好疼啊。” “那……那……” 于特美想着护士痛经一般该怎么办？ 这是脑科医院应该也没看痛经的医生吧。 于特美扶着走路慢腾腾的曹晴露往洗手间外走，走到外间洗手台，曹晴露不忘记去洗手，于特美这个时候站在洗手台前的镜子前才看清她占用身体的主人的样子：脸干瘦，尖下巴，单眼皮，嘴唇偏薄，皮肤偏暗，没有化妆纯素颜，看起来也有近三十的样子。 曹晴露从镜子里看向她身后的人说：“晓慧，你最近皮肤都暗淡无光了，我推荐给你的护肤品你没用吗，还是没买？” “啊？” 于特美摸向身体的这张脸，洗得挺干净的，皮肤是一般，但也还行吧。 于晓慧看上去很干净，脸上不施粉黛却清透带着朴素的香。 “你不要再舍不得买贵的化妆品了，现在年纪到了不用点好的贵的化妆品，再过几年就老得快，一眼就看出年纪了。” “哦。” “赶紧重新找个男朋友，打扮起来！” “好好。”于特美胡乱替身体主人答应着。 曹晴露捂着肚子走到洗手间外，边走对身边的于特美说：“我的肚子是真疼，晓慧，我接下来还要给病人插胃管，要不，你帮我去一次？” 于特美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她哪里会插什么胃管，胃管长什么样她都不认得！ “我，我不行……” “这周我可是帮你拔了好几次病人的导尿管，你不会不仗义的吧。晓慧你可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仗义的朋友啦！” 曹晴露亲昵地去搂于特美的肩膀，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哼哼。 于特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被搂着往前走！ 不一会儿，于特美端着曹晴露给她装好的托盘走出了器械室。 她欲哭无泪，很无奈，她束手无策！ 要完，她怎么给病人插胃管，光听起来这操作就很恐怖。 于特美只想找自己的身体，现在却端着置胃管的托盘步履蹒跚，不愿往住院部楼上去了。不想露出破绽只能去做，可她哪里会干护士的活，早知道刚才跟着唐纯去急诊室就好了，唐纯看起来很单纯，有她在还能替自己挡挡。 对了，就去找唐纯，现在也不迟，她求唐纯帮她去插胃管不就好了。 于特美想到这里马上端着托盘从住院部大厅的大门出去，准备去综合急诊楼找唐纯帮忙。 现在护士里她也只跟唐纯熟一点。 急诊楼外从玻璃门开始站了两排黑衣人，一直排到阶梯下面去。一水的分脚站的站姿，双手背后，都是专业的保镖公司出身。 有点眼熟。 于特美急着去急诊室外找唐纯，护士们来来往往，她一时没看到唐纯的身影。 她站在急诊室外等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凌佑医生，这也算她熟悉的人。一个急诊室护士从急诊室走出来，于特美连忙拉住人家问：“凌佑医生在里面抢救人吗？” 护士说：“抢救已经结束了，凌佑医生带着病人去三楼做检查了。” 没有生命危险就算抢救结束了，于特美知道霍竹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恢复了植物人的状态，免不得医生忙碌一通，家属再痛心一通而已。 目前问题是唐纯去哪里了？ 她是不是跟随凌佑医生一起了呢。 于特美又不得不去三楼找唐纯。 电梯在三楼停下，她想着赶紧去影像楼层找人，也不知道插胃管的病人着不着急，耽误了病人的病情可就糟糕了，这可不是儿戏！ 她得动作快点！ 于特美一进入走廊入口，就看到三个眼熟的人站在走廊里，但这三个人里没有唐纯。 三个人分别是周简洛，霍沐萱和霍竹萱的未婚夫李睿翰。 霍沐萱和李睿翰站在走道的一侧，周简洛站在走道的另一侧，只是更靠近脑CT影像室外，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人。 走道里寂静无声，于特美刚试着踏入这条走廊，CT影像室的门打开，她停住。 霍竹萱从里面被推了出来，躺在移动病床上的霍竹萱一动不动，双眼闭着，仿佛熟睡一般。 忽然，霍沐萱第一个冲上了前，扒着病床边缘，痛苦地喊着：“姐！姐！” 于特美看到躺在移动病床上的霍竹萱的身上还穿着她在周简洛别墅里为霍竹萱挑的那件仙女白裙。 白裙裙摆有部分从盖着的被单露出来，长发在脑后四散开来。 沉睡的美丽仙女。 同时她也看到了推着病床出来的几个护士里有唐纯。 于特美大喜，赶紧要走过去。 这时候CT影像室先后走出来六个白大褂医生，年纪不等，跨度大概是60-30岁，看起来凌佑是里面最年轻的。 一时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那么点拥挤。 于特美看着其他医生挂在左胸前的胸牌，除了梁恒磊是副主任医师，其余全是主任医师。 除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她早就看过胸牌的，与这几个其他医生不同，自然是凌佑主治医师。 年轻也是级别最低的。 其中一个最年长的主任医师主动走到周简洛的面前说：“霍先生，病人病情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没有更好的进展，所以……还要住ICU吗？” 周简洛看向停在那里，静静地躺在移动病床上，霍沐萱对着哭诉却没有任何反应的霍竹萱，他脸色不是很好，所以显得格外阴沉冷酷，但眼神却透着恍惚，他说：“为什么和以前一样，她醒过来了，一整天都是好好的，她醒过来你们都看到了……” 头发花白，最年长的医生沉吟片刻道：“对不起霍先生，霍竹萱小姐是醒过来了，但因为当时没有及时做检查，我们也不清楚那时候病人大脑的状况和具体的大脑活动如何，所以我们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你知道，大脑本就是人体最复杂的部分，受到什么刺激忽然醒来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目前从脑核磁共振成像结果来看，霍竹萱小姐的大脑软组织受损后就开始萎缩，这种情况并没有得到恢复和治愈，所以即使出现奇迹发生，苏醒过来也是会极短暂的。” 医生说的意思是大脑很神奇，有可能人在受到刺激下会醒过来，但又从目前大脑的软组织情况来看，不大可能会醒过来，假使真能醒，也是转瞬即逝。 也算对于特美占用了霍竹萱的身体一天一夜的这种事情从医学方面解释了八成。 够用了。 第20章 有钱了不起啊 看起来显然是霍竹萱并没有被医院的医生们发现有异常，于特美暗暗放下悬起的心。 她占用他人身体，侵占他人灵魂的事情能瞒得住。 可以骗过医生。 周简洛用了数秒消化主任医师所传递出来的信息，他直视着医生的眼睛问医生：“她还会再醒来吗？” 目光有那么点骇人，瞳孔幽黑像深夜的悬崖深底。 主任医生们互相交换了眼神，为首的医生沉吟数秒后说：“这……我们不敢保证，目前来说霍小姐仍然是无任何自主意识的。” 霍沐萱闻言泫然欲泣地插话：“也就是说我姐还是植物人，她并没有好是吗？” 医生斟酌话语有没有错误，片刻后点头。 霍沐萱拿起霍竹萱床上的手握着哭诉：“姐，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了他，你牺牲自己值得吗？你后悔吗？” 周简洛忽然上前，粗暴地捏紧霍沐萱的手腕，让霍沐萱吃痛松开了她握着霍竹萱的手。 霍沐萱目光怨毒地瞪向周简洛：“你干什么！” “我想知道，竹萱是受了什么刺激醒过来！” 周简洛紧紧盯着霍沐萱，眼神里杀气尽显。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沐萱眉头拧紧了。 接着她思索着什么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姐醒过来是好事，受了什么刺激重要吗？她都忘了一切，包括你！还有，你最好叫她姐，不要叫她名字，大庭广众这么多人，传出去非常不好！对她对你对霍家！” 周简洛置若未闻，只语气充满威胁，“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用了我不知道的手段伤害她的身体，不然我会让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霍沐萱呼吸一滞，眼里闪过片刻恐惧，她心悸地退缩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她眼珠转得飞快，看向站在那里不明所以吃瓜的医生们说：“我姐醒过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对我姐的安排做了什么变动？” 周简洛完全不知道有此事，转过头去看向那群医生。 头发花白的医生思索了一下，也紧张了一下：“我们只是想安排霍小姐出ICU而已，毕竟我们医院重症病房也挺紧张的。不过我们是打算征求霍家的意见再做决定，只是还没来得及，霍小姐就忽然醒过来了。” 霍沐萱蹙着眉头说：“可是我姐刚醒来我赶过来想带她离开的时候，她一直呼叫一个医生，说是她的主治医生，而且看起来很依赖他，好像姓凌，她一直叫着凌医生！她的主治怎么会是年轻的医生。” 霍沐萱说的时候不停地瞄向周简洛。 头发花白的徐主任怔愣片刻后，无奈道：“霍小姐的病情基本已经不会再向恶性发展，她已经被确诊植物人，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医疗方式治疗霍小姐，所以我们就决定由多人主治医生转为一人主治。凌医生是我们院优秀的年轻医生，这个安排绝对没有怠慢霍小姐和霍家。” “可是就在你们做完这个决定后我姐醒过来的！” “啊……这之间没什么关系……” 医生总得向病人家属解释一些他们不了解因而胡乱猜疑联想的事情。 徐主任摊手转而看向身边的医生寻求口头支援。医生们这时候却不敢乱说话，只敢点头应和。 周简洛声音冰冷，倏然道：“谁是凌医生？” 他话一出，医生们都紧张起来，旁观的于特美也捏了一把汗。 她现在没有忘记要给病人插胃管的事，但是唐纯站在霍竹萱的移动病床旁，她不敢近前。毕竟周简洛气场强大，压迫感十足，医生都莫名神经紧绷，更别提她了。 还有，她是真做了亏心事！ 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就扯到凌佑医生身上，周简洛和霍沐萱认为霍竹萱醒来绝非意外，如果受了刺激醒来也是受了非同寻常的刺激。毕竟霍竹萱昏迷的这半年来，周简洛几乎每天都来，用了各种方法试图唤醒霍竹萱都毫无效果。 他自认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能唤醒霍竹萱的人，那一定是他，因为他认为霍竹萱无论爱恨，她强烈的感情都是给他的。 他是认定了霍竹萱醒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受了强烈刺激。 不管来自哪里的刺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不在他掌控内的事情。 “我是凌医生。” 此时凌佑很快站了出来，站到了所有医护前面。他面戴医用口罩，面色平静，神态如常淡定。口罩上方露出的两只眼睛无波无澜，镇定自若。 于特美忐忑着双手交握到一起，她占用过霍竹萱的身体不会害了凌医生吧。虽然这个凌医生不太讨喜，冷若冰霜的，没有温情在，可他是无辜的。 周简洛盯着凌佑的眼睛，凌佑的眼神不惊不慌与之相接，周简洛的目光向下移，移到凌佑的胸牌处。他走向凌佑，两人身高几乎相平，都高出周围其他男医生们差不多一头的高度。 周简洛伸出手，手腕处西装的袖扣都发着冰冷的光，他两根手指捏着凌佑的胸牌抬了抬，声音低沉：“凌佑？” 面对这种冒犯的举动，凌佑不亢不卑地望着眼前压抑着某种疯狂的男人。 周简洛命令的语气说道：“凌佑，用你的办法让我爱的人再醒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一边火光四溅，一边清潭深水。 凌佑冷漠但礼貌回应道：“不好意思霍先生，我并没有这种办法。霍小姐醒来纯属于意外。我们医院，我，没有对霍小姐做过或者使用过任何合法合规之外的治疗手段。” 闻言周简洛周知般地点了点头，也很礼貌的样子，只是嘴角绷紧，然后再抬眼，黑色的眼眸更黑了，他说：“三天之内，如果三天之内霍竹萱醒不过来，你们在这层的所有医护人员，”周简洛目光在走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凌佑身上，一字一句道：“全部要失去工作。”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 凌佑听得最清楚，因为周简洛离他最近，他平静的面庞终于现出了一丝不悦，他冷着声音说：“医生不是神仙，霍先生！” “可我是你们的神仙！财神！” 语气不容置喙，如此咄咄逼人。 不过此话倒是真的，医院开始私有化改革后吸收了大量民营资本，虽然国有仍然占大头，但霍家占有的股东比例对华东脑科医院的发展建设决定是十分重要的。 一时间三楼的走廊里鸦雀无声，在场人都敢怒不敢言。 “有钱了不起啊！” 当所有人都看向于特美的时候，于特美惊呆地捂住嘴，她怎么把心里吐槽说出来了。 愤愤不平也不能不知几斤几两重，还想英雄救美啊。 于特美迎上了周简洛斜睨过来的眼神，跟他之前看着霍竹萱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天堂之光，一个地狱之火。 虽然祸是她于特美惹的，可是她也救不了火，不应该出头逞强啊。 于特美面对刀锋般的眼神，识时务地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说的是，有钱了不起，确实了不起！没有钱哪能看得起病，没有钱哪能得到最好的救治，哪能看得起最好的医生，没有钱，只能等死！像欠着医院钱的，还不知道被医院安排躺在哪里，有钱绝对了不起！了不起！” 于特美拼命向周简洛竖起两个大拇指，由不畏强权掷地有声的模样一秒变谄媚。 周简洛毫不犹豫直接鄙视地白了她一眼，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看向凌佑医生，凌佑也白了她一眼。 一瞬间她收获了两个大白眼。 于特美瘪着嘴，瘪了又瘪，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好人有好报，都是骗人的！ 周简洛无视于特美造成的插曲，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这三天都会守在医院，不会离开半步，用你们之前让霍竹萱醒来的方法醒过来，不然我刚才说的，说到做到！尤其是你！” 周简洛瞥了凌佑一眼，狠厉锋锐。 然后他走到霍竹萱的移动病床前，轻声说：“她还住之前的病房。” 反应过来的徐主任医师赶紧说：“快把霍小姐推去七楼的重症监护室！” 三层走廊的一行人都跟着霍竹萱的移动病床离开了，一部分跟上了病人移动病床专用电梯，一部分上了正常使用的电梯。最后走廊里只剩下于特美和凌佑还有梁恒磊走得迟，于特美站在走廊这头，凌佑和梁恒磊站在走廊那一头。 梁恒磊张了张嘴，嘴张圆了，又闭合，他看着凌佑，最后嘴唇好像裂开似地说：“怎么办吧。” 凌佑把手插进白大褂兜里，面无表情地说：“没办法。” “我知道没办法啊，可是怎么办呢。” 一连唉声叹气好几声。 凌佑并不理会，直接往走廊外走，梁恒磊跟上：“是不是要让院长找霍家，说说情啊。” “不知道。”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不着急啊，你不怕丢工作啊。” “无法办到的事情又不是我的错，我急什么。” “你还是太年轻了。” 梁恒磊已经开始开动脑筋，眼珠子乱转，打着什么甩锅的主意，凌佑却毫无察觉。 两人经过于特美身前，于特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俩，一副受惊的模样。 其实她是非常愧疚加心虚，是闯祸人直面受害人的那种受惊之色。 凌佑见她这副表情，迟疑了一瞬，然后不自觉地在她身前停下，梁恒磊这才注意到于特美，说：“诶，你怎么还站这里，怎么了，吓到了？” 于特美小声戚戚的，“你们真的会失去工作，被辞退吗？” 于特美刚问完，梁恒磊就大声说：“是啊，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那是霍老先生的亲孙子，目前霍家霍老先生老大，他就是老二，他爹都得靠后，华东医院的大股东！他当然说的话不会是假的！” 于特美脑中转着的是霍沐萱口口声声的私生子三个字。 他在霍家地位居然这么高？ 怪不得单独住在一栋豪宅里。 “那你们医术很好，应该很好再找工作吧。” 于特美无不担心地问，这件事看起来跟她毫无关系，可事实完全由她而起。 要不是她占用了霍竹萱霍家大小姐的身体，那植物人的霍竹萱就不会醒过来，医院就不会被周简洛赖上了。 周简洛看起来很有魄力，杀伐果断的样子，疯起来估计也跟他的魄力一样没人招架得住。 “诶，你这就不会说话了，我们医术很好也经不起被开除啊！华东医院是全国最好的脑科医院，拥有最好的神经外科，谁愿意被降级啊。”梁恒磊很不满地郁闷着说。 于特美看向凌佑的胸牌，很小人，也好似最关心地问：“那主治医师去别的医院，应该不会降级，还是主治医师吧？这已经是最低医生级别了吧。” 她也不是很懂，她只想把她闯的祸，给别人造成的损失希望是越小越好。 结果于特美刚说完，梁恒磊弯腰瞅向凌佑的胸牌，“噗”的一声，很响亮地笑出了声。 “哈哈！这个护士果然好有趣啊，哈哈哈！”大笑声连续不止。 第21章 做护士真累 于特美被梁恒磊医生笑得感觉有些错乱了。 她说了什么，这么好笑？ 凌佑很淡定，并不为所动，他眼睛看着于特美，似乎不受任何影响地直视着她道：“无论在任何岗位和任何地方，都应该努力想着精进自己的业务能力，不是工作了五年还像新手一样。” 这是开训她了。 于特美转动着眼珠，马上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他明显还记得在病房时于特美的表现，而且记得很清楚。 于特美心虚地矮下一头，同时间她猛地想起她被拜托去给病人插胃管的事。 于特美顿时急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给忘了！ 她刚才没敢去叫唐纯，现在赶紧还得去找唐纯。 “那个，医生，我有事，我先走了。” “诶，凌医生给你训话，你怎么不认真听呢。”梁恒磊故作严肃，实际上憋着要喷薄而出的坏笑。 他对着凌佑打趣抬杠一向乐此不疲。 凌佑也向来不爱搭理。 不过这个时候看到于特美转头就跑，让凌佑面子上还是有一丝挂不住的。 梁恒磊望着跑走的护士于特美身影，疯笑地停不下来：“我怎么这么喜欢这个护士呢，真有个性，哈哈哈哈！” 凌佑冷淡的面孔出现了冷若冰霜的嫌弃，无视了没正经的副主任医师，不再理会，径自去坐电梯下楼。 于特美又跑去七楼找唐纯，七楼都是重视监护室区域，按说是不允许家属进入。隔着玻璃窗，于特美看到霍竹萱已经被放到一间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病床前坐着周简洛，他握着植物人状态的霍竹萱的手，把霍竹萱的手贴在嘴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于特美回想了一下昨天周简洛的所作所为，心想着这个男人对霍竹萱的深情款款是真是假。 而像霍沐萱和霍竹萱的未婚夫都在病房门外站着。 病房内没有唐纯，病房外，于特美扫了一圈也不见唐纯。 “你回去吧。”霍沐萱对李睿翰说。 “这……竹萱又变成了植物人，我和你姐的婚约说好了半年内她要是不能好转就取消，那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个情况，我和你姐还结不结了？” “你想结就结。” 李睿翰嘟囔：“难道我要娶个植物人？” 霍沐萱斜眼看他：“周简洛守得那么紧，你以为植物人你就能娶得到。” “是啊，我娶不到，所以我能取消婚约吗？” “回家问你爸去！” “真是无语了，我堂堂李睿翰要娶植物人，然后又告诉我植物人也娶不到，那我在这里干嘛？” “我让你滚了，行了吧！” “你朝我撒什么气，你全家都干不过一个冒出来的私生子，能怪我吗！” “滚滚滚滚！” 李睿翰被霍沐萱骂得干瞪眼，不过也是脾气好，没还嘴，半晌才转身离开。 于特美听着他俩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怪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她没空儿多琢磨，现下发愁了，唐纯这会儿去哪里了。 于特美只能独自先去需要插胃管的病人病房，想着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好在这时候她还记得曹晴露说给她的病房号。 于特美赶到曹晴露让她去的病房，结果刚进去她就和曹晴露撞了满怀，于特美变成了结巴：“你……你……” 她有点傻了。 曹晴露无奈叹气：“病人家属都催了好几遍了，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只能忍着肚子痛自己来了。” “对，对不起。我，我那个……” “好了，你说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干什么都心不在焉，赶紧调整好状态，不然工作失误可是大事了。” “哦，对不起。” 曹晴露拉着她，把她拉出病房边走边说：“跟我说对不起干嘛，我是怕你又挨护士长的骂，你说这周你都被护士长骂几次了呀！” 于特美一脸懵，想于晓慧护士难道本人真的技术不精吗？不光是因为她占用了她的身体才被骂？ 她正在猜测于晓慧的业务水平的时候，曹晴露又对她说：“对了，昨天跟你说的，把我的耳环带来，你带了吗？” “什，什么耳环？” “什么！你没给我带来？！”曹晴露瞪大了眼睛。 “我……我不……”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定要给我带来吗？明天我要去给我儿子开家长会，我得戴着去啊。” 于特美也听不懂，也不好做解释，只能一脸抱歉看着曹晴露。 曹晴露再次对她叹气：“哎，自从上周去你家，我把一只耳环落在你家，你找到后说带给我，这都一周了，也没给我带来，你说你健忘，还是没放在心上，还是怎么了。” 于特美哦哦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承诺明天一定带，明天她就不是于晓慧了，于晓慧是不是要继续忘记，她也就不知道了。 曹晴露看于特美的反应，再一次无奈叹息，她顿了一下说：“这样吧，下班后我跟你一起回家，我去你家去取。” 于特美睁大眼睛，回家？回于晓慧的家？ 于晓慧的家在哪里？她要去别人家？于特美难免又马上心神不宁起来，这该怎么应对啊。 于特美跟随着曹晴露回护士暂时休息的地方，一般是护士完成被安排的工作后随时等待着病房病人有需求的呼叫。 结果于特美连椅子都没坐上，就被护士台指挥着要去给病人送药，换药，输液，打针。 于特美根本不会做这些事，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装头疼，往沙发上躺去，全由其他护士来做。 唐纯回到护士室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于特美，她很认真地跟其他护士讲：“晓慧姐今天在电梯里都晕倒了，现在还晕的话，是不是应该找我们医生检查检查脑部。” 其他护士一齐看向躺在沙发上装头疼的于特美，于特美马上虚弱地抬起手，摆了摆，露出假笑：“不用，不用，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唐纯趴到沙发扶手旁边问她：“那晓慧姐，午休时间到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吃饭？医院员工食堂的饭菜是不是很丰盛？ 于特美表示很想吃的时候，忙碌得脚不沾地的曹晴露回来了，她刚给病人打针，病人忽然吐了一地，把她恶心坏了。好在她职业素养够，也习惯了，一进护士休息室听到吃饭，就说：“走走，带上我，我们一起去。” 去吃饭要换下护士服，于特美脱下衣服的时候，查看了一下护士服口袋里的口香糖小铁盒，看到里面沉睡的蚊子待得好好的，她放下心来。 放好衣服后她跟曹晴露还有唐纯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 去食堂的路上，于特美想起她该干她的正事了，也终于能干正事了。 她的正事，找她的身体。 她问曹晴露：“那个，你们说，我们医院所有病人的住院信息在哪里能准确查到？” 曹晴露疑惑地看向于特美，于特美心里拿不准这个问题对护士身份来说问出来会不会很奇怪。 身边的唐纯倒是好奇起来，她问于特美：“晓慧姐，你问这个干嘛？你想查谁的信息？” 于特美心里有点打鼓，作为护士的基本常识她是完全不知道的，她只是想着问得专业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护士。 