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白月光黑化前,拒婚后禁欲王爷红了眼》 第39章 鱼饵已下 第三十九章 鱼饵已下 梁皎月斥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从小到大被礼义廉耻规训的大家闺秀,最看不得这般无状的行为。 丫鬟却浑身颤抖着回: “夫人,婢子是莹若轩的丫鬟,楚姨娘让婢子来报夫人,莹若轩的丫鬟翠儿死了!” 梁皎月与沐子衿对视一眼。 转头又问跪在地上的丫鬟: “什么时候的事?” 那丫鬟答: “就是刚刚,楚姨娘和三小姐回去的时候,就发现翠儿死在屋子里了。七窍流血,那死状……惨不忍睹。” 梁皎月对沐予安说: “将你姐姐扶回房里,我去看看。” 说完便匆匆走了。 沐予安扶着沐子衿往回走。 转身之际,沐子衿又看了一眼那下人。 只见她的小脸,比刚才那丫鬟还白。 姐弟俩进了正房。 屏退左右,沐予安问沐子衿: “阿姐,咱们这厢刚叫了人来问话,莹若轩那边就死了人,这个翠儿,不会也与此事有关吧?” 当然有关! 事到如今,沐子衿已经基本捋清了脉络。 刚刚楚琳琅和沐清音到的时候,母亲和她都还没开口问罪,楚琳琅和沐清音就已经知道了她们要问什么。 如果不是有人给她们通风报信,她们如何知晓? 而这个给她们通风报信的人,只能是苗芙蕖。 因为今天沈静姝跟她说起沐清音那番话的时候,苗芙蕖在场。 总不能是萧元起告诉她们的吧? 八杆子打不着的人。 苗芙蕖大概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精心安排,竟被楚琳琅和沐清音坏了好事。 紧接着,莹若轩的翠儿就死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翠儿是苗芙蕖安插在莹若轩的眼线。 沐清音得到的关于雨眠阁的消息,都是翠儿告诉她的。 翠儿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那必然是苗芙蕖安插在雨眠阁里的人。 如此一来,若是雨眠阁里的眼线被发现,便可栽赃嫁祸给莹若轩。 与苗芙蕖无半点干系。 刚刚在莹若轩,楚琳琅一定会逼问沐清音消息的来源,沐清音会说出翠儿,翠儿又会说出雨眠阁的人。 楚琳琅自然不敢在梁皎月面前承认这一切,否则她就成了往雨眠阁安插眼线的替罪羔羊,那可是会被发卖了的大罪。 刚才她特意试探沐清音,问她说那话有没有根据,她斩钉截铁地说了没有,不过是无端猜测。 虽然楚琳琅母女不会承认,但不代表她不会刨根问底。 回到莹若轩,她免不了要逼问翠儿,究竟是雨眠阁里的哪个人给她递了消息。 此时,若要保全雨眠阁里的眼线,苗芙蕖只能牺牲了翠儿。 她要对付的是整个沐家,而莹若轩在沐家无足轻重。 她可以舍了翠儿,但雨眠阁里的眼线还有大用,不能有失。 所以翠儿必死无疑。 而沐子衿之所以没有挑破这层关系,是因为雨眠阁里的眼线,于她而言亦有用处。 再者说,就算挑破了,也只能是莹若轩背锅,抓不住苗芙蕖半点把柄。 苗芙蕖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但她亦可以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心中虽然分明,但她暂时还不能将这些告诉旁人,包括梁皎月与沐予安。 还是那句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打草惊蛇。 沐子衿是活过一世才有了这些算计,但沐予安却是自小聪颖,不多时,便咂出味来。 沐予安凝眉: “不对……刚才楚姨娘和三妹妹一来,就跪在地上认错,仿佛早已知晓娘要质问什么。可在这之前,咱们分明连提都没有提过此事……” 沐子衿心中暗道,不愧是她的弟弟,真聪明! 接下来,不用沐子衿说,沐予安已经猜到了苗芙蕖身上。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萧元起和沈静姝,就只有苗芙蕖。 沐予安意识到什么,眼底泛起了红: “阿姐,芙蕖姐姐是因为好心,才去提醒三妹妹的吧?” 如果不是好心,那就只能是害怕沐清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想隐瞒什么。 沐子衿按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声音压抑: “我最初得知可能是她的时候,亦是跟你一样的心情。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你还记得第一个发现简兮落水的人是谁吗?” 沐予安的手倏尔握成了拳头: “是苗芙蕖!” 紧接着又说: “第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除了被害者,就只有凶手!” 男子到底与女子不同,沐予安得出这样的结论,比沐子衿冷静、理智得多。 沐子衿也没必要再瞒了: “其实当初利用书信误导我去对付顾公子的人,也是她。” “为什么?”沐予安双目腥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入府以来的纯良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吗?” 到底是少年人,沐予安变得激动: “简兮又哪里得罪她了?她为什么要害简兮?” 沐子衿稳住他: “予安,如今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若不是顾公子点醒我,我也想不到这么多。” 沐子衿又将自己刚刚的分析说与沐予安听。 沐予安不得不感叹一句,苗芙蕖能有如此算计,却用在了沐家人身上,真真是让人痛恨至极。 沐子衿说: “今日鱼饵已下,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沐予安有些懵懂: “鱼饵?阿姐,什么鱼饵?刚才你与母亲说演戏,演的又是什么戏?” 沐子衿戳了他的脑袋: “你啊,白夸你聪明了!附耳过来!” 沐予安把耳朵凑近,沐子衿在他耳边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又说: “接下来,你还得好好演戏,切勿打草惊蛇。 “今日我设下此局,让母亲惩治沐清音,就是为了稳住苗芙蕖,让她以为我根本不曾怀疑她。” “阿姐放心,为了简兮,我什么都忍得。” 沐予安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阿姐,始终不得空问你,你这一刀,究竟是为谁挨的?若说是为了穹容王子,秦王殿下又为何对沧澜兄出手?” 沐予安起初也以为沐子衿是为了穹容,因为那刺客毕竟是冲着穹容去的。 但若是为了顾沧澜,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顾沧澜这辈子成不了他的兄长,但姐夫还是有可能的吧? 谁料沐子衿却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自然是为了穹容王子!” 沐予安撇撇嘴,好吧,姐夫也没可能了。 此刻的莹若轩,关于翠儿的死,楚琳琅是一问三 不知,吓得边都不敢沾。 只有同为下人的丫鬟,说翠儿似乎过得并不好。 家中有一个瞎眼的母亲,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幼弟,自己赚的银钱全都贴补了家中。 她过得很苦。 仵作来验尸,确定是翠儿自己服了砒霜,与旁人无关。 结论便是,日子太苦,翠儿自己轻生。 不过死了一个下人,此事很快便处置了。 梁皎月叫大家不要出去乱说话,免得让外人以为沐家苛待下人。 亲眼目睹了莹若轩翠儿的死,苗芙蕖回到了秋舞苑。 柳月华将她拉进房里,屏退左右,紧闭了房门,才问: “事情进展如何?” 第40章 沐子衿不对劲 第四十章 沐子衿不对劲 苗芙蕖笑了笑: “阿娘放心,莹若轩那边已经解决了,没有牵扯出雨眠阁的人,不必担心。但……” 苗芙蕖话锋一转。 柳月华担忧地锁眉: “但是什么?” “但是这两日的沐子衿,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苗芙蕖分析道: “那日她见过顾沧澜回来,就不太对劲了。她说她与顾沧澜已经解开了误会,那件事不是顾沧澜所为。 “顾沧澜聪慧过人,若他知道当时是我冤枉了他,怕是会对我不利。” 柳月华想了想: “他会如何对你不利?再者说,你与他之间素无往来,他亦没有针对你的必要。” 苗芙蕖摇摇头: “那日沐子衿回来,像是故意让我看到那封信,而那封信,又是顾沧澜写的,上面只有春日宴三个字。 “正是因为有了这三个字,我们才怀疑她与顾沧澜会在春日宴上幽会,才有了今日法华寺的算计。 “可是阿娘,被算计的不是沐子衿。 “反而是沐子衿用顾沧澜的披风戏弄了所有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她与顾沧澜设下的局。” 柳月华紧张地捏着帕子: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识破了你?” 苗芙蕖不解地皱眉,绞尽脑汁: “不,应该还没有,也许只是巧合。 “那日,我虽然看到了那封信,却并没有当面说出是顾沧澜所写,更没有亲眼看过那封信,她没有理由怀疑我。 “再者,今日夫人虽然把沐清音叫了过去,但只是训斥她不该在外面口无遮拦,败坏沐子衿的声誉。 “沐子衿虽然是个草包,但夫人却不是,若是怀疑那封信的内容外泄,夫人便应该知道雨眠阁里有外人的眼线。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知道雨眠阁不干净,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若她们怀疑是我,为何不直接来寻我,却要教训沐清音?” 柳月华也突然茅塞顿开: “是了,她们的确没有理由怀疑你。 “咱们自从进入沐家以来,处处谨小慎微,万事妥帖,没有出过任何纰漏,她为什么怀疑你? “如果怀疑你,当初沐简兮落水后,你就应该成为众矢之的。 “可沐家的所有人都只感激你跳入水中救人,却从未有人怀疑过沐简兮是被你推下去的。 “这就足以说明,他们对你足够信任。” 柳月华想到了什么,忽然嘲弄一笑,清秀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暗: “我明白了。梁皎月之所以没有怀疑雨眠阁有眼线,是因为信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沐子衿不敢把信的事告诉她!” 苗芙蕖闻言也是又惊又喜: “对啊,梁皎月一直自命不凡,出阁前就被誉为京城贵女典范,若她知道沐子衿与顾沧澜私相授受,定然不敢宣扬出来,哪里还会有功夫处置沐清音那个蠢货?” 苗芙蕖挽住了柳月华的手: “母亲真聪明,不愧是父亲口中的女诸葛!” 当然,苗芙蕖口中的父亲,是她已故的亲生父亲,苗远疆。 柳月华自然也知道苗芙蕖口中的父亲指谁。 她与苗远疆青梅竹马。 后来苗远疆从军,为了苗远疆,她熟读兵法,助他多次战中得胜,这才在军中得以升迁。 可是谁能想到,苗远疆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丢下她们孤儿寡母。 若不是沐逸铮,她的夫君不会死! 她当即沉下了脸,狐狸眼透着一股狠劲。 问苗芙蕖: “楚王那边近日可有动静?” 提到萧元起,苗芙蕖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垂下眸子,犹豫片刻才开口,声音变轻: “上次楚王在天香楼见过沐子衿后,就把女儿叫了过去,说沐子衿之所以会与顾沧澜解除误会,是因为沐简兮梦呓说出的一个名字。” 柳月华瞪大眼睛: “什么?沐简兮梦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柳月华语气责怪,仿佛变了一个人。 苗芙蕖肩膀瑟缩,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声音变得更轻了: “不是女儿有所隐瞒,这两天女儿特意观察过,还去过挽月轩几次,都没有听说沐简兮梦呓的事。 “女儿想着,要么是沐子衿胡诌,要么只是偶尔梦呓,不足为惧。 “毕竟张太医说过,沐简兮醒过来的机率,微乎其微。” 柳月华却仍旧严厉: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后若再有类似事件,必须及时让我知晓,听到了吗?” 苗芙蕖始终不敢抬头,嗫嚅着: “是,知道了,娘。” 柳月华瞥了苗芙蕖一眼,不放心似的。 她眼神忽然变得冰冷狠戾,一把钳起苗芙蕖的下巴: “苗芙蕖,你要时刻记得,你的父亲,是被沐逸铮害死的! “你姓苗,不姓沐,更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沐家人。 “你此生活着的意义,就是为父报仇! “为此,你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你的感情,你的性命!” 见苗芙蕖始终低垂着眼眸,不看她,她手上忽然用了力道,似要捏碎人的骨头,逼得苗芙蕖看向她。 苗芙蕖一双狐狸眼与她如出一辙。 冷漠的时候格外凌厉,温柔的时候似在勾人。 此时此刻,苗芙蕖的眼睛里布满恐惧,却又添了别样的楚楚可怜。 柳月华却冷笑一声: “苗芙蕖,收起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沐家早晚得完蛋,萧元风就是死路一条!你想跟他?跟他一起死吗?” 苗芙蕖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娘,秦王殿下不曾害过父亲,您不能放过他吗?” 柳月华哧笑一声,甩开苗芙蕖。 “天真!他跟沐家是一条蝇上的蚂蚱,沐家倒了,你以为他还能是从前的秦王? “不是我不肯放过他,是萧元起不肯放过他。” 苗芙蕖壮着胆子,拉住了柳月华的衣袖: “娘,其实父亲的死……” “住口!” 她话刚刚出口,就被柳月华厉声喝止。 “苗芙蕖,我再说一次,你此生的意义,就是为父报仇,倘若你敢生出旁的心思,就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亦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娘……” “滚出去!” 柳月华根本不想再听苗芙蕖多说,将人赶了出去。 苗芙蕖哭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为什么? 为什么沐子衿唾手可得的东西,她却无论如何肖想都得不到? 她此生的意义为什么只是为父报仇? 她也想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也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行? 第41章 相送 第四十一章 相送 这一夜风平浪静。 翌日,沐子衿天不亮就起来。 她命人准备了点心、蜜饯、干果。 同时梳洗打扮,给伤口换药。 在太阳刚伸出头的时候,叫上沐予安,一同坐马车出了府。 雨眠阁里的一个粗使丫鬟,见她离开,借着汲水的机会,去秋舞苑找了苗芙蕖。 她附在苗芙蕖耳边说了什么,苗芙蕖听后神色大变。 “此话当真?” 丫鬟紧张地瞧着四周,声音极低: “当真。而且已经不只一次了,似乎真的要醒了。” 这个消息,让苗芙蕖忽地发了一身冷汗。 如果沐简兮真的醒了…… 后果不堪设想。 不,她必须先稳住自己,只要沐简兮一天未醒,她就是安全的。 待她先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马车上,沐予安问沐子衿: “阿姐,这么早,咱们这是做什么去?” “今日顾公子的家人要远行,咱们去送送。” 沐子衿说。 之所以带上沐予安,是因为她独自一人去顾家容易让人诟病,但带上沐予安就无妨了。 沐予安很震惊? “远行?” 又问: “沧澜兄也去吗?” 他很紧张,怕顾沧澜会离开京城,他舍不得他。 沐子衿笑了: “顾公子马上就要被授官了,他怎么可能走?只是他的家人,今日会离开京城。” 沐予安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他抚了抚胸口,吐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不过沧澜兄的家人为何要在此时离开?他们不是应该一起享受沧澜兄在殿上被圣上亲自授官的荣光吗?” 是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可顾沧澜为了保护家人,却不得不把他们送走。 沐子衿只道: “这是旁人的家事,我们就不要过问了。” 沐予安又琢磨出点异样,问道: “旁人的家事,阿姐如何知晓?” 他眼中又带了暧昧,仿佛沐子衿与顾沧澜之间有什么似的。 或者说,他盼着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虽然萧元风也很好,但除去皇子这一层身份,他不如顾沧澜才华横溢,也不如他正直高洁。 他总觉得萧元风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戾气,令人不安。 他还是最喜欢顾沧澜。 坦荡,让人有安全感。 沐子衿没有瞒他: “昨日,顾夫人知晓我受伤,特意来府中探望,故而我知晓他们今日要起程远行。” “原来如此。” 沐予安点头,又咂么出点味儿来: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这伤是为穹容王子受的吗?” 顾夫人为何来看你? 沐子衿有点头疼,弟弟太聪明也不好。 她象征性地拍了拍沐予安的手,敷衍道: “都一样,都一样。” 沐予安却不依不饶: “阿姐,这件事咱们可得弄清楚,你到底……唔!” 话未说完,沐子衿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他的嘴里: “今早刚做的,你帮我尝尝,一会要送给顾夫人,别失了咱们沐家的脸面。” 沐予安将点心咬进嘴里,认真品尝起来。 凡是与顾沧澜有关的,他都极认真。 沐子衿成功转移了话题,只掀开窗帘往外看,顾家怎么还没到? 谁料沐予安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阿姐,一会能见到顾景鸿那小子吧?” 顾景鸿与沐简兮的事,沐予安都知道了,顾沧澜告诉他的。 当时顾沧澜也代替弟弟向他赔了罪。 他只说,这事不是顾沧澜做的,且顾沧澜当时也并不知情,不必向他赔罪。 但是顾景鸿觊觎自家妹妹的事,他却放在了心上。 沐简兮是他的双生妹妹,他自小就最疼爱她,更有着哥哥对妹妹天生的保护欲。 无论哪个男子心悦妹妹,在他看来,都是觊觎! 何况沐简兮现在还成了这副模样,真相未明之前,他下意识就觉得这里也有顾景鸿的责任。 他饶不了他! 马车到达顾家的时候,顾家人正在忙碌。 顾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有人往马车上搬东西。 见沐子衿的马车到来,顾家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地张望。 沐予安先跳下来,然后转身去抱沐子衿,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安荷一眼就看见了沐子衿。 她赶紧放下手中东西,快步朝沐子衿走过来。 “沐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开始上上下下打量起沐子衿,见她额头沁着汗珠,赶紧用袖口去拭。 心疼道: “伤口疼吧?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 安荷对沐子衿很有好感,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亲近。 又有了她为自己儿子挡刀一事,更添几分心疼爱护。 沐子衿脸色略显苍白,即便伤口很疼,仍旧笑着: “不疼。我知夫人今日起程,想来送送,希望没打搅到夫人。” 安荷忙道: “怎么会打搅?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早知昨日就不该提此事,太劳烦你了。” “怎会劳烦,理应相送。” 沐子衿客气着。 又给安荷和沐予安做了引荐。 安荷夸沐予安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顾梦璃见到沐子衿,很是欢喜,连忙上前跟她见礼。 “沐姐姐,你好些了吗?昨天你可真勇敢,今后我也要向你学习,做个巾帼英雄!” 虽然之前未有接触,但爱屋及乌,沐子衿喜欢顾梦璃的大方率真。 笑着看她: “你叫梦璃对吗?