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75,开局离婚,暴揍丈母娘!》 第152章 组建狩猎队 陈建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年头,能力和背景缺一不可,甚至背景往往比能力更重要。 赵莉莉能打破常规,以女子之身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背后强大的家族力量。 这对他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机遇在于只要合作顺利,背靠大树好乘凉。 挑战在于,与这种有背景的人打交道,更要谨言慎行,不能出半点纰漏。 “多谢王主任提点。” 陈建华心中有了数。 回到青山村后,陈建华顾不上休息,立刻把吴志轩找来。 他坐在自家堂屋的竹椅上,就着煤油灯的光,仔细研究着赵莉莉给的条子和自己规划的山货版图。 不一会儿,吴志轩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脸上还带着收药材的兴奋劲儿: “华哥,找我啥事?是不是药材车要来了?” “药材车的事照旧安排。” 陈建华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现在有件更急、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办。” “啥事?华哥你吩咐!” 吴志轩立刻坐直了身体。 “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陈建华目光炯炯,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 “第一,放出风去!就说我们代收点现在开始,大量收购新鲜野味!山猪、黄猄、麂子、野兔、竹鼠、蛇…只要是山里打来的,活的死的都要,按种类、按斤两算钱,价格绝对公道,比他们自己零散拿去集市卖划算得多!收货点暂时就设在药材站旁边,当场验货,当场结现钱!” “收购野味?” 吴志轩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疑虑:“华哥,这…能行吗?收药材是正经路子,这收野味…会不会惹麻烦?而且,村里人打猎都是看运气,量不稳定啊。” “路子正不正,我说了算!” 陈建华语气沉稳,带着强大的自信:“县肉联厂的正规采购渠道,我谈下来了!以后我们的野味,直接供给肉联厂!这就是最大的‘正’!至于量…” 他眼中精光一闪:“所以我要你办的第二件事:立刻去联络我们红旗生产大队,身手好的老猎户、年轻后生!就说我陈建华要组建一支狩猎队。明天一早,愿意来的,都到我家门口集合!”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凡是进狩猎队的,打到猎物,除了按斤两算钱,队里还额外给奖励!保证比他们在田里刨食挣得多!而且,狩猎队由我亲自带队进山,安全有保障!” 陈建华现在是红旗生产大队狩猎队的队长,组建队伍进山打猎也是合理了,至于狩猎队守护的庄稼,只需要少部分的人守护就可以了。 而且他相信,只要他守护的庄稼不出问题,就不会有事,更别说他这是狩猎给肉联厂。 吴志轩听得热血沸腾! 再加上猎物钱和奖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且陈建华的身手和在山里的本事,谁不知道? 跟着他进山,安全又有钱赚! “太好了华哥!我这就去办!保管把风放出去,把人给你找齐!” 吴志轩激动地站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出门去。 “记住,” 陈建华沉声叮嘱,“要快!要稳!下个礼拜一,第一批货就要送到县肉联厂!这是咱们打开野味收购这条路的第一炮,必须打响!” “明白!华哥你就瞧好吧!” 吴志轩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冲进了夜色里,脚步声在寂静的乡村小路上格外清晰。 陈建华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蛰伏的十万大山轮廓。 煤油灯的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眼神锐利如刀。 药材生意只是开始,肉联厂这条线,才是他商业版图中至关重要的一块! 狩猎队,就是他插向这片富饶山林的第一把尖刀! “赵莉莉…两百斤野味…” 他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等着瞧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薄雾还笼罩着青翠的稻田,陈建华家的晒谷坪上已经站了十几个精壮的汉子。 有须发花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猎户,也有血气方刚、跃跃欲试的年轻后生。 吴志轩办事麻利,一夜之间就把风放出去,把人聚齐了。 陈建华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规矩都清楚了吧?保底十个工分,打到的猎物按斤算钱,额外有奖励!进山一切听指挥,安全第一!现在,检查家伙!” 人群里响起一阵兴奋的回应,纷纷检查着手里的家伙。 几杆擦得锃亮的猎枪、磨得锋利的柴刀、自制的强弓硬弩,还有坚韧的绳索和网兜。 这次来的都是红旗生产大队各个村子的年轻人,至于老一辈的猎人或者各村的守山人都没来,毕竟狩猎没有地理的粮食重要! 又特别叮嘱了吴志轩负责后勤和临时收购点的事宜。 安排好一切,他却没有立刻带人进山,路过走兵坎时,对虎子和二牛招招手。 “虎子,你拿着猎枪,跟我进山。” 陈建华拍了拍虎子扛着的那杆老式单管猎枪。 “这次要干票大的,两百斤野味,时间紧,任务重。” 虎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拍了拍胸脯:“华哥放心!我的枪早憋不住了!” “二牛,” 陈建华转向身材敦实如铁塔般的汉子,神情严肃。 “你不能去。再过十天半月,早稻就要开镰了。这段日子,山里的野猪、猴子、野鸡,闻到稻香,肯定要下山祸害庄稼。这是咱们全村过冬的口粮,马虎不得!你带几个身手好的狩猎队,日夜巡逻,把庄稼给我看好了!” 二牛虽然也想去打猎,但他最听陈建华的话,也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华哥,你放心!有我在,野猪敢来,让它尝尝我的柴刀!保管把粮食一粒不少地收进仓里!” “好兄弟!” 陈建华用力拍了拍二牛厚实的肩膀。 交代好捕猎队的事,陈建华再无后顾之忧。 他大手一挥,带着这支临时组建却士气高昂的狩猎队,一头扎进老林山。 接下来的几天,山里,枪声、呼喝声、猎犬的吠叫声此起彼伏。 陈建华凭借前世的经验和重生后对山林更敏锐的直觉,带领狩猎队巧妙地设置陷阱、围堵兽道、精准伏击。 第一天,他们老林山端了一个野兔窝和几窝竹鼠,收获几十斤。 第二天,在青牛山一片茂密的楠竹林里,围住了一群贪吃的赤麂,又添了近百斤鲜肉。 第三天,更是好运当头,在黑山一个泥塘边堵住了一头带着崽的母山猪! 虎子一枪打中了母山猪的脖子,几个年轻后生一拥而上,用柴刀和绳索结果了它,还顺带抓了两只惊慌失措的小猪崽。 至于深处的十万大山,没有去,十万大山太过危险了! 看着堆成小山的猎物,队员们都兴奋不已。 陈建华心中也松了口气,两百斤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还多了不少活物。 众人直接抬着猎物,浩浩荡荡的下山。 第153章 秋收将开始 第四天清晨,陈建华押着装满猎物的独轮车,沿着山路准备进城交货。 刚走到村口大榕树下,就看见沈玉红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挎着个小包袱。 “建华哥!我跟你一起去县城!” 沈玉红几步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陈建华还没说话,旁边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建华哥!我也去!” 只见村长陈志远的二女儿陈二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甩在胸前,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上次陈建华从山上把她救下来后,这姑娘就认定了救命恩人,嚷嚷着非他不嫁。 沈玉红一见二丫,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柳眉倒竖: “二丫!你跟来干啥?建华哥是去办正事!” 陈二丫也不甘示弱,挺起小胸脯:“我爹让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顺路不行啊?再说了,建华哥都没说话,你凭什么管我?” 她说着,还故意往陈建华身边凑了凑。 “你!” 沈玉红气得跺脚,“我…我是帮建华哥看着东西!你懂什么!” “哼!我也会帮忙!俺力气可大了!”陈二丫毫不示弱。 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陈建华望着这一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情形,活脱脱就是两女争夫,在这七十年代的乡间小路上上演了。 “行了!都别吵了!” 陈建华板起脸,拿出威严:“要跟着就老实点!路上不许再吵,耽误了正事,以后都别想跟着!” 他这话主要是对沈玉红说的,毕竟二丫是村长女儿,真甩开也不太好。 两个姑娘这才悻悻地住了嘴,互相狠狠瞪了一眼,然后都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建华身边,像两只护食的小母鸡。 一行人就在这略显诡异的气氛中,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挑着沉甸甸的猎物,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陈建华走在前面,感受着身后两道灼热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货安全送到赵莉莉面前,拿下肉联厂的长期合同。 至于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只能往后放放了。 就在陈建华押送着丰厚的猎物奔赴县城的同时,红旗生产大队的田野里,也迎来了最繁忙的季节。 金黄的稻浪在阳光下翻滚,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禾秆,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稻香。 丰收的喜悦笼罩着整个青山村。 青山村村委屋顶的大喇叭准时响起了激昂的革命歌曲,紧接着是村长陈志远,那洪亮的嗓门: “全体村民注意!全体村民注意!早稻开镰了!各家各户,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所有劳动力,带上镰刀,立刻到各自生产队的田头集合!抢收口粮,颗粒归仓!为革命做贡献……” 随着喇叭声,宁静的村庄瞬间沸腾起来。 家家户户的门吱呀打开,男女老少拿着磨得雪亮的镰刀,戴着草帽,扛着扁担箩筐,汇成一股股人流,涌向金色的田野。 田间地头,红旗招展。 人们弯着腰,挥汗如雨,锋利的镰刀割断稻秆,发出唰唰的声响。 割下的稻子被迅速捆成束,再由壮劳力一担担挑到晒谷场。晒谷场上,老弱妇孺们忙着翻晒、脱粒,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二牛履行着他的职责,带着几个民兵,背着柴刀,警惕地在田埂和山脚边巡逻。 丰收在望,绝不能让山里的畜生糟蹋了! 他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汗水,眼神却异常坚定,守护着这片承载着全村人希望的金色海洋。 陈建华在县城为他的商业帝国拼杀,而青山村的根基。 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也在经历着一场关乎温饱的战役。 县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广播喇叭里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 陈建华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是盖着油布、散发着淡淡血腥和野物气息的猎物。 沈玉红和陈二丫一左一右,像两个小尾巴,虽然被陈建华训斥后暂时停止了争吵,但互相瞪视的眼神依旧火花四溅。 “小红,二丫,” 陈建华在肉联厂气派的大铁门前停下脚步,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进去办正事,你们先去供销社或者百货大楼逛逛,等我办完事出来找你们。” 他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张肉票、布票塞给沈玉红:“想买点啥就买点。” 沈玉红接过票,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逆陈建华的意思,只是狠狠剜了旁边一脸得意的陈二丫一眼。 陈二丫倒是乖巧地点点头:“建华哥,我等你!” 两个姑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朝供销社方向走去。 陈建华松了口气,推着独轮车很快便来到肉联厂,拿着赵莉莉给的条子,进入肉联厂,朝着地走向仓库区。 很快就有人通报进去,不一会儿,穿着深灰色列宁装、身姿窈窕的赵莉莉就亲自迎了出来。 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过,波浪卷发梳得一丝不苟,珍珠耳钉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看到陈建华身后那满满当当的猎物时,眼中还是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讶。 “陈建华同志,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她走到独轮车前,掀开油布一角,看到里面肥硕的山猪腿、成捆的黄猄肉、还有几笼活蹦乱跳的竹鼠和野兔,甚至还有两条手腕粗、处理好的大蛇! 种类齐全,分量十足,远超两百斤!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陈建华身上,充满了探究和浓浓的好奇。 这个男人,不仅胆识过人,手段狠辣,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组织起如此高效的狩猎队,弄到这么多新鲜野味!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个普通的乡下汉子,真的有这份能耐和魄力? 她对陈建华越来越好奇了。 然而他不知道一个女人开始对一个男人出现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不小心可是会陷进去的! “赵科长交代的任务,不敢怠慢。” 陈建华沉稳地回答,指挥虎子等人将猎物卸下,由肉联厂的工人过磅入库。 赵莉莉看着陈建华淡定、条理清晰的样子,心中那份好奇如同野草般疯长。 一个死了丈夫、身处高位又年轻貌美的寡妇,平日里见惯了阿谀奉承或畏畏缩缩的男人,突然遇到陈建华这样一个神秘、强大、充满野性魅力的男人,那份探究欲很容易就滑向了更暧昧的领域。 “跟我来办公室一趟,把单据签一下。” 赵莉莉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示。 第154章 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陈建华心中了然,重生者的经验让他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赵莉莉走进了她单独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一张旧办公桌,一个文件柜,两把椅子,墙上贴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 赵莉莉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她并没有立刻去拿单据,而是走到窗边,背对着陈建华,看着窗外,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试探: “陈建华同志,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说说看,你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弄到这么多好东西的?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门路?” 她转过身,倚靠在办公桌边,身体微微前倾,列宁装勾勒出饱满的曲线,眼神带着钩子似的看着陈建华。 陈建华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 “哪有什么门路,就是靠乡亲们齐心协力,还有对这片山的熟悉罢了。” 他走近几步,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很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仿佛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这个动作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高级雪花膏混合着成熟女性体香的诱人气息。 “是吗?” 赵莉莉轻笑,也向前走了一小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她伸出涂着淡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指,似乎想拂去陈建华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感。 “那…你这身本事,在山里可真是屈才了。就没想过…到城里来发展?我这边,可是很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帮手呢。”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眼神迷离,红唇微启。 陈建华作为重生者,什么阵仗没见过?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顺势微微低头,深邃的目光直视着赵莉莉有些迷蒙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哦?赵科长想让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 同时,他的一只大手,看似无意地扶在了赵莉莉身后的办公桌沿上,恰好将她半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具侵略性和暧昧的姿势。 赵莉莉的心跳陡然加速,脸颊飞起红霞。 她没想到陈建华如此大胆,反客为主!那灼热的目光和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让她有些眩晕。 她刚想说什么,陈建华的另一只手却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光滑的皮肤,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欲望: “赵科长这样的领导,才是真的让人…心驰神往。”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滚烫。 赵莉莉感觉浑身发软,呼吸也变得急促。 陈建华的气息越来越近,那充满野性和掌控力的眼神让她忘记了所有矜持。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赵莉莉也闭上眼准备迎接这意料之外又似乎期待已久的吻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陈建华和赵莉莉急忙拉开距离,有些尴尬的看着门口的两人! 沈玉红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焦急想拦没拦住的陈二丫! 沈玉红一眼就看到陈建华几乎将赵莉莉搂在怀里,两人姿势暧昧到了极点!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醋意和怒火瞬间淹没了理智! “陈建华!你这个没良心的!” 沈玉红尖叫一声,指着赵莉莉破口大骂: “还有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破鞋!仗着自己是个官儿就勾引别人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里干这种下流勾当!你还要不要脸了?!亏你还是个干部!我看你就是个专门勾引汉子的贱货!” 这一连串尖利刻薄的辱骂,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办公室里那点旖旎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 赵莉莉猛地推开陈建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恼交加!她身为科长,何曾受过这等辱骂? 尤其还是被一个乡下丫头指着鼻子骂破鞋、贱货! 她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列宁装,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属于上位者的气势爆发出来: “哪里来的疯丫头!满嘴喷粪!这里是国家单位的办公室,不是你撒泼打滚的菜市场!我和陈建华同志是在谈正经工作!你这种没教养、没见识的村姑,懂得什么?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就跑来这里发疯撒野!来人!人呢!把这个扰乱办公秩序的人给我轰出去!” “你才是癞蛤蟆!你才是老妖精!”沈玉红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就想撕打。 “够了!” 陈建华一声暴喝,如同惊雷,震得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 他脸色铁青,一把抓住沈玉红的胳膊,将她死死拽住,眼神冰冷地扫过两个针锋相对的女人,最后落在赵莉莉身上,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疏离: “赵科长,单据麻烦您尽快签好。货物已经入库,尾款请按约定结算。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还在挣扎怒骂的沈玉红和一脸惊惧的陈二丫,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会处理。告辞!” 陈建华也没想到两女会过来,甚至直接闯进赵莉莉的办公室! 他几乎是拖着还在叫骂的沈玉红,带着吓傻了的陈二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赵莉莉的办公室,留下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的赵莉莉一个人站在原地。 看着陈建华决绝离去的背影,赵莉莉眼中闪过一丝羞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征服欲和不甘。 她咬着红唇,低声自语: “不知天高地厚的疯丫头…我们走着瞧,还有陈建华,你也让给我等我,敢轻薄我……” 她想到差点就被陈建华亲到,脸色瞬间潮红起来! 肉联厂的合作算是初步达成,但这其中的波折和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陈建华第一次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他拉着两女出来,脸色阴沉的说:“你们怎么来了!” 陈建华几乎是拖拽着还在对紧闭的办公室门骂骂咧咧的沈玉红,另一只手拉着吓懵了的陈二丫,一路疾步走出了肉联厂。 直到拐进僻静小巷,他才松开手,脸色铁青。 “够了!小红!” 陈建华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乱搞男女关系、污蔑革命干部!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乱搞男女关系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沈玉红心上,她小脸煞白,终于意识到闯下大祸,嘴唇哆嗦着不敢再言。 陈二丫更是吓得眼泪直打转。 赵莉莉拿着单据和崭新的采购员证件款款走来,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眼底却冰冷一片。 “陈建华同志,手续办好了。” 她目光扫过蔫了的沈玉红和怯生生的陈二丫,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意有所指: “后院管好了,才不耽误正事。” 沈玉红猛地抬头,眼中怒火重燃,却被陈建华严厉的眼神死死压住。 他接过东西,沉声道谢,几乎是逃也似的带着两女领钱回村。 回程路上,沈玉红和陈二丫像霜打的茄子。 陈建华则归心似箭,心思早已飞回那片金黄田野。 第155章 野兽下山伤人 赶回青山村时,夕阳如金,洒满沸腾的稻田! 震天的号子声盖过了广播的嘈杂! “加把劲啊!快割!快挑!” 声声催促,响彻田间。 男女老少,弯腰弓背,镰刀挥舞,唰唰作响,汗水浸透了衣衫。 晒谷坪上,连枷啪啪摔打稻穗,打谷机轰隆不停,妇女们翻晒着金黄的谷粒,空气中弥漫着新谷的醉人香气。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丰收战役! 陈建华打发走蔫头耷脑的沈玉红和陈二丫,抄起磨得锃亮的沉重大柴刀,直奔自家田块。 他找到嗓子已喊哑的村长陈志远: “志远叔,我回来了,哪儿缺人?” 陈建华神色焦急。 陈志远一指东头:“大山她娃,东头洼地稻子熟透了,人手紧!” 陈建华二话不说,纵身跳下田,抄起镰刀,动作麻利如风,一镰下去,稻秆纷纷倒下,速度远超旁人。 不远处的二牛和虎子看到师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华哥,你回来了!”二人齐声喊道。 “嗯,事情办好了!” 陈建华边说边加入收割队伍,镰刀飞舞,稻秆纷飞。 另一边,陈二丫并未乖乖回家。 她跑到母亲负责的田里,心不在焉地帮母亲捆稻子,目光却总追随着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陈建华。 看到他回来就投入劳动,那专注和力量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她偷偷倒了碗凉凉的开水,鼓起勇气穿过田埂: “建华哥…喝…喝水…” 声音略带羞涩。 陈建华正割得起劲,头也没抬,语气坚定而急促: “放田埂上,谢谢!” 陈二丫有些失落,但还是把碗小心放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一幕被不远处弯腰割稻的沈玉红看在眼里,她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醋意。 沈玉红被陈建华训斥后,憋着一肚子委屈和醋意,也赌气跑到田里帮忙。 她割稻的动作带着狠劲,仿佛稻秆是那个让她生气的狐狸精。 但她的目光也总不由自主地瞟向陈建华。 看到陈二丫送水,她气得差点割到手,嘴角勾起一抹不甘。 暮色四合,就在人们点起马灯准备夜战时,山脚田边突生异变! “不好,山上野兽下山!” “啊!野猪咬人了!” 惊叫声划破夜空。 十几头獠牙野猪疯狂拱啃稻田,七八条饿狼在混乱中扑向村民! 现场一片混乱,老汉被撞倒,后生被撕咬,鲜血染红了稻茬! “畜生!” 陈建华目眦欲裂,镰刀瞬间换成柴刀,如暴怒雄狮冲向兽群! 他脸上肌肉紧绷,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决心。 尖锐的哨声、铜锣声刺破暮色! “民兵连集合!”作为民兵连长李清河,喊声震天动地。 “跟上我,护粮、护人!” 小铁手陈建华的怒吼响彻田野! 他挥舞着柴刀,带领村民奋勇抵抗。 “二牛护乡亲后撤!虎子堵缺口!” 他指挥若定,眼神中透露出无畏的勇气。 混乱中,一头野猪狡猾地绕后,直扑正搀扶伤员的陈二丫! 陈二丫吓得呆立当场,眼中满是惊恐。 “二丫小心!” 陈建华余光瞥见,肝胆俱裂! 但他正被一头野猪缠住,救援不及! 他心急如焚,眼神中透露出焦急与无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猛地从侧面冲出,狠狠撞向那野猪, 是沈玉红! 她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手里还抓着割稻的镰刀! 她像一头护崽的母豹,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野猪,自己却踉跄倒地,镰刀脱手!她脸上满是坚定与决绝。 “小红!” 陈建华心胆俱寒! 暴怒之下,他硬抗了野猪一记撞击,柴刀带着破风声回旋劈出。 噗嗤一声,将那扑向沈玉红的野猪身上,将其毙命! 腥臭的血溅了他和沈玉红一身! 他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沈玉红惊魂未定,看着挡在身前的染血背影,之前的委屈和醋意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取代,眼泪混着血水滚落。她眼中满是感激与敬佩。 “躲后面去!” 陈建华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 “虎子,猎枪给我!” 虎子直接将枪递给陈建华,因为他知道,陈建华的枪法好,而且他刚从城里回来,没有带枪在身上! 砰! 陈建华一把接过枪,猛然朝着扑上来的野猪开一枪! 野猪哀嚎着翻滚出去! 陈建华、二牛、虎子,三人浴血奋战,柴刀劈骨,钢叉刺肉,铁拳碎颅! 硬生生在稻田边缘筑起一道血肉防线!他们眼神中透露出无畏的勇气与坚定的决心。 战斗结束,田野一片狼藉。 伤者被紧急抬走。 陈建华浑身是血,大部分是兽血,手臂上那道被划开的口子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喘着粗气,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坚毅,迅速查看起二牛和虎子的伤势,脸上满是关切与担忧,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 沈玉红不顾自己擦破的手臂,毅然撕下衣襟,双手颤抖着要为他包扎。 她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后怕,动作却轻柔而坚定,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陈二丫也跑了过来,看着陈建华流血的手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焦急与关切: “建华哥…疼不疼…我…我去叫赤脚医生!” 她边说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脸的无助与心疼。 陈建华拦下她,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没事,都是野兽的血!” 看着眼前两个为自己担忧落泪的姑娘,心中五味杂陈。 他又想起城里那个手段凌厉、背景深厚的赵莉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再看看这片刚刚经历血战、承载着全村希望的田野,他只觉得心头比面对兽群还要疲惫百倍。 陈建华脸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对村长说道: “村长,秋收这点时间,我们必须再组建人手,在山脚下做防备,绝对不能再让山上的野兽下山!不能每次都等到野兽下山了才临时抱佛脚” 民兵连长李清河也附和道: “没错,这次还好野猪下山不算多,但也伤了人,我们必须做好防备!” 他握紧拳头,眼神中闪烁着警惕与战意。 村长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凝重与赞许: “你们说得对,大山他娃,你作为守山人,就集合我们村子的其他青壮年,跟民兵连的人巡视,防止再有野兽下山!秋收的事情,你们就不参与了,工分一样。” 第156章 桃花劫,可真旺 陈建华点头答应下来,他看向民兵连长李清河: “李连长,我们青山村的野兽下山,都是从走兵坎下来,而下山的路有三条。你们民兵连人多,就镇守右边和中间的路,左边交给我们猎人!” “没问题!” 李清河爽快地答应下来,带着民兵连的人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陈建华叫来虎子和二牛,将猎枪还给虎子,关心: “虎子,你的伤没事吧!” 虎子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坚毅与无畏: “没事,一点皮外伤!” “那行,你带着二牛先去左边守着,我先回去拿枪!” 陈建华拍了拍虎子的肩膀,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信任。 他看着虎子和二牛离开的背影,神色凝重地说道: “村长,我们村受伤的人,都没事吧!” 村长脸色同样凝重,但眼中却闪烁着安慰与希望: “没事了,大家都挺过来了。大山他娃,你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带着虎子和二牛,与民兵连长李清河紧密配合,日夜轮值在青山村山脚下的三条要道。 巡山防兽,烽烟四起 走兵坎下山的兽道,如同三条通往希望的咽喉,如今成了严防死守的战线。 陈建华将步枪重新背在肩上,腰间的柴刀磨得雪亮。 民兵连的战士们手持枪、长矛,在右边和中间两条开阔地带布下岗哨和简易陷阱。 左边那条更隐蔽、更靠近密林的小道,则交给了陈建华师徒三人。 巡山的日子紧张而枯燥。 白天顶着烈日,夜晚伴着露水,蚊虫肆虐。 陈建华经验丰富,总能从细微的痕迹判断出野兽的动向。 他们遇到过几次小股野猪试探下山,都被陈建华精准的枪法或三人默契的伏击轻松解决,将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然而,坏消息还是从其他村子传来。 红旗生产大队八个村子,如同散落在山间的明珠,都不同程度遭受了野兽袭扰。 守山人水生派人传信,一群猴子趁夜下山,糟蹋了一大片即将成熟的玉米地,损失不小。 绿水村的二狗那边更惊险,几头饿急了的豺狗试图偷袭落单的孩童,幸好被巡逻的民兵及时发现,用土铳驱散。 一些靠近深山的一个小村子,甚至遭遇了黑熊! 虽然没伤到人,但拱坏了几家菜园,吓得人心惶惶。 消息汇总到陈建华这里,他眉头紧锁。 看来今年的野兽下山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可能与深山的食物短缺或某种扰动有关。 他将情况通报给李清河和各村的守山人,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加强联防。 青山村这边,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再没有大的野兽成功下山,秋收得以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加速进行。 巡山间隙,陈建华身边总少不了莺莺燕燕,只是这燕语莺声里,火药味十足。 沈玉红是来得最勤的。 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煮好的红薯、玉米饼,还有一壶凉茶。 每次见到陈建华,她都会像献宝一样递过去: “建华哥,累了吧?快吃点垫垫!我特意给你留的,加了糖的!” 她总是故意挤开想靠近陈建华的陈二丫,眼神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看到陈建华手臂上结痂的伤口,更是心疼得直掉眼泪,非要亲手给他换药。 陈二丫也不甘示弱。 知道沈玉红送吃的,她就另辟蹊径。 她爹是村长,家里有些常备药。 她总揣着红药水、紫药水和干净的纱布,一见陈建华坐下休息,就凑过去: “建华哥,该换药了,我爹说这个药水好得快!” 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固执。 每当沈玉红想接手,她就鼓起勇气:“玉红姐,这个我会弄,我爹教过我的!” 两人常常为谁给陈建华递水、谁给他擦汗这种小事,用眼神交锋无数个回合。 秋收期间,村民们忙于收割农作物,基本没人进山采药,收购药材之事,暂且搁置。 沈玉红、孙小姚等人也因此闲了些。 孙小姚这位爱慕陈建华的知青姑娘,偶尔也会过来,让局面更加微妙复杂。 她不像沈玉红那样泼辣直白,也不像陈二丫那样娇憨执拗。 她总是带着一种安静的、略带书卷气的温柔。 她会抱着一本书,坐在离陈建华不远不近的大石头上安静地看。 等陈建华休息时,她会恰好走过去,用标准的普通话轻声细语地问: “建华哥,累不累?我带了点薄荷叶泡的水,清热解暑的。” “建华哥,我看了书上说,这种草捣碎了敷伤口能消炎,你要不要试试?” 她的关心恰到好处,不争不抢,却总能精准地递到陈建华最需要的时候,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体贴和距离感,反而更让人难以忽视。 她的出现,让沈玉红和陈二丫瞬间有了共同的敌人,两人虽依旧互相看不顺眼,但面对这个气质独特、说话好听的城里姑娘时,却下意识地结成了统一战线,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排斥。 孙小姚对此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陈建华夹在三个姑娘中间,只觉得比巡山防兽还要累百倍。 沈玉红递来的饼,他得吃,不然这丫头能当场哭出来。 陈二丫要换药,他也不能拒绝,毕竟是村长女儿的好意。 孙小姚递来的薄荷水,清凉解渴,确实舒服,他无法拒绝。 甚至连城里的赵莉莉也写信过来。 陈建华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撕开信封。 里面是赵莉莉熟悉的娟秀字迹,只有寥寥几句: “建华同志,听闻你们秋收遇兽袭,甚忧。特附上外伤特效药粉一瓶,望妥善处理伤口,保重身体。合作方安,我方心亦安。首批野味款项已结算,票据随信附上。另:工作证请妥善保管,勿损勿失。赵莉莉即日。” 信封里果然有一小瓶进口磺胺粉和结算票据。 没有多余关怀,却处处透着关切和掌控。 陈建华捏着药瓶和信纸,再看看身边为自己包扎的沈玉红和一脸关切的陈二丫,只觉得一个头三个大。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还有那远在县城却无孔不入的目光,比他面对豺狼虎豹时,更让他感到棘手和麻烦。 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无奈与烦恼。 他收起药瓶和票据,望着渐渐被黑暗笼罩、却依然飘散着新谷气息的田野,疲惫地叹了口气。 面对她们之间无形的硝烟,他只能板着脸,尽量保持距离,把注意力都放在警戒线上。 虎子和二牛在一旁看得憋笑又羡慕,私下嘀咕: “师父这桃花运…不,桃花劫,可真旺啊!” 第157章 还好,习惯了 随着时间流逝。 在民兵连和陈建华等人的严防死守下,青山村的秋收有惊无险地圆满结束了! 金黄的谷子堆满了仓库,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喜悦和疲惫后的安宁。 村民们对陈建华这个小铁手守山人更加信服。 秋收一结束,陈建华立刻将重心转回他的商业版图。 吴志轩那边的代收点运转良好,药材和野味源源不断。 陈建华定期进城,将药材送到国营制药厂王建宏那里。王建宏对他愈发热情,结算也痛快。 有因为陈建华收购药材和野味,让红旗生产大队集体经济的稳定提升,村民们更有了不少收入! 这天,陈建华拉着一车几百斤的肉来到肉联厂,因为有肉联厂的特聘采购员身份,让他出入自由。 他先将猎物带到仓库后,拿着单子,便朝着赵莉莉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想要拿到钱,还需要赵莉莉这位采购科长签字才行! 肉联厂采购科办公室。 陈建华将盖着红章的收货单轻轻放在赵莉莉宽大的旧办公桌上,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本次野味的种类、斤两和金额。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赵莉莉身上那独特的、混合了高级雪花膏与一丝烟草的成熟气息。 窗台上那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是这略显严肃空间里唯一的亮色。 “赵科长,这是本次的货单,一共两百三十七斤,种类是山猪两头、黄猄三只、竹鼠一笼、野兔一笼,还有您上次提过想要的活蛇两条,都按您的要求处理好了,在冷库2号位。” 陈建华的声音平稳清晰,目光坦然地看着办公桌后的赵莉莉。 赵莉莉今天穿了一件剪裁更显腰身的深蓝色的确良列宁装,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她没有立刻去看单据,而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在陈建华身上缓缓扫过,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猎物。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陈建华同志办事,总是这么让人放心。”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比合同上定的,还多了三十七斤,种类也更丰富。看来,你对我的要求,很上心嘛。” 她特意在“很上心”三个字上加了点重音,眼神带着一丝促狭。 陈建华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 “赵科长信任,我自然要尽力做好。山里情况变化快,这次运气好,收到了个小的野猪群。那两条蛇,也是碰巧遇到的,想着您可能需要,就带来了。”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了功,又显得合情合理。 赵莉莉轻笑一声,站起身。 她绕过办公桌,走到旁边的矮柜旁,拿起一个印着牡丹花的暖水瓶和一个干净的搪瓷缸。 她倒水的动作很优雅,热水注入缸中,升起袅袅白汽。 “坐,别站着说话。” 她将热气腾腾的搪瓷缸递给陈建华,递过去时,小拇指的指尖不经意地轻轻划过陈建华接过杯子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带着香气的触感。 “尝尝,朋友香江那边带来的碧螺春,外面可喝不到。” 陈建华接过杯子,指尖感受到她留下的那抹微凉和香气,心中了然。 作为重生者,这种小伎俩他太熟悉了。 他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将杯子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赞道: “好茶,香气清雅。” 然后才浅浅抿了一口,姿态从容。 “赵科长这里,总有好东西。” 赵莉莉很满意他的反应,没有乡下人的局促,也没有登徒子的轻浮。 她顺势就倚靠在桌沿,距离陈建华坐着的椅子很近。 她微微倾身,似乎想去看他手中的货单细节,一缕带着高级发油香气的波浪卷发垂落下来,几乎要扫到陈建华的肩膀,那股混合着雪花膏和烟草的成熟女人气息更加浓郁地将他包裹。 “东西是好,人也得懂得品才行。” 她意有所指,目光从货单上移开,落在陈建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 “就像这野味生意,换个人来,未必能有建华同志你做得这么漂亮、这么…让人安心。” 赵莉莉的气息轻轻拂过陈建华的耳廓,眼中闪烁着挑逗之意。 她对陈建华充满了好奇,一个乡下人,竟能有如此胆识和能力,完成常人难以做到的事! 这个时代,农村人普遍缺乏赚钱的头脑,更别提这种胆识了,说是愚民也不为过。 然而陈建华却是个例外,她曾调查过,他之前不过是个混子,究竟是如何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让她好奇不已! 陈建华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仿佛没感觉到这极具诱惑的近距离。 他微微侧头,迎上赵莉莉带着钩子的目光,眼神坦荡而深邃,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赏: “能让赵科长安心,是我的荣幸。肉联厂有您这样懂行又雷厉风行的领导把关,我们这些下面跑腿的,才更有干劲,也更有信心把路走宽。” 他的恭维真诚而不谄媚,既夸了对方,又点明了自己跑腿的位置,分寸拿捏得极好。 赵莉莉被他看得心头微微一跳,尤其是那眼神里的坦荡和欣赏,比那些赤裸裸的欲望更让她受用。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身体却没有退开的意思,反而伸出手,似乎想拂去陈建华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瞧你,风尘仆仆的,衣服上都沾了草屑…” 她的手指即将碰到陈建华的肩头,带着一种亲昵的试探。 就在这时,陈建华却自然地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去拿桌上的钢笔,恰好避开了她的手指。 “还好,习惯了。赵科长,您看这单子没问题的话,签个字?我待会儿还得去财务那边,顺便把上个月的尾款结算了。”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和动作,将钢笔递向赵莉莉,眼神清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赵莉莉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钢笔,低头在货单上签下娟秀有力的名字。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更浓的兴趣。 这个男人,滑不溜手,却又充满了吸引力。 签好字,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印着沪上食品字样的铁皮盒子,推到陈建华面前: “给,拿着。朋友多给了我一盒奶油饼干,我们城里人吃多了甜腻,你们山里跑动消耗大,补充点能量。” 她又拿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小包裹: “还有条新毛巾,厂里发的劳保,我用不上,你拿去擦汗。” 最后是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 “喏,麦乳精,听说营养好,你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鲜。” 第158章 补充营养 陈建华望着眼前这堆在七十年代堪称奢华的糖衣炮弹,心中跟明镜似的。 他没有推辞,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喜与感激之情: “这…太贵重了!赵科长,您真是太照顾我了!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谢谢您!” 这等好物,他怎会不收? 这可是难得的补品,有钱没票都难买,拿回家还能给孩子们补补身子呢! 赵莉莉对他的识相颇为满意,感觉自己的关心被接纳了,一股掌控感油然而生。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似随意地聊起。 “对了,陈建华同志,我听王主任说,你们村秋收时挺热闹的?好像…还有两个挺水灵的小姑娘,挺关心你的,总围着你转?” 她眼神带着几分调侃,仔细观察着陈建华的反应。 陈建华扣挎包带子的手未停,抬起头,脸上挂着坦然的笑容,还带点无奈: “赵科长,您可别提了。就是村里两个不懂事的丫头,秋收时野兽下山,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她们帮忙送送水、递递毛巾啥的,瞎起哄。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说啥。” 他顿了顿,看着赵莉莉,话锋一转,真诚地赞叹道: “不过赵科长您的消息真是灵通,连我们那山旮旯里的小事都知道。这城里城外,好像就没有您不清楚的。” 赵莉莉被他这番话堵得一时语塞。 她本想借机试探敲打一下,却被对方轻巧地化解了,还顺带恭维了她的情报能力。 她深深看了陈建华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心虚或得意。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穿着洗得发白旧便服、带着山野气息的男人,身上有着远超他年龄和出身的沉稳与城府,像一口深潭。 让她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甚至…激起些波澜。 她放下茶杯,坐回椅子,恢复了公事公办: “行了,少贫嘴。货单签好了,去财务领钱吧。下个月的需求量,我让小王整理好了,一会儿拿给你。记住,品质不能差。” “赵科长放心,保证按时按质完成任务!” 陈建华站起身,拿起签好的单据,敬了个不算标准但很精神的礼,转身大步离开办公室,背影挺拔而利落。 赵莉莉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杯壁。 办公室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淡淡烟草的雄性气息。 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早已凉掉的碧螺春,舌尖却尝到了一丝异样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滋味。 “陈建华…” 她低声自语,红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有点意思。” 陈建华走出肉联厂大门,被炽热的阳光晃了眼。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鼓囊囊的挎包,里面装着刚结算的钞票、票据和那些奢侈品。 他毫不犹豫,直接走向等在树荫下的虎子和二牛。 这一次,因为不需要守护粮食,所以他带着虎子和二牛一起来了城里。 “师父,办妥了?” 虎子迎上来问。 “妥了。” 陈建华点头,从挎包里拿出两条崭新的毛巾,扔给虎子和二牛, “擦擦汗,新的,你们一人一条!” 至于那盒奶油饼干和瓶麦乳精,他打算带回家给孩子们吃,补补身子。 虎子和二牛看着手里的新毛巾、稀罕的饼干和只在供销社橱窗里见过的麦乳精,眼睛都直了。 “师父!这…这太贵重了!” 二牛结结巴巴地说。 “赵科长关心咱们辛苦,给的。” 陈建华语气平淡: “拿着吧,别声张。走,先去供销社买点盐和煤油,然后回家。” 虎子和二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师父的敬佩和感激。 师父总能弄到好东西,还从不独吞。 陈建华对自己人,从来的都不吝啬,他骑上他那辆二八大杠,载着采购的生活物资和两个兴高采烈的徒弟,朝着青山村的方向驶去。 土路颠簸,他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眼神深邃。 赵莉莉那带着探究和征服欲的眼神,沈玉红的痴缠,陈二丫的执着,孙小姚的温柔…如同一张无形的网。 与赵莉莉的每一次交锋,既是利益的交换,也是一场关乎主动权的无声情感博弈。 他必须像在山中狩猎一样,保持绝对的清醒和耐心,才能在这复杂的情网和宏大的商业蓝图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路还长,荆棘密布,却也充满了机遇的芬芳。 他握紧了车把,嘴角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三人回到青山村时,夜幕已经降临。 陈建华直接回家,到家时,张寡妇已经带着孩子回家了。 陈凡和陈芸正在照顾弟弟妹妹准备睡觉。 看到陈建华回来,孩子们顿时大喜,老三陈昊更是直接大叫: “爸爸,你回来了!” 陈建华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 “嗯,回来了,爸爸给你们带回来好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那盒奶油饼干和瓶麦乳精。 “这可是好东西,能给你们补充营养!” 陈建华把饼干和麦乳精放在桌上,孩子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围着桌子转来转去,却不敢轻易伸手去拿。 “爸,这是什么呀?好吃吗?” 陈凡怯生生地问,他虽然是家里的大孩子,但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食品。 陈建华笑着摸了摸陈凡的头: “这是奶油饼干和麦乳精,可好吃了。不过得等弟弟妹妹们一起分着吃,不能一个人独吞了。” 孩子们一听,都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陈建华看着孩子们纯真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转身从厨房拿来几个小碗,把饼干和麦乳精分好,递给孩子们。 孩子们接过小碗,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这难得的美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陈建华看着孩子们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感到无比的欣慰。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着了,陈建华坐在院子里,望着星空沉思。 自己的路还很长,肩上的担子也很重。 但他不怕,因为他有信念,有毅力,还有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和乡亲们作为他坚强的后盾。 他想起今天在肉联厂的经历,赵莉莉的眼神、话语都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压力和挑战,更是机遇和动力。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回屋休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更多的挑战要面对。 第159章 服装厂的消息 十月底,陈建华再次带着猎物进城。 每一次踏入肉联厂那栋灰扑扑的办公楼,陈建华都心知肚明,与赵莉莉的交锋是避不开的重头戏。 而这位美艳的寡妇科长,似乎也乐此不疲。 “陈建华同志,来得真准时。” 赵莉莉的声音总是比他的人影先到。 她倚在办公室门口,笑盈盈地看着陈建华推着载满野味的小推车走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玩味。 “这趟收获不小啊,隔着油布都闻到野物的鲜气了。” 陈建华停好车,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一个沉稳的笑容: “赵科长好眼力。正值秋收季节,野物活动勤,运气不错。” 他递上盖着大队公章的收货单。 赵莉莉没接单子,反而递过来一块叠得方方正正、散发着皂角清香的白毛巾: “擦擦汗,瞧你这一头汗,路上没少赶吧?” 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陈建华接毛巾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带着电流,停留了半秒才收回。 陈建华接过毛巾,坦然地在脸上擦了擦,毛巾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香气。 “谢赵科长关心。习惯了,这点路不算啥。” 他目光扫过她衬衫下微微起伏的胸脯,又迅速移开,落在她身后的办公室: “单据您过目?” 赵莉莉这才接过单子,却并不急着看,转身往里走: “进来吧,外面吵。” 陈建华跟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关门声似乎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粘稠。 赵莉莉走到办公桌后,却没有坐下,而是靠在桌边,低头看着单子。 陈建华站在她面前不远,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和领口处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脖颈。 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高级雪花膏、淡淡烟草和成熟女人体香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愈发浓郁地萦绕在陈建华鼻端。 “嗯,山鸡、野兔、竹鼠…种类搭配得不错。”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建华: “看来,你是把我的喜好都摸清了?” 她向前倾身,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沟壑,语气带着撩人的嗔怪和一丝得意。 陈建华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眼神却依旧保持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无辜的笑意: “赵科长说笑了。您是领导,您的要求就是我们的目标。山里有什么好东西,自然先紧着满足肉联厂的需求。” 他巧妙地避开了喜好这个暧昧的词,将一切归结于工作。 赵莉莉对他的滑头似乎早有预料,也不恼。 她直起身,绕过桌子,款款走到陈建华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单子,而是轻轻拂去陈建华肩膀上沾着的一根细小枯草。 她的指尖带着温热,拂过他的肩胛骨,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瞧瞧,进趟山,身上都沾了草籽。”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陈建华的耳畔, “下次进山,可得当心点…别光顾着打猎,把自己也弄得像个小野人。” 陈建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他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低下头,目光深邃地迎上她的视线: “赵科长放心,小野人也有分寸。打猎是本事,收拾干净自己,也是对领导的尊重,您说是不是?” 他意有所指,既回应了她的撩拨,又巧妙地维持着距离。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电流噼啪作响。 赵莉莉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属于乡下人的沉稳和隐藏的野性,心头那股征服欲愈发强烈。 她喜欢这种掌控与反掌控的博弈。 “油嘴滑舌。” 她嗔了一句,终于伸手拿过单据,转身去拿钢笔签字。 在她转身的瞬间,陈建华的目光在她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部曲线上飞快地扫过,随即恢复如常。 签好字,赵莉莉将单据递给陈建华,指尖仿佛又一次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掌心。 她看着他,眼神带着探究: “陈建华同志,我看你每次来城里,办完事也不急着走,总爱在城里转悠,打听这打听那的。怎么,对这白马镇这小地方,还生出兴趣了?” 这段时间,她可是经常关注陈建华的动向,而且每次都发现陈建华会在城里逛一会儿! 陈建华心中一动,知晓机遇已至。 他收起单据,脸上浮现出坦诚而略带野心的神色: “赵科长真是慧眼如炬。不瞒您说,我这人闲不住。肉联厂的合作顺风顺水,药材那边也稳稳当当,我就琢磨着,能不能再寻条路子,多挣些钱来养家糊口。” 他稍作停顿,压低嗓音: “不过,这几日在城里转悠,发现并不太容易。那些国营大厂,看着气派非凡,里头却似乎……不太景气?” 赵莉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嘲讽的笑意。 她悠然坐回椅子,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轻吹热气: “你倒是机灵,眼光也毒辣。白马镇就这么点大地方,能有什么大厂?机械厂、纺织厂勉强支撑,效益也就马马虎虎。最惨的要数那个服装厂,” “年年亏损,简直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款式老土,做工也一般,积压的库存堆得仓库满满当当,卖都卖不出去。听说上面早就头疼不已,好几次开会讨论,要不是怕工人闹事没地方安置,早就下令关门大吉了!” 陈建华心头猛地一跳! 亏损! 积压库存! 上面有意关闭! 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与惋惜之色: “啊?这么大个厂子,说关就关啊?那工人们可怎么办?那么多衣服……就堆着发霉?” “不然呢?” 赵莉莉抿了口茶,挑眉带着几分戏谑: “卖又卖不掉,处理掉也是浪费国家财产,可不就堆着呗。怎么?你对那堆破烂感兴趣?” 陈建华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赵莉莉的办公桌上,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姿态,声音却异常沉稳: “赵科长,破不破烂,得看是谁来看,谁来卖!堆在仓库里是负担,但只要能换成钱,那就是宝贝!” 他直视着赵莉莉的眼睛, “您路子广,人脉深,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服装厂管事的?我想跟他们谈谈!” 赵莉莉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和眼中灼热的野心震了一下。 她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哦?你想怎么谈?替他们卖那些积压货?陈建华同志,胃口不小啊。那可不是山里的野味,好打也好卖。衣服这东西,可是讲究着呢。” 第160章 我只要三成 “事在人为!” 凭借上一世的经验,陈建华并不认为这事难办,他有的是办法将这些衣服处理掉。 “赵科长,您只需帮我搭个桥,剩下的,我自己去谈!成了,少不了您的好处!至于怎么卖……山人自有妙计。” 赵莉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野性魅力和勃勃野心的男人,心头那股悸动更加强烈。 她喜欢有野心的男人,尤其是这种能把野心付诸行动,并且似乎胸有成竹的。 她沉吟片刻,红唇微启:“行,看你这么有把握,我就帮你这个忙。服装厂的厂长姓刘,叫刘大奎,是个老顽固,不过……他欠我一个人情。我帮你约他,就说……介绍个有门路的朋友给他认识,帮他解决点小麻烦,应该没问题!”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干练: “喂,刘厂长吗?我,肉联厂赵莉莉……” “嗯,是有这么个事,我这边认识个朋友,路子很野,对你们厂积压的那些东西……” “有点想法。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一起吃个便饭聊聊?” “……好,那就明天中午,国营饭店,我做东!” 放下电话,赵莉莉看向陈建华,眼中带着一丝邀功的狡黠,她很好奇他的胃口。 “成了,明天中午,国营饭店,刘大奎。陈建华同志,机会我给你创造了,能不能拿下这头倔驴,可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打算……怎么跟他谈?要几成?” 陈建华站直身体,眼神深邃如潭,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我要的不多。我负责帮他卖掉积压的库存,一件不留!卖出去的钱,除去他厂子的成本价,剩下的利润……我拿三成!” “三成!” 赵莉莉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乡下汉子,胆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在计划经济的框架下,敢跟国营厂厂长谈分成,而且要三成纯利?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她看着陈建华那张年轻却写满坚定和野心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引出了一头蛰伏的猛虎。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和期待: “好!有胆色!明天,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陈建华笑着点头,认真地说道: “赵科长,你放心,只要事情成了,我给你一成!” 他这是打算拉赵莉莉下水,毕竟只有她参与,自己才能更安全,不然要是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赵莉莉也不傻,当然明白陈建华的意思,不过她也听说过陈建华药材生意上的事情,同样有不少城里的官员参与。 而且秉承着有朋友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她也不拒绝,点头应下来,将签好字的账单递过去: “明天中午,你记得早点来城里,我也想看看你小子,是怎么说服刘大奎这个老顽固的!” 陈建华接过单据,笑道: “那明天你可要看好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办公室。 陈建华步伐坚定地走出赵莉莉的办公室,心中已有了盘算。 这一步踏出,便是一场未知的博弈,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和经验,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次日清晨,陈建华早早起身,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穿上自己最得体的衣服,梳了个整齐的头发,镜子里的他,眼神中闪烁着自信与决心。 今天这一战,不仅关乎他的未来,更关乎他能否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印记。 匆忙赶到城里,已经快午饭时间了! 国营饭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虽然赵莉莉说她请客,但陈建华可不能真让赵莉莉请客,所以提前到达,选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着刘大奎和赵莉莉的到来。 他心中默默演练着等会儿的谈话内容,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全。 不久,赵莉莉和刘大奎一同走进饭店。 刘大奎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建华站起身,微笑着迎了上去,礼貌地打招呼。 赵莉莉介绍道:“刘厂长,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陈建华同志,他可是个有想法的人,对你们厂的积压库存有些独特的见解。” 刘大奎上下打量着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陈同志,我听说你对我们的库存有兴趣?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陈建华从容不迫地坐下,微笑着说道: “刘厂长,我先不谈高见,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厂的具体情况。比如,库存的衣服种类、数量,以及你们目前的销售困境。” 刘大奎闻言,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沉稳,而且直接切中了问题的要害。 他点了点头,开始详细讲述服装厂的情况。 陈建华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他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但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完善这个计划。 等刘大奎讲完,他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刘厂长,我觉得你们的问题主要在于款式老土和销售渠道单一。款式老土可以通过改进设计来解决,而销售渠道单一则需要我们开拓新的市场。” 刘大奎皱了皱眉,疑惑道:“改进设计?开拓新市场?谈何容易!” 陈建华笑了笑,自信地说道:“刘厂长,不瞒您说,我在药材生意上有些经验,也认识不少朋友,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些设计师,对衣服进行改良。” “至于新市场,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农村市场。农村虽然消费能力有限,但对实惠耐用的衣服还是有需求的。” 刘大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但他还是有些顾虑,毕竟这关系到服装厂的生死存亡。 陈建华看出了刘大奎的顾虑,他郑重地说道: “刘厂长,我愿意承担风险,我可以先垫付设计费用,等衣服卖出去再收回成本。至于利润分成,我之前跟赵科长说过,我只要三成。而且只要我能成功将你们的存货处理,让厂子盈利,那你们厂子遇到的难关也过了!” 这事张莉莉来之前就跟他说过,他还知道,陈建华给赵莉莉一成,实质上陈建华只拿两成,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答应过来的原因。 因为有赵莉莉这位背景强大的人参与,那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能解决自己厂里堆积的货,又能还赵莉莉的人情! 刘大奎看着陈建华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 “好!我就信你一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事情没办成,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陈建华笑着摇了摇头,自信地说道:“刘厂长,您放心!我陈建华说话算话!事情一定办成!” 第161章 算是互赢 晚饭后,刘大奎便匆匆离开了饭桌,留下陈建华和赵莉莉两人相对而坐。 赵莉莉望着刘大奎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即她转向陈建华,开口问道: “陈建华同志,我听你这么说,似乎对将那些积压的衣服卖出去胸有成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从服装厂拿货,自己来做这笔生意呢?” 陈建华闻言,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赵科长,您可真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小农民,哪里敢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 “这年头,私自买卖国营厂的东西,那可是要犯大罪的。我还有七个孩子要养,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国营饭店。 晚上,陈建华将孩子哄睡后,便坐到了书桌前。 他拿出从公社买回来的纸和笔,开始认真地写写画画起来。 他打算将上一世见过的衣服制图画出来,明天拿着设计图去服装厂,让服装厂按照图样修改服装。 之前他跟服装厂的厂长说请人设计服装图样,那并不是他骗对方,想要从中赚取一点利润。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是实话,毕竟他还没请设计师,但他是真的打算将设计图带过去。 同时,他还打算去跟服装厂厂长聊聊关于服装的定价以及怎么销售的计划。 他打算按照上一世的营销模式,来个捆绑式的消费。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给人一种占便宜的感觉,就能让人更愿意买单。 更别说这个年代,还没有过这种买一送一的营销模式! 次日清晨。 陈建华揣着昨晚精心绘制的设计图,踏上了前往城里的路。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坚定的眼神和满腔的热情。 来到服装厂,陈建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厂长的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沉稳的声音: “进来。” 推开门,只见刘大奎厂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处理着文件。 陈建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刘厂长,您好!设计图我带来了,您看看能不能改?” 刘大奎抬起头,看到是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好奇。 他放下手中的笔,示意陈建华坐下,然后说道: “哦?设计图?拿来我看看。” 陈建华递上设计图,刘大奎接过,仔细地端详起来。 只见图上画着一件件款式新颖、时尚大方的衣服,线条流畅,构思独特,与服装厂现有的款式截然不同。 他不禁眼前一亮,抬头看向陈建华,问道: “这些设计图真的是你自己画的?” 陈建华笑了笑,自信地说道: “当然了,不然我哪来的?难道我一个小农民还能请得起设计师吗?” 刘大奎虽然点头,但心中根本不信。 陈建华一个农村小伙,能有这种本事。 但眼前的设计图却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仔细研究着设计图,心中的疑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陈建华的赞赏和信任。 “陈同志,你的设计确实很不错。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按照这些图样修改服装,说不定真的能打开销路。” 陈建华闻言,心中一喜,趁机说道: “刘厂长,我还有个想法。我觉得咱们可以来个捆绑式的消费,比如买一送一,或者买多件打折。这样更能吸引顾客,让他们觉得占到了便宜。” 刘大奎听了,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可以试试。不过,具体的定价和销售计划,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 陈建华见刘大奎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心中更加有底,坚定地说道: “刘厂长,您放心。我会全力配合您,一起把这件事情做好。我相信,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让服装厂起死回生。” 刘大奎看着陈建华那充满信心和决心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他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说道: “好!我就信你一回。” 接着,陈建华提议道:“刘厂长,具体的定价,咱们等衣服修改出来,看看成本多少再说。我就先回去了,等您的好消息。” 我让人算计成本出来,在找你了 刘大奎点了点头,目送陈建华离开。 他拿着设计图,脸上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 “这小子,或许真能给我带来惊喜,真的能盘活厂子也说不定!”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秘书忍不住开口,道: “厂长,您真信他能把咱们厂子盘活?我看他有点夸夸其谈,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刘大奎嘴角冷笑,取出一支烟,猛吸一口,余光瞥向门口,盯着渐行渐远的陈建华,说: “信他?他不过是一个农村的泥腿子,就算是有点想法,终究也是拿不上台面的,靠他盘活厂子,工人都饿死!” 秘书一脸不解,说:“那您刚才还……” 刘大奎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说: “这不是有赵莉莉当背书嘛,若是这人把事搞砸了,她赵莉莉也得承担责任,至于赵莉莉的背景,一旦动用她背后的力量,就算咱们厂子破产,我也不至于落得一身狼藉。” “这个农村的泥腿子,我积极配合就是了,出了问题,我也是次责。” “真是想睡觉时,总会有人送来枕头,通知下去,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从现在开始,他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秘书瞬间恍然大悟,如梦初醒,竖起大拇指: “厂长,您差点把我也给骗了,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安排!” 而陈建华离开服装厂后,漫步在城里的街道上。 现在只需要等待服装厂给出成本价,然后再和服装厂谈谈具体的销售策略和捆绑方式。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了两天。 这天,陈建华再次踏进了服装厂的门槛,心中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刘大奎厂长一见到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急忙迎了上去。 他紧紧握住陈建华的手,连声夸赞道: “陈建华同志,你可真是咱们服装厂的福星啊!你带来的那些设计图,简直太好了,修改的服装更是好看得不得了!” 陈建华听着刘大奎的夸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认可,自己的设计为服装厂带来了新的生机。 他微笑着对刘大奎说道:“刘厂长,您过奖了。我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让服装厂能够发展得更好。而且我也得到三成利益,算是互赢!” 刘大奎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 “不,陈建华同志,你可不是尽了一份力,你是立了大功啊!你看,这些修改后的服装,款式新颖,时尚大方,简直就是市场上的抢手货!我相信,只要咱们继续合作下去,服装厂一定会迎来更加辉煌的明天!” 陈建华听着刘大奎的话,心中充满了信心和动力。 自己与服装厂的未来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坚定地对刘大奎说道: “刘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为服装厂设计出更多更好的款式,让服务厂的服装在市场上站稳脚跟!” 第162章 以服装厂的名义 刘大奎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对了,陈同志,改好的成衣已经有五千多件了。你打算怎么销售这些宝贝呢?” 陈建华闻言,沉思片刻,眉头紧锁,仿佛在脑海中细细勾勒着销售蓝图。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思路和打算和盘托出: “刘厂长,您知道我平时也收购药材和猎物,我想借此机会,来个以物换物的法子。我把这些成衣换给村民们,然后再用换来的药材或猎物去和肉联厂、制药厂做交易。等收到钱后,我再给您们服装厂结账。这是我的一个销路。” “还有啊,咱们可以和供销社合作。供销社在乡下可是有着广泛的网点,通过他们,咱们的成衣能更快地走进千家万户。” “另外,刘厂长,你们服装厂应该也有自己的销路。咱们可以和他们商量,按照咱们的捆绑销售方式,我相信一定能大卖!咱们可以把几件成衣组合在一起,给个优惠价,让顾客觉得占了便宜,这样销量肯定能上去。” 刘大奎听着陈建华的一番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佩服之情。 这小伙子,脑子可真灵活,想出的法子一个比一个妙。 他点了点头,对陈建华的提议表示赞同: “陈同志,你的想法真不错!咱们就按照你的法子试试。” 刘大奎的话语中饱含对陈建华的信任与期待,他接着说道: “陈同志,你这些点子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咱们服装厂这些年一直按部就班,缺乏创新,眼看着市场风云变幻,咱们却束手无策。现在有了你,我相信咱们一定能闯出一片新天地,让服装厂焕发新生!” 陈建华听了刘大奎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他深知,自己不仅仅是在为服装厂出谋划策,更是在为这个时代的变革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刘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我相信,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接着,两人开始详细商讨具体的销售计划。 陈建华思维敏捷,提出了许多细致入微的建议,比如如何与供销社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如何制定吸引人的捆绑销售优惠策略,如何确保以物换物的交易过程顺利进行等等。 刘大奎则一边认真倾听,一边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并适时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补充。 讨论的氛围热烈而有序,两人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计划也越来越完善。 他们都知道,这次的销售计划不仅关系到服装厂的生死存亡,更是一次对自我能力的挑战和突破。 最后,刘大奎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满怀信心地说道: “陈同志,就按照咱们的计划来办。接下来可就要靠你了,你小子有想法、有干劲,你放手去做,我这边绝对全力支持你!” 陈建华笑了笑,说道:“刘厂长,让我去办这件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但您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投机倒把可是大罪。所以,我还需要您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去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刘大奎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 “这是应该的。我这就给你安排一个销售员的身份,让你以服装厂的名义去做!” “行!” 陈建华点头答应。 很快,在刘大奎的安排下,他身上便多了一个身份——服装厂的销售员。 离开服装厂后,陈建华直接找到了公社主任郭永涛。 他打算从郭永涛所在的公社开始,逐步实施他们的销售计划,铺设出一条通往成功的销售路线! 陈建华轻叩郭永涛办公室的门扉,听到那声沉稳的请进后,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郭永涛抬头,见到是陈建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意: “哟,陈建华同志啊,稀客啊稀客,快来坐坐。” 陈建华笑着应声,走到郭永涛对面的椅子旁坐下,谦逊道: “郭主任,您这么忙,我还来打扰您,真是过意不去。” 郭永涛摆了摆手,爽朗地笑道:“没事,有事尽管说。你可是咱们公社的能人,能来找我,肯定是带着什么好事儿。” 陈建华嘿嘿一笑,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份服装厂的成衣样品,还有一份详尽的销售计划书,轻轻放在郭永涛面前的桌上: “郭主任,您瞧瞧,这是我们城里服装厂的新款成衣,还有我们的销售计划。我想啊,从咱们公社开始,一步步地推广这些成衣,您看看这主意怎么样?” 郭永涛接过样品和计划书,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嗯,这些成衣款式新颖,做工也精细。你们的销售计划也很周全,看得出来,你们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陈建华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郭主任,服装厂这些年一直守着老一套,缺乏创新。现在市场变化这么快,再不改变,可就要被淘汰了。所以……” 郭永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看来你又找到一条发财的门路了。” 他心知肚明,这段时间陈建华靠着药材和肉联厂的生意,可是赚了不少钱。 特别是那药材生意,他也有份参与,赚得盆满钵满。 陈建华听他这么打趣,笑了笑:“小打小闹罢了。不过,这服装行业的潜力,可是大得很呢。就是不知道郭主任有没有兴趣?” 郭永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对于陈建华看中的东西,他也很看好。 而且,他对陈建华的能力,那是深信不疑。 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建华,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搞的吧?” 陈建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我一个人。我虽然从服装厂那边拿到了三成的利益,但多亏了肉联厂的赵科长引荐,我才拿下这个业务。所以,我得给赵科长一份。” 郭永涛听了,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这样吧,建华,我也参与进来。但我就拿零点五个点。这些成衣都是服装厂的,放在公社卖,也不算投机倒把。我帮你跑附近的公社,你则负责农村的销售,怎么样?” 陈建华闻言,心中大喜,连忙点头:“那太好了!有郭主任您亲自出马,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毕竟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跑各个公社,而且他还需要去铺设农村这条销售路线呢! 第163章 火爆到失控! 与公社主任郭永涛敲定了合作框架,郭永涛负责跑通其他公社的供销社渠道,拿0.5个点,陈建华心中大定。 他深知,农村这块庞大的市场,才是他计划的重中之重,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从服装厂带走五千件衣服,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山村,连家都顾不上回,直接找到了正在药材收购点忙活的吴志轩。 至于公社的衣服,到时候再从厂里拿便是了! “志轩!有活干了!大活!”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把吴志轩拉到一边僻静处。 吴志轩看他风尘仆仆但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又有好事: “华哥,什么大活?药材这边刚收了一批,正准备送走呢。” “药材照旧!但现在,咱们要在所有收购点,加上这个!” 陈建华从随身的大挎包里,哗啦一声抖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款成衣样品。 一件挺括的男式翻领青年装,一件碎花收腰的女式衬衫,还有一条卡其色的确良裤子。 款式新颖,颜色鲜亮,瞬间吸引了吴志轩的目光。 “衣服?” 吴志轩拿起一件男装,摸了摸料子,又看了看款式,啧啧称奇: “华哥,这…这比城里的好看多了,哪弄的?这得不少钱吧?” “城里国营服装厂的改造的!” 陈建华压低声音,将事情说一遍,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听着,志轩,咱们要在红旗生产大队八个村子,还有红海生产大队那边,所有我们的药材、野味收购点旁边,立刻把‘服装代销点’的牌子挂起来,以物换物,卖这些衣服!” “卖?” 吴志轩有些迟疑,“华哥,这…能行吗?村里人买布做衣服都精打细算,买成衣的少啊,还这么新潮…” “所以,咱们要换个法子卖!” 陈建华胸有成竹,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销售方案。 “看这个!” 吴志轩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服装厂特惠下乡!支援农村建设! 买一送一,实惠到家! 方案一:买两件衣服,送一条精美头巾! 方案二:买两件衣服,加一毛钱,再送一件同款,相当于买二送一! 支持以物换物! 药材、山货、猎物,按市价折算,等价交换! 明码标价:单件衣服,三块五块,两件六块! 供销社同品质至少四块到五! 活动时间有限,先到先得! “3…3.5块钱一件?!” 吴志轩倒吸一口凉气. “华哥,这…这价是不是太高了?成本多少啊?” “成本你别管,服装厂定的价。” 陈建华摆摆手,他知道成本才6毛,但这定价策略是核心。 “你记住,单看一件三块五块是贵!但你看捆绑!买两件才六块,送一条头巾,或者加一毛钱再送一件,相当于六块一毛买三件!” “平均一件才4块出头!或者六块买两件衣服还送一条头巾!这头巾在供销社也得卖块把钱呢!” “你想想,乡亲们是觉得买一件三块五贵,还是觉得花六块一毛得三件衣服,或者六块得两件衣服加一条漂亮头巾划算?是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吴志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眼睛越来越亮: “哎哟!华哥!高!实在是高!这么一算,简直太划算了!而且还能用药材野味换?那更好了!乡亲们手里没现钱,但药材山货有的是啊!” “对!就是这个理!” 陈建华用力拍了拍吴志轩的肩膀。 “你立刻去办!通知所有代收点的负责人,把牌子挂起来,样品挂出来!” “把咱们这个捆绑销售、以物换物的优惠,给我喊得震天响,让所有来卖药材、卖野味的乡亲,都先看看咱们的新衣服!” “记住,气势要足!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不买就亏大了!” “明白!华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吴志轩热血沸腾,拿着方案和样品,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了出去。 农村市场,引爆狂潮!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红旗生产大队和红海生产大队的十里八乡。 “听说了吗?大山他娃在收购点旁边卖新衣服了,款式可洋气了!” “啥?买衣服?还买二送一?送头巾?还能用药材换?” “真的假的?有这么好的事?供销社一件破衣服都要七八块呢!” “走走走!快去看看,我家刚采的草药正好去卖,顺便看看衣服!” 各个代收点,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原本只是来卖药材、卖猎物的村民,此刻全都围在了新挂起来的服装代销店前,眼睛放光地看着那些挂起来的样品。 “哎哟,这女娃子的花衬衫,真好看,比我自己做的强多了!” “这男娃子的青年装,板正!穿着去相亲都有面子!” “看那头巾,真鲜亮,买两件衣服就白送?真的假的?” 代销点的负责人,都是吴志轩挑的机灵小伙扯着嗓子,唾沫横飞地宣传: “乡亲们,看好了啊,国营服装厂特供,支援咱农村建设,买两件衣服,送一条供销社卖一块钱的漂亮头巾!” “或者,买两件衣服,您再添一毛钱,第三件衣服白送!相当于六块一毛买三件!四块出头一件,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支持以物换物,您采的药材,打的野味,按今天收购价折算,想换衣服换头巾,都行,划算到家了!” 巨大的优惠力度,新颖的捆绑模式,加上可以灵活利用物资置换的方式,瞬间点燃了村民的购买热情! 尤其是那些准备给儿女相亲、办喜事,或者想改善下穿着的人家,更是心动不已。 “给我来两件男装,要那个青年装,我用药材换!” 一个老汉指着样品喊道。 “我要两件女衬衫,给我闺女,再添一毛钱,是不是再送一件,我要那个碎花的!” 一个大婶挤到前面。 “我换,我用药材换头巾,真好看!” 年轻姑娘们对色彩鲜艳的头巾毫无抵抗力。 场面一度火爆到失控! 吴志轩紧急调配人手维持秩序。 堆积在代收点五千件成衣,陈建华从服装厂拿的第一批货,如同冰雪消融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头巾更是供不应求! 短短三天! 仅仅三天! 吴志轩激动地冲进陈建华家,手里挥舞着账本,声音都喊抖了: “华哥,华哥,空了,全空了,五千件衣服,连带搭配的头巾,全卖光了,一件不剩!” “换回来的药材、野味、山货堆满了临时仓库,现钱也收了不少,咱们…咱们发了!” 第164章 打脸刘大奎 陈建华正在院子里劈柴,闻言放下斧头,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微笑,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账算清楚了吗?成本、利润?” “算清楚了!” 吴志轩激动地翻开账本,“衣服按成本六毛算,五千件成本三千块!头巾成本一毛,送了差不多三千条,成本3三百块!总成本三千三百块!” “咱们卖出去,按捆绑价平均算,大概收回了…收回了差不多一万八千块,还有一大堆药材野味没算钱呢,纯利润就有一万四千多!” “咱们能分三成…四千两百多块!” 吴志轩念出这个数字,自己都觉得像做梦。 陈建华点点头,这个结果符合他的预期。 他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眼神深邃:“好。志轩,你做得很好。把账目、收回的物资清单,还有乡亲们换购的热闹场面,都给我整理好。明天,跟我去趟服装厂!” 第二天上午,陈建华带着吴志轩,还有厚厚一叠资料和几张特意冲洗出来的、记录着代收点人山人海抢购衣服场景的黑白照片,再次踏进了白马镇服装厂的大门。 厂长办公室。 刘大奎正悠闲地喝着茶,和秘书闲聊。 “那泥腿子,走了有几天了吧?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啊,那堆破烂算是砸他手里了。赵莉莉这次,怕是要栽个跟头。” 刘大奎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秘书也附和道:“就是,乡下人懂什么卖衣服?还买二送一?亏他想得出来!不赔死他才怪!等他灰溜溜回来,看您怎么收拾他,顺便让赵科长也下不来台…”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刘大奎漫不经心地应道。 门开了,陈建华和吴志轩走了进来。 陈建华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吴志轩则是一脸压不住的兴奋和看戏的表情。 “哟,陈同志来了?坐坐坐。” 刘大奎放下茶杯,脸上堆起假笑:“怎么样?农村市场不好开拓吧?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没关系,慢慢来嘛,咱们厂子积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和安慰,等着看陈建华垂头丧气的样子。 陈建华没坐,他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那厚厚一叠资料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刘大奎面前!