其实查询病人住哪间病房，只要提供姓名，行为不可疑，在导诊台就可以查到。她现在反而为了护士身份想装得职业一点，说想要查询住院信息，而这个住院信息可能包括病人病历，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看的。 “我想查，我的……一个亲戚……” “不是很熟的亲戚？”曹晴露问。 “也不是，就是她住进我们医院，但是不愿意我知道，所以我想查……” “那你这亲戚挺不错，知道你是这个医院护士还不告诉你，不图点便利，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吧。” 话说到此，“这个亲戚”被表扬了一番，于特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而已。 精明又带点市侩的曹晴露说：“人家不想麻烦你你就别管了，住我们医院神外的，时间超过一周基本就是脑癌，或者植物人预备役。神内就是难缠的病，到时候让你帮点小忙没什么，跟你借钱，你是借还是不借，借多少？你家亲戚要是有心不告诉你，我建议你还是别查了。” “不是……” 曹晴露粗暴打断于特美，不容她插话：“不是什么，我刚刚在病房听其他护士说，今天你和唐纯都在三楼，在三楼发生了大事，在场的其他护士后来都急死了，急哭了，都说三天后肯定要被辞退了，你和唐纯怎么没事人一样？你俩怎么都不担心自己？还是说你俩当时不在三楼？” 这时候于特美反应两秒才反应过来曹晴露说的是什么。 确实，她怎么忘了，好像当时周简洛确实是说三天内霍竹萱不醒来，当时在三楼所有医护全部要失去工作。医护就是包括医生和护士的意思，她当时大脑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护士，准确地说可能因为要被辞退的也是于晓慧，所以她没多大感受。 实在不该！如果是于晓慧本人，可能那个时间不会出现在三楼，所以还是她于特美惹的祸，祸上加祸。 至于唐纯为什么没什么反应，一副不担心不着急的样子于特美就不清楚了。 唐纯小声嗫嚅着：“那个人……说三楼全部医护，可能只是焦急愤怒下脱口而出，他不会记得都有哪些护士的，大概率只知道是哪几个医生。” 曹晴露和于特美难得统一，同时问她：“你怎么知道？” 唐纯很认真地说：“因为他的眼里都是他的姐姐霍竹萱，根本懒得看护士一眼。” 这话是没错，周简洛确实没工夫看护士一眼，他只是白了于特美一眼而已，这么说来护士里危险的也可能只有于晓慧。 占用别人身体已经很过分了，还害人家失去工作，那不是罪大恶极？听唐纯这么一分析，于特美变得惴惴不安起来，有点愧疚。 第22章 军嫂 三个人说这话间已经到了食堂，本来想好好吃一顿的于特美，她看着从衣兜里掏出的于晓慧的饭卡，想着她可能对于晓慧的亏欠，她下不去手，最后只点了份最便宜的清汤面。 她喂饱于晓慧的身体就好了，美好的滋味她于特美不配用人家的钱体会。 有三人坐的空位她们就一起坐了下来，看着于特美嗦着清汤寡水面条，曹晴露和唐纯只当她头晕吃不得油大的东西，也没想她是带着负罪感在吃饭。 唐纯一边吃着饭一边掏出手机，在手机上刷着什么。于特美摸摸自己身上所有衣兜，没有于晓慧的手机，不知道于晓慧把手机放到哪里。护士工作时间是不让携带手机的，她可能把手机放到储放护士私人物品的地方。 边吃饭边看着手机屏的唐纯脸上现出羞涩的笑意，曹晴露探头往她手机上看了一眼，问：“这是谁啊？” 唐纯赶紧把手机屏按灭，曹晴露只用了一秒反应过来，大呼：“哎呦，你拍的不是那个霍家少爷，什么时候偷拍的，你工作时间带手机。” 唐纯的脸瞬间通红：“我忘记把手机放进储物柜里了。” 曹晴露一脸不信地冲于特美使了使眼色：“这小姑娘暗恋人呢。” “我没有。”唐纯满脸涨红的嘴硬。 曹晴露继续调侃：“哎呀，要是我们小唐纯能被霍家少爷看上，可不就成了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了，不用再干护士这脏活累活苦活了，我们作为你的前同事以后能不能沾点光呢。” 曹晴露嘻嘻地笑着说，纯属逗乐打趣唐纯，倒没什么坏心眼，可无奈对方心思敏感凡事认真，觉得这或许是挖苦嘲讽，毕竟身份差距太大，那就是自不量力。 唐纯当即眼泪就浮上了眼眶。 这可把曹晴露弄得愣住了。 “哎呀，我说错什么了，不对，我错了唐纯妹妹，我不该拿你的感情开玩笑。” 虽然曹晴露心里觉得对方很幼稚，不能理解这种对着虚无缥缈的东西的喜欢，但道歉还是要到位的。 唐纯大概也觉得自己离谱，她努力在泪眼中挤笑：“没有啦，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人家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他就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就……” 唐纯说着说着就更难过了，好像责怪自己不争气一样。 于特美眼睛来回扫着眼前的曹晴露和唐纯，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她问唐纯：“今天早晨去霍竹萱住的那个ICU病房消毒的是你吗？” 唐纯懵懵地摇头。 看来她的蚊子腿缺了两条不关唐纯的事。 于特美说：“那咱们医院喜欢这个人的小姑娘真不少，可不止你一个，你很正常了。都是见色起意，谁不喜欢好看的东西是吧，我路边看着好看的花和景色还拿手机拍一拍呢，好看的人我那是没胆子拍，不然我也拍，这有什么错呢，正常啦！” 于特美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安慰着唐纯。 唐纯听完一下子脸上笑意盛开：“是吧，我也只是偷偷喜欢，什么都没做，就是偷拍了几张照片，我自己偷偷看，都没给别人看过我偷拍的照片，我觉得他好帅。” 说着说着不自觉就露出了花痴表情。 曹晴露咬着手上的馅饼，边吃边嚼，笑而不语，一副见多识广洞悉一切的样子。唐纯难过抹泪或许是为了掩饰她工作违规摸鱼被抓包的心慌，也或许是真单纯地喜欢病人家属着了道入了魔。 曹晴露对哪一点都不同情，她可是老油条，无论工作还是生活。 于晓慧本来是作为老护士带徒弟似的带着新护士唐纯工作，但于晓慧被于特美挤占了灵魂占用了身体后，由于于特美护士技能是一点都不会，所以这一天的下午班，实际上都是唐纯带着于特美在做事，几乎分配下来所有的护士活都是唐纯包揽了。 本来于特美想着既然她做不了护士活，就趁机偷偷去找自己的身体，结果唐纯又离不了她。 虽然于特美什么都不干，但唐纯让她在身边监督好她，于特美心想你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虽然带新护士本来主要职责就是指挥指导。 唐纯开心地边给病人一边注射，一边道：“晓慧姐在旁边看着我，我工作格外有动力。” 真的假的？于特美看唐纯纯真的眼睛笑成月牙，也不知道她是出于真心还是溜须拍马。 唐纯轻车熟路地给病床上的病人扎完针，在病人胳膊针孔处按上止血棉花，一气呵成。甜甜的笑容和其他护士总是拉长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病人明显心情也变得很好，微笑着说：“别看小唐护士看上去年纪小，但工作真是细心认真，让人喜欢。” 说话的病人是位年龄二十七八岁的女士，虽然剃光了头发，是圆圆的光头，但是从五官来看，绝对是个大美人；鹅蛋脸，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挺直细秀的鼻子，丰润小巧的嘴，虽然面无血色，也觉得她美丽动人。 于特美下意识地去看了下这个病床的病人的名字，叫做纪楠松。 具体是什么病于特美不知道，但是这个病房的病人好像都是等待手术的脑肿瘤患者。 唐纯完成注射就要去下个病房了，于特美跟在后面，她刚迈出几步路，结果身后的纪楠松忽然出声：“……那个，于护士……” 幸好于特美姓于，不至于她没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叫她，于特美顿了一下，转头朝病人看去。 应该是叫我吧，于特美对上了纪楠松美丽的眼睛。 “……于护士，你忙吗？” 于特美指指自己，忙吗，估计谁都看出她手头闲着，好像确实看上去没什么事，并不忙。 于特美问：“你有什么事吗？” 纪楠松微微眨着眼睛，温柔的脸庞有一丝拘谨，她说：“我想请于护士帮我一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病人纪楠松想要于特美帮忙跟她的主治医生协调一下，希望把她今天下午需要做的检查挪后，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离院去办。 “你要办什么事啊？”于特美问。 “今天下午，我爱人要和我视频通话。” “视频通话吗？那可以做完检查再视频啊。” 纪楠松小声说：“他是军人，人在部队，视频通话一次需要申请的，时间是定好的，我不想他再申请改时间……” “哦哦！” 哇，是军人老公，于特美顿感崇拜又心生羡慕，毕竟她少女时期看到穿军装的，都能走不动道。 没主意的于特美赶忙求助唐纯。 唐纯端着医疗托盘从病房门口退回来说：“视频通话需要很长时间吗，不能和检查时间错开吗？” “也不会很长，只是我可能需要离院，来回时间就比较长了。” 唐纯纳闷地问：“不是只是视频通话吗，还要离院？” 纪楠松的脸上现出抱歉和难色，她说：“不好意思，因为我没有告诉我爱人我住院了，所以我必须在家里跟他视频，才能让他安心……” “所以你要回家？” “是的，能不能跟医生说一声，通融一下？” 纪楠松美丽水润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于特美。 于特美看向唐纯，意思你赶紧给办办？ 毕竟于特美不是护士，她什么都不懂。 唐纯思量着说：“这很难啊，你的手术时间都安排好了，那剩下的检查都是很重要的检查，如果今天做不了，那很可能手术时间也要推迟。医院主任医师的手术时间都是排好的，再推迟可能耽误你的病情。” “就这一次。” “可你的手术也可能一生就这一次啊。” 纪楠松瞬间低下头，沉默片刻后低语着：“他在边防部队，虽然是中校，可一个月也只能和家里视频通话一次……我怕取消了，他会担心，我更怕取消了，我手术如果不成功……”纪楠松抬起她的头，她说：“护士，能不能帮帮我，这通电话对我真的很重要。” 唐纯趴到于特美耳朵悄声说：“这位病人的肿瘤还没确定是良性恶性的，要切除之后做病理检查，要是恶性的，很可能就……” 于特美一听被吓到，连忙说：“那我们必须要帮忙啊！” “啊，谢谢于护士！” 听于特美这么一说，纪楠松直接感谢。 真是想不帮都不行了！ 面对纪楠松渴求和感谢的目光，于特美眨着眼睛，可她要怎么帮呢，既不会耽误病人的检查也不会耽误夫妻视频通话的时间。 “可以不回家通话，就在医院里面视频吗？”于特美试着提议。 纪楠松为难：“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住院了，他一年回一次家，我希望他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出院了，不然他会不安心的。” 于特美看着纪楠松的光头：“可你的头还有衣服……”纪楠松因为要做开颅手术已经剃光了头发，还穿着病服。 纪楠松闻言从病床上下来，她打开床头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她说：“说是要剃头发的时候，我就买好了假发，平时穿的洗干净的衣服也在这里。” 纪楠松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展示给眼前的两位护士看。 于特美看向唐纯，唐纯也看向她。 于特美不禁问纪楠松：“那你家离医院远吗？” 纪楠松说：“打车的话，要四十多分钟。” 唐纯：“来回加上通话时间，那确实太久了，可能下午的检查全都排不上了，姐姐就不能跟军哥哥说你人在外面，然后在医院找个人少的地方，装作在公园里。” “可是医院好像哪里病人医生护士都挺多的，小唐护士你知道医院哪里人少，基本没什么人经过的吗？” 唐纯认真想了想，说：“你怕有医院的人入镜是吗，尤其衣服特征明显的白大褂或者护士服或者病服？” 纪楠松快速点头。 唐纯思维敏捷，她笑着道：“那好办，你视频的时候尽量镜头朝一个方向，然后那一个方向让我们晓慧姐帮忙守一下，不让人直接经过不就行了。” “这样可以的吗？于护士？”纪楠松满怀解决问题的欣喜和请求望着于特美。 “晓慧姐，你去吧，你的工作都交给我了！” 本来于特美也没做什么工作，所以于特美就这样被安排了。不过她也挺乐意的，病房里都是痛苦的病人，看多了心情会受影响。毕竟她根本不是护士，没有面对这些情绪的专业性，不光技术还有心理层面的，所以显然这种把风的工作更适合她去做。 第23章 任务 于特美和纪楠松先去了洗手间，纪楠松换下医院的病服，穿上了自己平时会穿的衣服，然后站在洗手台前的镜子前戴假发。 假发是过肩长的黑色长发，是刚刚及肩膀的长度，纪楠松把假发戴好后，就是一个美丽佳人了。纪楠松还往脸上涂了一点粉底，嘴唇上涂了带颜色的润唇膏，整理好一切后她整个人面朝于特美站着，她问于特美：“我看上去怎么样，一点不像生病了吧？” “哦哦！” 于特美看直了眼，狂点头，纪楠松身着米色长袖纱裙，黑色略显蓬松弯曲的过肩长发，化了淡妆脸色靠人工红润了不少，看起来温婉秀丽得像牡丹一般大气典雅。 是个很耐看的美女。 之后，于特美和纪楠松两个人就去了住院部的□□，那里建设得像公园，绿草地覆盖面积达70%以上，沿途小径满是树木和花朵，但确实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她们到处找着相对人会比较少的地方。 于特美边找地点边犹豫着问：“你为什么选择不告诉你爱人你生病了呢？” 走在她身边的纪楠松微笑着说：“告诉他，他也回不来的，不过是给他徒增担忧。” “那你有没有想过……手术不成功怎么办？” 纪楠松说：“想过了，早就想过了，不过我是安排好我们三岁的孩子。我爸妈公公婆婆都知道我得了脑肿瘤，我不孤单。瞒着他，全家都同意我的做法。” “可我觉得还是告诉他，比较好吧。他不知道，你不会觉得委屈吗？这个病很严重……” 纪楠松摇摇头，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如果我活下来，等他回家了，我就跟他大哭一场，要他做以前所有他答应我没办到的事，我公婆都说他要做不到不放过他。如果，我没活下来，这也不是他和我，所有人都能决定的事，我更不会怪他，毕竟戍守祖国边疆是他的工作和职责，这是他的选择和信仰，我嫁给他的那天就知道了，这也是我的选择。所以，自己的选择要自己承担吧。” 纪楠松说得很干脆坚定，笑容笃定，没有一丝哀怨，不愧为军嫂。 于特美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一丝沉重也有一丝感动。 “你一定很爱他吧。” 纪楠松笑容大了很多，也有些不好意思：“穿军装的他确实很帅，不过他和我是在一次洪水中相识的，他参与抗洪抢险，救了我和我身边的人，那时候觉得他的胸膛太广阔安稳了。看着他一身的泥泞，用生命在洪水中逆行着，整个人都发着光。” 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的纪楠松脸上都闪着幸福的光芒。 于特美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什么了，也不用再废话了。她由衷地，发自肺腑地说：“你一定会手术成功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我一定会努力活着。他还有一年半就能从边防回家这边的部队，到时候宝宝也上幼儿园了，我们一家三口会有更多的时间相聚。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纪楠松说给于特美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给自己心理鼓励。 两人站在一处花坛前面，目测了一会儿周围的情况，路过的人不是很多，纪楠松说：“我觉得这里可以。” 她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马上快到了约定好的视频时间。 于特美赶紧像个侦察兵一样退到花坛的一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还是病人经过，她都赶紧小跑提前上前沟通，让人家从花坛的另一边绕过去。 看着于特美的努力帮忙，纪楠松很感激，同时她手握着手机也有些紧张，毕竟生病后到确诊到确定必须手术之后，她都没有和丈夫谢照威通过一通电话。边防部队纪律严明，环境艰苦，虽然能通讯但身为中校也不能随便浪费资源，更应做出榜样，毕竟有很多士兵一年才能和家人通上一通电话。 驻守边防非常苦，但好在只有两年，两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坚持下来的。 于特美听到纪楠松的手机响了，是熟悉的vx音频通话来电的音乐。她看过去，看到纪楠松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最好的面貌按下接通按键。 纪楠松的假发和她平时的发型一样，她把跑到肩膀前的头发拨到身后，面对着手机屏的表情舒展恬淡，就像在家刚做完饭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休憩感。不一会儿，于特美听着纪楠松说：“谢中校，你是不是又黑了一点。” 那一端传来声音：“纪姑娘，你是不是又瘦了一点。” 坚韧而严正的声音里透着不易觉察的温柔。 病房里的纪楠松脸上是痛苦的，而此刻是被甜蜜包围着，她说：“等冬天来了，我就胖了。” “胖一点好，最近累吗？小雨点乖不乖？” “她很乖，一直很乖。” “那就好，等我过年回家，你告诉她我会给她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有惊喜给我吗？” “有，当然有。” “真的吗，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 “提前透露就不是惊喜了。”带着些许宠溺的声音。 “那我等着你给我和孩子的惊喜。”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简单的聊天氛围，徐徐渐进，阳光似乎都更温和了一些，没有以往那么刺眼。 于特美一边注视着坐在花坛边的纪楠松，隐隐听着他们夫妻的对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纪楠松身后区域外的远处，只要有人影，她就赶紧上前拦截。 又有人要从花坛后面经过，是穿白大褂的医生，两位，一男一女，男帅女美的外形。于特美跑着上前拦住两人的去路，抬眼看清楚，才发现这是一个熟人，是凌佑医生！ 那绝色眉眼在口罩的上方露出了冷淡的不解。 横着一只胳膊做拦截状的于特美连忙把她的胳膊收回去。 像个贼。 所以说人不能心虚。 凌佑旁边的女医生要继续往前走，于特美又去拦她，“等一下，医生！” 女医生挑了挑她化了美妆的眉毛，女医生白大褂上消毒水味道混着化学香，跟凌佑一样戴着医用蓝色口罩，问：“什么事？”看了看于特美的胸牌，再道：“于护士？” 意思是：什么事，于护士。 带着医生职业特有的高冷迫人。 于特美本身是害怕医生的，所有不给别人好脸色的医生她都心生畏惧。没办法，小时候看病打针的经历不美好，留下的阴影。 不过这时的于特美只瑟缩了一秒，也看着这位美女医生的胸牌：神经外科主治医师 戚源娜 戚源娜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应该和于特美年纪相仿，眼睛很大却偏细长，眼尾上挑，俗称桃花眼，或者说狐狸眼，漂亮是漂亮，却也是个高冷范。头发微微偏红，不知道是染的还是阳光下照的。 之前有人经过的时候，于特美都是如实说，有个病人在和家人视频通话，因为家人对她住院的事还不知情，所以希望路过的人不要在她的手机镜头里出现。 大家听了都能稍微绕一下路。 于特美对着戚源娜：“医生，能不能绕一下路？” “为什么？” 戚源娜耐心地问。 于特美眼睛看向纪楠松坐着地方，示意着：“那边。” 于特美刚说两个字，跟着看过去的戚源娜就忽然很欣喜地说道：“凌佑，你看，那边红色的大丽花，开得好漂亮，前两天我还没注意到它们开了呢。” 凌佑顺着戚源娜的视线看过去，戚源娜立即拉了拉他的袖口说：“我想去拍张合照，能不能帮我拍……” “不行！” 戚源娜还没说完，凌佑还没来得及回答，于特美知道女医生的意图，脱口而出的阻止。 凌佑和戚源娜同时把目光聚焦到于特美身上。 “啊，不行的，我说的是……” 戚源娜问：“你是病房护士吧？” 愣了愣的于特美点了点头。 “我说不行是因为……”于特美急需要解释清楚，不然这女医生还以为于晓慧对她有意见，那不是害了于晓慧。 “病房护士都在忙，你一直站在这里干什么！” 终于给机会解释了，于特美马上说：“我在帮助病人啊。” “帮助病人？病人在哪？” 于特美指向坐在花坛旁正在对着手机视频的纪楠松，开始解释。 听到病人是军嫂，戚源娜朝那个方向仔细地望过去，然后问：“那是纪楠松吗？” 于特美惊了一下，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戚源娜却对凌佑说：“我的病人。” 于特美又惊了一下。 “不过因为她需要做的手术比较复杂，转到刘主任手下了。” 凌佑说：“我们绕一下。” 马尾在脑后的戚源娜点头，然后跟上凌佑的脚步说：“是我帮纪楠松申请了霍氏集团在我们院设立的大病救助基金，因为她是军嫂身份，全部申请下来，可以一分钱不用花。” “那挺好。”凌佑淡淡地说。 戚源娜：“你帮你的那个找不到家属的病人，申请了霍氏设立的这个基金没有申请下来是吗？” “嗯，申请了二次，都被驳回了。” “你的那个病人现在欠了医院很多钱了吧，你准备怎么处理？” “已经四天了，于特美的家人如果还不出现，霍氏救助基金也申请不下来的话，只能停掉目前的治疗……” 凌佑话音刚落，于特美瞪大了双眼！ 她听到了什么？ 于特美！！！ 于特美这个名字！ 这是于特美经历大劫莫名其妙变成蚊子后第一次听到有人主动提及自己的姓名。 于特美！是她！ 于特美只用了一秒反应，眼冒泪花，飞奔上前，从凌佑的身后，一把拉住凌佑的手腕，五指紧紧抓着凌佑，手和嘴都像得了帕金森症地抖着。 第24章 终于找到自己 终于找到自己了！ 如此猝不及防！ 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消息！ 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腕的凌佑被迫停下脚步，半转过身，他身边的戚源娜被吓了一跳，看向于特美抓着凌佑的那只手，问道：“于护士，你干什么？” 于特美双眼深深望着凌佑医生，眼中含泪，无风摇曳，颤抖的嘴唇说着：“凌医生，凌医生，于特美还活着对吗？” 于特美变成两只手握着凌佑的一只手腕，两只手一起在凌佑手腕上搓啊搓，揉啊揉。 凌佑面色波澜不惊，他瞥了一眼自己被禁锢的手腕，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于特美的眼睛，淡然地问道：“于特美？她是你什么人吗？” “她是我……她是我……” 于特美一旦开始用脑，眼神就开始飘忽不定。 “亲戚。”发声短而慌。 “什么亲戚？” 于特美大脑有点空白，一时编不出合适的亲戚。 “近亲还是远亲，能联系上她的亲属吗，还是，你就是？” “她……是不是欠了医院的钱？” 于特美当然知道医院在找她的亲属的原因。 凌佑依旧言简意赅：“是。” “可是那个，霍沐萱不是答应帮她付清欠款了吗？” 凌佑：“霍沐萱……是谁？” 凌医生明显对这个人名很陌生。 戚源娜想了想，插话道：“霍沐萱，你该不会说是首富霍家的那个二小姐吧？” “对对对，就是她！” 戚源娜想笑：“霍沐萱为什么要帮这个于特美付费？” 于特美急道：“凌医生，昨天早晨你也在的，霍沐萱亲口说的，会帮于特美付清医院的欠款！你应该也听到的！” 凌佑经提醒才忽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有点混乱，记不太清，凌佑差点忘记了。 想想确实有这件事。 不过。 凌佑问：“当时你也在？” “我在，我当然在！” 于特美太激动忘了自己现在是于晓慧，不过有一个住院部的护士在场围观也不稀奇，凌佑在今天之前本来就不认识于晓慧。 所以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只是凌佑思索着什么，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手腕从于特美的手中抽出来。 “医院这边目前还是显示于特美是欠费状态，而且霍氏救助基金，于特美的救助申请也是今天早晨刚被驳回。” 