只要梦璃坚持、肯努力,将来一定会是个男儿不换的巾帼英雄!” “嗯!” 顾梦璃开心地应着。 安荷又给沐子衿与顾青临做了引荐,二人因着为顾沧澜挡刀一事,亦感谢客套一番。 沐子衿没有否认。 昨日已收了安荷的琵琶,今日怎好再否认? 谁料顾沧澜却走上前,冷冷道: “母亲怕是弄错了,沐大小姐昨日并不是为我,我不承这个情。” 安荷惊讶地看向顾沧澜,自己的儿子她最是了解。 顾沧澜不是不识好歹、知恩不报的人。 可他此时为何说这种话? 顾梦璃抢着说: “兄长为何如此说?我当时就在兄长身边,看得最清楚,沐姐姐她就是……” “住口!” 顾沧澜很少对妹妹这般严厉,一句话,吓得顾梦璃赶紧躲到了安荷身后。 她平日里就最怕长兄。 安荷不明所以,但就算沐子衿不是为顾沧澜,他也不该这般对待贵客。 “沐大小姐,是我教子无方,让你见笑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给沐子衿介绍顾景鸿。 话音刚落,沐予安却突然上前: “你就是顾景鸿?” 顾景鸿刚刚拱手见礼,甫一抬头,沐予安的拳头就招呼了上来。 第42章 她不该来 第四十二章 她不该来 “砰”的一声,打中顾景鸿的面颊。 这一拳力道不小,顾景鸿往后趔趄了几步,方才站稳。 沐予安不擅武,这一下虽然用了十足的力气,但他的手也疼得厉害。 此刻亦是呲牙咧嘴,却仍对顾景鸿怒目而视。 顾景鸿怎会不明白沐予安为何打他? 他虽然挨了这一拳,却仍然朝沐予安拱手,随后跳上了马车。 安荷与顾青临面面相觑,又看向顾沧澜。 顾沧澜却暗暗朝他们摇了摇头,二人方才明白,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而且顾景鸿有亏。 二人并未说什么,顾梦璃却冲上来,狠狠推了沐予安一把: “你凭什么打我二哥?” 从未有一个女子敢如此对待沐予安。 他先是震惊,后是愤怒: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二哥做了什么?” 顾梦璃不服: “我二哥为人仗义,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沐予安冷笑,“你问问你二哥,他担得起这四个字吗?” 顾梦璃还想说话,却被顾沧澜制止。 他将顾梦璃也拉上了马车。 出了这档子事,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安荷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沐子衿拉着她说: “顾夫人,舍弟莽撞,望夫人见谅。” 安荷自然明白,自己的儿子武功极好,挨打却不还手,定然是心中有愧。 但此刻不宜多问。 她只是摇了摇头: “若是景鸿做了错事,我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好胜了些……” 沐子衿沉默不语。 在沐简兮与顾景鸿这件事上,她不便多说。 要起程了,沐子衿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放到顾家马车上,对安荷说: “顾夫人,这些点心是今早新做的,您和家人在路上用。日后等您回来,我再请您用饭,咱们好好叙话。” 安荷感情复杂地点点头,说些感谢的话。 可她心中却明了,也许日后不会再见。 话未说完,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沐子衿一把扯开。 随后拿起刚刚放到马车上的食盒,回手一扔。 “啪”的一声,食盒被摔在地上,点心散落一地。 连带着一起摔出的,还有几锭金子。 那金灿灿的颜色晃着众人的眼。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沐子衿的身上,惊愕、不解、心疼。 原本要斥责顾沧澜的安荷,在看到黄金的那一刹那,也不知所措。 场面瞬间安静,这时却听丫鬟梅香尖叫一声: “大小姐,您流血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沐子衿,只见鲜血渗透了衣裳,将腰侧染红。 沐子衿知道,她的伤口裂开了。 此时才意识到疼,可是看到地上散落的东西,心中更疼。 顾沧澜的目光在她身上的鲜红处停留片刻,便冷冷移开,嘲弄一笑: “沐大小姐真是有心了!想用几锭金子买个心安?恕顾某难以成全!” 说罢,他上了马车。 车帘将沐子衿隔绝在外,亦隔绝了众人的目光。 马车在她的视线中走远,直到拐出巷子,再也不见。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点心和黄金,泪水忍不住在眼中翻涌。 沐予安以为,顾沧澜是因为之前沐子衿捉弄他的事。 如今虽然误会解开,但他却不愿原谅沐子衿,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他见自家阿姐受了委屈,伤口又裂开,既心疼又无奈。 谁让她当初没有经过调查,就轻信人言,让顾沧澜受了那么多委屈呢? 顾沧澜生气,也是无可厚非。 可他既然这么生气,当初又为什么会帮着他们试探苗芙蕖? 沐予安想,顾沧澜之所以帮他们找出凶手,大概亦是为了证明顾景鸿的清白吧。 他吩咐梅香和自己的小厮,让他们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沐子衿多看一分,就会多伤心一分。 他又拉了拉沐子衿的袖子,小心翼翼道: “阿姐,你当初捉弄了沧澜兄那么多次,想用一次就换取他的原谅,似乎有点不大可能。” 沐子衿点点头,泪水落下来,却被她倔犟地抹去。 再抬头,她依旧笑着,对沐予安说: “我知道。我也没想通过几锭金子就买回心安。 “昨日顾夫人送了我一把琵琶,那是她的心爱之物,我一时想不出什么样的回礼能与之匹配,只能今日借着送点心的机会,奉上几两黄金,给她当作盘缠,路上也许能应个急。” 沐子衿清楚地知道,若想换回心安,只能以命换命,否则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顾沧澜以为他的命只值几两金吗? 他太看轻自己了。 沐予安却不知沐子衿心中所想,只安慰道: “阿姐有心了。” 又鼓励她: “不过阿姐,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你诚心悔过,沧澜兄总有一日会原谅你的。” 沐子衿看着自家弟弟,突然狠狠揪住他的耳朵,咬牙: “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心都向着外人! 不过沐予安没错,他向来耿直,在他眼里,可能公平和正义要大于亲情,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天上月。 沐予安不敢喊疼,直叫着: “阿姐快别闹了,你的伤口怕是裂开了,咱们赶紧回去处置一下,弟弟心疼……” 此刻坐在马车外的顾沧澜,心情同样低落压抑,还带着前所未有的担忧。 今日之事,生死攸关,他无法坦然。 萧元起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顾家周围监视,他没想到沐子衿会来。 她不该来。 眼前皆是她衣上刺目的红,越发令人烦躁。 马车到了城门外,顾沧澜跳下来,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顾景鸿与顾梦璃并不知道,他们可能后会无期。 见安荷拉着顾沧澜不愿放手,一直抹眼泪,他们还劝,说不日就会回来了,何必如此伤感。 只有顾青临知道,他们今后最好的结局,就是形同陌路。 顾沧澜几番劝慰,安荷正要上车。 却从城内又行来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里的人顾家人都认得,是他们隔壁巷子的邻居,龙门镖局的人。 一见龙门镖局的人,顾景鸿便来了精神。 他立即跳下马车,先向龙门镖局的众人抱拳后,问曲承允: “师父,镖局今日走镖?” 顾景鸿喜武,早早就拜了曲承允为师。 曲承允拍了拍顾景鸿健壮的肩头,笑着道: “是啊,京城最大茶商的镖,我们要去江南,你们这是……” 顾景鸿道: “我们也回江南,祭祖。” 曲承允笑道: “那正好同路。” 一听他们同路,顾景鸿更兴奋了,连刚才挨打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太好了!我终于能跟师父走一趟镖了!” 他目前的梦想,就是跟着龙门镖局,真正的感受一次走镖的惊心动魄。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师父总说他小,还需要再磨练几年。 没想到如今要走了,机会竟如此唾手可得。 曲承允没应他,却走到马车前,跟安荷等人见礼。 顾沧澜听说他们同路,便道: “如此,路上还望曲总镖头多多照应一二,改日沧澜定当拜谢。” 曲承允抱拳回礼: “放心,都是邻里,理应相互关照。”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深意。 第43章 为他所有 第四十三章 为他所有 回去的路上,顾沧澜独自走在京城热闹的街道,心里却空得发疼。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如履薄冰。 行至广明楼外,沐予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沧澜兄,可否赏脸,与我共进朝食?” 说着,沐予安朝广明楼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中带着暗示。 顾沧澜朝广明楼看了一眼,随后敛衽一礼,并未多问,随沐予安进入。 顶楼雅间,果然沐子衿在内等候。 沐予安并未进入雅间,只是把顾沧澜带到,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雅间内,只余二人。 见到沐子衿,顾沧澜下意识就朝她的伤口看去。 衣裳依旧带血,血迹甚至尚未干涸。 他眉头一皱,看向沐子衿,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分怒气: “沐大小姐用几两金羞辱顾某不够,如今还想再用一顿朝食继续羞辱?” 羞辱? 没错,站在顾沧澜的立场,那就是羞辱。 前世他可是丢了性命,那样惨烈。 她却想用几两金来弥补? 沐子衿不知怎样才能打消他心中误解,只能对天起誓: “顾公子,我沐子衿对天起誓,绝无羞辱公子之意。 “那几锭黄金,不过是我想给令堂在路上应急用的盘缠。 “昨日令堂来府,赠与我琵琶,我实在不知以何报答,才有了今日之事。 “若公子心中不快,可打我骂我,但不能误解我。” 她言之凿凿地说完,顾沧澜却只是淡淡地扔出三个字: “说完了?” 沐子衿没想到,他竟会是这般反应。 关于那几锭黄金的解释,她的确说完了,只能点点头: “说完了。” 她的目的就是解除顾沧澜对她的误解,因为她有求于他。 再者,误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不想再因一场误会,而生出什么变故。 昨夜她睡得不好。 一是因为伤口疼,不能好好躺着,想翻身也困难。 二还是因为沐家之事,一闭上眼睛,就是家人被送上断头台的情景。 梦里都是鲜血,很恐怖。 她想一招击败柳月华母女,可即便除掉她们,沐家就能平安了吗? 只要萧元起想上位,沐家就会成为牺牲品。 哪怕沐家向萧元起投诚,他就会信吗? 她无法心安,思来想去,还是得求顾沧澜帮忙。 他清楚沐家之事的来龙去脉,唯有他,才能救沐家。 所以她决定在他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为了避人耳目,她只让沐予安请他上来。 她不想给他招惹麻烦。 想让他助她,就必须先解开误会。 谁料顾沧澜听完了她的解释,却没有半分反应,转身便走。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急得忙不迭上前拉他。 可顾沧澜像是极其不耐,转身挥手,将她甩开。 身上有伤,她难以控制平衡,眼看就要朝桌边撞去。 顾沧澜下意识伸出手,长臂一捞,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眉头紧紧拧着,小脸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可见疼得狠了。 虽然郎中说没有伤及脏腑,但那锋利的匕首如何刺进她的身体,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怎能不痛? 可她没有喊过疼,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即便此刻,她仍旧只是死死咬着唇,忍着。 他心中烦躁更甚,将她推开: “沐大小姐想干什么?讹诈?” 他冷着脸,目光似碎了冰: “我劝沐大小姐,如果想敲我的竹杠,不妨回家先把伤养好,讹诈也要有个讹诈的样子,为穹容受的旧伤,我可不认。” 沐子衿紧拧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此时就连声音都染上了痛楚: “顾公子误会了,我只是一时失衡,与公子无关,更未想过以此来要挟公子。” 无关? 若不是他早上拉扯她那一下,刚才又故意将她甩开,她怎会牵扯伤口,疼痛至此? 顾沧澜心中似被什么东西牵拉着,有丝丝缕缕的痛楚侵入。 他面上却只冷笑: “与我无关?沐大小姐何必装模作样? “苦肉计,想以此抵消我对你的心头之恨? “呵,令人作呕!” 沐子衿咬唇,哪怕心中委屈,却依旧不让顾沧澜看出半分。 她没想通过这种手段,消弥顾沧澜对她的恨。 他恨她,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要了她的命,都是应该的。 她欠他的。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却死死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抬眸看向他,目光坚毅: “顾公子又误会了,我想赎罪,但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我在此向公子起誓,待我护得沐家周全,我这个人、这条命,都为公子所有。 “公子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顾沧澜看向她,一时想到了许多,目光渐渐变得意味深长,复杂难辨。 她突然话锋一转,又说: “但是在这之前,可否请公子助我?” 顾沧澜眉心微收: “助你?” “助我护沐家周全!” 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顾沧澜仿佛茅塞顿开。 他感觉自己被她戏弄了。 以为她重生回来,所做之事都是因为想赎罪,甚至她对他还有那么一丝别样的情愫。 却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利用他! 他双拳紧握,却笑得嘲弄: “所以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此目的?” 沐子衿知道,他又误会她了。 可这次,她却不想解释了。 因为她深知,她在他心中,大概为人都不配,她又怎能奢望他理解她、相信她? 她心如刀绞,却咬紧牙关: “无论公子如何想,我还是那句话,待我护沐家周全,我的人、我的命,都为公子驱策! “任凭公子折磨、打骂、做牛做马、为奴为仆,或凌迟、或斩首,都随公子予取予求。 “但是在这之前,恕我不能从命。” 顾沧澜看着她笃定的模样,那双明亮清澈的眼,此刻写满了真诚决绝。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自己送上门来。 任他驱策? 予取予求? 他朝她走近,高大的身躯瞬间将她笼罩。 抬手,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细嫩如丝的脸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前世,我信你不过孩子心性,为弟受过,甘愿被你折磨,你却联合萧元起将我害死。 “如今,你却信誓旦旦,任我驱策,叫我如何信你?” 他的手指仿佛烙铁,带着灼热的温度,划过的地方,处处滚烫,令她心头颤 栗。 她双眼潮湿,似含着两汪春水,懵懂地望着他: “我要如何做,你才信我?”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继续往下,落在她纤细的天鹅颈上,轻轻摩挲着: “你以为呢?” 沐子衿心神一凛。 他饱含深意的目光,似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 是不是只要她交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他就会信任她了? 她最宝贵的…… 第一想到的,是家人。 第二,是自己。 她是女子。 如此,她只有将自己彻底交付于他,他才会信她? 第44章 此生,我只是你的 第四十四章 此生,我只是你的 她只是思虑了片刻,便有了决定。 决定之后,是擂鼓般的心跳。 她想起了上一次在广明楼。 他箍着她的腰,强势地碾压着她,唇上那种痛楚、酥 麻,此刻依旧历历在目。 依然是这个雅间。 她没有犹豫,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他似乎有些震惊,身体甚至变得僵硬。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不顾脸面。 殊不知,在他面前,她哪还有什么脸面? 她攀上他的脖颈,用力吻了上去。 她以为他会嫌弃她,会躲开她。 可他没有。 他只是睁着眼睛看她,似乎想知道,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亦或,想看到她的真心。 她并无章法,起初只是轻啄他的唇。 他没有任何回应,任凭她在他的唇上作乱。 后来想起那日,他的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她开始效仿。 试探着伸出灵巧的玉舌,小心翼翼地探入,去寻找他的。 他的舌尖微凉,却带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就像那日一样。 她记得那个味道。 她勾着他的,轻拢慢捻抹复挑,终于激起了他的欲 望。 他忽然捧住了她的脸颊,反客为主,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她想,他这是打算接受她? 在听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时,她开始去解自己的衣裳。 无论何时,只要他想,她都会给他。 可当他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却突然放开了她,将她的衣襟拢好。 她望进他眼底被欲 望染上的那抹红,哑然出声: “此生,我都是你的,只是你的。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哪怕你要了,却仍不信我,我还是会给。” 他问: “为什么?” 她含泪望着他,哽咽道出一句: “这是我欠你的。” 因为她欠他的。 只是因为她欠他的! 顾沧澜闭上眼睛,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 再睁眼时,他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声音亦染上一抹嘲弄: “此生,你只是我的?你的元风哥哥怎么办?” 那日,她一声又一声“元风哥哥”,叫得何其亲热! 她的元风哥哥待她,亦如传闻那样,眼中带着非她不娶的执着。 她说: “从重生那日开始,我就知晓自己此生的宿命,我不会嫁给任何男子,包括萧元风。 “前世,我也许心仪过他。 “但今生,他只是表兄。” 他又问: “若我与他对立,你怎么选?” 她毫不犹豫: “我选你。” “若我与全天下对立,你又如何选?” “哪怕全天下都背弃于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 他忽然钳住她的下巴,似要将她此时的样子刻进记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此生,只属于我。” 像是怕她不认账,他忽然俯下身,扯开她的衣襟,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疼痛袭来,沐子衿小脸皱成一团,生生咬牙忍着。 