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刘大奎和秘书都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 “刘厂长,” 陈建华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穿透力: “托您的福,您交给我的第一批五千件成衣,还有搭配的三千条头巾,三天前已经全部售罄!” “一件不剩!这是详细的销售账目,物资清单,还有乡亲们抢购时拍的照片,请您过目!” “什…什么?” 刘大奎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那叠资料,手都在抖。 他飞快地翻看着: 账目明细:成本、销售金额一万八千多! 利润一万四千多,写得清清楚楚! 物资清单:换购回来的各种药材、皮毛、野味干货,数量惊人 黑白照片:代收点前人头攒动,村民高举着新衣服和头巾,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满足的笑容!场面火爆至极! “这…这怎么可能?” 刘大奎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三天! 五千件积压货!在他眼里注定烂仓库的垃圾! 竟然被这个他看不起的泥腿子,在穷乡僻壤,用三天时间卖了个精光! 还赚了这么多钱? 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旁边的秘书更是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刚才的嘲讽还挂在脸上没褪去,此刻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 陈建华看着刘大奎那副难以置信、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心中冷笑。 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刘大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对方心上: “刘厂长,看来,您之前对我泥腿子的称呼,以及靠我厂子早饿死的判断,似乎…有点偏差!” “您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乡亲们用他们的热情和行动证明了,好的东西,加上对路的销售方法,就没有打不开的市场!” “现在,第一批货的利润已经出来了。按照合同,属于我的三成利润,四千两百三十五块七毛,请您尽快结算。” “另外。” 陈建华站直身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立刻,马上,给我准备第二批货,三万件,款式按照上次的设计图来,头巾也要配套。” “这次,我要铺到整个白马镇下辖的所有公社和大队,刘厂长,您这边的生产,跟得上吧?” 最后一句反问,如同惊雷,彻底将还处于震惊和羞愤中的刘大奎炸醒! 跟得上吗? 看着眼前这叠沉甸甸的、证明对方巨大成功的资料,看着陈建华那锐利如刀、充满野心的眼神,刘大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什么让赵莉莉下不来台? 什么推卸责任? 在绝对的实力和亮瞎眼的业绩面前,都成了可笑的屁话! 他之前所有的轻视、算计,此刻都变成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 巨大的反转带来的冲击,让刘大奎脑子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着陈建华平静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眼神,看着他身后那个同样眼神发亮、充满干劲的吴志轩,刘大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可能真的,看走眼了! 而且走眼得离谱! 这个泥腿子,哪里是什么池中之物? 分明是一条即将搅动风云的潜龙!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打脸的震撼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敬畏猛地冲上刘大奎的心头! 厂子…有救了! 真的能盘活了! 靠的就是眼前这个他曾经万般看不起的年轻人! “跟…跟得上,绝对跟得上!” 刘大奎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脸上混杂着残留的震惊、羞愧和前所未有的热切。 “陈…陈同志,不!陈老弟,你…你真是神了,我…我老刘服了,心服口服,我这就安排,立刻安排生产,三万件,保证按时按质完成,利润,我马上让财务给你结算!” 他猛地转向还处于石化状态的秘书,几乎是咆哮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通知各车间主任,立刻到会议室开会,紧急任务,十万火急,谁耽误了生产,我扒了他的皮,快去!” 秘书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第165章 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刘大奎转过头,看向陈建华,眼神无比复杂,更有一丝敬畏,有感激。 他也没想到,陈建华乡下泥腿子,真的将衣服卖出去,而且还是短短三天的时间! 他伸出手,想拍拍陈建华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够格,最终变成紧紧握住陈建华的手,用力摇晃: “陈老弟,什么也不说了,服装厂…以后就靠你了,我刘大奎,唯你马首是瞻!” 陈建华感受着刘大奎手上传来的颤抖和湿冷的汗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这一仗,他赢得漂亮,不仅赚到了钱,更彻底打掉了刘大奎的傲慢,确立了自己在合作中绝对的主导地位! 服装厂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已经被他强行扳转了航向。而他陈建华的商业帝国,又一块重要的基石,已然稳固! “刘厂长,合作愉快。”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一起赚钱!” 陈建华离开服装厂时,手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刘大奎亲自监督财务结算的、崭新的一万四千多块钱利润中,属于他的那份,厚厚一沓大团结,足足四千两百多块! 沉甸甸的,不仅是钱的分量,更是他能力的证明。 他没有丝毫耽搁,径直前往肉联厂,轻车熟路地敲开赵莉莉办公室的门。 赵莉莉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她放下笔,身体往后一靠,红唇微启,语气带着慵懒的调侃: “哟,陈建华同志,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服装厂那堆宝贝,在乡下水土不服了?遇到困难了?” 她刻意加重了宝贝二字,显然对那批积压货完全不看好,甚至等着看陈建华碰壁后来求助的模样。 她端起茶杯,做好准备安慰几句。 陈建华脸上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容,没有接她的话茬。 他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而是直接将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啪! 一声,轻轻放在了赵莉莉面前那份她刚写的文件上。 声音不大,但信封的厚度和里面纸币的轮廓,清晰可见! 赵莉莉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慵懒和调侃瞬间凝固。 她看着那个明显装着巨额现金的信封,再看看陈建华平静无波的脸,一种荒谬的预感涌上心头。 陈建华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宣告胜利的淡然: “赵科长,按照约定,这是您应得的一成利润,刘厂长那边第一批五千件货,连带搭配头巾,三天前在红旗、红海两个大队的农村代销点,已全部售罄。” “这里是按合同结算后,您那份的收益——四百二十三块五毛七分,都在里面!” “什…什么?全部…卖光了?这才三天?”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面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文件,她也浑然不觉。 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那个信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飞快地打开! 哗啦! 厚厚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大团结和几张零钱散落在桌上! 那刺目,沉甸甸的数量,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她之前所有的轻视和怀疑上! 三天! 五千件积压多年的破衣服! 在穷乡僻壤! 卖光了? 还赚了这么多钱? 这简直颠覆了她对乡下泥腿子的认知极限! 巨大的震惊和被打脸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那张保养得宜的俏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建华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桌上被茶水溅湿的地方,动作从容不迫。 “赵科长,小心烫。”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可眼中那得意的神色,根本就没有隐藏。 他之前同样从赵莉莉眼中看出,对他的不信任,而这次他过来,就是为了打脸。 打赵莉莉的脸! 他心中暗爽:让你不相信我! 这句平淡的提醒,却像一根针,刺破了赵莉莉最后的强装镇定。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建华,那双总是带着钩子、充满掌控欲的漂亮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震惊、羞恼、难以置信,以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更加灼热的兴趣和探究欲!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便服,身上还带着山野的气息,可那眼神里的沉稳、深邃,还有此刻这份不动声色却雷霆万钧的打脸,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你…” 赵莉莉的声音有些发干,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试图找回场子。 她绕过桌子,走到陈建华面前,距离很近,那股熟悉的混合香气再次袭来,但这次,她的眼神更加大胆,带着一种被激起征服欲后的侵略性。 “陈建华…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她红唇微勾,眼神像带着小钩子,手指不经意地拂过陈建华擦拭桌面的手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带着刻意的撩拨。 “看来,我这个引荐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居然带着我赚了不少钱!” 四百多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小钱,有的人,上班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 “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暧昧的沙哑,身体也微微前倾,吐气如兰。 若是之前的陈建华,或许会后退一步,或者用言语巧妙化解。 但此刻,刚刚用实打实的业绩和金钱狠狠打脸这位高傲科长的陈建华,心中那份属于重生者的从容和掌控感达到了顶峰。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反手一握,精准地抓住了赵莉莉那只在自己手背上作乱的手指! 他的手掌宽大、粗糙、有力,带着薄茧,瞬间将赵莉莉纤细温软的手指包裹住,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和一丝野性的热度! 赵莉莉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直接,惊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陈建华牢牢抓住手指,动弹不得!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陌生的、强烈的电流从被他握住的手指瞬间窜遍全身! 陈建华微微低下头,鼻尖都顶在对方的鼻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赵莉莉瞬间染上慌乱和羞赧的美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野性和戏谑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赵科长想怎么‘奖励’?不如…您先说说看?” 他的拇指,甚至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带着挑衅意味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第166章 破烂! 这个动作,这个眼神,这句充满暗示的反问,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赵莉莉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滚烫无比! 那股在男人面前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自信,在这个乡下汉子突如其来的、充满侵略性的反击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羞耻的悸动! “你…你放肆!” 赵莉莉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连退两步,背靠在文件柜上才站稳。 她胸口剧烈起伏,俏脸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诱人的粉色,眼神又羞又恼地瞪着陈建华,哪还有半分刚才的从容和撩拨? 陈建华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高高在上、风情万种的女科长,此刻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般羞恼交加,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他慢悠悠地将手帕叠好放回口袋,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的笑意: “赵科长这是怎么了?不是您先问我要什么‘奖励’的吗?” “你……你!” 这个年代的女人,还不想二十年后的女人那么开放,赵莉莉虽然嫁过人,但还是羞红着脸指着陈建华! “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钱您收好,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陈建华不再看赵莉莉羞愤交加的表情,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赵莉莉一个人靠在文件柜上,大口喘着气,脸颊依旧滚烫。 她看着桌上那堆散乱却刺眼的大团结,又看看自己刚刚被陈建华握过、仿佛还残留着他粗糙触感和灼热温度的手指,心中翻江倒海。 震惊于他的能力! 羞恼于他的大胆反击!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更加浓烈的兴趣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征服欲! 这个陈建华…太不一般了,他的能力,他的胆魄,他那份隐藏在乡下人外表下的野性和沉稳,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危险,却又无比的,着迷!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张大团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眼神渐渐从羞恼转为坚定和灼热。 “或许可以跟他一起,做大…做强…” 她低声自语,红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线,“陈建华,你跑不掉了,这服装生意,不,不止服装…我赵莉莉,跟你绑定了!” 陈建华再次返回服装厂,带着从服装厂提出来的一万件新货,找到了公社主任郭永涛。 郭永涛看着堆在公社仓库里、款式新颖的一万件成衣,既高兴又有些发愁。 “建华,货是真好!刘大奎这次真下本钱了。” 郭永涛抽着烟,眉头微锁:“不过,我这两天跑了附近几个公社,情况…不太乐观啊。” “哦?郭主任,遇到什么难题了?” 陈建华问道。 “唉,” 郭永涛叹了口气:“东河公社的马主任,是个老油条,暗示要‘好处费’才肯让供销社接咱们的货,胃口还不小!” “西山公社的孙主任,胆子小,怕担责任,说咱们这捆绑销售没先例,不合规矩,怕上面查!” “北岭公社的钱主任更绝,打官腔,说要研究研究,走流程。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难缠!我看,这一万件想铺开,难!” 郭永涛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挫败感和对陈建华之前“能解决”豪言的质疑。他觉得自己这个老资格都碰了钉子,陈建华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陈建华听着,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或焦虑,反而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 “郭主任,您辛苦了。您说的这几位…马主任、孙主任、钱主任是吧?问题不大,交给我吧。” 郭永涛说的这些公社主任,他上一世,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听说过。 而且按照时间来算,有的在不就的将来,就会出事! 上一世就有新闻报道过! “交给你?” 郭永涛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建华,我知道你本事大,卖衣服有一套。但这跟公社主任打交道,可不是在村里卖货那么简单,这些人精得很,各个都是老油条,不见兔子不撒鹰,光靠嘴皮子可不行!” “郭主任放心,” 陈建华眼神笃定:“兔子,我有。您只需要帮我再约他们一次,就说明天中午,还在上次咱们吃饭的国营饭店,我做东,请他们吃个便饭,顺便…谈谈合作共赢的事。” 郭永涛看着陈建华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答应了: “行,我就再豁出这张老脸,帮你约一次,不过建华,丑话说前头,要是谈崩了,这一万件货积压在公社仓库,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绝不会让您为难。” 陈建华信心满满。 第二天中午,国营饭店小包间。 东河马主任,圆脸油滑、西山孙主任,谨小慎微、北岭钱主任,官腔十足都到了,郭永涛作陪。 三人看到主位上坐着的竟然是陈建华这个乡下泥腿子,脸上都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视和不耐烦。 “郭主任,这就是你说的大老板?耍我们玩呢?” 马主任率先发难,皮笑肉不笑。 孙主任也皱眉:“小同志,我们时间很宝贵的,有什么事快说吧。” 钱主任则端着架子,一言不发,等着看戏。 陈建华不慌不忙,示意服务员上菜。 等菜上齐,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脸上带着谦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 “三位主任,感谢赏光。自我介绍一下,陈建华,红旗生产大队青山村人,也是咱们县服装厂的特聘销售顾问。今天请三位来,是想谈谈帮服装厂在咱们几个公社供销社,铺开这批新款成衣的事。” “哼,又是那堆卖不出去的破烂?” 马主任嗤笑一声:“小陈同志,不是我说,那玩意儿,白送我都嫌占地方!想进供销社?可以啊,按规矩来,该走的流程一个不能少!” 他手指搓了搓,暗示好处费。 陈建华仿佛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从脚下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上! 不是钱! 而是十几件款式各异、颜色鲜亮、做工精良的新款成衣样品! 还有厚厚一叠照片和一摞账本复印件! “破烂?” 陈建华拿起一件衣服,抖开,展示给三人看: “马主任,您看看这料子,这做工,这款式,供销社里同品质的,卖多少钱?七块五!八块!” 他又拿起那些照片:“再看看这些照片,三天前,同样的破烂,在红旗、红海两个大队的农村代销点,五千件!三天!全部卖光,乡亲们抢着买,为什么?” 扫过火爆照片惊得目瞪口呆的三位主任: “现在,三位主任还觉得,这是破烂吗?还觉得,进供销社是占地方吗?” 第167章 财神爷 包间里一片死寂! 马主任脸上的油滑笑容僵住了,看着那堆衣服和照片,眼神闪烁。 孙主任瞪大眼睛看着照片上人山人海的抢购场景,又看看账本上那惊人的数字,手都在抖。 钱主任也坐不住了,身体微微前倾,仔细看着那些账目。 陈建华不给三人喘息的机会,直接抛出杀手锏: “今天请三位来,不是求着供销社进货,是服装厂给各位一个赚钱和拿政绩的机会!” “我们以低于供销社同类产品至少一成的批发价供货! 你们供销社按我们的建议零售价和捆绑策略卖,卖多卖少,赚多赚少,全看你们各公社供销社的本事!” 陈建华的话音落下,主任瞬间沉默下来,各个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马主任沉默片刻:“你……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三天就卖完了?” 其他人也同样死死盯着陈建华。 陈建华的话让他们太震惊了。 一个乡下泥腿子,竟然只用了三天,就卖了五千件。 就连郭永涛也震惊的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那可是农村那种穷乡僻野的地方,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那是当然,服装厂库存清了,工人有活干,三位主任解决了服装厂单位的困难,那就是政绩!供销社赚了钱,丰富了商品,满足了群众需求,也是政绩!双赢!” “当然,” 陈建华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马主任: “如果哪位主任觉得这破烂会砸在手里,那也没关系。我们白马镇上面,落萍县的公社主任,听说我们这模式后,可是排着队想合作!服装厂的产能有限,优先供应…有魄力的合作伙伴!” 当然,这番话,如同连珠炮,彻底打懵了三位主任。 至于落萍县的公社抢着合作,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增加说服力而已! 马主任脸色变幻,最终堆起笑容:“哎呀,陈顾问!误会,都是误会,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是破烂呢。我们东河公社供销社全力支持,这合作,必须搞!” 钱主任再也端不住架子,连忙表态:“陈顾问年轻有为!思路开阔,为我们兄弟单位解决了大难题!这流程…特事特办,我回去立刻安排,保证一路绿灯!” 形势瞬间逆转! 刚才还高高在上、百般刁难的两位主任,此刻围着陈建华,热情得如同见了财神爷! 争着表态,生怕落后! “那个,我就不参与了,我只想安安稳稳!” 胆小怕事的西山孙主任,犹豫了片刻,还是拒接了,他怕被上面问责,起身便离开了! 对于他的离开,陈建华也没有阻拦,他相信对方总有求他的一天! 钱主任和马主任撇了撇嘴: “还西山公社主任呢,这么胆小!” 一旁的郭永涛,端着酒杯,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嘴巴微张,旱烟斗差点掉在地上! 他跑断腿、磨破嘴皮子都搞不定的老狐狸,竟然被陈建华三言两语,加上一堆衣服、照片和账本,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还反过来求着合作? 这脸打得…也太快!太狠!太爽了! 至于西山孙主任,直接被他忽略了! 他看着在两位主任簇拥下侃侃而谈、掌控全局的陈建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服了!真他娘的服了!这小子…是条真龙啊!” 陈建华感受着郭永涛那震惊、佩服又带着点被打脸后尴尬的目光,心中淡然一笑。 他开始为两人讲解接下来的操作的问题。 东河公社的马主任和北岭公社的钱主任,见识了陈建华带来的实打实的销售数据和火爆场景,更被那低于市场价批发和捆绑销售高利润的蓝图砸晕了头,当场就拍板签了合作协议。 陈建华雷厉风行,第一批货立刻通过郭永涛的渠道,分发到东河和北岭公社的供销社。 按照陈建华提供的详细方案。 醒目的买二送一、送精美头巾海报、供销社售货员卖力的吆喝、明码标价的实惠感 新衣服瞬间引爆了市场! 东河公社供销社门口排起了长龙! 北岭公社的乡亲们奔走相告,提着药材、山货来换购! 短短十天! 两个公社铺下去的第一批货,各三千件,几乎销售一空! 供销社赚得盆满钵满,账面流水喜人! 更关键的是,丰富了商品供应,满足了群众需求,这份沉甸甸的政绩报告,立刻呈送到了白马镇领导的案头! 马主任和钱主任走路都带风,逢人便夸陈建华是及时雨、商业奇才,在镇里的会议上更是受到了领导的点名表扬! 风光无限! 这一切,像一根根毒刺,狠狠扎在西山公社孙主任的心上! 他坐在冷清的办公室里,听着隔壁公社传来的热闹喧嚣,看着马主任和钱主任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早知道有这好事…我…” 孙主任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他胆小怕事,怕担风险,结果错过了泼天的富贵和唾手可得的政绩! 现在,整个白马镇都在传颂陈建华的神奇,都在羡慕东河和北岭的收获,唯独他西山公社,成了笑话! 成了没眼光、没魄力的反面典型! 巨大的落差和眼红让孙主任坐不住了。 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也要政绩! 他也要赚钱! “对,服装厂!” 孙主任眼睛一亮:“我直接去找刘大奎厂长,绕过陈建华那个泥腿子,直接从厂里拿货,我们自己供销社卖!利润都是我们的!”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陈建华在国营饭店展示的合同复印件。 孙主任火急火燎地赶到白马镇服装厂,直接冲进厂长办公室。 “刘厂长,刘厂长!” 孙主任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我是西山公社孙德海,我们供销社想进一批你们厂的新款衣服,量大,价格好说!” 刘大奎正看着生产报表,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红光。 听到孙主任的话,他抬起头,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当初在陈建华饭局上满脸高傲、最后拒绝合作的孙主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哦……孙主任?” 刘大奎慢悠悠地放下报表:“想要我们厂的新款衣服,就是陈建华顾问设计的那种?” “对对对,就是那种!” 孙主任连忙点头:“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价格您开!” 刘大奎嗤笑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份盖着红章的合同。 啪! 一声摔在孙主任面前。 “孙主任,您老眼昏花了?还是贵人多忘事?” 第168章 更深入的合作 刘大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看看清楚,这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呢,所有由陈建华顾问提供设计图生产出来的成衣,销售权独家归陈建华同志所有。” “服装厂只负责生产,无权擅自销售给第三方,除非,陈顾问明确表示他吃不下,书面同意我们才能给别人,否则,就是违约!” 刘大奎身体前倾,盯着脸色瞬间煞白的孙主任,一字一句地问道: “请问孙主任,您拿到陈顾问的书面同意了吗?还是说,您打算让我刘大奎,为了您这点量,去赔服装厂几万块的违约金,再背上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轰! 刘大奎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孙德海头上! 他这才想起那天在国营饭店,陈建华似乎提过一嘴合同的事,还给他们看过复印件! 他当时只顾着震惊和后悔,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完了! “刘…刘厂长…这…这…” 孙主任嘴唇哆嗦,额头冷汗涔涔,话都说不利索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打脸的剧痛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大奎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心中无比快意。 当初这老小子在饭桌上那副胆小怕事、看不起陈建华的嘴脸,他可听说了! 现在? 活该! “送客!” 刘大奎懒得再废话,直接按铃叫来秘书。 孙主任失魂落魄地被请出了服装厂大门,站在阳光下,只觉得浑身发冷。 绕开陈建华? 自己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巨大的懊悔和走投无路的绝望,最终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孙主任一咬牙,一跺脚,拉下老脸,骑上他那辆破自行车,吭哧吭哧地直奔青山村! 陈建华正在院子里,指导虎子和二牛开动那辆用服装利润新买的、喷着红旗运输字样的手扶拖拉机。 他打算之后,让虎子和二牛负责从服装厂,拉货给白马镇下面的公社送货! 随着他的生意也来也大,他身边的人,也逐渐被他重用,吴志轩更是一跃成为经理。 就连知青孙小姚这位老师,都成为他的专属会计以及出纳! 很快,西山公社孙德海灰头土脸地找上门,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谄笑。 “陈…陈顾问,陈老弟,在家呢?” 孙主任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陈建华转过身,看到是孙主任,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眼神平静无波: “哟,孙主任?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小山村来了?” 孙主任老脸一红,搓着手,讪讪道: “陈顾问,之前…之前是我老孙有眼无珠,胆小怕事!错失了跟您合作的大好机会!我…我真是瞎了眼啊!”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们西山公社供销社,真心实意想跟您合作!求您,给我们个机会吧!” 陈建华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卑躬屈膝的公社主任,心中毫无波澜。 打脸? 已经打完了,刘大奎那一关就够他受的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渠道,是尽快铺货,没必要跟这种小角色过多纠缠,更何况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公社的主任,能放下面子过来乡下找自己,也算有诚意! “孙主任言重了。” 陈建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合作,当然可以。我们红旗运输,讲的就是效率和共赢。不过…” 孙主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西山公社的位置相对偏远,运输成本会高一些,所以,给你们的批发价,要比东河和北岭…每件高一毛钱。” 陈建华轻描淡写地说道:“另外,头巾不免费配,需要按成本价购买。孙主任,您看…能接受吗?” 陈建华直接趁火打劫,对于这种人,他可不会手软! 高一毛? 头巾还要钱? 孙主任心里在滴血! 这意味着利润空间被压缩了! 但比起眼巴巴看着别人赚钱赚政绩,这点代价算什么? 他连忙点头如捣蒜:“接受,完全接受,谢谢陈顾问,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志轩,” 陈建华朝屋里喊了一声:“带孙主任去办手续,按新标准签合同,明天安排车给西山公社送第一批两千件货。” “好嘞,华哥!” 吴志轩跑出来,看着孙主任那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爽了,脸上却一本正经: “孙主任,这边请。” 看着孙主任跟在吴志轩身后,小心翼翼、如蒙大赦般离开的背影,虎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华哥,解气,太解气了,你看他那样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二牛也憨厚地笑着点头。 陈建华拍了拍卡车冰冷的引擎盖,对虎子和二牛说:“ 行了,别笑了。虎子,二牛,以后这辆车,还有咱们的运输线,就交给你们俩了!” “跟着志轩,把各个公社的货给我准时、安全地送到,打打杀杀的日子少了,这跑运输、搞流通,一样是为咱们的商业帝国开疆拓土,干好了,不比打猎挣得少!” 虎子拍着胸脯,眼神发亮:“华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这铁家伙,比打野猪带劲多了!” 二牛也重重点头:“嗯,听华哥的!” 安排好兄弟和西山公社的事,陈建华再次进城,主动来到了赵莉莉的办公室。 这次,他带的不再是分成,而是一份更宏大的合作计划草案。 赵莉莉见到他,眼神比以往更加复杂,也更加灼热。 上次那场打脸和反调戏,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彻底颠覆。 “稀客啊,陈大顾问?服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庙了?” 赵莉莉靠在椅背上,红唇微勾,语气带着调侃,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期待。 陈建华将计划书放在她桌上,开门见山: “赵科长,服装厂只是第一步。白马镇国营厂的问题,不止服装厂一家。我想、我们可以更深入的合作。” 赵莉莉拿起计划书,越看眼睛越亮。 计划的核心是,由她赵莉莉利用她深厚的人脉和背景,负责牵线搭桥,接触白马镇乃至地区其他陷入困境的国营厂负责人,如小五金厂、日化厂、甚至食品厂。 陈建华则负责出面,分析问题,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类似服装厂的捆绑销售、渠道下沉、产品改良等,并负责落地执行和销售渠道的铺设。 利润,根据项目大小和投入,双方按比例分成,赵莉莉占干股。 这等于把赵莉莉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掮客和保护伞,而陈建华则是那把锋利无比、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刀! 目标直指整个白马镇乃至更广阔区域的国营厂积弊! “胃口不小啊,陈建华。” 赵莉莉放下计划书,眼神锐利地看着他: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搞定那些老顽固?你就这么有把握,能盘活那些烂摊子?” 第169章 狮子大开口 陈建华自信一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 “我笃定的是赵科长您的能力和能量。至于盘活,事在人为。就像服装厂,在您眼里是破烂,在我手里,三天就能变成真金白银。” 他再次提起那次成功的打脸,既是展示实力,也是无形的撩拨。 赵莉莉被他自信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热,又想起上次被他反握手指的触感,脸颊微微发烫。 她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陈建华面前,距离很近。 这一次,她没有刻意撩拨,眼神却更加认真和…炽热。 “陈建华,你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她的声音低沉,“不过,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付出行动,陈建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伸出手,不是调戏,而是郑重地伸向陈建华:“合作愉快,一起…做大做强!” 陈建华顿时大喜:“你答应了?”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这还能为我们白马镇增加税收,也是个大的政绩!” 陈建华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又看了看赵莉莉眼中那份被野心和兴趣点燃的光芒,两人的关系已经从单纯的暧昧和利益交换,走向了更深层次的、基于共同目标和能力的战略绑定。 他伸出手,稳稳地握住赵莉莉的手,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力度和温度。 “合作愉快,赵科长。” “以后,叫我莉莉。” 赵莉莉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亲昵。 陈建华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松开了手: “好,莉莉。那么,第一个目标,您觉得哪个厂最合适?” 赵莉莉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我承认你确实有些实力,而且办法很多,但你现在不应该想着这可快接触其他国营单位,扩展生意版图!” “你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做好现在的事情,增加自身的公信力和地位,只有这样,你在面对这些国营单位的人时,才有底气。至于,服装厂的刘大奎,那是因为他欠我人情!” 赵莉莉那句‘提升自身公信力和地位’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陈建华心中因服装厂大获全胜而燃起的、急于扩张的火焰。 陈建华沉默下来,苦笑:“确实,我还是太着急了!” 这个时代可不像五十年后的时代,搞不好真的会被抓进去! 他离开肉联厂,坐上虎子驾驶的手扶拖拉机回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他陷入了沉思。 赵莉莉是对的。 服装厂的成功,固然证明了他的能力和手段,但在那些根深蒂固、等级分明的国营厂老领导眼里,他陈建华,本质上还是个走了狗屎运、有点歪点子的乡下泥腿子。 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做背书,没有广泛认可的公信力,想撬动更大的盘子,只会处处碰壁,甚至可能被当成投机倒把的典型给收拾了! “身份…地位…影响力…” 陈建华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他需要一块更硬的招牌,一张更广的人脉网! 陈建华立刻调整了战略重心。 他将服装厂的后续铺货和运营交给了吴志轩和虎子、二牛,自己则是开始频繁地穿梭于白马镇下辖的各个生产大队和公社之间。 他的目标很明确: 扩张药材收购点,在现有红旗、红海两个大队的基础上,将药材代收点铺设到更远、资源更丰富的生产大队。 建立更规范、更高效的收购、质检、仓储、运输体系。 深化野味供应体系,稳固肉联厂渠道的同时,将红旗狩猎队的模式复制出去,与更多有经验猎户的村子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保证高品质野味的持续供应。 建立红旗合作社雏形,将药材、野味、甚至未来可能的其他农副产品的收购整合起来,打造一个以青山村为中心、辐射周边的集体经济联合体,增加谈判筹码和集体抗风险能力。 然而,过程远非一帆风顺。 他遭遇了形形色色的难题和刁难。 红石村地处深山,药材资源丰富,但村支书石老倔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滚刀肉。 陈建华和吴志轩带着诚意去谈设立代收点,石老倔叼着旱烟袋,眼皮都不抬,狮子大开口: “建华娃子,听说你在外面发了财?来我们红石收药材?行啊!不过,我们这儿的药材,那都是山神爷赏的,金贵!价格嘛…得比你们给红旗大队的高三成!另外,场地费、管理费,一年五百块!少一个子儿,免谈!” 他摆明了是眼红陈建华赚钱,想狠狠敲一笔竹杠。 陈建华收购药材的事情,在白马镇以及多个生产大队都有听说过。 他的名声,经过服装这件事情,也让不少人知道了! 陈建华没有跟石老倔硬顶,反而笑眯眯地答应了他的天价要求: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石老倔听到他答应下来,得意的说: “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很简单,我的要求,就是你们红石大队提供的药材,必须达到制定的特级标准,且独家供应给我,不得私下卖给其他药贩子或者公社。” 石老倔以为占了便宜,满口答应: “这没问题!” “好,那就依你的!” 陈建华说完,就带着吴志轩离开! 石老倔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得意的说道:“这两个傻子!” 另一边,陈建华和吴志轩出来后,吴志轩忍不住问:“华哥,三成会不会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有利益!” 陈建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得意的石老倔,不屑:“我可没那么傻,怎么可能给他三成!” 吴志轩疑惑的问:“华哥,你的意思是?” “去隔壁村子,为什么一定要将代收点设计在红石村,东河生产大队又不是只有这个村子!” 陈建华淡淡的说道,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吴志轩拍着大腿,有些懊恼说道! 两人直接离开红石村, 相邻的青林村、虽然药材品质稍逊但民风淳朴,设立了代收点。 并给出给出了比市场价高一成的收购价。 消息传到红石大队,村民们炸锅了! 他们采的药材明明品质更好,却因为支书贪心卖不出去,其他药贩子给不了陈建华的高价,也不敢得罪陈建华,而隔壁青林村却能赚更多钱! 第170章 镇长 巨大的落差让村民对石老倔怨声载道! 不到半个月,红石大队的村民就联名告到了公社,指责石老倔损害集体利益! 公社书记震怒,亲自出面调解。 石老倔在巨大压力下,灰头土脸地找到陈建华,主动撕毁了之前的不平等条约: “建华娃儿,是叔的错,你就在我们红石村建立代收点,这次我保证全力配合。” 陈建华满脸笑意的看着不断道歉的石老倔,想了想,还是点头: “可以。不过,要按正常价格收购,要是能接受,我就让人去设置代收点!” “这……” 石老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吧,就正常价格!” 陈建华之所以大度地同意了,就是为了在红石村建立威信,更在公社书记面前露了脸,增加公信力! 这天,陈建华正在家中忙碌,吴志轩脸色难看的走进来:“华哥,又出事了!” 陈建华皱着眉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黑水公社供销社刁主任一直在刁难我们,不让我们设置代收点?” 陈建华听到这话,沉默下来,他也没想到,布置代收点这么难! “走,我跟你过去一趟看看!” “好。” 两人直接离开青山村,朝着黑水公社的方向而去! 初冬的寒气还顽固地盘踞在黑水公社供销社那间光线晦暗的主任办公室里。 刁主任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搪瓷缸子里寡淡的茶水,眼皮半耷拉着,目光像钝刀子似的在陈建华身上刮。 他手指习惯性地在油腻的木头桌面上敲着,发出笃笃的、令人烦躁的声响。 “陈同志啊,” 刁主任拖着长腔,每个字都像裹了一层黏腻的油:“供销社,那可是国家的买卖,讲的是规矩,讲的是章程。” 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对面年轻人脸上沉静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挖出一点焦躁的裂缝。 “那些山里的药材、野味,想进来?可以嘛!” 刁主任话锋一转,嘴角扯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不过呢,这规矩有三条,缺一不可。” 他竖起一根短粗的手指:“第一,你们要进来设计代收点,得交渠道管理费。这供销社的柜台、管理,哪样不要钱维护?合理吧?” 不等回应,第二根手指弹了出来:“第二,我们公社要三成的利益,这很合理吧。” 那“合理”二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剥削意味。 刁主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更重的胁迫: “至于第三嘛,结算周期为一周结一次,这是老规矩了。”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一种‘我已经很照顾你’的假慈悲: “小陈啊,理解万岁嘛。这已经是我顶着压力给你们开的方便之门了。” 这哪里是方便之门? 这分明是三道绞索,要死死勒住陈建华的脖子,把他血吸干榨净! 刁主任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陈建华,像看着一块已经按在砧板上的肥肉。 陈建华脸上的肌肉纹丝未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乱。 他静静地听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刁主任预想中的愤怒或乞求,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沉静得让刁主任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 “刁主任的规矩,我明白了。”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水泥地上。 “我会认真考虑。”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那背影挺拔,步履沉稳,没有一丝被掐住命门该有的慌乱。 刁主任看着关上的门板,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他端起茶缸又灌了一大口,笃信过不了几天,这小子就得乖乖回来,在他定下的规矩里点头哈腰。 陈建华当然没有回去点头哈腰。 他带着孙小姚,一头扎进了合作社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昏黄的煤油灯下,两人熬了整整两个通宵。 陈建华口述,孙小姚的笔尖在粗糙的账本纸页上沙沙疾走,一行行清晰的数字、一件件确凿的事实被勾勒出来。 红旗合作社向白马镇药材厂、肉联厂稳定供应药材、野味原料的清单,每一笔交易带来的外汇数额,白纸黑字,无可辩驳。 与镇服装厂合作的成功案例更是详实无比,积压库存如何清空,多少工人因此重新获得工作,为镇上新增了收入,条分缕析,铁证如山。 最后,孙小姚用她那娟秀却带着韧劲的字迹,清晰地列明了黑水供销社刁主任提出的三项规矩。 高昂的渠道管理费、强制性的不合理涨价。 陈建华在末尾重重地添上一笔。 此等做法,严重损害合作社正常运营与利润,必将导致对国营大厂原料供应中断,影响国家外汇收入与白马镇税收及就业稳定! 冰冷的数字和残酷的推论,构成了一份沉甸甸的控诉书。 “建华哥,真能行吗?” 孙小姚揉着发酸的手腕,看着那份凝聚了心血的报告,眼神里透着担忧。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陈建华小心地把报告折好,放进一个干净的牛皮纸袋里: “这世道,光低头干活不行,也得学会抬头看路,更要学会借路。” 几天后,通过赵莉莉的引荐,陈建华坐在了白马镇主管商业的副镇长王为民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比刁主任那间敞亮多了,但气氛同样严肃。王为民约莫五十岁上下,国字脸,眉宇间带着长期处理公务形成的刻板,眼神锐利。 “王镇长,冒昧打扰。” 陈建华不卑不亢,双手将那份牛皮纸袋呈上。 “这是我们红旗合作社成立以来,为咱们白马镇经济发展所做的一点微小贡献,以及目前遇到的一些困难,想向您汇报一下。” 王为民接过报告,起初只是例行公事地快速浏览。 渐渐地,他翻阅纸张的速度慢了下来,眉头一点点蹙紧。 当看到药材厂、肉联厂的外汇和税收贡献,以及服装厂那触目惊心的起死回生数据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陈建华: “原来这段时间,一直传说有一位乡下人帮服装厂盘活,那人就是你啊!我就说赵莉莉这丫头为什么会这么极力让我见你呢!” 他作为镇长,陈建华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陈建华做的事情,对白马镇有利,所以他才没有说什么! 这也是我为什么,陈建华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很少有人管他! 陈建华尴尬的摆了摆手:“王镇长,你说笑了,我这也就是小打小闹,为了咱们白马镇出一份力而已!” 王为民笑着说道:“你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实实在在的帮我们白马镇的乡下民众增加收入,改善民众的生活质量,这对我们白马镇很重要!” 第171章 积少成多 而当目光扫到黑水供销社提出的那三项规矩及其后面冷酷的后果推论时,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陈建华适时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诚恳: “王镇长,我们红旗合作社是响应国家号召,实实在在发展集体经济,就想带着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也为咱们镇、为国家尽一份力。可这…处处关卡,层层盘剥,实在是让人寒心,也难以为继啊!” 啪! 王为民的手掌猛地拍在厚实的办公桌上,震得茶杯盖子都跳了一下。 他嚯地站起身,脸膛因为怒气而涨红,指着报告的手指微微发颤。 “混账!简直是混账透顶!” 他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般的怒意: “渠道管理费?压价?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这是地方保护主义,是雁过拔毛的土匪行径,这是在挖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墙角,是在阻碍我们白马镇的发展!”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王为民早就听说过陈建华的名字,服装厂起死回生的事情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一个能带动集体增收、解决就业、创造税收的能人,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供销社主任如此刁难盘剥? “无法无天!” 王为民猛地抓起桌上的黑色老式电话机手柄,手指用力地、几乎要戳破号码盘般,拨通了黑水公社的电话。 “给我接刁得贵!” 电话一接通,王为民的咆哮声就炸响了整个办公室,连门外的秘书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刁得贵!你搞什么名堂?!红旗合作社的报告就在我桌上!渠道管理费?压价?谁给你的胆子定这种混账规矩?!”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不清、惊慌失措的辩解声,但立刻被王为民更暴烈的怒斥打断: “放屁!少跟我扯那些歪理邪说,你这是地方保护主义,是严重阻碍集体经济发展的典型,是顶风作案!” “我告诉你,立刻,马上,给我无条件支持红旗合作社的产品进入供销社!公平合理,要是出来问题,我唯你是问!再敢搞那些歪门邪道的小动作,你这身皮就给我扒下来,听见没有?!” 王为民根本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吼完最后一句。 “好自为之!” 哐当一声狠狠撂下了电话听筒,那巨大的声响在办公室里久久回荡。 陈建华坐在那里,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雷霆风暴与他无关。 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王为民怒气冲冲骂一阵后:“陈同志,你放心去搞,要是谁敢搞这种小动作,阻拦白马镇经济发展,阻拦民众的财路,你跟我说,我扒了他的皮!” 他起身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你放心去做,出了事情,我帮你兜着!” 陈建华点头,笑着:“王镇长,你放心,我一定会。” 第二天清晨,黑水公社供销社附近,陈建华刚设立不久的药材、山货收购点才刚刚卸下门板。 冬天的寒冷的空气里还带着草木的清冽。 吴志轩和几个社员整理着昨天收上来的几筐晒干的草药。 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供销社的刁主任,昨天还端着架子、敲着桌子定规矩的刁主任,此刻像被鬼撵着一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倨傲? 油光光的脑门上全是冷汗,脸色煞白,两只小眼睛惊恐地四处乱瞟,仿佛随时有人要把他抓走。 他一眼看到站在代收点前方、神色平静的陈建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扑了过来。 “陈…陈同志!” 刁主任的声音又尖又抖,带着哭腔,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上,双手更是紧张地搓个不停。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该死,我糊涂,昨天…昨天我那是猪油蒙了心,说的都是屁话,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点头哈腰,姿态卑微到了尘土里: “王镇长…王镇长都指示了,您放心,从今往后,红旗合作社的东西进我们供销社,一路绿灯,绝对绿灯,什么管理费,没有的事,绝对公平,市场价,结算?十五天,不,十天,我亲自盯着财务办,绝不让您多等一天!” 刁主任赌咒发誓,唾沫星子乱飞,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陈建华看。 昨天王镇长电话里的咆哮还在他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扒皮的威胁像刀子一样顶在他后心。 他此刻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至于脸面? 那是什么东西? 收购点的社员们都看呆了,昨天还趾高气扬、要掐死他们的刁主任,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卑躬屈膝,像条摇尾乞怜的落水狗! 陈建华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没有嘲讽,也没有得意,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刁主任既然明白了,那就按王镇长的指示办吧,都是为了集体的事业。”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刁主任的脸上。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火辣辣的疼,却还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应道: “是是是,陈同志说得对,都是为了集体,为了集体!”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黑水公社,甚至传到了邻近几个供销社。 那些原本也存了观望、甚至想效仿刁主任规矩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后背冒起一股寒气。 这个陈建华,手眼通到了镇里! 连王镇长都为他拍桌子骂人! 刁得贵那副狼狈样,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陈建华望着刁得贵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吴志轩也跟着笑:“是啊,这下被打脸了吧,不过,还是华哥你厉害,都能接触到镇长了!” 那时是我厉害啊,这都是因为赵莉莉,他的背景太庞大了,竟然连白马镇王有为这位副镇长,都不得不给她面子! 他笑着摇了摇头,摆手:“行了,别说这些了。如今黑水公社已经解决了,白马镇以下的公社,我们基本都已经铺设代收点了,接下来要从村民手中收购药材和猎物就行了!” 吴志轩点头,沉默片刻: “没错,不过药材还好一些,就是猎物可能不太好收,毕竟一个村子的猎人,就那么几个,怕是不会有太多!” 陈建华听到他这话,笑起来: “可你别忘了,每个村子公社都设代收点,积少成多,足够满足肉联厂的需求!” “也对,是我太贪心了!” 吴志轩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就先回村子了!” 陈建华说完,便转身离开黑水公社! 第172章 名利双收 陈建华刚从黑水公社赶回村子,刚到村口那棵老樟树下,绿水村以二狗为首的几个精壮猎户汉子围住了陈建华。 二狗眉头拧成了疙瘩,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忧虑,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他那杆磨得油亮的土铳枪管。 “建华哥,” 二狗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直率: “兄弟们不是不信你这个人,上回秋收,你给的工分,实打实的,比咱们钻山打洞几个月都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同样面带忧色的同伴,重重叹了口气: “可咱们山里人,祖祖辈辈,就信这个,自由惯了,山是爹,林子是娘,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跟着你干,是把命拴在你合作社这根绳上,工分是厚道,可万一…万一哪天风头变了呢?” 二狗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对未知风暴的恐惧: “万一上头又说,咱们这是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割尾巴?建华哥,你有本事,路子广,拍拍屁股走了,去别处一样风光。可我们呢?根都在绿水村,家当都在这片大山里,到时候,找谁哭去?” 他最后这句反问,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陈建华心头,也砸在所有猎户的心上。 空气瞬间凝重起来,只有风吹过樟树叶的沙沙声。 其他猎户都沉默地看着陈建华,眼神里交织着对更好生活的渴望和对莫测未来的恐惧。 政策的风险,像一片巨大的、无形的阴云,笼罩在合作的前路上。 祖辈靠山吃山的自由,与合作社带来的稳定高收益,在他们心里激烈地撕扯着。 陈建华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被山风和日头雕刻得粗犷而忧虑的脸庞。 他没有立刻用言语去反驳,去空洞地保证。 对这些把身家性命都系在山林里的汉子来说,再动听的话,也比不上实实在在能攥在手里的保障。 他想了想,直接开始说道: “二狗,你们先回去,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到时候我去绿水村给你们解决这件事!” 二狗等人闻言,点头:“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建华目送他们离开,迈着脚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脑海中旋转着二狗的他们的话。 现在是七五年,政策放宽,还有几年呢。 而且这件事情也好解决,只是空口白话,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相信! 他需要准备准备才行! 几天后,陈建华再次来到绿水村。 这一次,他不是空手来的。 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 村大队部的院子里,挤满了闻讯赶来的猎户和村民。 陈建华更是让他红旗生产大队的八个村子的猎人都来了! 陈建华站在中间,迎着二狗等人依旧带着疑虑的目光,高高举起了那份文件。 “二狗兄弟,各位老少爷们!” 陈建华的声音洪亮,穿透了整个院子: “你们的担忧,我陈建华记在心里,空口白话,我陈建华今天不说,咱们,立字为据!” 他唰地一下展开文件,将盖着“红旗人民公社管理委员会”鲜红大印的那一页,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看清楚了,这是咱们红旗合作社,跟你们绿水村生产大队,签下的正式合作协议,公社盖了章,认了账,这可不是我陈建华一个人的话,这是集体对集体的契约!” 公社印章,还是他找郭永涛盖的! 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枚象征着官方认可的大红印章。 二狗的眼睛也猛地亮了起来。 陈建华一条条念下去,声音铿锵有力: “第一,保底,加入狩猎队的兄弟,每月固定工分补贴,白纸黑字写着,比队里最强劳力只高不低,刮风下雨,这钱都少不了!” “第二,分成,打到的猎物,按质论价,合作社只收一点点管理费,剩下的大头利润,全归咱们猎户兄弟们集体分!” “第三,”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炬地扫视全场: “风险基金!合作社从每次的利润里,专门抽出一笔钱存起来,要是…真他娘的点背,哪天政策变了,不让干了,这笔钱,就是咱们猎户兄弟的补偿,是咱们共渡难关的保命钱!” “第四,本事,合作社花钱,请最好的老把式,教咱们年轻的兄弟更安全、更厉害的打猎本事,下套设阱,样样精通!” 每念一条,人群里的嗡嗡议论声就高一分。 尤其是那风险基金和公社大印,像两根定海神针,狠狠扎进了猎户们动荡不安的心湖里。 啪! 陈建华合上协议,目光灼灼地盯着二狗: “二狗兄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陈建华今天把话撂这儿,赚了钱,大家一起分,天塌下来,合作社的基金顶着,要亏,先亏我陈建华,这协议,公社作保,干不干,你们一句话!” “大山他娃真的吃上铁饭碗了,连公社印章都有!” “是啊,大山他娃真厉害!” “那是,现在他可不是以前的混子了!” 无数村民都羡慕的议论着! 二狗死死盯着那份盖着红印的协议,胸膛剧烈起伏着,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泛红。 突然,他猛地一步上前,粗糙的大手狠狠拍在协议上,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干,建华哥,我二狗跟你干了,签字,我第一个签!” 他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算我一个!” “还有我!这保底工分,比钻林子强多了!” “有公社大印,有风险钱,还怕个鸟,签!” “建华哥仗义,签!” 群情激奋。 疑虑、担忧,在那枚鲜红的公社印章和实实在在的保障条款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顷刻消融殆尽。 猎户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在协议上郑重地按下自己的手印,或者签上歪歪扭扭的名字。 消息像山风一样刮过绿水村周围的沟沟坎坎。 没几天,邻近几个有猎户的村子,就有人主动找上了红旗合作社设在青山村的收购点。 “大山他娃在吗,我们是的,也想跟着您干!” “我们野猪岭的猎户,都听说了绿水村的事,您看…我们能不能也签个协议?” 陈建华的名字,连同他那份利益捆绑,共担风险的协议,成了山里人心中最坚实的依靠,名利双收! 第173章 荣誉加身 时间在忙碌而充实的日子中滑过,再过十天就是新年了! 这天,白马镇一年一度最隆重的“发展集体经济先进个人暨单位表彰大会”在镇礼堂召开时。 礼堂里坐满了人,各公社、大队的头头脑脑,国营厂的负责人,还有像陈建华这样崭露头角的新人。 空气里弥漫着油墨、汗水和一种节庆般的兴奋气息。 主席台上方挂着鲜红的横幅,镇领导们正襟危坐。 流程一项项进行,掌声一阵阵响起。 终于,到了宣读最高荣誉——“白马镇发展集体经济突出贡献奖”的时刻。 镇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在过去的半年里,涌现出了一批锐意进取、勇于担当的先进典型。他们扎根基层,服务集体,为白马镇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特此授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然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一个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的名字: “红旗生产大队青山村村民、红旗合作社理事长——陈建华同志!” 轰——! 短暂的寂静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持久的掌声浪潮! 无数道目光,惊讶的、羡慕的、探究的、敬佩的,齐刷刷地聚焦在礼堂中后排那个穿着整洁但依旧朴素中山装的年轻人身上。 陈建华沉稳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惯有的平静,迈步走向主席台。 皮鞋踏在光洁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踏在台下某些人的心坎上。 黑水公社供销社的刁主任坐在角落里,脸上堆着极其夸张的笑容,两只手拼命地拍着,掌心都拍红了,仿佛要用这疯狂的掌声洗刷掉自己当初的愚蠢和狼狈。 几个曾经对陈建华这个“外来户”抢了风头而眼红嫉妒、明里暗里使过绊子的大队支书,此刻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五味杂陈,却也不得不跟着人群,用力地鼓掌,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就连当初介绍陈建华认识赵莉莉、心里其实也存过几分考量和疑虑的郭永涛,此刻望着台上那个沉稳的身影,眼神里也充满了由衷的欣慰和赞赏,鼓掌鼓得格外真诚。 陈建华走上台,站定。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轮廓。 白马镇分管商业的王为民副镇长亲自上前,将一张印着金色大字的鲜红奖状郑重地递到他手中。 接着,又拿出一份深蓝色封皮、烫着金字的聘书。 “经研究决定,” 王镇长对着麦克风,声音洪亮,“破格提名陈建华同志,为白马镇工商联合会(筹)委员!” “望陈建华同志再接再厉,为我镇工业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奖状和聘书! 这不仅是荣誉,更是官方赋予的身份和地位! 是敲开更高层次大门的通行证! 陈建华双手接过聘书。 那深蓝色的硬壳封面,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 这份量,不仅仅是纸张的重量,更是他几个月来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所赢得的认可、话语权和影响力! 他的目光沉稳地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扫过刁主任那谄媚的笑脸,扫过那些支书们复杂的表情,扫过郭永涛欣慰的目光。 最后,定格在特邀嘉宾席上。 赵莉莉正坐在那里。 她今天穿着一身得体的浅灰色列宁装,显得干练又知性。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热烈鼓掌,只是微微侧着头,唇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灼热温度的笑意,那双漂亮的眼睛,像锁定猎物的鹰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台上的陈建华。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陈建华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看到巨大价值和潜力的兴奋,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激赏,更是一种“时机已到”的笃定。 陈建华极其轻微地对她颔首示意,嘴角勾起一丝同样自信而内敛的弧度。 赵莉莉红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那口型清晰无比: “身份,够了。” 陈建华收回目光,握紧了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聘书。 在这个还是集体吃饭的年代,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是他陈建华第一个做出来的。 陈建华乘坐着那辆喷有红旗运输字样的手扶拖拉机回到青山村时,夕阳正把村口那棵老槐树染成一片金红。 车子刚停稳,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心头一热。 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聚在他家门口! 孩子们在人群中兴奋地穿梭叫嚷,大人们则伸长了脖子张望。 人群最前面,站着他的父亲陈大山,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中山装,拄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枣木拐杖。 那条在差点要了命的腿,在陈建华不惜重金请来省城名医和张庆泉的精心调理下,早已痊愈,如今只是习惯性地拄着,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和红光。 七个孩子簇拥在陈大山身边,最大的陈凡和陈芸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扑过来。 “爸,我回来了!” 陈建华跳下车,声音洪亮。 “大山他娃,好样的!” “建华叔,真厉害!” “咱们青山村的光荣啊!”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陈大山眼眶湿润,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带着哽咽: “好,好,给我们老陈家争光了,给咱青山村争光了!” 陈大山则抹着眼泪,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影和胸前那枚闪亮的奖章,笑得合不拢嘴。 陈建华从随身的军绿色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鲜红的奖状和盖着白马镇公章的聘书,郑重地交到父亲手中: “爸,这是镇里发的。” 陈大山颤抖着手接过,抚摸着上面的烫金大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周围的乡亲们更是啧啧称奇,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刻,陈建华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山货起家的“小铁手”,他是被官方认可、带领乡亲们致富的能人,是青山村乃至整个红旗大队的骄傲! “爸爸!” 大儿子陈凡和大女儿陈芸带着孩子们朝着他扑上,紧紧抱着他! “好,好,走,我们回家!” 陈建华搂着孩子,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父亲陈大山笑着 第174章 你刚得的那点身份,可不够赔 年关将近,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硝烟和炖肉的香气。 陈建华却比平时更忙。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的确良中山装,带着知青孙小姚这位会记精心整理、用红纸包好的厚厚一沓沓年礼,坐上了开往县城的卡车。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兑现承诺,年底分红。 第一站:县劳动局局长李厉辉家。 县里八位官员各占股百分之六,再加上公社书记郭永涛也占股百分之六,李厉辉便是其中一人。 当陈建华将那个装着厚厚一沓大团结的红包递过去时,李局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矜持瞬间被惊喜取代! 他掂量着红包的重量,笑容满面:“哎呀,建华同志,太客气了!” 陈建华满脸笑容:“李局,这是当初答应你的,所以这是你应得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当初就是一点小支持,没想到…你这生意做得真红火,以后有什么需要局里协调的,尽管开口!” 李厉辉掂量着手中的分红,满脸笑容,他从未想到,陈建华这位农村泥腿子,居然真的成功了,而且还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利益! 陈建华从李厉辉那里离开后,直接找上人武部副部长胡清逸。 胡清逸是军人作风,话不多。 陈建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递上分红。 胡清逸接过,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用力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 “好小子,有本事,没看错你,药材质量一直很好,肉联厂那边也夸你们供的野味新鲜,继续保持!” 之后他依次将分红送到城里各个合作人手中! 方宏博心思细腻,更看重影响。 陈建华除了分红红包,还附上了一份红旗合作社带动就业、增加集体收入的简要报告。 方宏博看着报告和红包,满意地点头:“建华同志不仅会赚钱,更懂得回馈集体,带动乡亲,这很好!很有政治觉悟!这份报告,很有价值!” 黄朝阳城府很深,对陈建华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 他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听着陈建华简要汇报了合作社的发展和对未来的展望,才接过那个最厚的分红红包。 他没有当场点验,只是放在手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建华: “建华同志,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这红旗合作社的模式,很有生命力。组织上,会关注和支持真正能为群众做实事的集体经济的。好好干!” 郭永涛公社主任算是看着陈建华发家的,关系更近些。 他接过红包,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陈建华的手:“建华,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能成,这分红…哈哈,够我过个肥年了!药材、服装都托你的福,明年,咱们还得一起干更大的!” 最后,还有其他几位占股6%的关系户家,陈建华都一一拜访,奉上分量十足的分红。 每一份年礼送出,都换来一份更加热切的笑容、更坚定的支持和一份无形中增长的公信力。 这笔钱,花得值! 腊月二十九,青山村家家户户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和窗花,空气中弥漫着炸丸子、蒸年糕的诱人香气。 陈建华家更是热闹非凡。 陈建华亲自带着孩子们去公社供销社采购年货。 凭票买了平时舍不得买的糖果、糕点、几尺鲜艳的花布,还割了足足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孩子们兴奋地小脸通红,紧紧抓着爸爸的手。 院子里,张寡妇和几个相熟的妇女帮着炸年货、蒸馒头,不时拿眼瞟一下陪孩子们玩的陈建华,眼神亮晶晶的。 村长之女陈二丫也来了,有些羞涩地递上一个自己纳的、针脚细密的鞋垫: “建华哥…新年…垫着暖和。” 知青孙小姚则安静地坐在堂屋的方桌前,就着煤油灯的光,仔细地核对账本,确保合作社的账目清晰无误,为来年做准备。 她偶尔抬头,目光落在院子里那个被孩子和女人环绕的高大身影上,嘴角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 陈建华看着这温馨又略显微妙的一幕,心中感慨。 重生一世,能让家人过上好年,能让乡亲们跟着受益,还有这些或炽热、或温柔、或恬静的目光围绕,已是莫大的幸福。至于情债…他揉了揉眉心,暂时抛到脑后。 他抱着小女儿陈芸,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辞旧迎新,欢声笑语充满了小院。 新的一年,眨眼间过去了! 爆竹声歇,年味渐散。 初七一过,陈建华便再次踏进了赵莉莉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步履沉稳,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种经过沉淀和官方认证后的强大气场。 赵莉莉今天穿着一件喜庆的枣红色羊毛衫,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看到陈建华,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和…更加浓烈的兴趣。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 “陈大委员,新年新气象啊。这身份,够硬气了?” 陈建华坦然坐下,开门见山:“托你的福,也靠乡亲们支持。现在,身份有了点,该干正事了。赵科长,之前我的说事情,也该实现了!” 他刻意用了她要求的称呼,带着一丝熟稔。 赵莉莉对他的直接很满意。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推到陈建华面前,眼神变得认真而锐利: “当然,白马镇食品厂,年年亏损,生产的饼干硬得能砸核桃,糖果甜得齁死人,仓库积压如山,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了。” “还有,镇农机修理厂,设备老旧,技术员水平差,修个拖拉机都能修坏,农民怨声载道。” “以及…效益最差、亏损最大、上面最头疼的——镇造纸厂,设备是五十年代的老古董,污染严重,产品粗糙,只能当卫生纸,还卖不出去!” 她每说一个厂名,都像在点一个将死的病灶。 “怎么样?陈大能人,先啃哪块硬骨头?” 赵莉莉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挑衅和期待。 “先说好,这些可都是真正的烂摊子,比服装厂难搞十倍,搞砸了,你刚得的那点身份,可不够赔。” 陈建华拿起名单,目光在三个厂名上扫过,眼神深邃如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食品、农机、造纸…每一个都关乎民生,每一个都积重难返。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厂里破败的车间、愁眉苦脸的工人和堆积如山的废品。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一种猎人锁定目标般的锐利和兴奋。 他拿起笔,在名单上那个看似最不起眼、却也最贴近百姓生活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就它了!”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强大的自信和一丝野性的光芒: “白马镇食品厂,民以食为天,我就不信,把吃的东西做好,会没人要!” 他看向赵莉莉,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赵科长,帮我约食品厂的厂长,告诉他,我陈建华,带着能让他的饼干变酥、糖果变香、工厂起死回生的法子…来了!” 第175章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陈建华将那份写着‘国营食品厂’名字的名单推到赵莉莉面前时,赵莉莉那双总是带着钩子的漂亮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浓浓的怀疑。 “食品厂?” 赵莉莉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名字,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波浪卷发垂落肩头, “陈建华,你胃口是越来越大了。服装厂那堆衣服,好歹能穿。食品厂那堆‘硬核桃’和‘齁死糖’?那是能吃的吗?” 她端起桌上的搪瓷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水,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民以食为天是不假,但白马镇的‘天’,早就被食品厂那帮人捅漏了,设备老掉牙,配方几十年不变,做出来的东西,喂猪猪都嫌,成本还死高,你啃这块骨头?不怕崩了牙?” 陈建华看着赵莉莉那‘副你疯了’的表情,心中了然。 他非但没有被质疑激怒,反而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赵莉莉的办公桌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高级雪花膏和淡淡烟草的独特馨香,目光坦然地迎上她带着疑虑的美眸。 “赵科长,” 他刻意用了亲昵的称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我能让那帮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最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重生者独有的笃定和一丝野性的挑衅。 “牵个线,让我见见那位王厂长,剩下的事,交给我,成了,皆大欢喜,败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赵莉莉饱满的红唇。 “我随你处置。如何?” 这近乎调戏的回应和那灼热的目光,让赵莉莉心头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烫。 她没想到陈建华胆子这么大,不仅无视她的质疑,还敢反过来撩拨她! 她下意识地身体后仰,想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圈在了办公桌和他的气息之间。 “油嘴滑舌!” 赵莉莉嗔了一句,白皙的手指却不经意地拂过陈建华撑在桌沿的手背,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一丝挑逗。 “随我处置?哼,你这乡下泥腿子,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和胆子值点钱。”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挑衅,“行,线我给你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食品厂那堆‘垃圾’变成金子,要是搞砸了…看我怎么处置你!” 陈建华感受着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撩拨,心中暗笑。 他收回手,站直身体,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沉稳: “一言为定,时间地点?” 赵莉莉淡淡的说:“国营饭店,现在就去!” 国营饭店的小包间里,气氛有些凝滞。 食品厂厂长王德发,油头肥耳,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领口沾着油渍。 他叼着烟,眯着眼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陈建华,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鼻孔里时不时喷出两道不屑的烟柱。 赵莉莉作陪,试图缓和气氛: “王厂长,这位就是陈建华同志,红旗合作社的理事长,服装厂的事情,您应该听说了吧?就是他一手盘活的。” “哦?你就是陈建华?” 王德发拖长了音调,斜睨着陈建华: “就是那个倒腾山货、运气好卖了几件衣服的乡下小子?” 他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 “赵科长,不是我老王不给您面子,服装是服装,吃的是吃的,这能一样吗?他一个泥腿子,懂什么叫食品工艺?懂什么叫成本控制?懂什么叫国营大厂的标准?” 他拿起桌上食品厂生产的、包装简陋的饼干,用力掰了一下,饼干纹丝不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见没?这才叫国营大厂的硬实力!” 他又指着旁边一小碟供销社卖的、包装精致的进口饼干: “再看看人家、酥、香、那是技术、是底蕴、他陈建华有什么?靠点小聪明卖衣服的运气,就想来指点我们食品厂江山?笑话!” 陈建华听着王德发连珠炮似的嘲讽和贬低,脸上平静无波,只是眼神愈发深邃锐利。 他拿起一块食品厂的硬核桃,没有掰,而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又轻轻放下。 “王厂长,我确实不懂您所谓的标准。” 陈建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我只知道,供销社那盒进口饼干,要一块二,您这盒硬实力,卖八毛,还没人买。” “工人工资发不出,仓库堆满了硬实力和齁死糖,这就是您坚持的标准带来的结果?” 王德发被戳到痛处,老脸一红,猛地一拍桌子: “你懂个屁,这是国家财产,是计划生产,你以为是你们乡下小作坊,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卖不出去,那是群众不懂得欣赏,是供销社不会卖!” 陈建华丝毫不为所动,条理清晰地开始阐述自己的思路: “王厂长,我并非要指点江山,我的想法很简单。设备老旧可以修,温控不准可以调,配方不合理可以改,成本高?我们可以开发用本地原料,比如花生、红薯的低成本新品。卖不出去,我们可以学习服装厂的经验,捆绑销售,走供销社和农村渠道,让利给老百姓…” “够了!” 王德发粗暴地打断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鄙夷: “陈建华,收起你那套乡下把戏,食品厂是国营单位,不是你试验田,改配方、调设备、出了食品安全问题谁负责?你担得起吗?捆绑销售?投机倒把!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他转向赵莉莉,语重心长地说: “赵科长,您还年轻,可别被这小子忽悠了,跟他合作,不合规,风险太大,出了事,您这位置…怕也坐不稳!” 赵莉莉脸色微变。 王德发的话虽然难听,但也点出了一个现实。 与陈建华这种野路子深度合作,确实存在政策风险,尤其是在敏感的食品领域。 她看了一眼陈建华,眼神复杂,带着一丝犹豫和无奈。 陈建华看到赵莉莉的犹豫,心中了然。 他不再多言,站起身,对着王德发平静地说: “王厂长,道不同不相为谋,打扰了。” 又对赵莉莉点点头: “赵科长,我们先走吧。” 离开国营饭店,赵莉莉看着陈建华沉默的背影,以为他受到了打击,刚想开口安慰几句。 见陈建华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里没有半分沮丧,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热的火焰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赵科长,帮我个忙。”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过两天,我自己再去一趟食品厂!” 赵莉莉一愣:“你还去?王德发那老顽固…” “我知道!” 陈建华打断她,目光灼灼:“但我必须去!我要跟他打个赌,立个军令状!” 赵莉莉明白他的意思,沉默片刻,也没在劝说: “行,我知道,我给你安排!” 第176章 军令状 两天后,陈建华独自一人,再次踏进了白马镇食品厂的大门。 这一次,他没有找赵莉莉陪同,他要单刀赴会! 王德发看到又是陈建华,脸拉得老长: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戏,赶紧走!” 陈建华没有理会他的驱赶,径直走到王德发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王德发错愕的眼睛,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王厂长,我陈建华今天来,不是求你合作,是跟你打个赌,立个军令状!” “给我一个车间,最小的那个就行,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按我的法子,用你们现有的设备和原料,允许我微调配方和工艺,生产一批改良后的饼干和糖果!” “生产出来的东西,我负责销售,如果半个月内,卖不出去,或者卖的钱不够成本,我陈建华认栽,所有损失,我十倍赔偿,钱不够,我卖房卖地,还不够,我陈建华自己去公安局投案,告我投机倒把,我认罪伏法,绝无二话!” “但是!” 陈建华话锋一转,气势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如果我卖掉了,而且赚了钱,证明我的法子有效,那么,从今往后,食品厂的改革,必须按我的方案来,你王德发,必须全力配合,敢不敢赌?!”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王德发被陈建华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军令状震得目瞪口呆! 十倍赔偿? 卖房卖地? 投案自首? 这泥腿子是疯了吗?! 旁边的秘书和几个闻声过来的车间主任也傻眼了,看着陈建华,像看一个怪物。 王德发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本能地想拒绝,但陈建华那破釜沉舟的气势和开出的失败条件太诱人了! 十倍赔偿? 那可是一大笔钱! 还能把这个碍眼的泥腿子送进局子! 就算他万一…万一真走了狗屎运…那也只是配合他改革,厂子活了,自己也有功劳不是? 怎么算都不亏! 更重要的是,赵莉莉的面子…这小子敢这么赌,万一真出事,赵莉莉也脱不了干系! 正好一箭双雕! 巨大的诱惑和一丝侥幸心理,让王德发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贪婪: “好,陈建华,你有种,老子就跟你赌了,就按你说的!给你最小的三车间,半个月,原料设备随你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狗屎变成金子,你要是输了…哼,别怪老子不讲情面,赵科长也保不住你!” “一言为定!” 陈建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野性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 “王厂长,准备好纸笔,咱们立字据,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谁也别想赖!” 当陈建华拿着那份墨迹未干、按着两人红手印的军令状走出食品厂大门时,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是一场豪赌!但他更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是来自未来的智慧和必胜的信念! 半个月! 足够了! 他要让王德发这个傲慢的老顽固,还有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亲眼看看,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 什么叫真正的‘点石成金’! 陈建华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军令状,走进了食品厂最小的三车间。 这里与其说是车间,不如说是个废弃的杂物间,设备是其他车间淘汰下来的最破烂货色,角落里堆满了积灰的原料包和报废零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油脂和灰尘的混合气味。 王德发只象征性地拨了三个眼神麻木、混日子的老工人给他,外加一个被排挤的年轻技术员小张,脸上还带着伤。 据说是质疑过王德发的配方被打的。 “陈顾问,这…这怎么弄啊?” 小张看着眼前的垃圾堆,声音发苦。 陈建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车间: “设备是死的,人是活的,小张,你是技术员,懂原理。” “现在,听我指挥,第一步,清场,把所有垃圾清出去,第二步,把这堆破烂给我擦出原色来!” 他自己撸起袖子,抄起扫帚就干! 三个老工人被他的气势感染,加上陈建华承诺这半个月有额外补贴,也勉强动了起来。 消息传到肉联厂赵莉莉耳中,她坐不住了。 趁着午休,她来到了食品厂三车间。 看着陈建华满身油污、汗水浸透背心,却眼神专注地跟小张调试着那台老掉牙的搅拌机,她心中那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哟,陈大能人,真把自己当工人了?” 赵莉莉倚在门口,声音带着调侃,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她今天穿了件淡雅的碎花连衣裙,与这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建华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一口白牙: “赵科长,你怎么来了?这里脏。” 他走过来,身上那股汗味混合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强烈的雄性气息。 赵莉莉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 “擦擦。王德发可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半个月…你真能行?” 她的语气带着关切,指尖不经意地划过陈建华接过手帕时的手腕,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陈建华感受着那抹冰凉和撩拨,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不过…” 他微微凑近,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要是我真输了,去蹲局子,赵科长你会不会心疼?