凌佑边让手腕脱离于特美的手掌，边毫无感情地说道。 于特美立刻急道：“霍沐萱昨天才答应的，可能，或许还没来得及！” 毕竟霍沐萱一心要和周简洛争夺霍竹萱，一时哪有时间管于特美的事，所以于特美坚信只是霍沐萱还没空出时间来得及处理她在医院欠费的问题。 这个时候于特美难免生出抱怨，那个周简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当了一天一夜的霍竹萱都没弄明白。 为什么要霸着霍竹萱不放呢，如果真是他爱的人，霍沐萱作为霍竹萱的妹妹怎么会跟他见面就像仇人一样呢。 耽误霍沐萱的时间就是耽误她于特美的时间。 早知道当时她就应该以霍竹萱的身份直接对周简洛问得清清楚楚。其实问不清楚也没关系，干脆地跟着霍沐萱走了就好了！ 后悔！ 真后悔！ 戚源娜对着于特美说：“既然那个欠费的病人跟你是亲戚关系，那你就费心点，催催霍沐萱，毕竟医院这边接到没有任何会有人付清于特美欠款的消息，那自然很快就会停掉她的治疗，一旦停止，她会有生命危险。” 于特美耷拉着眉眼，眉毛都快成八字了：“有生命危险还要停治疗，你们！你们！”她差点说你们有没有做人的良心，不过她换了个说法，“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吗？” 戚源娜的桃花眼翻了半个白眼：“你身为护士居然问出这种问题，医院是医生开的吗，费用是医生收的吗？你那么大善心，最起码把你亲戚于特美的手术费治疗费等一切费用都交了，省得我们医生难办！” 戚源娜白了于特美一眼，毫不留情，然后温柔地看着凌佑，微笑着对凌佑说：“这不是找到了你病人的亲属了吗，太好了，当初只有你坚持要救，救活了，却没人为病人交钱，医院最后要是又把欠款算到你的帐上，我真要担心你接下来的前途了，好心没好报。” 于特美听愣了，刚刚说要停治疗，这会儿原来是凌医生把她救回来的吗？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好心没好报了。 于特美看着两人准备绕路离开，她又追上去：“凌医生，于特美，她现在住在哪间病房。” 凌佑回头，看了看她，回答：“重症监护室。” 什么！ 重症监护室一天就要一万多，她现在都住了四天了！二十万上还要往上加，她自己都想马上去把自己从里面搬出来了！ 于特美之所以一直留在医院，在医院里徘徊不肯走，就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身体，如今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她还活着，而且就在这座医院里，于特美是既开心兴奋又隐隐着急不安。 开心兴奋她没有死，还能从蚊子变回人。着急是想马上见到自己，但这会儿还有任务走不开，她还要继续为纪楠松守着路，做人要言而有信，有始有终。不安是她重回蚊子状态后吸血自己的身体应该能变回于特美吧？ 变回于特美后，除了霍沐萱答应她为她付清二十万的欠债，那后面的治疗费用怎么办，她不是军嫂，对社会没什么贡献，父母健在，之前也有劳动力，是个健全的人，值得同情的地方有限。 可她的储蓄明显不够，到时候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怎么去筹款呢？ 谁能帮她把她后续的治疗费用也付了呢。 没有钱，医院是不会继续救治她的。 跟自己同事老板借钱吗？因为不坐班根本与同事不熟。 老板能借给她吗？ 可好像住院四天都没人来医院看她。 真的是一时间烦恼纷至沓来，愁绪满头！ 纪楠松和她的爱人谢照威在那边视频通话了四十多分钟，还是纪楠松卡着做检查的时间，看着检查时间快到了，提前跟谢照威要求结束通话。 以前一个月一次的通话，一个小时都不够聊。 怕错过术前检查，纪楠松只能先提就到这里。 纪楠松对着手机里的人说：“你要注意安全，今天我们就聊这些吧，剩下的下个月聊。” 谢照威显然是很不舍的，他盯着纪楠松问：“你有没有想我？” 纪楠松轻笑：“明知故问。” “我很想你，特别想你，你现在在哪儿，我看你身后的景色挺不错的，就在这拍一张你的照片发给我吧。” 稳重的男人眼见通话要结束，想说的不能说了，语气反而有些急切。 严肃和冷静要保持不住了。 “你截屏就好了呀。” “不清晰，我感觉今天的你特别漂亮。” 纪楠松轻轻眨着眼睛，露出淡淡的笑，问：“真的吗？” 这一刻内心是有一丝酸楚的，漂亮是精心打扮过的，可现在真实的她一头秀发都没了。不过她马上纠正了自己的情绪，说：“好，马上拍，一会儿发给你。” 于特美又等了五分钟，纪楠松从花坛前站了起来，视频通话结束了没被发现异常，纪楠松松了一口气，同时身体晃了晃，头有点晕，好在症状很快缓解。 纪楠松朝于特美走过来，诚挚地说谢谢。 于特美得知任务终于完成，一边说不用谢，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走了，转眼不见踪影，纪楠松还以为于特美接到了什么工作。 谁能想到，于特美是去见她自己！ 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于特美既激动又紧张，悲喜交加，情绪过盛到脑袋疼。不过总归她还是个活人，这是她活这么大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才有更多可能。 进入住院部，于特美嘴里开始嘀咕起来，昨天她在重视监护室找了一圈怎么没看到自己呢，还以为自己不在重症监护室，难道还有其他重视监护室？ 乘坐电梯于特美来到七楼，到了七楼她才知道原来七楼是ICU楼层，除了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和这里的医生，谁都不能进，包括家属。 于特美之前是蚊子，进出自由，后来以病房护士于晓慧的身份进来一次也是随着其他重症监护室的护士进的。进入这里其实是需要刷卡，她运气好稀里糊涂跟着能进的人进了，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现在她再想进，根本进不去，被电子门禁拦在了楼层外。 于特美站在电子门外特别焦灼，一会儿趴门上往里面看，一会儿在门前踱步，走来走去。七层走廊她都进入不了，等于自己就近在眼前却不让看。 于特美知道她明天早晨才能变回蚊子，那个时候才能吸血，所以现在到了自己身边也无济于事，回不到身体里，可她只想确认自己到底什么样了，这种心情很迫切。 直到过了很久，终于有护士从里面按门出来，于特美以最快速度擦着护士身边冲进了电子门内，电子门是自动的，缓慢的，所以等那位出来的护士反应过来，于特美已经进去了。 于特美给了那个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一个背影，同是护士，这位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也没看清是哪位同事，只在身后问了句：“你是查谁的房吗？” 于特美不敢回头，怕对方发现自己不是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是普通病房护士，还要多解释。 但她答：“于特美。” “哦。”那位护士应了声离开了。 于特美欣喜，看来她的身体真的在这个楼层，就在这里！ 多方印证了！ 可昨天她为什么没找到呢！ 于特美打算重新找一遍！ 第25章 于特美的光头猪脸 透过一间间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于特美从第一间开始查看，但她又不敢离得太近。她把自己的口罩戴好，与脸严丝合缝，正了正自己的护士帽。 躺在这里的病人都是晕迷状态的，其实她趴在玻璃上看人家，人家也不知道，不会觉得她行为怪异。 所有的重症监护室，唯独霍竹萱的病房里坐着一个人，周简洛还在病房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难保其他病房里也有家属，那她这种偷窥行为会吓别人一跳，被发现就不是很礼貌了。 毕竟她手上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说作为护士的她在工作都没有说服力。 如果说她只是走一趟查看查看门窗是否损坏，应该问题不大吧。 只有霍竹萱的病房是单人间，只住她一个人，其他病房都是多人。 而且于特美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也就在霍竹萱的病房里看到家属周简洛陪护，其他病房除了病人、监护仪、监视器，根本没有任何人。 于特美也忽然想起刚才在电子门外看到的黄色横条警示语：ICU重地，禁止家属入内。 原来即使有特例也只属于首富霍家的。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哪有什么众生平等可言！ 有钱总会是有特权。于特美压抑着自己酸溜溜不平衡的情绪身在消毒水浓重的白色医院里，现在重点是为什么她走了一圈还是没看到自己呢！ 为什么每一间ICU病房里都没有自己呢，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藏的地方！ 就在于特美陷入疑惑的时候，重症监护区域的电子电动门缓缓横向打开，只见两个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此时的于特美赶紧压了压自己口罩两边，没地方躲，只能应对。 两位护士其中一人看向于特美护士服上的胸牌说：“诶，怎么住院部的护士上来了？” 于特美：“啊，我找医生！” “哪位医生？这会儿没有医生查房啊。” “凌，凌医生！” “凌医生去手术室了。” “我以为凌医生在这里，哈哈。” 于特美用笑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个护士上下打量了于特美一眼，然后靠近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现在霍家的人在这里，注意一点。不让非ICU的护士上来，什么事都不行哦，医院被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于特美也低声回应：“霍家不会注意那么仔细的，我就是来看看病人于特美。” 护士想再说什么，往霍竹萱的病房看了一眼，拉着于特美就往另外一间ICU病房走。她打开那间病房门，然后三个人都进去了这间ICU病房，她把门关上，隔绝声音。 这间重症监护室住了五位病人，都鼻孔插着氧气管，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这是时候那位护士声音才大了一些，于特美看她胸牌，她名字叫张倩。 张倩说：“你这胸牌写着住院部护士，那个霍家少爷就在这层，如果出了病房撞见你，他找茬怎么办？他因为他姐姐昏迷醒来又昏迷就要医院的医生护士离职，你没听说吗？脾气很恐怖的！” 于特美倒没觉得周简洛脾气恐怖，单纯觉得他有钱能把控他人命运倒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看完于特美马上走！” “于特美？欠医院费用的病人啊，怎么了，她要出ICU去普通病房了？” 没有仪器维持着生命的她不是会死吗？但大家都默认她没钱交钱就要停止一切治疗了。 于特美心里难受：“也不是。” 她接着道：“我就是来看看她，看一眼。” “你看她干嘛，你和她认识？” 于特美也不敢再说是什么亲戚关系了，毕竟明天于晓慧醒来上班多了一个亲戚，这些人要于晓慧给她于特美交欠费那就麻烦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小学同学。非常多年不联系了。”这会儿于特美理智了很多。 “那你还挺念旧。”张倩给予了一定的评价。 “所以于特美在哪儿？” “不就在那儿吗？” 张倩说着侧过身，让出了于特美视线的位置，五张病床五个病人都呈现在于特美的眼前。 于特美不敢置信，这五个人里有她？ “这里有于特美？”于特美睁大了眼睛，还是不相信。 张倩向前走了两步，不以为意地说：“小学同学认不出也正常，况且她病情严重，整个人都比较肿。”说话间把手放在一张病床前的床栏上，说：“喏，她就是于特美。” 于特美脑袋嗡的一声响，像被人砸了一锤子，感觉脑垂体都在晃荡！什么情况！她怎么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 这个人是她？ 是于特美？ 被张倩指出的病床上躺着的病人，是个光头，脑袋上有纱网有纱布，盖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但是没有头发连性别都分不清。因为这个人整张脸都是肿胀的，像在拳击场被打了几百个回合一样。 于特美完全不信这是她，这人脸肿得不成人样。 于特美深吸一口气，瞪着眼睛：“她不是车祸，也没被打，没有外伤怎么会这样？”于特美死也不愿相信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光头肿猪是她，一个如花似玉年纪的女孩仅仅四天就变成这副惨样，不忍直视。 她不能接受！ 护士张倩对她说：“于特美脑出血颅压过高损伤了中枢神经，引起了神经炎症，炎性渗出物导致的脸肿，她虽然做了手术，但是颅压并不稳定，脑内的静脉回流障碍也是脸肿脖子肿的原因。” 因为模样太惨了，惨不忍睹，所以于特美的眼泪当即掉了下来。 她仔细对着病床上的人看了又看，这张光头猪脸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像她，但她不敢认，真是到了亲妈来了也认不出的地步。 这是不但亲妈认不出来，连本人都认不出自己。 怎么会这样？唯一能让她确认这人可能是她的地方倒是她眉心的那个蚊子包，四天了还是红肿的蚊子包，没怎么消退。 蚊子包的中心有个针孔般的血点，就是她成为的那只毒蚊子时被咬的包，特征明显。 她于特美还记得她从家里被急救人员抬走时，她正中眉心的那个蚊子包，居然从脸上看，只有这个包看似能证明她是于特美。 于特美受到了极大打击，眼前的人也太丑了，丑到乍一看压根看不出男女。 肿得非常可怕，就是一个青紫猪头。 这个德行停止治疗必死无疑了。 “谁给我做的手术，是不是手术失败了！” 明明她被送去急救前离开她的视线前不是这副惨模样！还是一个瘦弱清秀的女孩子，这是不是医疗事故！ 现在于特美由于丑陋的外表被打击到伤心直接过渡到愤怒，已经忘了现在自己顶着于晓慧的身份。 张倩和另一位护士倒是没听出这块有问题，以为是她站在病人这一边仗势的，张倩顿了顿不咸不淡地说：“你这位同学转院过来的时候情况凶险，如果不手术肯定死亡，但是手术风险是极高的，正常情况下没有家属签字同意是没有医生敢做的。那个时候你同学身边没跟来一个家属，连打出来的转院费用单都没人交，所有医生都拒收，再迟个十分钟，手术都救不回来。是凌佑医生站出来，及时替你同学做了这个开颅手术，再晚一会儿，你同学直接没了。” 是凌佑医生帮她做的手术？于特美很感谢凌佑的善心，可是善心不等于能力啊，她想起凌佑还只是主治医生，有做手术资格不都是主任医师吗？ 虽然不该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是内心就是遗憾，要是不是凌佑做的手术，要是能力更强的人来做，是不是不会成这个样子，甚至不会花费了二十万还醒不过来。 病人那种怀疑医生技术不精造成她花钱遭罪的念头挥之不去。 张倩看于特美那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便秘般的表情，悠悠地说：“你听说是凌佑医生给你同学做的手术，怎么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这种表情，正常你不该夸一夸凌佑医生吗？” 张倩看出了于特美不满的情绪。 于特美垮着脸：“夸不出来。” 张倩旁边的另一个护士惊讶道：“凌佑医生救了你同学的命，还是没人交钱的情况下，我们都当凌佑医生是天使下凡，你在住院部也不应该没听说凌佑医生高超医德。你刚才还一副仿佛你同学是你本人似的样子，你质疑手术失败，手术可没有失败，居然不相信自己医院的医生。你同学从第一人民医院转院过来的时候，脸就肿得看不出人样了！就只剩一口气了！” 这小护士说话间语气愤愤不平的，显然是凌佑的绝对拥护者。 此时两个护士看着于特美的眼神都带了攻击性。 于特美马上怂得只敢小声说：“医德也不等于医术啊，他不是主治医师吗，连副主任医师都不是……” 张倩强忍着白眼上下打量着于特美说：“你是医院新来的护士吗？居然不知道凌佑医生的事情？” “他什么事情？” 另一个护士脾气还好一些，耐心解释道：“凌佑医生虽然是院里很年轻的医生，可他在国外做临床十分厉害，手术技术还获过大奖，三年前就差一点成为我们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了。可惜，就在三年前凌佑医生升职称前出了车祸，昏迷了四个月才醒过来。那个时候大家都说他再也做不了外科医生，可是三年后他靠自己努力主刀了好几台手术，虽然都是没有医生愿意接的手术，但他都成功了。病人最后都活了下来！你看他仍然是主治医师，但他的手术技术绝对不比主任医师们差！” 听起来凌佑医生的人生挺波澜起伏的，也有励志的成分在，可于特美还是在小护士说到情感饱满的时候，在意着她所在意的点，她小声戚戚地问道：“凌佑医生做的手术，最后病人都只是活下来吗？有没有痊愈的？” 她很关心这个。 毕竟虽然她欠债，但只要她能痊愈，她绝对不会白嫖凌佑的手术，那个欠债最后她肯定要还的。 既然要还，钱花了，她肯定想要最好的结果。 第26章 回于晓慧的家 “你知道为什么其他医生不愿做啊，基本上有一些开颅之后死亡概率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白费力。大多数家属也都会放弃手术，直接等病人咽气，因为手术费用很贵，家属没有钱医生们更不会做，只有凌佑医生会做这种手术，给了病人最后一丝希望。” “虽然病人活下来就要付清医院的欠债，可其实病人欠着医院钱根本很难还上，也导致凌佑医生恐怕一辈子无法升职称，只能是主治医生了。” “你同学能出手术室，活下来就不错了，最后能不能痊愈要看病人本人身体素质和后续治疗。” 两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于特美说得哑口无言。 于特美望向自己肿得面目全非的脸，无语凝噎。 她们说得是有几分道理的。 没钱还挑剔，肯定是不对的。 事到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她只寄希望她再度变成蚊子后吸了自己身体的血，灵魂就能重新回到她的身体，她就可以醒过来。哪怕顶着一颗丑陋的猪头，反正她狗头都有过了！ 鉴于她吸了霍竹萱这个植物人的血都能灵活使用霍竹萱的身体，所以她安心地判断等她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不但应该能醒过来，说不定后续治疗都不用了，能活蹦乱跳，没事人一样。想到这里，于特美的心里才开始放晴。 不过同样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人家霍竹萱是长发飘飘，她是光头秃秃；人家是躺在床上半年容貌依旧美丽迷人，而她躺了四天就不成人样，也不知道出现这个差别的问题在哪里。 虽然那个两个护士一直强调凌佑医生医术很好，可他那么年轻长得又那么帅，根本让人难以放心和信服。 况且又是主治医生，比主任医师低了级别，换谁都会质疑，别说人在一定期望下得到了不是想要的结果的时候，一定会心里长戚戚。 于特美离开自己的病房，打算跟着其他两个护士一起出重症监护室的楼层。她路过霍竹萱的病房，朝窗玻璃看了一眼，她看到周简洛还坐在霍竹萱的病床前，没有挪动过位置，眼睛也一直盯着霍竹萱沉睡的脸，仿佛看不腻一样。 霍竹萱是长得是很仙女，可是能这么一直盯着看也不像正常人，于特美想象不到爱一个人要多深的感情会做到如此。 虽然于特美现在的身体状态和境遇都很糟糕，好在她在奔波煎熬几日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并且确认自己还活着。 她没有死，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什么比这个消息更振奋人心和让她心里踏实的。 人没有死，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 到了傍晚，曹晴露今天跟于晓慧是上的同一个班时表，曹晴露到了下班时间点就拉着于特美去更衣间换衣服，说要跟着去于特美一起回家，取她掉在于晓慧家的耳环。 于特美哪里知道于晓慧家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什么耳环的下落。 于特美被曹晴露拉到护士更衣室就傻站着不动，曹晴露手把手帮她打开于晓慧的储物衣柜，把于晓慧的外套拿出来，去脱于特美身上的护士服：“快点吧，这个月好不容易排到这个班，我去拿完我的耳坠，我还得陪我儿子写作业。” 护士服被后拉着袖子脱掉，于特美才想起护士服口袋里的蚊子。她赶紧去拉过衣服，掏出口袋里的口香糖小铁盒，往里面去看，还好，蚊子还在。 曹晴露换好自己的衣服鞋子就去把于特美手上的护士服拉过去，一股脑塞进储物柜，然后把储物柜里于晓慧的背包拿出来塞到于特美的手上。背包是方形女士皮包，黑色皮质带一点纹路，很老式的背包，皮质很硬，明显不是纯皮的。 曹晴露行动雷厉风行，把于特美眼前的储物柜门一关，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背着她的名牌包站在于特美面前，催促她。 于特美本来想把蚊子放在医院的，明天早晨她应该就会重新变成蚊子，会回到蚊子身体，这样等她醒来就能在医院。但她转念一想，怕护士更衣室人多，换衣服换来换去的不安全，毕竟已经少了两条腿，不能让蚊子再有闪失，失去了蚊子，她于特美岂不是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必死无疑。 于特美闪过这个想法，就把口香糖绿色小铁盒放进了曹晴露塞给她的背包里，这应该是于晓慧的包。 于特美塞口香糖盒子的时候，看到一部手机在包的夹层最外面，很显然这是于晓慧的手机了。 于特美虽然不知道于晓慧家在哪里，但是曹晴露知道，一路领着于特美乘坐公交步入小区，于特美是被迫来到了于晓慧的家门口。 她能怎么办，变回蚊子前，反正在哪里待着也是待着，既然被推来于晓慧家，就完成这一天的使命，把于晓慧的身份进行到底。 于特美在曹晴露的注视下，在侧背的背包里找出一串钥匙，她蹲下身打量着房门锁眼，然后看着手中的一串钥匙，度量着，匹配着大小。 应该是大钥匙，钥匙串上有三把大钥匙，于特美把三把钥匙都试了试，第三把钥匙才扭动了门锁，于晓慧家的门被她打开了。 曹晴露说：“你这魂不守舍的连自己家钥匙都忘了是哪一把了？” 于特美露出尴尬又敷衍的笑。 走进于晓慧的家，进门是客厅，老旧房子的那种客厅。 绿豆色的粗布沙发颜色有些暗沉，还带着牡丹花的花纹。客厅里还有一张褐色的四方桌子配了同样颜色的两把木椅。靠近门口处还有一个同样颜色的木衣架，上面除了挂了好几件衣服，层层叠叠的，还有毛线织的小布包，长带小背包，围裙，丝巾等一些物品都挂在衣架上头。 因为衣架上好几个背包，于特美就进门把拿在手上的背包顺手也挂到了衣架上。 于特美低头看地板，地板是暗黄色带一些纹路的样式，但每块地板的角都磨损出白边，踩上去不是很结实的感觉。 这房子看起来像租的，不像买的，大概率以前是老人住的房子，有些年头了。 “晓慧，把耳环拿给我吧。” 曹晴露说着拨弄了两下木桌上放在中间的一盘植物，是盆真植物，满是绿叶没有花朵。 于特美哪知道什么耳环，她在客厅环视了一圈，到茶几上瞅了瞅，上面只有一包纸巾和一个空盘子，里面放了两个苹果一个梨，一把水果刀。 茶几下一层空空如也。 于特美不敢说让我找找，只能进入卧室看看去。 卧室里有一个梳妆台，有一个衣柜，于特美把两个家具的所有的抽屉全部打开，每个抽屉都翻找了一遍，就是没见到什么耳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耳环，是不是女人戴的耳环她还是认得的，就是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曹晴露来到卧室门口，扶着门框看于特美在那翻箱倒柜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呢，找什么呢？” 于特美从抽屉里抬出脑袋，她说：“你耳环什么样子的呀？” 曹晴露有些惊讶：“……你不是把耳环都拍下来发给我看了吗？你都在想什么呢？” 那天曹晴露发现她耳朵上掉了一只耳环就发信息让于晓慧在家里找一找，看是不是她在于晓慧家吃饭的时候掉在她家了。 当时于晓慧很快就在家里找到了曹晴露的耳环，并用手机拍下照片发给了曹晴露确认，让她放心耳环是掉在她家了，而且完好无损。