心里想的却是,前世他被一刀一刀凌迟,这痛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他望着她雪白肩头上殷红的牙印,一边漫不经心地帮她整理衣襟,一边意有所指道: “今日的朝食我已用过了,我暂且信你。 “沐家,我帮你救。” 得到他这句承诺,沐子衿的泪终于落下来。 不是难过,是喜极而泣。 她想抱住他,却不敢,只是激动地望着他: “顾沧澜,从小到大,旁人都叫我草包,我知道,在你们这些才华横溢的人眼里,我又傻又可笑。 “但是只一样,我一定比旁人说话算话,只要我说过的话,就一定做得到。 “你一定要相信我……” 话未说完,他忽然钳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与她笨拙的吻不同,他技巧娴熟,攻城掠地。 时而如急雨,时而如私语。 直叫人心旌摇曳,心醉迷 离。 她没有抗拒,亦无法抗拒,只随着他。 直到他吻够了,最后吮了一下她的唇,才似意犹未尽地离开。 她懵懂地望着他,仿佛在问,你既那样恨我,为何又这般对我? 唇角缓缓牵起好看的弧度,他嘲弄道: “不是叫我信你?” 他用拇指在她娇艳水润的唇上重重一抹,又说: “我只想试试,你到底可不可信。” 是否任他驱策,予取予求。 沐子衿懂了。 原来刚才那个似爱侣般的吻,不过是他对她的试探。 她垂下眼帘,嘲弄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前世的结局在此,难道还期待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惜、甚至爱意? 太自不量力了。 沐子衿笑了笑,抬头看顾沧澜: “所以,顾公子满意吗?” 又问: “如果公子还满意,可否告诉我,接下来该如何做?” 她一副只是交易的姿态,惹恼了他。 他冷下脸,声音似剑: “我说过,沐家,我帮你救。 “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如何,你便如何,这就是你接下来该做的事。” 见他转身欲走,她又忙不迭地拉住他,将自己对付苗芙蕖和柳月华母女的计划告诉了他。 又说: “除掉她们,对沐家最大的威胁,就是萧元起。 “对付萧元起,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她话未说完,他就打断了她: “沐子衿,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沐家内部的事,你可以自行解决,但是沐家以外,你必须事事听我安排,听懂了?” 沐子衿点头: “听懂了。” 她还想再问,顾沧澜却不再给她机会。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他走后,沐予安就进来了。 “阿姐,沧澜兄可说……” 话刚起个头,沐予安就发现自家姐姐的眼尾泛红,唇瓣也似滴着血,还有些微微肿。 沐子衿见沐予安盯着她看,赶紧尴尬地掩了掩唇,又拢了拢衣襟,转过身坐了下去。 沐予安在她身边落座,依旧歪着头看她: “阿姐,你哭了?这唇……是咬的?” 沐子衿心里一紧。 被沐予安看出来了,她要如何解释这般狼狈的模样? 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就见沐予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好像突然顿悟: “一定是伤口太疼了吧?都疼哭了?可刚才进来广明楼之前,咱们不是都找郎中看过了吗?” 沐予安担心自家阿姐,从顾家离开后就赶紧找了医馆给她看伤。 索性只是伤口轻微崩裂出血,并无大碍。 沐予安又笑着揶揄她: “阿姐又不是小孩子了,疼一些就哭,沧澜兄没取笑你?” 沐子衿提起的心瞬间落下。 我真是谢谢你,我被你感动得哭了! 第45章 顾公子密友 第四十五章 顾公子密友 沐子衿给自己倒了茶,轻啜着茶水,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感动。 顺便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想说什么?” 沐予安现在对捉拿凶手非常上头,立刻道: “哦,我刚刚想说,阿姐与沧澜兄商谈过后,沧澜兄可说,咱们的计划是否可行?” 沐子衿今日给沐予安的理由,就是关于捉拿凶手的计划,她需要请教顾沧澜。 沐予安对顾沧澜的执念,沐子衿自然清楚。 对此,沐予安乐此不疲,故而早早就在广明楼外等候。 此刻顾沧澜走了,他自然要进来问个明白。 沐子衿道: “顾公子说计划可行。” 得到了天上月的夸赞,沐予安像得了什么法宝似的,瞬间激动得手足无措: “太好了,既然沧澜兄亦认同,那这计划一定不会有问题。” 沐子衿无奈摇头。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她有些心虚,不敢看沐予安。 便将桌上的朝食端到他面前来,道: “从晨起就一直忙碌到现在,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沐予安拿起一个凉透的小笼包,刚要送进嘴里,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脸看向沐子衿: “阿姐!” 沐子衿被他吓了一跳,用帕子掩着唇,大眼睛瞪他: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我今日打了顾景鸿,沧澜兄他……没生气吧?” 沐予安眼底写满不安。 沐子衿暗道,顾沧澜应该像她一样,忙着报仇,沐予安与顾景鸿那点小状况,估计根本没在他眼里。 他连提都没提一句。 她反问: “你的沧澜兄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沐予安仿佛忽然被点醒般,一拍桌子: “是了,沧澜兄为人正直磊落,从不偏私,何况这件事本就是顾景鸿不对,他一定不会怪我!” 说完立刻拿起筷子: “阿姐,吃饭!” 可沐子衿却吃不下。 重生后,顾沧澜变了。 从前他虽然胸有城府,但却是个纯善的人。 可如今看到的他,人前一如从前。 人后,他却似一匹狼。 目光冰冷、深邃,有时甚至透着些阴鸷,仿佛被仇恨的毒液浸泡过,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的纯良。 是她害了他。 虽然顾沧澜从未提起,但她却有一种感觉。 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犹如平静的海面下,孕育着滔天巨浪,随时有倾覆一切的危险。 他要让那些人,万劫不复。 可他势单力孤,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又能如何倾覆一切? 相比之下,她觉得他才是最需要帮助的那个人。 思绪正游离间,有人敲门。 梅香推开门进来,向沐子衿禀报: “大小姐,有一个自称是顾公子密友的人求见。” 密友? 顾沧澜的? 沐子衿与沐予安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沐子衿刚刚还想,顾沧澜势单力孤,立刻就来了个密友! 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略一沉吟,便叫梅香把人请进来。 是名男子,与顾沧澜年岁相仿。 他很高,偏瘦,却很精壮,顾沧澜与他相比,略显单薄。 长相中上,在普通人中,算是一表人才。 他身上佩刀,束袖束脚,看起来是个习武之人。 此人很陌生,沐子衿从未见过,前世亦没有。 但来者是客,尤其还是顾沧澜的密友。 沐子衿和沐予安赶紧起身,与之互相见礼。 紧闭了房门后,那人说明身份和来意: “沐小姐,沐公子,在下聂竹,是顾公子的朋友,顾公子此番让我来,是给二位传个话。” 传话? 顾沧澜刚从广明楼离开不久,就派人来传话? 而且这位聂竹究竟是何身份? 先不问他的身份,顾沧澜让他传的话才重要。 沐子衿客气道: “有劳聂公子,公子请讲。” 聂竹道: “就在刚刚,楚王在天香楼见过了贵府的苗小姐……” 沐子衿心中一凛。 她从未想过,顾沧澜叫人来传话,居然会是此等要事! 也太突然了! 他答应了要助她,这速度亦是让人猝不及防。 接下来,聂竹讲述了萧元起与苗芙蕖相见的情景。 原来,每月逢初六,十六,二十六,萧元起早上都会来天香楼用朝食。 天香楼虽为茶楼,煮着全京城最好的茶叶,但也有很出名的点心,十分得人喜欢。 萧元起用朝食的同时,也会在这里,见苗芙蕖。 当然,这只是固定的时间。 其他时间两人是否还有相见,在何处相见,便不得而知。 今日正好是初六。 雅间里,萧元起坐在案几后,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问苗芙蕖: “昨日寮房的局,是你设的?” 苗芙蕖跪在地上,眼眸低垂,战战兢兢: “是。” 她想说不是,因为那一局失败了,并没有让沐子衿身败名裂,还很有可能暴露了她自己。 但是在萧元起面前,她不敢说谎。 就算他没有抓住她的把柄,他想要她的命,亦是易如反掌。 萧元起冷眼看她: “你暴露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肯定她已经暴露了。 苗芙蕖深知,一旦她于萧元起而言已经失去作用,就会成为他的弃子。 甚至还会因为知道他的秘密,而被灭口。 所以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幸好,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不,王爷,您高看了沐子衿,她并不知晓此事与妾有关,她只以为是沐清音口无遮拦,昨日还怂恿国公夫人替她惩治了沐清音。 “以沐子衿那粗糙的性子,恐怕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萧元起将茶送到唇边,淡淡抬眸: “你确定?” 苗芙蕖忙不迭地点头: “确定。昨日之事应当只是巧合。 “毕竟那封信上只写了春日宴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恐怕也只有顾沧澜和沐子衿二人知晓。 “说起来,此事还要感谢王爷的表妹,沈小姐。 “正是她当时在沐子衿面前说了那么一句话,才让沐清音成了替罪羊。” 苗芙蕖又笃定道: “王爷放心,沐子衿至今不知已经有人看过那封信,妾早已将一切料理妥当。” 萧元起睨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这件事。 其实他并不怕苗芙蕖暴露。 一颗棋子而已,这颗不好用了,再放一颗便是。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不过因着她与沐子衿走得近,又对沐家充满仇恨,有些许用处罢了。 当初能捡到这颗棋子,也算是意外收获。 去岁新年的时候,安国公携家眷进宫拜年…… 第46章 沐子衿亦是一步棋 第四十六章 沐子衿亦是一步棋 他亲眼看见苗芙蕖不小心磕碎了亭子里的花瓶,那是宫女准备折了梅花后,插 进去送给皇后的。 当时她似乎是在皇后的宫里受了气,想拿花瓶撒气,却没想到那花瓶轻轻一磕竟真的碎了。 他原本想看到她害怕到发抖、哭泣的样子。 然而,她见四下无人,竟将那花瓶按照原样拼了回去。 之所以能拼回去,算她走运,因为那花瓶碎得很工整,碎成四个大块,很好拼。 她想上前揭发她,沐子衿这时却跑进了亭子,好似是来哄苗芙蕖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怎么就闹了起来,苗芙蕖故意将沐子衿往花瓶的方向推。 结果沐子衿把花瓶撞到了地上,这一次,花瓶碎得四分五裂。 沐子衿成了始作俑者。 而苗芙蕖,成功将自己摘了出去。 在宫女来询问是谁打碎的花瓶时,苗芙蕖甚至暗自笑了一下,那抹阴险,与他如出一辙。 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切,萧元起还不敢相信,从前认识的那个谨小慎微、总是战战兢兢的苗芙蕖,居然是这般角色。 后来他私下里将苗芙蕖找了来,用这件事威胁她,逼她说出了实话。 因为她知道,皇后极不待见她,若这件事捅到皇后面前去,等待她的,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相比之下,她选择向他屈服。 他问她,沐子衿待她如此真心,她为何要如此对待沐子衿。 她说出了心里话,因为仇恨。 这的确说得通,而且正中他下怀。 沐家铁板一块,想安插 进去眼线并不容易。 苗芙蕖这颗棋子,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的身份,让她在沐家行事更加便宜。 今后用得着她的地方,还有很多。 而如今他想知道的,是顾沧澜与沐子衿近日不寻常的交集。 想起今早底下人向他传递的消息,说沐子衿带着弟弟去送顾家人,他问道: “沐子衿与顾沧澜之间……” 苗芙蕖见自己弥补的机会来了,不待萧元起说完,便积极道: “王爷,妾知道,您如今最想做的事,不是对付沐家,而是顾沧澜。 “关于顾沧澜与沐子衿,妾近日的确有所发现。” 萧元起放下茶盏,终于正眼看她: “说。” “是。” 苗芙蕖道: “昨日王爷亦亲眼所见,大家都说沐子衿是为穹容王子挡刀,因为那刺客是冲着穹容王子去的。 “但依妾之见,沐子衿是为了顾沧澜。 “事后秦王殿下的反应也证实了妾的猜测,否则秦王殿下为何单单对顾沧澜动怒,却不曾迁怒于穹容王子? “不仅如此,昨日顾夫人的出现,更证实了这一点。” 萧元起眉头一挑: “顾夫人?” 苗芙蕖因为自己的发现,颇有几分得意: “顾沧澜的母亲,顾夫人。” 怪只怪沐子衿,顾夫人来府,她都不知避着人,轻易就被她发现了。 萧元起身体微微前倾: “说仔细些。” “是。” 苗芙蕖继续道: “昨日沐子衿受伤回府后,顾沧澜的母亲便悄悄来了府中。 “她带了一把琵琶,赠予沐子衿,说是感激她对顾沧澜的救命之恩。 “妾以为,沐子衿若当真是为了穹容王子,那顾夫人又何必走这一趟,还将自己贵重的琵琶相赠?” 微顿,又说: “由此可见,沐子衿与顾沧澜如今的关系,并不简单。 “若王爷想对付顾沧澜,沐子衿仍是一步可走之棋。 “只是这步棋的走法,可能要变一变了。” 萧元起若有所思。 昨日有人去劫持顾夫人,但人没掳到,去掳人的人也丢了。 原来顾夫人居然去找了沐子衿。 今日在同心巷监视的人回禀说,沐子衿带着弟弟,早起来送顾家人远行。 甚至送了黄金,却被顾沧澜无情拒绝。 虽然拒绝,但沐子衿去了却是事实。 在这之前,沐子衿还去过一次顾家。 看来沐子衿意识到之前误会了顾沧澜,如今想修缮关系,但顾沧澜却很是不待见她。 既不能成为顾沧澜的软肋,走她这步棋,为时尚早。 况且他已布置了人去截击顾沧澜的家人,相信不久后,顾沧澜便会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他又拿起了茶盏,态度漠然: “你做得不错,继续关注沐子衿与顾沧澜。” “是。” 苗芙蕖暗暗吐出一口气,乖顺地问道: “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萧元起轻啜了一口茶,略一沉吟,道: “沐简兮,可是要醒了?” 当初之所以走沐简兮这步棋,还是苗芙蕖的主意。 因为她暗中发现了与沐简兮不寻常的信件往来,且调查过,知晓那不过是顾景鸿所为,与顾沧澜无关。 但知晓萧元起想对付顾沧澜,于是她有了这个算计,既能拖沐子衿下水,又能将顾沧澜置于死地。 到时,萧元起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借刀杀人,就能把顾沧澜解决掉。 谁料中间出了岔子,沐子衿竟突然与顾沧澜解开了误会,还将那步最关键的棋破坏。 导致整盘棋都必须废掉,只能另下一盘。 而如今他要取顾沧澜的性命,已是迫在眉睫。 必须赶在他授官前,除掉他。 京城人多眼杂,实难动手。 既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所为,又要合理地将人解决,着实难办。 故而他才想到了迂回之策,利用顾沧澜的家人。 若顾沧澜的家人这步棋亦不妥,便还要另寻他法,沐子衿是备选。 何况萧元风如此看重沐子衿,他自然更要对沐子衿上心才行。 眼下苗芙蕖还有用,他不希望失去这颗棋子,所以才要提醒她。 提到沐简兮,苗芙蕖想起早上那个消息,心跳莫名加快。 她不敢看萧元起,垂眸道: “回王爷的话,府里刚刚有传言说,沐简兮最近偶有梦呓,是否会醒来,还需妾再细细探查。” 萧元起看着她,冷笑一声: “她是否会醒来,本王并不关心。 “毕竟要害死沐简兮的人是你,可不是本王。” 言外之意,事情是你做的,与我无关,别想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也别想将我牵扯其中。 萧元起的笑容在唇边扩大,像在看一只粘在蛛网上垂死挣扎的小虫,眼中带着邪恶与兴味。 他痛恨苗芙蕖这种人,吃里扒外,还要给自己安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至于这种不喜欢里,有没有因为她算计沐子衿而来的不快,他自己也说不清。 苗芙蕖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重得她喘不过气: “是,妾明白。” 萧元起在告诉她,沐简兮的事情上,他不会出手。 苗芙蕖走后不久,萧元起的贴身随侍苏瑜进来。 他向萧元起禀报了一件事。 “王爷,昨日安排在法华寺的两名刺客,回来了。” 闻言,萧元起眉间溢出一丝兴味: “回来了?没死?” 第47章 一切尽在掌握 第四十七章 一切尽在掌握 苏瑜道: “没死,他们被人打晕,扔进了山坳里,好不容易才爬上来,走了一夜,今早刚到。” 萧元起笑了出来: “有意思。” 又问: “他们可看到了动手之人?” 苏瑜道: “没有,他们说动手之人从背后袭击,快准狠,一击即中,应该不是普通人。” 又说: “还有,昨日派去劫持顾夫人的人,也被人打晕,虽然人找了回来,但是一直昏睡不醒,不知中了什么奇毒。” 萧元起眼睛眯起: “更有意思了。原以为顾沧澜不过一介书生,无依无靠,势单力孤。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背后不仅有人,而且仿佛还能预知我们的计划……” 萧元起看向苏瑜,狭长的眸子布满凌厉: “我楚王府里有内鬼?” 苏瑜惶恐,当即跪下: “王爷明查,此事由我与郑祸一手安排,除了那两名刺客,再无旁人知晓。若王爷不信任奴才,大可以现在就把奴才的命拿去。” 萧元起看了苏瑜两眼,将目光收回,看着水中飘浮的茶叶,勾唇轻笑: “若连你与郑祸都不可信,这世上怕是也没有本王可信之人了。起来吧。” 就算要背叛,背叛得如此明目张胆,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只能说,就像他一直在暗中盯着顾沧澜一样,亦有人在暗中盯着楚王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王爷。” 苏瑜起身。 他眸光闪烁,似想到了什么,又说: “王爷,若说他无依无靠,也不准确,毕竟他是沐太师唯一的关门弟子。会不会是沐家在背后支持他?” 说到这,苏瑜心神一动,又说: “王爷,难道说沐家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故而有意为之?”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顾沧澜为何能从萧元起的魔掌下逃脱。 还有上一次在广明楼,沐子衿拼了命地来救他,难道也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 沐太师虽统领天下文官,但沐逸铮却是武将,培养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实在易如反掌。 若是沐家出手,想暗中保护顾沧澜,轻而易举。 除了沐家,他想不到别人。 萧元起端起茶盏,却失了喝茶的兴趣。 “啪”的一声,他将茶盏扔了出去,碎片四溅。 苏瑜知道他动了怒,而且是因为沐家,问: “王爷,若有沐家护着,怕是不好办。” 萧元起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案几上,咬牙切齿: “沐家,事事跟本王作对,若没有沐家,本王何至于此?” 前有萧元风,后有顾沧澜,沐家就是他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苏瑜思虑片刻,道: “王爷,依奴愚见,既然顾沧澜那边已有安排,沐家这边暂时未找到破绽,不如按兵不动。待料理了顾沧澜,国公爷也快回京了,到时再处置沐家,不迟。” 萧元起赞同地点头: “的确如此,目前顾沧澜是最紧要的,本王要让他的身份永远成为秘密。” 聂竹的讲述到此为止。 他说的毫无保留,却不知听的人,是何种心情。 