会不会…想办法捞我?” 这近乎调情的话,让赵莉莉心头一跳,脸颊瞬间染上红霞。 她强作镇定,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带着娇嗔: “少贫嘴!谁心疼你,蹲你的大牢去!”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甚至想象了一下他如果真的身陷囹圄,自己会如何动用一切关系去救他…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迅速压下心绪,提醒自己寡妇的身份和夫家的关系网,眼神重新变得复杂,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我是怕你连累我,赶紧干活吧!” 看着赵莉莉有些慌乱离去的背影,陈建华笑了笑。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感觉,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合作伙伴和利益关系。 这种若即若离、带着禁忌感的暧昧,让他也有些心猿意马。 第177章 要发发 初步清理和调试后,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 如何让村民愿意花钱买这些非必需的零食? 陈建华尝试用改良配方生产的第一批饼干,加了点鸡蛋和奶粉,调整了火候,和花生牛轧糖,口感好了很多。 这在上一世也是很火的一款产品,他也只是照搬过来而已! 随着时间流逝,食品厂三车间的就被收拾出来,设备调试完成,陈建华便开始按照之前改良的改良配方生产的第一批饼干! 这次做出来的产品也跟国营厂之前生产出来的产品有很大的区别,不再是硬邦邦的,口感变得酥软! 陈建华信心满满地让虎子拉了一车到青山村代销点试水。 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冷水,狠狠浇在陈建华滚烫的信心上。 改良配方、提升口感、满怀期待地将第一批酥软饼干和香浓牛轧糖拉到青山村代销点,换来的却是村民们的冷眼和近乎刻薄的评价。 “饼干?再酥也是零嘴,不当饱!” 一个老汉叼着旱烟袋,撇撇嘴。 “牛轧糖?甜是甜,有花生,可一斤糖的钱够买好几斤粗粮了!”抱着孩子的妇女摇摇头,眼神里是精打细算的务实。 “谁家钱多烧的,买这个?”几个半大小子围着看新鲜,嘻嘻哈哈,却没一个掏钱。 虎子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吆喝:“国营厂新出的好东西!尝尝吧,可香了!” 回应他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围观和毫无购买欲望的目光。 三天! 整整三天! 只卖出去可怜巴巴的几十斤! 仓库里积压的成品越来越多,陈建华手里那点有限的启动资金像指缝里的沙,飞快地流逝。 十天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沉重的压力让他夜不能寐。 消息传回白马食品厂,王德发那间敞着门的办公室里,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像锥子一样扎人。 “哈哈哈,我就说嘛,瞎折腾,弄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能顶饭吃?老百姓要的是实在,不是他那点小聪明!” 王德发拍着桌子,声音洪亮,生怕隔壁听不见: “陈建华?等着卷铺盖滚蛋吧!三车间那堆破烂,趁早给我腾出来!” 陈建华站在代销点冰冷的北风里,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确实低估了,低估了这个年代村民对非必需消费的极度谨慎。 每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八瓣花在刀刃上,刀刃就是粮食,就是饱腹。 深夜,破旧宿舍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陈建华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翻腾着上一世的碎片记忆。 市场定位、消费心理、节日经济……突然,几个关键词像闪电一样劈开了迷雾! 年关! 走亲戚! 面子! “对了,刚过完年,但正月里走亲访友的高峰还没过完!” 陈建华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亮得惊人。 他忽略了最核心的一点,在这个物资匮乏、人情却格外厚重的年代,过年走亲戚是天大的事! 再穷的人家,也得提着像样的东西上门,否则就是打脸,就是失了礼数! 供销社的点心匣子又贵又难买,还常常是些硬得硌牙的‘面子货,这不就是刚需吗? 一个大胆、疯狂却又极具可行性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陈建华立刻叫醒虎子和二牛: “虎子,二牛,立刻,马上,停止所有零散销售,把剩下的饼干、牛轧糖全部拉回厂里,还有,去找王德发仓库里那些积压的、还能吃的水果硬糖,还有炒花生米,有多少要多少,就说……就说我陈建华全要了,按他之前说的废品价结算!” 虎子懵了:“建华哥,那些硬糖和花生米……不是没人要的垃圾吗?咱还花钱买?” 陈建华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垃圾?很快它们就是金子,快去,时间不等人!” 与此同时,他连夜找到小张和三位老师傅: “张哥,三位老师傅,成败在此一举,接下来几天,咱们要玩命了,饼干、牛轧糖生产线全开,我重新调整了配方比例,保证口感和出货速度,只要按时按质完成,我陈建华个人掏腰包,给大家发‘超产奖’翻倍!” 小张看着陈建华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重重点头: “陈主任,你放心,我们几个老骨头,豁出去了!” 三位老师傅也拍着胸脯: “对,不能让王德发那小子看扁了,我们跟你干!” 三车间灯火通明,机器轰鸣。 陈建华亲自坐镇,严格把控着每一道工序。 改良后的饼干散发着诱人的奶香,牛轧糖甜香浓郁。 积压的廉价水果硬糖被仔细筛选,剔除变质的;炒花生米也被重新炒制,确保香脆。 最关键的环节来了! 陈建华指挥着临时组织起来的家属工: “饼干,半斤一摞,用油纸垫好!” “牛轧糖,八块一包!” “硬糖,抓两把,够分量!” “花生米,一小包,二两!” “然后,用这张大红纸,全部包起来,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对,就像供销社的点心匣子那样!” 最后,他亲自用毛笔,在每一个红彤彤的礼包正面,端端正正写上。 国营白马食品厂·新春福礼! 背面则写上,走亲访友必备,国营大厂出品,有里有面又实惠! 陈建华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子:饼干成本、糖成本、花生米成本、红纸人工最终,他定下一个极具冲击力和吉利意味的价格1.88元! “一块八毛八?” 虎子倒吸一口凉气,“建华哥,这……这能行吗?供销社的点心匣子可要两块多三块呢!” “就是要比它便宜,还要显得更值!” 陈建华胸有成竹,“数字吉利,‘要发发’,听着就喜庆,但这还不够……” 他眼中精光一闪:“再加一条,买一份‘新春福礼’,赠送一小包二两的精盐,或者……两张‘新春限量版’年画,二选一!” “送盐?” 二牛也惊了:“盐可是要票的!” “对,就是要送他们需要又难买的!” 陈建华解释:“盐是家家户户必需品,二两不算多,但足够吸引人,年画成本更低,我连夜跑了一趟镇印刷厂,印了一批‘五谷丰登’、‘年年有余’的喜庆年画,成本几分钱一张,但过年贴上,图的就是个吉利,让他们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 第178章 福礼 策略调整后的第一天清晨,一辆卡车满载着红彤彤、四四方方的“新春福礼”礼包,再次停在了青山村代销点门口。 这次,陈建华亲自压阵。 代销点负责人吴志轩看着这红火一片,心里直犯嘀咕: “这……真能行?昨天那散装的……” “志轩,照我说的喊!” 陈建华拍拍他肩膀,信心十足。 吴志轩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吆喝起来:“乡亲们,快来看啊,国营白马食品厂,新春特供‘福礼’大礼包上市啦,走亲访友,有里有面!” “饼干、牛轧糖、水果糖、香脆花生米,四样好东西,满满当当一大盒,只要一块八毛八,一块八毛八,买福礼,送实惠,送二两精盐,或者送两张喜庆新年画,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这吆喝声,像一颗炸弹扔进了平静的水塘! “啥?国营大厂的福礼,才一块八毛八?” 刚才还在犹豫的大婶第一个冲过来。 “还送盐?哎哟我的天,供销社买盐还得要票呢,这白送二两?” 精打细算的汉子眼睛瞬间亮了。 “送年画?我看看,哎哟,这画真好看,‘鲤鱼跳龙门’,贴在堂屋多气派,比供销社卖的也不差!” 爱面子的老爷子也心动了。 “过年走亲戚,提这么一盒,红彤彤的,又好看又实惠,里面的东西实在,还有糖有花生,比空手强百倍,比供销社那死贵还难吃的点心匣子强多了!” 准备去岳父家拜年的年轻后生直接掏钱,“给我来两份!一份送盐,一份要年画!” 人群瞬间沸腾了! “给我一份!” “我要两份,都要盐!” “我要年画!” “别挤,排队啊!” 代销点前被围得水泄不通,吴志轩忙得满头大汗,嗓子很快喊哑了。 那一车红彤彤的“福礼”,在村民狂热的抢购下,不到半天,一扫而空!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向附近十里八乡! 没买到的村民捶胸顿足,纷纷打听。 “啥时候再来?” “还有吗?” 陈建华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 “成了!” 虎子和二牛的卡车成了最忙碌的风景线,日夜不停地往返于三车间和各个代销点、甚至是闻讯主动要求进货的供销社之间! 车斗里满载着红彤彤的希望。 三车间的机器彻夜轰鸣! 在“超产奖”的刺激和陈建华亲自督战下,小张和三位老师傅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干劲冲天! 效率和质量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王德发仓库里那些积压多年、被他视为垃圾的水果硬糖和库存花生米,被迅速消耗一空,变成了“福礼”中不可或缺的添头,焕发了惊人的价值! 王德发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口,看着楼下三车间灯火通明、卡车进进出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再听着工人们私下议论“福礼”卖疯了。 陈理事有本事的窃窃私语,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他之前那些肆无忌惮的嘲讽,此刻仿佛化作无数个无形的巴掌,噼里啪啦地抽在他自己脸上! 火辣辣的疼!他死死抓着窗框,指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咯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落差和被打脸的羞愤,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新春福礼销售如火如荼,陈建华稍稍松了口气,计算着资金回流和下一步计划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主动找上门。 这天下午,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停在了略显破败的白马食品厂门口。 车上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穿着整洁的蓝色列宁装,短发齐耳,显得精明干练的女干部。 她便是赵莉莉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厂区,径直走向门卫室。 “同志,请问你们厂负责生产新春福礼的陈建华同志在吗?”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 门卫老李头一看这架势和吉普车,知道来人不简单,赶紧指路: “在在在,陈理事在三车间那边忙着呢,您顺着这条路直走……” 对于赵莉莉这位肉联厂的科长,他可不敢得罪,而且这段时间,赵莉莉也经常来找陈建华,他还是知道的! 赵莉莉点点头,大步流星地朝着机器轰鸣的三车间走去。 车间门口,陈建华正和虎子核对出货单,满手面粉,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建华同志,我来了?” 赵莉莉的声音传来。 “赵科长,你怎么来了?” 陈建华抬头,看到赵莉莉站在门口处,急忙迎上去! “这不是听说你这边大卖了吗?所以我过来看看!” 赵莉莉大步走进去,目光扫视着车间内忙碌的众人! 陈建华望着这一幕,心中满是好奇,赵莉莉又不是没来过,怎么还对这些好奇:“您这次来找我是……?” 赵莉莉开门见山,眼神中带着欣赏和急切:“建华同志,我这次带任务来的!你们厂出的‘新春福礼’,现在可是咱们县里的抢手货。东西好,包装喜庆,价格实惠,送的盐和年画更是想群众所想!我们肉联厂工会正在为职工采购年关福利,供销社那边的配额和东西都满足不了需求,价格也高。我看中了你们的‘福礼’,想代表厂里,跟你们谈一笔大订单!” 陈建华心中狂喜,但面上依旧沉稳:“赵科长您过奖了!为人民群众服务,是我们国营厂的本分。您需要多少?我们一定尽力保障供应!” 他一边说,一边敏锐地注意到王德发不知何时也溜达到了车间门口,正竖着耳朵偷听,脸色难看至极。 赵莉莉报出一个让旁边虎子差点跳起来的数字: “初步计划,先订两千份,时间紧,最好五天内能交货,价格就按你们零售价一块八毛八,你看行不行?我们现金结算!” 两千份,这几乎是目前三车间好几天的产量,而且是大宗采购,现金结算,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更是巨大的肯定! 陈建华强压激动,思路飞快: “感谢赵科长和肉联厂对我们产品的信任,两千份,五天内,没问题,我们三车间全体工人加班加点,保证按时按质交货,价格就按您说的!” “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赵莉莉很高兴,随即又想到什么: “对了,我看你们的福礼里有花生米,很香脆。我们肉联厂榨油车间正好有一批处理下来的花生碎料,颗粒不大但品质没问题,本来是打算当饲料处理的。” “我看你们能用上,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以非常低的价格,甚至作为添头提供给你们,这样你们的成本还能再降一点,我们的‘福礼’内容也更丰富实在,你看怎么样?”这简直是双赢的提议! 陈建华眼睛更亮了:“太好了,赵科长,您这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花生碎料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加到福礼里或者开发新产品都行,合作愉快!”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这你想要感谢我,改天请我吃饭,我先走了!” 赵莉莉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第179章 原料被人动了手脚! 两人的对话,尤其是那两千份、现金结算、花生碎料合作的字眼,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门口偷听的王德发心口! 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自己视为垃圾、拼命想甩掉的边角料,在陈建华手里变成了香饽饽,还引来了肉联厂这样的大客户! 自己处心积虑的打压和嘲讽,此刻显得无比愚蠢可笑! 巨大的失落和被打脸的屈辱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再也听不下去,灰溜溜地转身,像只斗败的公鸡,背影充满了狼狈和颓丧。 陈建华眼角余光瞥见王德发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峻而畅快的弧度。 这记耳光,打得响亮,这反转,来得痛快,他转身,对着车间里忙碌的工人们,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 “张哥,三位师傅,兄弟们,都听到了吗?肉联厂赵科长订了两千份福礼,五天,大家再加把劲,超产奖,翻倍,咱们三车间,要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好!” 车间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应和声,工人们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自豪。 机器的轰鸣声,此刻仿佛也变成了胜利的凯歌。 红彤彤的“新春福礼”,如同燎原之火,不仅点燃了市场的热情,更彻底点燃了三车间的希望,将王德发的脸面,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但陈建华知道,肉联厂的那两千的订单,这其中一定有赵莉莉这位科长的原因,不然绝对不会落到自己手上! 红火的“新春福礼”如同燎原之火,不仅烧旺了三车间的希望,更将王德发那张油腻的脸烤得焦黑滚烫。 肉联厂两千份订单,现金结算,外加花生碎料的长期合作,这记响亮的耳光抽得王德发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气得移位。 他躲在办公室里,听着楼下三车间震天的干劲和卡车进出的轰鸣,只觉得那声音像无数根针扎在心上。 “妈的,狗屎运,全是狗屎运!” 王德发狠狠将搪瓷缸砸在桌上,茶水四溅。 “一个泥腿子,凭什么?” 他不甘心! 绝对不甘心! 陈建华的成功,就是对他王德发最大的否定和羞辱! 那份军令状,此刻更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悬在他头顶。 半个月期限眼看就要到了,陈建华不仅没垮,反而风生水起,甚至攀上了肉联厂的关系! 这要是真让他做成了,自己这厂长的位置,岂不是成了笑话? 妒火和恐慌在王德发心里疯狂滋长。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算计。 “想翻身?做梦!” 他阴恻恻地自语。 “赵莉莉?哼,老子动不了她,还动不了你陈建华手里的东西?” 他立刻叫来自己的心腹,负责原料仓库的李秃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吩咐: “秃子,你听着,三车间那帮人不是干得欢吗?不是要赶肉联厂的订单吗?给我从根子上掐死他们!” 李秃子三角眼一眯,心领神会: “厂长,您的意思是……原料上动手脚?” “哼!” 王德发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浊气: “面粉,给我掺!掺点发霉的陈粮面进去,不多,三成就够,花生米?不是要香脆吗?找些受潮的、有哈喇味的混进去!” “还有那批赵莉莉给的花生碎料,也给我加加料,动作麻利点,别让人看见!” 李秃子有些犹豫:“厂长,这……万一吃出问题,肉联厂那边……” “怕什么?!” 王德发恶狠狠地打断:“吃不死人,最多口感差点,拉个肚子,等他们发现问题,订单早黄了!” “陈建华交不出货,违约赔钱是小,坏了肉联厂的名声,我看赵莉莉还保不保他,到时候,他就是投机倒把的铁证,军令状就是他的催命符!” 李秃子被王德发眼中的疯狂吓住了,但想到自己的前程都系在王德发身上,一咬牙: “行,厂长,我这就去办!” ………… 三车间内,灯火彻夜不熄。 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所有阴谋。 陈建华带着小张和三位老师傅,以及临时抽调来帮忙的工人家属,正为了五天内赶制两千份福礼,而全力冲刺。 超产奖翻倍的承诺,如同强心针,让每个人都铆足了劲。 “张哥,饼干烘烤温度再降两度,保持酥脆别焦!” 陈建华大声指挥着,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好嘞!” 小张全神贯注地调整着旋钮。 “牛轧糖的熬糖火候是关键,老师傅,您盯紧点!” 陈建华又转向经验最丰富的老工人。 “陈主任放心,老头子我干了几十年,手上这把火候错不了!”老工人拍着胸脯保证。 虎子和二牛则忙着将打包好的福礼装车,准备连夜送往代销点和供销社,回笼资金,同时为肉联厂的订单腾出空间。 陈建华虽然忙碌,但内心充满掌控感。 资金在快速回流,订单在手,工人们士气高昂。 然而,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在他拿起一包刚拆封准备检查的原料面粉时,悄然浮现。 这面粉的颜色……似乎比平常暗淡一些? 他捻起一小撮,指尖的触感也略显粗糙粘腻,凑近鼻尖,隐约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 “不对!” 陈建华心中一凛。 他对原料极其敏感,这是上一世在商海沉浮中练就的本能。 就在这时,负责筛选花生米的家属工刘婶,皱着眉头拎着一小袋花生米走过来: “陈顾问,您看看这袋花生,好像有点……怪味,摸着也有点潮乎?” 陈建华立刻接过,抓起几颗花生米,用力一捻,花生衣轻易脱落,里面的花生仁颜色发暗,闻之,一股淡淡的哈喇味直冲鼻腔! “混蛋!” 陈建华眼神瞬间冰寒如刀! 他立刻联想到赵莉莉提供的那批花生碎料,快步走到存放处,抓起一把碎料仔细检查,果然,也夹杂着同样不新鲜的气息! 这绝不是偶然! 是有人故意使坏! 目标直指这批关键的订单! 一旦用这些劣质原料生产出问题产品送到肉联厂……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订单泡汤,刚刚建立的信誉将彻底崩塌,他陈建华立刻就会被打入万丈深渊! “小张,虎子,立刻停止所有原料投入,所有生产线暂停!”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轰鸣的车间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压抑的怒火。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陈主任,怎么了?这订单时间紧……” 小张焦急地问。 “原料被人动了手脚!” 陈建华举起手中那袋问题花生米和问题面粉,声音冰冷刺骨。 “面粉掺了发霉的陈粮,花生米和花生碎料受潮变质,这些东西做出来的东西,谁敢吃?谁敢拿去走亲戚送人?!” “什么?!” “谁干的?!” “天杀的,这不是害人吗?!” 车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工人们又惊又怒! 他们日夜辛劳,就是为了打这场翻身仗,眼看成功在望,竟然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第180章 必须严惩不贷 陈建华眼中怒火翻腾,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此刻慌乱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揪出黑手,更要挽回局面!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声音沉稳有力: “大家别慌,停工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现在,听我安排!” “小张,你立刻带人,把仓库所有原料,特别是面粉、花生米和花生碎料,全部封存,取样!每一袋都要取样标记!” “三位老师傅,麻烦你们辛苦一下,带着刘婶她们,把今天已经用问题原料生产出来的半成品和成品,全部挑出来,单独堆放,做好标记,一点都不能混!” “虎子,二牛!你们俩现在就去保卫科,就说我陈建华说的,三车间原料仓库和生产车间发现重大人为破坏事件,请求立即封锁现场,控制相关责任人,特别是原料仓库的李秃子!没我的允许,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能在哎原材料动手的人,陈建华只能想到原料仓库的人! “是!” 虎子和二牛应声如雷,眼中喷火,转身就往外冲。 陈建华雷厉风行的安排,瞬间稳住了军心。 工人们虽然愤怒,但有了主心骨,立刻按照指令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呵,陈大能人,这深更半夜的,机器怎么停了?该不会是牛皮吹破了,做不出东西来,找借口停工吧?” 王德发背着手,腆着肚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假惺惺的关切。 他身后跟着几个平时跟他沆瀣一气的小头目。 他接到李秃子事已办妥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来看笑话了。 陈建华猛地转身,冰冷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剑,直刺王德发! 他怎么来了,难道他知道什么,或者本身这件事就跟他有关? “王厂长,你来得正好!”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过了车间的嘈杂, “我正想问问你,我们三车间领用的原料,为什么面粉里掺了发霉的陈粮?花生米和花生碎料受潮变质?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给肉联厂职工福利的原料上动手脚?!” “你……你血口喷人!” 王德发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随即涨成猪肝色,色厉内荏地吼道。 “陈建华!你不要自己没本事,就污蔑领导,原料都是按规矩发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保管不善,或者为了省钱以次充好?!” “污蔑?以次充好?” 陈建华冷笑一声,大步走到堆放问题原料的地方,抓起一把掺了陈粮的面粉和一把发黄的花生米,狠狠摔在王德发脚下!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颜色?这气味?这是保管不善?这是以次充好?这他妈就是蓄意破坏,是投毒!”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肉联厂两千职工等着我们的‘福礼’!这是关系到人家厂子职工过年福利的大事,你王德发看不起我,为了个人私怨,为了打压我陈建华,竟然丧心病狂到拿食品安全当儿戏,拿工人的健康当筹码,你还有没有一点党性?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我……我没有,你胡说!” 王德发被陈建华的气势和掷地有声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没想到陈建华反应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更没想到对方直接扣上了投毒、破坏职工福利这么大的帽子!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陈建华步步紧逼,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他,“我已经让保卫科封锁现场,控制李秃子!” “所有原料都有取样!我陈建华今天把话撂这儿,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黑手,我绝不罢休,军令状的事,咱们也正好当着全厂职工的面,好好清算!”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一阵骚动。 虎子、二牛带着保卫科的几个人,拖着面如死灰、浑身筛糠的李秃子进来了。 保卫科长脸色铁青,手里还拿着一份刚写好的检举材料。 是李秃子在路上就吓得瘫软,竹筒倒豆子般交代的,上面有他的签字画押! “王……王厂长……救……救我啊……” 李秃子看到王德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嚎起来。 王德发看到李秃子和保卫科长手里的材料,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人赃并获! 铁证如山! “王德发,你还有什么话说?!” 保卫科长大喝一声,怒目而视。 车间里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愤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聚焦在王德发身上。 那些平时对他敢怒不敢言的工人,此刻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蛀虫!” “败类!” “为了整人,连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呸,不配当厂长!”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王德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当众被扒皮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他精心策划的阴谋,不仅没能扳倒陈建华,反而成了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钉! 这记耳光,抽得他魂飞魄散! 他忍不住看向陈建华:“你怎么知道的?” 陈建华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我怎么知道的?单盘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我们第三车间用的原材料都是刚拉过来的,就算他想变质,也是需要时间。” “至于肉联厂送过来的,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那是为他们肉联厂做的福礼!” “对啊,这事很简单,我怎么就忘了!” 王德发瞬间反应过来,身体摇摇欲坠,场面极度混乱之际,一个清亮而威严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好一出精彩的大戏!王德发厂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莉莉正俏脸含霜地站在门口。 她显然已经听说了情况,眼中燃烧着怒火。 她身后,还跟着肉联厂保卫科的两个人,显然是接到陈建华这边的紧急通报赶来的! 赵莉莉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刺向王德发:“我代表肉联厂两千职工,感谢王厂长用心良苦为我们准备的加料福利!” “这件事,我们肉联厂会向县革委会、向商业局如实反映,必须严惩不贷!” 王德发看到赵莉莉和肉联厂保卫科的人,彻底崩溃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裤裆处迅速洇湿一片——竟是吓得失禁了! 一股骚臭味在车间里弥漫开来。 “带走!” 保卫科长厌恶地一挥手,保卫科的人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的王德发和面如土色的李秃子架了出去。 赵莉莉这才快步走到陈建华面前,看着他额头的汗水和眼中的怒火,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激赏。 “没事吧?原料损失多少?订单还能按时吗?” 第181章 赌约我认 陈建华感受到她的关切,心中微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放心,损失可控,问题原料已经全部封存隔离,干净的库存原料足够支撑,工人都在,五天之内,保质保量完成肉联厂订单,我陈建华,说到做到!” 他猛地转身,对着车间里所有注视着他的工人,声音洪亮,充满了无坚不摧的信念和力量: “兄弟们,姐妹们,蛀虫已经被揪出来了,现在,是咱们三车间证明自己的时候了,为了咱们自己的尊严,为了对得起赵科长和肉联厂同志的信任,为了咱们的‘新春福礼’这块牌子,大家有没有信心,五天之内,拿下这两千份订单?!” “有!” 震耳欲聋的吼声瞬间爆发! 经历了刚才的惊变和愤怒,工人们心中憋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劲头! 陈建华在危机时刻的冷静、果断和对他们的维护,彻底赢得了他们的心! 此刻,他就是三车间当之无愧的主心骨! “好,清点干净原料,设备重新调试,生产线,全速运转,干起来!”陈建华大手一挥! “干起来!” 工人们齐声应和,如同打了鸡血,立刻投入到紧张有序的生产中。 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雄壮有力! 赵莉莉站在陈建华身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和指挥若定的身影,听着车间里震天的干劲,眼中异彩连连。 这个男人,在绝境中翻盘,在危机中力挽狂澜,展现出的魄力、智慧和担当,让她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汗水、机油和面粉气息的独特味道,这味道此刻竟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和着迷。 陈建华感受到身边灼热的目光,微微侧头,对上赵莉莉那双含着复杂情愫的美眸。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电流窜过。 陈建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赵科长,这次……多亏你了,晚上……请你吃饭,地点你定,好感谢你。” 赵莉莉心头猛地一跳,脸颊瞬间飞起红霞,她强作镇定地移开目光,看向忙碌的车间,声音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先把订单完成再说,油嘴滑舌!” 但她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车间里热火朝天,红彤彤的福礼在流水线上快速成型。 半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王德发阴沉着脸,坐在办公室。 三车间的事情,让他被上面的人批评,甚至差点罢免他厂长的位置,还是因为负责原料仓库的李秃子顶下这个罪名,他才保住这个位置!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公章,准备等陈建华灰溜溜来认输时,好好羞辱他一番,然后送他去蹲局子! 他甚至提前跟相熟的派出所打了招呼。 他可不相信陈建华真的能把食品厂盘活,一旦食品厂没法盘活,那就送他进去!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垂头丧气的陈建华,而是红光满面、拿着一叠单据的财务科长! “厂…厂长,三…三车间的账…算出来了!” 财务科长声音激动得发颤。 “慌什么?” 王德发不满地皱眉,“赔了多少?十倍,他陈建华赔得起吗?” “不…不是赔!” 财务科长把一张汇款单和一份明细表啪地拍在王德发桌上,声音带着无比的亢奋。 “是赚,大赚啊厂长!” “这半个月,三车间共生产销售新春福礼礼盒。一万两千份,每份售价1.88元,总收入高达两万两千五百六十元!” “扣除原料成本,包括礼盒内所有东西和陈建华垫付的盐、年画成本、人工补贴、水电等…净利润八千七百三十二元八角四分!” 轰! 王德发如同被雷劈中,猛地站起来,肥胖的身躯撞得桌子咣当作响! 他一把抓过汇款单和明细表,眼睛瞪得滚圆,手指颤抖着数着上面的数字! 八千多块,纯利,半个月,还是用他厂里最破烂的车间和积压的垃圾原料做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可不相信陈建华一个泥腿子,能做到这种事情,就算有肉联厂的两千件,也不行!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十个三车间的工人,簇拥着陈建华和小张,兴高采烈地涌了过来! 工人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和自豪! 陈建华分开人群,走到王德发面前。 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明亮如星辰,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嘲讽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一张盖着信用社红章的、金额为八万七千三百二十八元四角的存款单复印件,轻轻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拍在了王德发面前那叠显示着巨额利润的报表之上! 啪! 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王厂长,”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 “十倍赔偿的钱,我准备好了,存在信用社,随时可以取。你是现在报警抓我,还是履行赌约,把食品厂的代销权和改革权,交给我?” 他看着王德发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涨成猪肝色的肥脸,看着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的狼狈样子,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打脸,用实打实的、碾压性的业绩和提前准备好的十倍赔偿金,狠狠砸碎对方的傲慢、无知和侥幸! 砸得他体无完肤,砸得他肝胆俱裂!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不可一世的厂长,像一尊被抽走了骨头的泥塑,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陈…陈顾问…” 许久,王德发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敬畏。 “我、我服了…服了,赌约我认,代销权…是您的,改革、您说了算!” 陈建华对于王德发这种人,可没什么好脸色,收回存款单复印件,看都没看瘫软的王德发一眼,转身面向激动的人群,声音洪亮,响彻整个食品厂: “从今天起,白马镇食品厂,要换新天了,愿意跟着我陈建华,让厂子活过来,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留下,咱们一起,把‘新春福礼’卖遍全省,让咱们食品厂的名字,响当当!” “好!” “听陈顾问的!” “陈顾问万岁!” 工人们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 淹没了王德发最后一丝尊严! 第182章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赵莉莉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个在欢呼声中如同君王般的男人,心脏狂跳,脸颊滚烫。 她强行压抑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男人,耀眼! 耀眼到她这个保护伞都感到了压力,也耀眼到她更加无法自拔,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寡妇身份和背后关系网带来的沉重枷锁。 她只能将那份悸动更深地隐藏,用更炽热的野心去掩饰。 陈建华拿到了食品厂的代销权和改革主导权, 王德发彻底蔫了。 他不再是那个挺着啤酒肚、趾高气扬的厂长,而成了食品厂角落里一个无人问津的影子。 陈建华的名字,连同新春福礼的销售神话,如同最劲爆的新闻,席卷了整个白马镇! 街头巷尾,茶馆饭铺,人们都在谈论这个神奇的“乡下能人”如何点石成金,把一堆没人要的破烂变成了抢手的年货,更把不可一世的王厂长拉下了马。 陈建华三个字,在白马镇工商界,已然成为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他不再需要赵莉莉的引荐,许多陷入困境的国营厂负责人,开始主动托关系、递条子,希望能请动这尊财神爷去看看自家的烂摊子。 红旗合作社的办公室,门庭若市。 这天,陈建华再次来到! 陈建华再次踏入赵莉莉的办公室,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仗对方鼻息的乡下泥腿子,而是携着连战连捷的威势,带着更庞大的商业版图构想而来。 赵莉莉亲自给他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不再是搪瓷缸,而是白瓷盖碗。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绒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外面罩着件米白色开司米毛衣,既显身份又不失风情。她看着陈建华沉稳自信地坐在对面,眼神复杂难明。 欣赏、骄傲、野心交织,还有一股被她强行压抑、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的灼热情愫。 “陈大老板,现在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赵莉莉将盖碗轻轻推过去,指尖不经意地拂过陈建华的手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更久,带着一种亲昵的试探。 “食品厂这一仗,打得漂亮,王德发那张老脸,算是被你彻底踩进泥里了,现在,整个白马镇的病秧子们,可都眼巴巴等着你这剂猛药呢。” 她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磁性,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陈建华端起盖碗,感受着瓷器温润的触感和她指尖残留的微凉,心中微微一荡。 他抬眼,迎上赵莉莉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美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野性和掌控欲的弧度: “猛药也得对症下药。赵科长,你手里…哪块骨头最难啃?哪家厂子的负责人,骨头最硬,最看不起我这泥腿子?” 他刻意用“泥腿子”自嘲,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挑衅和征服的意味。 这种带着危险气息的对话,最能撩动赵莉莉的心弦。 果然,赵莉莉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跳加速,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身体微微前倾,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魅惑: “最难啃?骨头最硬?那当然是、镇农机修理厂的厂长周振邦了。” “老牌大学生,技术出身,眼睛长在头顶上,连镇领导的面子都敢驳。他厂里的设备确实老旧,但在他看来,那是历史的沉淀!工人技术差?那是工人素质有待提高!” “效益差?那是农业机械化水平低,需求不足,总之,千错万错,都不是他和他那套正统技术流的错!想动他的厂子?难如登天!” 她顿了顿,红唇凑近陈建华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兰花的芬芳,轻轻拂过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而且…他可是放出话来,说你是投机取巧的江湖骗子,食品厂是走了狗屎运撞上年关需求。你,敢不敢去碰碰这颗最硬的钉子?要是能把他这块茅坑里的石头啃下来…姐姐我…” 她尾音拖长,带着无尽的遐想和挑逗,眼神迷离地看着陈建华,仿佛在无声地许诺着什么。 这赤裸裸的引诱和激将,如同火星溅入干柴! 陈建华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窜起,握着盖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赵莉莉这个女人,太懂得如何拨弄人心! 她的魅力、她的背景、她此刻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那层禁忌的薄纱,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然而,重生者的理智瞬间压倒了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欲念,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和侵略性。 他没有退避,反而同样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在她耳边回应: “周振邦?茅坑里的石头?呵…在我眼里,不过是块挡路的绊脚石。踢开便是,至于姐姐你的奖励…” 他故意停顿,目光灼灼地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等我凯旋,亲自来取,就怕到时候,姐姐你…舍不得给!” 这大胆至极的反撩和承诺,让赵莉莉浑身一颤! 一股强烈的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她猛地坐直身体,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眼神又羞又恼,还带着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兴奋!她抓起桌上的文件佯装要打陈建华: “滚,谁舍不得,赶紧去啃你的硬骨头去,啃不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陈建华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大步离开,赵莉莉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她懊恼地捂住发烫的脸颊,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又忍不住回味刚才那触电般的感觉。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每一次靠近,都在挑战她理智的边界!可那份悸动和渴望,却像藤蔓一样,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寡妇的身份,夫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像沉重的枷锁,让她只能将这份汹涌的情感,更深地锁进名为野心的牢笼里,用更紧密的合作去维系这份危险的靠近。 “赵科长,你这……哈哈!” 陈建华望着脸红如猴屁股的赵莉莉,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农机修理厂位于县城西郊,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厂长周振邦,五十多岁,身材瘦高,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 他看陈建华的眼神,如同看一件沾了泥巴的出土文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技术优越感和冰冷的审视。 “陈建华同志,久仰大名。” 第183章 用我的体系 陈建华直接开口说:“周厂长,想必我们过来的目的,您也猜到了,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想要跟机械厂合作!” 周振邦一时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陈建华,声音像块冰坨子,又冷又硬: “听说你在服装厂、食品厂的事情,搞了些小聪明,投机取巧罢了。技术,那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车间里那一排排老掉牙的机床。 这些铁疙瘩浑身油污,笨重得像头老牛,一看就是五十年代的老古董。 “看见没?这些老伙计,旧是旧,可筋骨硬朗,精度够用!” 他话锋一转,阴冷的目光扫过旁边几个缩着脖子、动作笨拙的年轻工人,声音陡然拔高, “问题是人,技术断层,青黄不接,这才是根子上的烂疮!” 陈建华没急着反驳。 他目光锐利,快速扫过整个车间。 设备确实老得掉渣,但看得出有人用心保养过。 工人? 一个个畏手畏脚,眼神躲闪,连拆个螺丝都透着心虚,明显是没经过正经培训,半点自信也无。 地上堆着待修的拖拉机、柴油机零件,像座小山,进度慢得让人心焦。 “周厂长说技术是根本,我一百个赞同。” 陈建华开口,声音沉稳,却像块石头砸进死水。 “但技术断层,不是天堑,设备老旧,也不是效率低下的借口,关键是怎么让现有的家伙什儿和人手,榨出最大的油水!” “榨油水?” 周振邦镜片后的眼睛射出浓浓的讥讽,嗤笑一声。 “陈顾问,高见啊,难不成你能凭空变出进口的新设备?还是能一夜之间把这些毛头小子灌成八级大师傅?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陈建华几步走到一台正被大卸八块的老柴油机旁,指着学徒手里笨重的工具和摊了一地的零件,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问题一:维修像无头苍蝇,毫无标准,全凭老师傅一张嘴,学徒死记硬背!效率低,错漏多,返工堆成山,活该!” “问题二:配件管理一锅粥,常用件坏了现找,特殊件?定制等到猴年马月?农忙需要时,全他妈耽误在等配件上了!” “问题三:技术传承断了根,老师傅的经验烂在肚子里,学徒学得慢,越干越没胆!”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抛出的方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法子,不靠新机器,不靠神仙灌顶,就靠一套体系,那就是《傻瓜式维修手册》,形成标准化!” “只要你放手给我,我就又有办法!” 陈建华说完,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周厂长! 陈建华的办法也很简单,把厂里仅存的几位老师傅集合起来! 专攻最常见、最爱趴窝的几种农机,比如手扶拖拉机、柴油抽水机! 编写图文并茂、步骤清晰的维修手册! 怎么拆? 用什么工具? 螺丝拧哪颗? 怎么检测? 怎么装回去? 一步一图,照着做就行! 让一个懂点机械皮毛的学徒,对着手册,能搞定80%的常见毛病! 管配件:分级供应,常用易损件,活塞环、缸垫、油封...建安全库存,坏了,立刻可取! 特殊定制件:跟县机械厂签长期合同,缩短交货期! 同时,琢磨用现有设备仿制替代! 废旧件? 变废为宝! 设旧件修复区,能修的修好,当备用件或者便宜卖! 以工代训,考级加钱! 《维修手册》就是圣经!所有人,包括老师傅!必须学!必须考! 设等级:初级、中级、高级技工,等级挂钩工资奖金! 能按手册独立修好常见故障,初级证+津贴到手! 能解决手册外的疑难杂症,能带徒弟,高级证+重奖! 有好点子,改进手册,发明个小工具,采纳,重奖砸晕你! 这就是陈建华的办法,当然,这些他不会提前跟周振邦说,毕竟这就是他针对机械厂的核心管理技术! “纸…纸上谈兵!” 周振邦强撑着脸皮,声音却有点发虚。 “说得轻巧,编手册,谁有那本事?标准化,农机毛病千奇百怪,能一概而论,异想天开!” 陈建华嘴角一勾,早有预料。 他朝身后一招手,干练的孙小姚立刻递上一份文件。 “纸不纸上,数据说了算!” 陈建华声音陡然凌厉,带着碾压般的气势,“周厂长,您厂上个月修一台同型号手扶拖拉机,平均耗时多久?返工率多少?等配件耽误的农时,折算成粮食,损失了多少?!” 他报出一连串冰冷刺骨的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周振邦脸上! 他红旗红旗合作社可是有手扶拖拉机,这些都是他根据手扶拖拉机整理出来的数据! “用我的体系!” 陈建华斩钉截铁,手指重重敲在方案上。 “手册化操作,新手也能把常见故障维修时间砍掉一半以上,配件到位,等配件的时间省掉七成,预防性保养,大故障率直降三成,这些,立刻就能验证!” 他目光如炬,死死钉住周振邦,话像刀子: “周厂长!您是技术专家,您拍着良心说,是守着您那套正统,却屁用不顶、让农民兄弟骂娘的技术等死好?” “还是放下您那点可怜的身段,拥抱这套能立竿见影、让地里机器转起来、让农民兄弟笑出来的真本事好?技术不分贵贱,能让机器转、让农民笑的,就是好技术!” “你…你…” 周振邦被这连珠炮似的精准数据和诛心之问轰得头晕眼花,脸色由红转白,额头冷汗涔涔。 他那点引以为傲的技术权威,在陈建华这套降维打击的体系和大数据面前,脆弱得像张破纸!最后那句让农民笑出来,更是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那层清高虚伪的皮! 围观的工人们,眼睛却蹭地亮了! 陈顾问的方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学本事! 涨工资! 有尊严! 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 “陈顾问说得好!” 紧接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瞬间就汇成了雷鸣般的浪潮! 周振邦看着工人们投向陈建华那热切、信任的目光,再看着陈建华那稳如泰山、掌控一切的气势,最后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瘟鸡,颓然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这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今天被陈建华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和直指人心的力量,碾得粉碎! 陈建华没再进逼,反而伸出手,目光沉静: “周厂长,为了农机厂,为了地里等机器下种的乡亲,合作吧?” 第184章 捅了大篓子了吧 周振邦那只布满老茧、沾满机油的手,最终沉重地、带着一丝不情愿的妥协,握住了陈建华伸出的手。 车间里雷鸣般的掌声仿佛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工人们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灼烧着他引以为傲了几十年的技术正统尊严。 农机厂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陈顾问...希望你的体系,真能让这些老伙计焕发第二春,别辜负了乡亲们的指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振邦的声音干涩,带着最后的倔强,更像是对自己过往的告别。 “放心,周厂长,数据不会骗人,乡亲们的笑容更不会骗人。” 陈建华语气沉稳,目光扫过兴奋的工人们:“孙小姚!” “在!” 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扎着利落麻花辫的孙小姚立刻上前,眼神明亮,充满干劲儿。 她现在是陈建华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从知青到管理者的蜕变,让她身上既有知识分子的书卷气,又有扎根基层的韧劲。 “立刻组织人手,按刚才的方案执行,优先处理手扶拖拉机和抽水机的维修手册,你亲自跟进,协调老技师,务必图文清晰,步骤傻瓜化!” 陈建华指令清晰果断。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孙小姚用力点头,看向陈建华的眼神里,除了敬佩,还悄然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这个改变了她命运的男人,像一座山,总能带来希望和方向。 农机厂的变革如火如荼展开。 陈建华亲自坐镇,白天泡在车间,手把手指导老师傅手册编写,晚上则梳理全局,规划红旗合作社下一步的扩张。 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时常在合作社办公室伏案到深夜。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淡淡的、有别于车间机油味的馨香飘了进来。 是赵莉莉。 她端着一杯热牛奶,款款走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脱掉了白天干练的工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的确良衬衫,勾勒出成熟曼妙的曲线。 她将牛奶轻轻放在陈建华手边,俯身时,一缕发丝不经意扫过陈建华的手臂,带来一丝微痒。 “陈大顾问,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熬。”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红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农机厂那块硬骨头啃下来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吃?白马镇的肉联厂,可也等着你指点江山呢。” 她话里有话,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眼神带着钩子,直直地看着陈建华。 肉联厂虽然有陈建华收购上来的肉,但也只能供应白马镇而已。这个时代的肉,可是很欠缺的! 陈建华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对上赵莉莉那毫不掩饰、带着侵略性的目光。 这女人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危险,又极具利用价值。 他接过牛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 “赵科长消息灵通。” 陈建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牛奶,温热的液体驱散了些许疲惫。 “农机厂只是第一步,打通农机的维修和配件供应,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农业,也是红旗合作社扎根农村的根基,肉联厂...确实是个大市场,但根基不稳,冒进不得,赵科长有什么高见?”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让赵莉莉心头一跳。 这种若即若离的拉扯感,让赵莉莉心痒难耐。 她喜欢他的野心和智慧,更享受征服这种强大男人的过程。 “高见谈不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领口的风光若隐若现,“不过,肉联厂每年报废的边角料、下脚料,数量惊人...若是能合理利用,比如...加工成饲料?红旗合作社不是有食品厂的基础么?这成本,可比从外面买饲料划算多了...” 她抛出一个诱人的合作点,眼神灼灼地盯着陈建华的反应。 就在这气氛微妙、暗流涌动之际,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建华哥,不好了,出事了!” 冲进来的是满脸焦急、气喘吁吁的陈二丫!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碎花布衫,裤腿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连夜从村里赶来的。 她一眼看到办公室里姿态暧昧的两人,尤其是灯光下赵莉莉那风情万种的样子,脚步猛地顿住,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涌上浓浓的委屈和不安。 陈建华立刻站起身,眉头紧锁:“二丫?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陈二丫强忍着泪意和心里的酸楚,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周厂长,还有...还有县里来人,到村里的试验点看了一圈,就说...说建华哥你编写的那个维修手册是...是走资本主义技术路线!” “是唯生产力论,是否定工人阶级主体地位,要...要抓你回去审查,公社的郭书记也拦不住,他们拿着手册当罪证,正往这边来呢!” 宛如晴天霹雳! 办公室内暧昧的气氛瞬间冻结! 赵莉莉脸上的妩媚瞬间褪去,换上惊疑和凝重。 孙小姚闻声也冲了进来,听到消息,脸色煞白: “不可能,手册的内容我全程参与,都是最基础实用的维修技术,怎么可能...” 陈建华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他瞬间明白了! 好一个周振邦 !表面屈服合作,暗地里竟然勾结县里的某些人,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在这个路线问题压倒一切的年代,这顶帽子扣下来,足以致命! 这不仅是打脸,这是要彻底把他打垮,连根拔起! “人在哪里?” 陈建华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就...就在楼下,马上上来了!” 陈二丫急得直跺脚。 话音未落,杂乱的脚步声和严厉的呵斥声已经清晰传来: “陈建华呢?让他出来!” “县革委会生产指挥组王副主任亲自带队,立刻出来接受审查!” “把那些传播错误思想的手册全部收缴,一张纸片都不能留!” 门被粗暴推开。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梳着油亮背头、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王德贵。 他身后跟着两个面色严肃的干事,还有一脸沉痛和无奈的周振邦! “陈建华,有人举报你利用所谓‘手册’,鼓吹技术至上,否定工人阶级的首创精神和领导地位,搞资本主义唯生产力论那一套,严重违背当前路线方针,跟我们走一趟!” 王德贵官腔十足,盛气凌人,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几份手册草稿,如同看到了铁证。 周振邦在一旁痛心疾首地补充: “陈顾问,我...我劝过你,技术不能这么搞啊...唉,你怎么就不听呢?这下捅了大篓子了吧!” 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恶毒的得意。 你陈建华不是厉害吗? 不是用体系碾压我吗? 我看你这下怎么翻身! 第185章 闹剧收场 陈二丫吓得躲到陈建华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孙小姚怒视着周振邦,气得浑身发抖。 赵莉莉则飞快地评估着形势,思考着如何斡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建华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带着一丝嘲弄,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 “王副主任,周厂长。” 陈建华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你们说的罪证,是这本旨在提高农机维修效率、保障农业生产、为贫下中农服务的《农机常见故障快速维修手册》吗?” 他拿起桌上最完整的一份手册草稿,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正是它,这就是你传播错误思想的铁证!” 王德贵厉声道。 “铁证?” 陈建华嘴角勾起更大的弧度,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周振邦, “周厂长,你确定这手册的内容有问题?你确定它否定工人阶级?” 周振邦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说: “当...当然,它把复杂的维修技术进行改变,这不是否定老师傅的经验,否定工人的主观能动性是什么?” “好!” 陈建华猛地提高音量,声震屋宇,“那我就请王副主任、周厂长,还有在场的各位,看看这份文件的落款和公章!” 他唰地一下,翻到手册草稿的最后一页! 只见那空白处,赫然盖着一个鲜红的大印!印文清晰无比: 红旗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白马县农业机械管理局(代章) 落款处还有一行刚劲有力的手写字迹: 此手册编撰方向符合当前抓革命、促生产精神,对提高农机使用效率、保障农业生产具有积极意义,予以支持。 请相关单位配合试行。 李援朝县农机局技术顾问,原省农机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这盖章的张印,可是他拜托赵莉莉一起去办的,以赵莉莉的背影,做到这些,还是很简单的! “???” 王德贵和周振邦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如同被雷劈中! 尤其是周振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明明记得...陈建华这几天一直在厂里埋头编写,这农机局的公章和李援朝这位县里乃至省里都极有威望的老技术权威的批语...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可能,这公章...这签字...一定是假的!” 周振邦失声尖叫,最后的理智崩溃了。 “假的?” 陈建华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盖着同样公章的正式红头文件,“啪”地一声拍在王德贵面前。 “王副主任,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去县农机局核实?或者,直接去问问李援朝老同志?” “这本手册的编写思路和框架,我三天前就专门让人向李老汇报过,得到了他的高度认可和亲自批示,他老人家还称赞这是‘立足现有条件,服务农业生产的好办法,体现了工人阶级的集体智慧’!” 他目光如炬,直刺王德贵:“王副主任,我倒要问问,你仅凭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抓一个受到县农机局和李老高度肯定、正在为农业生产解决实际困难的人!” “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对上级主管部门决定的公然质疑,是对真正抓革命促生产工作的严重干扰,你到底是何居心?!” 字字诛心! 句句如刀! 王德贵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敢质疑公社的章,但绝对不敢质疑县农机局,更不敢质疑李援朝那个老倔驴的权威! 那老头背景硬得很,连县革委会主任都要让他三分! 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 被周振邦这个蠢货坑惨了! “这...这...误会,纯属误会!” 王德贵瞬间变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陈顾问!你看这事闹的,都怪下面的人没调查清楚!李老都肯定了,那肯定是好事情,大大的好事,支持,我们生产指挥组一定大力支持!” 他转头对着面如死灰、浑身筛糠的周振邦厉声骂道: “周振邦,你个糊涂蛋,捕风捉影,诬告好人,差点耽误了支援农业生产的大事,还不快给陈顾问道歉!” 周振邦彻底傻了! 他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竟然成了砸死自己的巨石! 他看着陈建华那冰冷嘲讽的眼神,看着王德贵那急于撇清关系的丑态。 看着周围孙小姚、赵莉莉等人鄙夷愤怒的目光,尤其是看到躲在陈建华身后、此刻正用愤怒眼神瞪着他的陈二丫。 他感觉天旋地转,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什么技术权威,什么厂长尊严,在这一刻彻底粉碎,成了天大的笑话! 陈建华冷冷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周振邦,如同看一条死狗。 他没有再落井下石,只是对王德贵淡淡地说: “王副主任,农机厂的改革关系到春耕生产,刻不容缓,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误会’干扰正常工作,周厂长...看来需要好好休息,反省一下了。” “是是是,陈顾问放心,绝对保证支持,周振邦暂时停职反省!” 王德贵点头哈腰,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威风。 尘埃落定。 危机以最戏剧性、最爽快的方式反转! 陈建华以重生者的先知先觉,提前和赵莉莉去拜访李援朝并获得尚方宝剑和雷霆手段,不仅化解了杀身之祸,更将幕后黑手周振邦彻底踩入深渊! 闹剧收场。 王德贵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顺便架走了瘫软的周振邦。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建华、赵莉莉、孙小姚和陈二丫。 陈二丫再也忍不住,扑到陈建华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建华哥...吓死我了...我以为...以为...” 少女的馨香和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陈建华,充满了依赖和后怕。 陈建华身体微微一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了,二丫,别怕。” 孙小姚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默默低下头,整理着被翻乱的资料,心里有些酸涩,但更多的是对陈建华化险为夷的敬佩。 赵莉莉则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审视的笑意。 她看着陈建华安抚陈二丫,看着孙小姚的黯然,心中那簇隐秘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了。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还要深不可测。 掌控大局的智慧,翻云覆雨的手段,以及此刻展现出的对弱小者的温柔...这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感到危险,却又更加欲罢不能。 “陈大顾问,真是好手段。” 赵莉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带着一丝慵懒的赞叹, “原来你之前让牵线去拜访李援朝这尊大佛,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看来,肉联厂那点‘边角料’的生意,是入不了你的法眼了?” 第186章 这...这怎么可能? 陈建华轻轻松开陈二丫,示意孙小姚带她去洗把脸。 他看向赵莉莉,那眼神深邃: “赵科长说笑了。” 陈建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根基不稳,万丈高楼也只是沙上之塔。红旗合作社的根基在乡村,服务好农业,才能走得更远。至于肉联厂……” 他回头,目光与赵莉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 “那是下一步的桥头堡,‘边角料’变饲料的点子,很有价值,不过,我需要的是更深入、更牢固的合作,赵科长...有兴趣好好谈谈吗?” 他没有拒绝,反而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和挑战性的未来。 赵莉莉心脏猛地一跳,她知道,这场危险的暧昧游戏和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牢牢掌控了主动权。 “你想怎么深入合作?” 陈建华没有回复他,而是收回与她对视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肉联厂是桥头堡,但红旗合作社的根,必须深扎在泥土里。” 正被孙小姚轻声安抚的陈二丫抬起头,眼圈还红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二丫,明天一早,你带小姚回村。” 陈建华语气不容置疑:“第一,安抚乡亲,农机维修不会停,只会更快更好,第二,按手册试点,选两台问题最多的拖拉机,让小姚带技术最好的两个学徒,现场示范标准化维修!用事实说话!” “好,建华哥!” 陈二丫用力点头,陈建华的镇定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风情万种的赵莉莉,心里那股危机感更重了,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建华哥把村里的事办得漂漂亮亮! 孙小姚也立刻应道:“明白,建华哥放心!” 她压下心底那点酸涩,工作就是她靠近他、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好方式,她拉起陈二丫的手: “二丫,我们走,连夜准备!” 两个姑娘匆匆离开,办公室只剩下陈建华和赵莉莉。 空气里,那杯冷掉的牛奶香气混合着赵莉莉身上独特的馨香。 赵莉莉款款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停在陈建华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灯火寥落的镇子,红唇微启: “根在泥土?陈顾问志向高远,不过,” 她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线条冷硬的侧颜。 “桥头堡的争夺,往往比扎根更凶险,肉联厂的水,可比农机厂深多了,尤其是...那位管技术的沈副厂长,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动了她的‘蛋糕’,她可不会像周振邦那么好打发。” “沈秋?” 陈建华终于转回头,眼神锐利如鹰:“赵科长似乎很了解这位对手?” “对手?” 赵莉莉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玩味:“也可以是...潜在的盟友,或者,更复杂的关系,就看陈顾问的筹码,够不够分量打动她了。” 她意有所指,指尖轻轻划过陈建华放在窗台上的手背,留下一阵酥麻的触感: “饲料的事,是个敲门砖,但想敲开沈秋那扇门,光有边角料变废为宝的点子,可不够,她这个人...只认硬实力。” 陈建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心中了然。 赵莉莉在提供情报,也在试探他更深层的底牌。 “硬实力?”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很快,她就会看到的。” 三天后,白马镇肉联厂,技术科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沈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列宁装,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 她约莫三十出头,梳着一丝不苟的齐耳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正冷冷地审视着坐在对面的陈建华和陪同的赵莉莉。 桌上,摊着陈建华提交的《关于利用肉联厂下脚料生产高效复合饲料的合作建议书》。 空气仿佛冻结了。 赵莉莉脸上惯常的妩媚笑容也有些僵硬,她没想到沈秋连基本的客套都省了,直接进入审判模式。 “陈建华同志?” 沈秋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却毫无温度, “红旗合作社的‘顾问’?农机厂的事迹等……,略有耳闻。” 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搞农机维修,或许你能用些‘土办法’取巧,但饲料生产?” 她拿起那份建议书,指尖带着轻蔑点了点: “这是生物技术和精细化工的领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弄个合作社小作坊,靠几口大锅蒸煮发酵就能搞出来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第一,你所谓的‘高效复合饲料’,营养指标数据从何而来?有实验室检测报告吗?还是凭空臆想?” “第二,肉联厂下脚料成分复杂,病源微生物、重金属残留风险如何控制?你那些‘土法消毒’流程,有科学依据吗?一旦引发大规模畜禽疫病,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红旗合作社担得起吗?” 她目光如刀,直刺陈建华:“第三,就算饲料可行,生产资质呢?质量标准呢?销售渠道呢?难道靠你红旗合作社那几个泥腿子,走街串巷去卖?” 句句诛心! 字字如刀! 直接否定陈建华方案的可行性、安全性、合法性! 这不仅是质疑,更是居高临下的技术羞辱! 比周振邦的刁难更专业,更狠辣! 赵莉莉手心都捏出了汗,她看向陈建华,却发现他依旧沉稳如山,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于胸的平静? “沈副厂长的顾虑,非常专业,也切中要害。” 陈建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办公室的冰冷气氛。 沈秋眉头一挑,等着看他如何狡辩。 陈建华不慌不忙,从随身的旧帆布包里,取出两份文件。 一份是盖着鲜红印章的检测报告,另一份则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牛皮纸档案袋。 “首先,营养指标和安全性。” 他将那份检测报告推到沈秋面前,“这是省农科院畜牧兽医研究所出具的《新型蛋白源饲料营养与卫生安全检测报告》。” 他过来之前,怎么可能不做好提前准备! 自从他打算接受赵莉莉的邀请,做肉联厂边角料生意的那天起,他就是做准备了,这也是为什么要三天后,在来肉联厂! 沈秋目光一凝! 省农科院的红头印章和专家签名,极具分量! 她快速翻阅报告,越看越是心惊! 报告显示,陈建华提供的饲料样本,正是用肉联厂典型下脚料小规模试制的,粗蛋白含量、氨基酸组成、消化吸收率等核心营养指标,不仅远超传统麸皮米糠,甚至接近进口鱼粉的水平! 更关键的是,重金属、沙门氏菌等卫生指标全部合格!检测方法、数据详实,无可挑剔! 沈秋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纯粹的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 第187章 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被这份权威报告狠狠打脸! “土办法,也能出真科学。” 陈建华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我们的发酵菌种和工艺,是经过特殊筛选和优化的,至于科学依据?” 他微微一笑,带着重生者独有的自信: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份报告,就是实践的结果。” 他顿了顿,在沈秋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拿起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其次,关于生产资质、质量标准和销售渠道!” 陈建华解开档案袋的绕线,取出一份文件。 当沈秋看清文件抬头上那几个大字时,她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连一直作壁上观的赵莉莉也倒吸一口凉气! 文件标题赫然是: 《关于指定红旗农业生产合作社承担“特需蛋白饲料”研发与试生产任务的通知》 落款单位:县军区后勤部军马场以及县农业厅畜牧处! 上面还盖着两个鲜红欲滴的、极具分量的公章! “县军区...特需...?” 沈秋的声音都变了调! 她太清楚特许这两个字在计划经济年代的分量! 这意味着最高级别的优先保障和近乎豁免的通行资格! 什么生产资质、质量标准,在这份文件面前,都成了笑话! 销售渠道? 更是直接对接最顶端的特殊需求!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重锤,敲碎了沈秋所有的傲慢: “沈副厂长,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合作了吗?肉联厂提供稳定、符合卫生标准的下脚料原料,红旗合作社负责转化为符合‘特需’标准的优质蛋白饲料。” “技术、生产、标准、销路,全部由我们负责,肉联厂不仅能彻底解决下脚料处理的环保负担和成本,还能获得一笔稳定的原料销售收入,以及...参与特需保障的政治荣誉,这,算不算硬实力?”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沈秋站在那儿,脸色由震惊的苍白,转为难以置信的涨红,最后化为一片颓然的灰败。 她引以为傲的专业壁垒,被对方用更权威的报告碾碎。 她视为杀手锏的资质渠道问题,被对方用一张特需令牌彻底轰塌! 她精心准备的下马威,成了砸自己脚的巨石! 那份县军区后勤部的红头文件,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脸颊生疼,也彻底烧毁了她所有的心理优势。 什么技术骄傲,什么副厂长威严,在特需和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赵莉莉看着沈秋那从未有过的失态,心中翻江倒海! 她猜到陈建华有底牌,但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王炸级别的特需令牌! 这个男人...他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天的能量? 她看向陈建华的目光,除了原有的征服欲,更添了深深的敬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太强了!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好。” 沈秋颓然坐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干涩沙哑,再没有半分之前的冰冷傲气, “陈...陈顾问,你的‘硬实力’,我看到了。合作...可以谈。具体细节、由你主导。” 从气势汹汹的审判者,到被迫接受合作的乙方!地位瞬间反转!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陈建华收起文件,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的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细节好说,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共同为解决国家畜牧业蛋白饲料短缺问题,尽一份力。”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沈秋,对眼神复杂、异彩连连的赵莉莉微微颔首: “赵科长,后续原料对接的协调,还要麻烦你多费心。” “当...当然!” 赵莉莉立刻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离开肉联厂,陈建华刚回到合作社临时办公室,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 “建华哥,你可回来了!” 二丫满脸兴奋,小脸红扑扑的。 “小姚姐太厉害了,按手册修拖拉机,又快又好,乡亲们都看傻眼了,两台趴窝的铁牛全修好了,郭书记都夸你呢!”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村里的喜讯,眼神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但很快,她鼻子嗅了嗅,小脸一垮,带着点委屈和醋意: “你身上...怎么有股香水味?怪好闻的...是不是那个赵科长的?” 陈建华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他来开自己怀中: “谈工作沾上的,村里的事办得好,你和孙小姚都立了大功。” 这时,孙小姚也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看到陈二丫亲昵地拉着陈建华,眼神微微一黯,但很快恢复干练: “陈顾问,县农科院那边追加的检测项目报告传真过来了,还有...李老那边托人带话,问‘特需饲料’的进展,军区后勤催得紧。” 陈建华接过文件,眼神深邃。 肉联厂的桥头堡算是拿下了,但特需饲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也是他布局更深远的一步棋。 这背后牵扯的资源和能量,将远超一个小小的白马镇。 而此刻,在肉联厂副厂长办公室里,沈秋独自一人,看着窗外。 桌上那份县军区的通知文件像火焰般灼烧着她的视线。 她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和一种被强烈征服后的奇异悸动。 “陈建华...”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份改变了她认知的文件。 这个用绝对实力碾碎她所有骄傲的男人,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难以平息的滔天巨浪。 技术? 不,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掌握的力量和展现出的...近乎神迹般的翻盘能力。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遇到了一个能彻底改变她轨迹的人。 白马镇的天,可能会被陈建华搅动,风起云涌。 县军区特需饲料的任务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白马镇,激起千层浪。 陈建华的名字,一夜之间从“能人”变成了带着神秘光环的“大人物”。 红旗合作社的临时办公室,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有来谈合作的,有来打探消息的,更有来攀关系的。 但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肉联厂那位以“冰山”著称的副厂长——沈秋。 自从被陈建华用特需令牌和权威报告彻底打碎骄傲后,沈秋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状态。 那份挫败感并未转化为怨恨,反而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她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好奇心。 这个男人,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农机维修的体系化思维,变废为宝的饲料技术,还有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一切都像磁石般吸引着她。 于是,沈秋出现在红旗合作社办公室的频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借口总是冠冕堂皇: “陈顾问,关于下脚料分类标准的细节,需要再确认一下。” “这份县农科院追加的检测参数,技术科有些疑问,我来当面沟通。” “军区后勤要求的首批次样品生产时间表,我们厂需要提前协调冷库...” 理由充分,无可指摘。 但每一次,她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清冷眼眸,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陈建华忙碌的身影,试图从他沉稳的指令、简洁的回答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智慧光芒。 她甚至会在他低头看文件时,不着痕迹地多停留几秒,观察他专注的侧脸轮廓。 这种近乎窥探的行为,对她而言是破天荒的。 沈秋这种反常的勤快,立刻触动了另一个女人的敏感神经——赵莉莉! 第188章 太唬人了 赵莉莉是谁? 肉联厂八面玲珑的供销科长,更是自认最早押宝陈建华的伯乐。 她对陈建华那份混杂着利益算计、征服欲和隐秘情愫的占有欲,随着陈建华地位的飙升而日益强烈。 沈秋这个眼高于顶的冰山,以前对男人不屑一顾,现在却像个跟屁虫一样围着陈建华转? “哼,装模作样,什么讨论技术,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莉莉在办公室里恨恨地绞着手帕,眼神锐利如刀。 沈秋每一次踏入红旗合作社,她的雷达就嗡嗡作响。 于是,一场无声的盯防战在小小的合作社办公室上演。 只要沈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出三分钟,赵莉莉必定会踩着高跟鞋,恰巧出现。 “哎哟,沈副厂长又来啦?真是辛苦,这种小事派个技术员来不就行了?” 赵莉莉笑靥如花,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刻,她扭着腰肢走到陈建华办公桌旁,状似无意地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手边,身体几乎贴着陈建华的胳膊, “陈顾问,这是你要的原料入库最新清单,我亲自核对过了,保证一颗螺丝钉都不会错!不像某些人,光动嘴皮子...” 沈秋眉头微蹙,扶了扶眼镜,声音依旧清冷:“赵科长,技术参数的精确性关乎产品质量,尤其是特需任务,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亲自确认,是对工作负责。” 她看向陈建华,直接忽略赵莉莉的阴阳怪气。 “陈顾问,关于发酵菌群稳定性在规模化生产中的衰减问题,我们技术科做了个初步模拟,结果不太理想...” “哎呀,沈副厂长真是忧国忧民!” 赵莉莉立刻打断,夸张地赞叹,身体却更贴近陈建华,几乎挡住了沈秋的视线。 “不过呢,陈顾问早有预案了,对吧?” 她侧头看向陈建华,眼神妩媚中带着一丝得意和寻求认同的意味。 “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个...什么‘阶梯式补料’方案?听着就靠谱!” 沈秋被赵莉莉这近乎宣示主权的姿态和插话弄得心头火起,脸色更冷: “赵科长,技术讨论需要严谨。阶梯式补料只是概念,具体参数和工艺验证才是关键。陈顾问,我认为需要尽快安排中试...” “中试场地和协调,包在我身上!” 赵莉莉立刻抢过话头,拍着胸脯保证,波涛汹涌,眼神挑衅地看着沈秋。 “保证比技术科那帮书呆子安排得更快更好,陈顾问,你说是不是?” 两个气质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女人,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热烈似火,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和酸醋味。 夹在中间的陈建华,仿佛置身于无声的战场中心。 他揉了揉眉心,对两人之间越来越明显的针锋相对感到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掌控全局的淡定。 他放下手中的笔,声音沉稳地打破了僵局: “沈副厂长的顾虑很有价值,赵科长的执行力也毋庸置疑。关于中试...” 他刚开口,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孙小姚脸色凝重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看屋内诡异的气氛,急声道: “陈顾问,不好了,县里派来的‘特需饲料’项目技术督导组到了,带队的是县农科院的魏明远研究员,他们直接去了试生产车间” “说...说我们的生产线是‘土法上马’,工艺原始,根本达不到特需标准,要勒令我们停工整改,态度很强硬!” 消息如同炸弹! 沈秋和赵莉莉瞬间停止了战争,脸色都是一变! 县里派督导组不奇怪,但一来就扣帽子要停工? 这分明是来者不善! 沈秋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生产线真被叫停,不仅特需任务泡汤,她作为合作方技术负责人,也难辞其咎!之前的被打脸还没缓过劲,又要栽跟头? 她看向陈建华,眼神复杂。 赵莉莉也急了:“停工?原料都堆着了,耽误了军区的任务谁担得起?” 陈建华眼神骤然锐利如鹰,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办公室。 “走,去车间!” 试生产车间外,气氛剑拔弩张。 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梳着油亮背头、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对着简陋的发酵池和灌装线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他就是县农科院的魏明远研究员,身边跟着几个同样一脸倨傲的技术人员。 “胡闹,简直是胡闹!” 魏明远挥舞着一份文件,仿佛握着尚方宝剑,声音尖利: “看看这环境,看看这设备,土灶发酵?手工灌装?这叫生产‘特需饲料’?这是给猪吃的泔水作坊都不如,微生物控制呢?无菌环境呢?标准化流程呢?统统没有,就凭你们那点‘土方子’出的检测报告?” “谁知道数据有没有水分,这种条件下生产的饲料,绝对不符合‘特需’的安全和营养标准,必须立刻停工,全面整改,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 车间里的工人们被骂得抬不起头,李老派来的技术员想解释,也被他粗暴打断。 “魏研究员,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陈建华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神色各异的沈秋、赵莉莉和孙小姚。 魏明远转过身,看到年轻的陈建华,眼中的轻蔑更甚: “你就是陈建华?年轻人,搞点小发明小创造可以,但‘特需’任务不是儿戏,你们这套原始落后的生产方式,是对任务的亵渎,是对县军区的不负责任,立刻停工!” “原始落后?” 陈建华走到发酵池旁,伸手感受了一下温度,又拿起旁边记录本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魏研究员,您只看到了表面设备简陋,就断言工艺原始?就否定最终产品的质量?这是不是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 “你!” 魏明远被噎了一下,怒道: “强词夺理,科学容不得狡辩,你这套土法,根本不可能稳定生产出合格产品!” “不可能?” 陈建华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猛地指向发酵池旁一个不起眼的、用旧油桶改造的、连接着几根管线和简易温度计的压力罐: “那请魏研究员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魏明远一愣:“一个破油桶?能是什么?” “破油桶?” 陈建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技术碾压的绝对自信: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脉动式厌氧压力维持与温度自平衡装置’!” “???” 全场寂静! 连魏明远都懵了! 这名字...太专业、太唬人了! 第189章 宣示主权 魏明远忍不住小声呢喃: “土灶发酵?” 陈建华语速飞快,字字如刀: “没错,但利用烟道余热和地窖保温,结合我这个装置产生的稳定微压和精确控温,恰恰模拟了最适合目标菌群代谢的厌氧微环境。” “其温度波动范围控制在±0.5℃,压力稳定在0.05MPa,远超你们实验室摇瓶发酵的精度,这就是我们‘土法’能稳定产出高活性菌液、保证发酵效率和产物一致性的核心机密!你所谓的‘原始’,恰恰是因地制宜、用最低成本实现最高精度的智慧结晶!” 他拿起记录本,啪地拍在魏明远面前:“这是连续三十批次的中试发酵记录,温度、压力、pH值、菌落活性、产物得率,所有数据齐全,魏研究员,您这位大专家,是相信您看一眼设备就下的‘有罪推定’。还是相信这白纸黑字、经得起任何第三方复测的详实数据?!” “你!” 魏明远被陈远说的脸色苍白,冷汗不断冒出,想要辩解,却被陈建华打断,指向旁边看似简陋的手工灌装线: “手工是没错,但我们采用了紫外线瞬时灭菌和惰性气体填充技术。配合严格的分区操作和人员消毒流程,微生物控制完全达标。县农科院的检测报告就是铁证。您连报告都没仔细看,就凭主观臆断否定一切?