还说上班的时候给她带去医院，结果说带了快一个星期了，总是忘记带上。 于晓慧平时是个挺细心的人，可惜最近一周总像丢了魂一样。 曹晴露说：“你这是怎么了，要赶快振作起来，不过是跟男朋友分手，那个渣男跟他分了多好，我早就看你那个男朋友不顺眼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俩分了是你脱离苦海。” 于特美只能尴尬地去笑，她什么都不知道，怕谈到她完全不知情的领域，只能刻意忽略话题。她想着赶紧去找于晓慧的手机来看看耳环的样子。 不是说于晓慧拍过照片发给过曹晴露吗，与其让曹晴露描述什么样的耳环，不如她去看一下于晓慧的手机，找一下图片。 眼见更形象清晰。 如果于晓慧手机设置了指纹或者脸部解锁，她打开于晓慧的手机应该没问题。 于特美连忙去客厅去取于晓慧的背包，她记得于晓慧的手机就在背包里。结果她取挂在衣架上的背包，一下子没拿住背包，手滑把包掉到了地上。 硬皮背包砸到地上，哐的一声，包就自动开扣了。里面的东西铺洒了一地，包括手机，还有一些女性用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一小堆。 曹晴露见状摇了摇头，走上前蹲下身帮忙捡，结果她刚蹲下来，看到了什么，眼睛睁大，伸手从地板上拿起一个小东西说：“这不是就是我的耳环吗？” 于特美抬头看去。 曹晴露手中是一只月牙式白金色耳环。 曹晴露“唉”地大叹一口气：“你就把东西放在包里，还到处找，害我绕路跑来这里，服了你！” 原来耳环就在于晓慧的包里。 反正不管怎么样，找到就好。 于特美松了一口气，被埋怨了也高兴。东西找到了，终于可以送走这个监视自己，唠唠叨叨的人了。 怕露出破绽是一回事，不喜欢被各种否定才是最重要的。 曹晴露可能跟于晓慧很熟，说话没那么客气。 跟她不熟的于特美听起来没那么适应。 曹晴露急着回家，不然还能继续叹气，临走前还对于特美说：“尽快走出悲伤哈。” “好好！”于特美只想送走她。 关上于晓慧家的门，于特美才意识到其实这间房子的客厅光线挺暗的，她去灯的开关处按开灯，客厅顿时明亮起来。 于特美坐到沙发上，感觉身体有一点累，毕竟从早到晚的，一天过的感觉跟一年一样长，经历了太多。 第27章 铁锤 从千金小姐变回了蚊子，忽然变成了残疾，缺了两条腿，又变成了护士。遇到周简洛盛怒之下要开除医护，她算是连累了于晓慧。不过她以于晓慧的身份帮助了一个军嫂，隐瞒她生病的情况给军人丈夫打电话，不知道能不能算将功补过。 后来偶遇医生凌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 最后看到肿得跟只光头猪一样的自己。 于特美这一天过得跟过山车一样，让人晕头转向。 说到蚊子，刚才口香糖的小绿铁盒也从背包里和于晓慧的其他东西一起跌了出去，于特美捡起来的时候很怕蚊子被摔得更残了，但曹晴露就在眼前她也不敢仔细瞧，确定蚊子还在铁盒里，她就把小铁盒直接放进了背包。 要赶紧确认一下蚊子有没有再残。 于特美把口香糖的小绿铁盒又重新从挂回衣架上的背包里拿出来。 她坐回沙发，在灯光下把蚊子从铁盒里倒进手心，用指甲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拨弄蚊子身体，检查着。 因为变成了人，人的视线下和变成蚊子后，蚊子看到的视觉效果是不一样的。 身为蚊子可以直观感受到身体缺了两条腿，但人两只眼睛去看瘦弱纤细的蚊子，不眼睛贴上去看，根本看不出缺了啥。 于特美眯着眼睛拨弄着，怎么看都是六条腿啊。 于特美用力闭了闭眼睛，大概是眼花了，她觉得太费力不看了，反正还是那只蚊子，不可能有另外的蚊子进入她的这个小铁盒里，所以管它几条腿，没有残成只剩一半就行。 于特美把口香糖的铁盒放到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想着明天早晨醒来她变回蚊子就跟着于晓慧一起回医院。 于特美此时感觉有点口渴，她看着水果盘里的苹果很想吃，有一秒的迟疑，吃了会不会被发现什么痕迹。 不过又一想，吃了也是于晓慧吃的，明天她醒来发现少了一个苹果也是她自己吃的。 入室都全是于晓慧的指纹。 谁能想到于晓慧的身体里曾经不是于晓慧。 毫无证据。 况且人总是健忘的。 想到这里于特美马上拿起苹果啃起来。 于特美坐在沙发上想摆个舒服的姿势，她往前一伸脚，脚尖伸进了茶几底部，踢到了茶几底部下的什么东西，感觉硬邦邦的。 于特美再次用脚尖踢了踢，然后弯下身把手伸进茶几底部下，摸了摸，冰凉铁质。 她拉出在下面的东西，看到那是一个两只拳头大的铁锤，带把，很新，闪着锃亮的光。 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于特美没在意，又把锤子推回了茶几下面。 吃完一个苹果，于特美就回到于晓慧的卧室，打算把她刚才翻箱倒柜翻乱的东西都好好规整一下，归回原样。 毕竟已经挤占了别人的灵魂，还是少给别人添麻烦得好。 于特美把一切整理好，就累到眼皮沉重地快睁不开了。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反正外面的天已经是黑漆漆。 于特美倒在于晓慧的床上，脱掉鞋，枕着于晓慧的枕头，盖着于晓慧的被子就开始睡觉。 一夜到天亮。 于特美早晨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银色的铁壁，她猜想到自己已经变回蚊子，果不其然伸出一条腿到眼前，是细细的蚊子腿。 口香糖小铁盒横放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开着口，正朝着窗口，所以光线充足。 蚊子于特美从口香糖铁盒里爬出来，爬着爬着她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是六条腿，并不是四条腿。 昨天明明在医院被开门的护士蹭掉了两条腿啊。 于特美停下来又数了一遍，真的是六条腿。 奇了怪了！ 难道这蚊子还有再生功能？ 于特美瞧着自己的蚊子腿陷入沉思的时候，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从卧室传出来，她马上朝卧室门口看去，看到于晓慧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于特美盯着于晓慧，看她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在客厅做视线停留，而是直接朝着洗手间而去。 于特美蹲在客厅的茶几上听着厕所里的马桶抽水声，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很快又传出刷牙声。 大概是一个人住的原因，于晓慧全程没有关紧门，所以声音都特别清晰。 很快于晓慧就洗漱完毕，走出了洗手间，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看不出来是否记得昨天于特美干的那些事的记忆。 于晓慧从洗手间出来还是没有在客厅做片刻停留，直接进了厨房。 蚊子于特美展开翅膀飞起，小心翼翼飞到厨房门口，她看到于晓慧在开火做饭，煮了一锅粥，又煮了六个鸡蛋。 动作熟练。 只是，她一个人能吃这么多？ 于晓慧素净着的脸不施一点粉黛，眼睛放空地盯着煮粥的锅，过了几分钟会拿勺子搅搅锅底，才能看出她没有失魂只是在出神想事情。 于晓慧本身的性格貌似挺安静内向的，手下轻搅动着咕嘟嘟的粥，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蚊子于特美观察了一会儿，好像于晓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也没自言自语表示觉得哪里奇怪。于特美觉得问题不大，暂时可以瞒天过海，就飞回了客厅茶几上。 忽然门铃响了，蚊子于特美因为忽然而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她刚落到客厅茶几上又吓得飞起，一大早安静的空气被这铃声打破。 而且只响了一声的门铃马上变成了敲门声。 敲门的声音很重，仿佛来人是先手掌猛拍再用拳头猛锤，很是来者不善的意思。 蚊子于特美看到于晓慧从厨房走出来，面色不惊不扰的，不急不慢地走到客厅通往走廊的门前。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眼前的门，来人拍门的拳头就这样砸空了。 门外是个男人，上身穿着灰色的衬衫，下身穿着牛仔裤，脚蹬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手上拿着手机。 他前额头发用发胶喷得立起，看上去是个平时会打扮一下，比较注重外貌的年轻男人。眼睛不大，模样一般，此刻正露出一脸的不耐烦。 他对着于晓慧说：“这么慢来开门！” 于晓慧让出男人进客厅的位置，说：“我在厨房做饭。” 男人皱着眉头进入客厅，估计是闻到了厨房里传出的味道，他嗤笑一声：“又是白粥和鸡蛋吧。” 于晓慧面无表情：“你要吃吗？” 男人不屑：“我都吃了五年的白粥鸡蛋，你自己留着吃吧！每天早晨都是白粥加两个鸡蛋，我早就腻了，现在我早晨吃吐司火腿，喝牛奶。” 于晓慧仍然面无表情：“并不是每天早晨都是白粥和鸡蛋。” “管它什么，反正我吃腻了。” “我知道，所以你要换人。” 男人不爽地看着于晓慧毫无情绪的脸，“别给我整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就换人怎么了，你也不用打听了，人家比你漂亮比你听话，想继续死缠着我没用。” 于晓慧说：“我并没打算死缠着你。只是你五年期间借了我十五万，那是我工作以来全部的积蓄，你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我都跟你说过了，那个钱可不是我借你的，是你委托我帮你投资的，亏本可不能找我。” “我并没有委托你投资，是你跟我借钱要投资。” “我不说了算你一份吗，算上你的名字，当时你可是同意的。” “我是借你的钱！我也知道你并没什么投资！” “什么借，有欠条吗？”男人皮笑肉不笑。 沉默了片刻，于晓慧冷冷地说：“你确定不还我钱是吗？” “什么钱啊，你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证据证明我欠你的钱吗？” “如果你不还我的钱，你记得你不要后悔！”于晓慧目光直且恨地说道。 “你能干什么！笑死了！去法院起诉吗，你有证据吗？哪里写着我借你的钱？！” “是！我没有证据！” “那就得了！赶紧的！你不说我的Watch手表在床底找到了吗，快点拿给我，我还要陪我女朋友去逛街！在这屋子多待一秒我都晦气！” 男人语气里尽是嫌弃。 于晓慧终于笑了，她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是被你欺负惯了……” “Watch表还给不给我了！不想给我，你还让我来拿？”男人不耐烦中透着戾气。 于晓慧似乎放弃了所有情绪的挣扎，她垂下眼帘说：“手表就在床底，我没有够到，你自己去拿吧。” 男人马上往卧室走，好像不想再听于晓慧多说一句话。 于晓慧也往前走，不过是朝着于特美所在的茶几而来。 于晓慧弯下身，摸出了茶几下的铁锤，然后把铁锤背在身后，前往卧室。 于特美虽有不好的预感，但也没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不知不觉地飞起来，跟上了于晓慧，飞到了于晓慧的头顶上方。 男人先是弯腰看向床底，打开自己手上的手机手电筒往床下照，照了几秒好像看到了目标物。 他半跪在地上，把胳膊伸进床底，脑袋侧着，一面往床底用力伸着胳膊一面骂道：“我来之前你tmd就不能拿东西够出来吗？！” 他以为自己的胳膊再伸长一些就可以够到了，变成了双腿全跪在地，脑袋逐渐贴向地面，侧脸离地面只差一两厘米的距离。 男人往床底用着力伸着一只胳膊，无视了向他走近的于晓慧的脚步，直到于晓慧手上的铁锤举起，直接让他的脑袋和地板彻底贴在一起，产生了剧烈碰撞！ “咣！” 蚊子于特美看到于晓慧高举起手上的铁锤砸向趴在床边的男人脑袋上时，她发出了尖叫声！ 锤子砸在了那颗脑袋太阳穴的位置，男人撅着屁股的姿势持续了三秒不动，之后身体以这个姿势偏向一边歪倒了下去。 一锤就砸晕了，但是短暂的，趴倒在地板上的男人很快眉头耸动，眼皮抖着，嘴巴张着，恶心向上反胃的样子，于晓慧见状再次举起了铁锤，又一下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第28章 替 人 消 灾 “在一起五年，我每天为你做饭，你的衣服都是我洗，你从来不做任何家务，我也没有要求你分担，都是我伺候着你！我以为我们很快会结婚，可一年又一年下来，你只有算计我，背叛我！” 于晓慧在喘息中强忍着哭腔，悲伤中充斥着愤怒：“永远指挥着我，我喜欢的东西不可以买，说我的钱是你的，你的钱是我的，可结果在一起也只是在骗我的钱！腻了就去找其他女人！欺骗我！看不起我！嘲笑我！贬低我！诋毁我！你这种男人就该去死！” 于晓慧收住啜泣的呼吸，咬着牙，将锤子再次砸向了男人！ 血，开始从男人的脑袋上流下来！ 黏稠猩红刺目！ 蚊子于特美看着眼前的情景，心脏鼓槌般地敲着。 这样砸下去铁定会砸死人的，必然要出人命！ 尤其是对着脑袋这么砸，身为护士的于晓慧肯定最清楚这一点！所以于晓慧是准备杀人吗？ 不是！她正在杀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蚊子于特美马上急得团团转起来。 显然她正在经历着现在进行时的命案现场！ 杀人很恐怖，而且要偿命的！仅仅为了一个垃圾男人成了杀人犯，这也不值得呀！ 团团飞着团团转着的蚊子于特美此时此刻试着大喊起来：“晓慧，你快停下！你清醒一点，你不能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蚊子于特美在于晓慧的身边，一次次飞近她，一次次拼命大叫，喊破了喉咙想让她住手，想让她赶快清醒过来。 可惜蚊子发出的声音人是根本听不到的！ 任蚊子于特美怎么狂喊狂叫，声音都无法传达出去。 于特美无法阻止于晓慧！ 再迟于晓慧就要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了！她要成为杀人犯了！人生要停止，将没有机会继续和改写了。 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必须阻止！ 在于晓慧再次将锤子砸向男人头部的时候，蚊子于特美下定决心，两只眼睛一闭，躬着身体，噘着嘴就往于晓慧的脖子上冲。 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办了！ 这是于特美作为蚊子，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打算主动去吸别人的血。 因为身为蚊子的她，只有这一种办法才能阻止于晓慧的行为，那就是成为于晓慧！ 脑中这样想着的蚊子于特美憋着气，一脸痛苦地去吸人血。 她叮咬在于晓慧的颈部，用力将蚊子的尖嘴深深扎入，感受着液体流入蚊子的口腔，流过她的喉咙。 并没有想象中人血的味道造成的恶心想吐，反而蜜糖般甜蜜的味道充斥着于特美的味觉。 顺滑美味。 蚊子于特美的表情随之逐渐舒展开，像喝了酒一般迷蒙起来，随即她的眼前迎来了五彩斑斓的旋转，眩晕，巨大的彩虹糖般的漩涡让她陷入了黑暗中。 等于特美再次清醒过来，倏地睁开她的双眼，她已经成为了于晓慧。 于特美躺在地上，右手手里还半握着带血的锤子，旁边躺着脑袋滋滋冒血的男人。 她阻止锤脑袋的杀人行为成功了！ 这是于特美第二次成为于晓慧。 躺在地板上的于特美马上从地上爬坐起来，她第一时间去试探身旁那个侧着脑袋趴躺在地上的男人的鼻息。 她胆战心惊地把手指放在男人鼻子下面——还有气。 还没死！还有救！ 于特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算是及时挽救了两条生命。 虽然眼前这个躺在地上被铁锤捶得晕死过去的男人确实可恨，但也不到必须死的地步，尤其亲自去杀，这不是聪明的做法。 这么做是错误的，一定有更好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定会有！ 于特美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手里拎着锤子，内心着实慌乱了一会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处理。 她反复几次去查看男人脑袋上被砸出血的伤口，很怕男人流血过多而死。忽然她记起昨天翻箱倒柜为曹晴露找耳环的时候，看到过卧室抽屉里有纱布绷带来着，护士家有这个不稀奇。 于特美记忆力不错，很快跑到印象里记住的位置，从抽屉里找出绷带和纱布，然后跪在地上对着男人出血的脑袋，开始笨手笨脚地缠绕起来。 起码先保住这个男人的性命，才不枉她第二次主动成为于晓慧。 当然这也等于是保住于晓慧的性命。 于特美对着男人的脑袋用力缠完了一卷纱布和一卷绷带，把男人的脑袋包缠得像套了个面包圈，血暂时算是止住了。 仅仅这一番动作后于特美就累得气喘吁吁，她瞪眼看着眼前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心想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立即送男人去医院？还是等等看，看看男人能不能自己醒过来？ 这件事需要谨慎处理。 她想，是于晓慧把男人的脑袋锤破，如果是于晓慧再把人送到医院，那是不是可以隐瞒整个事情的经过呢？不承认是于晓慧干的呢？ 毕竟这男人是个人渣，骗钱不还，还对于晓慧进行言语刺激和侮辱，这人咎由自取。于特美同情于晓慧，不同情渣男。 可是如果她把这男人送去医院，最后男人被救醒了会不会说出是于晓慧锤的他，然后不放过于晓慧？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于特美头脑风暴中，她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于晓慧承担责任？毕竟占用了人家一天的身体，这个忙她想着，她得帮一帮！ 男人是要送去医院的，但又不想承认是于晓慧干的……于特美拼命思考着，她该怎么做。 消灭证据！不管三七二十一，眼下能做的第一件事是清理这个不整洁的作案现场。 于特美先是对着房间左顾右盼一番，大脑运转着，她没什么头绪，只想着把房间还原成原样。 还原男人来之前房间里每样东西的样子。 她先捡起地上的锤子，拎着锤子送去卫生间，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下面把锤子上的血冲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用洗手间的毛巾把锤子上的水擦干。一点水渍都没留下，再把锤子送回了茶几的下面。 原样摆放妥当。 接下来她要清洗卧室老旧地板上的血迹。 她拿着这块毛巾回到卧室，蹲在地上把淌在地上的血渍也用这块毛巾擦干净，再去洗手间把毛巾上的血冲洗干净。 反反复复了几次。 多次之后，毛巾洗不干净不能要了，只有把毛巾扔进垃圾桶。 她把垃圾袋系成死结，又把垃圾袋从垃圾桶里提出来，这个垃圾必须马上处理掉。 于特美这时候已经不再心慌了，她去于晓慧的包里拿出房子的钥匙，马上提着垃圾和带上钥匙下楼。 她想着扔垃圾要扔在离于晓慧住的单元楼远的地方。 于特美身上的衣服还是于晓慧昨天穿的那套，她昨天没脱衣服直接睡在于晓慧的床上。 于晓慧早晨起来居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直接起床就去洗漱做饭了。可见做着护士工作的于晓慧平时也会这样，习惯了。 经常日夜颠倒的辛苦工作，还遇到如此渣男，情感上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人财两空，确实绝望。 于特美一直在小区内沿路走着，边走边观察四周，一直走到了小区靠近大门处的大垃圾桶处，这一路上都没找到特别隐蔽合适的地方扔垃圾，其实小区里应该也没有这样的地方。 都快走出大门外了，难道要把垃圾拎出小区？那也未免刻意地过于突出。 而且于特美还要返回去处理那个渣男，把垃圾拎出小区外扔过于不合理。刚好这个地方还有个小区底商小卖部，她其实可以装作来这里买东西，然后装作顺便扔垃圾。 于特美把手上的垃圾扔进靠小区大门处的垃圾桶里后，她转身走进了小卖部，准备逛一下，意思意思。 结果她走进小卖部，东瞅西看下看到了一样东西，她灵机一动，思路打开，买了一瓶二锅头从小卖部里带了出来。 于特美又马上回到于晓慧的住处，再次检查男人状况，还是没有醒，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看来要是再不把人送去医院，这个人很可能真的会死。 于特美确定她要把男人送去医院了。 这么决定的于特美从于晓慧的包里拿出手机，一边用于晓慧的手机拨打120 ，一边把二锅头打开，把酒倒进杯盖里，一瓶盖一瓶盖地把酒均匀浇到男人的身上。 倒一点，再用手扇风，让酒快点挥发。从脖子衣领一路倒到裤腿。很快，躺在地上的男人，整个人的身上酒精的味道立即浓郁起来。 这过程耳边的急救电话也接通了。 于特美对急救电话说，这里有人喝醉酒从楼梯上跌了下去，摔到了脑袋，脑袋流血了，并叙述她还对伤者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于特美顺利地撒着谎。 电话结束的时候，她撒完谎也洒完酒了。 等待120过来的时候，于特美盯着她手上的于晓慧的手机，想到了男人的手机。她很快找到此刻男人正横躺在床下边的手机。 当时男人拿在手上当手电筒正在照床底的时候，于晓慧对着他脑袋一锤子下去，那手机就从他的手中脱落掉落在床下边。 望着手机的于特美再次计上心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去把男人的手机捡起来，带到男人身边，然后她拉起男人的手指，利用男人的指纹，解锁了男人的手机。 于特美其实也没打算做什么大事，她只是想起了这件伤人事件的重要起因，她想帮于晓慧解决一下。 哪怕男人醒来后指控了于晓慧的行凶行为，于晓慧在这之前也该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不然于晓慧就太亏了。 于特美查看了男人所有的支付软件和这些软件关联的银行卡，试着把里面的钱转到了于晓慧的账户上，一番接收验证码后，她如愿操作成功。 终于可以转账了，她在转账说明处输入了一行字：归还借于晓慧的欠款附加利息。对不起，我还晚了！ 填数字，转够十五万，于特美就停手了。 男人的账户里有十五万，虽然分散在好几张卡里。 他只是丝毫不想还钱而已，于特美更不同情他了。 于特美在两个手机上忙碌一番后，抬起头来眼神显得特别清亮，思路特别清晰，只不过她喘了几口粗气，心脏跳得非常有力量。 她知道自己在做不合法的事情，还有包庇隐瞒。她不知道她做的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反正她觉得自己想去做，要去做，刺激得她特别精神。 这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之前于特美无意占用了于晓慧的身体，很抱歉，这次为了救人，她主动占用于晓慧的身体，阻止于晓慧犯错。 那为于晓慧洗刷过错，就当表达她于特美之前无意占用于晓慧身体的歉意和感谢。 她不想眼看一个杀人犯的诞生。 很快救护车到了，几个急救人员上楼把昏迷的男人抬下了楼，并且让于特美跟随救护车一起前往医院。于特美没想到她推脱不掉，算被急救医护挟持着，只得跟着上救护车。 直到救护车驶进医院大门她才觉得这家医院十分眼熟。 于特美看着车窗外问：“这是哪家医院？” “华东脑科医院。” 糟糕了！ 大概是于晓慧家离这里最近，居然被分配到了于晓慧工作的地方，此时想换医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于特美被迫下车，一路跟随着看着男人被推进急救室抢救，她刚站稳，就被护士找来告知需要交钱。 于特美早把男人的手机放进他的裤兜里，物归原主了。 她对急救室的护士说：“要不，你根据他手机通讯录联系他女朋友来交钱吧。” 急诊室护士问于特美：“那你是他的什么人？” 这位急诊室护士本身不认识住院部的护士于晓慧，于晓慧身上没穿护士服，自然也不知道于晓慧是她的同事。 “前女友。” 于特美说完，急诊室护士对着于特美张了张嘴，然后没说什么，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离开急诊室门前，于特美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往这间急诊室奔去，其中一个女医生于特美认识，是昨天跟凌佑在一起的女医生，叫戚源娜。 