沐子衿重生而来,虽然一直知晓萧元起要对付顾沧澜,但听到苏瑜与萧元起的对话,仍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顾沧澜已经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 所以郑祸提前到达法华寺,的确是有所安排,为了杀顾沧澜。 还有昨日顾夫人来府,之前竟然险些在路上被人掳走,用以威胁顾沧澜。 萧元起背后究竟做了多少事? 对了,在聂竹的讲述里,萧元起对顾沧澜又有所安排,打算料理了他。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安排? 萧元起为什么非要置顾沧澜于死地? 身世? 是了,听苏瑜与萧元起话中的意思,萧元起对付顾沧澜,与他的身世有关。 顾沧澜出生在江南,母亲做豆腐,父亲给人代写书信。 一家五口的生计,一直靠这些维持。 这样简单的身世,如何能威胁到萧元起? 难道……顾沧澜如今的身世是假的? 而他真正的身世威胁到了萧元起,所以萧元起才要杀他? 能让萧元起如此忌惮的身世,定然不简单。 但她不敢胡乱猜测。 她只知道,无论顾沧澜的身世如何,她都会选择他。 与她不同,沐予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秘辛,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中。 原来沐简兮落水,的确不是意外,就是苗芙蕖所为。 且这件事与萧元起有关。 原来想对付沐家的人,不只是苗芙蕖,还有楚王萧元起? 而且苗芙蕖与萧元起还是相互勾结的? 萧元起还想杀了顾沧澜,因为他不为人知的身世? 沐予安突然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受到了冲击,脑子很乱。 他懵了半晌,才看向沐子衿: “阿姐,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有些不懂?” 沐子衿看着自己最爱的弟弟,他自小聪慧,努力上进,家人无不喜爱他。 因着这份宠爱,他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何况年岁还小,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家中的事何需他操心? 恐怕在沐家被灭门的前一刻,他仍然在不谙世事地读书吧? 可是如今,沐子衿却不能再让他如此单纯下去。 她不能让沐予安成为第二个前世的她。 故而她什么事都不瞒他,并且要让他一并参与。 如此,才能成长。 不过眼下,她还没有时间同他细说。 只急切地问聂竹: “聂公子与我说的这些,顾公子知道吗?” 聂竹道: “就是因为他知道,此事又与沐大小姐你有关,所以才特意让我来给你传话。” 聂竹没有理解到她的重点,她还是很着急,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意思是,顾公子知道萧元起要对付他吗?萧元起不是说他已经做了安排,是何安排,要如何化解,这些他都有对策吗?” 聂竹微微一怔。 沐子衿听到这些后,想到的不是如何明哲保身,而是顾沧澜的安危? 所以无论顾沧澜如何否认,沐子衿那一刀,就是为他挨的! 他心下忽然安稳几分,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生硬: “沐大小姐放心,一切尽在我们公子的掌握之中。”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沐子衿忽然有种预感,顾沧澜似乎在下一盘大棋。 一盘她无法想象的大棋。 而他并非势单力孤,连萧元起安排的刺客都能被他轻易解决…… 沐子衿想到了萧元起与苏瑜的对话,他们说沐家也许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在暗中保护他。 他看向聂竹,既然顾沧澜能让聂竹来跟她说这些,那这个聂竹自然与他十分亲近,且知晓他的秘密。 既然聂竹来了,她便没见外,直言不讳道: “聂公子,恕我冒昧,暗中保护顾公子的,真的是沐家吗?” 第48章 既然不争也是错,那便去争 第四十八章 既然不争也是错,那便去争 沐子衿觉得不大可能。 前世顾沧澜死得很惨,如果沐家当真知晓他的身世,而且会与他的死有关,不可能坐视不理。 前世祖父在顾沧澜下狱后,为他奔走,亦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弟子。 至于其他,从未听说。 聂竹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 “楚王也只是猜测,沐大小姐莫要听风是雨,暗中保护公子的,不是沐家。且公子的身世,更不是旁人能轻易知晓的。” 又说: “我亦不知。” 像是怕她追问顾沧澜的身世,聂竹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这样的秘密,沐子衿自然不会追问。 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我竟不知,昨日顾夫人在来府之前,还遭遇了横事,夫人她没受什么伤吧?” 她回想着昨日见到安荷时的情景,她脸色确实有些发白,颜色惨淡。 当时她只以为她是因为心中愧疚,又要远行,所以才会如此。 若是她当时身上有伤,她却没有发现,那真是罪该万死。 聂竹说道: “沐大小姐放心,我们公子知晓楚王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顾家,早早做了安排,不会让夫人受伤。” 昨日顾沧澜便说,安荷得知沐子衿受伤之事,定会心中不安,前去探望。 若不让她去,恐怕她就算离开之后也会一直惦记着。 就要走了,该了的心愿,不能拦着。 故而便叫人暗中保护,才能有惊无险。 不得不说,顾沧澜算无遗策,是做大事的人。 沐子衿此刻对顾沧澜,亦是多了几分了解。 依着前世,他不过是一介清贫书生。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窥见的,仿佛只是冰山一角。 沐子衿忍不住又问: “那暗中保护顾公子的,就是阁下?” 不可能只有聂竹一人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可靠吗,会万无一失吗? 这次聂竹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意,不禁笑了一下: “沐大小姐很关心我们公子?” 沐子衿脸颊发烫,没吭声。 聂竹说: “我与大小姐传话后,大小姐问的,无一不与我们公子有关,难道大小姐就不担心,苗芙蕖会对沐家不利,楚王亦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对大小姐出手?” 沐子衿轻笑: “聂公子多虑了,我永远不会成为顾公子的软肋,所以哪怕楚王对我出手,亦伤不到顾公子分毫。” 永远不会成为顾沧澜的软肋? 这话带着一丝决绝与感伤,倒是让聂竹好奇。 顾沧澜既然让他来传话,便是担心沐子衿的。 他以为,沐子衿已经是他的软肋了。 听说男女感情之事,很复杂,他不懂也正常。 没有纠结太多,他正色道: “公子让我转告大小姐,接下来苗芙蕖一定会有所行动,你的计划可行,只看你如何随机应变,一招制敌。毕竟柳月华母女谋划多年,不会轻易被你拿住。 “再者,公子还想让你知道,他的事,他都会自行解决,无需你自作主张、帮倒忙。 “他还是那句话,大小姐见着他,最好绕道走。 “如有需要,他会知会大小姐,该做什么的。” 顾沧澜之所以让他把在天香楼看到的一切告诉沐子衿,就是传达两件事。 第一,一切尽在他掌握,无需她多管闲事。 她与他越亲近,只会让萧元起逮到机会,给他添麻烦。 沐子衿也是直到这时,才理解了顾沧澜那日的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二,她只需管好自家的事,其他事,他来安排,她只要服从即可。 见自家阿姐愣神,沐予安不由得碰了碰她: “阿姐?” 沐子衿回过神,尴尬地看向聂竹: “聂公子,劳烦您跑这一趟。” 又忍不住问: “楚王在天香楼,有固定的雅间,而且每次去,左右雅间必会空出来,以防隔墙有耳。我实在好奇,如此私 密的对话,聂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聂竹笑了一下,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 沐子衿恍然大悟,所以他是伏在屋顶偷听的? 这轻功不是一般的了得。 聂竹不再说什么,只拱手道: “沐大小姐,沐公子,后会有期。” 送走了聂竹,沐予安才渐渐缓过劲来,对于这件事也有了实感。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阿姐,你说沧澜兄得是什么样的身世,才能让楚王如此忌惮?仇人?亦或是……” “嘘!” 沐子衿知道沐予安想到了什么,她也想到了。 但是事关重大,他们谁都不敢说。 沐予安颇为感慨: “阿姐,我感觉东岚……可能要变天了。” 沐子衿道: “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我们该琢磨的,是如何保护沐家。” 沐予安想起了萧元起的话: “阿姐,我不明白,祖父为人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更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这样的祖父、这样的沐家,碍着楚王什么事了?他为什么非得揪着沐家不放?” 沐子衿沉吟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中关系你应当知晓,便无需我再多说。 “如今我只想让你知道,沐家地位敏 感,虽无心帮任何人去争,但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你身为沐家唯一嫡子,将来的继承人,一定要撑起沐家。” 沐予安眼中有泪,那是恐惧与未战先疲的无奈: “阿姐,我怕我不行……我亦不知,该如何去保护沐家……” 沐子衿握住他的手,目光变得坚毅: “既然不争也是错,那便去争!” 是的,像顾沧澜一样,去对抗,去争。 无论帮谁争,她只争一个沐家平安。 顾沧澜说到做到,他帮了她。 她想起苗芙蕖对萧元起说的话,原来苗芙蕖一直在暗中监视她,连顾夫人来府她都知道。 其实那天安荷来找她,她不是没想过要避人耳目。 但转念又想,越是鬼祟才越引人怀疑,只有光明正大才不会被人诟病。 故而她让安荷光明正大的进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安荷听说她受伤,念着祖父的恩情,她又将远行,这才来探望,无可厚非。 就像苗芙蕖,她每个月都会有几天的早上从天香楼买回点心,还会将点心送与她,美其名曰特意为她去买的,因为知她喜欢天香楼的鲜花饼。 她如此的光明正大,她从未怀疑。 如今才知,原来那不过是为了与萧元起相见,而找的借口。 不过很快,她就无需再忍受她的虚情假意,与她虚与委蛇了。 第49章 沐简兮要醒了 第四十九章 沐简兮要醒了 沐子衿与沐予安回到家中的时候,沐简兮要醒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沐家。 谁见了他们都要道一声恭喜。 二人刚刚进入前院,苗芙蕖就迎了上来,她身边的丫鬟阿怜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苗芙蕖走过来就拉住了沐子衿的手,激动得眼中含泪: “子衿,我刚刚听说,简兮妹妹就要醒过来了! “真是太好了,不幸中的万幸,咱们担忧了这么久,日日拜菩萨,菩萨终于显灵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苗芙蕖说着,双手合十朝东南西北拜谒起来,一副虔诚、感激不尽的模样。 沐子衿与沐予安对视一眼。 沐予安眼中压不住的怒意,沐子衿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千万别露了破绽。 待苗芙蕖拜完,再面对他们时,沐予安已然换上一副笑脸。 只不过笑得十分僵硬: “阿姐,芙蕖姐姐,春日宴已过,我今日该回书院了,现下去看过简兮就要出门,不陪二位姐姐多聊,先走一步。” 沐予安说完朝着二人一揖,便先行离开。 他实在看不下去苗芙蕖装模作样的虚伪面孔。 此前不知道真相,他跟沐家其他人一样,对苗芙蕖感激涕零。 知道后再见她,实在难掩心中怒火。 沐子衿劝他,不如就照例去书院,免得在家露了破绽,打草惊蛇。 家里的事,她都会安排妥当。 沐予安不放心,说她平日里做事惯是莽撞的。 沐子衿便说,有顾沧澜在,他还不放心么? 顾沧澜是法宝,沐予安这才安心。 沐子衿倒是自然得很,活过一世,她发现自己演戏的本事游刃有余。 沐予安离开后,她对苗芙蕖说: “芙蕖姐姐,瞧你激动的,我与予安昨日便从母亲那里听说了,其实之前简兮也梦呓过,但因为事出偶然,我与母亲都不敢声张。 “直到近日,简兮梦呓的次数多了起来,母亲又找了张太医来瞧,说简兮确实是要醒了,母亲这才敢将此事说出来。” 苗芙蕖抹了抹眼泪,嗔怪道: “我知母亲谨慎。你也是,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同我讲?让我也早些为简兮妹妹高兴不好吗?” 沐子衿用自己的帕子帮她拭泪,上演姐妹亲密无间的戏码: “那时亦找张太医瞧过,但还未有定论,实在不便宣之于口。 “倘若不醒,不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苗芙蕖又笑了出来,打趣自己: “你瞧我,又哭又笑的,吓着你了吧?” 她问最关键的问题: “那张太医可说,简兮什么时候会醒?” 沐子衿看起来也是难掩心中喜悦,笑得十分开怀: “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天,总该醒了。” 又说: “待她醒来我可得好好问问她,不过摘个莲子而已,怎就把自己摘进湖里去了?还要让她的芙蕖姐姐大冷天下水救她,到时可得让她好好感谢你。” 苗芙蕖神色有一刹那的僵硬,很快便恢复如常,叹道: “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若说起来,我真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不是简兮……” 说着又要哭。 沐子衿却不耐再看她演戏,她拉着她往挽月轩走: “走吧芙蕖姐姐,正好遇见了,咱们一同去看看简兮。” 见她的丫鬟提了个食盒,她又问: “对了芙蕖姐姐,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一大早的,你是要做什么去?” 苗芙蕖拭了拭眼角,说: “我哪是要出去,我是刚回来不久,晨起特意去天香楼买了你最爱的鲜花饼,想给你送去做朝食,你却不在院中,得知你一早便出去了。 “对了,你这一大早又是去哪了,还是跟予安一起?” 沐子衿知她已经知道她的行踪,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还是那句话,越是光明正大,才越不会引人怀疑。 顾沧澜不希望她给他添乱。 “不瞒你说,昨日我得知顾公子的家人今日要起程远行,便与予安一起去相送了。 “之前我与顾公子之间误会颇深,我亦对他做了许多错事,想着尽量修缮关系,毕竟他是祖父的关门弟子,闹得太僵总不好看。 “再者,予安一直十分崇拜顾公子,总想亲近些,我便带他去了。” 她省略了广明楼用朝食一事,让丫鬟梅香拿过阿怜手中的食盒,像个孩子似的调皮道: “忙碌了一早上,还没用朝食,多谢芙蕖姐姐的鲜花饼了!” 说完,还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吃得没心没肺。 苗芙蕖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方地说出来,却是若有所思地问道: “如今顾公子看到你这般殷勤,作何表现?” 沐子衿也不害臊,直言道: “还能作何表现?之前我那般对他,他不把我打走,都是看了祖父的面子。” 苗芙蕖笑: “你啊,自作自受。” 又自责起来: “也怪我,当时顾及简兮的名声,愣是不敢声张,若是当初就仔细调查一番,也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让你和顾公子之间平空生出这许多嫌隙。” 沐子衿大咧咧一把揽住苗芙蕖的肩膀: “芙蕖姐姐,你都是为了简兮好,我还能不知晓你的心意?不必自责。” 苗芙蕖百般试探,得到了三个关键信息。 第一,沐子衿并未对她起疑,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第二,三到七日内,必须除掉沐简兮,让她永远无法醒来。 第三,沐子衿与顾沧澜之间,寡淡如水,至少目前不堪一用。 说话间到了挽月轩。 还未进门,苗芙蕖就听到了祖父沐怀年爽朗的笑声。 进门后,又听到祖母池雁鸣说,沐简兮躺了许久,身子都清减不少,应该在她醒来之前,赶紧给她做几身衣裳,免得醒来后没有合适的衣裳穿。 梁皎月激动地应是。 在这之前,苗芙蕖对沐简兮醒来一事,还一直持怀疑态度。 但是消息的公开,以及沐怀年和池雁鸣的到来,都不得不让她相信这件事。 人做了亏心事,便总会疑神疑鬼。 就比如沐简兮就要醒来这件事,她总觉得是不是沐子衿的有意试探。 但转念一想,她从未露出破绽,沐子衿连怀疑都不曾有,又何来试探? 再者说,就算要试探她,大张旗鼓地连祖父祖母都劳动了,就有些夸张了。 所以她不得不相信,沐简兮可能就是要醒了。 她与沐子衿一同进入里间,远远瞧见了沐简兮。 看到沐简兮那张瘦到脱相的、惨白的小脸,她心里陡然一紧。 第50章 必须除掉沐简兮 第五十章 必须除掉沐简兮 那日,她将沐简兮推下水的情景,历历在目。 事情总是那样巧合,她甚至觉得,老天爷在帮她。 那日沐简兮跟丫鬟路过那片湖水,见那处莲蓬密集,便要去摘,算是一时兴起。 沐简兮摘了两个莲蓬,便叫丫鬟回去拿只篮子来盛。 丫鬟刚刚走开,她便朝沐简兮走过去。 沐简兮发现了她,笑着招呼她过去一起摘莲子,她便去了。 可她没有同她一起摘莲子,而是拿起了湖边的一块大石头,朝沐简兮的脑后砸去。 沐简兮错愕极了,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她一眼,便一头栽进了水中。 她脱下鞋袜,将事先从沐简兮那里偷来的信塞进了鞋袜里。 随后亦跳了下去。 她会凫水,却没想过救沐简兮。 她只是将沐简兮的头按进水里,让她无法呼吸,让她就此死去。 只有她死了,沐子衿对顾沧澜的恨意才会达到顶峰,甚至不惜杀死他。 沐子衿做事向来鲁莽,到时不仅顾沧澜死了,她也脱不了干系。 可谓一箭双雕。 而她只是发现得晚了,虽然跳下水去救人,但人已经死透了。 毕竟没有人会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况且如要杀人,只需将晕过去的沐简兮推下水去即可,凶手何必再下水去折腾一番? 可没想到的是,沐简兮的丫鬟回来得那样快。 她在半路上遇到了做事的婆子,抢了她的篮子拿回来。 苗芙蕖不得不改变计划,把杀人变成救人。 她眼见着丫鬟回来,便高呼“救命”。 原以为沐简兮会死,却没想到,她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事情便演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如今她还得杀死沐简兮,只不过目的变了。 此时想到沐简兮那双紧闭了半年的眼睛可能会睁开,苗芙蕖慌了。 她的脸也白了。 沐子衿向祖父祖母和母亲见礼后,便拉了苗芙蕖一同上前看沐简兮。 她见苗芙蕖脸色不好,便小声问道: “芙蕖姐姐,你脸色不好,身子不适么?” 苗芙蕖尴尬地扯了扯唇: “我没事,只是想到简兮可能要睁开眼睛了,心中实在欢喜。” 沐子衿挽着她的胳膊笑: “芙蕖姐姐,我看咱们还是好好想想,该送简兮什么礼才好吧。” 可苗芙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该如何除掉沐简兮。 如果无法除掉她,沐简兮说出真相,她在沐家的经营即将毁于一旦。 回到秋舞苑,柳月华问苗芙蕖: “楚王殿下可说了什么?” 她只关心报仇的事。 原本她此次去见萧元起,也是为了求一求他,请他出手相助,除掉沐简兮。 毕竟现在沐简兮身边时刻有人守着,实在不好下手。 可萧元起却连请求的话都没让她说,便把她的路堵死了。 萧元起高高在上,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让萧元起为她冒险? 苗芙蕖失魂落魄地摇头: “楚王说他不会管我们,我们自己做的事,自己解决。娘,如果沐简兮当真醒了,我们就全完了!” 