这就是您作为县里专家的科学态度?!” 陈建华连珠炮般的专业术语、精确数据、以及那颠覆认知的“土法高科技”装置,如同狂风暴雨,将魏明远轰得晕头转向,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张着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对那个“油桶装置”的原理一无所知,对那份详实的数据记录更是无从质疑! 他引以为傲的“专家权威”,在陈建华这硬核到极致的技术碾压面前,彻底崩塌! “我...我...” 魏明远冷汗涔涔,哑口无言,之前的盛气凌人荡然无存。 “还有!” 陈建华目光如电,逼视着他。 “您口口声声‘特需标准’,却对我们提交的、由县农科院和军区后勤共同认可的工艺流程和质检标准视而不见。一来就摆官威、扣帽子、勒令停工!” “我想请问魏研究员,您这次下来,究竟是带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来督导?还是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来故意刁难、破坏‘特需’任务?!” 最后这句诛心之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魏明远!他腿一软,差点瘫倒,被身后的助手慌忙扶住。 全场死寂! 工人们挺直了腰板,眼神炽热地看着陈建华! 孙小姚激动得攥紧了拳头! 李老派来的技术员长舒一口气,满脸敬佩! 而陈建华身后的沈秋和赵莉莉,此刻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沈秋的冰山面具彻底碎裂,美眸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眩晕的崇拜! 她痴迷技术,崇尚硬实力! 陈建华刚才展现出的,不仅是翻盘的手段,更是深不可测的技术底蕴和将土法玩到极致的智慧! 这比那份“特需”文件更让她心折! 她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心跳如擂鼓,一股强烈的、想要深入了解他一切的冲动,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赵莉莉更是看得心驰神摇,美目异彩连连! 太帅了! 太强了! 这种用绝对硬实力、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将其碾碎成渣的打脸方式,让她浑身颤栗,充满了征服的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 她看向陈建华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痴迷! 这个男人,必须是她的! “陈...陈顾问...” 魏明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和哀求: “是...是我工作不细...太武断了...您的工艺...很...很独特...很有创新性...我...我收回停工的意见...全力...全力配合督导...” 一场足以毁灭项目的危机,被陈建华以雷霆万钧的技术实力,瞬间碾碎! 魏明远一行人灰溜溜地配合督导去了,再不敢有丝毫刁难。 车间里恢复了忙碌,工人们干劲十足。 陈建华走到车间门口,深吸一口气。 沈秋立刻跟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探究: “陈顾问,那个...‘脉动式装置’...它的原理...” 她此刻完全抛开了副厂长的架子,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沈副厂长对这个感兴趣?” 陈建华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 “叫我沈秋就行。” 沈秋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妥,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哼!” 一声冷哼传来,赵莉莉扭着腰肢插到两人中间,风情万种地白了沈秋一眼: “沈副厂长,技术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探讨。现在嘛,” 她转向陈建华,声音甜得发腻:“陈顾问力挽狂澜,肯定累了,我让食堂炖了鸡汤,专门给你补补元气,走吧?” 她伸手就想自然地挽住陈建华的胳膊,宣示主权。 沈秋眼神一冷,刚要开口,陈建华却微微侧身,巧妙地避开了赵莉莉的手,同时看向远处匆匆跑来的孙小姚: “小姚,军区后勤追加订单的传真到了?拿给我看。” 他直接走向孙小姚,将两个针锋相对的女人晾在了原地。 赵莉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 沈秋则抿了抿唇,看着陈建华走向孙小姚的背影,又看看一脸不甘的赵莉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了闪,一丝不易察觉的较量火花再次燃起。 孙小姚感受着陈建华的靠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充满力量感的气息,心跳微微加速,赶紧递上文件: “是的,陈顾问,量很大,时间很紧,李老说,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陈建华看着文件上庞大的数字和紧迫的交期,眼神深邃。 解决了魏明远的刁难只是开始特需饲料真正的考验。 规模化、保质量、按时交付的硬仗,才刚刚打响! 而他的身边,围绕着几个心思各异、却同样被他深深吸引的女人。 省军区追加的特需饲料订单像一座大山,沉沉压在红旗合作社和肉联厂合作项目组的头上。 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巨大。 陈建华几乎住在了简陋的试生产车间和合作社办公室,指挥调度,优化流程,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 他那沉稳如山的身影和深邃专注的眼神,在沈秋眼中,仿佛镀上了一层令人心折的光晕。 第190章 抢救?怎么抢 沈秋往红旗合作社跑得更勤了。 借口? 已经不需要太复杂的借口。 特需任务技术协调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远观察或公事公办的交流。 “陈顾问,关于阶梯补料的精确时间节点,我重新做了模拟推演,结合你那套‘脉动装置’的温度曲线,发现第3小时和第7小时是菌群代谢的关键拐点,补料精度需要控制在±5%以内...” 她拿着自己手绘的图表,直接凑到陈建华的办公桌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闪烁着纯粹的技术狂热和求知欲,身体几乎挨着陈建华的胳膊,淡淡的书卷气和冷香萦绕。 陈建华抬眼,对上她近在咫尺的认真脸庞,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因熬夜推演而泛起的淡淡青影。 这份执着,让他也微微动容,接过图表,快速扫过: “数据很扎实,拐点判断准确。不过,结合我们现场大罐发酵的湍流情况,实际补料窗口可以放宽到±8%,通过后续的溶解氧微调来平衡。这是现场数据...” 两人头挨着头,指尖偶尔在图纸和数据上轻点,沉浸在纯粹的技术世界里。 沈秋听着陈建华简洁精准的分析,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数据上滑动,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热。 这种并肩攻克难题、思想碰撞的感觉,让她沉迷。 “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伴随着浓烈的香风,瞬间打破了这专注而微妙的氛围。 赵莉莉像一道火红的旋风刮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缸。 “哎哟,沈副厂长又在和陈顾问深入交流技术啊?” 赵莉莉的声音甜得发腻,却带着冰碴子: “这废寝忘食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哦!” 她径直走到两人中间,硬生生用身体将沈秋挤开半步,把搪瓷缸重重放在陈建华面前: “快,刚炖好的老母鸡汤,加了人参须的,补气提神最好了,趁热喝!” 她示威般地瞪了沈秋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我才是关心他身体的人! 沈秋被挤开,眉头紧锁,心头火起。她最讨厌这种庸俗的打扰! “赵科长,我们在讨论关乎任务成败的关键工艺参数!陈顾问的身体健康固然重要,但保证‘特需’饲料按时按质交付,是更大的责任!你这汤,可以等会儿再喝!”她语气冰冷,寸步不让。 “呵,沈副厂长好大的官威!” 赵莉莉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任务要完成,人更要顾!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是铁打的?陈顾问累倒了,你负责啊?” “再说了,某些人打着技术的幌子,天天往这儿跑,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别是技术讨论是假,想近水楼台才是真吧?” “你,赵莉莉,你血口喷人!” 沈秋气得脸色发白,金丝眼镜都差点滑落。 她从未受过如此直白的污蔑,尤其还当着陈建华的面!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赵莉莉,指尖都在颤抖。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从言语交锋升级为肢体冲突,空气中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 “够了!” 陈建华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震住了两人。 他脸色冷峻,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出去,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吵架的菜市场!” 沈秋和赵莉莉被他的气势所慑,同时一滞,互瞪了一眼,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的刀光剑影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孙小姚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陈顾问,不好了,出大事了,一号发酵罐...一号罐的菌种...出问题了!” “什么?” 陈建华猛地站起身,沈秋和赵莉莉也瞬间忘了争吵,脸色剧变!一号罐是产能主力,承担了将近40%的任务量! 几人火速赶到发酵车间。 只见一号罐旁围满了人,气氛凝重绝望。负责菌种培养的老技师王师傅,蹲在地上,抱着头,老泪纵横。 “陈顾问...我对不起你啊...菌种...菌种活性暴跌,污染了!全完了!” 王师傅声音嘶哑。 沈秋立刻冲到控制台前查看记录,脸色瞬间惨白: “活性指数从98%暴跌到35%,杂菌镜检超标!这...这是毁灭性污染,重新扩培菌种至少需要72小时,根本赶不上生产计划,完了...全完了!” 她作为技术负责人,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军区的任务,第一次大规模交付,就要面临腰斩甚至违约的风险!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赵莉莉也慌了神,嘴唇哆嗦: “怎么会这样...原料...原料都备齐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下意识看向陈建华,此刻唯一的指望。 车间里一片死寂,绝望的气氛蔓延。 魏明远那几个人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表情。 魏明远更是阴阳怪气地嘀咕: “哼,早就说过土法靠不住,看吧,出大事了,什么高科技油桶,屁用!” 就在这山穷水尽、一片绝望之际,陈建华却异常冷静。 他没有理会魏明远的冷嘲热讽,快步走到污染的一号罐取样口,亲自取了少量发酵液样本。 他走到旁边一个简陋的工作台——那是他平时鼓捣小玩意儿的地方。 在众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陈建华迅速拿出几个小玻璃瓶、一些奇形怪状的手工小零件,包括几块打磨过的强磁铁、细铜丝、薄玻璃片,还有一小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浑浊液体。 他动作快如闪电,手法精妙得如同艺术: 混合,将污染的发酵液样本与磁珠溶液快速混合。 磁选,将混合液倒入一个自制的手摇式微型磁分离装置,利用强磁铁和铜丝线圈构成简易磁场,快速摇动手柄。 分离,在磁场作用下,吸附了目标活性菌的磁珠迅速被吸附到管壁特定区域。 洗涤,快速倒掉废液,加入无菌生理盐水洗涤磁珠。 重悬,将洗涤后的磁珠重悬于少量新鲜培养基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五分钟! 陈建华开始观察其中的变化! “找到了!” 陈建华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污染源是革兰氏阴性杆菌,优势污染菌,但核心菌种活性并未完全丧失,仍有抢救价值!” “抢救?怎么抢?” 沈秋急切地问,声音都在颤抖。 72小时都来不及,现在还能抢救? 陈建华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那个装着磁珠重悬液的小瓶,走到旁边一个备用的、容量较小的二级种子罐前。 他直接将这瓶浓缩的、初步纯化过的菌液倒了进去! “启动罐体,温度设定38.5℃,微压维持0.03MPa!溶解氧控制20%,阶梯补料方案,按沈副厂长推演的最优拐点执行!” 陈建华一连串指令清晰下达! 工人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陈建华早已是盲目信任,立刻执行! 王师傅瞪大了眼睛:“这...这能行吗?这么点菌液...” 第191章 优化流程,杜绝再犯 “这叫‘磁珠免疫吸附快速分离与浓缩复壮技术’!” 陈建华的声音响彻车间,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种碾压式的技术优越感! “利用目标菌种表面特定抗原,通过磁场将活性尚存的核心菌种从污染环境中快速分离、浓缩、纯化!直接投入高营养种子罐进行复壮,可以跳过漫长的扩培初期,节省至少48小时!” 他指着正在升温、加压的种子罐: “最多12小时!这个罐子就能提供足够纯净、高活性的种子菌!直接投入一号罐进行发酵恢复!损失的时间,抢得回来!” “???”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神乎其技的“土法黑科技”震得目瞪口呆! 沈秋捂住了嘴,美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磁珠? 免疫吸附? 快速分离浓缩? 这完全是超越她认知范畴的前沿技术! 竟然被陈建华用几个破瓶子和磁铁就实现了? 这已经不是技术碾压,这是神迹!她看着陈建华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崇拜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索欲! 这个男人,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宝藏?! 赵莉莉更是看得心潮澎湃,浑身发烫! 太帅了! 太强了! 这种在绝境中翻手为云、用神乎其技的手段力挽狂澜的气魄,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 这个男人,必须是她的! 也只能是她的! 魏明远等人彻底傻眼了,张大了嘴巴,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引以为傲的学院派知识,在陈建华这近乎魔法的操作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 魏明远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信仰都快崩塌了,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十二个小时,在焦灼的等待中过去。 当孙小姚激动地冲出中控室,挥舞着最新的检测报告,声音带着狂喜喊出: “活性指数98.5%!纯净度达标!可以投料了!” 整个车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陈建华再一次,用无可辩驳的实力,挽救了危局! 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沈秋第一个冲到陈建华面前,完全忘记了矜持和副厂长的身份,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陈顾问!那个磁珠...抗体...你是怎么做到的?原理是什么?能...能教我吗?” 她的眼神炽热得像要融化一切,充满了对知识的极度渴求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无限崇拜。 “沈秋,你干什么,放手!” 赵莉莉像护崽的母狮,猛地冲过来,一把拍开沈秋的手,自己却顺势紧紧挽住了陈建华的另一只胳膊,丰满的胸脯紧紧贴着他,仰起头,眼神妩媚中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陈顾问累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技术问题以后再说,走,我送你回宿舍休息!” 她几乎是拖着陈建华就要走。 沈秋被推开,看着赵莉莉那宣誓主权般的姿态,又看看陈建华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一股强烈的委屈、不甘和更深的执着涌上心头。 技术! 她一定要弄明白那磁珠的秘密! 更要弄明白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赵莉莉,你...” 沈秋刚想发作,陈建华却轻轻但坚定地抽出了被赵莉莉抱住的胳膊。 “都辛苦了。” 陈建华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依旧沉稳。 “小姚,这里交给你,按计划恢复生产。沈副厂长,技术资料整理好,明天再讨论。” 他谁也没看,径直走向车间外,留下一个疲惫却如山般可靠的背影。 赵莉莉的手再次落空,脸上闪过羞恼和失落。 沈秋看着陈建华的背影,又看看一脸不甘的赵莉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她不会放弃的,无论是那神奇的技术,还是那个掌握着技术的男人。 而孙小姚,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陈建华独自离去的背影,心尖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她拿起陈建华忘在桌上的旧军用水壶,快步追了出去。 至少,能让他喝口水。 陈建华拖着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离开车间,将震天的欢呼和两个女人复杂的目光留在身后。 孙小姚默默递上水壶,他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干涩的喉咙才稍稍缓解。 “小姚,盯着点恢复后的发酵参数,特别是溶氧。”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清晰: “还有,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项目组全体会议,总结这次事故,优化流程,杜绝再犯!” “是,陈顾问!” 孙小姚用力点头,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心疼又敬佩。 陈建华独自回到合作社那间简陋的宿舍,几乎是沾床就睡。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即使是重生者的意志也感到了极限。 然而,白马镇的风波,并未因他的沉睡而平息。 第二天一早,陈建华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 声音尖锐、泼辣,带着一股子熟悉的、来自乡村的土味儿。 “我不管,我就要见华哥,你们凭啥拦着我?我是他没过门的媳妇儿!你们这些狐狸精,围着我男人转啥转?” 这次她回家后,家里人都支持她跟着陈建华,毕竟陈建华现在可不一样,能赚大钱。 甚至有一天上,被她老娘教一晚上,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得,让她沉底改变之前的想法! 虽然说这个年代还是父母做主,而得到家人的支持,让陈玉红的天性彻底爆发,不管不顾了。 陈建华眉头一拧,这声音...不就是赵建国的小姨子——沈玉红! 她怎么也来了! 自从过年的时候,她就离开青山村,陈建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她也找来了! 他披上衣服推门出去。 合作社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只见一个穿着碎花红棉袄、扎着两条粗黑辫子、脸蛋红扑扑的姑娘,正双手叉腰,像只护崽的小母鸡,怒气冲冲地瞪着拦在她面前的孙小姚和陈二丫。 她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喷着怒火,正是性格直爽泼辣、敢爱敢恨的沈玉红! “玉红,你怎么来了?”陈建华有些意外。 这个赵建国的小姨子,确实对他有些朦胧的好感,而且还不违纪,性格更是大大方方的, “华哥!” 沈玉红一看到陈建华,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泼辣劲儿收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委屈,她几步冲过来,想拉陈建华的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缩回去, “我...我听说你在镇上干大事,还...还有人说你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我不放心,就来了!” 她说着,还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的孙小姚和陈二丫,尤其是看到陈二丫身上那件明显是镇上买的、半新的碎花罩衫时,眼神更是不善。 第192章 饭要一口一口吃 陈二丫被她看得小脸一白,咬着嘴唇,眼圈就红了。 知青孙小姚则皱了皱眉,上前一步: “玉红,陈顾问工作很忙,昨晚才熬了通宵解决大问题...” “再忙也不能忘了我,而且以前都是我跟华哥来镇上的,你们就是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搞偷袭!” 陈建华望着这一幕,顿时傻眼了。 怎么又成修罗场了? 这火药味十足的宣言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一声娇媚的冷笑: “哟,这是哪来的乡下野丫头?大清早就在这儿嚷嚷着抢男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赵莉莉踩着高跟鞋,一身时髦的呢子大衣,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昨晚没抢到人,本就憋着火,一早听说有个乡下姑娘来闹,立刻赶来看戏兼宣示主权。 她目光挑剔地扫过沈玉红朴素的衣着和粗糙的手,毫不掩饰的轻蔑: “陈顾问是干大事的人,你一个乡下的村姑,懂什么?还‘没过门的媳妇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陈顾问,你说是不是?” 她最后一句,带着撒娇的意味看向陈建华。 几乎是前后脚,肉联厂的冰山沈秋也出现在了门口。 她显然也是为昨晚的技术问题而来,手里还拿着笔记本。 一进院子,就看到这诡异的“四国大战”场面。 泼辣的村姑、委屈的邻家女、干练的女知青、妩媚的交际花,全都围着陈建华! 沈秋扶了扶金丝眼镜,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赵莉莉和沈玉红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她径直走到陈建华面前,无视其他三人,声音清冷: “陈顾问,关于磁珠吸附的特异性抗体筛选,我昨晚查阅了部分文献,有几个关键点需要和你确认...” 她直接切入技术主题,仿佛周围的一切纷争与她无关。 沈玉红一看又来一个穿着体面、气质清冷的城里女人,还跟陈建华说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顿时更急了,指着沈秋: “你又是谁?你跟我华哥说啥呢?离他远点!” 赵莉莉则嗤笑一声:“沈副厂长还真是‘敬业’啊,大清早就来讨论‘磁珠’?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咬得字重,充满暗示。 陈二丫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急得直跺脚。 孙小姚则一脸无奈,担忧地看着被围在中间、脸色越来越冷的陈建华。 陈建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省军区的订单就够他焦头烂额,现在又后院起火,还是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四女争锋!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镇住场面。 “陈建华同志在吗?” 一个严肃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梳着标准干部头,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公社王书记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白马镇副镇长,王为民! 王为民的目光扫过院子里这堪称壮观的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不悦和审视。 “王镇长?您怎么来了?” 陈建华压下心头烦躁,上前一步,语气沉稳。 “哼!” 王为民冷哼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背着手,目光锐利地盯着陈建华, “陈建华同志,你最近,在白马镇,动静不小啊!”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先是服装厂,后是食品厂,再来个搞农机维修,现在更是因为肉联厂的事情,闹得县里领导都知道了!搞什么‘特需饲料’,连省军区都惊动了,听说昨天还跟省里来的专家拍了桌子?本事很大嘛!”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严厉的警告: “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是,要懂得分寸,要遵守纪律,更要认清形势!” “现在是什么时候?要‘安定团结’,要‘抓革命、促生产’,不是让你个人出风头、搞特殊化的!” “你知不知道,你搞的这些名堂,已经引起县里某些领导的高度关注,说你这是‘资本主义尾巴’的新变种,是‘唯生产力论’的典型!” “郭书记!” 他转向旁边的公社书记:“你们公社,对红旗合作社这种‘冒进’的行为,要加强引导,必要的时候,该停的就要停,不能由着某些人胡来,破坏了全镇的大好局面!” 王为民的话,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院子里所有的暧昧和纷争。 沈玉红被这官威吓得缩了缩脖子。 赵莉莉脸上的妩媚也僵住了,眼神闪烁。 沈秋扶了扶眼镜,表情凝重。 孙小姚和陈二丫更是脸色煞白。 这是赤裸裸的政治警告! 分量比之前周振邦的诬告、魏明远的刁难都要重得多!指向性更强! 郭永涛一脸为难:“王镇长,建华同志也是为了发展生产,服务...” “好了!” 王为民粗暴地打断:“发展生产也要讲方法,守规矩,陈建华同志,我代表镇委镇政府,给你提个醒,收敛一点,安分一点,把重心放回农业生产本职工作上,别整天想着搞些花里胡哨、引人注目的东西!否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建华一眼,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转身就走。 郭永涛叹了口气,给了陈建华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赶紧跟了上去。 郭永涛虽然是因为陈建华,才能坐上公社主任这个位置,但人都是为了自己,如今有了县里插手,他这个小小的公社主任,可不敢保下陈建华,甚至急忙撇清关系! 院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四个女人,此刻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寒意。 陈建华站在原地,脸色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冰冷的光芒。 他当然知道自己最近风头太盛,动了太多人的奶酪。 农机厂旧势力的利益、县里某些官僚的权威、甚至可能触及了更上层的敏感神经。 王为民的警告,是信号,也是必然。 他缓缓扫过院中神色各异的众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镇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他看向孙小姚和沈玉红:“小姚,玉红,你们今天就回青山村。玉红,村里更需要你,好好干活,别胡思乱想。” 沈玉红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被刚才的官威吓住,又见陈建华语气坚决,只能扁扁嘴: “哦...那华哥,你...你要小心啊...” 陈建华又看向陈二丫:“二丫,你也回去,帮我盯着点村里的代收点,按计划走。” 最后,他看向赵莉莉和沈秋:“赵科长,沈副厂长,‘特需’饲料的生产,按部就班,确保质量,低调完成。其他的,暂时都停下。一切,等这阵风过去再说。” “陈顾问...” 赵莉莉还想说什么,被陈建华抬手止住。 “都去忙吧。” 陈建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言。 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 院子里只剩下陈建华一人。 他抬头望着白马镇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锐利如鹰。 蛰伏? 收敛?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76年的政治气候,依旧敏感。 但他陈建华的野心,岂是一个白马镇能束缚的? 县城? 省城? 乃至全国? 那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 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沉下心来,把白马镇的根基,特别是乡村的产业根基,夯得更实! 红旗合作社,不仅要活着,还要在蛰伏中积蓄更强大的力量! 第193章 试验点 陈建华转身回到办公室,摊开一张白马镇的地图,目光灼灼地落在了那些代表乡村的点上。 农机维修网络的深化、副食品加工的扩大、利用饲料优势发展集体养殖.。 一个个计划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几天后,白马镇的气氛似乎因为陈建华的低调而平静下来。 饲料厂的生产按部就班,但合作社的其他扩张动作几乎停滞。王为民对此很满意,觉得自己的警告起到了作用。 这天,王为民正在镇委办公室喝茶看报,一个通讯员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王...王镇长,不好了,县...县革委会的专车,还有...还有军车,到...到镇口了!” 王为民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什么?军车?”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特需饲料出事了! 陈建华果然捅了大篓子! 他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刚到镇委大院门口,就看到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和一辆县革委会的轿车停了下来。 吉普车上下来一位穿着军装、肩扛两杠一星的军官,面容刚毅。 县革委会下来的则是主任秘书,姓张。 王为民赶紧迎上去,满脸堆笑,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首长好,张秘书好,欢迎莅临指导,是不是...红旗合作社的饲料...” 那少校军官看都没看王为民伸过来的手,直接问道: “陈建华同志在哪里?” 王为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是来问罪的! 他立刻撇清关系: “首长,陈建华他...他最近是有点冒进,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严肃批评教育,他搞的那个饲料厂...” “批评教育?” 少校军官浓眉一拧,声如洪钟,带着一股战场下来的煞气, “谁给你们的权力批评他?” 王为民懵了:“啊?首长...他...他搞资本主义尾巴...” “放屁!” 少校军官厉声打断,把王为民吓得一哆嗦,“陈建华同志研发的特需饲料,经过严格检验,营养指标优异,适口性好,大幅提升了我们军马场种马的体能和配种成功率!” “军区后勤部首长亲自批示:这是解决了大问题的功臣,是拥军模范!” 他掏出一份盖着大军区后勤部红章的文件,啪地拍在王为民怀里: “这是嘉奖令,还有追加的长期供应合同,军区首长指示,必须全力保障陈建华同志的生产,谁要是敢给他使绊子,破坏‘特需’任务,就是破坏军队建设,后果自负!” 张秘书也在一旁冷冷补充:“王副镇长,县里接到军区首长的电话了,首长对陈建华同志的评价很高!” “县革委会的意见是,像这样有能力、有贡献的同志,我们要大力支持,你之前的某些言论和做法,非常不妥,要深刻反省!” “???” 王为民捧着那份滚烫的嘉奖令和追加合同,看着少校威严的脸和张秘书冰冷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之前还得意洋洋地警告陈建华要收敛、安分,结果转眼间,省军区的大首长就亲自发话嘉奖! 还成了拥军模范、功臣! 这脸打得,又响又脆! 还是被军区首长的大巴掌隔着几百公里扇过来的! 他之前所有的警告、所有的威胁,在军区的嘉奖令和首长的肯定面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是...是,首长,张秘书,是我...是我觉悟不高,目光短浅,我...我一定深刻反省,全力支持陈建华同志的工作!” 王为民点头哈腰,汗如雨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校军官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对张秘书说: “走,直接去红旗合作社,我要亲自见见陈建华同志!” 吉普车和轿车绝尘而去,留下王为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自己这次不仅没压住陈建华,反而彻底得罪了这位背景深不可测的功臣! 以后在白马镇天怕是要变了! 而此刻,正在合作社办公室里,沉稳地规划着乡村产业布局的陈建华,听着外面由远及近的汽车轰鸣声,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淡然弧度。 “来了吗?” 军区少校带来的嘉奖令和追加合同,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红旗合作社,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为民和那些暗地里眼红、使绊子的人脸上。 红旗合作社那间依旧简陋的办公室里。 陈建华沉稳地摊开一张规划草图。 “张少校,张秘书,” 陈建华目光炯炯,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县领导的肯定,是对我们过去工作的鼓励,更是对未来的鞭策。特需饲料的成功,证明了我们有能力用科学方法提升农业生产效率。” “那么,下一步,我们能否将这种效率,直接转化为更优质的农产品供给,特别是——肉类?” “哦,陈建华同志又有什么想法?” 少校军官笑着 他指着草图上的规划:“我提议,在青山村,建立科学化、规模化的纸条养殖示范基地!” “纸条养殖?” 张少校和张秘书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名字听起来太古怪。 “这是一种高效、环保、集约化养殖模式,再加上我们有上等的食料,可以让我快速养殖肉类动物。” 陈建华解释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核心在于铺设一层特殊的、富含益生菌的发酵基料,牲畜的粪尿会被基料中的微生物迅速分解,无臭无污染!” “同时,发酵过程产生热量,在冬季能有效保温,减少牲畜能量消耗,提高生长速度和饲料转化率,其产出肉质更紧实、风味更佳!” 他抛出的数据极具诱惑力:“初步预估,同等条件下,生猪育肥期可缩短15%-20%,料肉比降低10%以上,死亡率大幅下降,肉质显著提升!” 张少校的眼睛瞬间亮了! 作为军区后勤主管,他太清楚肉类供应的紧张和品质的重要性! 缩短育肥期、提高肉质,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技术! 张少校身体前倾,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陈顾问,此言当真?有把握?” “青山村,就是试验点!” 陈建华斩钉截铁:“我以红旗合作社和个人的信誉担保!只要军区提供部分启动资金和种苗支持,我们保证在三个月内,拿出让您满意的阶段性成果。” “如果成功,军区未来的一部分肉类供应,是否可以优先考虑我们?我们保证提供最优质、最安全的肉品!” 这个时代的肉类匮乏是普遍难题,军区也不例外。 陈建华描绘的蓝图和展现出的强大执行力,让张少校怦然心动! 第194章 全村动员 “好!” 张少校猛地一拍桌子,豪气干云: “陈建华同志,我就信你这一回,资金和优质种猪、种鸡苗,军区后勤部全力支持!” “只要你的纸条养殖真能达到你说的效果,我张大山在这里给你打包票,军区以后在落萍县及周边地区的部分肉类订单,优先给你们红旗合作社,签长期合同!” 县革委会张秘书一看军区少校都拍板了,而且这是利国利民、又能搭上军区线的大好事,立刻表态: “县革委会也全力支持,需要什么政策协调,陈顾问你尽管开口,这是推动我县农业发展、保障军民供给的大好事!” “那我就先谢过领导了,有领导的支持,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陈建华笑着说道,他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尘埃落定,送走了心满意足的张少校和热情洋溢的张秘书,陈建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喧嚣过后,一股强烈的思念涌上心头。 他交代孙小姚和沈秋处理好后续事宜,便风尘仆仆地赶回青山村。 推开自家那扇熟悉的院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奶香和孩童嬉闹声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洗去了他所有的疲惫。 “爹,爹回来啦!” 眼尖的老大陈凡第一个发现,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紧紧抱住陈建华的腿。 他身后跟着同样兴奋的老二陈芸和老三陈昊,三个孩子小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欢喜。 “爹!” “爹!” 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老四、老五这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一脸紧张、生怕弟弟妹妹摔倒的老大陈凡。 “哎!慢点跑!” 陈建华心都化了,蹲下身,张开双臂,将五个孩子一股脑儿揽进怀里,挨个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 孩子们咯咯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粑...粑粑...” 一个更小的身影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正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六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建华,奶声奶气地喊着。 “小六子,会走路啦,真棒!” 陈建华惊喜地放开大的,几步跨过去,一把将小儿子高高举起,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屋里,陈大山闻声走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底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心疼: “建华,你回来啦?正好可以吃饭,先坐下来吃饭吧!” “爸,辛苦你了!” 陈建华点了点头,坐下来,跟着孩子们一起吃饭。 饭后,安抚好几个小的睡下,陈建华拿着张少校签字的支持文件和县革委会的批复,找到了村长陈志远和生产队长赵建国,将准备在村里做试验点的事情说出来! 昏暗的煤油灯下,陈志远和赵建国仔细看着那盖着鲜红军区大印的文件和县里的批文,手都在微微发抖! “大山他娃,这...这是真的?” 陈志远激动得胡子都在颤:“军区...军区真答应给我们钱,给我们猪崽鸡苗?还...还包销?” “纸条养殖?真能那么神?” 赵建国也瞪大了眼睛,他是实干派,更关心技术的可行性。 “千真万确!” 陈建华语气铿锵,“这是咱们青山村、咱们青山村千载难逢的机会,军区订单就是铁打的销路。” “纸条养殖技术我有绝对把握,但这光靠我一个人不行,得全村人拧成一股绳!” “干,必须干!” 犹豫陈建华这段时作出的成绩,以及他现在的名声,让村长陈志远直接同意下来,一拍大腿,老脸激动得通红。 “我这就去敲钟,召集全村老少开会!” 很快,村头老槐树下那口饱经风霜的大钟被敲响,浑厚的钟声在寂静的山村夜空回荡。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脸上带着疑惑和期待。 煤油灯和火把照亮了老槐树下的一张破旧桌子。 陈建华站在桌上,高举着那份军区文件,声音洪亮,穿透夜空: “乡亲们,静一静,我陈建华,给大家带好消息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省军区首长,信任我们青山村,信任我们红旗合作社!批了钱,拨了最好的种猪种鸡,要支持咱们搞一个前所未有的‘纸条养殖’大产业” 他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纸条养殖的优势和前景,重点强调了军区包销的承诺! “只要咱们干成了,以后咱们养的猪、喂的鸡,不愁卖,能卖出好价钱,咱们青山村,就能成为全县、甚至全省最富裕的村子,家家户户,顿顿有肉吃,孩子有新衣穿,老人看病不愁钱!” “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这产业,不是天上掉馅饼,需要咱们全村人,拿出当年斗地主的劲头,齐心协力,不怕苦,不怕累,科学养殖,精心管理,有没有信心?!” “有!”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村民们被这巨大的馅饼砸晕了,又被陈建华描绘的蓝图点燃了! 顿顿有肉? 最富裕的村子? 军区包销? 这简直是梦里才有的好事! “跟着陈顾问干!” “大山他娃,我们信你!” “对,拧成一股绳,干他娘的!” 群情激昂!连最保守的老农都激动得直搓手。 陈志远和赵建国立刻站出来,开始分工分组,落实场地、人员、物料筹备。 整个青山村,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希望! 陈建华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 产业落地只是第一步。 村民们被陈建华描绘的顿顿有肉、全县首富蓝图彻底点燃了热情。 接下来就简单了,由村长陈志远和生产队长赵建国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借着这股热乎劲儿,连夜分工。 赵建国亲自带队,挑选村东头那片背风向阳、相对平整的坡地作为养殖基地,天亮就组织壮劳力清理杂草、平整土地、划定猪舍和鸡棚区域。 村长陈志远负责,发动全村老少收集稻草、秸秆、锯末等纸条原料,同时清点合作社现有木材、砖石,计算缺口,准备次日去镇上采购。 陈建华亲自挂帅,挑选了村里十来个脑子活络、手脚勤快、有点文化底子的年轻人,准备进行首批纸条养殖技术培训。 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牵头,组织妇女们为即将到来的大会战准备伙食,烧水送饭。 整个青山村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与希望。 陈建华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欣慰,但也深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195章 什么玩意儿 安排好一切,夜已深。 陈建华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体回到自家小院。 听到推门声,陈大山抬起头,眼中带着关切: “都安排好了?村里动静真大。” “嗯,安排好了,乡亲们干劲足得很。” 老大陈凡机灵地探出头:“爹,外面敲锣打鼓的,是要干啥大事啊?” 陈建华走过去,坐在炕沿,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又看了看睁着大眼睛好奇望着他的陈芸和陈昊,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说: “爹带着全村人,要干一件能让大家以后天天有肉吃的大事!” “天天有肉?” 三个孩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个诱惑对他们来说还是比较大的,虽然这段时间,他们不缺肉吃,但以前饿肚子的时候的滋味他们还是记得的! “嘘……” 陈建华笑着示意他们小声: “小点声,别吵醒弟弟妹妹。等干成了,爹保证,让你们第一个吃上咱村自己养的大肥猪,香喷喷的红烧肉!” “嗯!” 三个孩子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憧憬和与有荣焉的自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青山村就沸腾了。 壮劳力们喊着号子平整土地,妇女孩子们忙着收集秸秆稻草,技术学习组的成员早早聚集在合作社的临时教室,等着陈建华传授神奇的纸条养殖秘诀。 陈建华正拿着自制的简易模型和图纸,给学员们讲解发酵床的原理、菌种培养和温湿度控制的关键点。 小辣椒沈玉红听得格外认真,拿着小本子刷刷地记,看陈建华的眼神崇拜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讲解到关键处时,村口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一辆落萍县革委会的吉普车,卷着尘土,停在了合作社门口。 车上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梳着油亮分头、戴着眼镜的中年干部,神情倨傲。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干事,一个拿着公文包,一个拿着笔记本。 “哪位是陈建华同志?” 眼镜干部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官腔,目光扫过仓库里一群泥腿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陈建华放下教鞭,迎了出去: “我是陈建华。请问您是?” “我是县革委会生产指挥组的副组长,吴明。” 眼镜干部矜持地伸出手,和陈建华随意一握。 “奉刘长海副主任的指示,特意下来关心,一下你们青山村这个.纸条养殖试验点的工作进展。” 他特意在关心和纸条养殖上加重了语气,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味道。 “原来是吴组长,欢迎指导。” 陈建华面色平静,心中却冷笑。 主任刘长海? 县领导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派人来关心了? 这关心背后,恐怕是摘桃子或使绊子的心思。 吴明背着手,在陈建华的陪同下,装模作样地视察了一下热火朝天的工地和仓库里简陋的教室。 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稻草秸秆,嘴角撇了撇:“陈建华同志,搞建设热情是好的。但是,也要讲究科学方法嘛。你这纸条养殖,名字听着就不太正规啊?” “有详细的技术方案和可行性报告吗?县里农科所的专家们对此可是持保留意见的。” 他身后的干事立刻配合地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问题。 仓库里的学员们都停下了学习,紧张地看着外面。 沈玉红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想冲出去理论,被旁边人拉住了。 陈建华还没说话,旁边正在指挥搬运木料的赵建国忍不住了,扛着一根木头走过来,粗声粗气地说: “吴组长,技术方案?大山他娃的脑子里就是最好的方案,军区首长都信了!” “批了钱,给了猪崽鸡苗,还签了包销合同,这还不够可行?还要什么报告?我们农民不懂那些弯弯绕,我们就知道跟着大山他娃干,准没错,能过上好日子!” “就是!” 正在整理秸秆的秀华婶也直起腰,大声道: “吴组长,你是没见昨天大山他娃给我们讲的时候,那道理一套一套的,比县里农技员讲得明白多了,杀菌啊,发酵啊,听着就靠谱,我们信建华!” “对,信建华!” “军区都支持了,县里还有啥不放心的?” “你们这些大领导,有空多下来帮俺们干点实在活,别老盯着俺们这点东西指手画脚!” 周围的村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七嘴八舌地声援陈建华,看向吴明的眼神充满了不满和戒备。 他们刚被点燃的希望之火,岂容外人泼冷水? 吴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乡土气息的围攻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习惯了在办公室里听汇报、发指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这些泥腿子竟然敢顶撞县里来的干部? 还拿军区压他? “你...你们...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我是代表县革委会来指导工作的!” 吴明色厉内荏地呵斥。 “指导工作我们欢迎!” 陈建华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嘈杂: “吴组长关心纸条养殖的技术细节,这很好,正好,我们的技术培训班正在进行,吴组长和两位干事如果有兴趣,可以坐下来一起听听。” “或者刘副主任还有什么具体的指导意见,请吴组长明示,我们红旗合作社,在省领导、军区和县革委会张秘书的关怀下,一切工作都依法依规、按计划推进!” “任何有利于发展生产、改善群众生活、支援国家建设的工作,我们都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陈建华的话,软中带硬,句句在理,更抬出了省领导、军区和县革委会张秘书这三座大山!、 尤其是最后那句支援国家建设,更是扣住了大帽子! 吴明被噎得够呛。 他敢明着说刘主任就是眼红想来摘桃子吗? 他敢否定县领导和军区的支持吗? 看着周围村民群情激愤、陈建华正气凛然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两个有点怂的干事,吴明知道,今天这下马威是踢到铁板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憋屈和怒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陈顾问误会了,刘主任当然是支持的,派我来,就是了解情况,看看有什么困难需要县里协调解决。” “既然...既然大家干劲这么足,技术培训也在进行,那...那你们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带着干事钻回了吉普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村民们爆发出胜利的欢呼! “大山他娃,好样的!” “呸,什么玩意儿,还想来给我们添堵!” 陈建华脸上露出一丝淡笑。 这只是开始,刘长海居然盯上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这第一回合的被动打脸,靠着军区的尚方宝剑和坚实的民心基础,赢得干净利落! 这让他对即将到来的真正挑战,更有信心。 他转身,对着仓库里眼巴巴看着他的学员们,大手一挥: “继续上课,我们的时间宝贵,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早一天掌握技术,早一天让猪崽鸡苗住进纸条暖房,早一天实现咱们顿顿有肉的梦想!” “好!” 学员们齐声应和,学习的热情更加高涨。 第196章 异想天开 吴明坐着吉普车灰溜溜地走了,但陈建华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县革委会副主任刘长海觊觎纸条养殖这块肥肉的心思昭然若揭,绝不会轻易罢手。 果然,第二天一早,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又卷着尘土停在了青山村村口。 这一次,吴明学聪明了。 他不再趾高气昂地指手画脚,而是摆出了一副深入基层、虚心学习的姿态。 他带着两个干事,直接在刚平整出来的养殖基地旁边搭了个临时指导办公室。 其实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撑了把遮阳伞。 “陈顾问,刘副主任非常重视这个项目啊,指示我一定要扎根一线,全程指导,确保项目成功!” 吴明皮笑肉不笑地对前来查看进度的陈建华说道: “你放心,我们绝不干涉具体生产,就是帮着把把关,提供点政策和技术上的支持。” 陈建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吴组长能深入一线,我们求之不得,有什么指导意见,请随时提。” 他倒要看看,这只嗡嗡叫的苍蝇,能玩出什么花样。 吴明的指导,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 外行指导内行,处处添堵! “陈顾问啊,我看这块坡地向阳是向阳,但离村子有点远,社员们来回跑多不方便?我看村西头那片洼地就挺好,离水源近!” 吴明指着地图煞有介事。 殊不知村西洼地地势低洼潮湿,雨季容易积水,是养殖大忌! 陈建华直接叫来赵建国和几个老农。 “几位叔伯,吴组长关心咱们的选址,觉得村西洼地离水近方便,你们都是种地养牲口的老把式了,说说看,那地方养牲口行不行?” 赵建国心直口快:“吴组长,那洼地?夏天一下雨就成水塘了,猪泡水里不得病才怪,这坡地虽然远点,但干燥通风,太阳晒得足,猪崽才长得壮!” 几个老农也纷纷附和,用最朴实的经验把吴明的指导驳得体无完肤。 吴明脸色难看,只能讪讪道: “哦...这样啊...那还是按你们的来。” “这猪舍盖得也太简陋了,怎么能用土坯和木头呢?要盖就盖砖瓦的!这才符合现代化养殖的标准嘛,县里可以协调点砖瓦指标...” 吴明想用高标准拖慢进度,甚至让项目因成本过高而难产。 陈建华拿出军区批的预算明细和张少校的亲笔信。 “吴组长,军区支持的资金有限,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张少校特别强调,要因地制宜、勤俭节约、尽快见效。我们这土坯木架结构,冬暖夏凉,成本低,建设快,完全符合军区尽快出成果的要求。” “您要是能额外申请到大量免费砖瓦指标,我们当然欢迎,否则,只能按计划进行了。” 抬出军区大旗和预算限制,让吴明砖瓦化的建议成了空谈。 “这……” 吴明被说的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结果,转头又开始了。 不懂装懂,经常对发酵床的铺设厚度、湿度调节指指点点。 “这稻草铺这么厚干嘛?浪费!” “湿度是不是太低了?加点水!” 甚至想插手菌种培养。 陈建华表面恭敬:“吴组长说得对,有道理。” 但转过头,该铺多厚还是多厚,该保持什么湿度纹丝不动。对菌种培养这种核心环节,更是严防死守,以技术保密要求高、操作不当会导致全军覆没,耽误军区任务为由,婉拒吴明及其干事靠近。 吴明气得牙痒痒,却抓不到把柄。 陈建华的策略很简单,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用军区的任务压他,用村民的实干堵他,用核心技术的壁垒防他。 让吴明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又无可奈何。 眼看乱指挥无效,吴明终于祭出了刘长海准备的杀招,技术抹黑! 几天后,吴明带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穿着白大褂的老者来到了青山村。 他得意洋洋地介绍:“陈顾问,这位是我们县农科所德高望重的畜牧专家,郑明德郑老!郑老听说了你们这个纸条养殖,很感兴趣,特意从百忙之中抽空来指导工作!” 郑明德板着脸,眼神挑剔,一副学术权威的派头。 他根本不屑于看热火朝天的工地,直接要求去发酵床制备区和菌种。 培养室是一个临时搭建、严格消毒的棚子。 在发酵床原料堆旁,郑明德抓起一把混合好的稻草、锯末和菌种基料,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捻了捻,眉头拧成了疙瘩: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算什么发酵基料?比例混乱,杂质过多,你们知道合格的发酵床需要多高的碳氮比吗?” “知道不同菌种对载体粒径的要求吗?就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想分解粪污、促进生长,异想天开!” 他声音尖利,充满嘲讽。 吴明在一旁煽风点火:“郑老,您看,我就说这技术不靠谱吧?连最基本的原料配比都这么粗糙!” 郑明德又走到菌种培养棚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里面简陋的恒温箱和瓶瓶罐罐,更是嗤之以鼻: “这种条件培养菌种,无菌操作呢?恒温恒湿精度呢?简直是儿戏!” “在这种环境下培养的所谓益生菌,杂菌污染是必然的,别说促进生长,不给牲畜带来疫病就是万幸,我敢断言,你们这个项目,必定失败,而且会引发严重的生物安全问题!” 这番权威论断一出,跟着来看热闹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担忧和疑虑。 连赵建国和陈志远都紧张地看向陈建华。 吴明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专家的嘴,彻底否定纸条养殖,动摇民心,让陈建华骑虎难下! 面对郑明德的权威否定和村民的恐慌,陈建华却异常平静。 他甚至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转身对负责菌种培养的、跟沈秋学过一阵子的年轻社员李强说: “去把3号、5号、7号发酵床的初始记录本,还有昨天刚出的第一批菌种活性检测报告拿过来。” 很快,几个厚厚的、沾着泥土的记录本和一份墨迹未干的报告递到了陈建华手中。 陈建华将记录本和报告直接递到郑明德面前,声音沉稳有力: “郑专家,您质疑我们的原料配比和菌种培养条件,那么,请您看看这些。” 郑明德狐疑地接过,翻看记录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地记录着: 原料配比:稻草、锯末、豆粕、菌种基料= 5:3:1.5:0.5,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并且备注了不同湿度下比例的微调方案! 发酵进程:温度、湿度、pH值、菌落镜检,每两小时记录一次,数据详实,变化曲线清晰可见! 菌种培养的温度设定、湿度控制、扩培代数、活性检测...步骤清晰,数据完整! 再看那份刚出的菌种活性检测报告:活性指数98.7%,杂菌镜检未检出! 检测人:陈建华、李强,旁边还附着省农科院畜牧所的公章。 这是陈建华提前送样,请老关系做的第三方权威背书! 虽然报告是手填的,但公章鲜红夺目! 郑明德越看,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浓,原本张嘴想要骂的话也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第197章 种苗到了 郑明德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作为老专家,太清楚这些记录的份量了! 这绝不是瞎搞!这是极其严谨、科学的试验过程! 其数据记录的详实程度,甚至超过了他所在的县农科所! 那个简陋的恒温箱,竟然能将温度波动控制在±0.5℃? 这怎么可能?! “这...这温度记录...” 郑明德指着恒温箱记录条,声音发干。 “哦,那个啊。” 陈建华语气平淡:“我自己改装的,加了个双金属片温控器和一个小风扇,利用井水循环辅助散热,精度还行。” 郑明德:“……” 改装? 双金属片? 井水循环?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 陈建华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拿起一个烧杯,从旁边一个正在翻堆的发酵床中层取了点样本,又从一个刚铺设好、尚未进猪的发酵床取了点样本,再取了一点新鲜配好的菌种培养液。 “郑专家,口说无凭,您既然是权威,想必有办法快速检测活性。” 陈建华将三个样本递过去:“您现场检测一下,看看我们的菌种活性如何?看看我们正在工作的发酵床,核心菌群是否占优?看看我们新配的基料,是否如您所说比例混乱、杂质过多?” “或者,您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我们可以等,一起送去县农科院?” 郑明德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哪有随身携带精密检测设备? 他之前的否定,更多是基于对土法的偏见和吴明的片面之词! 这个年代科学刚起步,乡下的泥腿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所以他才过来,结果没想到,陈建华这个泥腿子居然知道,甚至还知道怎么做? 甚至他都做不出来! 看着眼前详实到可怕的记录、省农科院的公章、以及陈建华那咄咄逼人的现场检测要求,他骑虎难下! 他硬着头皮,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显微镜,现场观察了菌种液和发酵床样本。 镜下的景象让他心头剧震。 菌种液里目标菌种活力旺盛,形态典型;正在工作的发酵床样本中,分解纤维和粪污的核心菌群占据绝对优势。 新基料样本混合均匀,杂质远比他想象的要少! 事实胜于雄辩! 在铁一般的数据和现场证据面前,郑明德所有的权威论断都成了笑话!他老脸涨得通红,羞愧难当! “呃...这个...咳咳...” 郑明德摘下眼镜,擦了擦汗,声音干涩沙哑: “陈...陈顾问的记录的非常详细,菌种活性确实很高,发酵床,运行状态良好,是我...是我之前了解不够全面武断了。”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在打自己的脸。 “郑老,您...” 吴明彻底傻眼了! 他请来的权威,是为了对付陈建华这个泥腿子的,结果,竟然被陈建华用一堆土记录和现场样本当众打服了! 周围的村民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欢呼! “哈哈,看那老专家的脸,跟猴屁股似的!” “大山他娃就是厉害,用我们的本本就把专家镇住了!” “我就说建华哥准没错!” 陈建华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给了郑明德台阶下: “郑专家严谨治学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欢迎郑专家以后常来实地考察指导。”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暗讽他之前闭门造车。 郑明德哪还有脸待下去,胡乱应承两句,连招呼都没跟吴明打,就灰溜溜地钻上来时的吉普车跑了。 吴明孤零零地站在场中,面对村民鄙夷、嘲笑的目光和陈建华那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比上次被村民怼还要难堪百倍! 他精心策划的抹黑行动,不仅没伤到陈建华分毫,反而让陈建华在村民心中的威望达到了顶点,还折损了刘副主任请来的专家! “陈...陈建华,你...你等着!” 吴明指着陈建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在村民的嘘声中,狼狈不堪地爬上另一辆吉普车,仓皇逃离。 看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陈建华眼神冰冷。 吴明这条癞皮狗被打痛了,他背后的主人刘长海,恐怕要亲自下场,或者使出更阴毒的手段了。 但这一次当众打脸县农科所权威,靠硬核数据和现场验证赢得的胜利,为他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和更坚实的群众基础。 “乡亲们!” 陈建华转身,声音洪亮,“苍蝇赶跑了,咱们的暖房也快盖好了。” “军区的优质猪崽鸡苗,已经在路上了,大家加把劲,把最后的准备工作做好,等种苗一到,咱们就大干一场! 让那些看不起咱们土办法的人看看,我们青山村变出金山银山!” “好!”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云霄。 经历了这场风波,村民们对陈建华的信任和对养殖的信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陈建华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刘长海的反扑,必将更加猛烈。 他需要加快步伐,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让第一批猪崽和鸡苗,在温暖的条件中茁壮成长! 只有实实在在的成功,才是最有力的反击武器! 而郑明德的狼狈认错和吴明的仓皇逃离,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抽在县革委会生产指挥组的脸上,更让幕后黑手刘长海在落萍县官场丢尽了颜面。 青山村在陈建华的带领下,士气如虹,将纸条养殖基地的建设推向了高潮。 几天后,在村民们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军区后勤部张少校亲自押送的两辆大卡车,满载着精神抖擞的优质约克夏种猪崽和健壮的芦花鸡苗,轰鸣着驶入了青山村! 陈建华带着迎上去,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张少校就从车上下来,笑着说:“陈建华同志,你要的种苗,已经给你送来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陈建华点头,笑道:“放心,我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种苗的到来!” “行,你们先接受种苗,我还有事,就不多做停留了!” 张少校笑着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陈建华目送他离开后,就安排村民开始接收! 种苗的到来,标志着纸条养殖从蓝图和试验,进入了真刀真枪的实战阶段! 兴奋之余,巨大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几十头猪崽和几百只鸡苗,对青山村这个从未进行过如此大规模、集约化养殖的地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考验。 陈建华深知,书本上的技术和后世的见识,必须完美融入这个时代简陋的条件和村民的实际操作中。 他再次展现出重生者强大的适应能力和技术下沉智慧: 长途运输的猪崽普遍存在应激反应,食欲不振、扎堆、易病。 陈建华提前准备了安神汤,利用村里常见的草药,如酸枣仁、柏子仁、黄芪,熬煮,加入少量红糖,替代后世昂贵的抗应激添加剂,供猪崽饮用,效果显著。 将猪舍分成若干小区域,让同车、同源的猪崽先待在一起,逐步混群,减少争斗。 陈建华亲自指导调节发酵床表层湿度至最舒适状态,并点燃少量艾草驱蚊虫、净化空气。 至于鸡苗,早春天气多变,雏鸡保温是关键。 在鸡棚内搭建简易暖巢,利用废旧油桶改造的煤炉,上方覆盖铁丝网和保温稻草,形成安全温暖区域。 陈建华精确计算煤量,确保温度稳定在35℃左右。 第198章 你血口喷人 陈建华更是将技术学习组的年轻人分成几班,24小时轮值,观察雏鸡状态,及时调整。 雏鸡先喂温开水,几小时后再喂浸泡软化的小米,逐步过渡到配合饲料。 应激期后,严格控制喂食量和次数,利用饲料混合,提高适口性和营养。 当然,陈建华还知道,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疫病预防,这个年代的卫生可不怎么样,所以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这些也难不倒陈建华,这个年代的中草药很丰富,他完全可以利用, 他利用对后世中兽药配方的记忆,带领玉红妹子等人,采摘蒲公英、板蓝根、鱼腥草等常见草药,熬制保健汤定期添加在饮水中,增强抵抗力,替代部分抗生素。 严格限制非必要人员进入核心养殖区,进入必须经过石灰水踩踏池、艾草烟熏消毒。 更是要求技术员每日详细记录每头猪、每群鸡的精神、食欲、粪便状态,稍有异常立即隔离观察,陈建华亲自诊断处理。 在陈建华近乎苛刻的精细化管理和层出不穷的土法妙招下,猪崽和鸡苗迅速适应了新环境,应激期平稳度过!” “长势喜人看着发酵床上活蹦乱跳、皮毛光亮的小猪,和暖巢里叽叽喳喳、绒毛蓬松的雏鸡,村民们对陈建华的敬佩简直到了迷信的程度! 然而,就在青山村沉浸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时,来自县城的致命风暴,终于降临! 这天上午,三辆吉普车和一辆印着卫生防疫字样的卡车,气势汹汹地闯进青山村,直接包围了纸条养殖基地! 车上下来一群人,阵容空前强大: 县革委会副主任刘长海,亲自出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县卫生局局长王彪! 挺着大肚子,一脸严肃。 县畜牧兽医站站长钱有才! 眼神闪烁,带着几个穿着白大褂、拿着采样箱的人。 县公安特派员孙强! 带着两名民警,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还有几个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显然是刘长海安排的! “陈建华呢?让他出来!” 刘长海背着手,官威十足,声音冰冷刺骨。 陈建华闻讯赶来,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陈志远、赵建国和愤怒的村民们。 “刘副主任,您这是?” 陈建华目光扫过这阵仗,心中了然,却依旧沉稳。 “哼,陈建华!” 刘长海厉声喝道:“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举报你领导的纸条养殖项目,存在重大生物安全隐患!” “使用来源不明、未经检验的菌种,卫生条件极其恶劣!严重威胁周边群众健康,更可能污染水源,引发大规模疫情!性质极其恶劣!” 他一挥手,卫生局长王彪立刻上前,拿出一份盖着红头章的文件: “根据《传染病防治法》和《食品卫生管理条例》,现责令青山村纸条养殖项目立即停止!” “所有牲畜、禽类就地封存,等待检疫,相关人员接受调查!” 他身后的防疫人员立刻就要拉警戒线、贴封条。 畜牧站长钱有才也阴阳怪气地补充:“还有你们那个什么菌种,立刻全部收缴,我们要带回县里检验,看看是不是什么有害病菌!” 公安特派员孙强更是上前一步,盯着陈建华: “陈建华同志,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名民警也逼近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这阵仗,比吴明那次大了十倍不止! 卫生、畜牧、公安联合执法,罪名扣得又大又狠,生物安全、疫情威胁! 还有记者拍照! 分明是要把陈建华往死里整,彻底摧毁纸条养殖项目! 村民们被这阵势吓住了,敢怒不敢言。 陈志远和赵建国急得满头大汗。沈玉红等女人想冲上去理论,被死死拉住。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绝杀,陈建华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和掌控全局的嘲讽。 “刘副主任,好大的阵仗!” 陈建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实名举报?群众?敢问是哪位群众?能否当面对质?还是说...” 他目光如电,直视刘长海,“这群众,就是您自己?” 他想过刘长海会报复自己,但他从未想过,阵仗这么大。 “放肆!” 刘长海勃然大怒:“陈建华,你什么态度,现在是执法,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人赃并获,还敢狡辩?给我拿下!” 两名民警就要上前。 “慢着!” 陈建华一声断喝,气势陡然攀升,竟让民警动作一滞!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高高举起! “人赃并获?刘副主任,您未免太心急了,想看证据?好,我给你们看!” 他根本就不怕,因为这个试验点,军区那边可是紧跟着,张少校更是经常过来这边看这些种苗的生长情况! 陈建华唰地翻开本子,声音洪亮,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这是省军区后勤部张大山少校,于昨日傍晚,亲自带领军区防疫检验队,对我基地所有猪崽、鸡苗、发酵床菌种、环境进行的突击抽检报告!” “报告显示、所有样本,未检出任何法定传染病病原体,菌种活性优异,成分安全,环境卫生指标,完全符合甚至优于军区内部养殖场标准!” 报告最后一页,鲜红的军区后勤部公章和张大山龙飞凤舞的签名,刺目无比! “什么?” 刘长海、王彪、钱有才等人脸色瞬间煞白! 军区突击抽检? 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陈建华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又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县农科院畜牧兽医研究所,对同一批次菌种和发酵床样本的复检报告,结论与军区完全一致,并高度评价该技术为安全、高效的创新型养殖模式!” 县农科院的红章同样醒目! “还有!” 陈建华目光转向那几个记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不是要拍照吗?拍,把刘副主任、王局长、钱站长现在的表情,也好好拍下来!” “让全省人民都看看,某些领导,是如何罔顾事实、践踏科学、打压基层创新、破坏军民合作、阻碍特需任务完成的!” “你...你血口喷人!” 刘长海气急败坏,指着陈建华的手都在抖: “就算...就算检测合格...那也只是暂时的,你们卫生条件差是事实!必须查封整改!” 他虽然知道,陈建华和军区有合作,甚至这个试验点本就是因为军区的参与,他才盯上的肥肉的。 他本以为就陈建华一个人负责,军区根本不会管,然而陈建华拿出军区的报告,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第199章 猪瘟 “卫生条件差?” 陈建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指向基地入口处醒目的石灰消毒池、艾草熏蒸处、严格的分区标识、穿着统一消毒罩衣的技术员。 “刘副主任,您所谓的‘差’,是指这些严格按照《防疫手册》执行的措施吗?” “还是指我们这比县国营养猪场还要干净整洁的猪舍?” 这时,一辆军车从村口正疾驰而来,他双眼一亮,指向钱有才: “钱站长,你说菌种来源不明,需要检验?可以,但请当着我、当着军区代表、当着省农科院专家的面,现场采样、现场封存、三方共同送检,你敢吗?!” 钱有才看着飞驰而来的军车,再看看陈建华手中那两份沉甸甸的报告,冷汗直流,腿肚子都在转筋,哪里还敢接话? “刘长海!” 一声怒喝从军车上传来! 张大山少校铁青着脸跳下车,身后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 他几步冲到刘长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好啊,姓刘的,老子刚在军区首长面前给你落萍县表了功,说你们支持特需任务!” “你他娘的反手就来查封老子的项目,还给我扣上危害公共安全、引发疫情的大帽子。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敌特分子派来破坏军队后勤保障的?” 这顶帽子扣下来,比什么都狠! 刘长海吓得魂飞魄散:“张...张少校,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我也是被蒙蔽了,是下面人乱举报...” “放屁!” 张少校怒吼:“蒙蔽?我看你是蓄谋已久,公报私仇,打压功臣,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立刻向军区首长和县委报告,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张少校的怒吼如同丧钟!刘长海面无人色,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王彪、钱有才等人更是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那几个记者早就吓得相机都拿不稳了。 就在这时,县革委会主任马国涛的车也急匆匆赶到! 他显然接到了风声,脸色极其难看。 他看了一眼现场,尤其是看到张少校的暴怒和刘长海的惨状,心中已然明了。 “刘长海同志!” 马国涛声音冰冷:“经县革委会紧急会议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批准,你因涉嫌滥用职权、诬告陷害、破坏军民合作、干扰‘特需’任务,现对你进行停职审查。” “请立刻交出工作证,配合调查组工作!” “不...马主任...我...” 刘长海还想挣扎,却被纪委的人一左一右架住,直接摘下了他胸前的徽章! 完了,彻底完了,刘长海万念俱灰,看向陈建华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泥腿子出身的陈建华,怎么能一次次搬出军区、县农科院这样的庞然大物? 怎么能一次次精准地粉碎他精心策划的杀招? 王彪、钱有才、孙强等人,也如同被抽走了骨头,垂头丧气地被县纪委和随后赶来的地区工作组人员带走。 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审查和法律的制裁。 这场由刘长海亲自导演、声势浩大的终极反扑,在陈建华早有准备的重生智慧和绝对的实力面前,如同纸老虎般被彻底碾碎! 刘长海不仅没能摘到桃子,反而将自己和党羽彻底葬送,身败名裂,沦为阶下囚! 看着刘长海一伙人被带走,青山村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村民们围着陈建华和张少校,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知道,最大的绊脚石被搬开了!青山村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张少校用力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 “好小子,干得漂亮,有勇有谋,军区首长没看错你,以后谁敢再动你和青山村的项目,就是跟整个军区后勤部过不去!” 马国涛也走上前,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 “陈建华同志,让你受委屈了。县里一定会深刻反省,肃清流毒,全力支持青山村的养殖项目,争取早日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的典型!” 陈建华谦逊地回应着,心中却波澜壮阔。 打掉了刘长海,只是扫清了落萍县的障碍。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县城的边界,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青山村的成功只是起点,他要将养殖的模式推广出去,将红旗合作社的旗帜,插遍更远的地方! 碾碎刘长海的终极反扑,如同搬开了压在青山村和红旗合作社头顶的最后一座大山。 在军区张少校的力挺和县革委会马国涛的明确支持下,养殖项目进入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青山村的猪舍鸡棚里,猪崽膘肥体壮,鸡苗羽翼渐丰,发酵床高效运转,无臭无污染,成为了县领导口中的新农村样板,引来周边县市络绎不绝的参观学习。 陈建华并未沉溺于赞誉,他深知农业生产的脆弱性,尤其在这个防疫体系薄弱的年代。 他利用重生者的先知,早已将目光投向了那场席卷全国、造成惨重损失的76年猪瘟大流行, 记忆中,这场疫情将在夏末秋初爆发,传播迅猛,致死率极高。 陈建华悄然将工作重心转向了防疫体系的构建,将后世经验与这个时代条件完美融合: 利用红旗合作社逐渐铺开的信息网络,比如供销点、农机维修点,密切关注周边地区生猪异常死亡信息,建立早期预警机制。 更是提前做好物理隔绝防疫,在原有消毒池、熏蒸点基础上,在养殖基地外围增设,隔离缓冲区,严格限制人车进出,进出必须彻底消毒、更衣。 猪舍之间用深沟+生石灰带的物理隔断,防止交叉感染。 更提前给猪用中草药防疫, 在原有保健汤基础上,陈建华根据记忆,针对猪瘟。 他还记得当时称“烂肠瘟”前期症状高热、厌食、皮肤红斑,优化出一个更强大的预防性中草药配方,大规模熬制,定期添加饮水。 将配方简化成傻瓜包,免费发放给予青山村有合作关系的周边养殖户,尤其是提供饲料原料的合作社,建立外围防疫屏障。 组织技术骨干和民兵,模拟疫情爆发场景,演练快速隔离、扑杀,彻底消毒流程,确保反应迅速,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 通过合作社广播、宣传栏,向村民普及猪瘟知识、防控要点,破除迷信,强调科学防疫。 这套超前而务实的防疫体系,在青山村及其辐射范围内悄然织就了一张无形的保护网。 第200章 防疫奇迹 就在陈建华紧锣密鼓部署防疫时,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他合作社办公室的门。 门开处,浑身湿透的赵莉莉站在门外。 雨水打湿了她精心烫卷的头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昂贵的呢子大衣也湿漉漉地滴着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少了几分平日的妩媚风情,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陈大顾问,收留一下落汤鸡?”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眼神却依旧大胆地锁着陈建华。 陈建华微微皱眉,侧身让她进来: “赵科长,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他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 赵莉莉接过毛巾,却没有立刻擦,而是走近两步,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和淡淡的香水味,仰头看着陈建华,红唇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怎么?不欢迎?我可是带着重要情报和技术难题来的,顺便...避避雨。” “重要情报?” 陈建华目光一凝。 “进来说。” 赵莉莉径自走进里间陈建华的临时休息室,毫不避讳地脱下湿重的大衣,露出里面被雨水浸得半透明的的确良衬衫。 她毫不避讳地当着陈建华的面,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和脖颈的水珠,动作带着一种慵懒而刻意的诱惑。 “县食品厂,知道吧?” 赵莉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开门见山,眼神却像带着钩子。 “他们那个管技术的副厂长张海洋,眼红你们红旗合作社的养殖和饲料生意,也眼红我肉联厂跟你的合作。” “他不知从哪儿搭上了省轻工厅一个处长的线,弄到一笔技改资金,也要上马一个养殖场和饲料车间,扬言要挤垮你,还要断了我们肉联厂的特需边角料供应!” 陈建华眼神微冷。 县食品厂? 张海洋? 这是县城商业版图上的第一个像样的对手出现了。 “还有,” 赵莉莉转过身,湿漉漉的衬衫紧贴着身体,曲线毕露,她靠近陈建华,吐气如兰,带着一丝酒气。 “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你在搞什么‘防瘟神药’,想偷你的方子,张海洋放话,要么你乖乖交出配方合作,要么...就让你好看!” 她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点在陈建华的胸口, “陈大顾问,我这情报,值不值得你好好指导一下我的技术难题?” 她的眼神迷离而炽热,带着孤注一掷的诱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显然,张海洋的动作不仅威胁陈建华,也威胁到了她肉联厂的利益和地位。 她冒着大雨深夜前来,既是示警,也是寻求依靠和...某种交易。 陈建华没有避开她的手指,也没有被她的媚态迷惑。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焦虑和算计,轻轻握住了她点在自己胸口、有些冰凉的手指。 “赵科长的情报,很及时,很有价值。” 陈建华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至于技术难题...” 他另一只手拿起桌上那份关于猪瘟防疫的应急预案,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份技术,关于如何应对一场可能席卷而来的高热风暴。或许,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应她的暧昧,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更核心、更致命的危机——猪瘟! 这既是分享技术,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捆绑和震慑! 赵莉莉被陈建华握住手指,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再听到高热风暴几个字,醉意和媚态瞬间消散了大半,眼神变得惊疑和凝重: “高...高热风暴?你是说...猪瘟?” 作为肉联厂科长,她太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一旦爆发猪瘟,那肉联厂的肉,将会大量减少! 而她作为采购部的科长,将会面临采购不到肉的风险! 陈建华点了点头:“没错,我感觉今年会有一场猪瘟,所以最好做好准备!” “这……不会是真的吧?” 赵莉莉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她之所以过来找陈建华,也是因为她知道陈建华正在做这件事情。 而她下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陈建华,以及拿到他防疫猪瘟的技术! “这些你拿着,只要按照这个流程来做,应该就能防疫这场猪瘟!” 陈建华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脸色凝重! “好,那我就先走了!” 赵莉莉接过文件,冒着雨大步离开。 如今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要尽快回去做好防备! 历史的车轮无情碾过,时间眨眼间过去了! 夏末,那场恐怖的猪瘟,如陈建华所预知的,终于从邻省爆发,并迅速向周边蔓延!疫情所过之处,哀鸿遍野! 生猪成片死亡,养殖户血本无归,肉价飞涨,人心惶惶! 落萍县也未能幸免。 县食品厂张海洋那雄心勃勃、刚刚投产的养殖场首当其冲! 尽管他花大价钱引进了所谓“先进设备”,但在凶猛疫情面前不堪一击! 场内生猪在短短数日内爆发大规模高热、便血、死亡!张海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高价请来的兽医束手无策,所谓的防疫措施形同虚设!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县城蔓延。 县领导焦头烂额,命令卫生、畜牧部门全力扑杀,封锁疫区,但效果甚微。 然而,就在这一片愁云惨雾中,一个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 青山村红旗合作社养殖基地,数百头生猪安然无恙! 长势良好! 这消息太震撼了! 在周边地区死猪遍野的情况下,青山村竟然独善其身? 县革委会马国涛亲自带队,闻讯赶来的防疫专家、农业干部、记者,浩浩荡荡地冲进了青山村!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基地外围,隔离带森严,消毒池石灰水翻涌,进出人员严格消毒更衣,如临大敌却井然有序。 猪舍内部干净整洁,无丝毫异味。 猪群精神饱满,皮毛光亮,无任何病态。 防疫记录:详实到令人发指,每日体温抽检、中药保健记录、环境消毒日志,一丝不苟! “这怎么可能?” 众人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陈建华毫不藏私,当众展示了熬制防瘟中草药保健汤的过程和核心配方,强调其预防为主、增强体质的关键作用,以及物理隔绝、精细管理的不可或缺! 防疫站的权威专家仔细检查后,激动地宣布: “奇迹,简直是防疫奇迹,青山村这套‘中草药保健+物理隔绝+精细化管理’的防疫体系,科学、有效、可复制,是应对此次疫情的最佳方案,值得全省乃至全国推广!”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震撼的一幕。 在遍地疫情的哀鸿中,青山村如同一座不沉的堡垒,而陈建华,就是这座堡垒的缔造者和守护神! 反观县食品厂张海洋那边,则是一片凄风苦雨。 他的养殖场成了疫情重灾区,损失惨重,还被查出防疫措施严重不到位,管理混乱。 之前放话要挤垮陈建华的豪言壮语,此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更讽刺的是,他之前觊觎的防瘟神药配方,此刻正被陈建华免费公开推广! 张海洋脸色阴沉,怒喝:“陈建华,你真该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201章 给我三天时间 清晨,阳光斑驳地穿透稀疏的树冠,温柔地洒落在70年代青山村那条静谧的乡间小径上。 鸡鸣声声,与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相互映衬,勾勒出一幅恬静而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在红旗合作社的院内,陈建华正埋头于琐碎的杂务之中,忽闻一阵爽朗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陈建华同志,我这不请自来,你就不打算出门迎迎我?” 话音未落,肉联厂副厂长沈玉的身影已踏入门槛。 陈建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笑道: “沈厂长,您这是哪的话?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有些意外罢了。” 沈玉坐在他对面的木凳上,目光锐利却带着几分玩味: “怎么?只许赵莉莉来,我就不能来了?你这可是偏心哦!” 陈建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 “沈厂长,您这话可冤枉我了。我是怕招待不周,让您见笑。” 沈玉神色一正,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好了,玩笑归玩笑。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和你谈。你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县城,甚至惊动了上面的某位大人物。” “而这位大人物,正是落萍县食品厂张海洋背后的靠山!” 她顿了顿,继续缓缓道来: “张海洋那小子,想学着你的样子办养殖场,结果却被一场瘟疫搞得灰头土脸,下了台。” “现在,有位大人物看中了你的能力,打算让你接手那个摇摇欲坠的落萍县食品厂。” 陈建华闻言,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这么说,我是被盯上了?” 沈玉点了点头,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树大招风,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在白马镇的所作所为,早就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再加上这次瘟疫的事,你更是成了焦点。现在的问题是,落萍县食品厂已经是个烫手山芋,你一旦接手,所有的责任都会落在你头上。” 陈建华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沈厂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既然事情已经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沈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 “没错,不过,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食品厂的问题积重难返,你要有心理准备。” 陈建华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上面的人盯上了,不过这正合他的意,可以借助这个跳板,进入落萍县,展开他的商业宏图…… 县食品厂那扇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在陈建华面前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扑面而来的不是生产的活力,而是一股混杂着铁锈、霉味和绝望的沉闷气息。 厂房空旷得能听见脚步的回音,几台布满油污、锈迹斑斑的老旧机器如同垂死的巨兽,瘫在角落。 窗户玻璃破碎,蛛网在墙角肆意蔓延。 唯一热闹的,是车间门口黑压压的人群。 几十号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或蹲或站,眼神麻木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戒备,像一堵沉默却冰冷的人墙。 几个领头的老师傅,抱着胳膊,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钉在陈建华身上。 “你就是新来的厂长?” 一个头发花白、脸庞黝黑的老工人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那个搞养猪的陈建华?” 他身后的骚动更明显了,嗤笑声、嘀咕声汇成一片低沉的嗡嗡声。 “养猪的管食品厂?笑话!” “厂子都这样了,还派个外行来折腾我们?” “是不是要把最后这点家当也败光?” 陈建华身后的县工业局干事小王,脸涨得通红,想呵斥几句,却被陈建华抬手止住。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写满困顿和愤怒的脸,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嘈杂: “我是陈建华,从今天起,这个厂,我管。” “你管?你拿什么管?” 领头的老工人叫赵德柱,是厂里的老钳工,技术过硬,脾气更硬, “工资欠了三个月,机器全是老掉牙的废铜烂铁,原料钱都欠着供销社一屁股债,你一个搞合作社的,懂怎么开机器?懂怎么跑供销?懂怎么发我们工资?” 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句都砸在现实的烂泥潭里。 陈建华没直接回答,反而迈步朝车间深处走去。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目光紧随着他。 他停在一台锈得最厉害、皮带都耷拉下来的冲压机前,弯腰,用手指抹开机身铭牌上厚厚的油泥。 “1958年,上海第一机床厂。” 他念出铭文,直起身,看向赵德柱, “老师傅,这台‘老兄弟’,还能喘气吗?” 赵德柱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梗着脖子: “哼,保养好了,干点粗活还行,可没配件,没懂行的人伺候,迟早是堆废铁!” “粗活就行。” 陈建华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其他几台更破旧的设备。 “那台灌装机呢?封口机呢?” “灌装机轴承早磨秃了,一开就跳舞,封口机加热板时灵时不灵!” 另一个老师傅没好气地接话。 陈建华绕着几台核心设备走了一圈,手指在冰冷的铁壳上划过,留下清晰的指痕。 车间里只剩下他沉稳的脚步声和工人们压抑的呼吸。 “设备是旧了,” 他终于停下,转过身,面对众人。 “但不是废铁,人心要是散了,那才是真完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工资,我来发,债,我来还,机器,我来修,但厂子要活过来,靠我一个人不行,得靠你们,靠你们这些跟这些铁疙瘩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把式!” “你们告诉我,这厂子,还想不想活?!” 最后一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车间里。 赵德柱张了张嘴,看着陈建华那双沉静却仿佛燃着火的眼睛,喉咙里那句“活个屁”硬是卡住了。 人群的骚动也奇异地平息下去,无数道目光交织着怀疑、挣扎,还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火星。 “三天。” 陈建华竖起三根手指,斩钉截铁: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让至少一条生产线动起来,如果做不到,不用你们赶,我自己卷铺盖滚蛋!” 第202章 陈厂长,我们服了 夜色浓重,县食品厂破败的厂长办公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摇曳。 桌上摊满了各种残缺不全的设备图纸,陈建华眉头紧锁,手中的铅笔在纸上飞速勾勒,发出沙沙的声响。 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清冷的夜风和淡淡的香皂味。 沈秋端着一个搪瓷缸子走进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她默默放在陈建华手边,目光落在他笔下那些复杂却精妙的改造结构图上,眼神复杂。 “陈建华同志,” 她声音很轻,带着担忧。 “那些老师傅,下午虽然没再闹,但心里那根刺还在,张海洋虽然进去了,可他背后的人…” “轻工厅的魏处长?” 陈建华头也没抬,笔下不停: “他蹦跶不了多久。” 沈秋微微一怔,没想到陈建华连这个都知道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有…赵科长下午打电话到合作社找你,听说你在这边,好像…有点急。” 陈建华笔下顿住一秒,随即又流畅起来:“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汽车引擎声在厂门外熄灭。紧接着,是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韵律。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赵莉莉裹着一件厚实的深蓝色工装棉大衣,遮掩了曼妙身段,却掩不住眉眼间的风情和一丝疲惫。 她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赶路的潮红,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裹得严严实实的帆布工具包。 “哟,陈大厂长,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准备在废品堆里安营扎寨了?” 她开口依旧是那副调侃的腔调,但眼神扫过桌上堆积的图纸和陈建华熬红的眼睛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陈建华放下笔,看向她: “赵科长你不是在白马镇吗?这么晚,怎么来落萍县了?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陈大厂长怎么收拾烂摊子?还是说,沈副厂长能从白马镇上来,我就不能上来落萍县?” 赵莉莉走近,将手中沉甸甸的帆布包咚地一声放在桌上,震得图纸都跳了一下。 她解开裹布,露出里面几个崭新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精密零件。 正是陈建华图纸上标注急需的、市面上根本找不到的灌装机关键轴承和加热控制模块! “喏,你要的废品。” 她下巴微扬,带着点邀功的骄矜,“费了老大劲,托了不少老关系,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才弄来的进口货,别说姐姐没帮你!” 沈秋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崭新的零件,又看看赵莉莉望向陈建华时那灼热又带着钩子的眼神,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默默退后了一步,垂下眼帘。 陈建华拿起一个轴承,冰凉沉手的触感传递着可靠。 他看向赵莉莉,灯光下她额角似乎有细小的擦痕,棉大衣的袖口也蹭了一块明显的油污。 “谢了。” 他声音低沉,他也没想到,赵莉莉真能帮他找来这些东西,之前只不过是跟她随口提而已! “光谢可不够。” 赵莉莉红唇勾起,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味。 “陈建华,我可是把身家都押你身上了。你答应我的深入交流,可不能赖账。” 说完,她得意的看向一旁的沈秋,眼中满是得意! 沈秋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埋进胸口。 陈建华的目光在赵莉莉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桌上关键的零件,最后落回自己画满改造方案的图纸上。 “放心,” 他将零件小心放回帆布包,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困境,直指厂房深处那些沉寂的机器, “好戏,才刚刚开场。” 三天期限,像悬在食品厂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一天,陈建华带着赵德柱等几个将信将疑的老师傅,一头扎进了灌装车间。 图纸摊开,零件到位。 陈建华指着图纸上那些被红色铅笔圈出的关键改造节点,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螺丝的扭矩和齿轮的啮合间隙。 “赵师傅,主轴箱拆开,第三组行星齿轮磨损超限,换这个。” “李师傅,液压回路这里加装这个阻尼阀,压力不稳的问题能解决八成。” “王工,控制电路按这个图改,重点是温控反馈模块的接入点…” 他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这台老掉牙机器的每一颗螺丝都了如指掌。 起初,老师傅们还带着审视和不服,但很快,他们脸上的怀疑就被震惊取代。 陈建华指出的问题,正是困扰他们多年、导致机器反复趴窝的痼疾! 他给出的改造方案,看似简单,却直击要害,甚至有些思路闻所未闻,细想之下又精妙绝伦! “这…这能行?” 赵德柱拿着一个改造好的阀体,手都在抖。 “装上试试。” 陈建华言简意赅。 第二天下午,当改造完成的灌装机在陈建华的指令下,伴随着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咔哒…嗡…声,颤抖着、喘息着,最终发出相对平稳的轰鸣时,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老旧皮带轮吃力地转动,经过改造的灌装头在新型轴承的支撑下,精准地将清水注入陈建华带来的样品瓶! “成了,真…真动了!” 一个年轻工人激动地喊破了音。 赵德柱摸着温热的机身,看着稳定流淌的水线,老眼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神了,陈厂长,您是真神了!” 这一声厂长,喊得心甘情愿。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全厂。 封口车间的工人们坐不住了,自发地围拢到陈建华身边,眼神热切。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窗棂,给封口车间镀上一层暗金。 经过两天近乎不眠不休的奋战,那台同样被大卸八块又精心改造过的老式封口机,静静地矗立在车间中央。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聚焦在陈建华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布满油污的手指沉稳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滋…… 机器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加热板在改造后的温控模块控制下迅速升温至设定值,传送带平稳启动。 一个灌满清水的玻璃瓶被送入口。加热板压下,精准定位! 嗤…… 一股细微的水汽蒸腾而起。 瓶子被送出。 陈建华拿起瓶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瓶口那崭新的铝箔封口——平整! 光滑! 严丝合缝! 在灯光下反射出完美的金属光泽! “封上了,严严实实的!” 孙小姚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看着陈建华手中完美的样品,激动得小脸通红,第一个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封上了!” “真封上了!” “活了,咱们的机器活了!” 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欢呼声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震得厂房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工人们激动地互相捶打着肩膀,又哭又笑。 赵德柱和几个老师傅,看着那完美无瑕的封口,再看看机器旁那个满身油污、却仿佛发着光的年轻厂长,眼圈彻底红了。 “陈厂长,我们服了!” “跟着您干,咱们厂有救了!” 三天! 三条命悬一线的老旧生产线,在陈建华手中起死回生! 这不仅仅是技术的胜利,更是点燃了这座死气沉沉工厂里,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 第203章 废物利用 轻工厅,副处长魏长河办公室。 红木办公桌上,一杯上好的龙井早已凉透。 魏长河脸色铁青地抓着电话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电话那头,是他安插在落萍县的心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魏…魏处,消息千真万确,食品厂…活了,三条线都动了,那个陈建华简直不是人!” “三天,就三天!那些报废的机器被他改得比新的还顺溜,工人都疯了,全服他了。张海洋…张海洋算是彻底完了,一点翻身的指望都没了!” “废物,一群废物!” 魏长河猛地将听筒砸在座机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昂贵的红木桌面被他狠狠锤了一拳,震得笔筒文件散落一地! 他精心布下的局,他扶持的代理人张海洋,他等着看笑话的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竟然只用三天时间,就在那片废墟上点起了熊熊大火! 这脸打的,比隔着几百公里扇过来的军区首长巴掌更狠!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陈建华展现出的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陈建华…” 魏长河盯着窗外省城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毒汁,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等着!” 然而这些陈建华都不知道,他还在忙碌着! 三条生产线轰鸣的声响,如同擂响的战鼓,震散了县食品厂上空积压多年的阴霾。 工人们挺直了腰杆,眼中重新燃起久违的光,看向陈建华的目光,不再是怀疑和抵触,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服。 陈建华却没时间享受这重获新生的喜悦。 他站在重新焕发生机的灌装车间中央,油污的工作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手中拿着的却是一份崭新的生产计划书。 “赵师傅!” 陈建华声音沉稳有力,穿透机器的轰鸣, “灌装线提速百分之二十的改造方案,三天内完成,有没有问题?” 赵德柱腰杆挺得笔直,粗糙的大手接过图纸,只扫了一眼上面精密的齿轮比计算和液压回路优化,便毫不犹豫地吼道: “保证完成任务,厂长,您指哪,我们打哪!” “好!” 陈建华目光锐利如鹰,“李组长,封口车间的次品率,三天内给我压到千分之一以下,新的温控算法和压力补偿装置图纸下午给你!” “明白!” 封口车间的组长激动地搓着手,如获至宝。 “孙小姚!” “在!” 一直默默跟在陈建华身后,拿着小本子飞快记录的孙小姚立刻应声,小脸因为激动和车间热度而泛红。 “立刻梳理厂里所有债务,列出清单,区分轻重缓急。明天上午,我要看到详细的还款计划和成本压缩方案,财务上每一分钱,都要榨出油来!” 陈建华的命令斩钉截铁。 “是!” 孙小姚用力点头,眼神专注而坚定。 这是陈建华对她能力的信任,也是给她压上的重担。 她必须把厂里这摊乱麻似的账理清楚,为厂长接下来的行动扫清障碍。 陈建华雷厉风行,精准地将任务分解到每个骨干头上。 他的管理思路清晰得可怕,以最快速度稳定生产,恢复造血能力。 同时,清理积弊,轻装上阵。 这只是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厂外,虎视眈眈的目光从未移开。 深夜,县肉联厂那间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和血腥气的小会议室里,气氛却带着一丝隐秘的灼热。 一盏白炽灯悬在头顶,照亮了桌上摊开的几份文件。 赵莉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却亮得惊人,紧紧锁住坐在对面的陈建华。 “陈大厂长,威风啊。” 她红唇微启,带着惯有的调侃,眼神却像带着钩子, “三天,让一个死透的厂子喘过气,现在整个落萍县都在传你的‘点石成金’术呢。” 陈建华没理会她的调笑:“听说,你被调来落萍县肉联厂了!” “嗯,刚调上来!” 赵莉莉脸上一处一抹尴尬,她之所以被调上落萍县,还不是因为她想跟陈建华靠近一些,不过这些他可不会跟陈建华说。 陈建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目光落在文件上:“轻工厅那边的动静?” 赵莉莉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魏长河?那老狐狸快气疯了,张海洋就是他推出来咬人的狗,现在狗被你打断了腿,还顺便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能咽下这口气?”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内部消息,姓魏的正在活动,准备卡你的脖子,你们厂要恢复生产,原料白糖、面粉、食用油的调拨计划,还有新产品的生产批文,都得过他那一关。他放话了,要让你知道,在落萍县这一亩三分地,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陈建华眼神微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批文…原料…” “怕了?” 赵莉莉挑眉,眼神带着挑衅和一丝探究。 “怕?” 陈建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卡他的,我干我的,原料,未必只有调拨一条路。” 赵莉莉眼中精光一闪:“哦?说来听听?” “合作。” 陈建华吐出两个字,目光直视赵莉莉。 “肉联厂屠宰的副产品,血液、骨渣、下脚料,对你们是负担,对我,是宝贝。” 他推过去一份手写的简要方案: “利用这些,加上我们青山村合作社的优质谷物和发酵技术,可以生产高蛋白、低成本的动物饲料添加剂,或者,进一步深加工成新型调味基料” “成本低,市场大,更重要的是——原料来源,他魏长河管不着!” 赵莉莉一把抓过方案,快速扫视着,越看眼睛越亮。这思路太刁钻了! 简直是废物利用的巅峰! 成本压缩到了极致,市场前景却无比广阔!更重要的是,这等于绕开了轻工厅对主原料的卡控,开辟了一条新战线! “陈建华…” 赵莉莉抬起头,眼神复杂,带着惊叹和一丝灼热。 “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她将烟蒂摁灭,身体靠得更近,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极具侵略性: “这合作,我赵莉莉接了,条件嘛…除了该有的分成,我还有个小小的私人要求…” 她红唇凑近陈建华的耳边,吐气如兰,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上次的‘深入交流’,可还没兑现呢。这次,姐姐我要点实质性的‘技术指导’…” 第204章 慌什么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沈秋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站在门口,低眉顺眼: “厂长,您的茶。还有…青山村那边送来的第一批试验用中草药粉剂样品到了,需要您签字接收。”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赵莉莉那几乎要挂在陈建华身上的姿态,握着托盘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陈建华神色如常地直起身: “放桌上吧,辛苦了小秋。” 赵莉莉也坐直了身体,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派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沈秋一眼: “沈技术员真是细心,陈厂长有福气啊。” 沈秋放下茶杯,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一丝莫名的委屈。 她知道赵莉莉能帮上大忙,可那种赤裸裸的、带着交易色彩的亲近,让她心里堵得慌。 陈建华看着关上的门,又看看对面眼神玩味的赵莉莉,端起那杯沈秋泡的茶,水温透过搪瓷缸子传递到掌心,带着熨帖的温度。 他抿了一口,茶香清洌,驱散了烟草的浊气。 “合作细节,明天让孙小姚带财务跟你的人对接。” 陈建华放下茶杯,语气恢复公事公办。 “至于你的要求…等厂子真正活过来,站稳了脚跟再说。” 赵莉莉看着他沉静无波的脸,撇了撇嘴:“啧,没劲。不过…姐姐我有的是耐心。” 她站起身,拿起那份方案,摇曳生姿地走向门口, “等着吧陈建华,好戏还在后头呢,魏长河那条老狗,咬起人来可不会叫。” 路过沈秋身边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在沈秋耳边说:“你还真舍得,就然放弃肉联厂副厂长的位置,跟着上来落萍县,成为一个小小的技术员?” 原来,沈秋也同样从白马镇上来落萍县,甚至成为食品厂一位技术员! 沈秋得意的看来她一眼,同样压低声音:“彼此彼此,你不已一样上来落萍县了吗?” 赵莉莉有些生气:“你……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便快速离开! 陈建华的动作快得惊人。 与肉联厂的合作框架迅速敲定,以极低的价格获得了稳定的屠宰下脚料供应。 青山村那边,沈秋带着技术组日夜攻关,将陈建华提供的思路细化、落地。 一个星期后,食品厂一个偏僻角落的车间被清理出来。 几口巨大的、经过特殊改造的蒸煮锅和发酵罐安装到位。 空气里弥漫着谷物蒸煮的甜香和一种奇特的、略带酵酸的浓郁气味。 陈建华穿着白大褂,亲自指导第一批骨肉蛋白营养”和风味酵素调味基料的试生产。 赵德柱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老师傅,严格按照流程操作,看着那些原本被丢弃的血污、骨渣在蒸煮、酶解、发酵等一系列工序后,神奇地变成了淡黄色的粉末和深褐色的粘稠液体,一个个目瞪口呆。 “厂长…这…这真能吃?” 赵德柱捏着一点干燥的淡黄色粉末,闻了闻,没什么怪味,反而有股淡淡的肉香。 “不仅能吃,还是好东西。” 陈建华拿起一小罐成品,“高蛋白,易吸收,加到饲料里,猪长得快,肉质好,这调味基料,比现在用的化学味精鲜得多,也安全得多。” 他立刻将小部分样品送到县农技站和农科院进行检测。 结果令人振奋,蛋白含量远超预期,各项卫生指标合格,营养丰富! 农科院的专家甚至给出了极具推广价值的评价! 与此同时,孙小姚也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她不仅理清了食品厂盘根错节的债务,制定了分期还款计划,更从各个环节抠出了惊人的浪费,将生产成本压缩了近三成! 厂里账面上,第一次出现了正向的现金流! 两条腿走路,稳了! 食品厂这艘沉船,在陈建华精准的操控下,不仅浮了起来,更开始积蓄破浪前行的力量! 然而,风暴从不缺席。 就在陈建华准备将第一批新型饲料添加剂和调味基料小规模推向本地市场,并正式向轻工厅申报新产品批文时。 一封盖着轻工厅生产调度处鲜红大印、措辞严厉的停产整顿通知书,被专人送到了陈建华的办公桌上。 通知书中赫然罗列着数条罪状。 “县食品厂擅自改变生产方向,未经审批生产不明成分添加剂,存在重大食品安全隐患!” “设备老旧,生产环境恶劣,严重不符合食品安全生产规范!” “即日起,勒令停产整顿,所有未获批文产品禁止生产、销售,待厅派工作组全面核查合格后,方可申请复工!” 落款处,“魏长河”三个字签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意! 消息像一颗炸弹,瞬间在刚刚恢复一丝生机的食品厂炸开! “什么?停产整顿?” “轻工厅下的命令?凭什么啊,我们的产品都检测合格了!” “完了…刚看到点希望…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肯定是那个魏处长,他这是公报私仇!” 恐慌和愤怒再次在工人中蔓延。 刚刚挺起的腰杆仿佛又被重锤砸弯。 赵德柱气得胡子直抖,一拳砸在车间的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孙小姚拿着那份通知书,小脸煞白,手指都在颤抖,看向陈建华: “厂长…怎么办?这…这完全是莫须有啊!” 沈秋也闻讯赶来,秀气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 “陈建华,他们这是存心刁难,一定是魏长河搞的鬼。我们的生产记录、检测报告都挺齐全的!” 陈建华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份冰冷的通知书,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刺骨的寒芒。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慌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瞬间压下了办公室里的嘈杂。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少校吗?我是陈建华。对,有件事,需要麻烦您…” 他对着话筒,语气平静地将轻工厅的停产通知和自己的新产品情况简要说明。 电话那头,张大山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火爆: “他娘的,姓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卡军队特需关联项目的脖子?陈顾问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正好,有个机会,老子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放下电话,陈建华看向惊疑不定的孙小姚和沈秋,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冷冽而笃定的笑意。 “通知下去,生产线不停,开足马力,给我生产最好的骨肉蛋白粉和风味酵素,有多少,产多少!” “啊?” 孙小姚懵了,“可是…轻工厅的命令…” 第205章 农家鲜 这天,陈建华正在公社合作社接到张少校的电话! 在电话那头,张少校也不废话,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砸在陈建华心上: “陈顾问,批文这事儿……水太浑,轻工厅咬死了程序不合规,还有那个魏长河煽风点火,老子在明面上硬掰手腕,暂时掰不动!” “不过你放心,厂子我给你钉死了,谁他妈敢来贴封条,先问问老子手里的枪答不答应,至于销路……得靠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机器的轰鸣都仿佛被隔绝了。 孙小姚捏着那份轻工厅勒令停产的通知书,指节捏得发白,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又死死咬住。 沈秋站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那双总是沉静温婉的眼睛里,此刻也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忧虑。 “厂长……” 孙小姚的声音带着哭腔。 “厂子保住了,可……可东西不让生产,不让卖,堆在仓库里,工人们的工资……” “慌什么!” 陈建华猛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他脸上没有丝毫绝望或愤怒,反而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近乎疯狂的锐利笑意。 他一把抓过桌上那份印着魏长河大名的停产通知,刺啦一声,狠狠撕成两半,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墙角的废纸篓。 “魏长河以为批文是金箍棒,能压死我们?” 他大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玻璃,带着机油味和淡淡饲料清香的晚风灌了进来,吹动他额前微乱的发丝。 他目光如炬,穿透厂区沉沉的暮色,直指落萍县县城的方向, “他卡死明路,老子就走暗路、开新路,断了官粮,老子就吃军粮、抢市场!” 他倏然转身,目光扫过孙小姚和沈秋: “小姚!” “在!” 孙小姚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立刻,把仓库里所有成品骨肉蛋白粉和风味酵素,清点出最优的一批,分成三份,第一份,挑最精细的,给我包装好,明天一早,我要亲自送到军区后勤部张少校手上!” “就说,是青山村养殖基地‘特需’物资的补充试验品,请军区同志们‘帮忙试用’,给点反馈意见!” 陈建华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第二份,包装要利索,但不必太精细,交给赵莉莉!告诉她,我陈建华需要她的人脉,三天之内,我要这批货出现在落萍县、乃至周边几个县最稳当、出货量最大的黑市渠道上,价钱压低,但口碑要给我打响,名字就叫‘红星营养粉’和‘农家鲜’!” 孙小姚飞快地在小本子上记录着,手心全是汗,心脏却砰砰直跳。 厂长这是要……剑走偏锋! “第三份,” 陈建华的目光落在沈秋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托付。 “沈秋,你亲自带技术组的人,分装成小包,越多越好,利用咱们青山村合作社在下面各个生产队、供销点的网络,免费派送,对象就是那些养鸡养猪的社员!” “告诉他们,这是红旗合作社‘惠农扶农’的新产品,免费试用,效果好,以后认准咱们食品厂!” 沈秋眼中骤然亮起光芒,用力点头: “明白,我马上去办!发动所有合作社社员,保证送到每一户手里!” “还有,” 陈建华眼神一厉,声音更沉。 “沈秋,你心思细,给我盯紧了,厂子里,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轻工厅那边可能使的阴招,或者……有人想动我们的原料、配方、机器!一旦发现蛛丝马迹,立刻告诉我,魏长河这条老狗,不会只叫不咬!” “是!” 沈秋心头一凛,郑重点头。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暗流汹涌。 轻工厅,副处长魏长河那间宽敞气派的办公室里,水晶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蒂。 他靠在宽大的真皮转椅上,闭着眼,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扶手。 门被轻轻推开,心腹秘书蹑手蹑脚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谄媚又紧张的笑意: “魏处,落萍县那边……陈建华的厂子确实没封,机器还在响……不过,生产的是些什么‘骨粉’‘酵素’的东西,按您的指示,生产科那边把新产品批文卡得死死的,他绝对拿不到,东西生产出来也是废品一堆,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 魏长河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得意。 “好,就是要让他东西烂在仓库里,工人发不出工资,我看他怎么收场,一个破养猪的,也敢跟老子叫板?哼!”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 “喂?是落萍县供销社老钱吗?我魏长河。嗯,你们县食品厂那个陈建华,最近是不是想找你们谈原料供应?” “听着,白糖、精面粉这些统购统销物资,一粒都不准给他,他那个厂子,生产方向有问题,上面正在审查,对,就是这个意思。” “另外,他要是想卖什么乱七八糟的添加剂、调味料,你们供销系统的门市部,一个柜台都不准给他上。嗯,你明白就好,改天来市里,我请你喝茶。” 放下电话,魏长河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狞笑。 断了原料,卡死销路,陈建华,我看你这艘破船还能撑几天! 三天时间,在紧张焦灼的气氛中仿佛被拉长。 军区后勤部食堂。 “哎,老王,今儿这馒头咋回事?吃着格外有嚼劲,还香!” 一个老兵咬了一大口炊事班刚蒸出来的二合面馒头,惊奇地咂摸着嘴。 “就是,汤也比以前鲜多了,炊事班老李头手艺见长啊?” 另一个战士端着碗白菜豆腐汤,呼噜呼噜喝得飞快。 炊事班长老李头系着围裙,擦着汗,脸上笑开了花,指着旁边一个贴着特需试验品标签的大纸箱: “嘿,可不是我的手艺,是青山村那边陈顾问送来的‘农家鲜’!” “就加了一小勺在汤里,这味儿,还有这馒头,和面的时候掺了点那个‘红星营养粉’,你们瞅瞅这面发的!” 张大山少校背着手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拿起一个馒头掰开看了看气孔,又端起一碗汤闻了闻,浓眉一挑,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几口就咽了下去,眼睛亮得惊人: “好小子,陈建华这脑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玩意儿,顶用!”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看来我们也多拿一些才行!” 第206章 又想玩什么花样? 落萍县下辖的 落萍县下辖的柳树村生产队,养猪能手赵老蔫家。 “老蔫叔,老蔫叔,你快来看!” 赵老蔫的儿子举着个搪瓷盆,激动地从猪圈里跑出来,盆里是刚拌好的猪食,稀糊糊的,上面还撒着一层淡黄色的粉末。 “加了那个‘红星营养粉’,才三天,那几头架子猪抢食抢疯了,毛色都油亮了不少!” 赵老蔫凑过去一看,又跑到猪圈边仔细瞅了瞅几头正埋头猛吃的猪,黝黑的脸上满是惊喜: “神了,红旗合作社送来的这粉,真管用,比咱自己熬的豆饼强多了,回头得问问沈技术员,这好东西哪买?” 与此同时,在落萍县一个不起眼的、鱼龙混杂的黑市‘鸽子市’角落。 一个穿着半旧工装、戴着顶破草帽遮住大半张脸的汉子,面前摊开两个麻袋,一个装着淡黄色粉末,一个装着深褐色粘稠液体。 他扯着嗓子,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 “走过路过别错过,‘红星营养粉’,喂鸡喂猪,吃了猛长膘,毛光水滑。” “‘农家鲜’,炒菜炖汤,就放一小勺,鲜掉眉毛,国营大厂的新品,质量顶呱呱,今天特惠,就剩这些了,要的赶紧!” 很快,几个挎着菜篮子的主妇和几个看起来像小饭馆采购的人围了上来。 有人捏起一点粉末闻闻,有人用筷子蘸了点“农家鲜”尝尝。 “咦?这味道……真鲜!” 一个尝过的饭馆采购眼睛一亮。 “多少钱一包?给我来点粉试试!” 一个大婶掏出皱巴巴的毛票。 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草帽汉子收着钱,帽檐下,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赵莉莉那条线,稳了。 食品厂厂长办公室。 孙小姚抱着一摞账本和单据,小跑着进来,脸上带着连日疲惫却异常兴奋的红晕: “厂长,厂长,好消息,军区张少校那边派人传话了,说咱们送去的‘特需试验品’反响极好。” “战士们都说馒头劲道有麦香,汤比以前鲜。张少校问咱们还有多少,后勤部想先订一批!” 她喘了口气,声音更高了几分: “还有,柳树村、大王庄好几个公社的合作社都派人来了,说是用了咱们免费送的‘红星营养粉’,效果太好了,猪肯吃,长膘快!” “问咱们正式产品啥时候上市,他们生产队想集体采购,还有下面鸽子市那边,赵科长派人递了信儿,我们放出去的第一批货,一天就抢光了,好多小饭馆的老板追着问货源!” 坐在角落整理技术资料的沈秋,闻言抬起头,眼中也满是振奋的光芒。 她下意识地看向陈建华。 陈建华站在办公桌后,正看着窗外厂区里重新变得忙碌有序的景象。 听着孙小姚的汇报,他脸上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反而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厂长?” 孙小姚见他没反应,有些疑惑。 “还不够快。” 陈建华转过身,目光锐利。 “魏长河不会坐以待毙,他卡不死我们,一定会用更阴毒的手段,他比我们更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秋脸色发白地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揉皱的纸条,胸口剧烈起伏: “建…厂长,不好了,出事了!” 陈建华心头一沉:“别急,慢慢说!” “刚才……刚才县卫生防疫站的人突然来了,气势汹汹的,带头的就是上次跟着刘长海去青山村的那个钱有才,他现在是防疫站的一个小头头了!” 沈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拿着盖着红章的文件,说接到群众举报,我们厂生产的‘骨肉蛋白粉’和‘风味酵素’成分不明,涉嫌使用违禁添加剂,存在严重食品安全风险!” “要……要立即查封所有成品、半成品和原料,还要带走样品回去检验,赵德柱师傅他们正拦着,快顶不住了!” “钱有才?” 陈建华眼神瞬间冰寒刺骨。 这分明是魏长河豢养的又一条疯狗!用的是最下作也最难缠的食品安全大棒! 一旦被贴上这个标签,就算事后证明清白,市场信心也会遭受重创! “慌什么!” 陈建华断喝一声,压下心头的怒火,大脑飞速运转。 卫生防疫站属于地方系统,张少校的手伸过去需要时间,而且名不正言不顺! 必须立刻找到反击点! “小姚!” 他目光如电射向孙小姚:“立刻!去把我们从原料采购、生产过程到农科院检测报告的所有原始记录、单据,全部找出来!” “特别是那份盖着省农科院红章的正规检测合格报告原件!一份都不能少!” “是!” 孙小姚转身就跑。 “沈秋!” 陈建华看向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跟我去车间,钱有才不是要取样吗?好,让他取,但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三方共同取样、现场封存,你,带上相机!” “把他取样封存的每一个步骤,都给我清清楚楚拍下来,尤其是他可能做手脚的地方,记住,镜头怼到他脸上拍!” 沈秋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明白!” 陈建华抓起桌上的电话,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急促而清晰: “喂?县农科院畜牧兽医研究所吗?我找刘所长,我是陈建华,十万火急,我们厂的产品被人恶意举报,卫生防疫站的人要强行取样封存!” “请求贵所立刻派技术专家过来,进行现场监督和复检,对,就是现在,请务必快!” 放下电话,陈建华整了整衣领,脸上所有的焦躁瞬间敛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凝固的平静。 他看了一眼沈秋:“走!” 车间门口,气氛剑拔弩张。 钱有才腆着微微发福的肚子,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手里挥舞着一纸公文,唾沫横飞: “让开,都让开,我们是依法执行公务,你们阻拦执法,就是妨碍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陈建华呢?叫他出来!” 赵德柱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挡在仓库门口,像一堵墙。 赵德柱气得脸色铁青:“钱有才,少他娘的放屁,上次在青山村诬陷我们的事忘了?” “这回又想玩什么花样?我们厂的东西干干净净,有农科院的检测报告!” “报告?报告能说明什么?谁知道你们送检的样品是不是特制的?” 钱有才冷笑,三角眼里闪着阴毒的光: “群众举报,证据确凿,今天这仓库,必须封,样品,必须带走检验,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带来的几个防疫站人员也上前一步,作势要推搡。 第207章 我要让他陈建华身败名裂 “我看谁敢动!” 一声冰冷刺骨、仿佛带着金属颤音的低喝,如同炸雷般在喧嚣中响起! 人群瞬间一静,自动分开一条路。 陈建华大步走来,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身形挺拔如松。 他身后跟着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资料的孙小姚,以及紧紧握着老式海鸥相机的沈秋。 钱有才看到陈建华,尤其是看到他身后抱着文件、拿着相机的两人,眼皮猛地一跳,嚣张气焰为之一窒,色厉内荏地叫道: “陈建华,你来得正好,立刻让你的人让开,配合我们取样封存!” 陈建华走到钱有才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劣质烟草和头油混合的酸腐气味。 他目光如冰锥,直刺钱有才躲闪的双眼: “钱有才,你要取样封存?” “当…当然,这是程序!” 钱有才被那目光看得心底发毛,强撑着举起公文。 “好!” 陈建华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工人耳中,“程序我们配合!但是……” 他猛地一指身后抱着文件的孙小姚和拿着相机的沈秋: “取样,必须三方共同在场,我厂技术负责人沈秋全程监督记录,县农科院的专家正在赶来的路上!” “取样过程,必须由沈秋同志全程拍摄记录,取出的样品,必须三方当场签字封存,少一个环节,今天这仓库,你钱有才一步也别想进!” “你!” 钱有才脸色大变:“陈建华,你这是抗拒执法,我们防疫站取样,凭什么要外人监督拍摄?” “就凭你们防疫站钱站长,有前科!”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的斥责: “就凭上次在青山村,你伙同刘长海,意图诬陷我军合作项目,就凭我怀疑,你钱有才今天,就是带着任务来栽赃陷害,给我陈建华的产品泼脏水,好给你的主子魏长河扫清障碍的!” “轰!” 陈建华这番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工人中炸开了锅! “对,钱有才就不是个好东西!” “上次就想害我们青山村!” “肯定是那个姓魏的派来的狗腿子!” “厂长说得对,要取样可以,必须拍下来,让农科院的专家看着!” 群情激愤!工人们看向钱有才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自发地围拢上来,堵死了所有通路。赵德柱更是往前踏了一步,魁梧的身躯像座铁塔。 钱有才和他带来的人被汹涌的怒意包围,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看着陈建华冰冷如铁的眼神,看着沈秋手中那黑洞洞的相机镜头,再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汽车喇叭声,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知道,今天这脏水,泼不出去了!强行取样,只会留下更多把柄给陈建华!他仿佛已经看到魏长河那张暴怒扭曲的脸。 “你……你……陈建华,你血口喷人。你给我等着!” 钱有才哆嗦着手指着陈建华,却一句硬话也说不出来,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转身对着手下气急败坏地吼道: “走,我们走,回去报告领导,陈建华暴力抗法!” 看着钱有才一行人夹着尾巴狼狈逃窜的背影,车间门口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怒骂! “滚吧,狗腿子!” “厂长威武!” 陈建华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转向沈秋,声音低沉: “沈秋,照片都拍清楚了?” 沈秋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拍清楚了,尤其是他最后那副气急败坏又心虚的样子,拍得特别清楚!” “好。” 陈建华眼中寒光一闪:“把照片洗出来,钱有才,魏长河……这笔账,很快就要跟你们算个清楚!”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仿佛穿透了县城的天空,看到了省城轻工厅那座巍峨的大楼。 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 魏长河,你以为躲在轻工厅的大印后面就安全了? 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钱有才像只被烫了屁股的野狗,带着手下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食品厂。 那扇重新关上的厚重铁门,隔绝了工人们愤怒的嘘声和鄙夷的目光,却关不住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和耻辱。 钱有才打电话,将情况告诉远在市里的魏长河! “废物,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市轻工厅副处长魏长河办公室内,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昂贵的景德镇瓷杯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钱有才的裤腿,他却连动都不敢动,缩着脖子,脸色灰败。 “处……处长,那陈建华太刁了!” 钱有才哭丧着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早有准备啊,农科院的人差点就到了,还有那沈秋,拿着相机对着我的脸拍,我……我要是强行取样,他真敢把上次青山村的事翻出来,再扣个栽赃的帽子……我……我就完了啊!” “闭嘴!” 魏长河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铺着厚地毯的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双眼布满血丝, “陈建华……好个陈建华,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生天?做梦!” 他猛地停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钱有才,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明的不行,那就来阴的,给我去查,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查他那个什么‘红星营养粉’和‘农家鲜’的原料来源!” “尤其是屠宰下脚料,给我往使用病死牲畜原料、‘传播疫病’的方向去挖,还有那个赵莉莉,她不是有黑市渠道吗?给我盯死,收集证据,以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秩序的帽子,我看他戴不戴得住!” “这次,我要让他陈建华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钱有才浑身一哆嗦,看着魏长河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怨毒,心底寒气直冒,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是…是,处长,我这就去办,这次一定……” 钱有才挂断电话,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便急忙离开食品厂。 他刚回到办公室,就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去办魏长河交代的事情。 等安排好一切后,他站在窗户边,目光瞭望着食品厂的方向,冷笑: “陈建华,这次断了你的后路,看你怎么办?” 第208章 跳梁小丑 食品厂内,短暂的胜利喜悦之后,是更深的凝重。 厂长办公室,气氛压抑。 孙小姚将一叠刚收到的催款单轻轻放在陈建华桌上,小脸绷得紧紧的: “厂长,县供销社那边……老钱亲自打电话来,说白糖、精面粉这些原料,没有轻工厅的调拨计划单,他们一粒都不能给,这是规定。”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还有……下面几个公社合作社的采购员也悄悄递话,说上面有人打招呼了,让他们暂时观望,不要大规模采购我们的产品,怕……怕担责任。” 沈秋站在窗边,秀气的眉头紧锁,看着窗外依旧忙碌但明显蒙上一层阴影的厂区,忧心忡忡: “魏长河这是要彻底断我们的根。原料卡死,销路也要堵死。赵莉莉那边……黑市走货虽然快,但风险太大,一旦被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建…厂长,我们得尽快找到一条稳妥的、能大规模走货的明路!” 陈建华靠坐在椅子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铁。 魏长河的疯狂反扑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更狠毒,更不择手段。 “明路?”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魏长河把持着轻工厅的大印,想堵死所有的明路,那老子就给他开一条他堵不住的路!” 他猛地掐灭烟头,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军区后勤部的专线,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张少校,是我,陈建华,我们的‘红星营养粉’和‘农家鲜’试用反馈如何?……好,非常好,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求军区后勤部,将这两样产品,列入‘特需物资’采购名录!” “作为军区直属养殖基地饲料添加剂及官兵食堂调味品专供,对,正式采购,数量……第一批,有多少要多少,价格按成本价走,……没问题,好,感谢首长支持!” 放下电话,陈建华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看向惊愕的孙小姚和眼中骤然爆发出光彩的沈秋: “听见了?明路,这不就来了?军区特供,我看他魏长河的手,敢不敢伸到军队的采购单上来,敢不敢给特需物资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 “军区特供?” 孙小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厂长,这…这太…太好了!”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不仅销路彻底解决,更是一块金光闪闪、刀枪不入的护身符! 沈秋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看向陈建华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总是能在看似绝境的地方,劈开一条生路! “但这还不够。” 陈建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可怕, “特供只能解决我们自己的生存和一部分产量。我们要发展,要壮大,要真正把根扎下去,把魏长河掀翻,就必须把根扎进落萍县的土壤里!把我们的模式,推出去!”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落萍县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青山村的位置: “小秋!你立刻回青山村,以红旗合作社和县食品厂联合技术小组的名义,组织玉红她们这些骨干,带上我们成熟的中草药防疫包和发酵床技术资料!” “配合县农业局,不,直接找马国涛主任,申请成立‘落萍县科学养殖防疫推广队’!我们要在全县范围内,尤其是那些给食品厂提供原料的公社和生产队,免费推广我们的养殖防疫模式!” 他目光灼灼:“告诉马主任,这是军民共建项目的重要延伸,是保障‘特需物资’源头安全的关键举措,他马国涛想要政绩,这就是送上门的、扎扎实实的政绩!” 沈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用力点头: “我明白,我马上动身回青山村!” “还有你,小姚。” 陈建华转向孙小姚,眼神锐利如刀, “把厂里账目彻底理清,尤其是我们和肉联厂合作项目的每一笔收支、每一份检测报告、每一次原料来源记录,给我做得滴水不漏!” “另外,发动所有工人,尤其是老师傅,把厂里那些老设备改造的过程、技术难点、提升效果,都给我详细记录下来,整理成册,我有大用!” 孙小姚虽然不太明白整理这些技术细节有什么用,但她对陈建华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立刻应道: “保证完成任务,厂长!” 市里,轻工厅年度产品展销会,人头攒动,彩旗招展。 作为市内轻工业系统的盛事,各地市县的拳头产品琳琅满目。 位于展区核心位置的市轻工厅展台,更是布置得光鲜亮丽。 魏长河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矜持而得体的笑容,正对着围拢的领导和记者们,意气风发地介绍着本年度轻工厅重点扶持的明星产品——几款包装精美的糖果和罐头。 “我们轻工厅始终将产品质量和人民需求放在首位,严格把控,精益求精。这些产品,都代表着我市轻工业的最高水平和最新成果!” 魏长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展区,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优越感。 他眼角余光瞥向展区边缘——那里空荡荡的,落萍县食品厂的展位申请,早被他以产品不合规为由粗暴地打了回去。 陈建华?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准备接受镁光灯和掌声的时刻。 展销会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行身着笔挺军装、气势肃然凛冽的身影,在无数道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核心展区! 为首一人,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赫然是市军区主管后勤的赵副司令员! 他身旁,正是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张大山少校! 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骚动起来!记者们的镜头下意识地全部转向了这支突然出现的军人队伍。 赵副司令员脚步不停,在无数道目光聚焦下,直接走到了有些发懵的魏长河面前。 他没有看魏长河,更没有看展台上那些光鲜的明星产品,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最高标准?最新成果?” 赵副司令员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金属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大手一挥,指向身后两名卫兵小心翼翼抬上展台、用军绿色帆布遮盖的箱子, “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为战士健康负责、为军民融合树标杆的特供标准!” 第209章 将功赎罪 刷! 帆布被猛地掀开! 露出里面码放整齐、包装简洁却透着厚重质感的红星营养粉和农家鲜调味基料! “这是我们市军区后勤部,经过严格检验、试用,刚刚正式列装采购的‘特需物资’!” 赵副司令员的声音响彻全场, “由落萍县食品厂生产!原料安全,工艺独特,效果显著!” “战士们的体质增强有它一份功劳,官兵食堂的饭菜飘香有它一份贡献!这才叫把质量和人民需求放在首位!” 轰……!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军区特供?落萍县食品厂?” “我的天,就是那个被勒令停产的厂子?” “魏处长不是说他们产品有问题吗?怎么……” “快拍,大新闻,绝对的大新闻!” 镁光灯疯狂闪烁,如同狂风暴雨般对准了那两箱朴素的军品,对准了面色铁青、身体微微发抖的魏长河,也扫向了角落里,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展区入口、一身洗得发白工装却挺拔如松的陈建华! 魏长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精心维持的笑容僵死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完了…全完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建华竟然能搬动军区首长,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雷霆万钧的方式,当众撕碎了他所有的谎言和权威! 就在这全场哗然、魏长河摇摇欲坠的当口。 陈建华动了。 他分开人群,步履沉稳地走到展台前,没有看面无人色的魏长河,而是当众举起了一份文件——正是那份被市农科院盖章确认的原始检测报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穿透力: “赵司令员的肯定,是对我们食品厂全体工人和技术人员最大的褒奖,我们始终坚持质量为本,科学为基!” 他的话音陡然一转,如同冰锥般刺向呆若木鸡的魏长河,同时扬起了手中的另一份文件。 赫然是轻工厅生产科那份以成分不明、存在隐患为由驳回批文的文件副本! “但是!”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质问,“我很好奇!魏长河副处长!” 他猛地将两份报告同时举起,正面对着台下无数镜头和惊骇的目光! “为何我们这份由市农科院权威出具的、各项指标全部合格的检测报告,到了轻工厅生产科,就被判定为成分不明、存在重大食品安全隐患?” “为何我们依法申报的新产品批文,会被无端驳回。为何卫生防疫站的钱有才,会拿着你魏副处长签署的停产通知,试图强行闯入我厂栽赃陷害?”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魏长河惨白的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魏副处长,请你当众解释一下。你驳回批文所依据的所谓质检数据,是从何而来?” “为何与我厂送检、农科院确认的原始数据,存在如此巨大的、根本性的篡改和扭曲?!” “你,到底在掩盖什么?!” 轰…… 陈建华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和当众展示的证据对比,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倒进一桶冰水! 整个展销会现场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乱和震惊风暴! “篡改数据?” “诬陷?” “我的老天爷,这是要捅破天啊!” “快,快拍,拍那两份报告,拍魏长河的脸!” 记者们彻底疯了,长枪短炮不顾一切地往前挤,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白昼,刺得人睁不开眼。 魏长河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晃,脚下踉跄,差点瘫倒在地! 他看着陈建华手中那两份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报告,看着台下无数道鄙夷、愤怒、探究的目光,看着赵副司令员那冰冷如刀的眼神,看着张大山少校嘴角那毫不掩饰的讥诮……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他吞噬!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陈建华这一刀,又快又狠,直接捅穿了他的心窝子! “你…你血口喷人,陈建华,你这是诬告,是诽谤!” 魏长河如同垂死的野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手指颤抖地指着陈建华,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 “是王副厅长!是王副厅长批示的,你…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等着,王副厅长不会放过你的,你死定了!” 他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只想将更大的靠山拖下水,试图用更高的权势来压垮陈建华。 然而,他这绝望的嘶吼,却清晰地通过周围无数记者的话筒,传遍了整个会场! 王副厅长? 人群再次哗然! 这已经不仅仅是魏长河个人的问题了! 这背后竟然牵扯到了市轻工厅更高层的领导?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形成!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和魏长河疯狂的咆哮声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展台侧后方的阴影里,沈秋紧紧攥着一个老式的、用布包裹着的盒式录音机,脸色因激动而泛红,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录音机的磁带,正在无声而稳定地转动着,将魏长河那充满了怨毒和恐惧的、指名道姓的嘶吼。 “是王副厅长,…王副厅长不会放过你的!” 一字不漏地,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陈建华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角落,与沈秋瞬间交汇。 沈秋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坚毅。 陈建华嘴角,那抹冷冽如冰峰的弧度,终于带上了一丝掌控全局的、凛冽的锋芒。 市轻工厅王副厅长办公室的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 昂贵的红木办公桌被拍得震天响! 王树根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指着垂手肃立、面如死灰的魏长河,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废物,蠢货,谁让你把老子名字喊出来的?,啊,还当着那么多记者,还录音了?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吗?” 魏长河浑身筛糠,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嘴唇哆嗦着: “王……王厅,我……我当时是急昏了头……是那陈建华太阴险,他……” “闭嘴!” 王树根咆哮着打断,眼神阴鸷得能杀人, “陈建华,一个泥腿子你都搞不定,还被他反手捅了个天大的窟窿,现在全厅上下,省里都盯着,老子被你害惨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掐死眼前这个蠢货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冰冷的指令: “听着,你给老子滚,立刻,马上,滚去落萍县,给你个县工业局副局长的位置。听着,不是让你去享福的,是让你去将功赎罪,给老子钉死陈建华!” 王树根身体前倾,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缠绕: “姓陈的根在落萍县,在青山村,在那些猪圈鸡棚里,给老子查,往死里查,查他账,查他原料,查他有没有投机倒把,查他有没有克扣工人,查他有没有生活作风问题,只要有一丁点把柄……” 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就给我往死里整,整不垮他,你就等着进监狱给老子顶罪吧,滚!” “是是是,我这就去!” 魏长河离开办公室了,擦了把冷汗。 第210章 守株待兔 落萍县,食品厂厂长办公室。 电话听筒里,张大山少校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也透着一丝无奈: “陈建华同志,展销会那事,干得漂亮,首长都拍桌子叫好,魏长河这条疯狗算是废了,但是……” 张少校顿了顿,语气沉重了几分: “王树根那个老狐狸,根子太深,在市里盘根错节。他咬死了是魏长河个人失职、胡言乱语,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我们军区……终究是军队系统,地方政务,尤其是牵扯到厅级干部,强行干预名不正言不顺,搞不好反而授人以柄。” “保住了你的厂子,已经是极限了。姓王的,暂时还动不了。那老东西,睚眦必报!现在魏长河已经被他派去落萍县,你得……多加小心。” 陈建华握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脸上却平静无波: “明白,张少校。厂子能保住,就是最大的胜利。王树根……还有那个魏长河,我自己来对付。” 放下电话,他走到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落萍县破旧的街道染上一层血色。 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吉普车,正嚣张地鸣着笛,蛮横地驶入不远处的县革委会大院。 车门打开,魏长河那张苍白却带着刻骨怨毒的脸露了出来,他整理了一下崭新的干部装,目光阴冷地扫过食品厂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陈建华的眼神瞬间冰封,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万年不化的冻土。 “想玩阴的?想让我死?”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那就看看,在这落萍县的地界上,是你这空降的丧家之犬先死,还是我这泥腿子先亡!” “厂长!” 孙小姚略带慌张地推门进来,小脸紧绷, “刚得到消息,魏长河……被任命为县工业局副局长了。他……他刚去县大院报到完,就带着几个人,直接去了我们厂的老账房,说是要熟悉工作、了解下属企业情况!” “慌什么。” 陈建华转过身,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让他查,账目不是让你理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了吗?让他查个够!”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盖着县革委会鲜红大印的文件。 正是马国涛全力支持、以“保障特需物资源头安全、推广军民共建成果”为名批复的《落萍县科学养殖防疫推广实施方案》! “小姚,立刻通知青山村合作社沈秋、陈玉红,还有我们厂技术骨干!”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拿着这份文件,带上我们所有的中草药防疫包和发酵床技术资料。明天一早,全县所有公社和生产队的养殖场、养猪户,挨家挨户,免费发放,免费指导,所有费用,我们食品厂和红旗合作社承担,告诉马主任,这是给全县养殖户送安全、送财富,请他协调各公社全力配合!” 孙小姚倒吸一口凉气:“厂长,这…这全县推开,费用可是个无底洞啊,我们厂刚缓过气……” “钱?” 陈建华眼中寒光一闪: “跟青山村合作社签订正式供销合同的养殖场,优先供应,价格优惠,但前提是,必须全面采用我们的防疫模式和饲料配方!” “告诉他们,用了我们的东西,猪肯吃、少生病、长得快!年底多卖的钱,十倍百倍地赚回来!这叫以点带面,羊毛出在猪身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魏长河想从根子上掐我?老子就把根子扎遍整个落萍县,让他无处下口!” “执行,立刻,马上,我要让魏长河明天一睁眼,就看到整个落萍县的猪圈鸡棚,都插上我们红旗合作社的防疫旗!” 夜色深沉,暗流涌动。 县工业局分配给魏长河的新办公室,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失败者怨愤的混合气味。 魏长河脸色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后,听着心腹狗腿子、新调来的工业局办事员刘癞子的汇报。 “局长,查过了,那食品厂的账面,干净得吓人,尤其是和肉联厂合作那块,每一笔进出,检测报告,原料来源记录,清清楚楚,连个毛都挑不出来!” 刘癞子苦着脸。 “废物!” 魏长河低声咒骂,眼中凶光闪烁。 “账目动不了,那就动他的人,动他的根,青山村,那才是他的命根子!”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狠毒: “刘癞子,找几个绝对可靠、手脚干净、要钱不要命的,去青山村,给老子往他陈建华的宝贝发酵床和猪食槽里,加点料!”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是……” 刘癞子脸色一变。 “猪瘟强毒株培养物!” 魏长河眼神怨毒疯狂。 “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他整个青山村的猪场鸡场,一夜之间死绝,死得干干净净,我看他拿什么供应军区!” “拿什么搞全县推广,到时候,猪瘟爆发,源头就在他陈建华的示范点,我看他怎么死,王厅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刘癞子接过那包东西,手都在抖: “局…局长,这…这要是被抓到…” “抓到?” 魏长河狞笑:“谁会抓到?黑灯瞎火,谁知道是谁干的?就算怀疑,没证据,能奈我何?只要事情办成,王厅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办砸了……哼!” 他眼中寒光一闪。 刘癞子打了个寒颤,一咬牙,将东西揣进怀里: “局长放心!保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同一片夜色下,青山村却亮如白昼。 陈建华并没有回县城,而是坐镇在红旗合作社的指挥部里。 油灯下,他面前摊开着青山村和周边几个重点养殖区域的地图。 沈秋、陈玉红、孙小姚,还有生产队队长赵建国带来的几个绝对可靠的民兵骨干,都围在桌旁,气氛凝重。 “华哥,消息可靠吗?魏长河真敢这么干?” 陈玉红咬着嘴唇,小脸上满是愤怒和后怕。 “狗急跳墙,他什么事干不出来?而且青山村是我们的根,他在食品厂没找到对付我的办法,他一定会将目光放在青山村,我来来个守株待兔!” 陈建华声音冰冷,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几个关键位置。 “这几个地方,是进村必经之路,也是猪场鸡棚的核心区。玉红,你带妇女队,发动全村老少,在这些路口、猪场外围,尤其是发酵床和食槽附近,给我撒上厚厚一层草木灰!” 陈玉红眼睛一亮:“对,草木灰又细又轻,脚印一踩一个准!还能破坏一些毒物!” “沈秋!” 陈建华看向她:“你带技术组,把我们熬制的中草药保健汤,浓度加倍,连夜给所有猪、鸡灌一次,增强抵抗力,另外,所有水源,派人彻夜看守!” “赵队长!” 他看向赵建国:“你挑几个最精干、手脚最利索的民兵,带上家伙,就埋伏在我刚才圈定的这几个点。给我瞪大眼睛,发现任何可疑人影,不用请示,先按住再说,记住,要活的!” 第211章 人赃并获 “大山他娃,你放心,保证连只耗子都别想溜进去搞破坏!” 赵建国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老猎手般的精光。 孙小姚紧张地攥着衣角: “厂长……那……那我做什么?” 陈建华看了她一眼:“你守在这里,守着电话,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联系县里张少校和马主任,记住,我们抓的是现行,是人证物证,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凌晨三点,一天中最冷最黑的时辰。 通往青山村后山坳猪场的羊肠小道上,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如同蠕动的蛆虫,在浓墨般的夜色里艰难前行。 冷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领头的正是刘癞子。 他裹着一件脏兮兮的破棉袄,佝偻着腰,每一步都踩得心惊胆战,怀里揣着的那包毒粉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獐头鼠目的家伙,是他在县城地痞堆里临时找来的亡命徒,此刻也是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 “刘……刘哥,这地方……也太他娘的瘆人了……” 一个塌鼻梁的混混哆嗦着抱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闭嘴!” 刘癞子低声呵斥,声音同样发。 “拿了钱,就给我把活儿干利索了,看见前面那排亮灯的房子没?就是猪场,把东西往食槽里一撒,咱们立马撤,神不知鬼不觉!” 塌鼻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摸到了猪场外围低矮的土坯围墙下。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猪粪、发酵饲料和中草药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围墙下,是陈玉红带人精心布置的第一道防线——厚厚的、干燥的草木灰,像一层新铺的雪,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刘癞子毫无察觉,一脚踩了上去!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同惊雷! 草木灰被踩实,留下一个清晰无比、带着鞋底纹路的脚印! “妈的!” 刘癞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骂了一句,低头想看看。 还没等他看清,走在最后的那个混混脚下突然一滑,哎哟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灰堆里,扑腾起一大片灰白色的烟尘! “蠢货!” 刘癞子魂飞魄散,低吼着想去拉他。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刹那! “别动!” “抓活的!” 几声炸雷般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撕裂了死寂的夜幕! 三道矫健如豹的身影从围墙拐角、废弃草料垛后、以及旁边的老榆树上猛扑而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山野猎人的狠辣和精准! 赵铁牛一个虎扑,直接将刚刚爬起来的塌鼻梁再次狠狠按倒在灰堆里,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腰!塌鼻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赵栓子则像一阵旋风,扑向那个摔倒的混混,砂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精准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混混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了下去。 刘癞子反应最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可刚迈出一步,脚下被什么猛地一绊! 是埋伏在灰下的绊索! 他整个人向前飞扑出去,脸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门牙瞬间崩飞两颗,满嘴血腥! 一只穿着厚重黄胶鞋的大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在了他试图去摸怀里油纸包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刘癞子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蜷缩成一团,涕泪横流。 虎子那张黝黑刚毅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怒目金刚,他死死踩着刘癞子断裂的手腕,弯腰,另一只手粗暴地探进对方怀里,一把扯出了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油纸包被粗暴地撕开,灰白色的粉末在惨淡的星光下泛着不祥的死气。 “狗日的,人赃并获!” 虎子咬牙切齿,声音如同从胸腔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怒火。 ……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雾气笼罩着落萍县城。 县工业局那间充斥着烟味和失败者气息的副局长办公室门,被“砰”地一声暴力踹开! 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上的石灰簌簌掉落。 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魏长河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还带着宿醉般的迷茫和惊怒:“谁?反了……” 他后面的话,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站着一道挺拔如山的身影。 陈建华!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风尘仆仆,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封千里的寒意。 他手里拎着一个像破麻袋一样软绵绵、浑身是血和灰土的人。 “噗通!” 陈建华像扔一袋垃圾,将手里的人狠狠掼在魏长河脚下昂贵的地毯上。 是刘癞子! 他像条濒死的癞皮狗蜷缩着,右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满脸血污混着泥土,门牙豁了两个黑洞,只有出气多进气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呜咽。 魏长河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手脚冰凉! 他认得刘癞子身上那件破棉袄! 更认得陈建华此刻那冰冷刺骨、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 完了! 全完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魏长河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着陈建华,色厉内荏地尖叫,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陈建华,你……你想干什么?私闯办公室,殴打工作人员,你……你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 陈建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机。 他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脚步踩在厚地毯上,发出闷响,每一步都像踏在魏长河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魏副局长,看看你脚下这条狗,再看看这个。” 陈建华缓缓抬起右手,手里赫然是那个被撕开的油纸包,里面灰白色的粉末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人赃并获,在青山村猪场外,意图投放猪瘟强毒株!” “轰隆!” 如同一个炸雷在魏长河脑海里爆开! 他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桌子才没摔倒,嘴唇哆嗦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血口喷人,栽赃!这是栽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陈建华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魏长河几乎喘不过气。 “那这东西,怎么解释?” 他猛地将油纸包摔在魏长河的办公桌上,灰白的粉末溅洒在红头文件和玻璃台板上,触目惊心。 “要不要现在就送去省农科院,请专家验验,是不是你魏副局长昨天下午,亲自从市农科院实验室借出来的好东西?” 第212章 卡死供销社 魏长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桌上那摊要命的粉末,看着脚下刘癞子那副半死不活的惨状,看着陈建华那双洞悉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睛,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是王树根,是王树根那个老王八蛋逼我的!” 魏长河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充满怨毒和恐惧的嘶嚎,声音凄厉得如同鬼哭。 “毒是他给的,是他让我这么干的,他要把你搞垮,让你死!他就在市里,是他,都是他……” 就在他这绝望的嘶吼冲口而出的瞬间! 办公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蒙着灰的旧文件柜后面,一只老式盒式录音机的磁带,正在无声而稳定地转动着。 沈秋纤细的身影悄然从柜子阴影里走出,脸色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手里紧紧攥着那台小小的录音机。 她看向陈建华,眼神交汇的刹那,用力地点了点头,带着一种完成重大使命的释然和坚毅。 陈建华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带上了一丝掌控全局的、凛冽的锋芒。 他不再看瘫软在地、如同烂泥的魏长河,转身,对着门外沉声道: “张少校,都录下来了。” 门外,一身笔挺军装、面容肃杀如铁的张大山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的卫兵。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魏长河,直接走到沈秋面前,接过那台小小的录音机,按下停止键,又倒回一点,清晰地播放出魏长河那声嘶力竭的指证: “是王树根那个老王八蛋逼我的,毒是他给的……” 张大山脸上露出军人特有的、雷霆将至前的沉凝,他对着陈建华,也对着无形的电波,斩钉截铁地下令: “证据确凿,目标,市轻工厅,王树根,行动!” …… 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刺破晨雾,慷慨地洒落在青山村后山的高坡上。 陈建华独自一人站在坡顶,山风猎猎,吹拂着他额前微乱的发丝和洗得发白的衣襟。 他脚下,是整个在晨曦中苏醒、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青山村。 远处,红旗合作社猪场的方向,传来猪群欢快的哼唧声和社员们充满干劲的吆喝声。 近处,村道上,陈玉红正带着一群挎着药箱、抱着资料的妇女队员,精神抖擞地走向村外。 她们是“落萍县科学养殖防疫推广队”的第一批队员,今天,她们要把青山村的火种,撒向全县的每一个角落。 沈秋和孙小姚站在坡下的合作社门口,仰头望着高坡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沈秋眼中是专注的信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她手里还捏着一份刚修改好的饲料配方。 孙小姚则捧着一摞崭新的账本,小脸上满是憧憬。 更远处,通往县城的土路上,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起烟尘,疾驰而去,那是奔向市里的方向。 陈建华深深吸了一口清洌的山风,目光越过沸腾的村庄,投向更辽阔的天地。 根基已成,大势在我! 王树根?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冷硬而自信的弧度。 想断我根基?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看到全县无数个猪圈鸡棚里升腾起的希望。 先问问这落萍县的土地,问问这片土地上重新挺起腰杆的乡亲,问问那些吃饱喝足、膘肥体壮的猪崽子们—— 答不答应! 几天后,一个消息传到落萍县,也传到陈建华的二中,王树根被降职,分发到落萍县! 对于不能让王树根进去的事情,陈建华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个年代,只要有关系,想要出来,很简单! 落萍县革委会那栋褪了色的黄泥小楼里,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二楼最西头那间原本堆杂物的办公室,如今门窗紧闭,却关不住里面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和怨毒。 王树根瘫坐在一张掉漆的破藤椅上,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 桌上摊开着一张皱巴巴的《省城日报》,头版赫然是“蛀虫落网,大快人心”的醒目标题,旁边配着一张他王树根在市轻工厅办公室被两名表情冷峻的军人带走的黑白照片! 尽管照片打了码,但那身形、那位置,落萍县有点门路的谁认不出来? 耻辱! 滔天的耻辱! 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滋滋作响! 他半辈子钻营,在市里织就的网,一夜之间被陈建华那个泥腿子用录音机、用军区的手,撕扯得粉碎! 从云端跌落泥潭,从呼风唤雨的副厅长变成这穷乡僻壤县革委会里一个挂着虚衔的调研员,连分管具体工作的资格都没有! 这份恨,蚀骨钻心! “陈建华…陈建华!” 王树根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窗外远处食品厂烟囱冒出的淡淡青烟,那烟仿佛烧的是他的血肉筋骨。 “老子要你…生不如死,一点点…磨死你!” 他猛地拉开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半瓶劣质白酒。 他拧开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液烧灼着食道,却浇不灭心头的毒火。 他抓起桌上唯一一部摇把子电话,用尽全身力气,近乎咆哮地摇通了县供销社主任钱大有的专线。 “钱大有,听着!” 王树根的声音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落萍县食品厂,陈建华那个厂子,从今天起,你供销社系统,一粒盐、一滴油、一尺布头,都不准给他们!” “他们的东西,一个柜台都不准上,谁敢阳奉阴违,我王树根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先扒了他的皮,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钱大有的声音带着惶恐和唯唯诺诺: “是…是。王…王调研员,您放心!规矩我们懂。一粒米都不会流到他们厂里去,柜台?保证干干净净,一只苍蝇都飞不上去!” 王树根狠狠撂下电话,听筒砸在座机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卡死供销社,就等于卡死了陈建华这头猛虎的咽喉! 再锋利的爪牙,没了粮草,看你能蹦跶几天! 第213章 推荐 落萍县食品厂仓库。 堆积如山的麻袋几乎顶到了房梁,空气里弥漫着骨肉蛋白粉的淡淡腥香和农家鲜酵素那股独特的、浓郁的鲜醇气味。 这本该是丰收的喜悦,此刻却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工人的心头。 孙小姚拿着一份刚统计完的报表,小脸煞白,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 “厂长……供销社那边……彻底断了。钱大有亲自发的话,下面公社的门市部,连门都不让我们的人进!” “仓库……仓库真的堆不下了,再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月,生产就得停摆!工人们的工资……” 她没敢说下去,但眼中的绝望清晰可见。 魏长河倒台带来的短暂曙光,被王树根这头更凶残、更狡猾的疯狗彻底掐灭。 沈秋站在一旁,秀气的眉头紧锁,看着仓库里堆积的山峦,又看看陈建华沉静如水的侧脸,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知道陈建华一定有办法,可这次,对手是盘踞地方多年、深知体制漏洞的王树根! 供销社系统,就是地方物资流通的命脉! 断了这里,难道真要把所有希望都押在赵莉莉那风险巨大的黑市上? 陈建华伸手,从孙小姚颤抖的手中抽过那份报表。 纸张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积压数字,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只有眼底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暗流在汹涌。 “堆不下?”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仓库里弥漫的恐慌。 “那就想办法,让它变得抢手,抢手到有人求着我们卖!” 他猛地将报表拍在旁边一袋码放整齐的农家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秋!” “在!” 沈秋下意识挺直腰背。 “带上我们品质最好、包装最精细的农家鲜和红星营养粉样品,各十份,立刻准备,跟我去市里!” “市里?”沈秋和孙小姚同时惊呼。 “对,” 陈建华眼神锐利如鹰,穿透仓库厚重的墙壁,望向南方。 “王树根的手,能捂住落萍县的天,难道还能捂住省军区的天?捂住市里老百姓的嘴和胃?” 他转向孙小姚,语气斩钉截铁: “通知赵德柱,灌装线、封口线,给我开足马力生产。仓库堆满了,就给我腾空备用车间继续堆。告诉工人们,工资一分不会少,我陈建华,带他们去市里,卖金子!” …… 市军区后勤部大院。 张大山少校看着陈建华风尘仆仆带来的两样东西。 一罐淡黄色粉末,一瓶深褐色浓稠液体,再听完陈建华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的困境,浓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娘的,王树根这条疯狗,阴魂不散!” 张大山一拳砸在厚实的办公桌上,茶杯盖叮当作响。 “卡供销社?这老小子玩阴的是祖宗,我们军区特供这块没问题,可量有限,解决不了你全县推广的大胃口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板寸头,眼神在陈建华带来的样品上扫过,猛地一亮: “等等,你刚才说……这农家鲜,能让白菜汤鲜掉眉毛?” “千真万确!” 沈秋立刻接口,声音带着技术员的笃定。 “我们经过多次试验和农科院检测,鲜味物质远超普通味精,而且纯天然发酵,安全无副作用,战士们试用反馈非常好!” 张大山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陈建华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军区特供这块,我拍板,给你再加三成配额。但这还不够塞牙缝,关键是……得让这好东西,走出去!”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猛地停住,眼中精光四射: “市百货大楼,顶楼有个军区特供商品专柜,面向的是军区家属和部分持证的地方高级干部,规格高,影响力大。” “老子豁出这张脸,去跟百货公司那帮老油子磨,把你的农家鲜和红星营养粉,塞进那个柜台!” “只要进了那个门,让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尝到了……” 张大山用力一拍陈建华的肩膀,震得他微微晃了一下,声音斩钉截铁: “金子,还怕没人抢?!” 陈建华眼中骤然爆发出慑人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火炬:“张少校,大恩不言谢,需要我陈建华做什么?” “等!” 张大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军人的豪气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等老子去给你砸门,砸开了,你陈建华就得拿出真金不怕火炼的货,砸不开……老子跟你一起卷铺盖回老家养猪!” 三天后。 市百货大楼。 顶楼,军区特供专柜。 光洁明亮的玻璃柜台后,穿着崭新蓝布工作服的女售货员小田,看着柜台上新摆出来的两样土气玩意儿,心里直犯嘀咕。 一包淡黄色粉末,一个深褐色玻璃瓶,包装简陋得可怜,标签上印着农家鲜调味基料和红星高蛋白营养粉,落款是落萍县军民共建食品厂。 在一众包装精美、来自上海、天津的糖果、罐头、麦乳精中间,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 “张主任,这……这真能放这儿卖?” 小田忍不住低声问旁边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市百货公司特供部主任刘金福。 刘金福皱着眉头,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把张大山那个兵痞骂了八百遍。 可人家肩膀上扛着少校衔,又是军区后勤实权派,亲自带着命令来建议,他一个小小的主任,哪敢硬顶?他只能捏着鼻子,勉强挤出点笑容: “放,军区首长推荐的,肯定……有独到之处。注意点,别跟其他高档商品放一起,放角落那个位置。” 他话音刚落,柜台前就来了几位顾客。 为首的是个穿着考究灰色呢子中山装、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旁边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和一个金发碧眼、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外国女人。 “琼斯女士,这里就是市里最好的特供商品柜台,您可以看看我们中国的特色产品。” 秘书恭敬地介绍。 那外国女人琼斯好奇地打量着柜台,目光很快被角落里那两样土气的东西吸引。 “哦,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天然。” 她指着农家鲜的瓶子问小田。 小田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回答: “这…这是农家鲜调味料……非常……非常美味!” 琼斯显然没听懂农家鲜的意思,她示意秘书翻译。 秘书也有些为难,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琼斯女士,这是一种我们地方特色的纯天然调味品,据说很鲜美。” 第214章 是谁在求谁? “鲜?” 琼斯饶有兴致地拿起一瓶,晃了晃里面深褐色的液体,又凑近瓶口闻了闻,一股浓郁的、复合的酵香鲜味钻入鼻腔。 她碧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意思。我想试试!” 刘金福一看这架势,头皮都麻了。 这洋女人要是吃出问题,他这主任就别干了! 他赶紧上前,陪着笑:“琼斯女士,这个……这个是我们新上架的,地方特产,可能……不太符合国际口味,要不您看看我们上海的梅林罐头?或者……” “不!” 琼斯女士很坚持,她对这种充满“原始风味”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就要这个,多少钱?” 小田看向刘金福。 刘金福心里叫苦不迭,只能报了个不算低的价,想着把这洋菩萨赶紧打发走。 琼斯女士毫不在意价格,直接打开精致的鳄鱼皮手包,掏出的不是人民币,而是一叠印着天安门图案的绿色外汇券! 她抽出几张,爽快地拍在柜台上:“两瓶,还有这个粉!” 这一幕,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特供柜台前炸开! 周围几个原本在看其他商品的顾客,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外汇券! 