她走路带风，一脸严肃加冷傲，目不斜视地从于特美身边快速走过。 于特美莫名有点惴惴不安。 会不会被发现什么！ 发现不是摔伤，没有喝酒，医生会多管闲事吗？ 于特美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此时的她比在于晓慧家里还紧张。 身为于晓慧的于特美在医院的走廊里，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又是于晓慧，是不是还要再当一天的护士。 回到自己的身体又要延迟一天，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一点。 没办法，延迟一天就延迟一天吧，也就再多交一万块ICU费用，反正虱子多了不怕身上痒。 既然又成为于晓慧，那还是护士，她决定去护士的更衣室，准备继续当一天于晓慧。 于特美在医院里倒是还算认路，没有分不清东南西北，顺利来到更衣室，换好了于晓慧的护士服。 于特美走出更衣室不远，就看到唐纯从走廊尽头向她奔过来。圆圆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担心地看着于特美，直接拉住她腕肘处，悄声对她说：“晓慧姐，你今天迟到了，护士长发了很大的火，我拨打你的手机你也不接，护士长脸都跟锅底一样黑了，你要不要去跟护士长道歉？” 于特美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真诚地发自肺腑地问：“不道歉会怎么样吗？” 唐纯望着于晓慧惊讶了几秒，大概完全没料到眼前的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想了想说：“好像也是，不会怎么样，反正道歉不道歉都要罚款二百，和写二千字的检讨书，周一晨会上在科室护士面前当众朗读……” “这么狠？”于特美忍不住声音大了点。 唐纯对此有一点迷惑：“晓慧姐你是之前从来没有迟到过所以忘记了吗，一直都是迟到扣二百啊。” 于特美摆了摆手，罚钱还是其次，反正不是她于特美的钱，至于读检讨的事，到时候应该也不是她于特美，而是于晓慧。 所以显然没她什么事。 想到钱的问题，于特美悄声对唐纯说：“我拜托你一件事。” “晓慧姐说什么事，检讨书是有文本范例，起码一千字能用，剩余一千字东拼西凑就行了，即使没有经验也不是很难写的。” “不是检讨书的问题。” 唐纯以为于特美要她帮她写检讨书，毕竟老带新，这是使用的机会。顺理成章，她也没觉得有问题，真要她写，她也会去做。 可于特美对她偷偷摸摸地说：“刚刚有个姓韩的男性病人，从楼梯上摔下来头摔伤了。可能摔得挺严重，在急诊，你去帮我关注一下那边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和检讨书完全没关系。 “哦。” 唐纯一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有点摸不着头脑，想问点什么，又觉得只是交代给她的一项工作，领着于特美给的任务去做就好了。 于特美和唐纯分开之后，于晓慧的事情暂时就先到这里，接下来于特美要去办她自己的事情了。 于特美来到了医院的住院部缴费窗口，询问专门负责的护士，住在ICU的病人于特美的手术费有没有缴清。 这是她目前最关心，随时要关注的事。 说好的要帮她交钱，霍沐萱千金二小姐说的，怎么也不会是假的。 坐在窗口里的护士手指在电脑的键盘上输入于特美的名字后，对着电脑显示屏上长长的缴费清单只需一眼就道：“没有缴清。” 于特美推门来到了窗口里，站在护士身后，盯着电脑看，脑门都快贴在电脑上：“怎么会没有缴清呢？” 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 护士对她的这位同事说：“因为一直没人来交钱啊，凌佑医生提交的申请霍氏大病救治基金也没有成功啊，这笔费用不小。” 这位护士忍不住叹气，还加了一句，“恐怕要算到凌医生的头上了。” 于特美不甘心，用笃定的语气道：“霍家的千金答应会给缴清的，不用担心，肯定是……还没空出时间。” 坐着护士仰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凌佑医生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也不担心。” 于特美说得有点气短。 护士继续看向眼前的电脑屏幕，滑动着鼠标：“我们医院给每个医生都留有先救后费的名额，并且有额度，别的医生一次名额都没用，凌佑医生却用尽了。用尽了年终奖不用想，升职称更不用想，以后想主刀的机会就更难了，凌佑医生人是很好，就是运气差些，总遇到还不上钱的病人。” “不会，于特美绝对会还上钱的！” 没等电脑前发自肺腑感叹的护士再问你怎么知道的时候，于特美已经蹙着眉头离开了。 虽然刚开始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猪头脸，因此她对凌佑医术产生怀疑且很有抱怨，但冷静下来的于特美还是特别感谢凌佑的。 起码她还活着，她年轻，活着就有希望！现在只差钱了，只要有钱，她好好接受治疗，难保不会过几天就醒来，再过几天痊愈。 她要对自己有信心。 第29章 哪有那么简单 于特美不停地给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然后又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外，她当然最先要来看看今天的自己怎么样了。 有没有醒过来，身体有没有好转一点，脸有没有不那么猪头。 本来她今天应该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是为了于晓慧她要耽搁一天了。 虽然要多花一天ICU的钱，让她有点心痛。 今天的于特美仍然进入不了重症监护室的区域，还是只能在电子门外等着其他ICU护士来了，她再跟进去。 结果于特美等来的第一个来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居然是唐纯。 唐纯跟于晓慧一个科室的，当然不是ICU的护士，唐纯来这里的目的当然和于特美的目的也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在重症监护室的电子门外相遇，大眼瞪小眼。 于特美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不成看监控？”于特美扫视头顶的摄像头。 唐纯倒也老实，嗫嚅着：“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那你……” “我只是来这里看看……霍简洛……” “霍简洛？” 用了两秒于特美才反应过来唐纯说的是谁，是周简洛。 “哦……” 同时于特美也很快想起来，唐纯是周简洛的颜粉。对此她昨天还宽慰过唐纯，让她不要对她的这种兴趣感到与周围格格不入而降低对自己的评价。 “霍简洛还在霍竹萱的病房？” “一直在，没有出过那扇门。” 唐纯对这里的关注极为密切，她指着眼前的电子门，眼神仿佛能看出一个洞的炙热。 于特美回想周简洛的脸，确实容易把人迷得五迷三道。周简洛的姿色让她这种对色无欲无求的千年铁树都曾有那么一点心动。 不过现在在她身上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哪有心情对男色想入非非。 况且周简洛和霍竹萱的事对她这种平民了二十几年的人来说，比较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她平时对豪门恩怨吃瓜看戏都没兴趣，哪有精力管有钱人家的事。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浪费时间不如切实解决现如今自己遇到的困境。 还得解决惹的一点祸…… 于特美问唐纯：“我刚才让你帮我去看在急救的那个姓韩的男的，他怎么样了？” 唐纯也不含糊，立马答道：“好像没有生命危险，但没醒，被推去做脑CT检查了。” 太好了，没有生命危险，那就没有人会死。 “那……有人给他缴费吗？” “有的吧，没听说欠费。” 于特美嘀咕：“来的速度还挺快。” 她继续问唐纯：“你知道是谁吗？谁来交的钱？” 唐纯对于特美问的问题有点纳闷，她眨巴眼睛：“我没问。” 显然唐纯除了完成于特美交代给她的问题，她也没多嘴问于晓慧和韩姓男人的关系，不然看到眼前人关心又迫切的神情，脸上不会露出些许疑惑。 而于特美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她害怕被医院的人发现这个于晓慧的前男友韩XX脑袋上的伤口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 虽然于晓慧确实对韩XX是故意伤害，但她想包庇，世上不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总要考虑现实层面、道德层面和一些人的苦衷和苦楚。如果韩XX伤势不严重，于特美希望于晓慧可以逃过这次冲动之下犯错带来的后果。 韩XX理应得到一些教训，没人替她动手，只能自己来。但前提是不至于搞出人命。 不然就是双重悲剧。 于特美正在考虑着于晓慧的事情，忽然，眼前的电子门终于被打开了，是从里面被打开。 于特美和唐纯两个人并排站着，看到门后站着的是个身着大格子时尚套装的美女，波浪大卷发，用黑色的发带松松地绑着。她穿着半高跟的银色皮鞋，站在电子们后面等着门完全打开，才迈步走出来。 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仔细观察，从眼角处还是看得出有一定的年龄感，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像三十多岁。 于特美和唐纯一起直眼地望着人家，女人很美，气质温雅但美得凌厉，这两个暗淡无光的小护士呆呆站着，望着人家目不斜视地戴上超大墨镜，从她俩身边经过，留下美的光痕，一时完全忘了应该趁机溜进去。 还没等两人从这美女的美貌中回过味来，还没反应过来电子门已经关上她们失去了一次蹭进去的机会，没想到电子门很快又再次打开。 这次从里面出来的居然是霍沐萱，于特美一眼便认出霍沐萱来。 她可是于特美的救星，财神。 霍沐萱不同于昨天的衣着装扮，但于特美也没去在意这些细节，她只觉得眼前一亮，人生充满了光芒和希望。 她的金主！闪着金子的光！ 霍沐萱走路飞快，而且在电子门还没开全她就直接从里面走出来，所以等于特美有所行动，霍沐萱已经掠过她，前往去坐电梯的方向。 于特美回过神来，连忙跟在身后叫：“霍小姐，请等一等！霍小姐！” 霍沐萱被叫了两声才眉头紧锁回头看向于特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停了下来，问：“什么事？” 于特美站好，眼巴巴又楚楚可怜地望着霍沐萱：“霍小姐，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应该记得前天，对，就是前天，你姐姐霍竹萱醒来后，就是在三层，做检查的楼层……” 霍沐萱闻言皱得眉头更甚了，眼神透露出不友好，一脸防备地打量着于特美，并打断她：“这位护士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时间宝贵，如果是关于我姐，重要的事情，你走过来说！” 于特美赶紧屁颠颠地走上前，靠近霍沐萱，看着她涂着睫毛膏的长睫毛下，眼神里布满着怀疑。 于特美靠近她耳朵，咕噜咕噜说了几句。 霍沐萱听完嫌弃地撤开自己的耳朵，道：“你在说什么？我姐姐跟我说的话？” “是啊。”于特美狂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你当时在我姐姐身边？” 于特美再次拼命点头。 “你听到我姐姐说了什么？”霍沐萱目光犀利。 “她说想要帮一个可怜的病人，帮叫于特美的病人缴清欠医院的费用，霍小姐你当时答应你姐姐会为于特美缴清医院欠费的，你不记得了吗？” 于特美带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问。 就因为当时霍沐萱爽快地答应，于特美后来还不忘在周简洛的别墅里在周简洛的面前试图为她说情，对周简洛说霍沐萱是个好人。 结果没想到霍沐萱此时只是冷眼看着她，问：“所以呢。” “所以……”于特美愣了一秒，嗫嚅地接着说：“就是您打算什么时候，帮于特美缴清欠费呢？” 于特美厚着脸皮，豁出去问。 霍沐萱一张鹅蛋脸，眼睛冷，眉毛冷，嘴角也冷，她斜睨着于特美半秒说：“等着吧。” 说完这么一句就转身毫不犹豫地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于特美对霍沐萱的态度感到有点心凉，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她忍不住跟在后面继续追问。 这事很急，再欠费下去，她会被赶出医院扔掉的，那她必死无疑了。 生死存亡，脸皮必须厚如城墙。 “霍小姐，等，是等到什么时候？” 霍沐萱一走到电梯前，电梯就上到了七层停下。 电梯门打开，霍沐萱直接进入电梯，电梯里的霍沐萱转过身面朝于特美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于特美，嘴角翘起，声音冰冷地对她说：“什么时候？等我姐再次醒来的时候！” 对于霍沐萱嘲讽的语气，于特美愣在当场。 电梯门缓缓关上，霍沐萱锋利的目光也随之被合上。电梯显示的数字已经开始递减，电梯已经下楼了。 于特美瞬间如坠冰窟。 看霍沐萱的态度，明显她预想的马上就能交上的费用，如泡影般破碎。 唐纯不明所以地走到于特美身边，站在那里，看着于特美像被冰雹砸过的状态，嘴边的问题太多，不知道问那句，转了几转，最后不由哀愁感叹道：“说起来，霍竹萱霍小姐真的还能再次醒来吗？” 问题就在这里！ 霍竹萱是植物人，她不能醒来啊，起码在于特美被赶出医院前是不可能醒来的！ 目前这世上恐怕只有她于特美一个人知道，霍竹萱之前是因为什么醒来的。 所以她也清楚，身为植物人的霍竹萱真的能醒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也许她于特美凉透了，霍竹萱也不会醒来。 想到这里，于特美肩膀已经塌无可塌了。 也不知道霍沐萱算不算，说话不算话。即使算，她也没什么资格和立场指责。 当时一句话而已，承诺都算不上。 于特美现在只寄希望于等她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她就能立马好起来。至于欠医院的钱，她可以等身体好起来赶紧拼命赚钱去还。 一趟ICU区域白来了，没有蹭进去，还间接等于收到了一个噩耗。她的费用一时半会缴不清，她在医院瞬间头都抬不起来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她还不上怎么办。 工作时间，唐纯提醒于特美到了她们两个该去查病房的时间，医院里又低人一等的于特美只得一同过去。 唐纯花痴归花痴，恋恋不舍地朝重视监护室的电子门望着，但始终没忘记自己的工作职责。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坐上电梯去住院部的普通病房区。 于特美脑子想着钱的事。如果明天她变回蚊子，吸完自己身体的血，灵魂归位，她醒过来了，她欠医院的费用摆在眼前。这事真让她头大，比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一样让她难受。 于特美跟在唐纯身后无精打采地查着房，满脑子都是病死和穷死真不知道哪个更难熬。 于特美浑水摸着鱼，真正忙碌的是唐纯，病人的一些问题和不适感的解决都由唐纯来答来做。 一会的工夫，两人来到了负责查房的第N间病房，这是纪楠松所在的病房，508病房。于特美和唐纯一进入病房就有一股浓郁的鸡汤味扑鼻而来，于特美当即感觉饥肠辘辘。 她昨天就亏待了于晓慧的身体，中午吃一顿清汤寡水面，晚上只吃了一个苹果，今天早晨没吃饭。 所以这个身体其实饿到不行，这鸡汤味道勾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鸡汤味道是从一个打开盖子的保温桶里传出来的，而纪楠松的床头柜子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桶，正开着盖子。 纪楠松半躺在床上闭目，并不像要吃东西的样子。 于特美走到纪楠松的床前，往柜子上的保温桶里看去，里面是颜色鲜艳的美味鸡汤，里面还有露出头的鸡块。 病房里一直都是有人进出的，病人们都习惯了这种背景音。迷迷糊糊间，纪楠松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于特美在她床前。 纪楠松已经记得于特美记得很深刻了，毕竟于特美昨天才帮过她的忙。 她完全清醒了过来，爬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跟于特美打招呼：“于护士啊，你过来了。” 这位于护士正在盯着她的鸡汤看，眼睛直勾勾的。 垂涎欲滴的模样。 于特美边点头边问：“你要吃饭啊？” 纪楠松对她微笑着：“婆婆送来的，熬了很久的鸡汤，让我没那么烫的时候喝，但我实在没胃口……” 于特美眼睛对着鸡汤发直，说：“凉了就不好喝了吧。” 纪楠松见状连忙道：“是啊，凉了确实可惜。要不，鸡汤给于护士你喝了吧。” 纪楠松挺有眼力见，看出于特美对这壶鸡汤很是感兴趣，毕竟视线反复流连的。 于特美还是打算矜持一下：“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反正我喝不下，浪费了婆婆的心意也不好，于护士再帮我一次。” 纪楠松说着把装鸡汤的保温桶举到于特美的面前：“帮我喝了它吧。” 然后同在病房但给病人量血压的唐纯就挺惊讶地看到于特美坐到纪楠松的床边，一手抱着保温桶，一手接过纪楠松递过来的勺子，开始大口大口吃喝起来。 医院里是有规定的，不能在病房里随意吃病人送的东西。 于特美哪里知道医院里的规定。 关键她很饿，目无旁人，喝起汤来滋溜滋溜的，啃着鸡块也狼吞虎咽。 唐纯打算提醒于特美的，这个时候要是被同时间来查房的护士长或者其他医生护士看到她就惨了。 “慢点喝，于护士你喜欢喝，下次我让婆婆多做点，给你多带一桶。” 于特美一边喝一边咬着鸡肉，此时热泪盈眶，这鸡汤真的很好喝，尤其像于特美奶奶做的鸡汤味道。 纪楠松和唐纯都看到于特美喝得眼泪都出来了。 纪楠松还暗道：鸡汤晾了好一会儿，应该不至于烫到流眼泪。 于特美一边喝一边泪眼婆娑，因为她想她的奶奶了，她记得奶奶做的鸡汤特别好喝，就像这个味道。 在这个脆弱的时候，生死未卜，欠着巨款，还做不了自己的时候，于特美泪腺格外发达。 于特美从小到大都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吃的、用的、穿的，所有东西都是奶奶做的买的。奶奶做的每一顿饭都好吃，那时候吃得特别香，可惜来不及回味。 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第30章 暂时避险 于特美在她出生不久后就被父母送去了农村乡下，由独居的奶奶照顾，成为了一名留守儿童。 她的爸妈在那之后没几年就离了婚并且双双重新组建家庭，然后好像彻底遗忘了她一样不曾出现。后来她长大一些，去城市找爸爸，后妈厌恶她；找妈妈，后爹嫌弃她。爸妈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有她是多余的。 只要她一出现，她什么都没做，就会造成鸡飞狗跳的场面。 那些她想去的地方，没有人欢迎她的出现。 后来于特美她再也不找，也不去了。 反正去一次就是无尽的打击和伤心。 守着奶奶过一辈子也挺好。 只是奶奶陪不了她一辈子，在于特美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从此她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有父母在，却是孤家寡身的一个人。 假如这次她死了，她都想象不到谁会来给她收尸。谁敢来，来了就是一大笔医疗费等着付清。 所以于特美认为，她死了大概率也是孤魂野鬼，这样想来她能先成为一只蚊子都是幸运的。 起码灵魂还是可以见到阳光的。 眼含泪花的于特美难受着难受着就笑了。 惨笑。 任谁此时都看出这位喝着鸡汤的护士这会儿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纪楠松在于特美埋头喝鸡汤的工夫，偷偷写了一张纸条塞进于特美的衣兜里，上面写着：于护士，你很棒。 纪楠松的字写得很漂亮，她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慰到于护士，出言询问显莽撞，字条文字是最原始最表达心意的方式。 生病后，闲来无事，纪楠松就开始喜欢在纸条上写字，因此专门买了笔和一本小贴纸放在枕头边。 随想随写，打发时间。至于她平时写些什么，也没人去过多注意。 一碗鸡汤引得于特美暗自神伤，纪楠松的纸笔第一次用在了别人身上，她忽然很开心，觉得刚才写得太简单，即兴又在纸贴上写了一段话，然后把纸再次塞进于特美的护士服口袋里。 这次于特美发现了纪楠松的动作，从悲伤中缓过来的于特美迷惑纪楠松的行为。她试着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小纸贴。 不过还没等她把纸贴拿出来，病房门外忽然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 病房门很快从外面被推开，两个护士拉着一张移动病床进了于特美和唐纯所在的病房内。两个护士一边支着门一边小心躲闪着其他床位，移动着被推进来的病床。 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病人，随着病床后面还跟进来两位医生和一个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貌似是病人的家属。 床很快被固定在病房里的空位处。 在唐纯的眼神提醒示意下，于特美在移动病床进门的时候，她就把手里的鸡汤保温罐赶紧放回到了纪楠松的床头柜上，抹干了嘴上的油。 被推进来的病人是位男性，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眼皮被连累肿胀着，像两只青蛙眼，于特美看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眼熟，那是非常眼熟啊。 直到女医生戚源娜一手插白大褂衣兜走了进来，夺去了于特美的目光。戚源娜精致的脸上是医生特有的肃静和不苟言笑，看来很是权威。 她站在男人的病床前，对着病人家属说：“从楼梯上摔下来，点儿背就是会这么严重。” 神情是不容置喙的。 病人家属是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性，头发染的绿色，戴着硕大的耳环，做过美甲的手指在自己手机上打着字。 年轻女人一边在手机上跟谁聊着天，一边从手机屏前抬起头问戚源娜医生：“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还没等医生戚源娜回答，病床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听上去挺难受的，但声音很响亮。 见男人醒来，年轻女子几步走上前，开口就是埋怨：“你可算醒了，去你前女友家能从楼梯上摔下去，你怎么这么能耐！我指甲做一半就被催来了，还给你垫付了两万的住院费。” 仔细看，女人的美甲一只手做满了，另一只手还差两根手指没做。 男人动一下就一脸痛苦，他使劲按着自己的脑袋，按着也疼，只能手扶着缠着绷带的脑袋，努力睁大自己肿成两条缝的眼睛，一脸愕然：“什么？我去我前女友家？” 露出一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样子。 “一大早去你前女友那里，说是当初搬走时找不到的手表找到了，在前女友那里，你说不能便宜她，就过去拿了。”女人边说边翻着白眼，满是嫌弃。 男人惊愕状：“诶，我怎么不记得？” 一旁的于特美瞪大了双眼望着这两人，这就是被于晓慧差点用锤子锤死的前男友，账户被她于特美私自偷偷转走钱的韩姓男人，韩XX. 只是这两人的对话让她有点惊讶，似乎听起来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于特美一边听着一边把下巴上的口罩拉了上来，戴好。 把口罩按紧在脸上。 于晓慧的这前男友头挺硬，被铁锤锤地冒血，居然这么快醒过来？ 