她不仅不再是国公府的小姐,恐怕连命都会丢掉。 到时她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柳月华却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咬牙道: “苗芙蕖,你给我清醒点!现在沐简兮究竟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谁知道沐家是故意放出消息迷惑咱们,还是怎么回事,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苗芙蕖少有的气急败坏: “娘,沐家人从未怀疑沐简兮落水的原因,他们有何理由放出假消息迷惑旁人? “我问过沐子衿了,她说沐简兮可能三五日便会醒,到时我该怎么办?” 凶手是她,不是柳月华,到时死的也会是她。 其实自从进入沐家后,她十分享受现在的身份,还有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与荣耀。 她不想报仇。 父亲的死,明明不是沐逸铮造成的,是他自己好大喜功,为什么一定要报仇? 可母亲却执着于此,她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了,她不得不听她的。 但出了事情,承担的人却只有她。 她后悔了。 柳月华知道她一直三心二意,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没用的东西!” 她骂她。 “一不做二不休,沐简兮如果当真要醒,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苗芙蕖不是没用,她只是不想再动手了,她厌倦这样的日子。 她原本可以过得很好的,像沐子衿一样,好好地做个沐家小姐,为什么偏偏要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为什么沐子衿投胎得那么好,爹娘疼她,还有皇后娘娘那样的姑母,更有萧元风那样万里挑一的男子喜欢她。 而她呢,母亲只想着为父报仇,从来不替她考虑半分! 她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柳月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掐住她的下巴,狠狠抬起: “苗芙蕖,若是活着不能为你爹报仇,你还不如下去陪他!” “我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事已至此,苗芙蕖知道,她已经没得选了。 沐予安离府之前,又去见了沐子衿。 姐弟俩说悄悄话。 沐予安不放心,问: “阿姐,你说柳氏母女会信吗?” 沐子衿道: “这种事要一点一点渗透,水滴石穿,让她们一日比一日更相信。 “我若是凶手,便宁可信其有,也不敢冒这个险,放之任之。 “必定会有所行动。” 沐予安叫她自己小心,又让她照顾好身体,别再受伤。 叮嘱一番之后,便离府去了书院。 第二日,为了让柳月华母女更相信,沐子衿又请来了张太医。 张太医是太医院的最高领导者,院使。 亦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人,他的话,无人不信。 这些日子,因着沐子衿身上有伤,苗芙蕖美其名曰不放心她,便日日来雨眠阁贴身照顾。 沐子衿也不推辞,还高兴地接受,说苗芙蕖果然是她最好的姐姐。 她当然知道,苗芙蕖是为了更方便打探消息,所以才来陪她。 张太医先给沐子衿瞧了伤口,说愈合得不错,又与沐子衿、苗芙蕖一起去了挽月轩。 张太医给沐简兮诊治的时候,苗芙蕖就在旁边。 张太医给沐简兮把了脉、扎了针。 她亲眼看见张太医眉开眼笑地对梁皎月说: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可以给二小姐做新衣裳了。” 苗芙蕖的脸又白了一寸。 第51章 添柴 第五十一章 添柴 第三日,梁皎月找了熟识的裁缝来府里,给沐简兮量体裁衣。 如果不是当真要醒了,梁皎月怎会让外人知晓沐简兮的事? 自从沐简兮变成活死人,梁皎月可是从未让外人见过她,且她的事一直对外保密,只说她患了重疾,不宜外出。 梁皎月还让沐子衿和苗芙蕖帮着挑选衣裳料子,说她们年轻人最懂年轻人的喜好。 萧元风也来了。 消息是张太医告诉他的。 他来探望了沐简兮,说待沐简兮醒来,一定要什么给她什么。 萧元风爱屋及乌,因为沐子衿,她一直对沐简兮很好,当亲生妹妹一样疼爱。 他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从挽月轩出来,走在小花园里,他来不及避开旁人,迫不及待地说: “子衿,我已经求了母后,请她在合适的时机向父皇提及赐婚之事。 “简兮醒来时,也许就能喜上加喜,听到我们的好消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期待与忐忑。 因为顾沧澜,他心慌、着急。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一直有别人。 他知道沐子衿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她对顾沧澜心怀愧疚。 但是这种愧疚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感情,便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许多爱情,都是从愧疚开始的。 他不敢赌。 他说这话时,苗芙蕖也在场,她本就惨白的脸,更没了血色。 沐子衿知道,苗芙蕖喜欢萧元风。 前世,萧元起之所以能在那个雨夜强要了她,与苗芙蕖有脱不开的干系。 就算她得不到萧元风,也不想看着沐子衿得到他。 所以她要毁了沐子衿。 也许对柳月华而言,这步棋是离间了萧元风与沐家,帮了萧元起。 但于苗芙蕖而言,却是消灭了一个情敌。 只是她不知道,前世在沐家覆灭后,苗芙蕖得了什么样的结局…… 是了,她重生以来,只顾着想方设法地保护沐家,却一直忘了问顾沧澜,一些人的结局都是怎样的。 待闲时,她应该去问问他。 沐子衿此生虽然已打定主意不会嫁给萧元风,但他在这时说出这番话,无异于添了一把柴。 他让苗芙蕖更想要动手。 没有人不想走到自己心爱之人的身边去。 苗芙蕖亦不例外。 如果她对沐简兮所做之事败露,她将什么都没有了,更何谈走到萧元风身边去? 沐子衿没有直接拒绝萧元风,只淡淡道: “元风哥哥,此时我心里只有简兮,怕是不能给你回应,待简兮醒了,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何况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需去问过父亲母亲,元风哥哥允吗?” 萧元风下意识看了一眼苗芙蕖,因为上次从她那里听说,沐子衿不想嫁给他。 此时沐子衿的搪塞、推脱,印证了这一点。 他不敢逼得太紧,怕把她吓跑了,只能笑得勉强: “你说的话,我何时不允?” 其实沐子衿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此生不会嫁给萧元风,自然有办法达到目的。 但是萧元风这个人,却是她不得不利用的。 她既要拒绝他,又不能得罪他。 沐子衿知道萧元风向来宠她,如今连这一点,她也要利用。 日光在她的眼里细碎成芒,她似一个懵懂少女般看向萧元风,向他邀宠: “元风哥哥既如此说,我便想问一句,在婚姻大事上,元风哥哥究竟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更尊重我的意愿?” 萧元风给她的宠爱、纵容,成了她的武器。 她用这种武器,攻击了他。 萧元风呼吸一窒,她逼得他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回答: “我自然更尊重你的意愿。” 因为他刚才说,她说的话,他何时不允? 沐子衿开心地笑了,她拉着萧元风的衣袖,晃啊晃: “我就知道,元风哥哥对我最好了!” 她用他给她的爱,挟制了他。 萧元风走后,苗芙蕖问她: “子衿,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像秦王殿下对你那般好的人,你上次说,不会嫁给他,难道是真的?” 沐子衿虽然也不忍伤了萧元风的心,但是重生后,她的心肠变硬了。 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可以再坏一点。 她笑了一下,对苗芙蕖说: “我何时对你说过谎?我知道,父亲不过是想延续沐家的荣耀,既然如此,只要是沐家的女儿便可,我可,简兮可,你亦可。” 她看着苗芙蕖,意有所指般,给了她希望。 她的希望越大,才越会铤而走险,越容易犯错。 父亲对柳月华母女是怀有愧疚之心的,这份愧疚会让他心软。 只有她们不断地犯错,才会将他的耐心耗尽,将他的心肠磨得坚如磐石。 萧元风走后,沐子衿去找了父亲沐逸铮。 想要拒婚,光靠她一人恐怕不行。 沐逸铮在书房里,并不知道萧元风来过。 因为萧元风对沐府的管家说,他就是来看看沐简兮,不必惊动沐逸铮。 沐子衿是沐逸铮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他的胞妹最疼爱的侄女,故而他对沐子衿,总是多了分期待与偏爱。 此刻见她前来,连忙起身过来扶她: “你不在院中好好养伤,怎么跑到父亲这来了?” 沐子衿屏退左右,紧闭了房门,打算跟沐逸铮推心置腹地谈谈。 “有何要事?” 沐逸铮对沐子衿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率真、贪玩的孩子。 此刻见沐子衿如此神秘、小心翼翼,还以为她又闯了什么祸,或者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谁能想到,她下面说出的话,却颠覆了他对她的刻板印象。 沐子衿说: “父亲,关于女儿的婚事,您有何想法?” 沐逸铮一怔,很是意外,继而笑道: “女大不中留啊,我的衿儿想嫁人了?” 沐子衿微微一笑,潋滟的眸光中透着不同以往的深沉: “父亲想让女儿嫁给什么人?” 沐子衿眼中那抹算计,刺得沐逸铮心头一凛。 她的女儿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究竟是他从前不了解女儿,还是女儿变了? 沐子衿是沐家嫡出的长女,身份贵重。 他想让沐子衿嫁给什么人? 自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可这问题太过敏 感,他不能说。 他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你与秦王殿下青梅竹马,我以为,他此生非你不娶,而你非他不嫁,这是一桩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良缘。” 第52章 人在,什么都在 第五十二章 人在,什么都在 “哦?” 沐子衿亦笑得颇有深意。 “父亲似乎没听懂女儿的意思,不如女儿换个问法。” 她看向沐逸铮,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暗流涌动: “若是将来秦王殿下没有被册立太子,难登大宝,父亲还想让女儿嫁给他吗?” 沐逸铮狠狠一震。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沐子衿,被她口出的妄言给吓到了。 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去捂沐子衿的嘴,又跑去门窗处仔细察看。 确定隔墙无耳后才又折回来,额头都沁了冷汗。 “胡闹,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他斥道。 沐子衿却不为所动,继续道: “父亲,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不妨敞开了说。 “我知父亲一直属意秦王,一则因他生母去世,他由姑母抚养长大,虽非姑母所出,但却沾了姑母的光,默认为嫡长子。 “二则因着皇上对他的喜爱,您认为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将来登了大宝,我便是沐家第二位皇后,沐家的荣耀得以延续。 “三则,即便他将来只是个王爷,女儿亦是王妃,身份依旧尊贵无比。” 沐逸铮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入木三分,令他刮目相看。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沐子衿不过是个还未长大、只知玩乐的孩子。 哪里想到,她居然能想到如此深处? 沐子衿不管父亲的表情如何,微微一顿后,突然话锋一转: “可父亲是否想过,若是您的期待都落了空,又会如何?” 他的期待都落了空? 可以说,骄傲任性的沐逸铮从未想过,自己的这番期待会落空。 可沐子衿的又一番话,却将沐逸铮这些年来的美好设想毫不留情地打碎: “皇位之争何其残酷,万一秦王败了,沐家又会落得何等下场,父亲又想过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沐家就是秦王的武器。 “但反过来,倘若楚王或齐王得势,最先砍掉的,也必是秦王的武器——沐家。 “父亲若早早就将女儿嫁与秦王,不就相当于在告诉另外两位王爷,沐家已经站好了队,准备与他们对立了吗? “倘若秦王一朝得势便罢了,若是败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沐逸铮这些年过得太顺了。 父亲乃当朝太师,胞妹是皇后娘娘。 他平定北炎,战功赫赫,一路加官晋爵。 身边多的是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徒,让他早已失了当年在北炎作战时的敏锐与筹谋。 他以为沐子衿成为未来皇后是理所应当的,甚至不需要他去特意谋划,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走到那一步。 即便不能成为皇后,也会是身份尊贵的秦王妃。 他经常会忽略一件事,东岚不是只有萧元风一位皇子。 三位皇子皆已成年,虽然当今圣上至今还未立储,但他一直以为另外两位皇子无法与萧元风争,因为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立嫡立长,这是祖宗规矩,亦是皇上的心思。 但谁又知道,另外两位皇子会不会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若他们争起来,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倘若萧元风真的败了,日后是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的王爷,还是会在皇位之争中彻底牺牲,谁又知晓? 就像先帝的六位皇子,当年在皇位之争中,除了当今圣上,如今只剩下一位。 若不是当年先帝和太后有意保护,恐怕如今的端王也会在那场厮杀中殒命。 而当年诸位皇子的拥护者,又有多少好下场? 如今虽太平盛世,但平静的海面下究竟有多少波涛汹涌,谁又看得分明? 沐子衿的一番话,仿佛在无波的湖面上投下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逼得沐逸铮不得不去面对这种残酷。 沐逸铮看着自己的女儿,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 沐子衿目光坚定: “不如观望,明哲保身。” 言外之意,她现在还不能嫁给萧元风,时候未到。 这也是她来找沐逸铮的目的。 她要让父亲出面,帮她拒绝萧元风。 也要让父亲警醒,其实沐家早已处于风口浪尖,避无可避。 沐逸铮眉头一皱: “可你的终身大事……万一耽误了……” 沐子衿打断他: “父亲,女儿宁可终身不嫁,也不能让沐家陷入险境。” 沐逸铮与她争论: “可你也说了,只是万一,若秦王日后得势,想到沐家此时的态度,难免心寒,到时沐家又当如何?” 沐子衿道: “父亲别忘了,秦王若登上大宝,姑母就是太后,秦王即便再不喜欢沐家,还能如何? “也许他会冷落沐家、不重用沐家,但与沐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沐逸铮看着沐子衿,良久没有再说话。 她逼得沐逸铮不得不思考。 其实他从不结党,更没有像有些朝臣那样,去攀附哪一位皇子,暗中策划如何上位。 能平定北炎边境,不知历经了多少磨难,沐逸铮不是个傻子,更不是个盲目之人。 其实不管支持哪位皇子,都是一场豪赌。 可他不想赌,亦不敢赌。 他想,不争便没有错,一切顺其自然。 至于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秦王失势,沐家既然没有参与争权,下场亦不会坏到哪去。 但若沐家与秦王成为一体,有人容不下秦王,就容不下沐家,下场就不好说了…… 京城里日子安逸,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费过心思。 更是没想到,一直被自己视为最不懂事的女儿,如今却能想得如此深刻。 他看向沐子衿: “子衿,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他还是不太相信,曾经顽劣的女儿,竟然会在一夕之间长大。 沐子衿美目瞠然: “父亲何出此言?” “从前的你,可说不出这些大道理。” 沐逸铮笑着摇头。 沐子衿无法坦言重生之事。 只道: “不瞒父亲,我受伤后,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楚王登基,诬陷沐家通敌,将沐家满门抄斩。 “正是这个梦,给了女儿启示。 “父亲亦别忘了,女儿身上的伤因何而来,穹容王子甚至远在异国,北炎的人都不能放过他,又有几人能容忍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就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女儿以为,沐家可以不要荣耀、不要繁华,但一定要平安。” “人在,什么都在。 “若是人没了,什么尊卑、荣宠、富贵,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第53章 凶手抓到了 第五十三章 凶手抓到了 沐逸铮轻抚着沐子衿的发顶,颇为欣慰地感叹: “都说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看来我的女儿,亦长大了。” 沐子衿说出来意: “不瞒父亲,今日秦王殿下来府,与我提了赐婚之事,我这才忙不迭来同父亲商议。 “虽然秦王殿下也许会尊重我的意愿,但是姑母望子成龙心切,女儿怕她会急于求成,早早就将沐家与秦王殿下绑在一起。 “若父亲与我心意相同,姑母和秦王那边,恐怕就得父亲出面了。” 其实最希望尽快将沐家与萧元风绑定的人,是皇后。 后宫水深,沐星若能在这种吃人的地方站稳脚跟,除了因为她是皇后,地位尊崇,更因为她手段狠辣。 既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她就不得不狠,否则被吃掉的人,就会是她。 人一旦身居高位,就会成为习惯,不会再甘心屈居人后。 同样的,她悉心抚养教导萧元风这么多年,怎么甘心皇位落于他人之手? 只是前世,她败了,败给了萧元起及他身后的人。 败得连累了沐家。 其实沐子衿以为,依着沐星若的性子,恐怕早就向皇上提过赐婚之事。 但皇上之所以迟迟未下旨,亦与沐家有关。 思虑间,就听沐逸铮说: “即便是我出面,也只能拖得了一时。你也知道,秦王殿下想娶你,不仅是因为皇权,他是真心爱重你。” 是了,萧元风害怕失去她,所以想通过婚姻,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沐子衿半开玩笑道: “不若父亲也试着与秦王殿下促膝长谈一番?父亲当鼓励他把精力放在别处,待他功成名就再来娶我,不迟。” 言外之意就是,你当不了太子,当不了皇上,就不配娶我们家子衿。 她又说: “其实父亲不妨想想,三位皇子都已过弱冠之年,为何皇上迟迟不立储君?姑母请皇上为秦王与我赐婚,亦不止一次,皇上又为何迟迟不允? “因为皇上也在考量,若是将来秦王登基,祖父作为天下文官之首,父亲又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沐家作为外戚,会不会威胁到皇权。 “皇权至高无上,任何掌权者都不允许皇权受到挟制。 “古有王莽代汉,今有圣上弑舅,皇上厌恶、亦忌惮外戚干政。 “沐家太显眼,必会受到皇上猜忌。 “都说富贵险中求,但女儿的意思,宁可不要这富贵,也要平安一生。” 她又一番侃侃而谈,再次让沐逸铮瞠目。 见父亲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沐子衿羞涩地垂下眼帘: “女儿今日话多了些,让父亲见笑了。” 她今日的话岂是多了一点? 她把该说不该说的都抖落了出来。 目的很简单,她不嫁萧元风。 让父亲警醒起来,保护好沐家。 沐逸铮笑了出来: “你说的很对,为父会好好思量的。” 想起自己最近在做的事,她又说: “父亲别嫌烦,女儿还得再多说一句。 “有些事、有些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 “就像秦王殿下想娶我这件事,单纯地看,是他钟情于我。 “若是细细思量,这背后的暗流,会不会将沐家吞噬,尤未可知。” 想说的话说完了,她又变回之前那般不懂事的孩子模样,起身朝着沐逸铮翩然一福,唇角扬着笑意: “女儿说完了。父亲,女儿就先退下啦!” 沐逸铮又对她的变化猝不及防,瞧着她,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她迈着小碎步走出他的书房,他才指着她的背影: “你慢点走,当心伤口……” 沐子衿走后,他在原处坐了许久,她的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沐逸铮想起了几年前,他与沐怀年之间的一段对话。 三位皇子渐渐长大,太子之争也愈演愈烈。 他身为皇后的兄长、萧元风的舅舅,自然被许多支持萧元风的朝臣视为领袖。 那时候,有不少朝臣私下里来找他,想让他扛起这面大旗。 可沐怀年之前就警告过他,不要参与任何党争,免得落个惨淡结局。 他那时认为萧元风是嫡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想过拉拢朝臣为他造势。 但沐怀年却说: “如今沐家的存在本身就是错,你还想错上加错?” 沐怀年为官多年,他清廉、正直、本分,一直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过自己家的小日子,低调得不像个朝廷命官。 他甚至还严厉地警告过他,若是参与党争,就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免得受他连累。 如今想来,沐怀年当年的话,与今日沐子衿的话,其实是一本同源。 如此看来,他当真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沐子衿与萧元风的婚事了。 他又想起她最后一句话,有些事,有些人……总觉得颇有深意,像是在暗示什么。 沐子衿去找沐逸铮的时候,苗芙蕖回到了秋舞苑。 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沐子衿的话,沐家的女儿皆有可能…… 若是没有沐子衿和沐简兮这两个嫡女,机会就会落到沐清音这个庶女和她头上。 而若是连沐清音这个庶女都没有,那么沐家就只剩她这一个女儿了。 她从未有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希望。 柳月华见她回来,立刻就将她拉进了房里。 “情况如何?” 她急切地问苗芙蕖。 她在沐家蛰伏十年,绝不能毁在一个沐简兮身上。 苗芙蕖想起这几日跟在沐子衿身边看到的,心中一紧: “沐简兮,怕是真的要醒了。” 柳月华咬牙: “既要动手,宜早不宜迟。” 苗芙蕖点头,这一次,她没有任何迟疑。 因为除掉沐简兮,是为了她自己。 目的不同,动力自然不同。 她道: “我已有计划,只需寻一个时机,而这个机会,梁皎月已经主动送上门了……” 梁皎月的确主动给她送上了一个机会。 翌日,因为沐简兮即将醒来,梁皎月为了感谢祖宗庇佑,早早就请示了沐怀年,想要在这一日,沐家上下都去宗祠祭拜。 沐怀年欣然同意。 所以这几日梁皎月一边照顾着沐简兮,一边还在准备着今日的祭祀之事。 吉时一到,沐家上下都去了宗祠。 挽月轩里,只留下一个婆子看顾着沐简兮。 宗祠里,柳月华和苗芙蕖跪在倒数第二排。 在其他人都在感谢祖宗庇佑时,两人一直默默祈祷的,都是今日计划成功。 而沐子衿祈祷的,则是凶手落网。 她甚至知道,今日要谋杀沐简兮的凶手是谁。 果然,祭拜途中,沐逸铮的副将董昭匆匆赶来,禀报道: “大小姐,如您所言,果然有人要谋杀二小姐,凶手已经抓到了。” 第54章 设局 第五十四章 设局 董昭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沐逸铮率先站了起来,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你说什么?” 董昭重复道: “回公爷的话,今日有人趁着祭拜之时,想要谋杀二小姐,此人已经抓到。” 沐逸铮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梁皎月则匆忙起身问道: “二小姐可有受伤?” 董昭道: “回禀夫人,二小姐安然无恙。” 梁皎月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沐怀年和池雁鸣察觉到不对。 沐怀年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皎月朝几人微微一福: “父亲、母亲、老爷,我在这里先向大家赔个不是,其实简兮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连日来的一切,不过是我设的一个局。” “什么?”沐逸铮瞠目结舌,“你设的局?” 梁皎月默默点头,姿态却并没有矮了半分。 其实她想到了,沐逸铮等人会生气,但是为了沐简兮,她宁愿他们生气,亦不在乎他们生气。 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舍得。 沐逸铮气得在地上来回走: “也就是说,简兮根本不会醒?” 梁皎月还是点头: “是。” 沐逸铮用手指着她,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 这几日来,沐家上下都欢天喜地,堪比过年,就是因为沐简兮要醒了。 这不仅是一个天大的奇迹,更能说明沐家气运极盛。 可梁皎月的一句话,让一切都成了空。 这种失望与失落,让沐逸铮一时之间只剩下愤怒。 沐怀年最冷静,而且他知道,梁皎月识大体,从来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他走过来,按下了沐逸铮的手,对梁皎月说: “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梁皎月把与沐子衿事先商量好的说辞道了出来: “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简兮向我哭诉,她不是意外失足落水,而是有人将她推下去的,有人要杀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楚琳琅最信鬼神之说,闻言吓得用帕子掩住口,却又忍不住问道: “她还说了什么?可说出了凶手?” 梁皎月眼眶通红,失望地摇头: “就是因为没说,我才出此下策,逼得凶手现身! “我借着全家来祭拜的机会,让凶手以为简兮此时无人看顾,再让董昭与霍途埋伏在挽月轩,待凶手出现,便一举拿下。 “其实我原本也只想试一试,却属实没想到,简兮给我托梦,居然当真有冤!” 说到这,她才想起来,急忙问董昭: “董副将,抓到的凶手,是谁?” 董昭回禀: “回夫人,是……”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沐子衿,才道: “是大小姐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叫做春香。” 沐子衿料到会是她。 从那日她将信故意露给苗芙蕖看,就知道,春香是苗芙蕖安插在她院子里的眼线。 那日所有人都离开了正房后,春香进去收拾东西了。 在那日之前,她从不知道春香识字。 一个识字的眼线,能泄露的秘密,可就太多了。 若柳月华母女此次要对沐简兮下手,就算有合适的时机,又怎么可能铤而走险、亲自动手? 萧元起说了不会帮她们,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利用春香。 她让母亲策划了这场祭拜,让挽月轩表面看上去防守薄弱,其实却让沐逸铮的两个副将埋伏在暗处,待春香出手,便将她拿下。 但此刻,戏还未演完,她得接着演,不能露出破绽。 毕竟这是梁皎月一手设的局,与她毫无干系。 听说凶手是春香,沐子衿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好像完全不知情: “你说谁?春香?” 她琢磨着,又说: “所以母亲的意思是,简兮当时不是意外失足落水,而是有人将她推进湖中,而那个人,就是女儿院子里的春香?” 梁皎月与她配合着演戏: “如果此刻要杀简兮的人也是她,那么当初推简兮落水的人,便亦是她了。 “因为得知简兮要苏醒了,所以她害怕被简兮抖落出来,便只能趁此时杀人灭口,好歹毒的心思!” 梁皎月此刻的愤怒与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起初她真的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宁可信其有,亦不能放过害了简兮的人。 哪能想到,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沐子衿的小脸快皱成一只失了水分的苹果,还是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春香不过是我院子里的一个粗使丫头,简兮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杀简兮?” 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沐子衿眼睛瞪得更圆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简兮那日落水时,春香一直在我院子里根本没有出去过,我院子里的人都可以证明,推简兮落水的人不可能是她!” 沐子衿的一句话,道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春香不在现场,而且她和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都可以做证。 昨日刚与沐子衿促膝长谈的沐逸铮,如今对女儿的看法已然改观。 他对沐子衿多了几分信任,更认为她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 此时听她如此说,他立刻道: “若如子衿所说,简兮落水时春香并不在场,那么推简兮落水的凶手便另有其人。 “而这个春香,显然与凶手勾结,凶手怕身份暴露,故而让春香杀人灭口。” 沐怀年赞同地点头: “凶手狡诈,敢在我沐府里公然杀人,看来此人心思不简单。 “如此说来,只要撬开春香的嘴,那凶手亦无法逃脱。” 沐逸铮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 “敢在我沐家杀人,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谁,若是我沐府中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又吩咐管家高泽: “高管家,立刻封锁所有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蚂蚁都不许放出去!” “是。” 管家高泽立刻下去办了。 沐逸铮又问董昭: “春香那个丫头现在在哪?” 董昭道: “回公爷,已将春香关进地牢。” 沐逸铮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我亲自审!” 祠堂安静了一瞬,池雁鸣和梁皎月转而又跪在了蒲团上。 这一次她们祈祷的,是尽快捉到春香背后的凶手。 两人一跪,剩下的其他人亦跟着跪了下来。 只是苗芙蕖的身子抖得厉害,脸色白得像鬼。 跪在蒲团上,她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柳月华及时扶了她一把。 虽然让春香动手时,她们就做好了准备,她有可能会被发现、被抓住。 但苗芙蕖事先就给了春香毒药,一旦被抓住,她应该立即服毒自尽才对。 怎么会被抓活口? 春香应该不会把她供出来吧? 就像沐清音身边的丫鬟翠儿,她叫她死,她就乖乖地死了,没有任何挣扎。 她们有把柄在她手上,不敢不听她的话。 但没有百分之百的事。 若是沐逸铮用酷刑,春香还会什么都不说吗? 第55章 真正的凶手就快出现了 第五十五章 真正的凶手就快出现了 春香没死,苗芙蕖很害怕。 怕到冷汗浸湿了衣裳,抖如筛糠。 众人起身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池雁鸣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眉头蹙起: “芙蕖丫头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沐子衿也一脸懵懂地伸长了脖子看,仿佛全然不知: “是啊,芙蕖姐姐好像还流了很多汗,是身子不适么?” 苗芙蕖当真以为一切只是梁皎月的安排,还用糊弄傻子那一套来对付沐子衿。 她借着沐子衿递过来的竿子往上爬,捂着腹部,弯下了腰,表情痛苦: “祖母,子衿妹妹,我可能早上吃坏了东西,眼下肚子疼得厉害……” 池雁鸣关切道: “那便快回去,让人请郎中来瞧瞧。” 柳月华赶紧上前扶住了苗芙蕖,用帕子帮她拭着额角的汗,一副担忧的模样。 苗芙蕖说: “让祖母操心了,我先回去喝点热水,再躺一躺,也许就好了。” 池雁鸣点点头: “赶紧回去吧,让你小娘斟酌着办。” 柳月华朝池雁鸣行礼,十分恭顺,看不出半点异样: “是,母亲。” 二人先行回了秋舞苑。 关上门,柳月华埋怨苗芙蕖: “你太沉不住气了!” 苗芙蕖咬牙: “我沉不住气?” 她冷笑: “如果母亲想让我沉住气,那便想办法让春香永远闭嘴,否则咱们都得死!” 柳月华终于被触动。 她何尝不知? 一旦春香背叛她们,她在沐家苦心经营的十年,都将付之东流。 妄图杀害沐家嫡女,是死罪。 就算沐逸铮念着旧情,不要她们性命,但她们在沐家,亦是无法再留。 想要给她死去的夫君报仇,更成了痴人说梦。 她只是没想到,春香会失败。 更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梁皎月设的一个局。 她那么小心翼翼,观察再观察,终究还是掉进了陷阱里。 如今春香被关进了地牢,她从前听夫君说过,沐逸铮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心慈手软、待人和善,但其实内心最是冷硬。 沐府的地牢里,有最残忍的刑具,最冷酷的施刑者。 不管什么人到了沐府的地牢,最多撑不过三天。 春香一个小小的丫头,又能撑过几日? 柳月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春香的事,我来解决。” 她走到苗芙蕖面前,狠狠抓住她的肩膀: “芙蕖,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要记得,他才是你的父亲。” 苗芙蕖敏 感地捕捉到什么,眸光颤抖: “母亲,你要做什么?” 柳月华很坚定: “我会寻个机会,除掉春香。 “一旦东窗事发,无论任何人问起,这件事你都是毫不知情,只我一人所为,记住了吗?” 苗芙蕖眼中含泪: “母亲……” 柳月华没有理她,转而从箱底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她已故夫君送给她的一把短剑。 她与夫君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也喜好武功,只可惜是女儿身,上不得战场,这些她的夫君都知道。 她的夫君曾说,若是她能上战场,军功一定比他挣得多。 她看着这把尘封十年的剑,温柔地笑了出来。 今日,她的剑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沐逸铮亲自去审问春香,午饭时分,梁皎月叫人去请他来挽月轩用饭。 挽月轩里,梁皎月早已布好了饭菜。 沐子衿也在。 见沐逸铮到来,梁皎月连忙上前问: “如何?” 沐逸铮知她指的什么。 自从他纳了妾室以来,梁皎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主动跟他说话了。 除非为了她的三个孩子,否则她恐怕是连理都不想理他一下的。 沐逸铮在桌边落座,表情冷厉: “这个丫头,骨头挺硬,动了刑,仍然不招,只说她就是当初推简兮下水的人,如今来彻底杀人灭口。” 梁皎月在他对面落座,急道: “老爷打算如何做?” 沐逸铮搁在桌上的手捏成拳头,他很生气。 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他却毫不知情,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他说: “继续用刑,用到她说为止。” 又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梁皎月: “对了,你怎么知道春香可能会服毒,还提前知会了两位副将,叫他们打晕她,不让她有机会自尽?果然从她的口中抠出了毒药,鹤顶红,剧毒,只要服下,瞬间就可毒发身亡。” 梁皎月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沐子衿告诉她的。 如今听沐逸铮如此问,她不由得看向了沐子衿。 沐逸铮又是一震,亦看向沐子衿: “你知道?” 沐子衿坐下来,脸上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澄澈的眼里尽是淡定从容,隐隐透着一丝精芒,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顽劣的孩子? “女儿也只是猜测。 “毕竟若我是凶手,怎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必定要找个人代替我出手,若此人败了,便叫他立即自尽,以免牵连到我。” 沐逸铮再次被女儿震撼。 他又想到今天突如其来的事件,还有这几天有条不紊的一切,不禁问道: “所以事情走到这一步,究竟是谁安排的?” 他问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沐子衿。 沐子衿知道,自己的父亲除了骄傲自负,是有些智慧的,否则也不能在边关那样的大战中凯旋。 他已看出端倪,沐子衿也没有必要再瞒着。 她笑了笑: “父亲火眼金睛,这一切的确都在女儿的计划之内。” “计划?”沐逸铮眼睛微眯,“所以简兮真的给你母亲托梦了吗?” 关于托梦一说,是因为沐子衿要对苗芙蕖隐瞒自己,才让梁皎月用托梦一词糊弄过去。 再者,她也不想再把顾沧澜牵扯进来,这本就是沐家之事,与他无关。 还有,若将苗芙蕖当初误导她的事说出来,那么必定会牵扯到苗芙蕖帮着萧元起暗害顾沧澜之事,便又会牵扯到顾沧澜的身世……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想给顾沧澜添麻烦。 他让她听他的话。 短暂的恍神后,她说: “若不是简兮真的给母亲托梦,恐怕咱们至今连有春香这号人物的存在都不知道。” 沐逸铮其实想说,就因为一个梦而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没有凶手出现,不是白折腾,还害得家人都空欢喜一场? 但事实是,凶手的确出现了,而且还不只一人。 所以这话他咽了回去,没有说。 只问: “既然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那你计划好如何撬开春香的嘴了吗?” 沐子衿给沐逸铮夹了一块炙肉,笑着说: “父亲放心,真正的凶手,很快就会出现。” 第56章 我要你的解释 第五十六章 我要你的解释 午饭过后,沐子衿去了秋舞苑。 她去看望苗芙蕖。 房里,苗芙蕖躺在床榻上,脸色不是很好。 见沐子衿来了,她要起身,却被沐子衿按住。 “芙蕖姐姐,你我之间无需见外。 “我知你身子不适,所以想着过来看看。 “你好些了吗?” 沐子衿坐在床榻边,关切道。 苗芙蕖笑着,脸上有感动: “有你记挂着,我身上这点子不适,马上全好了。” 