这年头,能掏出外汇券买东西的,不是华侨就是有特殊背景的外宾! 连刘金福都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农家鲜……什么来头? 更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琼斯女士刚买完,旁边那位气质儒雅的老者,市里有名的爱国华侨商人周文轩,也拿起一瓶农家鲜,仔细看了看标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不动声色地对秘书低语了几句。 秘书立刻上前,对着还在发懵的小田和刘金福说: “周老先生说,这种纯天然发酵的调味基料,是真正的‘古法调味’,正是海外侨胞思念的家乡味道!” “他代表南洋商会,先订购一千瓶,这是定金!” 秘书也掏出了一叠厚厚的外汇券! 轰! 整个特供柜台彻底沸腾了! 华侨! 用外汇券! 抢购这土里土气的农家鲜! “给我也来一瓶!” “这粉是干嘛的?喂猪的?不管了,华侨都抢,肯定好东西,给我也来一包!” “还有吗?给我留点!” 人群瞬间涌向角落的柜台。 小田手忙脚乱,刘金福脸上的为难和嫌弃早已被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取代,他挤开小田,亲自站到柜台后,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 “有,都有,军民共建,品质保证,农家鲜、红星营养粉,省军区特供专柜独家热销!” 消息很快就传开,在市里引起轰动! 落萍县革委会,王树根那间阴冷的办公室。 “砰!” 一份刚刚送达的、还散发着油墨香的《市里日报》被王树根狠狠摔在地上! 报纸散开,财经版头条赫然是醒目的标题:《农家鲜香飘海外,华侨盛赞家乡味!市军区特供柜台新品引发抢购潮》,旁边配着琼斯女士和周老先生拿着农家鲜在柜台前的照片! “废物,一群废物!” 王树根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跳,抓起桌上所有能抓的东西——文件、茶杯、笔筒——疯狂地砸向墙壁和地面! 碎片四溅! “供销社,卡死?卡你妈个头!”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唾沫星子横飞。 “市里,市军区,华侨,外汇券,陈建华,你他妈是鬼吗?啊……” 他辛辛苦苦织就的封锁网,被对方轻飘飘一脚踹开,不仅踹开,还踩着他的脸,登上了省报,换来了华侨的青睐和宝贵的外汇券!这比当众抽他一百个耳光还要屈辱百倍! 巨大的失败感和更深的怨毒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资本主义,这是赤裸裸的资本主义倾向,腐蚀革命干部,腐蚀海外侨胞!” 王树根猛地扑到办公桌前,抓起钢笔,手抖得像抽风一样,在一份空白的“人民来信”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标题—— 《关于落萍县食品厂陈建华利用特供渠道大搞资产阶级享乐主义、腐化拉拢海外侨胞的紧急举报》! 他要把陈建华捧得越高,就让他摔得越惨! 他要让陈建华和那些农家鲜一起,被批倒批臭! 就在他状纸写到一半,满纸都是资本主义、腐化堕落、糖衣炮弹这些触目惊心字眼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咚咚咚”敲响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王树根手一抖,一大滴墨水滴在信纸上,污黑一片。 他没好气地吼道: “谁?滚!” 门被推开一条缝。 县百货公司经理孙胖子那张堆满了前所未有谄媚笑容的大脸挤了进来,额头全是汗,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瓶深褐色的玻璃瓶——正是那该死的“农家鲜”! “王…王调研员!” 孙胖子点头哈腰,声音甜得发腻,“打扰您了,天大的好消息,市里那边都卖疯了,华侨都抢着用外汇券买!” “咱们县百货公司,无论如何也得跟上啊!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跟供销社那边打个招呼?” “让我们进点货,就一点点,保证只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这可都是外汇啊王调研员!” 王树根看着那瓶子,再看看孙胖子那张写满了“求您开恩”的胖脸,再看看自己笔下那封写到一半、墨迹淋漓的举报信……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封未完成的举报信,如同丧幡,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飘落,正好盖在他灰败绝望的脸上。 落萍县食品厂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崭新的解放牌大卡车排成长龙,车头上挂着大红花。 车上满载着一箱箱印着农家鲜和红星营养粉字样的纸箱。 工人们挺直腰板,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正热火朝天地装车。 市百货公司的大订单到了! 县百货公司孙胖子更是亲自押车,等在厂门口,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容,眼巴巴地看着厂里。 陈建华站在厂门口的高台上,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身形挺拔。 他身边,站着沈秋、孙小姚和陈玉红。 沈秋手里拿着一份市里发来的加急电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那是周老先生追加订单的通知。 孙小姚抱着账本,小脸兴奋得通红,看着那长龙般的车队,眼睛都在放光。 陈玉红则骄傲地扬着下巴,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母鸡。 陈建华的目光扫过欢腾的厂区,扫过远处县革委会那栋死气沉沉的小楼,最后落回到眼前堆满笑容、急切等待的孙胖子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对着装车的工人们,沉稳有力地挥下。 “发车!” 嘹亮的汽笛声划破长空,满载着希望的车队,迎着朝阳,轰然驶向远方。 陈建华这才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落在点头哈腰凑上来的孙胖子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淡然与力量: “孙经理,现在,”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清晰的弧度, “是谁在求谁?” 第215章 马屁精孙胖子 孙胖子在陈建华那里吃瘪,只能无奈离开,然而,他有不甘心,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毕竟华侨都抢着用外汇券买的东西。 一旦百货公司能拿到货,绝对会大卖,这可是政绩啊。 所以他直接找上王树根,虚妄他能放下跟陈建华的恩怨,想要让对付出出面,结果被骂的狗血淋头! 孙胖子像只被烫了爪子的肥猫,连滚带爬地从王树根那间充斥着血腥味和怨毒气息的办公室逃了出来。 王树根最后那声野兽般的嘶吼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带着浓痰和血的唾沫星子似乎还粘在他昂贵的呢子外套上。 他靠着冰凉的墙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王疯子是真疯了! 那眼神,恨不得活撕了他! 这条路,彻底堵死,还溅了一身腥臊。 可……可那农家鲜! 华侨挥舞的外汇券! 市百货柜台前抢破头的景象! 还有省报上那刺眼的标题和照片! 像无数只小手在他心尖上挠,挠得他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那是泼天的富贵! 是金灿灿的政绩! 是他孙胖子往上爬最硬的台阶!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里溜走? 他不甘心! 死也不甘心! 孙胖子绿豆眼里凶光一闪,猛地一跺脚! 脸上那股子惶恐瞬间被一种市侩的狠劲取代。 王树根? 一个被撸到底、躺在医院半死不活的疯狗,还能咬死他孙胖子不成? 他整了整被王树根揪乱的衣领,掏出块皱巴巴的手帕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汗和唾沫星子,脸上瞬间堆砌起十二万分的谄媚和热切,朝着食品厂的方向,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一路小跑而去。 食品厂厂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 陈建华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省城发来的加急电报。 南洋商会周老先生追加两千瓶农家鲜的订单。 他神色平静,目光落在窗外热火朝天装车的厂区,解放卡车的轰鸣声隐隐传来。 沈秋坐在他对面,正专注地核算着新订单的成本和产能,秀气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孙小姚则抱着一摞刚签好的出货单,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眼睛亮晶晶地偷瞄着陈建华。 陈玉红一阵风似的冲进来,马尾辫甩得老高,声音脆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华哥!门口来了个胖球,点头哈腰跟个磕头虫似的,说是县百货的孙经理,死活要见你,脸皮比咱村老黄牛的皮还厚!” 她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就挤到了门口,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正是孙胖子。 “陈厂长,陈厂长,打扰您了,天大的好消息啊,市那边都卖疯了,订单像雪片似的!” 孙胖子点头哈腰,不等陈建华开口,自己就麻溜地挤了进来,目光贪婪地扫过陈建华手里的电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陈建华眼皮都没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上的电报纸,发出规律的轻响。 沈秋和孙小姚停下手中的工作,陈玉红则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靠在门框上。 孙胖子被这无声的威压弄得心里发毛,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 他搓着手,脸上的笑容更加卑微,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急于表忠心的迫切: “陈厂长,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之前…之前都是那王树根,那个老王八蛋,丧心病狂的老疯子!” 他唾沫横飞,手指激动地指向县革委会医院的方向,仿佛王树根就躺在那里碍了他的眼。 “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一个被省里撸下来的臭狗屎,自己一身腥臊,还想捂咱们落萍县的天?他配吗?” “他连给您陈厂长提鞋都不配,卡供销社?呸,那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他就是条疯狗,见不得别人好,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就想把别人也拖下水!我呸!” “陈厂长!您才是咱们落萍县的定海神针!是带着大家伙过好日子的真佛,他王树根算个屁,连个屁都不如,臭狗屎一堆,您放心!” “只要您点个头,把货给我百货公司,我孙胖子拍胸脯保证,给您放到最显眼的位置,卖力宣传,价格?您说了算!” “我保证让那老王八蛋睁大他的狗眼看看,离了他那张破嘴,咱们落萍县的天,更蓝,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更红火!”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沈秋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孙小姚则有些紧张地看向陈建华。 陈玉红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马屁精,墙头草!” 陈建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孙胖子那张因激动和谄媚而扭曲的胖脸上。 他放在办公桌下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在他脚边,一个半旧的帆布工具包敞着口,里面,一台老式的、用军绿色布套包裹着的盒式录音机,磁带正在无声而稳定地转动着,将孙胖子那番真情实感的痛骂和王树根的屁、臭狗屎、老王八蛋、疯狗等字眼,一字不漏、清晰无比地收录了进去。 “孙经理,” 陈建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孙胖子亢奋的表演, “王副调研员……哦,现在是王调研员了,他毕竟是县里的老同志,代表组织,有些话,过了。” 孙胖子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这……这话头不对啊? 他骂得这么狠,陈建华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还替那老王八蛋说话? “是是是,陈厂长您教训的是,我……我这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啊!” 孙胖子赶紧改口,点头如捣蒜:“我主要是替您不值,替咱们全县老百姓不值,被这么个……” “货,可以给你一部分。” 陈建华打断了他更进一步的表演,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胖子狂喜瞬间冲上脑门,绿豆眼瞪得溜圆: “真……真的?陈厂长,您真是……真是……” “但是,” 陈建华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孙胖子眼底: “量,有限,优先保证市城特供和华侨订单。县百货公司能拿多少,看你的销售计划,看你能为落萍县老百姓争取多少实惠。”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还有,王调研员那边……县里的工作,还是要配合的。孙经理,你说呢?” 孙胖子被那目光看得心头发虚,但巨大的利益诱惑让他顾不得多想,立刻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配合,绝对配合,陈厂长您指哪我打哪,王疯……王调研员那边,我保证做好沟通工作,绝不让您为难,我这就回去做计划,做最好的计划!” 他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肥胖的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急不可耐。 第216章 这就是铁令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 沈秋担忧地看向陈建华:“孙胖子这种人……他的话能信?王树根那边……” 陈玉红也凑过来,一脸不忿:“就是,华哥,那死胖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两面三刀!” 陈建华走到窗边,看着孙胖子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卷起烟尘,仓皇又急切地驶离厂区。 “他的话,当然不能信。” 陈建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但他的话,在某些人耳朵里,就是最锋利的刀。” 他弯腰,从工具包里拿出那台录音机,按下停止键。 “玉红,去,把孙经理刚才那番肺腑之言,找个合适的时机,不经意地,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尤其是……王调研员刚醒,需要点提神醒脑的消息。” 陈玉红眼睛瞬间亮了,小脸上露出狡黠又解气的笑容: “明白,华哥,保证原汁原味,一个字都不差地送到!” 落萍县人民医院,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单人病房。 光线昏暗。 王树根直挺挺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像一具被抽干了生气的僵尸。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瘦小身影闪了进来,是医院打扫卫生的老王头。 他佝偻着背,动作麻利地收拾着床头柜上的空药瓶和沾着血污的纱布,嘴里似乎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收拾到王树根床头时,老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病床上的人听见: “啧啧,这世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有些人呐,躺在病床上挺尸,外头可热闹咯!” “百货的孙胖子孙经理,那叫一个风光,刚从食品厂出来,满面红光,啧啧,您是没听见啊,人家在陈厂长办公室里,那话说得……可真是掏心窝子!” 老王头动作顿了顿,模仿着孙胖子谄媚的腔调,惟妙惟肖: “‘王树根?那个老王八蛋,丧心病狂的老疯子,他算个什么东西?连给陈厂长提鞋都不配,卡供销社?呸!那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就是条疯狗,臭狗屎一堆!’” “哎哟喂,骂得那叫一个痛快,还说啊,只要陈厂长点头给货,他孙胖子保证让全县老百姓都看看,离了那老疯子。” “咱们落萍县的天,更蓝,日子,更红火,啧啧啧,这马屁拍的……不过话说回来,人家陈厂长那农家鲜,华侨都抢着用外汇买,可不就是真佛嘛……” 老王头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又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王树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蜡黄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又迅速褪成死灰。 插着氧气管的鼻孔急速翕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抽气的可怕声响。 孙胖子……孙胖子! 那张谄媚的胖脸! 那些恶毒到极点的字眼! 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捅进他的心窝! 将他仅存的一点尊严和权威,彻底碾碎成渣,再狠狠踩上几脚! 陈建华! 孙胖子! 都得死! 一个不留! 他要让他们付出比死更惨痛百倍的代价! 三天后。 县革委会那间依旧阴冷的调研员办公室。 王树根裹着一件厚棉袄,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一双眼睛,燃烧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疯狂的幽光。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一份文件——落款是县卫生防疫站钱有才的《关于落萍县食品厂生产环境及产品卫生状况的初步调查报告》。 报告内容语焉不详,措辞模糊,但字里行间暗示着存在卫生隐患、需进一步详查。 这正是王树根想要的! 他需要一张合法的皮! 他颤抖的手抓起钢笔,蘸饱了浓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份报告下方空白处,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字迹: “情况紧急,隐患重大,同意防疫站意见,立即查封整顿,——王树根” 他签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嘴角却勾起一丝扭曲而快意的狞笑。 查封! 贴上封条! 他倒要看看,机器停了,仓库封了,市里的订单怎么办? 华侨的外汇怎么交? 陈建华,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翻天! “钱有才!” 他对着门外嘶哑地吼了一声。 早已等候在外的钱有才立刻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兴奋和谄媚: “王调研员!您批示了?” 王树根将那份签了字的报告狠狠摔到他面前,声音如同夜枭: “拿着,带齐你的人,给我把封条,贴到食品厂的大门上,贴到他们的机器上,贴到他们的仓库上,一只苍蝇,也不准给我飞进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 钱有才一把抓起报告,如同捧着尚方宝剑,转身就冲了出去,脚步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凶狠。 食品厂大门外。 钱有才带着七八个穿着白大褂、气势汹汹的防疫站人员,手里拿着盖着鲜红大印的封条和浆糊桶。 “让开,都让开,执行公务,落萍县食品厂卫生不合格,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奉王树根调研员命令,即刻查封整顿!” 钱有才挥舞着王树根签署的报告,唾沫横飞,三角眼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意。 工人们闻讯涌了出来,赵德柱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挡在大门口,怒目而视: “放屁,我们厂干干净净!有市里的检测报告!” “省里的报告?谁知道你们送检的样品是不是特制的?王调研员亲自批示,这就是铁令,给我贴!” 钱有才狞笑着,指挥手下就要强行上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封条即将贴上厂门铁锈斑驳的瞬间! 钱有才得意的望着陈建华,眼中满是讽刺和不屑。 陈建华则是冷艳看着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目光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嘀嘀……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由远及近! 一辆挂着省城军区牌照、风尘仆仆的绿色吉普车一个急刹,猛地停在厂门口! 车门打开,张大山少校一身笔挺军装,面色沉凝如铁,率先跳下车。 他手里没有武器,却拿着一份卷成筒的报纸和一个沉甸甸的、用红布包裹着的方形金属牌子!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军装笔挺的卫兵,以及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胸前挂着“市军区防疫总站”的铭牌! 张大山看也没看钱有才那伙人,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接穿透人群,锁定了站在厂内高台上的陈建华。 他大步流星走到厂门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猛地将手中卷着的报纸展开! 第217章 这路,太静了 哗啦! 报纸头版头条的巨幅照片瞬间展现在所有人眼前——照片上,陈建华正与省军区主管后勤的赵副司令员并肩而立,两人共同举起一块金光闪闪、刻着军民共建卫生标杆八个遒劲大字的金属奖牌! 两人脸上洋溢着坦荡而自豪的笑容!背景,正是落萍县食品厂整洁的灌装车间! 照片下方,是醒目的黑体标题:《落萍县食品厂荣获省军区最高卫生评级!军民融合树标杆!》 紧接着,张大山少校将手中那块用红布包裹的金属牌子高高举起,猛地扯开红布! 阳光下,省军区防疫总站特级卫生认证单位的金属铭牌,折射出耀眼、冰冷、不容置疑的权威光芒! 张大山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厂区,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和斩钉截铁的威严: “省军区防疫总站最高评级认证在此,落萍县食品厂,是全市食品卫生安全的标杆。是军民融合的典范,哪个不长眼的,敢往这牌子上抹黑?哪个王八蛋签的字,说它卫生不合格?给老子站出来!” 他如刀的目光,猛地扫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的钱有才,以及他手里那张写着王树根怨毒批示的报告! 钱有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里的报告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嗷一声怪叫,脱手甩了出去! 那张轻飘飘的纸,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不偏不倚,正好飘落在张大山少校的军靴前。 张大山少校看都没看那张纸,抬起穿着厚重军靴的大脚,带着千钧的蔑视和力量,狠狠地、稳稳地踩在了那张写着王树根三个字的报告上! 噗嗤。 纸张被碾进尘土的声音,轻微,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县革委会医院,那间死气沉沉的病房。 王树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当天的《省城日报》,头版那幅巨大的照片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眼球。 陈建华和赵副司令员举着奖牌,笑容刺眼! 照片下方,“军民共建卫生标杆”八个大字,更是如同八把尖刀,狠狠捅进他心窝! “呃……”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蜡黄的脸扭曲变形,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撞开! 他的心腹连滚爬爬地扑进来,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惊恐: “王……王调研员,不好了,封……封条没贴上,张……张大山少校带着省军区的牌子……来了!” “钱有才……钱有才被……被吓瘫了,您……您签的那份报告……被……被张少校……踩在脚底下了!” 噗…… 王树根身体猛地一挺,一大口暗红粘稠、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瞬间染红了惨白的病号服,染红了手中那份刺眼的报纸,也染红了眼前最后一点光亮。 他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凸出,带着无尽的不甘、怨毒和一丝终于彻底明悟的恐惧。 “陈……建……华……” 破碎的音节从他染血的齿缝里挤出,带着浓稠的血沫: “你……你……算计……我……” “你不死……我……死不瞑目!” “你叫黑皮进来!” “是” 他的心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病房! 很快,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皱巴巴蓝布工装、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迅速反手关上门。 来人正是他的心腹爪牙,绰号黑皮的刘癞子。 王树根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冷声说道:“做掉他!” 黑皮脸上带着一种亡命徒特有的狠戾和谨慎,几步窜到病床前,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王头,人…安排好了,老刀他们三个,绝对靠得住,手上都有人命,利索!” 王树根浑浊的眼珠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刘癞子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抠进对方的皮肉里: “路…哪条路?” “青山坳!” 刘癞子忍着疼,语速飞快:“回青山村必经的盘山道,那地方邪性,弯急坡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老刀说了,今晚陈建华的车准过,他们开辆破嘎斯,藏在三号急弯的废料场岔道里,等陈建华的车一露头,就……” 他做了个猛打方向盘撞击的动作,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直接撞下山崖,神仙来了也查不出,保准是个……车毁人亡的意外!” “意…外……” 王树根咀嚼着这两个字,蜡黄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扭曲到极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渊般的怨毒和快意, “好…好,干…干净点,我要他……粉身碎骨,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松开手,瘫回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天花板。 “王头您放心,等着听响儿吧!” 刘癞子阴恻恻地保证一句,又如鬼影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浓重的黑暗里。 …… 同一片令人窒息的夜色,沉沉地笼罩着通往青山村的盘山公路。 军用吉普车的大灯如同两柄利剑,劈开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崎岖蜿蜒、一面峭壁一面悬崖的险恶山路。 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更添几分孤寂与肃杀。 陈建华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挡风玻璃,扫视着前方每一个被车灯拉长又迅速吞噬的弯道阴影。 副驾驶上,赵莉莉裹着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平日里的慵懒妩媚被紧张取代,她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妩媚的桃花眼警惕地扫视着窗外深不见底的黑暗。 “建华…这路…太静了。”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王树根那条疯狗…会不会……” “坐稳。” 陈建华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后排座位上,一个用帆布盖着的、不起眼的方形物体轮廓隐约可见。 吉普车咆哮着冲上一个大坡,前方就是刘癞子口中的死亡之地——三号急弯! 一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回头弯,外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弯道内侧,紧贴着一片废弃的矿渣堆场,黑黢黢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 就在吉普车车头即将切入弯心的刹那! 呜! 刺耳的引擎咆哮声如同野兽的嘶吼,骤然从废料场黑洞洞的入口里炸响! 一辆没有开灯、如同幽灵般的破旧嘎斯69吉普车,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猛地从黑暗中窜出! 车头不偏不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向陈建华吉普车脆弱的侧腰! 目标明确——要将它直接顶下悬崖! 第218章 你要的意外 “啊……” 赵莉莉的尖叫划破夜空! 电光火石之间! 陈建华眼中寒光爆射! 没有惊慌,没有躲闪!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轰! 脚下油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瞬间踩死到底! 军用吉普强大的引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强大的扭矩瞬间爆发! 整辆车如同被激怒的钢铁巨兽,非但没有减速避让,反而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前蹿出一截! 同时,陈建华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打方向盘! 砰! 咔嚓!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玻璃爆裂声、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骤然响起,撕裂了寂静的山谷! 嘎斯69的车头,狠狠撞在了军用吉普加厚的后保险杠和坚固的右后轮轮眉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嘎斯69的车头瞬间瘪下去一大块,引擎盖扭曲着弹开! 而军用吉普凭借着更重的车身、更强的动力和精妙的操控,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身在悬崖边缘危险地甩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卷起漫天尘土,却硬生生扛住了这致命一击,稳稳停在了悬崖边缘! 距离那万丈深渊,只差毫厘! 嘎斯69则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和撞击角度,彻底失控! 像只被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狠狠撞向内侧坚硬的岩壁!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嘎斯69的车头彻底变形,浓烟夹杂着火星从引擎舱冒了出来!驾驶室里,传来几声凄厉痛苦的惨叫和咒骂。 “待在车里!” 陈建华低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推开车门,如同猎豹般扑了出去! 他目标明确,直扑那辆冒着烟的嘎斯69! 嘎斯69扭曲变形的驾驶室里,三个满脸是血、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黑影正挣扎着想爬出来。 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眼角有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手里赫然抓着一把沉重的管钳,眼神凶悍,试图去够掉落在脚下的另一把匕首。 陈建华已如旋风般冲到车旁! 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砰! 咔嚓! 陈建华一脚狠狠踹在嘎斯69严重变形的车门上! 本就摇摇欲坠的车门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被硬生生踹飞出去! 他探身进去,铁钳般的大手精准地抓住老刀握着管钳的手腕,猛地一拧! “啊……” 老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腕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沉重的管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建华另一只手已经揪住老刀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从扭曲变形的驾驶室里硬生生拽了出来,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山路上! 另外两个刚爬出半个身子的混混,还没看清来人,就被陈建华快如闪电的两记重拳砸在太阳穴上,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狠辣! 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 山风呼啸,卷起血腥和汽油混合的刺鼻气味。陈建华像一尊冰冷的杀神,站在瘫软如泥、痛苦呻吟的老刀面前,沾着血迹的军靴踩在对方碎裂的手腕上,碾了碾。 “啊……饶…饶命!” 老刀疼得浑身抽搐,屎尿齐流,哪里还有半分亡命徒的凶悍。 陈建华俯下身,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直接刺入老刀的灵魂: “谁派你来的?名字。” 老刀对上那双毫无感情、仿佛能冻结血液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抵抗意志。 “王…王树根,是…是王树根,县…县革委会那个老王八蛋,他…他让刘癞子找的我们!” “钱…钱都收了,说…说做成意外…给…给两千块,好汉…好汉饶命啊!” 陈建华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另外两人,最后落回惨嚎的老刀身上。 “很好。” 县人民医院,死寂的病房。 王树根枯槁的身体因为一种病态的亢奋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攥着被角,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床头柜上那个廉价的闹钟。 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每一秒都像在他心尖上敲打。 快了…就快了…青山坳的意外…应该已经发生了! 陈建华…你终于要死了! 粉身碎骨! 死无全尸! 哈哈…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内心的狂笑,但他眼中怨毒的快意却愈发浓烈。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刘癞子那张带着压抑不住兴奋的脸探了进来,搓着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王头,成了,老刀那边传信儿了,动静很大,车…车都撞下崖了,绝对活不了,意外,妥妥的意外!” 成了! 王树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扭曲的快感瞬间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却又无比亢奋!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脸上泛起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潮红。 “好…好,做得好!刘癞子…你…你是头功,钱…咳咳…翻倍,等我…等我缓过来…县里…少不了你的位置,陈建华…陈建华,你也有今天,哈哈…咳咳咳……” 他沉浸在巨大的复仇快感中,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床沿,仿佛已经看到陈建华血肉模糊的尸体,看到自己重新执掌落萍县大权的景象。 然而,他这病态的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轰…… 病房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然向内爆裂开来! 破碎的木屑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刺眼的、雪亮的手电筒光柱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病房的昏暗,精准地打在王树根那张因惊骇而瞬间扭曲的脸上! 门口,一片肃杀! 张大山少校一身笔挺军装,面色冷峻如万年寒冰,腰间的枪套敞开着,露出里面乌黑冰冷的枪柄! 他身后,是七八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刀的战士,枪口微微下压,封锁了所有空间! 而在张大山身侧,一道挺拔如山的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杀神,踏着满地的碎木和玻璃碴子,一步步走了进来。 是陈建华! 他身上的工装沾染着尘土和几处暗红的、尚未干涸的血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封千里的寒意。 他右手,如同拖一条死狗,拖着一个浑身是血、右臂以一个诡异角度扭曲、像滩烂泥般哀嚎呻吟的人——正是老刀! 砰! 陈建华手臂一甩,将惨嚎的老刀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掼在王树根的病床前! 老刀的身体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溅起的血点甚至有几滴落在了王树根惨白的被子上。 陈建华沾着血迹和尘土的军靴,稳稳地踩在老刀那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碾了碾,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老刀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缓缓抬起,死死钉在病床上如同见了鬼般、浑身筛糠、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扩散的王树根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病房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王树根的心尖上: “王调研员,”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的弧度, “你要的意外……” 军靴再次在老刀脸上碾过,引来更凄厉的呜咽。 “我给你送来了。” 第219章 群狼环伺 陈建华站在食品厂门口,经过的军用吉普车,裹挟着王树根那如同败犬般的哀嚎,彻底消失在落萍县通往市里的方向。 工人们涨红着脸,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挥舞着拳头,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屈辱和愤懑全部倾泻出来。 “厂长万岁!” “王树根完蛋了!” “咱们厂站起来了!” 陈建华站在欢呼的漩涡中心,脸上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沉静,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而信赖的面孔,最后落在身边的三道倩影上。 沈秋站在他左后侧半步的位置,望向陈建华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寒夜里最坚定的星辰,里面是毫不掩饰的信赖与一丝更深沉的东西。 孙小姚则激动得小脸通红,抱着账本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看向陈建华的目光充满了近乎崇拜的光芒,仿佛他就是劈开黑暗的神祇。 陈玉红最为直接,她挤到最前面,用力拍着陈建华的肩膀,马尾辫甩得老高,声音又脆又亮: “华哥!太解气了!那老狗就该这么收拾!” 赵莉莉斜倚在吉普车引擎盖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缭绕中,那双妩媚的桃花眼越过欢呼的人群,直勾勾地落在陈建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好硬的骨头…姐姐我,更喜欢了。” 陈建华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炽热情感,心头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王树根是完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落萍县的天,不会因为少了一条疯狗就永远放晴,厂子好了,眼红的、想伸手的,只会更多!” “从今天起,骨头给我绷紧了,这厂,是我们一钉一锤、一滴血一滴汗干出来的,谁来伸手,就剁了谁的爪子!” “是,厂长!” 工人们的吼声震天动地,带着劫后余生的狂热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夜,并未因王树根的消失而真正宁静。 县革委会大院深处,那间比王树根办公室更宽敞、更气派,铺着实木地板、摆着真皮沙发的主任办公室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砰!” 一只精美的景德镇白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光洁的地板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和碧绿的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县革委会主任李国富,一个五十出头、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 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皮鞋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废物,王树根这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李国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像闷雷在喉咙里滚动。 “一条丧家之犬都收拾不了!还把自己折了进去!丢尽了县里的脸!” 本来他就盯上食品厂,所以和王树根联合,准备分一杯羹,结果,没想到王树根栽了! “陈建华…” 李国富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权威的愠怒和贪婪, “翅膀硬了,攀上军区的高枝了,就不把县里放在眼里了?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踱回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重重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敲在人心上。 “食品厂这块肥肉,飘出来的油星子,整个落萍县都闻到了!华侨的外汇券,省军区的金字招牌,还有那什么‘农家鲜’,听说连市里的大领导都点名要!” 李国富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垂涎, “这么大一块肥肉,他陈建华想一个人囫囵吞下去?做梦!县里这么多张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按规矩,这肉,就得切开了分,他陈建华不主动把盘子端上来……” 他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那就别怪我们,拿刀叉自己动手切了,敲碎他几颗牙,他就知道该把肉吐出来了!” “主任英明!” 马有才立刻弯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这陈建华,就是欠敲打,仗着有点技术,攀了点关系,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按规矩?哼,在落萍县,您李主任的话,就是规矩!” “王树根那条疯狗路子太野,把自己玩死了。咱们得用规矩压他,他不是产能大,原料需求猛吗?供销社那边,老钱是咱们的人,给他上个紧箍咒!” “还有,今年县里返城知青的安置指标,可是个老大难!正好,食品厂红火,岗位多,让他顾全大局,多接收点人才进去,帮着‘管理管理’……” 李国富听着,脸上阴冷的笑容逐渐扩大,缓缓坐回真皮转椅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如同毒蛇吐信前的蓄势。 “好,按规矩办。” 他拿起桌上的红头文件专用钢笔,慢条斯理地拧开笔帽,声音如同淬了冰, “让他陈建华好好尝尝,什么叫县里的关怀!” …… 三天后。 食品厂厂长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一份盖着县革委会鲜红大印的《关于调整部分统购统销物资调拨计划的紧急通知》,和另一份同样鲜红的《关于落实返城知青安置工作的指导意见(附安置名单)》,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被孙小姚颤抖着双手,放在了陈建华的办公桌上。 通知里,白糖、精面粉、食用油等关键原料的调拨指标,被拦腰砍断! 理由冠冕堂皇——统筹全县发展,保障基本民生需求。 安置名单上,密密麻麻几十个名字,后面赫然标注着“李卫东,县革委会李国富主任之、“马小军,办公室主任马有才之侄……名字后面,清一色标注着“建议担任管理岗位”。 沈秋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份文件,秀气的眉头紧紧锁死,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建华…他们这是…明抢!供销社那边老钱已经放话了,没有调拨单,一粒糖都不给。” “还有这些人…塞进来当管理?这厂子…还怎么干下去?” 陈玉红更是气得小脸通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叮当响: “放他娘的屁,什么狗屁安置,就是一群蛀虫,想来摘桃子,华哥,我们不能答应。找张少校,找军区,告他们去!” 连一贯慵懒妩媚的赵莉莉,此刻也斜倚在窗边,指间的香烟燃了长长一截烟灰都忘了弹,桃花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担忧: “姓李的老狐狸,比王树根那疯狗阴险多了。用规矩绑你手脚,逼你低头。” “陈建华,这次…有点麻烦。” 第220章 棋盘上的狐狸 两份鲜红的文件,如同滴血的獠牙,狠狠咬在食品厂蓬勃的生命线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只有窗外工人们庆祝的余音隐约传来,更衬得此刻的压抑。 “告?” 陈建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拿起那份《调整通知》,指腹轻轻拂过冰冷的公章印迹,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众人, “军区帮我们撕开了王树根这张破网,是给我们腾出手来站稳脚跟的,不是给我们当一辈子保姆的。” “李国富这只老狐狸,比王树根高明,他用的是规矩,是大局,是县里的关怀。” “我们若事事都找军区,岂不正中他下怀?显得我们无能,离了拐棍就走不了路!” “对付用规矩的人,就得在规矩里,找到他的死穴。” 沈秋秀眉紧蹙:“可原料是命脉,供销社老钱卡死调拨单,我们产能再大也是无米之炊!还有那些管理人才……” “米,未必只有供销社有。” 陈建华打断她,目光却似不经意地,落在了窗边那道慵懒而妩媚的身影上。 赵莉莉指间的香烟已燃到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 她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目光,桃花眼微微一挑,带着一丝玩味,迎了上去。 烟雾缭绕中,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仿佛有细碎的电光闪过。 陈建华没有移开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却又巧妙地抛出了诱饵: “赵科长,我记得你提过,令尊在市里轻工系统,人脉颇广?” 赵莉莉红唇微启,轻轻吹落烟灰,动作优雅中带着一丝野性。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建华: 小狐狸,终于想起姐姐了?想借力? “市轻工局,管着全市的计划外物资调剂。” 陈建华继续道,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赵莉莉那层神秘的面纱, “我们的农家鲜,是市军区挂了号的军民共建标杆产品,是创汇产品!市里不会看着它因为某些人顾全大局而断炊。这,算不算一个正当理由?” “而且,农家鲜的配方,我做了改良,更适合北方口味,保质期更长,潜力巨大。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伙伴,打开这条通道。这个伙伴,需要魄力,更需要……可靠的门路。” 利益! 巨大的利益和市场前景! 这是陈建华递给赵莉莉的橄榄枝,更是一块诱人的蛋糕! 赵莉莉眼中的玩味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计算。 她掐灭了烟蒂,站直了身体,慵懒的气质瞬间收敛,显露出一丝属于上位者的精明: “市里的市场?改良配方?陈建华,你胃口不小啊。空口白牙,就想让姐姐替你趟省城的浑水?市轻工局那帮老油条,可不好说话。” 陈建华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蜡密封的小玻璃瓶,里面是颜色更深、质地更醇厚的酱体: “这是样品。效果如何,赵科长可以亲自验证,或者,找人验证。至于条件……” 他直视着赵莉莉的眼睛,“市里独家代理权。利润,我们按最优惠的比例谈。渠道打通,第一批货,优先满足高端市场,打响名头,为后续铺路。这,够不够诚意?” 独家代理权! 优先供货! 这等于将一块巨大的蛋糕直接送到了赵莉莉,或者说她背后家族的面前! 在计划经济松动、商业气息开始萌动的年代,这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提升! 赵莉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瓶改良版的农家鲜,又缓缓移到陈建华那张年轻却沉稳坚毅的脸上。 这个男人的胆识、手段和对时机的把握,让她心惊,更让她……心动。 她需要一个能搅动风云的合作伙伴,而他,似乎正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她背后的家族,也需要新的、稳固的财源和政绩亮点。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沈秋、孙小姚、陈玉红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无声的博弈。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赵莉莉红唇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带着野性征服欲的笑容,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陈建华手中的样品瓶: “东西,我带走了。市里那边……等我消息。” 她没有打包票,但这句话,已是千金之诺!她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向门口,临出门前,又回头抛了个媚眼, “小狐狸,姐姐这次要是帮你把路趟平了,你拿什么谢我?以身相许……考虑一下?” 陈建华面不改色:“事成之后,赵科长想要什么谢礼,只要我陈建华拿得出来,尽管开口。” 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个暧昧的陷阱,将关系牢牢锚定在利益同盟上。 赵莉莉咯咯一笑,留下一串香风,消失在门外。 这个男人,没那么容易拿下,但越是如此,越让她心痒难耐。 赵莉莉的离去,仿佛带走了办公室内无形的压力,却又带来了新的期待和隐忧。 “华哥,这……能行吗?” 陈玉红有些不安: “那个赵莉莉,神神秘秘的,靠得住吗?还有李国富塞人的事……” “原料是燃眉之急,必须破局。赵莉莉,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快速撬动市里资源的支点。至于靠不靠得住……” “利益捆绑,才是最牢固的纽带。她和她背后的人需要我们的产品打开局面,我们需要她的渠道解困。各取所需,暂时就是同盟。” “至于这些‘人才’,哼,想来摘桃子,可以,厂规厂纪摆在那里,岗位职责写得清清楚楚!” “通知下去,所有新进厂人员,无论背景,一律从基层实习岗开始,三个月实习期,由车间主任赵德柱亲自考核!” “不合格者,一律清退,就说是我陈建华定的铁规,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遵守!” “实习期?考核?” 沈秋眼睛一亮:“建华,这招高明,把他们放到最苦最累的车间去,用规章制度卡他们,赵德柱师傅铁面无私,绝不会讲情面!” “对!” 陈玉红也兴奋起来:“让那些公子哥去洗瓶子、扛面粉袋,看他们能坚持几天,到时候灰溜溜自己滚蛋,李国富也没话说!” “不仅仅是让他们吃苦。” 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把实习期考核标准定得高一点,执行得严一点。特别是安全操作规程、产品质量标准,让他们背熟!谁要是敢在车间里耍横、违反规定、影响生产!” “告诉赵师傅,按最严厉的厂规处理,该罚的罚,该通报的通报,该开除的……绝不手软,我要让全厂职工都看着,在食品厂,只有能力和规矩说了算!” 他这是要借刀杀人! 借严格的厂规和赵德柱的铁腕,名正言顺地将这些关系户扫地出门! 既堵住了李国富安置人才的嘴,又狠狠打了对方的脸! 第221章 李国富的阴招 “好!我这就去起草实习期管理规定和考核细则!” 沈秋立刻领会,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孙小姚也用力点头: “账目上,我会把实习期的工资压到最低,只发基本生活费,看他们能熬多久!” 陈建华看着迅速行动起来的三人,心中稍定。 然而,他深知,李国富绝不会善罢甘休,落萍县这潭水下的鳄鱼,也远不止一条。 果然,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县供销社主任钱有才的办公室。 “什么?陈建华想绕过供销社,直接从市里搞原料?” 钱有才三角眼一瞪,拍案而起,脸上肥肉乱颤。 “反了他了,没有县里的调拨单,他那是投机倒把,是破坏统购统销政策,李主任早就料到了!” “给我盯死食品厂的运输线!但凡发现他们从非正规渠道进原料,尤其是糖和油,立刻给我扣下来,人赃并获,我看他陈建华怎么跟李主任交代!” 他对着手下心腹恶狠狠地吩咐,仿佛已经看到了陈建华被自己亲手拿捏的场面。 县革委会大院,其他一些科室的头头脑脑也听到了风声。 “食品厂这是真起来了?华侨外汇,军区牌子,现在还想搭上市里的线?” “李主任这手卡原料塞人,够狠!不过陈建华那小子也不是善茬啊,听说把王树根都弄进去了……” “看着吧,有好戏看喽。这厂子就是块大肥肉,李主任想独吞?恐怕没那么容易。咱们是不是也该……想想办法?” 贪婪的目光,如同暗夜里的狼群,再次聚焦在刚刚挣脱一张网的食品厂身上。 赵莉莉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 仅仅三天后,一辆风尘仆仆、挂着市牌照的212吉普车就驶入了落萍县食品厂。 车上下来一位穿着藏蓝色中山装、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自我介绍是市轻工局计划处的一位科长,姓郑。 郑科长态度温和,但话语间带着市城机关特有的矜持和分量:“陈厂长,久仰大名。你们厂生产的‘农家鲜’,在市军区后勤系统口碑很好啊。” “这次来,主要是受领导委托,实地考察一下军民共建标杆企业的生产情况,同时也了解一下你们在原料供应方面是否存在实际困难。市里对于能创汇、有特色的地方名优产品,一直是非常重视和支持的。” 这番话,滴水不漏,却字字千钧! 考察是名,表态支持、暗示可以解决原料问题才是实! 陈建华心领神会,热情而不失稳重地接待,亲自陪同参观整洁有序的灌装车间、严格规范的化验室。 并重点介绍了农家鲜的独特工艺、市场前景以及目前因响应县里统筹安排而面临的原料困境。 当郑科长看到仓库里日渐稀少的白糖储备和堆满订单却因原料不足而无法满负荷运转的生产线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参观完毕,在厂长办公室,陈建华适时地递上了那份改良版的农家鲜样品和一份详尽的市外市场拓展计划书。 “郑科长,这是我们针对北方市场口味改良的新品,以及依托现有渠道和影响力,打开市城及北方市场的初步设想。” “我们非常有信心将其打造成我市食品行业的一张新名片,为国家创造更多外汇。只是这原料瓶颈……” 陈建华适时收住话头,面露难色。 郑科长仔细查看了样品,翻看着计划书,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他合上计划书,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明确而有力: “陈厂长,情况我了解了。你们厂的生产管理很规范,产品有特色,前景广阔。市里支持优秀企业发展、保障创汇产品生产的决心是坚定的。关于原料问题,我会如实向局领导汇报。” “计划外调剂渠道,本就是为解决重点企业的特殊困难而设。我看,落萍县供销社这边,恐怕是没能完全领会县里统筹安排的精神实质,对重点企业的支持力度有待加强啊。” “放心,市局会与市、县相关部门加强沟通协调,确保像你们这样的标杆企业,原料供应得到优先保障。” “你们安心生产,把产品做好,把市场做大,就是对市里工作最大的支持!” 这几乎是明牌了! 市轻工局要直接干预,确保食品厂的原料供应! 李国富那套统筹安排、顾全大局的说辞,在更高层面的支持创汇、发展名优面前,不堪一击!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在落萍县炸开! 供销社主任钱有才接到县里转达的市局领导关心和务必保障食品厂原料供应的指示时,脸都绿了,拿着电话的手抖得像筛糠。 他昨天还信誓旦旦要卡死陈建华的脖子,今天就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还得自己把脖子伸过去让人家卡!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当天下午,县百货公司经理孙胖子,那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竟然带着一份盖着百货公司公章的、数量惊人的农家鲜和红星营养粉订货合同,点头哈腰地亲自送到了食品厂! 他甚至带来了部分预付款——用的是百货公司账上宝贵的流动资金! “陈厂长,陈厂长,以前是我孙胖子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心,您大人大量,这合同您看看,价格好说!” “我们百货公司一定把农家鲜放在最显眼的柜台,大力宣传!您看……原料的事,市里都发话了,供销社老钱那边肯定没问题了,咱们这合作……” 孙胖子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谄媚得令人作呕。 陈建华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孙胖子手中那份曾几何时自己需要去求的合同,如今却被对方双手奉上,苦苦哀求自己签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厂区门口排着长队等待装货的解放卡车,看着工人们脸上洋溢的自豪。 “孙经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现在,” “是谁在求谁?” 办公室内,沈秋、孙小姚、陈玉红看着孙胖子瞬间煞白的脸和额头上滚落的冷汗,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和扬眉吐气的畅快感油然而生! 赵莉莉靠在门框上,点燃一支新烟,看着陈建华挺拔的背影,桃花眼中异彩连连,这个男人,翻云覆雨的手段,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 而此刻,县革委会主任办公室内,李国富脸色铁青地听着秘书的汇报,手中的茶杯捏得咯咯作响。 市轻工局的直接干预,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他看着桌上那份被陈建华用实习期考核顶回来的安置名单,一股更深的寒意和强烈的忌惮涌上心头。 陈建华这条过江龙,比他预想的,更难缠百倍! 但他李国富在落萍县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就此认输!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222章 各部门突击检查 市轻工局郑科长的到访,如同一道无形的护身符,暂时逼退了李国富明面上的獠牙。 供销社主任钱有才再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将足额甚至略有倾斜的原料调拨单送到了食品厂,看着满载白糖、面粉的卡车驶入食品厂大门,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县革委会主任办公室里,李国富摔碎了第二个景德镇茶杯。 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食品厂烟囱冒出的袅袅青烟,眼神阴鸷得像一条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 “好一个陈建华,好一个市轻工局!” 他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攀上高枝,就不把我李国富放在眼里了?行,明枪不行,那就暗箭!落萍县,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翻天!” 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喂,老马吗?是我,李国富。嗯,最近群众对食品安全问题反应很强烈啊,尤其是我们县某些风头正劲的企业,树大招风嘛!你们工商部门,要主动作为,履行好监督职责!” “对,重点企业更要重点监督,这是爱护,明天就组织一个联合检查组,质监、卫生防疫站都叫上,去落萍县食品厂搞个突击检查!记住,要深入,要细致,鸡蛋里也要给我挑出骨头来!” “查账,查安全,查卫生,查用工,特别是他们那个什么农家鲜,生产工艺符不符合国家标准?有没有偷工减料?有没有违规添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绝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语气更加“语重心长”: “喂,老刘啊,最近县里财政压力很大啊,像食品厂这样的利税大户,更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嘛!” “他们的账目,你们要重点关照一下,看看有没有偷税漏税?有没有虚列成本?要依法依规,该补的补,该罚的罚,这也是对他们企业负责,帮助他们健康成长嘛!” 放下电话,李国富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查! 狠狠地查! 他不信陈建华一个刚起步的厂子能经得起这么全方位的关照! 只要抓住一个把柄,哪怕只是个小纰漏,他就能无限放大,扣上损害群众利益、破坏国家税收的大帽子! 到时候,市轻工局的面子也未必好使! 食品厂厂长办公室,气氛再次凝重。 陈玉红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小脸气得通红: “华哥!工商局、质监局、卫生防疫站、还有税务局,一大帮人,拿着红头文件,说要搞什么联合突击检查,已经在路上了,肯定是李国富那老狐狸搞的鬼!” 沈秋秀眉紧锁,快速翻看着厂里的各项规章制度和记录: “账目我们一直规范,卫生更是市军区挂牌认证的,生产工艺也严格按标准执行。但鸡蛋里挑骨头……就怕他们故意找茬!” 孙小姚紧张地抱着账本: “他们要是硬说我们成本核算有问题,或者揪着某个单据……” 陈建华站在窗前,看着厂区秩序井然的生产景象,眼神锐利如鹰。 他早已料到李国富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这么狠! “慌什么?”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众人的不安, “他查,就让他查,我们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条理清晰地部署: “小姚,立刻通知财务室,所有账目凭证准备好,积极配合税务检查。” “记住,所有支出都要有合理依据,所有收入都要有清晰来路。他们问什么,答什么,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沈秋,你负责对接卫生、质监和工商。把市军区防疫总站的特级卫生认证牌、市轻工局郑科长视察的照片和记录、所有原料的进货检验报告、产品的出厂检验报告、生产工艺流程文件,全部摆出来!” “特别是农家鲜的生产记录和检验标准,要重点突出,车间立刻进行一次全面清扫,工人统一着装,规范操作!” “玉红,你去车间,告诉赵德柱师傅,检查组进车间,由他全程陪同,强调安全规范,任何人不许乱碰设备,不许干扰生产。” “检查组问话,由赵师傅统一回答,其他人未经允许,一律不准开口!谁敢乱说话,按厂规严惩!” 部署完毕,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他们想鸡蛋里挑骨头?好,我就给他们看一块铁板,想查安全卫生,市军区的牌子就是最大的安全,想查账?” “我们的每一分钱都经得起查,想查生产,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标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但是,如果他们敢无理取闹,故意栽赃,或者想动我们的核心工艺……玉红,告诉赵师傅,核心灌装车间和配料室,没有我的亲笔批条和市军区张大山少校的电话确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进!” “就说涉及军事秘密,谁敢硬闯,让保卫科按破坏军民共建项目处理!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明白!” 三人精神一振,立刻分头行动。 陈建华的镇定和周密安排,给了她们强大的信心。 联合检查组的阵仗很大,两辆吉普车和一辆面包车停在食品厂门口。 工商局马有才腆着肚子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质监、卫生防疫站和税务局的一众人员,个个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来者不善的模样。 然而,当他们踏入厂区,预想中的慌乱并未出现。 厂区道路整洁,车间窗明几净,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在各条生产线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看到检查组,也只是投来平静的目光,并无慌乱。 沈秋和孙小姚早已等在办公楼前,态度不卑不亢。 “马局长,各位领导,欢迎莅临指导。” 沈秋声音清朗,将准备好的厚厚一摞文件资料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厂的相关资质、生产许可证、卫生认证、产品检验报告、生产工艺流程、以及近期的账目凭证复印件,请各位领导审阅。” 马有才接过文件,随手翻了翻,看到最上面市军区防疫总站那闪亮的特级认证牌照片和市轻工局视察的合影时,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嗯,材料准备得还算齐全,不过,检查不能光看材料,要深入现场,走,先去车间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灌装车间。 车间门口,铁塔般的赵德柱师傅像一尊门神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几个神情严肃的保卫科人员。 “这位是?” 马有才皱眉看着赵德柱。 “这是我们厂灌装车间主任,赵德柱同志。也是市军区特聘的生产安全监督员。” 沈秋介绍道:“根据军民共建项目的保密要求,核心生产区域需要赵主任全程陪同引导。” 马有才脸色一沉:“什么保密要求?我们是县里联合检查组!有权力检查任何区域!” 说着就要往里闯。 第223章 狗急跳墙 赵德柱蒲扇般的大手一横,如同铁闸,声音洪亮如钟: “领导,不好意思,没有陈厂长亲笔批条和市军区张大山少校的电话确认,这核心区域,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是铁令,请领导理解!” 他身后的保卫科人员也上前一步,目光锐利。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马有才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赵德柱: “你…你这是阻碍公务!” “我们配合检查,但必须遵守规定!” 赵德柱寸步不让,眼神坚定。 “其他区域,各位领导可以随意检查,我亲自陪同讲解,但这里,不行!” 检查组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食品厂态度如此强硬,直接抬出了军区和保密规定。 这顶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硬扛。 僵持了几分钟,马有才只能悻悻地收回手,咬牙切齿: “好!好,那就看看其他地方,要是查出来问题,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接下来的检查,检查组带着一股邪火,几乎是拿着放大镜在找茬。 查卫生,地面干净得反光,设备擦拭得一尘不染,比他们办公室还干净。 查安全,灭火器、警示标识齐全,工人操作规范得如同教科书。 查原料库,白糖、面粉码放整齐,进货单据清晰;查成品库,农家鲜装箱整齐,标识清楚。 查账的税务人员更是铩羽而归。 孙小姚准备的账目清晰规范,每一笔收支都有据可查,成本核算合理合规,利润数字明明白白,想找茬都无从下手。 检查进行了大半天,除了在工人更衣室角落里发现一个没及时清理的烟头,被赵德柱当场严厉批评了该工人并罚款通报,以及在库房记录上挑出一个日期书写的小笔误,检查组一无所获! 马有才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如同吞了苍蝇。 就在检查组灰头土脸,准备无功而返时,一辆熟悉的绿色吉普车卷着烟尘,再次停在了食品厂门口。 车门打开,赵莉莉袅袅婷婷地走了下来,今天她穿了一件更显干练的列宁装,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气。 她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还有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年轻秘书。 “哟,这么热闹?联合检查啊?” 赵莉莉笑吟吟地走过来,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马有才等人,最后落在陈建华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侧身介绍道:“陈建华同志,这位是咱们市轻工厅技术监督处的冯处长。冯伯伯听说了咱们厂农家鲜在市军区都挂了号,还创了汇,特意下来实地调研指导工作呢!” 市轻工厅技术监督处! 冯处长!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得马有才等人头皮发麻! 他们县里的联合检查组在人家市厅领导面前算个屁啊! 冯处长不苟言笑,只是对陈建华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马有才等人: “你们是?” 马有才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腰弯成了九十度: “报…报告冯处长,我们是县里…工商、质监、卫生…联合检查组,例行…例行检查工作…” “检查完了?” 冯处长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完…完了,食品厂管理规范,生产有序,账目清晰,是…是我们县里的优秀企业!” 马有才擦着汗,语无伦次地赶紧表态。 “哦?优秀企业?” 冯处长看向陈建华:“陈厂长,看来县里对你们很支持嘛。” 陈建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是的,感谢县里各位领导的关心和指导。我们一定再接再厉,争取为县里、为市里做出更大贡献。” 这话,无异于又给了马有才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冯处长点点头,不再理会如坐针毡的县检查组,对陈建华道: “带我去看看你们的灌装车间和核心工艺。市轻工局郑科长和市军区后勤部都对你这个农家鲜赞不绝口,厅里很重视。” “冯处长这边请!” 陈建华亲自引领,赵德柱立刻打开车间门。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看着市厅领导在陈建华陪同下,畅通无阻地进入刚才他们死活进不去的核心区域,马有才等人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莉莉跟在后面,路过马有才身边时,红唇微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一句: “马局长,鸡蛋好吃吗?” 马有才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 赵莉莉这招狐假虎威外加釜底抽薪,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不仅彻底化解了县检查组的刁难。 更是在市厅领导面前给食品厂大大长了脸! 更重要的是,冯处长的实地肯定,将成为食品厂在落萍县最坚硬的护身符! 市轻工厅冯处长的调研非常满意,对食品厂的规范管理、严格品控和独特工艺给予了高度评价,并表示市厅将在政策和技术上给予重点支持。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落萍县。 李国富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半天没出来。 他精心策划的暗箭,不仅被对方轻松化解,反而成了对方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动用了县里多个部门的力量,竟然连对方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反而让陈建华在市厅领导面前露了脸! 经此一役,落萍县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想跟着李国富后面分一杯羹的势力,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不少。 工商局马有才回去后就病了,请假在家,再不敢轻易出头。 供销社钱有才更是彻底偃旗息鼓,对食品厂的原料供应再不敢有半分刁难。 孙胖子更是化身头号舔狗,三天两头往食品厂跑,订货合同签得飞起,付款无比爽快,恨不得把陈建华供起来。 食品厂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期。 然而,陈建华并未放松警惕。 办公室里,他看着窗外忙碌的厂区,对身边的沈秋、孙小姚和陈玉红说道: “李国富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罢休,明枪暗箭不行,他可能会玩更阴的。比如,在人上面做文章。” “那些塞进来的关系户,在实习期给我盯紧了,赵师傅那边,考核标准严格执行,该刷掉的,一个不留,还有,厂里的保卫力量要加强,核心区域二十四小时值守,防止有人狗急跳墙搞破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一直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的赵莉莉身上,带着真诚的感谢: “这次,多亏了赵科长了。” 赵莉莉慵懒地吐出一个烟圈,桃花眼斜睨着他: “光嘴上谢啊?姐姐我可是动用了压箱底的人情才请动冯伯伯的。不打算来点实质的,比如……” 第224章 死灰复燃的毒牙 陈建华望着她那眼神,瞬间理解她的意思,苦笑摇了摇头: “农家鲜市外代理权的合同细节,沈秋已经拟好了,利润分成,我们让两个点。另外,” 他拿出一份新的计划书: “这是针对市城高端礼品市场的精装版农家鲜开发计划,包装设计由你找人定,第一批试产样品出来后,优先供应你在市城的渠道,打响高端品牌,利润空间更大。” 赵莉莉眼睛一亮,接过计划书翻看起来,红唇勾起满意的弧度: “算你小子有良心。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促狭,打趣: “以身相许的提议,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沈秋低下头整理文件,耳朵尖却微微泛红。 孙小姚假装看账本,眼神却偷偷瞟向陈建华。 陈玉红则直接瞪了赵莉莉一眼。 陈建华面不改色,语气沉稳:“赵科长说笑了。食品厂能有今天,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集体,既肯定了赵莉莉的功劳,又避开了暧昧的锋芒,同时安抚了沈秋等人的情绪。 在这个年代,个人作风问题足以毁掉一切。 一切,都必须控制在革命友谊和共同事业的框架之下。 感情,是奢侈品,更是危险的雷区。 赵莉莉深深看了他一眼,读懂了他眼中的界限,咯咯一笑,也不再纠缠,扬了扬手中的计划书: “行,战友就战友,这份礼,姐姐收了,市城那边,等着看好戏吧!” 这个男人心里装着更大的天地,儿女情长,暂时还不在他的棋盘上。 但这反而让她觉得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她等着对方去市城! 落萍县的天空似乎晴朗了几日。 食品厂机器轰鸣,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工人们干劲十足。 市城精装版农家鲜的包装设计图样已经由赵莉莉托人送来,高端大气的设计让沈秋等人眼前一亮,试产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歇。 县革委会主任办公室,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光线昏暗。 李国富背对着门,站在阴影里,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冰冷的窗台。 市轻工厅冯处长的余威犹在,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但他眼底的怨毒和不甘,如同毒草般疯长。 “远水救不了近火?哼,冯柏年回了市里,手再长,还能天天盯着落萍县这犄角旮旯?”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狰狞,抓起电话,拨通了工商局局长马有才的号码。 电话接通,李国富的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诱饵的香甜: “老钱啊,是我,国富。最近怎么样?上次那个联合检查,我知道你受了点委屈……冯处长嘛,领导下来视察工作,理解,理解。” 电话那头的马有才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李…李主任,我…我没事,都是为了工作…食品厂那边,确实…确实挺规范…” “规范?呵呵,” 李国富冷笑一声,打断了马有才的退缩。 “老钱啊,你还是太实在,冯处长是走了,可咱们县里的工作就不开展了,群众对食品安全的呼声就不管了?” “我接到好几封人民来信,实名举报落萍县食品厂的产品有严重质量问题,说他们的农家鲜,用了霉变的原料,添加了违禁的东西!吃了拉肚子,影响很坏啊!” 马有才在电话那头脸都白了,声音发颤: “李…李主任,这…这不可能吧?上次检查…” “上次是上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无风不起浪!” 李国富语气陡然严厉:“你是工商局长,维护市场秩序,保障人民群众舌尖上的安全,是你的天职!” “难道就因为冯处长来过一次,你就要对群众的疾苦视而不见?就要对可能存在的严重食品安全隐患放任不管?你这是严重的失职渎职!” 一顶失职渎职的大帽子扣下来,马有才腿肚子都软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李国富的心思,不就是不甘心吗? 李国富话锋一转,又抛出了致命的诱饵,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 “老钱,我知道你有顾虑。但你想过没有,食品厂现在这么红火,陈建华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还不是靠钻空子?” “只要坐实了他的问题,把他扳倒……他空出来的位置,他厂子那么大一块肥肉……县里供销社老主任快退了,这个位置,论资历,论能力,谁比你更合适?” 供销社主任! 那可是掌管全县物资调拨的实权肥缺! 远比他这个被架空的工商局长强百倍! 马有才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巨大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冯处长是厉害,可山高皇帝远! 李国富才是落萍县的土皇帝!而且,万一真能抓住陈建华的把柄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只能听到马有才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一个带着豁出去狠劲的声音响起,虽然依旧发颤,却多了一丝贪婪的决绝: “李…李主任,您…您指示,我…我该怎么做?” 李国富脸上露出了毒蛇般的笑容: “很好!老钱,你是个明白人!听着,这次不要大张旗鼓,就你们工商局单独行动!就以接到群众实名举报,突击核查产品质量问题的名义!” “目标明确——封存他们库房里所有的成品农家鲜,尤其是准备发往市城的那批精装版,就说涉嫌存在严重安全隐患,需抽样送市城权威机构全面检测!” “记住,程序上要合法,动作要快,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东西给我扣死,只要封条一贴,东西扣在手里,检测结果……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拖也能拖死他!” “明……明白。我这就联系人过……,不,我亲自去!” 马有才心动了,挂断电话后,立刻联系人,组建队伍,朝着食品厂再次出发! 然而,这一幕,陈建华等人,根本不知道,食品厂的灾难,很快就来! 第225章 封条下的獠牙 食品厂仓库门前,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马有才带着七八个工商局的人,如狼似虎地堵在门口。 他手里高举着一份盖着工商局红印的《产品质量问题核查通知书》,脸上强行挤出秉公执法的严肃,但眼底闪烁的贪婪和心虚却怎么也藏不住。 “陈厂长,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反映你们厂生产的‘农家鲜’系列调味品存在严重质量问题! 为保障人民群众食品安全,维护市场秩序,现依法对你们库房内相关产品予以就地封存!等待抽样送检!请配合!” 马有才的声音又尖又厉,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他身后的人立刻拿出封条和浆糊桶,就要往仓库大门上贴! “住手!” 一声清叱,沈秋和孙小姚拦在了仓库门前,陈玉红更是像只炸毛的小豹子,直接挡在了贴封条的人面前,怒目而视: “凭什么封我们仓库?什么群众举报?证据呢?上次联合检查你们屁都没查出来,现在又来搞鬼,是不是李国富指使的?” 马有才被陈玉红点破,脸上肥肉一抖,恼羞成怒: “放肆,我们是依法执行公务,阻碍执法,后果你承担不起,给我贴!” “我看谁敢!”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陈建华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他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寒,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马有才心底最深处,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的龌龊算计。 “马局长,好大的官威。”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封存?抽样送检?可以。程序合法,我们配合。”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冷冽: “但是!根据《产品质量法》和《食品安全管理条例》,你们封存涉嫌问题产品,必须出具详细完整的举报材料副本,必须有明确的涉嫌违法项目,必须现场进行初步感官检查和快速检测以确定是否有明显风险!” “并且,封存期限有明确规定。马局长,请你把举报人的实名材料拿出来,把你们现场初步核查的记录拿出来。把你们依据哪条哪款判定需要全面封存而不是抽样的法律依据拿出来,拿不出来……” 陈建华上前一步,逼视着马有才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你这就是滥用职权,是恶意干扰企业正常生产经营,是破坏军民共建项目,后果,你马有才,担得起吗?” 马有才被陈建华一连串精准的法律质问砸懵了,冷汗如瀑! 他哪有什么详细的实名举报材料? 就是李国富随口编的! 现场检查? 他根本就没打算检查,只想按李国富的指示快刀斩乱麻贴上封条! 法律依据? 更是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 “我…我们接到的是…是紧急线报,情况特殊,程序…程序可以后续补…” 马有才语无伦次,试图狡辩。 “好一个后续补!” 陈建华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正气,响彻整个厂区。 “国家的法律法规,在你马局长眼里,就是可以随意揉捏、事后弥补的橡皮图章吗?” “食品厂是省军区军民共建标杆,是市轻工厅重点扶持的创汇企业!你无凭无据,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线报,就要封存我们所有产品,断我们生路,毁我们声誉,谁给你的胆子?” 他猛地抬手,指向马有才身后那些拿着封条、有些不知所措的工商局人员,声音如同雷霆: “今天这封条,你们敢贴一个试试,我陈建华立刻向军区、向市轻工厅、向工商厅实名举报!” “告你们工商局执法犯法,恶意构陷,我倒要看看,是你马局长的封条硬,还是国家的法纪军令硬!” “对,告他们!” “不能让他们乱来!” “厂长,我们跟他们拼了!” 工人们群情激愤,在赵德柱的带领下围拢过来,怒视着工商局的人,强大的气势让马有才等人腿脚发软,连连后退。 马有才脸色惨白如纸,拿着通知书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陈建华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他脸上,更是抽在他心上! 军区! 市轻工厅! 工商厅! 哪一个都是他无法承受的滔天巨浪! 尤其是执法犯法,恶意构陷这八个字,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李国富许诺的供销社主任位置,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陈建华这块骨头,根本就不是他能啃得动的! 再硬的靠山,也架不住对方手里握着更硬的道理和更硬的铁拳! 巨大的恐惧彻底击溃了马有才。 他再也顾不得李国富的威胁和许诺,噗通一声,竟然直接瘫软在地,手里的通知书也掉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 “不…不封了,我们不封了,陈厂长…误会,都是误会啊,是…是李主任…是李国富逼我的!” “他说…他说冯局长回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让我找个由头封了你们的仓库…特别是省城那批货…他说只要拖住你们…检测结果…他…他有办法…呜呜呜…陈厂长,饶命啊!我错了,我鬼迷心窍!” 马有才的当众崩溃和指认,如同一声惊雷,彻底炸开了锅! 工人们哗然,怒骂声四起! 陈建华冷眼看着瘫在地上如同烂泥的马有才,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张印着鲜红印章却无比讽刺的《核查通知书》,当着所有人的面,嗤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 接着是四半! 八半! 雪白的纸片如同丧幡,纷纷扬扬地飘落在面如死灰的马有才头上、身上。 “误会?” 陈建华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宣判。 “马局长,带着你的人,滚出食品厂,今天的事,我会一字不漏,上报给该知道的人,至于李国富主任……” 他目光如电,穿透空间,仿佛看到了县革委会大楼里那个阴鸷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的、令人胆寒的弧度: “告诉他,他想要的远水,” “马上就到!” 第226章 钱不是问题! 几乎就在马有才如同丧家之犬被手下搀扶着逃离食品厂的同时,厂长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陈建华拿起话筒,里面传来赵莉莉慵懒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戏谑的声音,背景音似乎还有汽车行驶的声响: “喂,小狐狸?姐姐我快到你们县界了。给你带了份小礼物,刚从市工商厅加急签发的,《关于规范基层市场监管执法行为、切实保护重点民营企业合法权益的指导意见》红头文件复印件!” “还有一份……嗯,专门针对恶意举报,滥用封存权行为的内部通报处理草案,几个倒霉蛋的处分决定刚下来,案例很典型哦!” 陈建华握着话筒,眼神锐利如刀锋,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扩大成真正锋利的笑意: “赵科长,来得正好。我们这边,刚演完一场滥用职权的现形记,主演是县工商局马有才,导演嘛……你懂的。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电话那头,赵莉莉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惬意: “咯咯咯…看来姐姐这份礼物送得正是时候!等着,姐姐亲自来给你撑腰,顺便……看看你那撕通知书的英姿?电话里听着就很解气呢!” 挂断电话,陈建华走到窗边,看着厂区里依旧群情激奋的工人,看着沈秋、孙小姚、陈玉红投来的充满信赖和振奋的目光。 沈秋快步走过来,眼中闪烁着激动和后怕:“建华,马有才当众指认李国富,这是铁证,我们…” 陈建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目光沉静而深邃: “铁证是铁证,但扳倒一个根基深厚的县革委会主任,光靠这点还不够。他有一百种方法推脱,说是马有才诬陷。我们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远水。” 他看向窗外道路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赵莉莉那辆风驰电掣而来的吉普车。 “赵莉莉带来的,不只是文件,更是来自市城层面的态度和压力,这,才是能让李国富彻底窒息的滔天巨浪!” 他转过身,对陈玉红沉声道: “玉红,立刻去整理刚才事件的详细经过,马有才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录在案,在场的工人,找几个可靠的做旁证笔录!动作要快!” “小姚,准备好上次联合检查的无问题报告、军区市轻工厅的认证文件,还有我们所有的生产许可、质检报告,全部复印备齐!” “沈秋,你跟我一起,准备接待赵科长姐和市里的尚方宝剑!” 部署完毕,陈建华的目光扫过三位女子。 