只听此时戚源娜医生再道：“先观察48小时，醒过来也不代表彻底脱离生命危险，还需要继续监测48小时，然后再做一次检查。” 于晓慧的前男友被锤得失忆了，不过只失去了从今天开始的记忆。戚源娜医生说伤好了以后可能会恢复，但也有可能永远恢复不了。 把话听在耳里的于特美先是惊讶，然后又控制不住暗自窃喜起来，失忆……不记得自己脑袋被人锤的事。 怎么说呢，真是天助于晓慧是也。 于特美一直担心着这男人醒来就会东窗事发，忧虑着她还身为于晓慧的时候该怎样应对，没想到人居然就这么被锤失忆了。 显然于晓慧的犯法的事情，暂时不会被揭露，算好事一桩吧。 戚源娜医生完成她的主治医生的任务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于特美也想赶紧离开，她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一边侧脸，不让病床上的男人看到自己，以防万一。在戚源娜出了病房门后，她趁不注意快速溜了出去。 那对情侣正在掰扯着住院费的事，毕竟钱是女友付的，女友也不含糊，怕韩XX赖账，直接跟他算账。 这女人就比于晓慧聪明多了，虽然显得不近人情，男友重伤就开始算钱，但你是你的，我是我的，一分不能差，对待韩XX这个男人正合适。 也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鸡汤下肚，胃部充实，于特美也精神了不少。 虽然她对护士的职业技能一窍不通，但也开始跟在唐纯的身边专注地看着。学是应该学不会什么的，但了解一些基础知识或许以后对她昏迷的身体有点用处也说不定。 反正现在也没到变成蚊子的时间，回不到自己身体，她无事可做，装一装还是有必要的。 谁能想到她重病垂危，变成了一只蚊子，还开启了要去扮演别人，需要随时演戏的生活。 于特美在住院部现在也算认识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才知道原来主治医生并不是最低一级的医生，住院部医生才是。而且以凌佑的年纪其实做上主治医生已经算挺厉害的，更别说昨天在ICU病房，那里的护士还跟她讲，凌佑有希望当主任医师，只是因为意外事故而错过。 于是于特美再在住院部遇见凌佑，那感觉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对凌佑一丝成见和不满都没有了，说起来这个人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 救了她一半的命。 她根本没有理由怪罪人家，死了和半死不活，此时此刻她还是觉得半死不活要比死了好。 当于特美在医院走廊里和凌佑相向而行，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是看着半个救命恩人的眼神。 她目送着凌佑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看着他和护士长探讨着什么，看着他一边走路一边讲话。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但声线动人。医院的消毒水瞬间都没那么难闻了，再望着凌佑离她而去的背影，于特美觉得他的背影都十分帅气。 唐纯跟在于特美身边，她大大的眼睛望着于特美再看看走远的凌佑医生和护士长，唐纯惊讶地问：“晓慧姐，刚才护士长骂你了呀，你怎么无动于衷？” 于特美回过神来：“谁骂我了？” “刚才走过去的护士长！” “她对我讲话了？” “是啊！” “我没听到啊。” “不会吧，那么大声地。” 于特美微笑地望着凌佑和护士长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完全没在意刚才发生过什么，因为凌佑在他眼中是特写放大镜头，其他人是又虚又糊的，连其他人的声音也是被屏蔽的。 唐纯瞬间掌握了什么信息，意味深长又打趣道：“哦，我没想到你原来喜欢凌佑医生。凌佑医生还比你小好几岁吧？” 于特美闻言这才惊醒，赶忙收回自己痴傻盯着远方的目光，她言不尽意地说：“不，不是喜欢，你不懂。” “我懂啊，我猜护士长们都喜欢凌佑医生，长得帅，身材好，年轻，医术好，前途无量，还没有女朋友。要不是凌佑医生拒绝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我猜医院里的姐姐们早把自己身边的漂亮好女孩往他身边推了。” 于特美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凌佑医生还是单身？” “是啊，好多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呢。” 于特美很赞同地点点头，视线悠远，“嗯！他是个好人，应该的。” 于特美无意识的，脑中就冒出这个想法，嘴里脱口而出，却是坚定目前她对凌佑的评价。 她想，如果她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到时候完好出院，成为健康的人，她也想给凌佑医生介绍女朋友。 刚才护士长阴森森地提醒她让她别忘记写今天迟到的检讨书，一旁口罩下的凌医生瞥了她一眼，她觉得那一眼是关怀的眼神。 漂亮的眼眸，眼波虽冷但柔，默不作声但不看乐子，哪怕仅是同情也是心地善良的表现。 凌佑医生是个好医生，很好的医生。 是凌医生保住了她的性命，让她虽成为了一只蚊子但还有机会灵魂归回本体，不然结果可能是等她找到自己的身体，死透了，或者已经火化了，一切也将是徒劳。 所以想通了的于特美格外感激凌佑为她做了手术，也不再觉得是失败的手术。一些事情待换位思考后就能由医闹预备役转为想送锦旗感激者。 导致她看着凌佑的视网膜仿佛都镀了一层光，于特美现在看凌佑，觉得他全身闪闪发光。 闪着美好圣洁的光。 于特美终于以于晓慧的身份在医院熬到了下班时间，这次她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能离开医院，必须守在医院，守在她的病体身边。 哪怕到了晚上她混不进ICU重症区，她也要守在离她的身体最近的地方，她一定要在明天早晨变成蚊子后不耽搁一分钟，第一时间吸自己的血，让她的灵魂回到她原本的身体里，重新变回于特美本美。 不能再被任何事情耽搁了。 灵魂长时间离开身体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晚间，于特美要比想象中顺利地进入重症监护区域，顺利地进入了她身体所在的病房，因为今天恰好有个ICU的护士临时有事，到处找同科护士希望帮她代班。 ICU护士们经常遭受着熬夜的摧残，没有人喜欢代晚班，正当同科护士们犹豫为难，纷纷找借口拒绝的时候，路过的于特美耳朵灵，听到这种情况，赶紧主动请缨。 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本来没人愿意的事情，有人主动要来代班，管他是病房护士还是其他科护士，这位家里有事护士也顾不上了，连忙感谢于特美，让于特美滥竽充数暂时充当了ICU护士。不过出于职业操守，护士还是嘱咐了于特美，不懂的救护监测仪器不要动。 毕竟重症监护室里的很多医疗器械，普通病房护士是不会操作使用的，有些急救措施普通病房的护士也不会。 于特美乖乖点头，殷切应允。于是，她光明正大地来到布满各种监护仪器的ICU病房，坐到了她躺在重症监护室的身体前。 躺着五个重症病人的病房，病房内的监护机器们亮着绿油油的小绿灯，发着缓慢滴滴有频率的声响，白的刺目的环境让久坐的于特美感觉有点冷。 于特美望着她那还是肿成猪头的脸，忍不住叹出沉重的气，希望明天早晨，她就能作为于特美醒于这个世界。 第31章 是不是回不去了 夜晚里的医院显得格外安静，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区域更是安静。 于特美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守着自己的猪头脸的身体，在ICU病房里频率一致的滴滴仪器声中渐渐犯困，控制不住地趴在自己身体的病床床沿上睡着了。 她在于晓慧的身体里，脸蛋挨着自己的胳膊沉沉睡去，毕竟这一整天也是很累的，帮于晓慧掩盖意图杀人的事实痕迹，不算惊心动魄，也算胆战心惊的一天。 不过现在都好了，没事了，就这样睡着吧，只待明天。 这个晚上，于特美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她梦见自己在第二天醒来，如期变成了那只吸血蚊子，她毫不迟疑地对着自己的身体叮咬，等她努力吸血完毕，通体舒畅，再醒来她的灵魂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但变回了于特美，她还能直接从病床上坐起来下床，走路如风。 于特美跑到ICU病房外的窗户前，透过窗玻璃，看到上面映出的人影，她的脸消肿了，不再是猪头脸，虽然头发是没有的，还是光头一颗，但是脸蛋还是以前的脸蛋。 于特美伸出一只手摸着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慢慢摩挲着她大病初愈的模样，喜极而泣。虽然没有人家霍竹萱映在玻璃上的样子美，但是拥有鹅蛋小脸的她也不差，起码面貌是清秀宜人的。 她是她！还是从前的她，原来的于特美！ 于特美对着玻璃上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哭着笑，笑着哭。经历了这几天的磨难，成了虫子，害虫！狗！陌生男人！陌生女人，以别人的身体活了几天之后，她活了，她终于活了，而且健康地活了…… 真实地经历了千难万险后的得偿所愿！ 睡梦中的于特美趴在病床白色的床单上，上半张脸是苦的，嘴角是向上弯曲的，劫后余生，激动欢喜连绵不绝。 这个梦非常真实。 可惜，还未等于特美回顾完、感受完这种苦尽甘来的情绪，于特美朦朦胧胧间就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朝着她喊。 声音一会儿在她耳边，一会儿在她脸前。 “于护士，于晓慧护士，醒醒！哎，醒醒！你怎么在这里啊！” “于晓慧护士！醒醒！” “怎么叫不醒？睡太熟，还是？” 喊话间，于特美感受到了一根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下方。 于特美骤然清醒！ 这是不是在喊她？ 什么情况，怎么她还是于晓慧？ 听见声音的于特美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却怎么也睁不开，她有点着急，想确定现在是什么时间。如果现在是清晨，她应该不是于晓慧了，可怎么还有人在她耳边喊着于晓慧呢，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于特美拼尽了全力去睁开她的眼睛，努力抬动眼皮，她的视野也终于渐渐从黑暗中切开一丝光亮。于特美从这条细窄的缝隙里，看到眼前影影绰绰忽明忽暗的白色护士服。 她很想把眼前的这条缝隙扩大，可没想到她再一用力，却使她彻底陷入了昏迷中，瞬间混沌不觉。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待于特美再次清醒过来，她觉得时间应该很快，这一次她就毫无障碍地睁开了眼睛。 以于晓慧的身体进入ICU，进入她于特美身体住的这间病房时，于特美一直随身携带了那只吸血蚊子，蚊子也一直安然地躺在那个绿色口香糖的小铁盒里。 昨晚于特美还双手捧着绿色口香糖小铁盒，恭恭敬敬地把小铁盒放到她躺在病床上的身体的枕头边上。 她虔诚地希望第二天清晨她的灵魂能从完整的蚊子身体里醒来，能第一时间不受任何干扰和意外，赶紧吸自己身体的血，使她的灵魂归位。 所以于特美这次睁开眼睛，前方视线里是受限的白茫茫的颜色，柔软的质地；她低头看去，身体下方是铁壁的颜色。 她心底明了，伸出六条细腿，快速爬行，向铁盒外爬出。 庆幸的是，于特美不出意外地变回了蚊子，同时她也很不幸地知道她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仅仅是梦见她变回了于特美而已。 不过，没关系，美梦会成真的，而且很快！于特美的内心对此坚定不移。 六条腿使蚊子于特美很快爬出了铁盒，她的视线马上去找寻她自己的身体。 蚊子趴着的视野有限，为了防止吸错了人，防止再浪费一天时间，蚊子于特美抖动翅膀飞到半空中，向下俯视，以确定床上的人就是她于特美的身体。 以防万一。 结果蚊子于特美刚飞起来，就听到病房的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她扭头看去，是两个白衣女护士。 一个女护士边进来边张口埋怨道：“吴可语真让人无语，居然让一个病房护士给她代班，出了事她能负责吗？” 另一同进来的护士附和道：“是啊，那个病房护士还睡着了，还睡得那么死，刚才好不容易把她叫醒了，还在我们面前撒谎，装自己不是帮吴可语代班。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问她为什么在ICU，她又说不出来，难不成她梦游啊。” “估计是跟吴可语关系很好吧，叫什么来着，于晓慧？到时候连她一起上报给她科室的护士长，让这两个人一起受罚！” 蚊子于特美马上听出来这两个护士在说的什么，她转身对着那两人急着大声道：“于晓慧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来代班，不是于晓慧代班。” 于特美是不想给于晓慧添麻烦的，毕竟做了两天的于晓慧，她知道于晓慧的一些情况，可于晓慧对她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她对于晓慧也有了一丝感情，在举目无亲的环境里，她对熟悉的人格外能共情。 她不想于晓慧被打小报告，因她被处罚，起码能不被处罚还是不被处罚吧。 那两个护士完全无视蚊子于特美，旁若无人地数落吐槽起护士吴可语，吴可语平日里的种种让她们看不上的“事迹”。 于特美听在耳中，知道她作为蚊子说什么，人都不可能听得到。 她听不下去的时候，几番想辩驳，最后只能作罢。 无能为力。 她有点不喜欢这两个护士。 于特美飞在半空中，看着她的身体被两个护士注射药品，调整插在她身上的医疗管子，她不想此时让自己醒过来，打算等两人走了，她再吸自己的血。 她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无人看到，她确信她醒来后就能像昨晚梦里梦到的一样，马上活蹦乱跳。 医学奇迹，可别震惊了这两个小护士。 护士终于在这间重症监护室，为五位重症患者换药兼初步检查完毕。 等这两个护士忙完，于特美在这间隙已经琢磨并确定好了，她要叮咬她身体的哪个部位，好让她的灵魂归体。 蚊子于特美飞落到她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臂旁，她的臂弯处正扎着吊水的针头，不知道是什么药水正流进她的体内。 于特美想着吸自己的血会是什么味道，加了药水的血会不会有什么怪味。 不过，没时间想太多，吸血要紧。 于特美先很有仪式感地飞上她的臂弯上，用她的一条蚊子小细腿仔细对着她那里的皮肤蹭了蹭，擦了擦，自己的皮肤自己爱惜。 然后，于特美很小心地把蚊子的口针扎进她臂弯的血管里。 于特美开始用力去吮吸自己的血，她吸了一大口，憋着呼吸，等着预想中的眩晕感到来。 并没有五彩缤纷的眩晕感袭来，血味也不让于特美恶心，还是像之前一样的感觉，血的味道是甜的。 于特美睁开眼睛，很清醒地在吸自己的血，同时心里开始有那么有点发慌。 因为血吸着，为什么她没有像之前几次，感到蜜糖般的眩晕感笼罩，也没有晕过来，没有之前吸人血的眩晕感觉。 根据之前的经验，只有晕过去，等醒过来，她才能从人的身体里醒过来啊。 就这样吸了一会儿，蚊子于特美觉得不对，什么都没变化，这不对，一定是哪里跟以前不一样。 蚊子于特美停了下来，认为什么都没发生变化，可能是吸血的位置不对。 在她印象里，她能成功通过蚊子的吸血，灵魂进入别人的身体里，好像吸的大多都是脖子的部位。 其实想想并不是都是脖子的部位，但于特美觉得脖子的位置可能会让成功率高一点。 于是蚊子于特美连忙换位置，她起飞，飞到她身体的脖子一侧，大动脉的位置，又落到上面，对着脖子的血管扎进去。 嘴里吸着血，脑子还是很清醒，没有眩晕感。 此时的于特美心底有很大的慌乱了，她一边吸血一边思考怎么回事，怎么像以前去吸脖子位置的血也不行呢。 蚊子于特美的肚子渐渐地鼓了起来，她低头看去，肚子外皮已经红澄澄的了。 不行，一定是吸的位置不对，不然不可能吸了自己身体这么多血，她还是无法变回于特美。 明明吸别人的血的时候一点点就成了。 于特美拼命思考，难道是当初她成为蚊子，是因为蚊子吸了她眉间的血，所以现在她也要重新吸她眉间的血才可以吗？ 蚊子于特美又急忙飞到她的脸上，落在她的眉间处，对着她的眉间正中央开始吸起来。 结果还是无效！ 于特美又想：那可能需要吸原来的位置，就原来那个扎进去的针眼，一丁点都不能差。 于是蚊子于特美在她的眉间那一块地方，连续换位置吸，一圈圈地吸，一点点地吸。 这里不行，再换！不行，再换！ 可是，无效！无效！一直无效！ 频繁对着自己吸血的于特美，这下彻底慌了！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不对？ 难道是吸的血还不够多吗？ 于特美忙不迭地在自己眉间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把她的眉头的那一块地方，扎成了筛子，还是最细密的筛子。 等蚊子于特美累得抬头换气，才发现她眉间额头鼓起来一片包，她蚊子的身体好像处在一个高高山包上一样。 都吸成这样了，她还是没有晕迷，她还是一只蚊子。 她没有变回于特美。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吸了自己的身体的血，却变不成自己！ 蚊子于特美气急败坏，扎下头一股脑飞快地对着她身体的皮肤随机扎起来。 只要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她就胡乱地扎着，飞起！扎入！飞起！扎入！ 一定有一个地方对，一定是还没找对位置！ 她的蚊子的肚子要被血撑到爆炸，可于特美还只是一只蚊子，绝望已经扣罩在她的头上。 为什么吸自己的血不奏效呢，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自己的灵魂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是不是她不可能作为于特美醒过来？ 想到这里的于特美心里如千年冰窟一样凉到底，她绝望地从她身体的手臂上滑落到病床上的白色被子上。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彻底吸不动血了，再吸一口，她的蚊子身体就会爆掉了。 支着腿仰面躺在被子上的蚊子于特美，绝望地望着白色天花板，忍不住流下悲伤的泪水。 于特美作为人的温热的身体在身旁，于特美人的手指尖就在眼前，一切近在咫尺，可蚊子于特美已经移不动她的蚊子身体分毫，碰不到她自己的身体。 她飙泪问苍天，这是为什么！ 眼巴巴望着她的身体的蚊子于特美，心底透心凉，她有可能根本无法作为于特美活下去。 想到这里的蚊子于特美哀莫大于心死，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过就算她再悲伤，她也没有晕过去，所以她清醒地躺在那里，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蚊子于特美肚子里的血开始一点点消化，直到消化到她能动弹了，蚊子于特美试着慢慢爬起来。 肚子里的血没那么多了，她可以飞起来了。 绝望，是归刚才的绝望，这会儿又是这会儿的于特美。这会儿的于特美可以飞起来，她就不愿意放弃。 她想继续，就算吸爆了这个蚊子的身体，她也想要再去试，一直试到不能试为止。 她不愿意接受她的灵魂或许不能再回到自己身体里的这种可能。 拖着沉甸甸的肚子，蚊子于特美执着地又要去叮咬她的身体的额头眉心部位。 这次她刚把口针扎进去，病房门外传来人走过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蚊子于特美转动眼睛看向病房的房门处，眼见着门被推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大白褂和两位护士。 是医生和护士。 第32章 没料到 蚊子于特美连忙把口针收回来，她左右看了看，准备暂时藏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如果她又像以前一样，看一眼就控制不住去吸血，吸了别人的血就会变成了别人，她又要浪费一天时间。 现在于特美急着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正在尝试的关键时刻，十分不情愿再成为别人。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发生，蚊子于特美左顾右盼几秒后，直接飞到了她的身体躺着的病床下方。 她落在床沿下方横梁的位置上，这里她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她。 三个人，六只脚在病房里移动着。 他们走到每张病床前，停留一会儿；时间有长有短，动作不大，没有对话。病人们都是一动不动躺着的，医生护士们干活的时候也是很安静。 静，显得病房冷而空荡。 蚊子于特美仔细聆听。 很快这六只脚来到了于特美的病床前。 蹲在病床的床沿下方的蚊子于特美只能看到这六只脚呈现于眼前。 一双男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名牌鞋子，鞋面和鞋帮上带着一点点天蓝色的镶边，轻而舒适的样子，好看。 两双女脚上穿的是护士们的工作小白鞋。 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和医院里素白的颜色融为一体。 “我的天，这病人怎么了，额头鼓起这么一个大包？早晨查房还没有呢！” “不会是血管爆了吧？” 两位护士来到于特美的病床前，看了病床上的于特美一眼，就纷纷惊呼出声。 男医生听到护士喊的，双脚加快靠近病床，靠近后微微俯下身检查。 气氛一时显得紧张起来。 床沿下的蚊子于特美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她平静又老神在在地嘟囔着：你才血管爆了呢。 男医生仔细察看后，站直腰，判断道：“不是。” 简单的两个字，这声音熟悉又动听。 像加冰的牛奶，冰凉有内涵，蚊子于特美眼睛一亮，这声音不是凌佑医生能是谁。 “那是药物过敏了吗？”护士疑问道。 凌佑医生没有立即回答。 只听另一个护士在一旁说道：“我怎么看像蚊子包？” “不会吧，ICU哪来的蚊子，再说，什么蚊子能把人咬成这样。” “也是。凌医生，你看是怎么回事？要通知主任们来急诊吗？” 还未等到凌佑回答的声音，蚊子于特美就听到护士突然惊醒般道：“啊，这病人是于特美呀！欠了医院很多钱的，本来今天就必须出院了。都要出院了，你想想哪个主任会给她急诊。” “哦。”另一个护士马上闭上了嘴。 什么？今天必须出院？ 今天？ 于特美压根没想到今天她就要被赶走了，乍一听，顿时悲伤愤怒上头。 悲愤异常！ 她都不知道今天居然是她能在医院待的最后一天，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会这么快。 她以为还能缓个两天。 医院果然无情。 幸好，她今天已经找到她的身体，灵魂现在也以蚊子为载体就在她身体的旁边。 不用你们赶！ 蚊子于特美掐腰气道：我今天就会回到我的身体里！必须！ 她今天必须回到她的身体里，不回也不行了。 “你们先去下一间病房吧。” 凌佑这个时候忽然这样对跟着他查房的两个护士说道。 他并没有对两位护士的对话有什么表示或者意见。 只是让她们先离开。 而两位护士也没有任何疑问，习以为常般，很听话，端着换下的药，先离开了于特美所住的07号ICU病房。 蚊子于特美仔细听着声音，辨别着动静。 凌佑独留在07号病房内。 待护士离开，他站在病床前，俯身一一查看了躺在病床上的于特美的额头、颈部、手臂手腕、脚踝处。都是被蚊子咬过，留下一连串蚊子包的地方。 蚊子于特美听到凌佑看完后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他坐到了于特美的病床前。 然后好像就坐着不动了。 于特美心想，他查完房怎么不走呢？ 他到底有没有看出她身上的包，尤其脑门上的包是蚊子咬的呢？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于特美看不到凌佑的上半身，所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坐在那里的下半身，什么也没干。 