她打趣着。 沐子衿孩子般地笑着: “你好了才好。” 又垮下了脸,嘟着嘴说: “我本以为简兮真的要醒了,可谁知竟是母亲做的局,害我白欢喜一场。 “芙蕖姐姐,简兮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可不能再有事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苗芙蕖握住了她的手: “我的好子衿,你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 提到沐简兮,她顺着又问: “对了,父亲不是去审问春香了吗,可有结果了?” 提到春香,沐子衿免不了生气: “这个春香,她究竟是谁,在我院子里那么久,我竟不知她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还敢对简兮下手,我真想亲手杀了她! “父亲晌午用饭时说,春香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但父亲说他手下有很会用刑的人,不出三天,就算死鸭 子的嘴,也能给它磨软了,不信她不说。 “芙蕖姐姐,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苗芙蕖望着沐子衿那双晶亮的眼睛,心底却一片暗沉。 春香目前还没有说,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必须抓紧时间。 她附和沐子衿: “是啊,等春香说出害了简兮的真正凶手,咱们就可以给简兮报仇了。” 沐子衿跟她一样义愤填膺。 是啊,她特意来给苗芙蕖“通风报信”,就是为了给简兮报仇。 晚饭前,柳月华身边的嬷嬷带着丫鬟去大厨房端吃食时,遇见了去给地牢送饭的小厮。 两方也不知是谁没长眼,撞在了一起。 嬷嬷被小厮撞翻,手中的吃食也洒了一地,小厮则安然无恙。 小厮十分愧疚,放下食盒去扶嬷嬷。 嬷嬷却不知摔到了哪里,半天才爬起来,一直扶着腰,好像伤着了。 但嬷嬷十分大度,动了动,觉得没什么事,便叫小厮走了。 小厮问她饭菜怎么办,嬷嬷说再去领一份便是,叫他不用担心。 小厮这才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午夜时分,府里人正酣睡的时刻,一道黑影从秋舞苑悄无声息地摸出来,直奔地牢而去。 夜沉如水,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府里无人走动,更无人发现这道黑影。 地牢门口,两个守卫坐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 黑影拿脚碰了碰他们,两人无知无觉,睡得人事不省。 轻松推开地牢大门,潮湿伴着霉味扑面而来。 地牢里,负责刑讯的人亦昏睡着。 春香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头低垂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她的身上血迹斑斑,十个指甲都被拔掉,应该受了不少罪。 黑影眉头一皱,上前,从腰中抽出短剑,用剑尖抬起了春香的下巴。 春香很虚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但还有一口气。 黑影拉掉了脸上的黑色面巾,露出了柳月华那张脸。 她姿容清丽,但此刻在地牢昏暗的烛火下,脸色却白得瘆人。 看着奄奄一息的春香,她眼眶发红,咬牙吐出几个字: “你受苦了。” 春香嘴巴张了张,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姨娘,我……没有出卖你……” 柳月华泪意翻滚,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的春香,哽咽道: “是我对不住你。” 她眸光一闪,迸出几丝狠戾颜色: “放心,你再也不必受苦了……” 话音落下,她将短剑下移,对准了春香的心脏…… 一丝笑意,爬上了春香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脸。 柳月华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高高抬起短剑,朝着春香的心脏就刺了下去。 却在这时,一枚暗器不知从何处飞来,“砰”的一声打中了柳月华的手腕,短剑应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空旷的地牢里发出刺耳的回声。 柳月华踉跄着后退两步,往入口处看去。 只见沐逸铮、梁皎月和沐子衿先后走了进来。 他们的身后,苗芙蕖被霍途押着,推到了她的面前,跌倒在地。 柳月华震惊得看着这一切,方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从梁皎月放出沐简兮要苏醒的消息开始,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通往陷阱的每一步,他们都放好了诱饵。 只等着她一步一步掉落,最终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 沐逸铮看着柳月华,眼底同样难掩震惊。 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自己疼了十年的女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他回身,倏地抽出霍途腰间佩剑,直指柳月华: “柳月华,我要你的解释!” 柳月华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梁皎月脸上,她笑了: “梁皎月,你好本事!” 原来他们早就算好了,知道她等不及要除掉春香,故意露出破绽给她。 她让嬷嬷撞到给地牢守卫送饭的小厮,故意拖延时间,在小厮的饭菜里加了蒙汗药,她才能顺利进入地牢,除掉春香。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算计,岂不知,她的算计亦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梁皎月心说,不是她好本事,是她的女儿好本事。 是她的子衿,一步一步,算到了这里。 才能让她亲手抓到害了简兮的凶手!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柳月华。 但此刻,她没心思、也不会跟她掰扯这些。 她满心都是疑问,怒不可遏: “柳月华,你入府十年有余,就算我不喜你,但老爷待见你,视你如珠如宝。 “怕你委屈,抬你做贵妾。 “怕委屈了你和苗将军的女儿,处处都要抬举她,让她跟我的子衿一样。 “老爷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又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的简兮?” 柳月华冷冷一笑: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待见我,视我如珠如宝,抬我做贵妾? “我呸!你们以为我稀罕?以为我感恩戴德? “你们沐家现在的一切,都是用我夫君的命换来的! “若是没有我夫君当初为沐逸铮挡那一箭,如今享受天伦之乐的人就是我! “凭什么?凭什么死的人是他?凭什么他为沐逸铮挡箭,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他也是个人,他也有家室、女儿,他的妻子日日盼他早归,可我盼来了什么? “我只盼来了他的尸体! “我爱他,我那么爱他,盼着与他团聚,与他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他,你们知道我有多想他吗? “我想他想得睡不着,我只想下去陪他! “但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他就这么死了,还被人说他死得不冤,说他好大喜功,说他不自量力…… “我要让他死得值,我要让你们通通下去陪他,这是他应得的!” 第57章 狗屁不是 第五十七章 狗屁不是 她声嘶力竭,突然看向了沐逸铮: “沐逸铮,十年了,我委曲求全,虚与委蛇,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然而你们沐家铁桶一块,想要将你们全部铲除,实在有些难。 “所以那日有了机会,我便从沐简兮开始下手。 “只可惜,她命大,居然没死成……” 话未说完,沐逸铮的剑突然往前一送,“噗”的一声,扎进了她的左肩。 沐逸铮红着眼,质问她: “柳月华,苗远疆他就是好大喜功、一意孤行,才让他遭了敌人的算计,没能活着回来,我们沐家不欠他的! “这么多年,我念你们孤儿寡母,处境艰难,念着苗远疆曾跟我出生入死,处处对你们照拂。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疼痛让柳月华死死拧眉,脸色惨白,她却看着沐逸铮,咬牙切齿: “照拂?” 她眼底尽是讽刺: “沐逸铮,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从你见我第一面起,就对我动了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你见色起意,千方百计把我接入府中。 “我还在为夫君守节,你就按捺不住,趁我酒醉,强行霸占了我! “事后我真想杀了你,但我还有女儿,还有报仇大计,于是才顺水推舟,做了你的贵妾。 “苗远疆曾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却在他尸骨未寒时就霸占了他的妻,你就是这么照拂我的?” 说到这一点,沐逸铮自知理亏。 他深吸一口气,也不辩解,甚至大方承认: “是,我承认,我就是对你见色起意,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你。 “我看上的女人,就是要将她据为己有,哪怕她是兄弟的遗孀,那又如何?” 柳月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又如何? “沐逸铮,你还要脸吗?” 沐逸铮冷笑: “为了得到喜欢的女人,脸算什么? “柳月华,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吗? “你想要的东西,哪一样没有得到? “你名为贵妾,实际院中用度,与当家主母有何分别? “我何曾亏待于你? “十年,我的爱亦无法融化你的恨吗?” 四目相对,柳月华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因为她无法否认,沐逸铮对她,是真的好。 他喜欢她,她都感受到得。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寂寥的的心被沐逸铮填得满满当当。 她甚至曾经动摇过,甚至不知自己的心里,还有没有苗远疆的位置。 就是因为这样,她更恨沐逸铮,亦恨为仇人动摇的自己。 她是来报仇的,她要为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报仇。 如果做不到,她看不起自己,更枉为苗远疆的妻。 在这样的矛盾痛苦中挣扎,她开始失眠,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以为,只有报了仇,她才能心安理得地过完余生。 可是这一刻,她望着沐逸铮受伤的表情,心里竟然狠狠一疼。 不,她恨这样的自己。 她居然在心疼仇人,她还有什么脸去地下见苗远疆? 她握着长剑,用力往外一拔。 长剑从身体中抽离,伤口开始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疼得窒息。 柳月华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她却笑得释然: “用你的爱,融化我的恨? “沐逸铮,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我与苗远疆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接受他的爱。 “旁人的爱,于我而言,狗屁不是!” 沐逸铮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被他的心火焚烧。 他是被人仰望的存在,从未有一个女人敢对他说,他的爱,狗屁不是。 他将剑抵在了柳月华的脖颈上,刚才眼中那片深情,已被冷酷取代: “柳月华,你知道在我沐家做下这样的事,下场会如何吗?” 柳月华没有躲避,她扬起眉眼,看向沐逸铮,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沐逸铮,今天你棋高一着,我自愧不如。 “你不是说爱我吗,那我便求你一件事。” 沐逸铮眼睛微眯,就听柳月华说: “从头到尾,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芙蕖没有半点关系,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开开心心地做着你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在发现简兮落水后就立刻跳下去救她。 “对了,忘了告诉你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日我见简兮独自一人在湖边采莲蓬,便用石头砸晕了她,再将她推入湖中。 “恰巧芙蕖经过,发现简兮落水,便跳下去救人,这才帮你女儿捡回了一条命。 “我大仇未得报,是我技不如人。 “今后求你善待芙蕖,她一心愿做你的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从今往后,她就只有你这一个父亲了……” 话音未落,柳月华已经把脖颈送到了沐逸铮的长剑上。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长剑刺进她的颈项,割断了血管,血液似涌泉一般喷薄四溅。 “娘!” 苗芙蕖声嘶力竭的一声痛呼,手脚并用地向柳月华爬去。 柳月华倒地之后,看向了苗芙蕖: “女儿,这次娘就不带你走了,娘要下去陪你爹,已经让他等得太久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娘……别丢下我……” 苗芙蕖手忙脚乱地去按柳月华的伤口,可那血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血液仍在喷薄,染红了所有人的眼。 柳月华的目光最后落在沐逸铮脸上,带着乞求,带着释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舍,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只要沐逸铮还念旧情,不管是她的还是苗远疆的,苗芙蕖就应该没事。 她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苗芙蕖亲眼看着母亲的生命在流逝,她变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沐逸铮磕头: “父亲,求求您,救救小娘吧,求求您救救她吧! “她只是一时糊涂,您救救她,留她一命吧,我任您处置,只要您能救救她……” 沐逸铮看着苗芙蕖,此刻想的却不是如何救柳月华,而是苗芙蕖究竟有没有参与柳月华的复仇计划。 他是个理智的人。 爱她时,可以什么都给她。 既然不爱,那便什么都不是。 柳月华的所作所为,让他必须重新审视苗芙蕖。 他没有理会苗芙蕖的哀求,却看向了春香。 幸好,春香还活着。 他最后睨了柳月华一眼,只扔给苗芙蕖两个字: “晚了。” 第58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五十八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又说: “将苗芙蕖绑起来,我一块审了!” “是。” 霍途领了命,将苗芙蕖绑在了另一个十字木架上。 苗芙蕖挣扎,还妄图说些什么,被霍途用破布堵住了嘴。 无论苗芙蕖如何哭喊,沐逸铮都无动于衷。 他走向柳月华,此刻的她,还没有死透。 鲜血已经染红了地牢。 她颤抖着手臂,抓住了沐逸铮的衣角,艰难地抬眼望向他。 好像在乞求,让他放过苗芙蕖。 沐逸铮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漠然: “柳月华,即便苗芙蕖没有参与你的复仇计划,但她是你的女儿,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她?” 柳月华抓着他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处小小的衣角,被她抓得紧皱。 她看着沐逸铮,终是落下泪来。 流着鲜血的嘴角,不停地嗫嚅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沐逸铮还是心软了。 他蹲下身子,附耳过去,听见柳月华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 直到柳月华奄奄一息地松了手,再也没有半分挣扎,沐逸铮的眼眶终是被她的话熏得通红。 一旁的梁皎月,看了这一场大戏之后,除了愤怒,便是深深的讽刺。 她的丈夫,口口声声最爱柳月华,可柳月华却给了他什么? 她差点杀死他的女儿,视他的爱如草芥,她还打算谋害沐家全族!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但她早已不关心丈夫的心事、心情,此刻她只想知道,柳月华刚才说了什么。 她往前一步,看向沐逸铮: “她说了什么?” 沐逸铮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柳月华身上,有痛苦溢出。 他双拳紧握,片刻之后站了起来,看向春香,眼中充斥着狠戾: “她刚才想杀你灭口,你还要为她受罪?” 春香艰难地抬了抬眼皮,看向沐逸铮,却只是笑了一下,复又垂了下去。 她似乎不屑于跟他坦诚一切。 沐逸铮没有再对她用刑。 他略一思忖,将目标转移到了苗芙蕖身上: “芙蕖,只要你说实话,我立刻叫人救你小娘。” 霍途上前拿掉苗芙蕖口中的破布,苗芙蕖的哭声立刻在地牢里弥漫。 她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柳月华,眼中有痛苦、有挣扎,更多的是矛盾。 就算救活了柳月华,她的日子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什么国公府小姐,与皇后娘娘沾亲带故的身份,接近萧元风的机会,她通通不会再有。 可如果不救她,她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未来又会如何? 母亲之前就给她留下了遗言,让她记住,她只有苗远疆这一个父亲。 母亲的意思是,让她活下来,继续为父亲报仇。 她的确想活下来,更想继续留在沐家,但却不是为了报仇。 她只想为自己挣一个未来,不想像母亲一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沐逸铮让她选,是说实话还是救柳月华,她怎么选都是错的。 为了自己,她要选第三条路。 她哭得越发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父亲……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崇拜您,自从进入沐家以来,我只想当好您的女儿,我根本不知道小娘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在那样的冷天跳下湖去救简兮…… “不,如果知道小娘的心思,我根本不会让她去伤害简兮…… “父亲……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相信小娘也只是一时糊涂,求求您救救她吧……” 苗芙蕖声嘶力竭,每一句仿佛都带着锥心的痛,字字往沐逸铮的心口上扎。 她很会算计。 她说一直崇拜沐逸铮,这一句话,就足够一个男人心软。 最后她还不忘求沐逸铮救她小娘,这又足以看出她重情重义。 可梁皎月却不买账。 