在这个漩涡中心,任何私人情感的涟漪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 他走到三人面前,语气郑重,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划定了界限: “今天的事,大家都做得很好,食品厂是我们的心血,是全体工人的饭碗,更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李国富之流,想用下作手段毁掉它,我们绝不答应,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站在一起,是为了这个厂,为了所有依靠它生活的人!” “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要在意任何流言蜚语,明白吗?” 这番话,既是对她们付出的肯定,更是将彼此的关系牢牢锚定在革命事业和共同奋斗的基石上。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这是最安全也是最牢固的纽带。 沈秋眼神清澈,用力点头: “明白!为了厂子!” 孙小姚也坚定地说: “厂长,我们听你的!” 陈玉红更是挥了挥拳头: “华哥放心,谁敢嚼舌根,我撕了他的嘴!” 陈建华点点头,心中稍定。 那个自诩为土皇帝的人,此刻是否已经感受到了那来自市城、如同海啸般迫近的冰冷压力? 就是不知道他回如何应对? 市工商厅那份措辞严厉、明确要求规范执法、保护重点民企的红头文件复印件。 以及那份列举了近期因恶意举报、滥用封存权而被严肃处理的典型案例通报草案。 经由赵莉莉之手,如同一柄无形的尚方宝剑,狠狠拍在了落萍县革委会的会议桌上。 文件是赵莉莉亲自送到李国富办公室的。 她甚至没有进门,只是让秘书转交,附带着一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 “李主任,市厅领导很关心咱们落萍县的营商环境,尤其是像食品厂这样的标杆企业,可不能再出上次那样的误会了。您说呢?” 李国富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死死捏着那份文件,文件上冰冷的铅字和鲜红的市厅印章,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脸上、心上。 钱有才那个废物当众崩溃的丑态,陈建华那撕碎通知书的嚣张,还有此刻赵莉莉这近乎羞辱的提醒。 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 “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猛地将文件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不甘和怨毒! 完了吗? 不! 他李国富在落萍县经营二十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一个陈建华,一个仗着赵莉莉背后关系的人,就想把他扳倒? 做梦! 他还有牌! 还有更阴、更狠的招数! “远水?市厅?” 李国富喘着粗气,嘴角勾起一丝扭曲而狰狞的笑意。 “管得了工商,管得了质监,还能管得了所有人?管得了老天爷?管得了……意外?” 他抓起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拨通了一个他极少直接联系、却暗中豢养了多年的号码: “喂…老疤…是我…有活…要干净…像上次处理河湾村那批木材那样…对…食品厂…他们往市城运货的车队…时间路线…我会让人给你…我要来一场天灾。” “一场查无可查的意外,让那批精装版农家鲜…还有最好连人带车…永远消失在路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明白。老规矩,三倍。” “钱不是问题!” 李国富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做得干净点!事成之后,安排你儿子进县农机站!” 第227章 盘山道上的杀机 落萍县通往市城的盘山公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 三辆崭新的解放CA-10卡车,满载着贴有“特级精装”标签的农家鲜纸箱,在头车军用吉普的引导下,轰隆隆地行驶在蜿蜒陡峭的山道上。 车灯刺破浓重的黑暗,引擎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 头车吉普里,陈建华亲自驾车,副驾驶坐着赵德柱师傅。 两人神情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弯道和阴影。 陈玉红和孙小姚则坐在后排,怀里紧紧抱着装有重要合同和票据的文件包,小脸紧绷。 “厂长,过了前面那个鹰嘴崖,就进入最险的‘鬼见愁’十八弯了。那地方弯急路窄,下面就是百丈崖。” 赵德柱沉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次陈建华的等人上市城,就是为了签合同! 76年代可是还有土匪的存在,而且还有李国富这条虎视眈眈的老虎盯着他们! 陈建华心中警铃大作,眼神锐利如鹰,紧握方向盘: “赵师傅,让大家打起精神,保持车距,控制速度。” 这趟市城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车队缓缓驶入鬼见愁路段。 巨大的山岩如同狰狞的兽口,道路在悬崖峭壁上硬生生凿出,仅容两车勉强错身。 外侧是深不见底、被黑暗吞噬的深渊,内侧是湿滑陡峭的岩壁。 就在头车吉普小心翼翼地通过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上方漆黑的崖壁传来! “小心!” 赵德柱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只见一块足有磨盘大小、棱角狰狞的巨石,裹挟着无数碎石泥土,如同天罚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车队中间那辆满载精装农家鲜的卡车狠狠砸落下来! 位置计算得极其阴毒,正是卡车刚刚驶入弯心、避无可避的瞬间! “啊——!” 孙小姚和陈玉红发出惊恐的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 陈建华瞳孔骤缩,几乎在巨石滚落的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他没有试图去救那辆注定要被砸中的卡车——根本来不及! 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死到底,吉普车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狭窄的山道上猛地向前窜出! 同时,他对着车载步话机厉声嘶吼: “后车,急刹,右打满,靠山壁!”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金属撕裂声、玻璃爆碎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巨石精准地砸中了中间卡车的驾驶室和后车厢连接处!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驾驶室砸扁! 后半截车厢被砸得高高翘起,车上的纸箱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向深不见底的悬崖! 断裂的车轴和轮胎在悬崖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幸运的是,陈建华的及时预警起了作用! 最后一辆卡车司机在听到吼声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执行了命令! 轮胎抱死发出刺耳的尖叫,方向盘猛向右打死,沉重的车头狠狠撞向内侧湿滑的岩壁! 虽然车头严重变形,司机头破血流,但总算在悬崖边缘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没有跟着坠崖! 头车吉普也因为陈建华的极限操作,在冲出一段距离后,惊险地停在了安全地带。 死寂! 只有山风呼啸和被砸卡车残骸发出的吱嘎声,以及碎石滚落深渊的微弱回响! 陈建华第一个推开车门跳下,冲到悬崖边。 这不是意外! 这绝不是意外! 落石的时间、位置、角度,都精准得可怕! 这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目标就是这批价值不菲的精装版农家鲜,甚至可能包括他陈建华的命! “李国富!” 陈建华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能吓到的只有对方,绝不可能是劫匪,因为劫匪只要钱财,一般不会要命! 落萍县,县革委会大院,气氛压抑。 李国富坐在办公室里,看似平静地批阅文件,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在等消息,等那个“意外”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铃始终没有响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他的心腹连滚爬爬地扑了进来,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主…主任,出…出大事了。鬼见愁路段,食品厂的车队遇上山体落石!” “一辆车…连货带车…掉下百丈崖了!陈建华…陈建华他…他没事!正在现场组织救援!” 轰! 如同五雷轰顶! 李国富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没死? 陈建华没死? 货掉下去了? 老疤呢? 电话呢? 为什么没消息? “废物,一群废物!” 李国富失态地咆哮起来,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 精心策划的意外,不仅没能除掉陈建华,反而损失了一车价值连城的精装货! 更可怕的是,这意外本身,在陈建华那里,还能算是意外吗?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那铃声,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 李国富强压着惊惧,颤抖着手抓起话筒。 电话那头,传来市革委会分管工业的周主任冰冷严肃、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李国富,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落萍县食品厂运送创汇产品的车队,在你们县境内遭遇严重山体落石事故!” “一车特级精装产品全部损毁,司机重伤,市军区张大山少校就在我旁边,市轻工厅冯处长、市工商厅的领导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他们非常震怒,要求彻查,彻查事故原因,彻查有没有人为因素,彻查你这个县革委会主任是怎么保障重点企业安全生产的!” 周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李国富,我告诉你,陈建华同志已经第一时间将现场情况,包括落石极其可疑的轨迹和残留的少量疑似人为撬动痕迹的照片,通过市军区的加密渠道直接上报了!” “市里高度重视,联合调查组已经在路上,你最好祈祷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否则……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 李国富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扑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完了! 彻底完了! 市军区! 市里! 市厅! 联合调查组! 陈建华上报的可疑痕迹……老疤那个蠢货,竟然留下了尾巴?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这一次,他踢到了真正的铁板! 不,是撞上了即将碾碎他的钢铁战车! 他的政治生命,甚至他的身家性命,都悬于一线! “不行,只有陈建华死了,我才能安全……” 第228章 一线生机 食品厂临时指挥部。 设在事故现场附近的安全地带。 气氛肃杀而凝重。 张大山少校一身戎装,面色铁青,正在听取市地质专家对落石现场的初步勘察报告。 几位穿着便装、眼神锐利的市公安厅人员也在仔细查看现场照片和陈建华提供的撬痕证据。 赵莉莉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桃花眼中闪烁着怒火和后怕。 陈建华手臂上缠着绷带,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张大山:“张少校,这是精装版农家鲜的生产成本、市场估价以及这次事故对我们市城渠道开拓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预估。还有,重伤司机同志的医疗费和后续安置费用。” 张大山扫了一眼文件上触目惊心的数字,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市联合调查组一到,我看某些人怎么交代!” 陈建华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赵莉莉。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而郑重:“赵科长,这次多亏你及时带来市厅文件,震慑了宵小。但落萍县这潭水,太深太浑。李国富虽然这次可能栽了,但他盘踞多年,余毒未清。食品厂要真正站稳脚跟,走向更广阔的市场,需要一个更稳定、更有力的内部支撑点。” 他直视着赵莉莉的眼睛,抛出了深思熟虑的提议: “白马镇太小了。以你的能力和背景,屈居一个肉联厂科长,是大材小用。你有没有想过,调到落萍县来?” “县商业局,或者……直接进县革委会财贸办。那里,才是真正能撬动资源、制衡各方、为食品厂保驾护航的关键位置!” 赵莉莉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陈建华会在这个当口提出这个。 她看着陈建华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和期待,又看了看周围肃杀的气氛和食品厂未来的宏伟蓝图。 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妩媚的桃花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落萍县,权力漩涡的中心,危险,但……也充满了机遇和挑战!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她能更近距离地看着这个让她越来越感兴趣的男人,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片刻,她红唇勾起一抹野性而决断的弧度,将烟头狠狠摁灭: “好,姐姐就陪你玩把大的,财贸办,我要进县革委会财贸办,分管商业和供销,李国富倒了,这个位置,也该换换人了,市城那边,我来运作!” 财贸办! 分管商业和供销! 这等于直接扼住了全县经济命脉的咽喉! 也是未来食品厂扩张最有力的保障! 陈建华眼中精光爆射,伸出手: “一言为定,欢迎加入!” 赵莉莉却没有立刻握手,而是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陈建华,吐气如兰,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暧昧和挑衅: “小狐狸,姐姐我可是为了你才跳进这火坑的,你打算……怎么报答这份恩情啊?”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不远处的沈秋抬起头,陈玉红也瞪圆了眼睛看过来。 陈建华面不改色,伸出的手稳稳地握住了赵莉莉柔软却有力的手,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开: “食品厂是大家的!未来,我们共享发展成果,财贸办的工作,也需要沈秋同志、小姚同志乃至全厂职工的鼎力支持,这份恩情,我们全体食品厂人,铭记于心,用更好的发展来回报!” 赵莉莉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力回握了一下,咯咯一笑: “好!那就……为了共同的事业!” 她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这个男人,心志如铁,界限分明。 但这反而让她觉得,这场游戏,更有趣,也更值得期待了! 落萍县,县革委会大院,气氛压抑, 李国富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与怨毒。 市联合调查组的进驻,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知道,自己完了。 政治生命终结已是必然,甚至可能有牢狱之灾。 但陈建华! 这个毁了他一切的罪魁祸首,绝不能让他好过! 只要陈建华死了,就死无对证! 再让老疤彻底消失,那么所有线索都会断掉! 他李国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至少能把陈建华这个心腹大患带走! “老疤…老疤那个废物,留了尾巴!” 李国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低吼,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备用的、极其隐秘的号码,手指颤抖着拨通,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 “喂…刀仔…是我…你师傅老疤栽了…留下活口了,市里的狗鼻子已经闻到味了…听着!” “现在只有一条路,让陈建华永远闭嘴,就在事故现场。趁乱制造二次塌方,或者…趁他救援的时候…推他下崖!” “伪装成…舍己救人…意外失足,必须快,必须在他把证据链交到调查组手上之前,做掉他,我给你…五倍,不!十倍,做完立刻送你全家去南边,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更加年轻、更加狠戾、毫无人性的声音响起: “李主任,最后一次。十倍,现付一半定金到我指定的地方。事成后,我要全家去港岛。” “成交!” 李国富咬着牙,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定金马上安排人送去,记住,要快,要像意外!” 鬼见愁事故现场,气氛凝重而忙碌。 陈建华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眉头紧锁,正与一位公安厅的负责人低声交谈,手中拿着几张现场拍摄的、能清晰看到巨石根部异常撬痕和新鲜凿印的照片。 沈秋在一旁协助记录要点,陈玉红则红着眼睛,帮医护人员递送物品,照顾轻伤的战士和工人。 就在这紧张有序的救援勘察中,谁也没有注意到。 两个穿着沾满泥浆、和救援工人衣服很像的身影,正借着清理碎石和搬运残骸的混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陈建华所在的崖边位置! 其中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阴鸷如毒蛇的青年,正是电话里的‘刀仔’! 他们的目标明确——制造混乱,将陈建华推下百丈崖! 伪装成失足! 第229章 昏迷不醒 鬼见愁事故现场。 刀仔佝偻着腰,双手套着满是污泥的粗布手套,每一步都踩在阴影和噪音的掩护里,与陈建华的距离在迅速缩短——十米、五米、三米……致命的距离! 刀仔眼中凶光暴涨! 他猛地直起身,脚下故意一滑,身体失去平衡般狠狠撞向旁边一个堆叠着碎石的箩筐! “哗啦——!” 箩筐被撞翻,大小不一的石块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小心!” 混乱中有人惊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陈建华、刘科长以及周围几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声响来源看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分神刹那! 刀仔如同扑食的猎豹,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整个人带着一股阴狠的力道,狠狠撞向背对悬崖、正转头看向碎石方向的陈建华的后背! “建华……” 沈秋的尖叫声撕裂了空气,带着无尽的惊恐! 陈建华只觉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从背后袭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力量狠狠推着朝悬崖外飞去! “厂长!” “抓住他!” 数声怒吼同时炸响!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的箭矢,从陈建华侧面不远处猛地扑出! 是张大山少校留在现场负责警戒的两名警卫战士! 他们一直在高度戒备中,刀仔制造混乱和最后扑出的动作虽快,却没能完全逃过他们鹰隼般的眼睛! 一个战士飞扑向前,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在千钧一发之际,手臂险之又险地勾住了陈建华甩出悬崖的左脚脚踝! 巨大的下坠力量带得他整个人也向前猛冲,半边身体瞬间悬空,脑袋狠狠磕在悬崖壁上,昏死过去! 另一个战士则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一股狂暴的军旅杀气,整个人合身撞在刚刚完成推搡动作、正要缩回人群的刀仔身上! 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刀仔的脖颈和手臂,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锁喉,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后腰! “呃啊!” 刀仔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直接按倒在地,脸颊狠狠砸在冰冷的碎石上,动弹不得。 “混蛋,抓活的!” 张大山少校的怒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他魁梧的身影已如旋风般冲到崖边,和另一名战士一起死死拉住那个抓住陈建华脚踝、身体已经大半悬空的警卫! “拉上来!快!” 刘科长和反应过来的公安人员也一拥而上。 十几双手在悬崖边缘奋力拉扯、拖拽,粗重的喘息和吼声交织成一片。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陈建华被众人七手八脚地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拖了回来。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双目紧闭,额角有一道被碎石划开的深深血口,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衣领。 更严重的是他的左臂,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在撞击和拉扯中严重骨折,骨头茬子甚至刺破了军绿色的衣袖,露出发白的骨茬! “快,担架,止血带!” 张少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封锁现场,所有人原地待命,那个杀手,看紧他!” 刘科长脸色铁青,厉声命令,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试图揪出可能存在的另一个同伙。 沈秋扑到担架旁,看着陈建华毫无生气的脸和那恐怖的伤口,浑身都在发抖,眼泪汹涌而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陈玉红也冲了过来,看到陈建华的惨状,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孙小姚用力扶住。 “华哥…华哥……”陈玉红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担架被迅速抬起,在众人焦急的目光和战士的护卫下,朝着临时开辟出的下山通道奔去。 赵莉莉不知何时也冲到了担架旁,她脸上惯有的慵懒妩媚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煞气,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刀仔被粗暴地拽起,两名战士和公安一左一右死死押住他。 张大山少校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剐过他的脸: “说?谁指使的?” 刀仔嘴角淌着血,眼神却异常凶狠,带着一种亡命徒的疯狂和麻木。 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嘶哑地怪笑一声: “嘿嘿…老天爷…看…看他不顺眼……” 如今她被抓住,是绝对逃不了了。 但他要是敢将李国富说出来,那李国富一定会先搞死他的家人,而家人有事他的软肋。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仿佛下定某种决心,猛地一偏头,竟想咬舌! 旁边的战士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颌骨,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 “想死?没那么容易!” 张少校的声音如同寒冰, “带走!给我撬开他的嘴!” 刀仔被迅速押离现场。 …… 落萍县人民医院,狭窄拥挤的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已经亮了整整三个小时,如同一只冰冷的、窥视着生死的眼睛。 每一次开关门的声音,都让门外守候的人心脏揪紧。 沈秋、孙小姚、陈玉红、赵莉莉,还有赵德柱师傅和几个核心骨干,都沉默地守在门外。 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沈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强撑的镇定和深不见底的担忧。 她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掌心中有一枚小小的、带血的纸团被她藏在了贴身的口袋里,那是她在鬼见愁哪里捡到的,更是记录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嘈杂而刻意的脚步声。 县革委会主任李国富在一群干部的簇拥下,板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秘书,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慰问品字样的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罐头。 “情况怎么样了?陈建华同志是我们县优秀的青年企业家,是重点保护对象啊!” 李国富人未到,关切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目光扫过手术室的红灯,语气沉痛, “唉,天灾无情,事故调查组初步结论还是倾向意外,谁能想到呢……” 他走到沈秋等人面前,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重点落在沈秋身上: “沈秋同志是吧?陈厂长现在重伤昏迷,厂里不能群龙无首,县里经过研究,考虑到食品厂的重要性,决定暂时派革委会生产组的王有福同志去主持工作!” “他经验丰富,熟悉政策,一定能稳住局面,你们要全力配合王组长的工作!” 他身后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身材微胖、脸上堆着公式化笑容的中年男人,对着沈秋等人矜持地点点头: “沈秋同志,孙会计,还有各位工友同志,组织上派我来,就是为了帮助食品厂度过这个难关。大家放心,厂里的生产和管理,我会负起责任来的。” 这哪里是帮助? 分明是夺权! 趁你病,要你命! 第230章 阎王爷收不走! 沈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怒意直冲头顶。 陈建华生死未卜,李国富的手就迫不及待地伸了过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反驳。 “李主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众人循声望去,是一直沉默靠墙站着的赵莉莉。 她不知何时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站直了身体,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向李国富和王有福,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深潭般令人心悸。 “不过,” 赵莉莉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恐怕要让李主任和王组长失望了。” 她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食品厂的工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食品厂不是无主之地,陈厂长在出事前,曾以厂长身份,向厂领导班子做过明确的工作部署。在厂长因故无法主持工作期间,由沈秋同志全权代理厂长职务,处理厂内一切事务!” “孙小姚同志负责财务监管,赵德柱同志负责安全生产和技术把关,这个安排,有会议记录在案,厂办秘书可以作证。” 李国富脸上的沉痛瞬间僵住,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陈建华竟然留了这么一手! 更没算到这个赵莉莉,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强硬地顶撞他,还拿出了所谓的会议记录! 王有福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变得有些尴尬和阴沉。 “你……” 李国富强压怒火,声音冷了下来。 “赵莉莉同志,这是县革委会的集体决定,是为了食品厂的稳定和发展大局考虑,沈秋同志年轻,经验不足,担此重任,万一……” “没有万一!” 赵莉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陈建华同志信任沈秋同志的能力,我们全厂职工也信任沈秋同志。” “食品厂是我们工人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是陈厂长带着我们闯出来的,现在厂长倒下了,我们更要拧成一股绳,守好这个家!” “至于王组长想帮助管理,当然欢迎,可以以工作组观察员的身份进驻,了解情况,指导工作。” “但厂里的具体生产、人事、财务决策,必须由代理厂长沈秋同志按照既定章程执行,这是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对,我们听沈秋姐的!” “食品厂的事,我们自己管!” “赵科长说得对!” 赵德柱、孙小姚以及走廊里其他食品厂的工人,瞬间被赵莉莉这番话点燃了! 压抑的担忧和愤怒找到了宣泄口,他们纷纷大声附和起来,群情激愤,看向李国富和王有福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李国富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万万没想到,陈建华昏迷了,这个小小的食品厂竟然还这么难啃! 赵莉莉这个女人,竟敢如此当众打他的脸! 他阴鸷的目光在赵莉莉和沈秋脸上扫过,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 “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那就先这样!” 李国富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把慰问品网兜往旁边秘书手里一塞,眼神阴冷地剐了赵莉莉和沈秋一眼, “希望沈秋同志……真能担得起这个担子,我们走!” 王有福脸色难看地跟在李国富身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赵莉莉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后背的衣料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刚才那一番对峙,看似她占了上风,实则凶险无比,是在赌李国富在市调查组压力下不敢当场撕破脸。 沈秋走到赵莉莉身边,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赵莉莉,谢谢你……” 赵莉莉摆摆手,打断她,桃花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压低声音: “谢什么?仗还没打完,李国富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老王八蛋肯定还有后招,你现在是代理厂长,厂里几百号人看着你,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守好厂子,守好他!” 她用力拍了拍沈秋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沈秋身体一震,看着手术室那盏依旧刺目的红灯,又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个带血的纸团。 自从她跟着陈建华上来落萍县,就从为后悔过!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明白,厂子,我一定守好!”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医生,厂长他怎么样?” 沈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手术做完了,命暂时是保住了。但情况非常不乐观,颅内有淤血压迫,手臂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加上高空坠落的多处内脏挫伤……” “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已经送进重症监护室,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就看他的求生意志和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了。” 医生顿了顿,拿出一张纸, “这是病危通知书,家属……或者负责人,签个字吧。” “病危” 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孙小姚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滚落。 赵德柱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 陈玉红眼前一黑,被旁边的女工死死扶住。 沈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 就在这时,一只涂着丹蔻、指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将那张病危通知书从沈秋手中抽走! 是赵莉莉!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看也没看那张纸,双手抓住纸页边缘,用力一撕!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签什么签?” 赵莉莉的声音异常平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直直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紧闭的门, “他死不了。陈建华这条命,阎王爷收不走,我赵莉莉说的!” 第231章 不是医生 沈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悸,挺直了脊背: “赵莉莉,厂里不能乱,建华把担子交给我,我就得扛起来。外面的事,麻烦你了!” 赵莉莉深深看了她一眼,用力点头: “放心,厂子守好。外面那条疯狗,我来收拾!” 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响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重症监护室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秋、孙小姚、陈玉红、赵德柱……所有人都沉默地守着。 沈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紧紧按着贴身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带着干涸血迹的纸团。 那是她在鬼见愁现场混乱中,从一个杀手口袋里扯出来的! 上面有潦草的数字和一个模糊的代号“老K”,她直觉这是指向李国富的致命线索!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酝酿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 县革委会主任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 李国富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老狼,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停步,对着垂手肃立的心腹秘书低声咆哮,眼珠布满血丝, “刀仔被抓了!那个蠢货!还有老疤,也栽了!市里的调查组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咬住就不放!陈建华……陈建华居然还没死透!”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脸上的肌肉扭曲着: “他必须死,他活着一分钟,我就多一分下地狱的危险!只有他死了,才能死无对证,刀仔和老疤的线索才能彻底断掉!” 秘书被他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疯狂吓得一哆嗦: “主任,医院现在……有市里调查组的人,还有当兵的守着,不好下手啊……” “不好下手?” 李国富猛地掐灭烟头,火星烫到手指也毫无知觉,他凑近秘书,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这个?市里的调查组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当兵的也不是铁打的,找我们的人……不,找医院里‘自己人’!机会……总会有的,就在今晚,必须今晚,等市里那群人回过神来,就晚了!” 他眼中闪烁着赌徒输光一切后的最后疯狂: “告诉动手的人,成了,我安排他全家去南边,一辈子吃香喝辣!不成……或者敢泄露半个字,后果他知道!” 秘书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后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是……我这就去安排。” 他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李国富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一丝窗帘缝隙。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他狰狞如鬼的脸,随即是滚滚闷雷。他死死盯着县人民医院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建华,你的命还真大……我看你今晚,怎么活!” …… 落萍县人民医院。 重症监护病区。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照着墙壁下半截刷的绿漆,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 除了沈秋、孙小姚和陈玉红轮流守着,只有两名市调查组安排的公安同志在入口处值勤,神色疲惫。 夜深了,整个病区安静得可怕。 陈玉红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温热的湿毛巾,轻手轻脚地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 她想给昏迷的陈建华擦擦脸和手。 病床上,陈建华脸色灰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露出的半张脸毫无生气,只有旁边仪器上微弱跳动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陈玉红看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小心翼翼地拧干毛巾。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配药室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门锁被轻轻拨动。 陈玉红动作一僵,心头猛地一跳! 那声音太突兀了,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想起沈秋姐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那个血纸团,想起白天李国富那阴冷的眼神,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她屏住呼吸,悄悄放下毛巾,像只受惊的小猫,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紧张地朝配药室方向望去。 配药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没开灯,一片漆黑。 借着走廊透进去的微光,陈玉红惊恐地看到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 他们身形魁梧,动作却鬼祟异常,其中一人手里赫然拿着一支粗大的针管,正对着灯光,将里面淡黄色的药液推挤出一点气泡! 那针尖在微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不是医生! 绝对不是值夜班的医生! 他们要干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陈玉红的脑海! 他们要害建华哥! 李国富派来的! 极度的恐惧让她浑身血液都冻僵了,但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保护欲冲垮了恐惧! 不行! 绝对不行! 建华哥已经这样了,他们还要下毒手! 她不能喊! 喊了会惊动他们,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必须立刻去告诉沈秋和值勤的公安! 陈玉红捂住嘴,强忍着尖叫的冲动,转身就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找沈秋。 然而,她太紧张了,转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门边的金属输液架!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骤然响起,如同惊雷! 配药室里的两个白大褂猛地扭头,凶戾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门缝外陈玉红那张惊恐煞白的脸! “妈的,被发现了!” 其中一人低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快走!” 陈玉红魂飞魄散,转身就朝走廊另一头值勤公安的方向狂奔! “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另一个“白大褂”反应极快,像猎豹一样冲出配药室,几步就追上了惊慌失措的陈玉红! 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狠狠捂住了她的嘴! “唔……!” 陈玉红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双手死死去掰捂在嘴上的手,指甲在那人手臂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找死!” 第232章 实名举报 “找死!” 那人眼中凶光一闪,另一只手猛地扬起,手中赫然是一根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沉甸甸的包铁短棍! 带着一股恶风,狠狠砸向陈玉红的太阳穴!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陈玉红所有的挣扎和呜咽瞬间停止。 她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软倒下去,额角一个恐怖的凹陷,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半张清秀的脸庞和身下的水泥地。 她涣散的瞳孔最后映出的,是重症监护室那扇冰冷的门,还有里面病床上模糊的人影。 那只带血的纸团,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滚落出来,沾染上新鲜的血迹。 “玉红……” 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声划破雨夜的死寂! 沈秋和孙小姚被响声惊动,刚冲出旁边的休息室,就看到了这目眦欲裂的一幕! 走廊尽头值勤的两名公安也闻声狂奔而来: “住手,什么人!” 两个杀手眼见事情彻底败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绝。 拿针管那个家伙猛地将针管朝冲过来的公安一扔,两人转身就朝最近的消防通道亡命奔逃! “抓住他们!” 公安怒吼着追了上去。 沈秋和孙小姚扑到陈玉红身边。 沈秋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孙小姚看着玉红头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吓得浑身发抖: “血……好多血!玉红!玉红你醒醒啊!” 沈秋猛地抬起头,沾满陈玉红鲜血的脸上,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睛。 此刻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仇恨火焰,死死盯着杀手逃窜的方向,也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幕后黑手! “李!国!富!”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齿缝里迸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 …… “砰!” 赵莉莉办公室的门被沈秋一把推开! 巨大的声响惊得赵莉莉猛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沈秋时,赵莉莉瞳孔骤缩! 沈秋脸上、手上、衣服前襟,全是刺目的、尚未干涸的鲜血! 那双眼睛通红,里面翻涌的恨意和悲痛几乎要溢出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濒临崩溃又强撑着的惨烈气息! “怎么回事?” 赵莉莉豁然站起,心脏狂跳。 “李国富派人起医院杀建华,玉红……玉红为了报信被他们大打伤……” 沈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悲痛让她几乎无法连贯地说下去。 她猛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被鲜血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纸团,颤抖着递向赵莉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嘶喊: “这个……赵莉莉!这上面有东西,是在现场杀手身上拿到的,李国富要灭口……” 赵莉莉一把夺过那团被血染透的纸,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也顾不上血污,飞快地展开。 纸团被血黏连,又被撕扯,字迹模糊难辨,但几个潦草的数字和一个被反复描画的符号“老K”,在血污中顽强地显露出来。 “老K……” 赵莉莉盯着那个符号,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秋:“玉红怎么样?” “在抢救……医生说……很危险……” 沈秋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好,很好!”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权衡彻底消失,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她突然抬手,一把扯开了自己列宁装的风纪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狠厉! 领口被扯开,露出了脖颈下方一小段肌肤。 那里,一道足有寸许长、颜色暗沉的狰狞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 那道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看见了吗?” 赵莉莉指着那道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十年前,李国富为了抢我父亲留下的一个机械厂技术指标,指使人半路堵我。这一刀,差点割断我的脖子!” 她放下手,重新扣好风纪扣,动作缓慢而有力,仿佛在给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系上最后的束缚。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这些年,我赵莉莉忍他、让他、躲他,从白马镇躲到市城,以为离他远远的就安全了。” 她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机,手指稳稳地开始拨号, “我错了。对付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退一步,他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她抬起眼,目光如电,直刺沈秋: “沈秋,守好厂子,守好陈建华!剩下的事,交给我!” 电话接通。 赵莉莉的声音瞬间变得沉稳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喂,王伯伯?是我,莉莉。落萍县李国富,狗急跳墙了……对,他指使杀手,在医院对市里重点扶持的创汇企业负责人陈建华再次下手,重伤了无辜的工人灭口……证据?” “有,我手里有杀手身上搜出的血书密码,指向他的‘老K’代号,还有重伤昏迷的人证!” “光市里的压力不够?好,我请求立刻接通省军区后勤部张大山少校的保密专线!” “同时,请帮我转接省纪委三室的钱主任,告诉他,十年前落萍县机械厂技术指标血案的线索,连同李国富这十年贪腐、倒卖国家计划物资、豢养黑恶势力的所有证据链” “我赵莉莉,今晚,实名举报!全部上交!” “李国富欠我的这一刀……” 赵莉莉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沈秋身上的血污,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陈玉红,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今晚,我要他连本带利,用他全家的政治生命和牢底坐穿来还!” 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越发狂暴的雨声,如同战鼓擂响。 赵莉莉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她冷若冰霜又杀意凛然的侧脸。 沈秋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道被重新遮住的旧疤,又低头看看自己满手的鲜血。 有陈玉红的,也有那个血纸团上的。 一股巨大的、同仇敌忾的力量,压下了心头的悲痛和恐惧。 她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和赵莉莉一样坚定。 这一次,她们要亲手撕碎那张笼罩在落萍县上空的毒网! 第233章 迟则生变 市纪委工作组进驻落萍县的通报还没贴出来,李国富办公室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就催命般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话筒,声音带着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谄媚: “喂?老领导!是我,国富啊!您可算……” “李国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市里某位实权人物的声音,但此刻这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沉稳。 只有极力压抑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捅破天了知不知道!” 李国富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强笑道: “老领导,您……您别听风就是雨,下面有人恶意举报,诬陷……” “放你娘的屁!” 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彻底撕破了伪装,带着气急败坏的咆哮。 “恶意举报?诬陷?市军区张大山亲自带着加密电报坐镇市纪委,赵家那个小疯子赵莉莉,把她爹压箱底的人脉全掀出来了。” “实名举报,铁证,连你那个‘老K’的狗屁代号都捅上去了,还有几年前机械厂那个女技术员挨刀子的旧账!” 李国富如遭雷击,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赵莉莉她怎么敢……她……” “她怎么不敢?!”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李国富的心脏。 “她手里捏着你在黑市倒卖计划化肥、侵吞河湾村木材款的铁证。还有这次买凶杀人未遂、重伤无辜工人的血案,人证物证链全齐了,市纪委钱主任亲自带的队,已经过了市界。李国富,你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老领导,老领导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国富彻底慌了,对着话筒嘶声哭喊,哪里还有半分县太爷的威仪, “看在我这些年鞍前马后,孝敬……不,是工作上兢兢业业的份上,您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啊,您说句话,市里……” “闭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厉喝,随即是啪嚓一声刺耳的脆响,像是茶杯被狠狠摔碎在地上, “拉你?我他妈现在自身难保,你动谁不好,去动市军区点名要保的创汇标杆?去捅赵家那个马蜂窝?还留下这么多要命的把柄,你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从现在起,你我从未联系过!你好自为之!” “嘟…嘟…嘟…” 忙音像丧钟一样敲打在李国富耳膜上。 他握着话筒,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 靠山抛弃了他,像扔掉一块用脏了的抹布。 …… 落萍县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沈秋和赵莉莉并排站在观察窗前。 窗内,陈建华依旧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而仅隔着一道墙的抢救室里,医生们正在为颅骨凹陷、颅内出血的陈玉红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生死未卜。 赵莉莉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里沈秋那双熬得通红却执拗异常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大战前夕的平静: “市纪委工作组,钱主任带队,最迟明早进驻。张大山少校那边,市军区的压力已经给到位。” “李国富的靠山,刚才跟他彻底切割了。”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不外如是。” 沈秋的目光死死锁在陈建华灰败的脸上,手紧紧按着口袋,那里藏着被血彻底浸透、几乎看不出字迹的纸团。 “还不够快。”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 “玉红在里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李国富……必须立刻付出代价!让他多逍遥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赵莉莉侧过头,看着沈秋眼中那团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火焰,忽然问道: “那个血纸团,除了数字和‘老K’,你仔细看过背面吗?” 沈秋一怔,立刻掏出那团被血浸得发硬发黑的纸,小心翼翼地试图展开。 赵莉莉递过一把小镊子和酒精棉。 在酒精棉的擦拭下,纸团背面粘连的部分被小心分开,一行用极细铅笔、被血迹晕染得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辨的潦草小字显露出来: “…断指…老疤…河湾村…沉木…账本…老宅…东屋…炕洞…” 沈秋的眼睛骤然亮起!像黑夜中点燃了两簇鬼火! “这是……” 她猛地看向赵莉莉。 赵莉莉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母豹: “老疤,是那个在鬼见愁制造‘意外’的杀手老疤!他被抓前留下的?” “河湾村沉木……那是李国富发家的第一桶脏钱,他指使老疤带人强占河湾村集体林场,打死打伤村民,把上好木材沉河伪装成山洪冲走,再偷偷捞起来倒卖!” “这事捂了几年,苦主死的死,散的散,账本……他竟然还留了账本,藏在老宅炕洞里?!” 一股狂喜夹杂着滔天恨意冲上沈秋头顶!这简直是天赐的致命一击!比任何举报都更直接、更血腥、更能钉死李国富! “我亲自带人去挖!” 沈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现在就去!趁李国富还没反应过来!” “不!” 赵莉莉一把按住她,眼神锐利如刀。 “李国富现在就是条疯狗,肯定盯着他老巢,你去太危险,而且,这证据,必须由市纪委的人亲手挖出来才名正言顺,才最致命!” 她飞快地掏出纸笔,迅速将纸团背面的关键信息誊抄下来,字迹力透纸背。 然后,她拿出那个红色的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号码。 “钱主任吗?我是赵莉莉。我们有重大突破,指向李国富指使杀人、侵吞巨额集体资产的直接物证位置……对,就在他落萍镇老家的东屋炕洞里!” “一份记录河湾村血案和沉木赃款的账本,请求工作组立刻控制李国富,同时派可靠人手,由我们的人带路,秘密起赃,要快,迟则生变!” 第234章 苏醒的迹象 李国富的老宅,位于落萍镇边缘一个破败的院子里。 夜色深沉,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 两辆没有标志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阴影里。 市纪委三室的钱主任,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人亲自带队。 赵莉莉和两名市纪委的干练干部,在熟悉地形的赵德柱指引下,如同狸猫般翻过矮墙。 东屋,久无人住,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霉味。 土炕冰凉。 赵德柱和一名纪委干部用带来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炕面几块活动的砖石。 一股陈年的烟灰味扑面而来。 手电光柱下,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静静地躺在漆黑的炕洞深处。 钱主任亲自戴上手套,屏住呼吸,将那油布包取出。 解开一层层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本蓝皮封面、边缘已经磨损卷起的厚厚账簿!他迅速翻开几页,手电光下,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时间、地点、木材种类、数量、经手人、分赃数额。 其中一页,赫然用红笔标注着“河湾村沉水木,疤哥经办,断指为记”,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滴血的断指图案! 而在最后几页,竟然还夹着几张泛黄的收条和汇款单复印件,收款人名字虽被刻意涂抹,但其中一个汇款单的收款地址,隐约指向了市城某个特定的信箱号。 那是李国富那位靠山早年用过的一个隐秘联络点! 铁证如山! 触目惊心! 钱主任合上账本,脸色铁青,眼中是压抑不住的震怒。 他看向赵莉莉,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抓!” 县革委会大院,灯火通明。 李国富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地上满是摔碎的瓷片和散落的文件。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快到了。 但他不甘心!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他掌握着那位靠山早年一些更隐秘的、足以让其身败名裂的把柄! 他抓起电话,手指颤抖着,准备做最后的鱼死网破! “砰——!”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刺眼的灯光下,市纪委钱主任面沉如水,带着一身凛然正气,在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赵莉莉的身影如同复仇女神,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钉死了瘫坐在椅子上的李国富! “李国富!” 钱主任的声音如同惊堂木,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炸响。 “经市纪委常委会批准,现对你实行隔离审查!这是审查决定!” 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被拍在李国富面前的办公桌上。 李国富浑身剧震,最后的疯狂被这雷霆之势彻底击溃。 他看着钱主任,看着赵莉莉,又看向门口蜂拥而入的干警和无数双震惊、鄙夷、快意的眼睛,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钱主任身后一名干部手里,那个他无比眼熟的、沾着炕洞黑灰的油布包上! 他彻底瘫软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鸣,眼神涣散,屎尿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赵莉莉上前一步,无视那恶臭,将誊抄着纸团信息的纸和那份染血的原始纸团。 重重拍在钱主任旁边的桌面上,声音清晰而冰冷,响彻整个办公室: “钱主任,这是杀手老疤临死前留下的血书密码,直指李国富‘老K’代号。这是河湾村沉木血案、侵吞集体资产、买凶杀人未遂重伤无辜工人的铁证!” “连同他豢养黑恶势力、倒卖国家计划物资的所有线索,都在这里,请组织严惩凶手,还落萍县一个朗朗乾坤!” “不……你们不能,我有……” 李国富发出垂死的嚎叫,试图挣扎。 “带走!” 钱主任厌恶地一挥手,斩钉截铁。 两名魁梧的干警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崩溃的李国富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就在李国富被拖出办公室门,暴露在走廊上无数干部惊骇目光下的瞬间。 另一边。 医院! 滴滴滴…… 滴滴滴…… 陈建华重症监护室内,那台沉寂了太久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原本微弱平直的线条。 如同被注入了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开始出现明显的、有力的波动!血压、血氧的数值也开始缓缓爬升! 病床上,陈建华沾满干涸血迹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片模糊而刺目的光晕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遥远而破碎的、带着泣音的呼喊: “玉红……坚持住……” 是谁?谁在喊?玉红……玉红怎么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和揪心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刚复苏的意识! 这痛楚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呃……” 一声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微弱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艰难地溢了出来。 沾着血污和泥土的手指,在雪白的床单上,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抓挠着。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而带着血腥气的布片——那是沈秋在混乱中塞进他手心,属于沈玉红的半截染血的发带。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痂,一个模糊却无比深刻的画面强行刺入他混沌的脑海。 混乱的走廊,刺目的灯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棍影下软倒,鲜血像绝望的花在她额角绽开…… “玉……红……”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了两个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两行滚烫的液体,混着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水,从紧闭的眼角汹涌滑落,砸在洁白的枕头上,晕开两朵刺目的红梅。 沈秋发现陈建华这边有动静,激动大喊:“医生,医生……” 一边喊着,一边朝着病房外走去! 很快就带着医生回来,快速给陈建华做检查! 沈秋着急的问道:“怎么样了,医生!” 医生笑着说道:“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沈秋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落萍县有线广播站的高音喇叭,在短暂的电流杂音后。 骤然响起一个无比清晰、无比严肃,足以传遍整个县城每一个角落的洪亮声音: “落萍县全体革命群众请注意!现在播送重要决定!经上级批准,原县革命委员会主任李国富,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即日起停职,接受隔离审查!” 广播声如同滚滚惊雷,轰然碾过沉寂的黎明。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生命律动的曲线,猛地向上扬起一个充满力量的峰谷! 第235章 神仙去了也填不平 市纪委设在落萍县武装部招待所的临时审讯室。 李国富瘫在硬木椅子上,手铐磨破了腕子,渗出的血混着冷汗,在桌面留下暗红的印子。 钱主任和两名记录员坐在对面,面色冷硬如铁。 “河湾村沉木十三条人命,指使老疤制造鬼见愁事故意图谋杀陈建华,买凶医院行凶重伤陈玉红,倒卖计划内化肥、侵吞集体资产……” 钱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锥凿心。 “李国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李国富耷拉着眼皮,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仿佛只剩一口气。 钱主任的眉头越拧越紧,敲了敲桌子: “别装死,坦白是你唯一的出路!” 突然,李国富猛地抬起头! 那双浑浊绝望的眼睛里,竟爆射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和怨毒! 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嘶哑地怪笑起来,声音如同夜枭: “呵呵……钱主任……铁证如山?是,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他猛地前倾身体,手铐哗啦作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钱主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和威胁。 “可那又怎么样?你们真以为……能钉死我李国富?能把我背后的人……一起拖下水?!” 钱主任脸色微变,眼神陡然锐利: “你背后的人?死到临头还想攀咬?” “攀咬?” 李国富的笑容扭曲狰狞。“市城轻工厅,孙明远孙大主任!当年河湾村沉木的款子,一大半进了谁的口袋?倒卖化肥的批条,是谁签的字?我李国富不过是他养在落萍县的一条狗!替他干脏活,替他背黑锅!”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那本账……嘿嘿,你们挖走的只是明账!真正的暗账,那份记着孙明远每一笔赃款、每一次指示、甚至他儿子在港岛银行户头的复印件……三天前,老子就寄出去了!寄到一个……只要我死了,明天就会有人把它送到市纪委、送到《内参》编辑部的地方!” 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 钱主任和两名记录员脸色剧变! 谁都没想到,这条看似穷途末路的老狗,竟然还藏着如此致命的毒牙! 他这是要用最后的筹码,逼孙明远不得不出手捞他,或者……鱼死网破! “孙明远现在……肯定比我更急!” 李国富看着钱主任骤变的脸色,笑得更加癫狂,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你们想让我死?可以!大家一起死!要么……让孙明远想办法,把陈建华那个小畜生彻底按死!按得永世不得翻身!否则……嗬嗬……黄泉路上,老子拉着他孙大主任全家垫背!” …… 落萍县人民医院,单人病房。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建华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头上还缠着纱布,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 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恢复了锐利,只是眼底沉淀着化不开的冰冷和……痛楚。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床头柜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截洗得发白、却依旧残留着暗褐色血渍的蓝布发带。 那是沈玉红的。 门被轻轻推开,沈秋端着温水和药片进来。 看到陈建华盯着那发带的样子,她心头一酸,强忍着情绪,走到床边。 “玉红……还没醒?”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沈秋摇摇头,把水杯递给他,声音低沉: “医生说……颅脑损伤太重,能保住命已经是奇迹……醒过来的几率……”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陈建华没有接水杯。 他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发带,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和那早已干涸却仿佛依旧滚烫的血腥气,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病房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压抑的悲伤和冰冷的愤怒在无声地滋长、发酵。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有些急促地敲响。 赵莉莉推门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 她身后,还跟着市纪委的钱主任。 “陈建华同志,感觉怎么样?” 钱主任语气关切,但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阴云。 “死不了。” 陈建华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目光从发带上移开,看向钱主任。 “李国富开口了?” 钱主任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份盖着市轻工厅大红印章的文件递到陈建华面前。 文件标题触目惊心:《关于整顿部分生产经营困难国营企业的决定及负责人安排通知》。 陈建华的目光扫过文件内容,瞳孔骤然收缩! 文件措辞冠冕堂皇,指出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长期亏损,管理混乱,技术落后,濒临倒闭,已造成国有资产严重流失和工人生活困难。 为盘活资产,扭亏为盈,经市轻工厅研究决定,特此任命在企业管理方面“具有突出创新精神和显著成效”的陈建华同志,为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厂长。 全面负责该厂的整顿、改革和生产经营工作!文件末尾,赫然签着“孙明远”龙飞凤舞的名字! “这是……” 沈秋失声惊呼,脸上血色褪尽。 “这是要把建华往火坑里推,谁不知道那农机厂是个烂到根子里的无底洞!” “设备是五十年代的老古董,工人工资拖欠大半年,欠银行一屁股债,还背着几十个工伤病号,让建华去接这个?” “这分明是借刀杀人!” 赵莉莉的脸色也冷得像冰,桃花眼里怒火翻涌: “孙明远。好一招釜底抽薪。明面上提拔,实则是把建华架在火上烤。用这个烂摊子拖死他。李国富在里面的手笔不小!” 钱主任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李国富在审讯室发了疯,用他掌握的孙明远的致命把柄做威胁。孙明远慌了,这是丢车保帅,更是要把陈建华同志彻底钉死在这个烂摊子上!” “他算准了,你陈建华要么拒绝任命,背上不顾大局、不服从组织安排的罪名!” “要么接下这个烂摊子,最后被拖垮、被问责,身败名裂,农机厂那个坑,神仙去了也填不平!”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第236章 我接了 沈秋担忧地看着陈建华苍白的脸和打着石膏的手臂,急道: “建华,不能接,你伤还没好,厂里还有一摊子事……” 陈建华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截染血的发带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沈玉红毫无生气的脸、额角那个恐怖的伤口,还有李国富那张在强光灯下癫狂怨毒的脸,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他眼底深处无声地汇聚、汹涌! 李国富,孙明远…… 他们以为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就能压垮他? 就能让他放弃复仇? 他缓缓抬起头,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却像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农机厂……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 钱主任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问这个,还是如实道: “情况很糟,工人三个月没发工资,人心涣散。设备基本报废。库存积压的生铁零件锈得不成样子。” “厂区里荒草长得半人高,昨天……还有个八级工老师傅,饿晕在车床边上,送去抢救了……” “八级工……饿晕在车床边上……” 陈建华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冰冷刺骨的杀意被强行压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和一种疯狂燃烧的、要焚毁一切障碍的斗志! 在沈秋和赵莉莉惊愕的目光中,他用那打着石膏的手臂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竟然缓缓地、异常坚定地从病床上站了起来! 他拿起笔,没有半分犹豫,在那份任命书的“厂长”签名栏上,力透纸背地签下三个字——陈建华! 笔锋如刀,斩钉截铁! “这厂子,” 陈建华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寒星,穿透病房的窗户,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破败的厂区, “我接了!” 几天后。 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 与其说是工厂,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门卫室玻璃全碎。 厂区内,枯黄的荒草在寒风中摇曳,几乎淹没了通往车间的道路。 几辆破旧的自行车歪倒在满是油污和垃圾的地上。 几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面黄肌瘦的工人,正麻木地蹲在背风的墙角下晒太阳,眼神空洞,毫无生气。 陈建华坚持出院,只让沈秋推着轮椅,在一行人陪同下走进来。 他们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又漠然地垂下头,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陈……陈厂长?”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穿着件打补丁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从一间还算完整的办公室里小跑出来,脸上堆着苦涩又惶恐的笑容,他是厂里仅剩的一个副厂长,姓王。 “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地方……” “带我去车间看看。” 陈建华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拒绝了沈秋推轮椅,自己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一步步向前挪动,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势,但他走得异常坚定。 王副厂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在前面引路。 推开铸造车间沉重破败的木门,一股浓烈的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几台老式的皮带车床和牛头刨床,静静地趴在厚厚的灰尘中,油污和锈迹覆盖了它们曾经精密的表面。 地面上,污水横流,凝固的油污混合着垃圾,踩上去黏腻不堪。 角落里,一堆锈蚀得看不出原型的生铁铸件,像座小山一样堆放着。 “设备……基本都是五几年、六几年从老大哥那里淘换来的,早该报废了……” 王副厂长声音干涩, “生铁……是前几年市里压下来的任务,结果型号不对,根本用不了,也卖不掉……就堆这儿了……” 陈建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寸破败,每一个细节。 他走到一台被油布半盖着的、体型相对较小的卧式铣床边,掀开油布一角,露出下面布满灰尘但结构尚算完整的机身铭牌——1968年,上海机床厂。 他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铸铁机身,又蹲下身,仔细查看床身导轨的磨损情况。 王副厂长和跟着进来的几个工人,都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位新来的、还带着伤的年轻厂长,对着这堆废铁能看出什么花来。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从车间最深处传来。 陈建华循声望去。 只见在巨大的落砂机后面,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枯槁的老师傅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旁边放着一个空荡荡的铝饭盒。 他脸色蜡黄,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因为剧烈的胃痛而抽搐着,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刘师傅!” 王副厂长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 “您老怎么又……唉!”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工人红着眼圈,带着哭腔: “刘师傅……家里断粮两天了,他把自己那份糊糊撕下来……给孙子了……这胃病又犯了……” 陈建华拄着木棍,一步步艰难地挪过去。 他蹲下身,看着老人痛苦蜷缩的身体,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磨破却依旧整洁的工装,看着他布满老茧、此刻却因疼痛而颤抖的手。 这双手,曾经能车出精度一丝不差的精密零件。 这位老人,是这个破败厂子里硕果仅存的八级钳工,是真正的国宝! 如今,却饿晕在他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冰冷车床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冰冷的怒意,如同岩浆般在陈建华胸中奔涌! 李国富、孙明远……这些蛀虫! 他们吸食民脂民膏,他们草菅人命,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将这样的工厂、这样的工人、这样的国之瑰宝,践踏到如此地步! 他猛地抬起头,那眼神,不再是面对沈玉红受伤时的锥心之痛,而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要将一切腐朽和黑暗都焚烧殆尽的决绝战意! “王副厂长!”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 把厂里所有还能喘气的技术员、老师傅,给我叫到办公室!立刻!马上!” 他目光如炬,声音穿透了车间的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这厂子,是死是活,就在我们手里!从今天起,没有等死!只有干活!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第237章 德国订单 三天后,市城。 广交会筹备办公室,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一片繁忙景象。 孙明远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踱到负责机械产品出口联络的办公桌前,状似无意地问道: “小张啊,落萍县那个农机厂……陈建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有没有递交什么参展申请或者技术资料?” 被称作小张的年轻干部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孙主任……您说落萍县农机厂?陈建华?”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他们?他们能有什么动静。那厂子棺材板都钉死了,设备是废铁,工人是饿殍,欠银行一屁股债!” “陈建华接那个烂摊子,我看是嫌自己命长,他能搞出什么?用生锈的零件拼个模型送去参展吗?这不是给咱们市轻工厅丢人现眼嘛!” 孙明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的笑意,满意地点点头: “嗯,还是要关注一下嘛,毕竟是新上任的厂长,年轻人,有闯劲。” 就在这时,小张桌上的那部红色专线电话,如同被点燃的炮仗般,疯狂地炸响起来! 急促尖锐的铃声瞬间压过了办公室所有的嘈杂! 小张吓了一跳,连忙抓起话筒:“ 喂?广交会筹备办……什么?您说哪里?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不可能!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系统里根本没有他们的申请记……” 小张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眼睛猛地瞪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握着话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德……德国?霍夫曼机械?特……特级工程师格尔先生?点……点名要……要他们的……小型多功能农用动力底盘?” “全……全系列技术图纸和样机参数?还要签……签订长期战略合作协议?预付款?三……三百万马克?”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弹,在小张耳边轰然炸响! 也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刚刚还一脸笃定和嘲讽的孙明远脸上! “啪嗒!” 孙明远手里的保温杯盖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锃亮的皮鞋,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小张,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看出这是个拙劣的玩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孙明远失态地低吼出声,一步冲到电话旁,几乎是抢过小张手里的话筒,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和恐慌而变调, “喂,我是市轻工厅孙明远,你们核实清楚没有?落萍县农机厂?陈建华?他们哪来的技术?哪来的设备?哪来的样机?这简直是……”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 “孙明远同志,我是广交会筹委会总指挥老杨,消息千真万确,德国霍夫曼公司亚太区总裁格尔先生,带着他们的顶级技术团队,今天上午亲自在落萍县农机厂考察完毕!” “对陈建华同志主持研发的‘神农I型’小型多功能农用动力底盘样机赞不绝口,当场拍板签订意向合同。” “要求列入本届广交会重点推介产品。并请求特事特办,立即办理出口批文!” “这是首长刚刚亲自过问并批示的项目。你立刻,马上,亲自去落萍县,配合陈建华同志,把所有手续给我办得漂漂亮亮,这是政治任务,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哐当!” 孙明远手中的话筒无力地滑落,重重砸在桌面上!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首长批示? 特事特办? 三百万马克? 陈建华? 那个破农机厂? 这怎么可能? 这世界疯了吗?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赵莉莉穿着一身笔挺的列宁装,踩着高跟鞋,如同女王驾临,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冰冷而嘲讽的笑容。 她手里拿着一份盖着鲜红大印、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文件,径直走到失魂落魄的孙明远面前。 “啪!” 那份文件被重重地拍在孙明远面前的办公桌上! “孙主任,” 赵莉莉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字字如冰珠落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这是首长亲笔特批的‘神农I型’动力底盘出口许可批文。德国霍夫曼公司的三百万马克预付款,正在走外汇结算流程。” 她微微倾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视着孙明远惊恐涣散的瞳孔,红唇勾起一抹刀锋般的弧度: “现在,是您亲自去落萍县,恭恭敬敬地把这份批文送到陈厂长手上,协助他完成这笔创汇大单,将功折罪呢?” 赵莉莉顿了顿,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更刺骨的寒意,清晰地送入孙明远耳中: “还是……需要我‘帮忙’,把您儿子在港岛汇丰银行那个用‘李明’名字开的账户流水……以及您通过李国富转移过去的那几笔河湾村沉木的‘分红款’……一起送到中纪委钱主任的案头?” 孙明远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 浑身剧震,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惊恐万分地仰视着赵莉莉,如同看着索命的阎罗,绝望的嘶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广交会筹备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颠覆性的一幕,看着那位几分钟前还高高在上的孙主任,此刻像条濒死的癞皮狗瘫在尿渍里。 赵莉莉直起身,嫌恶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尖,声音恢复了清亮,响彻全场: “看来孙主任是选前者了。小张同志,麻烦叫辆车,送孙主任去落萍县。记住,要‘快’,陈厂长的时间,很宝贵。” 她说完,不再看地上瘫软如泥的孙明远一眼,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胜利的凯歌,昂然离去。 第238章 孙明远翻发难 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 厂区内,荒草被铲平,露出坑洼的水泥地。 一种压抑中透着拼命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工人们穿着洗得发白却尽量整洁的工装,在几位老师傅的带领下,围着一台架在简易工装台上的机器忙碌着。 那机器结构紧凑,底盘低稳,几根粗壮的液压油缸和精巧的齿轮传动机构裸露在外,发出低沉有力的运行嗡鸣。 正是即将交付德国霍夫曼公司验收的“神农I型”小型多功能农用动力底盘样机! 刘师傅佝偻着腰,布满老茧的手像抚摸珍宝般,用最细的砂纸打磨着一个关键连接件的毛刺,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旁边几个年轻工人屏住呼吸传递着工具,额头上全是汗。 “稳住,液压压力再调高0.5帕,注意听齿轮箱声音!”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他吊着石膏臂,脸色依旧苍白,额角伤疤在车间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就站在工装台旁,扫描着样机运行的每一个细节,不时发出简短的指令。 沈秋推门进来,快步走到陈建华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建华,孙明远的车到了,还有……县工业局新来的周副局长,带着一群人,阵仗不小。” 陈建华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依旧盯着稳定运行的样机,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平静得可怕: “该来的总会来。让赵德柱师傅带人,守好二车间那三台备用核心齿轮箱,没有我的条子,天王老子也不准动。” “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 厂部那间唯一像样点的会议室里,气氛诡异。 孙明远坐在主位上,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居高临下的笑容。 他身边,坐着一位穿着崭新中山装、梳着油亮背头、眼神闪烁透着精明和谄媚的中年人。 新上任的县工业局副局长周永康。 再旁边,是几个市轻工厅随行人员和县里的干部,如同众星拱月。 陈建华推门进来,身后只跟着沈秋和王副厂长。 “哎呀,陈厂长!辛苦辛苦,带伤坚持工作,精神可嘉啊!” 孙明远放下茶杯,热情地伸出手,仿佛要拥抱陈建华。 陈建华没有接他的手,只是微微颔首,石膏臂吊在胸前,声音平淡无波: “孙主任远道而来指导工作,欢迎。样机正在做最后调试,随时可以验收。” 孙明远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鸷,脸上的笑容却更盛: “好,陈厂长雷厉风行,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坐回椅子上,手指点了点桌面, “这次验收,非同小可,关系到国家声誉,外汇创收,市厅和县里都高度重视!” “所以,我们决定,验收过程必须严格按照最高标准,确保万无一失!”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周永康立刻会意,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份文件,语气带着刻意拔高的官腔: “陈建华同志!根据县工业局和上级指示精神,为确保此次重大出口产品质量绝对可靠。” “现决定:一,验收全程由市厅孙主任亲自监督,县工业局派员全程参与;二,验收必须使用市厅带来的最新进口精密检测仪器;三,所有验收数据,需市厅、县局、厂方签字确认,方可生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建华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陈厂长身体不便,签字环节,可由厂方负责人沈秋同志代劳嘛。” 