难道只是看着她吗？对着她那张肿胀的猪头脸，看久了估计会生理不适吧。 于特美急着吸自己的血，所以特别希望病房里的凌佑能赶快离开。 也不给治疗，光坐着有什么用！ 蚊子于特美想飞出来，但又怕无法控制自己吸了对方的血而成为对方，所以她趴在床沿下方忍不住抱怨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吸你的血了，到时候你成了二百五医生，出了重大医疗事故，第二天你发现你被开除了哦！”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于特美如果真的变成了医生，她是懂得做了医生就不能乱来，宁可不给病人看病，她装病，也不会去做二百五医生。 这会害死人，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于特美。” 坐在那里的凌佑，此时忽然说话了。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蚊子于特美一时愣住了，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概凌佑叫的是躺在床上的那个身体的她。 蚊子于特美叹口气，也怪这男医生叫她名字的声音太好听了。 冰冰凉但让人心飞扬。 怪蛊惑人的。 蚊子于特美哼道：“你不是要把于特美赶走了吗？” “于特美。” 医生唤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已经很久没有人单单唤她的名字了，此刻的蚊子于特美忍不住动容。她动了动蚊子的翅膀，慢慢移动着身体，把蚊子头探出床沿，向凌佑坐着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看去。 她有点悲伤地说：“你叫我干嘛？躺在床上的，不会回应你。床下面的，回应你，你也听不到啊。” 她作为蚊子说的话，在人的耳朵里最多就是嗡嗡的蚊子声音吧。 成为蚊子后，于特美就单独一个世界了。 作为蚊子的她没办法和任何东西交流。 连蚊子都无法交流。 蚊子于特美垂头丧气。 “听得到。” 凌佑的声音忽然传入蚊子于特美的耳中。 蚊子于特美瞬间呆愣住，她还以为她出现了幻听，她不得不从床沿处用力向上看向凌佑的脸。 这是从凌佑嘴里说出来的吗？ 此刻，蚊子于特美感觉她小小的眼睛和凌佑的视线相对了。 他在看着床沿处，看着她——看着她蚊子于特美。 看见蚊子也不需要多好的视力，可是能听见蚊子的声音，还能和蚊子对话，那可不寻常。 不对！ 他真的听得见她说的话？能听到她身为蚊子说出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蚊子于特美差点炸飞起来，整个身体摔撞到床沿上。 她趴在那里，心想这到底是谁的错觉？ 她一旦成为蚊子，说些什么，根本没人听得见啊。 大喊都没人搭理，不就是没人听得见她说的是人话吗？ 这个男人，凌佑医生怎么回事？还是……其实只是他凑巧对上她的话而已。 刚这样去想的蚊子于特美，又听见凌佑对着她的方向说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这次蚊子于特美彻底摔落到地上。 被吓的！ 不可思议！ 还有激动！ “你看得到我？” 蚊子于特美完全不敢置信。 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舞动翅膀，慢慢起飞，但还是不敢贸然一下子飞出去。 是医生凌佑在跟她对话吗？不是在做梦吧？ 蚊子于特美马上实际行动，用口针扎了一下她鼓鼓的肚皮，轻轻扎一下，还挺疼的，应该不是做梦。 真的不是凑巧对上的对话吗？ 有人听得到她说话，那么就等于有人知道她是人了！于特美那一刻是狂喜的，觉得终于能得救，一时忘记了害怕。 蚊子于特美也没有多想，这次直接飞了出去，想要确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一只蚊子，于特美飞上了床的上空，正好能与坐着的凌佑平视的位置。她停在那里，用两只眼睛盯着凌佑。 她大胆询问：“你看得到我？还听得到我说话？” 凌佑平视着眼前的蚊子，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说道：“你是于特美吧。” 凌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怎么看都是一位帅气清醒又正常的医生。可他对着一只蚊子问她是于特美吧，视线看的也并不是躺在床上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蚊子于特美不停地用细腿指着自己，差点喜极而泣。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医生不但听得懂蚊子说的话，居然还知道眼前这只蚊子就是于特美。 这个人简直就是她于特美的救星。 不，他本来就是她的救星，救了她的半条命，现在看样子可以救她的整条命。 蚊子于特美指着自己，飞近凌佑脸前，拼命道：“我就是于特美，我就是于特美！” 蚊子的泪水狂飙。 “你怎么听得见我的声音的，你怎么知道我是于特美的？” 于特美觉得她要是人形，这会口水都喷到凌佑的脸上。 凌佑看着她不疾不徐道：“不要离我太近。” 蚊子于特美顾不得了什么了，忍不住又近前：“你为什么知道我是于特美？你为什么听得懂蚊子说的话，你是来救我的吗？你、你、你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你为什么……” 蚊子于特美感觉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虽然她变成一只蚊子本就不寻常，但她觉得凌佑能和蚊子对话，还知道她是于特美，更不寻常。 而且凌佑显得十分镇定。 这是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但可以肯定，现在，她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不再是一只孤独的蚊子了。 “凌佑医生，我就是于特美，你救救我吧。”蚊子于特美眼含热泪，祈求般地望着凌佑。 凌佑看着蚊子于特美说：“可我救不了你。” “我不是让你把我的病治好，我是想，你知道我成为了一只蚊子，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到我的身体里，就算不治好我的病也没关系，让我先做回我自己。” 还好蚊子于特美没有呜呜哭，她可怜兮兮地求着凌佑。她认为凌佑知道她成为了一只蚊子，一定有什么破解方法。 蚊子于特美接着道：“我是被蚊子吸了血才成为蚊子的，我为什么去吸我自己的血，变不回去了呢？我是怪物吗？凌佑医生，你会让人来抓我吗？” 凌佑平缓说道：“你不是怪物，你是一只人变的蚊子。” “人变成蚊子不是很奇怪吗？你不觉得奇怪吗？” 凌佑道：“奇怪。” 不过他的下一句话是：“不过，我曾经就变成过一只蚊子。” 这一句话如同春天炸雷，在蚊子于特美眼前闪出一道球形闪电的重磅能量。 蚊子于特美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凌佑风轻云淡地对她说：“我曾经有过跟你一样的遭遇，深度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一只蚊子。只是，四个月后，我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醒过来。” 蚊子于特美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差点直接给凌佑跪下来，她作为蚊子还不会下跪，但高喊着：“凌佑医生，你快告诉我，怎么做回自己，求你教教我！只要我能作为于特美醒过来，我愿意一辈子给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为你做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凌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 凌佑对于特美说，他在四年前出过重大车祸，昏迷了四个月，他也做了四个月的蚊子，同样也曾咬过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身体，咬了自己一身的蚊子包。 知道无用后，他暂时接受了作为蚊子吸血别人就会成为别人的这一事实，不过他开始选择性地吸不同人的血。 凌佑在一共吸食了三十二人的血后，他的灵魂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同时也完全苏醒过来，到痊愈出院。 只是他暂未透露有没有吸过动物的血。 凌佑很慷慨，因为他醒来后记录了他在那四个月里都成为过什么样的人，有这样一本笔记。凌佑在蚊子于特美打算开启十万个追问的时候，主动提出，可以把日记本借给于特美参考。 好帮助她重回她的身体，也以她免问个没完，麻烦他。 第33章 第二次生命 蚊子于特美的头顶仿佛瞬间开满了一整个春天的鲜花，烟花也在她的身后纷纷绽放。 活下去的希望来了！ “那是不是，只要我也去吸够三十二个人的血，我就会作为于特美醒过来？” 蚊子于特美一时激动兴奋得不能自已。 她千想万想，从来没想过眼前居然有人和她一样也变成过一只蚊子，还成功做回了自己。 这是不是说明只要她照着做就好了！ 让于特美愁断肠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机。 只要她和凌佑一样，吸够不同人的血，她的灵魂就可以回到她的身体里。这事情一点都不难，毕竟短短几天她都吸了三个人和一只狗的血。四个月内去吸三十二个人的血，显然一点难度都没有。 尽管于特美还没成功，甚至还没开始她的这个旅程，她已经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根本吸血不成问题，一切只待四个月。 蚊子于特美兴奋开心地上蹿下飞，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现在也充满了力量。 原来让她感觉天塌地陷的事情，居然如此容易解决。 她只要安心做好四个月的蚊子，吸一吸人血，去做一做别人，就可以变回她自己。 绝望过后，喜从天降！ “凌佑医生，谢谢你愿意把你的笔记分享给我。等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醒过来，我也会好好把这段时间记录下来。如果以后遇到和我们有一样遭遇的人，我也要无私地把笔记借给他们，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蚊子于特美笑容可掬地对凌佑这样说。用着大公无私的语调。 凌佑这个人看上去话很少，说话也比较言简意赅。他面对于特美的亢奋，一直神情淡定，也没给于特美多少回应。 直到他提醒于特美，别忘了她如果今天不交钱，不能补上欠医院的钱，她就会被医院放弃治疗。如果她的身体死去了，她的灵魂是不可能回到她的身体里，吸多少人的血都不再有用。 蚊子于特美听完，她的高兴戛然而止，她愣在当场，完全忘记了这一层。 是啊，她的身体死了，她就无处可回了。 这等于还没开心到两分钟，蚊子于特美瞬间就被本是灿烂的烟花炸了个焦黑。 “那我怎么办？我，我没有钱……” “那你今天就会出ICU，如果还是联系不上你的家人，我们医院会亲自把你送回你的住处。而你，只能慢慢等待死亡，也许不是慢慢，会很快。” 凌佑的声音，一如往常，淡然、冷静、客观。 绝不是在开玩笑。 蚊子于特美终于哭了出来：“我没有钱，我拿不出钱来，我不想死。” 真的面临死亡，于特美心都在发抖，眼泪决堤。 她深刻体会到没有钱的痛苦。 她之前的人生里没有一次缺钱缺得比这次深刻。 日子知足常乐，原来会丧命。 面对蚊子于特美的痛哭流涕，凌佑垂下眼睑，默不作声，随后他从病床前的椅子上站起来，依然没有说话。 看他预备好像就这样打算离开，蚊子于特美急了起来，她飞到凌佑的眼前，试图想阻止他离开。 蚊子于特美急道：“凌佑医生，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来报答你！你，你能不能，你看你先借一些钱给我，现在我能求的人只有你了！对！我可以给你写欠条，等我醒过来，我一定好好工作，马上把钱还给你，绝对不食言！只要你愿意借钱给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蚊子于特美说得情深意切，理应闻者动容。 果不其然，半晌，凌佑看着眼前的蚊子问她：“你能做什么？” “我，我不是需要去吸别人的血吗？吸了血就会成为另外一个人，成为人那就好办了！那个时候不管你想要什么，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对此，凌佑只回了她两个字，“不必。” 蚊子于特美看到凌佑的态度，深受打击，她急得团团转，“凌佑医生，你真的见死不救吗！我们好歹也是同类人！我要是真死了，回不到我的身体里，我还是只蚊子，你不怕我缠着你不放吗？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每天在你耳边吵你！永远有一只蚊子在你耳边吵个不停，你不烦吗？” 凌佑似乎略一思索，觉得好像有道理。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朝前，一把抓住了蚊子于特美。于特美眼见着瞬间被黑暗笼罩，不过这次是有温度的黑暗。 她被他抓在了他的掌心里。 宽大的掌心，一用力就可以捏死她。 蚊子于特美立刻怂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任命般待在凌佑的手心里。她没有大哭大闹，她只是哀怨地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跟我萍水相逢，你不想借给我钱，也正常，我也可以理解。我不该威胁你，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刚才太急了，对不起！” 于特美刚才是有一点气急败坏，但是凌佑本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救到底，就当成仇人，实在不应该，她深刻反省着自己。 她感觉，她的命一直都在凌佑手里，此刻格外实体化。 确实在他手里。 大概等待了十几秒，凌佑才展开他的掌心，蚊子于特美也重新现于光亮中。 蚊子于特美蔫蔫的，整个身体都下坠耷拉着，她两眼含泪说：“我只是不想死，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体谅我一下，对不起。” 没想到凌佑却对着她说：“鉴于刚才，你在我的手心里却没有叮咬我，没有试图成为我，让‘我’替你交费用，看来你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所以我不打算跟你计较。” 听完的蚊子于特美愣了愣，她刚才怎么没想到，成为凌佑，让“凌佑”“主动”给她交钱呢？ 她怯生生但两眼放光地盯住了凌佑的脖颈，那里皮肤雪白，看起来很好咬。 如果叮咬下去，成为凌佑，把他账户的钱转进医院，把她的欠费交了，其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只不过，这样很不道德，感觉像抢劫。 就在蚊子于特美反思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凌佑问她：“你真的打算还吗？” 蚊子于特美马上两只眼睛亮起来，这问话听起来很有转机，希望来了，她急不可待抓住机会道：“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会还！我可以写欠条！” “你是只蚊子，怎么写欠条？” 凌佑一语击中于特美的要害。 是啊，蚊子没手没脚的，勉强划出来字迹恐怕也是无效。 “我可以……我可以……吸血成为别人，然后……” 说着说着蚊子于特美她自己就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别人也不欠凌佑的钱，是她于特美欠钱，用别人的身体来写欠条，笔迹也不是于特美的。用别人的手签上欠款人于特美的名字，似乎并不可行。 这如果不行，那该怎么办？ 蚊子于特美可怜兮兮地望着凌佑，靠信用不行吗？虽然她的信用，凌佑暂时看不到分毫。 凌佑倒是并没有终止话题，反而停顿片刻后，发出了提议：“其实你可以吸血成为别人后，去打工赚钱。用赚来的钱，交欠费和接下来的治疗费、医药费。” 蚊子于特美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那，我把别人的钱转来医院，会不会我离开人家的身体，人家醒过来，发现钱跑到医院，被认为是我于特美盗窃的啊？” 凌佑淡定回答：“你占据别人的身体，但其实是你在工作，所以赚的钱是属于你的。只不过通过线上转钱确实会有麻烦，所以你其实可以去找发放现金的工作。并且你只使用你占据他人身体时，赚到的钱。” “现在有发现金的工作吗？”蚊子于特美并不是不想去做，她是真的不知道有哪些工作可以发现金。 去工地搬砖吗？ 她暂时想到的，好像只有这个可以日结。 “本身你只能一次占用一个人的身体一天时间，日结临时工应该能选择发现金，你可以试一试。” 凌佑的口气，听起来是真的在向于特美提供实现赚钱还钱的可实施方案，是在认真提意见。 蚊子于特美忍不住问：“你成为蚊子后，也是这样的吗？” “我没有欠钱，所以不需要还钱，也就不需要赚钱。” 凌佑的语气，很礼貌平和，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态度，更没有瞧不起于特美的意思。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蚊子于特美委屈巴巴，也有点酸溜溜，看来只有她是穷鬼。存款几乎没有，能活多久全凭运气，当然不能跟医生去比。 无论金钱还是健康。 她平时连体检都舍不得自己花钱去做。 “那我这种日薪，肯定还不清医院的欠款啊。” “先还多少是多少。” “可是我不一下子还清，医院今天就把我赶出去了！” 于特美垂头丧气，感觉事情算来算去，其实没有一丁点的改变。 空气显得十分静寂，只有病房里仪器滴滴的声响持续不停。 病房里躺着的重症病人们，只是还有气在喘。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跨向哪一边都有可能。 而医院的素白死寂，让人看不到一丝生机。 数秒的沉默后，凌佑在他的口罩后面平静而淡然地说：“我……会暂时帮你还清欠款，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去打工赚钱，然后一点点地还我。” 凌佑平静说完，看向蚊子于特美的那一刻，等于于特美有了新的债主。从那一刻起，他既是她的债主，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蚊子于特美飞得低低的，一切感恩尽在不言中，她仰望着凌佑，眼神虔诚。 虽然医生比她有钱，可也不是富豪，一般人也不会替素昧平生的人交这样一笔巨款。 而且也没有其他要求，只是让她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是让她一点点还，这是多么宽仁大义。 这次凌佑不再是只是救了她半条命，而是一整条命。 于特美万分认可：凌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第二次生命是这个男人给的。 她一直认为她是个特别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还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那种。 于特美和凌佑的协议达成后，凌佑要继续他的查房及检查病人状态的工作。这层楼，他最后要去的病房是霍竹萱的病房。 蚊子于特美亦步亦趋也要跟着去。 凌佑停下脚步，对着空气说：“你可以去找一个人，去做临时工作了。医院里都是病人，不能工作，医护的工作你做不了，而且不会日结工资。” 他在赶她赶紧离开医院去赚钱。 蚊子于特美主动飞到凌佑的视线前方，让他看着她，“护工不是可以日结工资吗？” “我们医院的护工都是家政公司培训员工，他们的工资应该不是病人雇主直接给的。要通过第三方月结。” “那我可以直接要啊，反正被我占据灵魂的人，第二天都记不起前一天发生什么，不是吗？都不记得他们自己有没有工作过，那，单日的钱我直接要走了，也不好意思追究吧。” 凌佑欲言又止，但想了想没有说话，意思好像是随你。 他向霍竹萱的病房走去，蚊子于特美就飞在他的头顶上方。 凌佑又对着空气道：“我不想总有一只蚊子跟着我。” “很快，很快的，我看到护工就可以马上不是蚊子了，你再忍忍。” “那你去找护工吧。” “ICU的护工工资应该比普通病房的高吧，我想要多赚钱，不然什么时候能还清欠你的钱呢。” “ICU病房里没有护工，ICU病人的护理都是由专业护士来完成。” 蚊子于特美再次飞到凌佑的视线里，她看着他道：“怎么可能，霍竹萱明明有二十四小时贴身护工护理的。这个我知道。” 她还记得她成为霍竹萱醒来，护工到处找霍竹萱时慌乱焦急的样子。 凌佑不得不顿了顿，再次开口：“只有她不一样。所以你要做她的护工？” “不可以吗？” 凌佑不再理会蚊子于特美，头发丝擦着蚊子于特美走过去。蚊子于特美用力闻着，虽然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间，她还是心花怒放地评价凌佑头发还挺柔软的，然后开朗地追上去。 她知道只有凌佑听得见她说话，除此之外没人听得到，所以她大大方方喊着：“凌医生，你等等我！等等我！” 嗓门特别大。 凌佑当然不会等一只蚊子，要不是重视监护区域几乎没人，他也不会跟蚊子于特美说话。不然让人看到，会把人吓到，像个精神异常的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蚊子于特美让凌佑等她，并不是她非要当跟屁虫，主要原因她不想再从门底的门缝钻进去。那挤压蚊子肚皮的滋味不好受，她可是对钻门底缝有一定阴影的，毕竟之前差一点点粉身碎骨不说，真的断过两条腿！ 她只是想从大门飞进去而已。 凌佑步伐挺快，根本没给蚊子于特美这个机会。她刚飞到霍竹萱的1号病房前，凌佑就已经进入了门内，门直接合上，并没有给蚊子于特美从大门飞进去的机会。 第34章 讨好债主 蚊子于特美吸住一口气，缩着肚子，认命般地趴到门缝下面，从门底下一点点钻进霍竹萱的病房。 此刻，清晨时分，霍竹萱的单人重症病房里并没有护工。 雪白，一尘不染的病房里。 植物人霍竹萱熟睡般地躺在病床上，上身和头部被动抬高，周简洛此刻正坐在病床前拿着汤碗和勺子，一点一点地给霍竹萱喂汤。 喂到嘴边三分之一勺的营养汤，就有一半从嘴角流出来，所以周简洛是一边喂一边拿着方巾在擦霍竹萱嘴的四周。 浅紫色的方巾质地柔软，周简洛的动作比方巾质地还轻，还柔。 十分小心翼翼，也十分有耐心。 从凌佑进入病房，周简洛动作照旧不误，不受任何影响。 周简洛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霍竹萱的嘴巴位置，呵护地擦拭着昏迷中霍竹萱的唇角， 金属勺与瓷碗相碰的脆响突兀地刺破寂静。 周简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冰窖深处传来："华东脑科的医生，都不懂得敲门这种基本礼仪？" 他依旧保持着喂食的姿势，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仿佛方才那句带着冰碴的质问不过是旁人的错觉。 刚挤进门缝的于特美正扑腾着沾满灰尘的翅膀，闻言差点撞上输液架的金属杆——这个男人的声线比三天前更沙哑了，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琴弦，每个音节都绷着危险的张力。 晨光透过防菌纱帘筛成朦胧的光晕，为周简洛的侧影镀上淡金色轮廓。 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白衬衫此刻皱得像揉过的宣纸，袖口随意翻折至小臂中间，露出青筋微凸的腕部。 黑色西裤膝盖处堆积着细密的褶皱，像是已在硬木椅上枯坐了整夜。 他修长的手指正捏着鎏金骨瓷勺，悬在霍竹萱唇边三公分处，汤汁表面泛起的涟漪暴露了指尖的颤抖。 