她走到苗芙蕖面前,冷笑: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春香是你们安插在雨眠阁的眼线,还是不知道翠儿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梁皎月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那天楚琳琅和沐清音一到雨眠阁就主动跪下认错,显然是有人提前知会了她们。 而她们还未回去时,翠儿就服毒自尽了。 再加上如今的春香,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一目了然。 楚琳琅和沐清音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心甘情愿地当了柳月华和苗芙蕖的替罪羊。 若说苗芙蕖什么都不知道,梁皎月打死都不信。 苗芙蕖却照样装傻: “翠儿?” 她咬死自己是无辜的: “翠儿是怎么死的,与我有何干系?就说春香,我到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梁皎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还在跟我演戏?你跟你小娘还真是一路货色! “要不要我立刻叫人把楚琳琅和沐清音带过来,听听她们怎么说?” 苗芙蕖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这与楚姨娘和清音妹妹又有何关系?” 梁皎月冷笑: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又转而对沐逸铮说: “老爷,楚姨娘和清音能证明,苗芙蕖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与她小娘一样,一直在对沐家报仇。” 沐逸铮点头: “叫人把楚姨娘和清音带过来。” 梁皎月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刚才沐子衿悄悄告诉了她。 沐子衿之所以不把当初苗芙蕖误导她的事说出来,是因为证据不够充分。 一来苗芙蕖的确下水救了简兮。 二来,只要苗芙蕖说她捡到信不敢宣扬出去,也是为了简兮好,便也奈何不得她。 就算沐子衿知道苗芙蕖与萧元起有所勾结,同样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还会打草惊蛇。 三来,如果苗芙蕖不主动说出简兮与人私通书信之事,她就不能说。 如果她说出来,反而衬托了苗芙蕖的好——她为了简兮的名声,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说出当时的真相。 所以沐子衿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至于今晚瓮中捉鳖,是因为她知道,春香没死成,真正的凶手害怕自己被供出来,一定会兵行险招,杀春香灭口。 萧元起不会帮苗芙蕖。 那么这一次,她们很有可能亲自出手。 只是她不知道,出手的人会是谁。 如今柳月华的所作所为倒是让她看明白了,柳月华自知无望,便舍了自己,保下苗芙蕖。 如此一来,只要沐逸铮还念着旧情,苗芙蕖应该还可以继续留在沐家。 别个不说,毕竟她是苗远疆唯一的血脉,沐逸铮不会轻易动她。 至于刚才柳月华在沐逸铮耳边说的话,沐子衿以为,大概是一些极度煽情的话。 否则沐逸铮也不会一副痛苦又被触动的样子,红了眼圈。 如今只看等会楚姨娘和沐清音来了,事情会如何发展。 其实苗芙蕖的去或留,只在沐逸铮的一念之间。 第59章 以退为进 第五十九章 以退为进 大半夜被叫到地牢,楚琳琅和沐清音吓得半死。 这还是楚琳琅入府以来,第一次来地牢这种地方。 沐清音更是没有经验。 两人互相搀扶着,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穿着便衣,有如年迈的老妪,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见所有人都在,柳月华像是死了,血流了一地。 苗芙蕖则被绑起来,好像犯了大错。 场面虽然骇人,却让楚琳琅瞬间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在得知春香要谋杀沐简兮时,其实她回去后已经想了许多。 沐清音的消息是翠儿告诉她的,翠儿的消息却是从雨眠阁得到的。 那也就是说,翠儿与雨眠阁里的某个人有所关联。 春香谋杀沐简兮被抓之后,她自然想到那个人就是春香。 但她却想不明白,春香为什么要背叛沐子衿,她又是在为谁做事。 如今看到柳月华和苗芙蕖,她才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通透。 怪不得那日苗芙蕖极力劝阻她说出实话,哪里是为了她们好,原来是怕牵扯出春香这个眼线! 其实她们是被苗芙蕖利用了! 但苗芙蕖和柳月华到底干了什么,两人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沐逸铮又为什么要叫她们来? 难道是知道了那日的事情,以为她们是同谋? 摸不准沐逸铮的心思,楚琳琅十分害怕。 她走到沐逸铮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吓得快要哭了: “老、老爷,这个时候叫我们来,是、是有何吩咐?” 沐逸铮睨她一眼,眼中凌厉不散,声音冷冽: “柳月华背叛沐家,时刻想致沐家于死地,罪不可恕。 “据她交代,简兮就是她推下水的,春香也是她的人,你可知道什么,速速道来,不许有一丝隐瞒!” 沐逸铮不同以往的冷厉,楚琳琅哪敢有半点懈怠。 她立刻跪伏在地,声音颤抖,赶紧撇清关系: “老爷明鉴,柳姨娘所做之事,妾身一概不知啊! “倒是有一件事,不知与此事有没有关联……” 接下来,楚琳琅把那日苗芙蕖去她院中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道: “怪不得那日苗芙蕖死活都不让我说实话,非要让我隐瞒消息来源,我信了她的鬼话,白白挨了二十个巴掌,如今才知,她分明是怕春香暴露,将她们牵扯出来。 “真不敢相信她们居然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老爷,其心可诛啊!” 沐逸铮的脸色越发阴沉,看向苗芙蕖: “你还有何话说?” 苗芙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柳月华,又是心痛,又是委屈,哽咽道: “父亲,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小娘让我做的,您会信吗?” 梁皎月冷哼一声: “狡辩!如今柳月华已死,你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左右死无对证。” 苗芙蕖却只看着沐逸铮,哭红的眼睛里,全是对他一人的信赖: “父亲,不是这样的…… “那日小娘得知此事后,便叫我赶紧去提醒楚姨娘,她说楚姨娘一定在雨眠阁安插了眼线,清音才会得到某种消息,敢在外面胡言乱语。 “小娘说,沐家不能有此等丑事传出,就算楚姨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也要借用这件事提醒她,让她见好就收。 “我亦不想让沐家被人看了笑话,哪里知道,小娘其实是为了保住她自己的眼线,而我……” 她哭得越发厉害: “而我……不过是小娘复仇用的一颗棋子,她给我画好了棋盘,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我一步一步走入她的布局之中……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是我太傻、太笨,都是我的错…… “您送我走吧,送我下去陪小娘吧,我没脸再见您了……” 梁皎月是死活不会再相信苗芙蕖的,就冲那日活捉春香后,她那惨白的脸色。 就证明,她对复仇之事,不是一无所知。 梁皎月看向沐逸铮: “老爷,您相信她的话?” 沐逸铮沉默不语。 梁皎月知道,沐逸铮在犹豫。 其实他一定不会杀苗芙蕖,毕竟她是苗远疆的唯一血脉。 他只是在寻一个合理的理由,合理地将苗芙蕖继续留在沐家的理由。 柳月华已死,他不想再对不起苗远疆。 这时,春香突然开口了,她给了沐逸铮一个合适的理由: “老爷,夫人,你们不用再猜了,苗小姐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我在沐家所做的一切,我的家人……亦不会知道。 “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为我担忧。” 春香声音虽然虚弱,却很平稳,带着看破一切的决绝与释然。 她已经知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这时候说的话,可能更让人信服一些。 春香继续说: “听我娘说,我爹当初就是看到了凯旋而归的沐大将军,才想要上战场,建功立业,一展男儿血性。 “那时我还小,我娘拼命劝我爹,想让他留下,可我爹却被马背上的沐大将军迷住了,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他那样。 “可悲的是,我爹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因为一次援军来迟,而断送了性命。 “翠儿的爹爹与我的爹爹一样,都是在那场援军迟迟不来的战争中牺牲的。 “后来柳姨娘找到了我们,问我们想不想报仇。” 春香笑了一下,那是一种坦然的笑,与平日在雨眠阁里战战兢兢的小丫头截然不同。 “怎么会不想呢? “如果不是因为沐大将军,我们的爹爹就不会丧命,我们的娘亲就不会失去丈夫,我们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 “我倒想问问沐大将军,你的援军迟迟不来,你的将士们因你牺牲,你可曾为他们难过半分? “你每每锦衣玉食、享受天伦之乐时,又可曾想过因你死去的将士们半分? “我没了爹爹,为什么不能报仇? “我也想让沐大将军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儿!” 停顿片刻,春香又说: “父亲死后,我便与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不过一介布衣,只能靠帮人扎灯笼挣个糊口钱,勉强将我拉扯大。 “翠儿比我更惨,她的爹爹死后,娘亲改嫁,又给她生了个弟弟。 “她的继父是个浑蛋,一生气就打她的娘亲,后来见她长大,便打起了她的主意。 “那日,她的继父趁她睡着,对她用强。 “她的母亲发现去阻止,却被继父打瞎了眼睛。 “后来是柳姨娘找到了她,帮她除掉了继父,又辗转将她带入了沐府。 “若是我们的父亲还在,我们也会是有父亲呵护的孩子,那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她看向沐逸铮: “沐大将军,二小姐的确是被柳姨娘推下水的,也的确是柳姨娘派我去杀二小姐灭口的,我们都中了你们的圈套。 “只可惜,你们发现得太早,我们不能为爹爹报仇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成王败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又看向苗芙蕖,眼中情绪复杂: “至于苗小姐,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左右她爹娘都没了,你莫不如叫她跟我一起,我们在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苗芙蕖心里咯噔一下,春香是什么意思,想拉她一起死? 还是……以退为进? 第60章 威胁与线索 第六十章 威胁与线索 沐逸铮似乎没想到,春香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他往前一步,声音染上几分湿意: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春香笑得嘲弄: “沐大将军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后,想做什么? “给他烧点纸钱? “可惜,他死了,用不到了。” 沐逸铮转而看向苗芙蕖: “她的父亲,叫什么?” 苗芙蕖自然知道,但此时她却反应极快,只是一味地摇头: “我、我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些事……” 春香满眼嘲讽: “沐大将军果然奸诈,即便此时此刻,还在试探。” 她叹了一声,又说: “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父亲名叫李魏……” “李魏?”沐逸铮重复着,脑中出现一张脸,“是那个浓眉大眼、皮肤很白、很爱说话、很爱笑的李魏?” 春香原本已经睁不开的眼睛,此刻却因为惊讶而睁大: “你记得他?” 沐逸铮倏尔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掺杂着些许苦涩: “怎么会不记得? “他很爱说话,说话时,眼睛总是睁得大大的,很亮。 “初来时,皮肤白得发光,可是北地不如京城,风沙大、日头烈,才一个月的功夫,他就黑得像块炭。 “他的确想建功立业。 “那次作战,几个小队分别从不同方向佯装攻城,分散敌军的注意和主力,再待大军到来时,一举拿下。 “当时你的父亲已经是小队长,他很积极,说他愿意带一队前往,我知他聪明伶俐,立时答应了他。” 说到这,沐逸铮眼眶发红,缓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哽咽: “只可惜,当大军准备进攻时,却在行进路上遭遇了风暴,大军寸步难行。 “不是我丢下他们不管,我当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翅膀,为什么不会飞……” 他抹了一把眼睛,继续说: “当我们赶到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派去的几支小队,全军覆没,你的父亲,也在其中。 “是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们。” 说到这,沐逸铮对着春香,深深地鞠了一躬。 春香似是没想到,沐逸铮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惊愕地看着他,这一刻,连身上的伤都忘了疼。 可梁皎月仍旧不买账,她落泪,看向春香: “你们的父亲自愿参军,自愿为国捐躯,那不是我们沐家的错! “就算你要把错怪在沐逸铮的头上,那也应该去找他算账,为什么要来害我的简兮? “我的简兮,她才十五岁,她做错了什么?” 此时,却没有人理会梁皎月。 谁都知道沐简兮无辜,但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改变什么。 沐子衿亦知道,其实梁皎月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和怨气。 她的亲生女儿变成了活死人,凶手就算有天大的理由,她也不能接受。 她没错。 沐逸铮起身后,忽然从地上捡起长剑,走向了春香。 春香看着沐逸铮,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看到沐逸铮做出这样的选择,她眼中还是充满了失望。 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地道歉,惺惺作态给谁看? 春香最后看了一眼苗芙蕖,那眼神颇俱深意,随后闭上了眼睛,安然赴死。 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预想的疼痛,与柳月华一样的血如泉涌,都没有来。 她感觉手脚与身上的束缚忽然一松,整个人没有木架的支撑,她顷刻间向前扑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睁开眼,就见沐逸铮正托着她的身体,将她护住。 “……” 她看着他,一时错愕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逸铮却叫来了霍途: “将春香送回家中,找最好的郎中为她诊治,再盘个铺子给她,帮她安顿好一切。” 霍途似乎并不惊讶沐逸铮的决定,应了是,将春香带了出去。 春香直到离开时,仍不停地回头看向沐逸铮,仿佛不相信,他不仅就这样放过了她,还为她和母亲安顿好了后半生。 梁皎月愤恨: “沐逸铮,你就这么放过了她?她差点杀了简兮!” “但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你非要杀了她才甘心吗?” 沐逸铮朝梁皎月吼。 梁皎月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为你承受这些?简兮要为你承受这些? “那都是你的事,与我们何干? “我只要我的女儿平平安安,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孩子,谁都不能!” 梁皎月怒不可遏地哭喊着,最后拂袖而去。 沐子衿没有去追母亲。 为母则刚。 梁皎月不会允许自己出事。 沐子衿留下来,只想看沐逸铮会如何处置苗芙蕖。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他能放过春香,何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苗芙蕖? 果然不出所料,沐逸铮放了苗芙蕖。 他吩咐董昭: “将苗小姐带回秋舞苑,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董昭应是,将苗芙蕖带了出去。 只是苗芙蕖在离开前,一直在不停地看柳月华。 这是她能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沐逸铮又叫人连夜处理柳月华的尸体,预将她与苗远疆葬在一起。 对外,只说她突发重病暴毙,这是沐府的家事,无人问津。 何况柳月华在这世上,只有苗芙蕖一个亲人了。 待一切处置妥当,沐逸铮问沐子衿: “会觉得为父心慈手软吗?” 沐子衿笑着摇头: “若我是父亲,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哦?”沐逸铮感到意外,“为何?” 女子多会感情用事,比如像梁皎月那样,不会支持他这样的决定。 沐子衿却说: “翠儿已死,春香不足为惧,对沐家最有威胁的人,只剩苗芙蕖。 “父亲连春香都不舍得杀,又怎么会要了苗芙蕖的命,毕竟她是苗叔叔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 “与其将苗芙蕖送走,离开沐府,不如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眼前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何心思,但今后无论她做人做鬼,咱们都看得见。 “到时父亲就算要处置她,也算对苗叔叔有个交代了。” 父女俩走在庭院里,沐逸铮不禁停下脚步,看向沐子衿,眼中又有惊艳。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沐子衿的鼻尖: “小东西,看来今后为父倒要向你请教了!” 沐子衿说的,就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很显然,现在定不了苗芙蕖的罪。 不如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如此,她也好有的放矢。 与其说苗芙蕖是个威胁,不如说她是条线索,一条能让她见招拆招,帮沐家渡过难关的线索。 沐逸铮又说: “回头你还得帮父亲劝着些你母亲,她不懂我。” 梁皎月的确不懂他。 但柳月华懂。 就像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在死前附在他耳边说了那句话,也许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苗芙蕖。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