当他俯身擦拭溢出的汤汁时，垂落的额发在眼下投出阴影，将那圈青黑衬得愈发浓重，仿佛有人用炭笔在他冷峻的面容上重重描了两道。 三天不见，好像颓废了不少。 不过颜值没减半分，此刻面相凶神恶煞，身上的气质更显锋利。 任谁都看得出周简洛周身的气压极低。 明明霍竹萱已经昏迷了半年时间，周简洛也该适应了，没想到霍竹萱醒来又昏迷这件事，好像给他的打击非常大。 活像才得知霍竹萱要成为植物人一样，仿佛精神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摧残。 他三天没有合眼睡觉，显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精神高度紧张。 这三天，他的状态看起来比霍竹萱没醒来过时还惨，两只眼睛充满了红血丝。 没人能体会和理解他的失去、复得、又失去的痛苦。 因为周简洛对凌佑态度不好，蚊子于特美飞进来还没稳住她瘦弱的身形，就开始对霍简洛指指点点。 “你见过医生进病人病房需要敲门吗？！” 她飞到周简洛的头上方，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批评指责道：“你有钱了不起啊！” 并且持续输出： “大少爷谁给你惯得臭毛病！” “我劝你对凌佑医生客气点！凌佑医生是全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你知道吗！” “你再这样，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也就仗着除了凌佑，没人听得到她一只蚊子说什么，蚊子于特美把对周简洛的意见，可谓声情并茂地喷薄而出。 当然，也就因为只有凌佑听得到，所以她才在故意讨好凌佑——她的债主。 听着这些话的凌佑，他的眼珠都没向蚊子于特美方向错开分毫，但从他浅褐色的瞳孔里面也能看出那么一点无语感。 “不好意思，霍先生。医院的规定，重症病房，医生不需要敲门进入。尤其是对病房里面住着没有自主行动力的病人而言。如果家属有特别要求，可以提前特别申请。” 凌佑那动人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他的回答不亢不卑。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给他撑腰。 这回答得体，也算是间接怼了周简洛。 蚊子于特美特别想鼓掌，奈何她此时没有手掌。 而周简洛闻言则轻哼了一声，不是听不出来被怼了，但他喂汤的动作稳稳当当。 周简洛心理素质看起来极好，眼神好似轻蔑地瞟了凌佑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他手上正在进行的事情。 ——慢慢地给植物人霍竹萱喂着汤。 “今天要怎么检查？” 周简洛再次的问话带着一丝冷冷的挑衅。 戴着口罩的凌佑站在病房中央，眼神平和，一如往常，淡定地望着周简洛，如实陈述：“还是之前的每日例行检查。” 凌佑一直呈现着医生该有的专业与冷静，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没忘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周简洛看都没看凌佑一眼，忽然阴森森问道。 这时的蚊子于特美敏感地吃了一惊，周简洛口中所说的第三天……该不会是？ 周简洛这家伙于三天前在三楼影像科室前曾大放厥词，说如果霍竹萱在三天内不能再次醒来，他要把给霍竹萱治疗过的所有医生，全部开除！ 把这些医生和护士都赶出医院！ 他家的集团，霍氏集团参股了华东脑科医院，属于医院的第一大股东，所以明显他不光是嘴上说，而是完全具备这个能力。 此刻的于特美心惊胆战。 这家伙居然一直没忘他说过的话，那凌佑不会真的被他开除，被赶出医院吧！ 本来就是她于特美惹的祸，作为蚊子叮咬了霍竹萱，占据了霍竹萱一日的身体，让周简洛以为植物人霍竹萱从此苏醒了。 不过，也是周简洛脑回路清奇，居然莫名其妙怪上了凌佑！把一切赖到了凌佑身上！ 这事怎么说也跟凌佑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她于特美的错。 所以她绝不能让周简洛把凌佑给开除了！ “霍先生。” 医生特有的镇定自若，加之凌佑特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断了于特美愧疚又愤慨的情绪。 凌佑道：“我早已解释过了，因为当天霍小姐醒来之后并没做检查就离开医院，所以我们医生并不清楚她为什么能醒过来，也不能准确判断她醒过来的原因。至于您怀疑我是使用了非常规的治疗手段刺激到她，使她醒来，我可以明确并且负责任地告诉……” 凌佑的话还没说完，骤然就被周简洛不悦地打断掉，“我不想听原因，我只要结果。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醒过来了，她醒过来！就一定会再醒过来！” 周简洛的眼睛始终望着昏迷中的霍竹萱的脸庞，话语不疑有它，语气偏执。 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周简洛过了几秒，稍稍舒缓了语气，恢复了正常的精神状态，加了几分冷硬。 他道：“醒过来就一定会再醒过来。我后悔没有在这半年里，每天陪在她的身边。之前，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现在不知道她三天前遭遇了什么，或者一直在医院里遭遇什么。如果今天她醒不过来，你和你的同事以后就没必要从事医疗行业。你们，没有资格做医生！” 周简洛转头瞅向凌佑，眼神狠绝又凌厉。 那眼睛透出的光让蚊子于特美都有点害怕。 此时的凌佑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也不想辩驳了，这样的病人家属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区别是，这位是真的有能力实行他对医生的威胁。 反正凌佑的医生职业生涯是堪危了。 凌佑也彻底不打算多做解释。 解释不了，干脆不浪费口舌。 遇到不讲理的人，凌佑的处理方法就是干脆什么也不说。 沉默寡言的凌佑当机立断，选择离开了霍竹萱的病房，不浪费时间。 但蚊子于特美没有。 她这时没有对凌佑亦步亦趋，因为现在的她对周简洛有点愤怒，觉得周简洛是偏执狂！欺人太甚！ 最重要，她觉得她的救命恩人受了欺负，受了委屈！ 凌佑都走出了重症监护区域的电子门，他才发现蚊子于特美没有跟出来。 他以为于特美在霍竹萱的病房等着霍竹萱的护工过去，好变成护工赚钱。他也没再多想，直接回了他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如果今天真的被开除，他还需要仔细整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 凌佑的心态异常平和。 医生本来就该临危不乱的，所以即使是周简洛威胁的第三天已经到了，当天在三楼的那几个医生也没有在一起谈起这件事。 各忙各的，只是私底下大家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有人没当一回事，也许有人不认为周简洛是认真的，也许有人忘了。 反正凌佑无所谓，问心无愧就好。 正因为凌佑知道霍竹萱为什么醒过来，所以他自然肯定霍竹萱是绝对不可能在三天内醒过来的，一生不可能醒过来才是最大的可能性。 没办法解释和改变，剩下的唯有坦然接受。 凌佑正在电脑上检查今天的病人病历内容，哪怕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也要完成手头上能完成的工作，这是他一贯的工作原则。 副主任医师梁恒磊这时候没戴口罩，一只手插着白大褂的衣兜走进凌佑的办公室。 他比凌佑大，无论是年纪还是职位，所以他进凌佑的办公室从来不敲门，直接进来。 眼角就能瞥到是他，凌佑也习以为常，视若无睹这位同事的进入。 “忙着呢？” “你不忙吗？”凌佑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我挺忙，不过……” 梁恒磊有模有样地踱了几步路后，迅速靠近凌佑的办公桌前，低声问他：“你刚才去霍竹萱的病房查完房了吧，什么情况？” 凌佑平淡地回问：“什么什么情况？” 梁恒磊有点急，“你说呢，什么情况，你是霍竹萱的主治医生，无论是对待病人还是对待病人家属，治病还有安抚工作都是你的！” 凌佑慢条斯理地看向他，“所以呢？” 梁恒磊干净利落，“那个太子爷有没有再说什么？” 凌佑从容有序地把电脑上他打开的文件全部关闭，然后站起身，梁恒磊看着他去饮水机处倒水喝，凌佑道：“你是想问他有没有忘记三天前说过的话吧？” “这个家伙记性没那么好吧？”不愿接受现实的试探。 “很不幸，他记得，还又说了一遍。” 梁恒磊跟在凌佑的身后，听完，仰天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完了，完了，那看来是完了！” 凌佑靠着桌子喝着水，不咸不淡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去找院长。” “找过了！” “院长怎么说？” “院长说，这里面七八个是主任医师，医院的顶梁柱，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会去求情。真要开除医生，一定要有医生来对霍竹萱这件事负责任，他会牺牲掉两三位当时在场的普通医生来保住主任们。这两三位，有你，包括我！” 凌佑抱着胳膊喝水，听完面色波澜不惊，“原来大家镇定的理由在这里……” 梁恒磊副主任医师狠闭了一下眼睛，问：“那你镇定的理由是什么，你不会是真认为霍竹萱马上会醒过来吧？” 凌佑摇头：“不会，她不会醒过来。” “那我奇怪了，你可是好不容易，拼了命回到了医院，回到了手术台。就这么被开除，你应该比我还不甘，比任何人都不甘心吧！”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让凌佑昏迷了四个月，他醒过来后，虽然很快站起来，但是他的右手那个时候连筷子都拿不了，手机上打字手都在抖，基本残废。这种情况等于直接告别了外科手术医生这个职业。 可他没有放弃，花了三年的时间，日日夜夜，不知道流过多少汗水，甚至血水，通过数不清次数的各种复建，切割缝针练习，最终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重新回到了他的起点。 是的，现在其实只是他曾经事业奋斗的起点而已。 “那你有其他办法吗？”凌佑坦然问。 “你这是要听天由命了？照你之前的经历，按说你不是听天由命的个性啊！还是说，你已经找好下家了？” 凌佑摇头，“并没有。” 梁恒磊仔细端详他的样子并不像撒谎。 “那你就这么准备接受了？” “我的不甘心会让我由四个月的植物人到重新回到手术台。那重新找工作而已，对比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凌佑看淡一切又看透一切的样子，让梁恒磊很不爽。 不过梁恒磊想了想，觉得凌佑说的是有道理的。他离开华东脑科医院也能重新找到新工作，不至于饿死。但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开除，实在太冤，他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离开全国最好的脑科医院，去哪里待遇地位都肯定不如现在。 这让人愤难平！ 飞来横祸！ 岂能甘心！ 梁恒磊愤愤不平，面容略有扭曲，就在他准备离开凌佑办公室的时候，一个护士从外面跑了进来，而且是重症监护区域的护士。 护士越过正走到门口位置的梁恒磊，兴奋冲着凌佑喊道：“凌医生，凌医生，你的病人，霍竹萱小姐醒了！” 凌佑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他问：“霍竹萱？” 梁恒磊迅速回头：“谁醒了？” 护士开心又激动：“重症监护室701的霍竹萱小姐啊！她醒过来了！” 梁恒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笑容不能克制地在他的大脸盘上全面迸出，他看向凌佑，转而像只兔子一样飞速地了跑出去。 显然他是赶紧前往霍竹萱的病房，第一时间要一探究竟。 凌佑愣在那里。 霍竹萱怎么会醒，这么巧？奇迹发生了？不太可能吧！ 此次之外，只可能是…… 凌佑的眉头很快微微皱了起来，该不会又是于特美干的好事吧！说好做护工赚钱，她打算干什么！ 第35章 想得简单 等到凌佑赶到重症监护室701病房的时候，那间病房里外居然站满了医生和护士，从门里排到了门外。凌佑自认为他赶来的步子不慢。看来霍竹萱醒来，他并不是第一时间被通知到的人。 而且，原来医院里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其实这么多人都在焦急地盯着霍竹萱这边的情况，等待不该等待的奇迹发生。 站在那里的每一位医生和护士，他们的脸上都卸下了平日的冷漠，此刻挂上了笑意。 凌佑脚下不疾不徐地来到病房门前，站在那里的护士们纷纷对他说：“太好了！凌医生！” 是啊，太好了，霍竹萱醒来，可以拯救一批医护人员的职业生涯不被终止。 可，凌佑的心情是复杂的。 霍竹萱的病床前，围绕着华东脑科医院最好的主任医师们和副主任医师们，他们横布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相同的喜悦。 每一个人都很开心。 病房里最开心的应属周简洛，他眼圈微微泛红，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半伏在病床前手握着霍竹萱的一只手，把霍竹萱的那只手不停地往他的嘴边放，仿佛有千言万语，但似乎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围站在病床前的医生们挡住了霍竹萱，凌佑只能看到她半躺在病床上的身体，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应该确实是“醒了”。 这站满病房的人，大概只有凌佑没有开心的表情。 凌佑站在门口靠边的位置一直没再近前。 大概是刚刚听到了护士喊凌佑的声音，病床上的霍竹萱等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怯生生地侧着脑袋，视线掠过眼前的医生们，看向门口的凌佑。 两人视线相对，床上霍竹萱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因为凌佑看上去心情不好，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霍竹萱慌乱忐忑了几秒钟，垂下眼帘说：“对不起。” 没想到霍竹萱话一出，她身边正泪眼婆娑的周简洛立即回道：“没关系，你现在不想马上做检查可以不做，只要你能一直醒着，我全听你的。” 床上的霍竹萱把她的手从周简洛的手里硬抽出来，坐在那里，变成两只手不安地交握。 她看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抬起眼睛看向门口，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我虽然是故意的，但我是为了帮你！” 这是对凌佑说的。 霍竹萱刚说完，没想到此时病床边的周简洛却露出了痛心疾首、痛苦至极的表情，他眼神悲痛地颤动着，“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 身前这位在说什么呢？本来还一脸愧疚的霍竹萱，听到一旁周简洛悲痛欲绝的声音，反而被吓了一跳，她一脸懵地愣在那里。 她看看这边垂头痛苦的周简洛，再看看站在门边始终面无表情的凌佑，她的视线在这两边来回跳着 。 心想眼前的周简洛是个什么情况？ 她向凌佑投去满眼的求救信号。 然而凌佑并没有准备搭理她。 凌佑看了霍竹萱两眼，转身留给床上的人一个无声的背影，不留情面，就这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此时在霍竹萱体内的于特美有点急，凌佑怎么一言不发，这么放心她一个人？ 本来蚊子于特美确实是打算要当霍竹萱的贴身护工的，可是她觉得周简洛盛气凌人的架势很气人，气到她了。想到她的救命恩人——纯白无垢的凌佑就这样被逼走，被赶出医院，她一点也不服气。 虽然周简洛不认识她，但是她认识霍竹萱面前的周简洛，对霍竹萱温柔宠溺，言听计从。蚊子于特美血液往脑袋一冲，无论如何，周简洛不能开除凌佑！ 只要霍竹萱醒来，一切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她叮咬了霍竹萱，成为了霍竹萱，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那凌佑就不用离开医院。她没有错啊，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凌佑看上去不高兴，甚至有点生气。 凌佑那是在生气吧？他怎么冷着脸不理她，直接走了呢？！ 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啊！ 不理她可不行！ 想到这里的蚊子于特美瞬时做了一个夸张的晕过去的姿势，趴倒在床上，双眼紧闭，呈现了晕迷的状态。 于是，离开701病房，还没走出去几米的凌佑又被护士们喊了回去。 检查室外，周简洛屹立在紧闭的诊室门前，轻合双眼，看上去像在祷告，但神色更像和魔鬼做着交易般地痛苦焦灼。 影像检查室内，凌佑站在诊治台前，台子上躺着霍竹萱。从墙上透明的四方玻璃上，可以看得到隔壁房间里，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们。 他们正对着霍竹萱刚出来的脑核磁共振的片子探讨、研究着。 面对着霍竹萱的核磁共振片上呈现的大脑生理状态，主任们个个面色极为凝重。 站在诊治台前的凌佑一直通过墙上的玻璃看着外面的医生们，忽然一只手从下方拽了拽他的白大褂衣角。凌佑待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躺在抢救台上的霍竹萱。只见霍竹萱先睁开一只眼睛，用这一只睁开的眼睛望着凌佑。 本来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做贼一般眨动着。 凌佑说话了，但声音极低，嘴巴几乎没怎么动地说着：“你为什么又要成为霍竹萱？” 于特美有一丝丝紧张，她也低声去回答：“凌医生，霍竹萱醒过来，你就不用离开这家医院不是吗？” “你是为了我？” 于特美极其小声道：“这样不好吗？” 其实她也不算自作多情，要不是她之前无意成为了霍竹萱，凌佑或许就不会面临着被开除的局面，反正是她的行为让霍竹萱醒过来一天，导致了周简洛发神经，迁怒医生们。她自觉得她用这样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是没有问题的。 凌佑无奈:“你有没有想过，一天之后你会自动脱离霍竹萱的身体，到时候霍竹萱又是植物人，结果是我仍然要离开医院？” 蚊子于特美哪有想那么多。 她自然而然道：“那我再吸她的血……” 于特美觉得凌佑听完，出现了一丝怒气，虽然因为声音低，不是那么明显。 “只要霍竹萱不是永远醒着，最后不是一样吗？还是你打算永远做霍竹萱？” 于特美一听，急得连忙摆手，凌佑快速把她的手按下，然后抬眼看了玻璃窗隔壁一眼，他微微俯身低声道：“霍竹萱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是脑损伤严重。如果你不打算永远做霍竹萱，从现在开始，装一天的植物人，直到你脱离霍竹萱的身体。” 于特美不解：“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我不能再做一天霍竹萱？” 凌佑望着她的眼睛：“因为我不想被霍家赖上。” 于特美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事情明明很简单吧，但凌佑好像想得很复杂。 难道真的是她想得简单了？ 可是先保住工作才是最要紧的吧。 凌佑还要借钱给她呢，没了工作再把积蓄借给她，这会让于特美有很大的心理负担的。 反而成为霍竹萱她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于特美觉得她该解释一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一下，也想让凌佑安心，她可以做到让霍家。其实就是周简洛不会再找凌佑的麻烦，她可以做到！她有信心！ 可于特美一坐起来后已经被隔壁那些医生们发现了。那几位医生正一脸吃惊地透过玻璃窗望过来。他们看看显示器上的大脑片子，再看看坐在那里眼巴巴盯着凌佑的霍竹萱，医生们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那颗损坏的大脑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 凌佑面无表情走出检查室，也没跟其他医生交谈。 因为他再无任何表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于特美难免心慌。 这家伙怎么不领情呢。 她现在反正对得起凌佑，她要利用霍竹萱的身份帮助凌佑有什么错，如果非要说，唯有对不起霍竹萱。 所以于特美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起来：对不起，霍小姐！希望你不要怪我！ 凌佑一走出影像检查室，他就被门外的周简洛条件反射般揪住了他的衣领，凌佑面无表情且淡定地望着周简洛，一言不发。周简洛犀利凶狠的目光完全像打在棉花上。 这样单方面眼神对峙几秒钟后，周简洛就自行恢复了理智。 他松开凌佑的衣领。 周简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很讨厌眼前这个医生，可能单纯是因为眼前的人太年轻，长得不赖。单凭这两点靠近霍竹萱，哪怕是昏迷中的霍竹萱，都让他讨厌，让他嫉妒，让他怒火中烧。 甚至他猜测，经过这个医生的手治疗，霍竹萱才能醒过来不是他无中生有，不是他对他故意找茬。 他总觉的他猜想的有事实根据。 果然，周简洛一进入影像检查室，就看到又苏醒过来的霍竹萱，只有那个医生才能让霍竹萱醒来，似乎再次被印证。 显然，凌佑不想被周简洛赖上是不太可能了。 成为霍竹萱的于特美有点……着急，她在被推回701病房的过程中，就急于思考怎么才能解决她离开霍竹萱的身体后，霍竹萱再次昏迷周简洛会开除凌佑的问题。直接要求他不能开出凌佑？让他签下永不开除凌佑的军令状？ 于特美大脑转动的时候眼珠子就不自觉骨碌骨碌转起来。这让刚苏醒过来的霍竹萱看上去精神抖擞，健康有能量。 很像曾经偶尔展露活泼时的霍竹萱。 周简洛盯着眼前的于特美出了神，他轻声问：“竹萱，你还记得我吗？” 于特美此刻顶着仙女的脸，指着周简洛，道：“你是不是欠我的钱！” 周简洛石化般地愣在那里，不过他很快能自我消化，他低声回：“我是欠你的，欠你非常多。” 周简洛长得是锋利一眼惊艳的帅气，但目前于特美看他特别的不顺眼，谁让他欺负她的救命恩人凌佑。因为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欠医院钱的事情，现在于特美特别想利用霍竹萱的身份，直接让周简洛把她于特美的欠债给还了。 之前于特美想让霍沐萱替她清债，但失败了。周简洛财大气粗，且是华东脑科医院的大股东，想开除医生就可以开除医生的实力，他来清债那肯定是轻而易举。 于特美觉得与其她苦哈哈地去当临时工靠日结工资还债，不如靠霍竹萱的身份让周简洛给她免除治疗的费用。 有开除医生的本事，免除于特美在华东脑科医院的所有治疗费用大概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于特美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但是吧，直接让周简洛给于特美免除一切欠债，加上之前她就以霍竹萱的身份让霍沐萱给于特美还债，这会不会让眼前的男人怀疑起什么呢。就是霍竹萱为啥醒来第一时间都惦记着于特美的欠债，这是不是等于主动暴露自己？ 如果被发现她于特美占用了霍竹萱的身体，醒来的霍竹萱都不是霍竹萱，一直是她于特美在接收周简洛表达的情感，她一定会直接被周简洛灭口，不带犹豫的。 难得于特美动起脑子，思考的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