这是明目张胆地剥夺陈建华最后的签字权,更是将沈秋推到了风口浪尖! 沈秋脸色一白,手指攥紧了衣角。 陈建华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如同冰封的湖面。 “孙主任,县工业局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农机厂的验收流程,自有行业规范和合同约定。” “市厅监督,我们欢迎。但额外增加地方行政干预,干扰正常技术验收,这不合规矩,也影响效率。” “规矩?” 孙明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陈建华!在落萍县这一亩三分地,配合地方领导工作,就是最大的规矩!周局长代表的,是县里对这笔创汇订单的重视和支持!” “你别不识抬举,还是说……你对你们厂的产品质量,心里有鬼?怕经不起更严格的检验?” 图穷匕见! 赤裸裸的威胁和构陷! 会议室里瞬间落针可闻。 周永康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 市厅和县里的干部们眼观鼻,鼻观心。 沈秋气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 陈建华沉默了两秒,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仿佛冰层裂开一道缝隙。 他没有再看孙明远和周永康,而是转向门口: “既然孙主任和周局长执意要按规矩办,那就开始吧。样机在车间,请。” 车间里临时拉起了几盏大功率灯泡,将工装台上的“神农I型”样机照得雪亮。 市厅技术人员搬来了两台银灰色的、带着精密检测仪器,显得与这个破败的车间格格不入。 德国霍夫曼公司的代表格尔先生,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带着他的技术团队早已等候在一旁。 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但目光都紧紧锁定在那台轰鸣的样机上,带着审视和期待。 “开始吧,全面检测!一项都不能漏!” 孙明远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市厅的技术人员开始操作仪器。 各种探头连接到样机的不同部位,示波器的绿色光带跳动,打印机吱嘎作响吐出数据纸。 车间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和打印机的声音,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前几项基础性能测试——功率输出、液压压力、噪音控制……数据一项项报出,都在合同规定的优秀范围内。 格尔先生紧绷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 孙明远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给周永康递了个眼色。 周永康立刻上前一步,指着样机底盘下一个不起眼的轴承位置,对市厅技术人员大声道: “重点检测这个核心承重轴承的尺寸公差和径向跳动,这是关键受力部件,最容易出问题,必须用你们的进口仪器,精度要达到微米级!” 技术员愣了一下,看向孙明远。 孙明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技术员无奈,只得将最精密的位移传感器小心翼翼地安装到那个指定的轴承外圈上。 仪器重新启动,示波器的光带剧烈波动起来。 几秒钟后,技术员看着仪器屏幕,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他反复调整了几次探头,又核对了一下标准参数,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结果: “报……报告孙主任……该……该轴承外径尺寸……超……超出公差上限0.023毫米!径向跳动……超差0.015毫米!不符合……合同A级标准!” “什么?” 孙明远猛地一拍旁边的工作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脸上的假笑瞬间被震怒取代,指着陈建华: “陈建华,你听到了吗?核心轴承尺寸超差,跳动超差,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东西?啊?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出口创汇的产品?” “简直是把国家信誉当儿戏,把德国友人的信任踩在脚下,你这是严重的质量事故,是欺骗,是犯罪!” 第239章 雷霆般的打脸 孙明远转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格尔先生,痛心疾首地摊开手: “格尔先生,非常抱歉,非常痛心,我们市厅对此毫不知情!完全是陈建华个人急功近利,罔顾质量!” “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给您和霍夫曼公司一个交代,这份合同,必须作废,损失,必须由他和这个厂子承担!” 周永康立刻跳出来帮腔,义愤填膺: “陈建华,你还有什么话说?铁证如山,你辜负了组织的信任,辜负了全厂工人的期望,你……” “闭嘴!” 一声冰冷到极致、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断喝,骤然打断了周永康的叫嚣!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里的寒意惊得心头一凛! 只见陈建华一步步走到工装台前,他吊着石膏臂,动作却异常沉稳。 他拿起一把重型活动扳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伸向了那台正在运行、被判定为“核心轴承超差”的样机! “你干什么?”孙明远和周永康同时惊呼。 陈建华充耳不闻。 他眼神锐利如刀,精准地将扳手套在轴承座外侧一个不起眼的紧固螺栓上,猛地发力! “咔哒!” 一声脆响,螺栓被拧松! 紧接着,在孙明远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周永康瞬间煞白的脸色中,陈建华用扳手和撬杠配合,动作快得眼花缭乱,几下就将那个被判定为“超差”的轴承连同外面的防护罩一起,从底盘上整个拆卸了下来! 他托着那个还带着机油、沾着灰尘的轴承,走到那台闪烁着红灯的进口检测仪器旁。 在所有人,尤其是格尔先生和他的技术团队惊疑、探究的目光注视下,陈建华用袖子粗暴地擦掉轴承外圈上的油污。 一道清晰的、用激光深深刻印在金属本体上的标记,暴露在雪亮的灯光下: 【LYC 7608 E】——这是国内最大轴承厂洛阳轴承厂的标准型号。 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却无比清晰锐利的钢印: 【专利号:ZL 1975 1 XXXXXXX.X】 【公差等级:P5(超高精密级)】 【质检:刘卫国(八级钳工手签)】 陈建华将轴承翻转,内侧滚道旁边,赫然还有一个用精细钢针手工打上的、极其微小的标记:【备用件- 03】! “孙主任,”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举起那个轴承,如同举起一枚带血的罪证,,直刺孙明远瞬间失血的脸, “您带来的进口仪器很先进。但它检测的,根本不是我们‘神农I型’原装的核心轴承!” 他猛地将轴承内侧那个【备用件- 03】的标记对准孙明远,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这是三天前,在您和周局长的‘亲切关怀’下,以‘保障验收’为名,强行要求我们更换上去的所谓‘进口替代备用件’!” “而您口中那个‘超差’的轴承,” 陈建华的目光转向旁边一个市厅技术员手里拿着的、刚刚打印出来的、标注着惊人超差数据的结果单,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 “它的公差标准,参照的根本不是我们合同约定的国际ISO标准,而是你们篡改后、套用的一个早已淘汰的、公差范围宽得离谱的旧国标!连标准号都印错了!” 他猛地将手中真正的原装轴承,重重拍在旁边的工具台上,发出铛的一声震响! “要不要现在,当着格尔先生的面,把您强行塞进来的那批备用件,随便抽一个,用真正的ISO标准再测一次?” “看看是超差,还是连山寨货都算不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车间,落针可闻!只有陈建华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孙明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将他淹没!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可能发现? 那些备用件明明做得一模一样! 周永康更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 “精彩!太精彩了!” 一个带着浓重德语口音、却充满激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格尔先生排开众人,大步走到陈建华面前,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震惊、钦佩和狂喜的光芒! 他完全无视了瘫软的孙明远和吓尿的周永康,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建华,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带着专利钢印和八级工手签标记的原装轴承,用力地拍了拍陈建华的肩膀。 “陈!神奇的魔术!不,是神奇的技术和勇气!” 格尔的中文有些生硬,但情绪无比饱满, “我看到了真正的品质,看到了对技术的执着和对信誉的坚守!还有……” 他厌恶地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孙明远, “令人作呕的肮脏把戏!” 他猛地从身后助理手中拿过一份厚厚的合同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 然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掏出自己的金笔,毫不犹豫地划掉了文件上原本预留的“中方负责人:孙明远”的打印字样! 金笔在纸张上划出刺啦的声响,如同割裂了某种肮脏的枷锁! 格尔将合同和笔,一同塞到陈建华胸前,声音洪亮而坚定: “陈!霍夫曼公司,只和真正的合作者签约!这份合同,该换签名了!现在,签上你的名字,我们共同开拓欧洲市场!” 巨大的反转! 雷霆般的打脸! 车间里沉寂了一瞬,随即,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好……” “厂长,签!签啊!” 刘师傅和工人们涨红着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 泪水在他们满是皱纹和油污的脸上肆意流淌! 憋屈、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冲天的激动和扬眉吐气! 沈秋捂着嘴,眼泪汹涌而出,是喜悦,是自豪,更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赵莉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车间门口,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这酣畅淋漓的一幕,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快意和骄傲的光芒,红唇勾起满意的弧度。 陈建华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合同和金笔。 他看了一眼欢呼的工人,看了一眼激动的格尔,最后,冰冷如刀的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孙明远和吓傻的周永康。 这笔尖,凝聚着多少人的血泪和期盼! 凝聚着他断臂的痛,凝聚着玉红昏迷的恨!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石膏臂传来的剧痛,右手稳稳握住金笔,在那份象征着胜利、尊严和崭新起点的合同上,力透纸背地签下三个大字——陈建华! 笔锋如刀,斩断一切魑魅魍魉! 就在这巨大的欢呼声浪达到顶峰的瞬间! 车间角落里,一张临时安置的、守着昏迷中沈玉红的行军床上。 陈建华害怕李国富背后的人报复不了他,报复到沈玉红身上,不得已才将她带出医院,安置在这边,更是安排医院护士二十四小时看守! 沈玉红那如同蝶翼般毫无生气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苍白的手指,在身下的床单上,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指尖,仿佛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第240章 没有特种钢,我们自己造 市轻工厅的封杀令,像一场无声的寒潮,瞬间冻僵了刚刚燃起生机的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 “厂长!市里物资处回电了,说……说我们申请的那批特种合金钢,没有计划指标,全市……都缺!” 王副厂长捏着电话记录的手在抖,声音带着哭腔。 “县物资局仓库那边也……周永康那个王八蛋亲自坐镇,说没有孙主任的批条,一颗螺丝钉都别想提走!” 负责跑材料的年轻技术员小吴,气得眼睛通红,一拳砸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簌簌落下灰尘。 车间里,那几台刚刚擦出点精气神的老旧设备再次陷入死寂。 工人们围在已经组装了大半的神农II型底盘周围,看着裸露的、等待关键承力轴承座安装的空位,眼神重新被茫然和绝望填满。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味和无声的沉重。 “孙明远……这是要绝我们的根啊!” 赵德柱师傅咬着牙,腮帮子鼓起棱角,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一把锉刀。 沈秋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陈建华面前的旧办公桌上。 他吊着石膏臂,坐在唯一的破藤椅里,面前摊开着合同副本和厚厚的技术图纸。 窗外惨淡的日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沉默着,目光久久停留在图纸上那个标注着“特种合金钢SCr420H”的轴承座零件上。 那是德国图纸要求的核心材料,直接关系到动力底盘在极端工况下的寿命和安全性。 没有它,合同就是废纸,工厂刚燃起的希望将再次化为灰烬,李国富、孙明远这些人,就能像毒蛇一样,在暗处发出得意的嘶鸣。 “建华……” 沈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担忧。 陈建华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绝望,底下是汹涌的暗流和近乎疯狂的偏执! “没有指标?没有批条?” 他站起身,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走到墙边,一把扯下那张落满灰尘的、泛黄的落萍县地图,手指重重戳在县城西北角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去这里!落萍县战备物资回收总站!” 落萍县战备物资回收总站。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锁,门上的锁链粗得吓人,挂着一把足有拳头大的将军锁。 门卫是个缺了条胳膊、眼神浑浊的老头,裹着破棉袄蹲在墙根晒太阳,对陈建华一行人的到来爱答不理。 “大爷,开门!我们是县农机修造厂的,有急事!” 小吴焦急地拍着铁门,声音在空旷的郊外传出老远。 老头眼皮都没抬,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开不了。钥匙在县武装部老王头那儿,他进城开会去了,三天后才回。” 三天? 德国人下周就要来验收样机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直冲陈建华头顶! 又是孙明远! 连这废品站都提前打了招呼! 他不再废话。 后退几步,目光扫过那扇厚重但早已锈蚀不堪的铁门,又看了看门旁一段低矮些、同样布满红锈的砖墙。 “赵师傅!” 赵德柱会意,一声低吼,如同猛虎出闸! 他后退几步,猛地加速前冲,布满老茧的大脚带着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踹在那段早已松动的砖墙连接处! “轰隆——!” 一声闷响,砖石混合着陈年的灰土轰然倒塌! 露出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豁口!烟尘弥漫! “你……你们干什么?造反啊?” 断臂老头吓得一哆嗦,烟袋锅子都掉了,惊恐地看着这群如同土匪般闯进来的人。 陈建华第一个踏过砖石瓦砾,踏入这被遗忘的角落。 目光所及,是各种废弃机械的残骸。 锈成铁疙瘩的机床基座、扭曲变形的锅炉外壳、堆积如山的废旧铁轨、散落满地的齿轮和轴承。 如同一座巨大而沉默的钢铁坟场。 希望的光芒在众人眼中迅速黯淡。 这里只有废铁,无尽的废铁,哪有什么能用的特种合金钢? 陈建华却像没看见那些废铜烂铁,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荒草深处,最终锁定在最角落一个巨大的、被厚厚防雨帆布覆盖的隆起物上! 那帆布边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不同于普通钢铁的、一种沉凝的、带着特殊幽蓝光泽的金属! 他拨开齐腰深的枯草,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厚重的帆布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 嗤啦…… 帆布滑落。 阳光刺破尘埃,照亮了帆布下掩盖的东西。 那不是废铁堆。 那是——钢铁的洪流! 是力量的残骸! 是早已被岁月遗忘的战争印记!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全都是巨大、厚重、边缘带着狰狞齿痕的——坦克履带板! 每一块都超过半米长,三四十公分宽,厚度惊人! 上面沾满干涸的泥浆和暗红色的锈迹,但主体部分依旧能看出坚硬的轮廓和特殊的合金质感。 履带板之间的销孔巨大,连接轴粗如儿臂! “这是……” 赵德柱师傅第一个扑了上去,手指颤抖着拂去一块履带板接合面上的厚厚油泥和锈迹,露出了下面一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带着镰刀锤头标志的钢印! 旁边还有一串模糊的俄文字母! “老毛子的!T-34的履带板!老天爷!” 赵德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 “是镍铬钼合金钢!硬!韧!耐磨!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啊!当年打鬼子,咱们部队缴获的,后来……后来全堆这儿当废铁了?!” “刘师傅!” 陈建华猛地转头,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声音因为激动和巨大的希望而微微发颤, “用这个!能不能行?!” 一直沉默跟在后面、佝偻着腰的刘师傅,此刻像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生命力。 他几步冲到履带板前,捡起一块边缘崩裂的小碎片,用随身携带的小锤子轻轻敲击,侧耳倾听那清脆悠长的回音,又用拇指指甲用力在金属表面划了一下,留下清晰的白色划痕。 “行!” 刘师傅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射出惊人的光芒,声音洪亮得不像一个饿晕过的老人。 “材质绝对够格,比小鬼子要求的SCr420H只强不弱,就是这玩意儿太硬太韧,加工起来要命!” “得用金刚石砂轮慢慢磨,淬火回火的火候差一丝都不行,费工,费时,要命得费工夫!” “费工夫?” 陈建华看着眼前这座沉默的钢铁小山,又看向刘师傅眼中那团重新点燃的、属于顶尖匠人的火焰。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一切犹疑: “那就干,用命去磨,用血去淬,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他指着那座履带板堆成的山,对着所有人,发出了决绝的咆哮: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没有特种钢?我们他妈自己造!孙明远想卡死我们?老子偏要用这堆‘废铁’,敲开德国人的大门,敲碎他的狗头!” “干了……” 压抑太久的怒吼,如同沉寂火山的爆发,瞬间点燃了整个废品站! 工人们红着眼睛,如同饥饿的狼群扑向那座钢铁之山! 撬棍、大锤、钢钎……一切能找到的工具都被用上,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和粗重的号子声,瞬间撕破了废品站死寂的黄昏! 第241章 这能行吗? 陈建华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全部拉回厂里!” 他语气平淡却坚定。 这时,门卫处一位缺了条胳膊的老头见状,赶忙小跑着出来阻拦: “不行!没有指标,也没有批条,你们不能拉走!” 陈建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大爷,我们也是没办法。农机厂签了德国的订单,可我们被上面卡了脖子。” “要是不能按时出货,外国人会怎么看我们?大爷,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丢脸,让国家在国际上蒙羞吗?” “这……” 老头一时有些犹豫。 不过,能在这儿当门卫的,可不是寻常人。 老人年轻时当过兵,骨子里有着军人的铁血与担当。 “行!只要不丢国家的脸,你们尽管拉走。出了问题,我老头子担着!” 大爷一拍大腿,霸气十足地说道。 陈建华闻言,笑着回应:“那倒不至于……” …… 落萍县农机修造厂,彻底疯了。 粗重的号子声压过了呼啸的北风。 “一!二!嘿哟——!” 赵德柱脖子上青筋暴起,双臂肌肉虬结,碗口粗的钢钎深深楔进两块巨大T-34履带板的接缝处。 七八个精壮工人如同拔河的力士,喊着号子,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死命向后拉动绑在钢钎上的粗麻绳。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持续着,锈蚀的销轴在巨大的力量下终于屈服。 “轰隆!” 一声闷响,两块沉重的履带板终于被野蛮地拆解开来,重重砸在冻得梆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呛人的红锈粉尘。 “快!抬过去!刘师傅等着下料!” 赵德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锈沫子,嘶声大吼。 几个工人立刻扑上去,用撬棍和肩膀,将这两块加起来足有几百斤的宝贝疙瘩,吭哧吭哧地抬向车间角落临时搭建的冶炼区。 那里,炉火正熊。 一台用废旧锅炉外壳和耐火砖勉强砌成的土制加热炉,正吞吐着橘红色的火舌,将炉口附近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变形。 炉火映照着刘师傅那张如同刀劈斧凿般坚毅的脸。 他佝偻着腰,围着一件打满补丁、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厚帆布围裙,布满厚茧和老茧的双手稳稳地操作着一根长长的铁钩。 铁钩上,一块从履带板上切割下来的、形状不规则的特种合金钢坯,正被炉火舔舐得通体透亮,散发出刺眼的白炽光芒。 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小溪般淌下,滴落在滚烫的炉沿上,瞬间化作一缕刺鼻的白烟。 车间里热浪滚滚,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汗臭和金属被高温灼烧的独特气味。 角落里,陈建华吊着石膏臂,脸色在炉火的明暗交替中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炉中那块即将到达临界点的钢坯。 沈秋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糊糊,小心翼翼地绕过忙碌的人群,走到陈建华身边。 “建华,多少吃点……” 陈建华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刘师傅,火候!” “晓得了!” 刘师傅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钢坯颜色的微妙变化,握着铁钩的手稳如磐石。 就在钢坯中心那点微不可察的暗红色彻底被炽白吞没的瞬间! 刘师傅手臂肌肉猛地贲张! “起!”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吼,那块烧得白炽、仿佛随时要融化成铁水的特种合金钢坯,被他精准而迅猛地从炉火中钩出! 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半个昏暗的车间!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逼得附近几个年轻工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淬火池!准备!” 刘师傅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工人,立刻用长柄铁钳夹起旁边一块同样烧得通红、但体积小得多的普通低碳钢试块。 “嗤——!” 试块被猛地浸入旁边盛满冰冷井水的巨大汽油桶淬火池中! 刺耳的白气伴随着剧烈的爆鸣冲天而起! 浓密滚烫的水蒸气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降温太快!听声儿不对!” 刘师傅脸色骤变,经验告诉他这普通水淬对履带钢这种高合金钢行不通! 就在这浓雾弥漫、视线受阻的紧要关头! 陈建华动了! 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无视石膏臂的牵绊,几步冲到墙角。 那里堆放着从回收站各个角落搜刮来的宝贝——几桶早已凝固变质、散发着刺鼻怪味的废弃切削液,还有大半桶不知何年留下的、粘稠如糖浆的废机油。 “倒进去!快!” 陈建华厉声喝道,同时用那只好手抄起一根粗木棍,狠狠捅进淬火池,疯狂搅动! 沈秋和另一个工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起那桶散发着恶臭的废弃切削液,哗啦一声全部倾倒入滚沸的淬火池中! 紧接着,那桶粘稠的废机油也被倒了进去! 浓稠的油液与滚烫的井水、刺鼻的切削液瞬间混合、沸腾、乳化! 一股更加难闻、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猛烈爆发! 原本剧烈翻腾、白气冲天的淬火池,如同被投入了凝固剂,表面瞬间浮起一层粘稠的油膜,剧烈的沸腾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沉闷的咕嘟声和更加浓密、颜色浑浊的蒸汽。 “钢坯!” 陈建华的声音穿透蒸汽。 刘师傅心领神会! 那钩着白炽钢坯的铁钩,划破浓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地将滚烫的钢坯浸入那桶成分诡异、粘稠滚烫的淬火介质之中! 滋啦!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尖锐的爆鸣,而是一种沉闷、绵长、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痛苦嘶吼! 粘稠的油水混合物被极致的高温瞬间气化、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 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焦糊和油臭的黑烟冲天而起! 整个车间瞬间被这浓得化不开的黑烟笼罩! 呛人的气味让所有人都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 “咳咳……厂长,这……这能行吗?” 王副厂长捂着口鼻,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陈建华也被呛得弯下腰,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穿透烟雾的探照灯,死死盯着淬火池中那渐渐失去刺眼光芒、被黑烟包裹的钢坯轮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浓烟和焦糊味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淬火池中那沉闷的“滋啦”声渐渐微弱下去,翻腾的油水混合物也趋于平静。 “起!” 第242章 你是谁? “起!” 刘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铁钩再次探入浑浊的池水,缓缓勾起。 一块通体乌黑、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油污和黑色氧化皮、形状依旧狰狞的钢坯,被提了出来。 它不再炽热耀眼,静静地躺在铁钩上,散发着余温和刺鼻的怪味。 车间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块丑陋的黑疙瘩上。 成败,在此一举! 刘师傅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眼中的酸涩。 他用一把沉重的铁锤,小心翼翼地敲向钢坯边缘一块特意留出的薄片部位。 “铛!” 一声清脆、短促、带着金属颤音的回响,如同玉磬轻击,清晰地穿透了弥漫的黑烟,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与刚才普通钢试块淬火后那沉闷的“噗噗”声截然不同! 刘师傅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丢掉铁锤,拿起一把锋利的三角刮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刮向钢坯表面那层厚厚的黑皮! 嚓! 火星四溅! 刺耳的刮擦声响起! 黑皮剥落! 在周围工人们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刮刀划过之处,露出了底下金属的真容! 不是灰暗! 不是粗糙! 而是一种沉凝、致密、隐隐流动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表面! 如同深潭寒水,又似淬炼千年的宝刀初露锋芒! “成了……成了啊!” 刘师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狂喜和哽咽! 他布满油污和黑灰的老脸上,泪水冲刷出两道清晰的沟壑。 “厂长!成了!这硬度!这光洁度!绝对够格!绝对比小鬼子要求的还要好!” 巨大的欢呼声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老天爷开眼啊!” “我们有钢了!我们能造了!” 工人们扔掉手中的工具,互相拥抱,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赵德柱一拳狠狠砸在旁边一根粗壮的工字钢上,震得锈皮簌簌落下,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王副厂长直接瘫坐在地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 沈秋捂着嘴,泪水汹涌而出,视线模糊地看着站在浓烟与欢呼中心、脸色苍白却脊梁挺直如枪的陈建华。 他赢了! 用一堆被遗弃的废铁,用命搏出来的土法子,硬生生闯过了这几乎不可能的技术鬼门关! 陈建华缓缓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冰冷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在他眼底最深处无声地汇聚、压缩,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李国富、孙明远……这笔用钢铁淬炼出的血债,才刚刚开始清算! 就在这巨大的声浪和狂喜达到顶点的瞬间! 就在车间角落里,那张行军床上! 一直如同沉睡瓷娃娃般毫无声息的沈玉红! 她那如同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极其剧烈地、痛苦地颤抖起来! 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巨大冲击! 紧接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身下粗糙的床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濒死的痛苦呻吟,艰难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溢了出来。 这声音太轻,瞬间被淹没在车间的欢呼和机器的余音里。 然而,一直分了一丝心神留意那边的陈建华,心脏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 他猛地转头! 目光如电,穿透尚未散尽的浑浊烟雾和欢呼的人群,死死锁定向那个角落! 沈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煞白! “玉红!” 沈秋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陈建华的动作更快!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无视了吊着的石膏臂和身体的虚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步就冲到了行军床边! “玉红,玉红你醒了?看着我,看着我!”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恐慌和颤抖。 他伸出那只布满油污和细小伤口的手,想要去碰触她的脸颊,却又僵在半空,生怕带来一丝伤害。 行军床上。 沈玉红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暴风雨中的蝴蝶翅膀,疯狂地颤抖着。 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了她光洁的额头和苍白的脸颊。 她似乎正陷入某种极度的痛苦和挣扎之中,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疼……好疼……” 破碎的音节从她齿缝间溢出,带着无尽的茫然和恐惧。 “玉红别怕,姐在,姐在,医生,快叫医生啊!” 沈秋哭喊着,紧紧抓住妹妹冰冷的手。 陈建华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反应……不对! 就在这时,沈玉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盛满了对陈建华依赖和爱慕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大雾。 空洞。 茫然。 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和对眼前一切、包括对她自己存在的深深恐惧! 她的目光毫无焦距地扫过扑在床前、满脸泪痕的沈秋,扫过陈建华那张写满了急迫、担忧、爱怜和恐慌的、沾着油污的脸…… 当她的视线对上陈建华那双深邃、此刻却盛满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眼睛时,一种本能的、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啊!” 沈玉红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 如同受惊的幼鹿,她猛地蜷缩起身体,拼命地向行军床最里面的角落退缩! 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双被浓雾笼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和陌生!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陈建华脸上,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嘴唇哆嗦着,破碎而尖锐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别……别过来!你……你是谁?”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陈建华的脑海中炸响! 他伸出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 指尖距离沈玉红颤抖的身体,只有一寸之遥。 却仿佛隔着一道冰冷绝望的天堑! 那双空洞、惊恐、写满陌生的眼睛,像两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捅进了陈建华的心脏! 瞬间将他所有的狂喜、所有的斗志、所有的愤怒,都冻结成了彻骨的冰寒! 沈秋也彻底呆住了,捂着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比噩梦更可怕的一幕。 整个喧嚣的车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欢呼声、机器的余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一切。 第243章 盗窃破坏战备物资 只有淬火池里,那粘稠油水混合物偶尔冒出的一个气泡破裂声,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如同绝望的叹息。 “玉红……我是建华啊……陈建华……” 陈建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然而,这熟悉的名字,传入沈玉红的耳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她只是更加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只露出一双充满了水汽和极致恐惧的眼睛,警惕而陌生地盯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陈建华?那是谁?我……又是谁? “这是失忆了?” 沈秋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沈玉红! 陈建华更是脸色难看,他也没想到,沈玉红居然失忆,就连他都不记得了! 他想了想,面色难看的对着沈秋:“走,我们带她去医院看……”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 “哐当!” 车间那扇破旧的大铁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粗暴的力量猛地踹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弥漫着油污、黑烟和绝望的车间。 一群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大檐帽、面色冷硬的公安干警,在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梳着油亮背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笑容的男人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正是县工业局副局长——周永康! 他身后,除了公安,竟然还跟着两个挎着相机、拿着笔记本的记者模样的人! “都不许动!” 周永康一声厉喝,声音尖锐刺耳,带着胜利者的嚣张。 他目光如毒蛇般扫过狼藉的车间、那座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坦克履带山、那个散发着怪味的淬火池、还有围在行军床边失魂落魄的陈建华等人。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刘师傅手中那块刚刚淬炼出来、还带着油污和幽蓝光泽的特种合金钢坯上,嘴角咧开一个阴冷的弧度。 “陈建华,你好大的胆子!” 周永康猛地一指那块钢坯,又指向堆积如山的履带板残骸,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死寂的车间: “竟敢公然盗窃、破坏国家重要战备储备物资!私自熔炼、损毁!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他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公安厉声道: “把这个无法无天的蛀虫厂长,还有这些参与破坏的同伙,统统给我抓起来!” 冰冷的命令如同丧钟敲响! 冰冷的镣铐,猛地铐住了陈建华的手腕! 那粗糙的金属边缘,狠狠摩擦着他手腕上刚刚在拆卸履带板时磨破的伤口,钻心的疼! 但他身体纹丝未动。 所有的痛感,都被沈玉红那双写满陌生与惊恐的眼睛冻结了。 周永康那张油光锃亮的脸,因为得意和恶毒而扭曲变形,几乎要贴到陈建华面前。 “陈建华,你完了!盗窃破坏战备物资,私自熔炼,人赃俱获,铁证如山,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嚣张!还敢跟孙主任斗?这就是你的下场!” “还有你们!” 他猛地转身,手指扫过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王副厂长、赵德柱、刘师傅和那些悲愤绝望的工人。 “都是帮凶!一个都跑不了!统统带走!” “住手!你们不能抓人!” 沈秋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猛地扑到陈建华身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他。 她双眼赤红,泪水混着油污在脸上冲出沟壑,声音嘶哑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我们没有偷,没有破坏!那些是废弃的履带板,是废品,堆在那里几十年没人管!” “我们是为了完成国家创汇任务,是为了救活厂子,救活几百口工人!” “放屁!” 周永康一巴掌狠狠拍在旁边一块冰冷的履带板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废弃?你说了不算,我说是战备物资,它就是战备物资!我说你们是贼,你们就是贼!带走!” 他身后的公安不再犹豫,粗暴地推开沈秋,就要强行带走陈建华! “滚开!”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响起! 赵德柱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抄起地上那根碗口粗、用来撬履带的钢钎,横在身前! “谁敢动厂长!老子跟他拼了!”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虬结,杀气腾腾! 刘师傅、小吴和其他工人也瞬间红了眼,纷纷抄起手边的铁锤、扳手、撬棍,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将陈建华死死护在中间! 绝望和愤怒点燃了他们最后的血性! “反了,反了天了!” 周永康吓得连退两步,脸色煞白,色厉内荏地尖叫: “公安同志,快,快,他们要暴力抗法,开枪,开枪镇压!” 带队的公安队长脸色凝重,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玉红!玉红你怎么了?别吓姐!” 沈秋凄厉的哭喊声如同利刃,瞬间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角落的行军床! 只见沈玉红蜷缩在床角,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双手死死抱着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和混乱! “疼……头好疼……好多血……坏人……好多坏人……”她破碎地、无意识地呓语着,仿佛深陷在某个血腥恐怖的噩梦之中。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尖刀在她脆弱的神经中疯狂搅动! “建华哥……跑……快跑……有棍子……啊……!” 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身体猛地一挺,又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倒下去,眼睛翻白,嘴角溢出白沫! “玉红……” 沈秋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她抽搐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永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随即更加凶狠地叫道: “装疯卖傻也没用!公安!还不动手抓人?难道要看着这女疯子扰乱执法吗?!” 公安队长眉头紧锁,看着床上抽搐的沈玉红和护在陈建华身前如同困兽的工人,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陈建华的目光,死死盯在周永康那张扭曲的脸上! 手腕上的镣铐被绷紧,磨破的伤口渗出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钢铁。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缓缓地、异常艰难地弯下腰。 他用那只能活动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自己沾满油污和血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被血彻底浸透、早已干涸发硬、呈现出一种暗沉黑褐色的布条。 依稀还能辨认出,那曾经是沈玉红最喜欢的一条蓝色发带。 他没有咆哮,没有辩解。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如同重锤,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悲怆和冰冷到极致的愤怒,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血……是在县医院走廊流的。” “是沈玉红为了保护我,被李国富买通的凶手,用钢管……活活砸在头上流干的!” “李国富是谁抓的?是我!” “孙明远为什么怕?为什么急着要毁了我?因为他屁股底下,全是李国富给他送的、沾着人命的脏钱!” 第244章 陈建华被抓 “你们要抓我?” 陈建华猛地举起手中那根染血的发带,如同举起一面带血的战旗! 他手腕上的镣铐哗啦作响,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上,晕开刺目的红点。 “可以!” “铐子,我戴了!” 他一步步向前,走向公安队长,走向那黑洞洞的枪口,走向周永康惊疑不定的目光。 “但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敢不敢当着这记者的镜头,当着这染着工人血、同志命的铁证!” “把我这个刚刚为国家签下三百万马克创汇订单、用命给厂子挣活路、替你们揪出李国富这条大蛀虫的人,像条狗一样拖出去!” “我倒要看看,你们抓了我,明天德国人的订单飞了,责任谁来扛?厂子里几百号工人和家属活活饿死,这血债又算在谁头上?!” “是算在你周永康头上?!还是算在你背后那个躲在市里、现在吓得尿裤子的孙明远头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上! 那两个举着相机的记者,手指僵硬地按在快门上,脸色变幻不定,镁光灯再也闪不起来。 公安队长的手,死死按在枪套上,指节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陈建华手中那根染血的发带,看着床上抽搐的沈玉红,再看向身后那些红了眼的工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周永康脸上的得意和凶狠彻底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底裤的恐慌和色厉内荏。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污蔑领导,罪加一等,快,快把他嘴堵上!带走!” 公安队长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陈建华!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其他人,让开!否则以妨碍公务论处!”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执行命令,但语气明显松动了不少。 几个公安再次上前。 赵德柱等人目眦欲裂,钢钎铁锤握得更紧! “德柱!刘师傅!让开!”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厂长!” “让他们带走我!” 陈建华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工人悲愤的脸, “看好厂子!看好设备!看好玉红!看好……我们的钢!”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刘师傅手中那块刚刚淬炼出来、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特种合金钢坯上,带着无尽的嘱托和决绝的信念: “按图纸,用命给我磨,淬火,组装,德国人的订单,必须按时交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主动迈步,走向公安。 镣铐哗啦作响,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即将奔赴刑场的孤狼,悲壮而决绝。 沈秋瘫坐在床边,抱着昏迷的沈玉红,看着陈建华被推搡着走向门口的背影,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刻骨的恨和绝望的冰冷。 周永康看着陈建华被押走的背影,脸上终于重新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又贪婪地扫过车间里那些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破旧设备和那块珍贵的合金钢坯,对着留下的公安和记者压低声音,恶毒地吩咐: “看住这里!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尤其是那个昏迷的女人,她们是重要人证!还有那些设备、那些钢……都是赃物!谁敢动,立刻抓起来!” 说完,也跟着离开…… ………… 县公安局,阴暗潮湿的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打在陈建华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冷硬。 手腕的伤口被粗糙的镣铐摩擦,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负责审讯的两个公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陈建华,老实交代!盗窃破坏战备物资,性质极其恶劣!谁指使你的?目的是什么?赃物销往何处?” “陈厂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只要你承认是管理不善,被下面工人蒙蔽,签字认个错,我们也好向上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嘛……” 陈建华闭着眼,如同入定的老僧,对所有问话置若罔闻。 时间! 他需要时间! 德国人下周就要来! 没有他坐镇,没有他解决后续更精密复杂的加工难题,刘师傅他们能行吗? 孙明远这条疯狗,会不会趁机毁了厂子? 毁了那批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县公安局长亲自走了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看也没看审讯的公安,目光直接落在陈建华身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陈……陈建华同志……”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可以走了。” “什么?” 唱红脸的公安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局长,这……这还没审完,周局长那边……” “闭嘴!” 公安局长厉声呵斥,额头渗出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建华面前,竟然亲自掏出钥匙,弯下腰,去开陈建华手腕上的镣铐! 动作甚至带着一丝……恭敬和慌乱? “陈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手续已经办好了,您……您受委屈了!” 局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陈建华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公安局长! 公安局长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敢直视陈建华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敬畏: “刚……刚接到市军区打来的加密军线电话……还有……还有市革委会钱主任的紧急批示……” “首长说……说那些坦克履带板……是……是首长当年亲自批准报废处理的废品……我们县回收站只有保管权,没有处置权!” “市军区……感谢落萍县农机修造厂为国防军工废物利用……做出的……积极探索……” “钱主任批示……陈建华同志带领工人克服万难,完成创汇任务,是功臣!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生产!违令者……严惩不贷!” 轰……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来自绝对碾压层面的雷霆之音,陈建华的心头依旧如同被重锤撞击! 赵莉莉! 一定是她! 只有她,能在这绝境之中,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如此霸道绝伦的方式,瞬间撕裂孙明远和周永康精心编织的罗网! 甚至直接搬动了市军区首长和市革委会的钱主任! 这能量……这手段…… 公安局长已经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镣铐,看着陈建华手腕上那圈刺目的血痕和磨破的伤口,脸上的汗更多了。 “陈同志,车……车在外面备好了,送您回厂?还是去医院?” 陈建华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疼痛的手腕。 冰冷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在他眼底最深处无声地汇聚、压缩,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他没有回答公安局长的话。 他的目光,穿透审讯室冰冷的墙壁,仿佛看到了落萍镇那个破败的工厂,看到了那块淬火的钢,看到了病床上那个将他遗忘的爱人…… “回厂!” 很快…… 公安局局长送陈建华到农机修造厂门口后,犹豫一下,还是说道: “陈厂长,你在公安局这段时间,有人盯上食品厂了,你要小心些……” 第245章 这是我们的命门 陈建华听着公安局局长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这才刚出事,食品厂就被人盯上!眼红的人不少啊! 公安局局长笑着开口说道:“没办法,食品厂自从被你盘活后,利润大得吓人,谁看了不眼红,不想分一杯,就连我……哎,说这些干嘛?行了,陈厂长,我有事就先走了!”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陈建华还是知道对方的意思。 不过他也不在意,如今他陈建华出来了,那惦记的食品厂的人,也该收拾了! 目送公安局局长离开后,他走向不远处停放的吉普车。 随着他走过去,两位军人从车上下来,敬礼: “陈厂长,我们奉命过来接你!” 陈建华皱着眉头,淡淡开口: “是张少校让你们来的吧?” “是的,赵主任来找过张少校,将你被抓的事情说了,张少校才派我们过来接你!” 赵主任便是赵莉莉,她利用关系调上落萍县,成为厂部一位主任! 我猜得没错,果然赵莉莉出手帮我! 陈建华心中暗想,随后说道: “走吧,先送我回农机厂!” ………… 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 死寂。 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车间大门被周永康留下的两个公安和几个县工业局的狗腿子死死把守。 如同监狱。 里面,刘师傅、赵德柱、王副厂长和所有工人,如同被抽掉了魂,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绝望。 沈秋抱着依旧昏迷、但体温高得吓人的沈玉红,缩在行军床的角落,眼神空洞。 眼泪已经流干了。 就在这时! 厂区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汽车引擎凶猛的咆哮声! 不是一辆! 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 开关车门的砰砰声! 以及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 “什么人?站住!工业局执行公务,闲杂人等……” 门口把守的公安色厉内荏地呵斥声响起。 但下一秒,呵斥声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啊!你们干什么?反了!我们是公……” 砰! “哎哟!” 几声沉闷的击打和惨叫传来! 车间紧闭的大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 逆光中,一个高大挺拔、如同标枪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苍白,额角带着伤,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纱布,但那双眼睛,却如同燃烧的寒星,锐利、冰冷,带着焚尽一切腐朽的滔天战意! 他的身后,是两辆涂着军绿色油漆、挂着军区牌照的212吉普车! 几个穿着军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的战士,正如同拎小鸡一样,将那几个周永康留下的狗腿子扔到一边! “厂……厂长?!” “建华!” “陈厂长回来了!” 死寂的车间,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 瞬间沸腾! 刘师傅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赵德柱狂吼一声,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王副厂长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涕泪横流! 沈秋抱着妹妹,看着门口那个逆光而立、如同战神归来的身影,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狼藉却依旧坚守的车间,扫过那块静静躺在工具台上、依旧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特种合金钢坯,最后,定格在角落行军床上昏迷的沈玉红和泪流满面的沈秋身上。 他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了一下。 但下一刻,所有的柔情都被更冰冷的铁血意志覆盖! 他大步流星走进车间,声音如同出鞘的战刀,斩断一切阴霾和绝望,响彻每一个角落: “都给我站起来!” “公安?” 他猛地一指门口那几个被战士按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家伙,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嘲讽。 “那是来保护我们‘军工技术探索’成果的!” “市军区首长和市革委会钱主任亲自批示!” 他拿起工具台上那块沉重的合金钢坯,高高举起! 幽蓝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流动,如同不屈的战魂! “我们的钢,没问题!我们的路,走对了!” “德国人的订单!必须拿下!用我们手里的家伙!用这堆‘废铁’炼出来的钢!给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等着吸我们血的王八蛋看看!” “什么叫——真正的工人!” “刘师傅!” “到!” “赵德柱!” “到!” “王副厂长!” “到……到!” 王副厂长挺直了佝偻的腰板! “全体工人!” “在!在!在!” 震天的怒吼,带着哭腔,带着血性,带着绝境逢生的狂喜和滔天的战意,轰然炸响!几乎要掀翻车间的屋顶! “抄家伙!”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金戈铁马般的决绝: “开炉!升温!淬火!给老子——干!” 农机修造厂,彻底化身一座燃烧的钢铁熔炉! 炉火熊熊,映照着每一张布满汗水和油污、却写满搏命意志的脸。 陈建华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核心,吊着石膏臂,在车间里高速运转。 “刘师傅!这个内孔锥度,再修半丝!德国图纸标注的是动态配合间隙,一丝都不能差!” “德柱!液压管路接头密封圈全部换新!用我们库存最好的氟橡胶件!拆下来的旧件一个不留,集中销毁!” “小吴!记录!轴承座装配环境温度必须控制在18±2度!湿度低于60%!达不到?用鼓风机和冰块给老子造!”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钢铁意志,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地砸在关键节点。 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油雾和灼热的空气,扫过每一个关键工序,每一个咬牙坚持的工人,最后,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向角落那张行军床。 沈玉红静静地躺在那里,额头上搭着沈秋不断更换的湿毛巾,体温依旧高得吓人,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痛苦地紧蹙着。 沈秋守在一旁,眼圈红肿,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湿润沈玉红干裂起皮的嘴唇。 每一次看到沈玉红那苍白脆弱、毫无生气的脸,陈建华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铁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那双惊恐、陌生、仿佛看着怪物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灵魂最深处。 比手腕的伤口,比手臂的骨折,痛上千百倍! “建华……” 沈秋抬起头,对上陈建华的目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担忧, “玉红这样……不是办法……得送医院……” 陈建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爆响。 他何尝不想立刻将玉红送去最好的医院? 但周永康那条疯狗,孙明远那条毒蛇,他们的爪牙就在外面! 医院,此刻是比这油污遍地的车间更危险的虎穴! “再等等……” “德国人验收就在眼前……这是我们的命门!也是玉红的护身符!只要订单成了,谁也不敢再动我们一根汗毛!到时候……” 陈建华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眼底翻涌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要报复! 要狠狠地报复………… 第246章 糖衣炮弹 就在这时! “陈建华同志!陈建华同志在吗?” 一个带着几分急切、几分刻意讨好的声音,突兀地在车间门口响起。 一个穿着崭新灰色涤卡干部服、梳着三七分头、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堆满了笑容。 是县工业局生产计划科的副科长,钱有福。 周永康的心腹之一!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白衬衫、干部模样的人,手里拎着几个网兜,里面装着几瓶贴着特供标签的麦乳精,几罐水果罐头,还有一包印着高级点心字样的油纸包。 这阵仗,与这充斥着机油、汗臭和钢铁咆哮的车间,格格不入! “钱副科长?” 王副厂长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挡在陈建华身前,语气带着警惕, “你来干什么?周副局长又有什么指示?” “哎哟,老王,看你说的!” 钱有福笑容可掬,推开挡路的王副厂长,径直走到陈建华面前,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陈厂长,受苦了,受委屈了,周局长知道厂里生产任务重,陈厂长您又负了伤,这不,特意派我来慰问!” “代表县工业局,对奋战在生产第一线的工人同志们,表示最亲切的关怀!”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人把东西递上来。 “一点心意,给陈厂长补补身子,也给工人们加加餐,提提神!周局长说了,县里全力支持你们完成创汇任务!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那几瓶特供麦乳精、水果罐头和高级点心,在昏暗的车间里,散发着一种诱人的、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高级”光泽。 几个离得近、饿得眼睛发绿的年轻工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陈建华的目光,缓缓扫过钱有福那张堆满假笑的脸,扫过他身后那两个干部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最后落在那几兜慰问品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弧度。 “哦?周副局长……真是有心了。”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伸出那只能活动的手,没有去接东西,反而用指尖,轻轻敲了敲一瓶麦乳精的玻璃瓶身。 “特供……好东西啊。我们工人累死累活,一年也见不到一回。” 钱有福脸上的笑容更盛,以为陈建华被打动了,连忙趁热打铁: “那是那是,周局长特别交代,一定要照顾好陈厂长您的身体!您可是我们落萍县的功臣,对了……”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周局长还让我给您带个话,农机厂这边任务重,压力大,您又受了伤,实在不宜过度操劳。” “县里考虑得非常周到,您之前那个食品厂,不是搞得风生水起嘛,听说现在生产‘红星汽水’和‘向阳糕点’,在市里都供不应求?” 钱有福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 “周局长的意思是,不如……您先把食品厂那边的担子挑起来?轻车熟路,效益也好,能让工人同志们先吃饱饭嘛!” “农机厂这边技术复杂,任务又紧,交给县里派下来的技术骨干暂时接管,保证按时按质给德国人交货!您看,这样安排,是不是两全其美?” 图穷匕见! 糖衣包裹着的,是淬了剧毒的獠牙! 用轻飘飘的“慰问品”和看似“体贴”的安排,就想夺走他呕心沥血、刚刚在绝境中杀出血路的农机厂! 还想染指他在落萍县的根基——食品厂! 孙明远、周永康,这是要把他连皮带骨,彻底吞掉! 巨大的怒意如同火山岩浆,在陈建华胸腔里疯狂奔涌! 但他脸上,那抹冰冷的嘲讽却更深了。 他没有立刻爆发。 他的目光,越过钱有福,越过那几兜刺眼的“慰问品”,再次落向了角落的行军床。 沈玉红依旧在昏睡,沈秋正用沾了温水的毛巾,小心翼翼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钱有福顺着陈建华的目光看去,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算计,脸上却堆起更加“关切”的笑容: “哎呀,沈玉红同志还没醒啊?这怎么行!陈厂长,您看,周局长想的就是周到!” “县医院最好的内科张主任,已经带着进口退烧针和营养液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保证给沈玉红同志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您就放一万个心!” “只要您点头,食品厂那边……” 他用最体贴的言语,编织着最恶毒的绳索! 用玉红的命,来要挟他! 陈建华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钱有福,脸上那抹冰冷的嘲讽,终于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钱副科长,”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间的噪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回去告诉周永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 “农机厂,是我的命!食品厂,是我的根!谁想动它们一根指头……”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瞬间刺穿了钱有福脸上所有的假笑! “就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轰——!” 钱有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身后的两个干部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陈建华不再看他,猛地转身,对着炉火熊熊的车间,发出了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升温!加压!给老子——干!” “德柱!带几个人,把这些特供的糖衣炮弹,给老子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是!厂长!” 赵德柱一声虎吼,带着几个精壮工人,如同拎垃圾般,粗暴地抓起钱有福带来的网兜,连推带搡地将呆若木鸡的钱有福三人轰出了车间! “滚!” “砰!” 车间大门被重重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龌龊! 钱有福三人狼狈地站在厂区荒草里,看着被扔在脚下、滚了一地的麦乳精瓶子和压扁的点心包,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好!好你个陈建华!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等着!” 钱有福怨毒地低吼着,带着人灰溜溜地钻进吉普车,绝尘而去。 车间内。 陈建华站在那台即将完成总装、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神农II型动力底盘前。 巨大的机体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粗壮的液压油缸闪烁着幽冷的光泽,精密的齿轮箱在灯光下映射出迷人的几何线条。 这是所有人用命搏出来的希望! 他伸出手,布满油污和老茧的指腹,缓缓抚过冰冷坚硬的合金外壳。 那触感,如同抚摸着战士的铠甲。 “建华……” 沈秋走到他身边,看着妹妹依旧高烧昏迷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无力, “玉红她……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再这样下去……” 第247章 谁给你们的狗胆? 陈建华猛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 “德柱!” “到!”赵德柱如同一座铁塔,立刻应声。 “带上厂里保卫科最可靠的四个兄弟!开厂里那辆带篷的跃进卡车!”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 “现在送玉红和沈秋去市城!去市总医院!找赵莉莉!” “路线规划好,走老山路,避开所有县道关卡,遇到任何阻拦,直接闯过去,天塌下来,我顶着!” “记住,玉红的命,比天还大!” “是!” 赵德柱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个立正, “保证完成任务!玉红妹子少一根头发,我赵德柱提头来见!” 他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车间。 很快,厂区深处传来卡车引擎凶猛的咆哮! 与此同时! 落萍县食品厂。 与农机修造厂那钢铁咆哮、油污遍地的战场不同,这里弥漫着面粉的甜香和糖霜的甜蜜气息。 车间窗明几净,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人们在流水线前忙碌着,动作麻利而熟练。 灌装线上,一瓶瓶贴着鲜艳红星商标的橘子汽水被迅速填满、压盖、贴上标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烘焙车间里,金黄色的向阳牌鸡蛋糕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被整齐地码放在垫着油纸的竹筐里。 一派井然有序、欣欣向荣的景象。 副厂长马春生,一个四十多岁、面相憨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汉子,正陪着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板着脸的男人在车间里巡视。 一个是县卫生防疫站副站长吴德贵,一个是县工商管理所稽查股股长郑大强。 “马副厂长,你们这卫生制度,执行得还是不到位啊!” 吴德贵指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积了点灰尘的角落,语气严厉。 “是是是,吴站长批评得对!我们立刻整改!立刻!” 马春生点头哈腰,额头上渗出细汗。 “还有这原料进货台账,记录不够清晰,白糖的批次和来源要明确!” 郑大强翻着手中的台账本,手指敲打着桌面。 “一定改,一定改,郑股长放心,我们绝对合法合规经营!” 马春生陪着笑,心里却把这两个突然上门、鸡蛋里挑骨头的家伙骂了无数遍。 他知道,这是周永康的报复来了! 农机厂那边啃不动陈建华这块硬骨头,就把爪子伸向了根基相对薄弱的食品厂! “吴站长,郑股长,您看,这大热天的,辛苦了,先到办公室喝杯茶?” “我们厂新出的汽水,清凉解暑……” 马春生试图缓和气氛。 “喝茶就不必了!” 吴德贵板着脸,公事公办, “根据群众举报和现场检查,你们食品厂存在多处卫生隐患和管理漏洞,不符合食品安全生产规范!”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操作台上! “现在,正式通知你们!” 吴德贵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落萍县食品厂,即刻起停业整顿,所有库存产品就地封存!未经我们验收合格,不得恢复生产销售!违者严惩!” “停……停业整顿?” 马春生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车间里忙碌的工人也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惊恐地看着这边。 食品厂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饭碗! 停业整顿? 这等于断了所有人的活路! “郑股长,这……这处罚太重了吧?我们……” 马春生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是规定,没得商量!” 郑大强冷着脸,拿出封条, “现在就开始贴封条,所有车间、仓库,一律查封,所有工人,立刻离岗!” 几个跟着来的工作人员立刻拿出封条和浆糊,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封!” 一个冰冷、嘶哑、却如同带着万钧雷霆的声音,猛然在车间门口炸响! 所有人骇然回头! 只见陈建华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神,逆着门口刺眼的阳光,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伤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吊着的石膏臂和手腕上渗血的纱布,无声地诉说着他刚刚经历的风暴。 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的寒冰,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怒和滔天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吴德贵和郑大强! “陈……陈厂长?” 马春生又惊又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吴德贵和郑大强被陈建华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和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吓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陈建华,你……你想干什么?我们是依法执行公务,你们食品厂卫生不合格……” 吴德贵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手里的文件。 “卫生不合格?” 陈建华一步步逼近,脚步声在突然死寂的车间里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走到吴德贵面前,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份所谓的停业整顿通知。 然后,他猛地抬手! 不是去抢文件! 而是指向车间墙壁上,一个用玻璃镜框精心装裱、挂在最醒目位置的文件! 那文件的抬头,赫然印着鲜红的国徽! 下方,是几行清晰的打印字: 【轻工部产品卫生质量免检证书】 【编号:1975-QW-00128】 【兹证明:落萍县食品厂生产的“红星牌”系列汽水、“向阳牌”系列糕点,经国家轻工部食品卫生监督检验中心多次抽检,各项卫生及理化指标均符合国家标准,特授予免检资格……】 落款处,是轻工业部鲜红的大印! 日期:1976年3月! “依法执行公务?”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愤怒和极致的嘲讽! 他猛地转身,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炮弹,狠狠轰在吴德贵和郑大强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 “拿着县卫生防疫站和工商所的鸡毛!” “来封国家轻工业部盖了大印的免检产品?” “谁给你们的狗胆?” 他也没想到,这群人动作这么快! 要不是有公安局局长叮嘱,让他安排人关注食品厂,他还不知道! 第248章 至于你们 “谁给你们的狗胆?” 陈建华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在甜香弥漫的食品厂车间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吴德贵和郑大强骤然失色的脸上! 墙上,那份镶嵌在玻璃镜框里、印着鲜红国徽和轻工业部大印的免检证书,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散发出不容亵渎的威严光芒! 吴德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捏着那份 “停业整顿通知”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纸张发出窸窣的哀鸣。 他旁边的郑大强更是腿肚子发软,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眼神慌乱地看向吴德贵。 轻工业部! 国徽! 免检证书! 这几个字眼像重锤一样砸在他们心口,砸碎了他们那点可怜的嚣张气焰! “陈……陈建华!” 吴德贵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声音尖利地拔高,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嘶哑, “你……你少拿大帽子压人,谁知道你这证书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以前,现在群众举报你们卫生隐患是事实!” “我们按地方规定执行检查、要求整顿,天经地义!地方服从中央,但具体执行……”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杆似乎又硬气了几分,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手臂: “总之,你们现在就是不合格,必须停业整顿,封存产品,这是我们的职责,谁也干涉不了!” “对!对!” 郑大强也连忙帮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们按章办事!就算你告到市里市里,我们也不怕!” 他们背后站着周永康,站着市里的孙明远! 只要咬死地方规定、现场隐患咬死。陈建华阻挠执法,这官司打到天边他们也有歪理可讲! 陈建华看着眼前这两个跳梁小丑垂死挣扎的丑态,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越发深刻,如同寒潭深渊。 他没有立刻反驳,反而缓缓抬起那只缠着渗血纱布的手,指向车间窗外。 厂区大门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了两辆深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挂着市军区的牌照!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笔挺军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战士迅速下车,如同标枪般钉在厂门两侧,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告到市里市里?” 陈建华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流, “不用那么麻烦。” 他收回手指,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钉死在吴德贵和郑大强瞬间僵硬的脸上。 “市军区后勤部采购处的李处长,带着首长特批的慰问物资清单,就在门外。” “他今天来,就是要拉走我们厂这个月特供给市军区疗养院和一线部队的五千箱红星汽水,三千斤向阳糕点!”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嘲讽和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你们要查封,要封存,好啊!” “去!” “现在就拿着你们那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停业整顿通知!” “去跟市军区后勤部的李处长说!” “去跟等着这批特供物资的首长和战士们说!” “告诉他们——” “落萍县食品厂,卫生不合格,产品有隐患,被你们查封了!” “谁也别想拿走一瓶汽水,一块糕点!” “去啊!”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把重锤,裹挟着陈建华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意,狠狠砸在吴德贵和郑大强的心口! 轰——! 吴德贵和郑大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 市军区后勤部! 首长特批! 特供给疗养院和一线部队! 这……这他妈是捅破天了啊! 他们一个小小的县防疫站副站长、工商所股长,拿着周永康给的鸡毛当令箭,跑来查封市军区特供食品的定点厂? 还要当着市军区后勤处长的面封? 这已经不是踢铁板,这是抱着炸药包往军区弹药库里冲啊! 吴德贵手里的停业整顿通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郑大强更是面无人色,身体晃了晃,差点当场瘫软下去。 车间里一片死寂。 工人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此刻却吓得魂飞魄散的吴德贵二人。 再看看门口那两辆散发着无形威压的军车和如同标枪般挺立的战士,一股巨大的、扬眉吐气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恐慌!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压抑的笑声如同传染般迅速蔓延开来,充满了快意和嘲讽! “陈……陈厂长……误会……这……这绝对是误会……” 吴德贵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我们……我们就是接到不实举报,例行检查……绝对没有查封的意思,绝对没有,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慌忙弯腰去捡地上那张如同废纸般的停业整顿通知,手抖得厉害,捡了几次才捡起来。 郑大强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附和: “对对对,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马上走,不打扰生产,不打扰……” 两人如同丧家之犬,再也不敢看陈建华一眼,更不敢看门口那令人胆寒的军车,低着头,就想从陈建华身边溜过去。 “站住!” 陈建华冰冷的声音如同铁钳,瞬间钳住了两人逃跑的脚步。 吴德贵和郑大强身体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恐地转过头。 陈建华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扫过车间里那一张张激动、解气、带着期盼的脸,最后落在副厂长马春生身上。 “马副厂长!” “在,厂长!” 马春生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通知下去!”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从现在起,食品厂所有生产线,开足马力,三班倒!人停机不停!” “红星汽水,日产量翻倍,向阳糕点,所有品种,产量提升百分之五十!” 他猛地抬手,指向车间外那两辆深绿色的军车,声音如同金戈交鸣,响彻全场: “市军区的订单,优先保障,保质保量,一瓶不少,一块不缺,三天之内,所有物资,必须装车发运!” “有没有问题?” “没有!” 马春生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是吼出来的! “厂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车间里所有的工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好!” 陈建华的目光,这才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转向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吴德贵和郑大强。 “至于你们……” 第249章 突击检查 陈建华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如同看着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回去告诉周永康,还有他背后那条老狗孙明远。” “食品厂,不是他们能动的奶酪!” “再敢把爪子伸过来……”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我不介意,一根一根,给他剁干净!” “滚!” 如同大赦! 吴德贵和郑大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车间,连头都不敢回,狼狈地钻进他们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在工人们欢快的哄笑声中,仓皇逃离。 陈建华没有理会那两条丧家犬。 他转身,快步走向车间角落的电话机。 手腕的伤口在刚才的爆发中再次崩裂,鲜血洇湿了纱布,但他浑然不觉。 他抓起话筒,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迅速拨通了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号码。 那是通往市城的保密军线。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 一个沉稳而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女声传来: “喂?” “是我,陈建华。”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焦灼, “玉红……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这短暂的沉默,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过陈建华的心脏! “翟科长?”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绷紧。 “人刚到,在抢救室。” 赵莉莉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透着一丝凝重, “高烧四十一度二,颅压极高,伴有间歇性抽搐和喷射性呕吐。市军区总院最好的脑外科专家和神经内科专家都在里面。”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狠狠击穿陈建华强撑的意志堡垒! 高烧、颅压、抽搐、喷射性呕吐……这些都是极其凶险的信号! “她……她有没有……” 陈建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有没有……记起什么?”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更久。 久到陈建华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没有。” 赵莉莉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冷静,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陈建华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完全不认识赵德柱他们,也不认识我。对过去的一切,一片空白。而且……” 赵莉莉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罕见的沉重: “专家初步判断,她的失忆,不仅仅是脑外伤导致的器质性遗忘,更伴随着强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潜意识里,在拼命抗拒和封锁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包括……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轰……! 陈建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那冰冷的触感,如同他此刻坠入深渊的心。 自我保护机制…… 抗拒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 他在她心里,已经成了痛苦本身?成了需要被彻底遗忘和抹去的噩梦之源?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比手腕的伤,比骨折的痛,更甚千百倍! “建华?建华你还在听吗?”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陈建华猛地深吸一口气! 那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肺腑,带来尖锐的疼痛,却也强行压下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绝望和痛苦! 他不能倒下! 玉红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农机厂那边,德国人验收在即!那是所有人用命拼出来的活路! 食品厂刚刚打退一次进攻,暗处的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没有资格倒下! “我在。” 陈建华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坚硬,如同淬火的钢铁, “不惜一切代价,救她!需要什么药,什么设备,告诉我!我陈建华砸锅卖铁也弄来!” “还有……” 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的痛楚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覆盖, “保护好她,绝对不能让孙明远、周永康的爪牙,靠近她半步!” “放心。” 赵莉莉的声音斩钉截铁, “在市军区总院,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你那边怎么样?” “死不了。” 陈建华的目光扫过手腕上洇出的鲜红,扫过车间里重新轰鸣起来的生产线,扫过窗外那两辆静静等候的军车,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 “几条疯狗,还咬不死我!” 他刚要挂断电话。 “等等!” 赵莉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市军区后勤的李处长,应该到你食品厂了吧?” “在门口。” 陈建华微微一怔。 “让他接电话!” 赵莉莉的语气不容置疑, “有急事!” ………… 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 铸造车间。 巨大的炉火已经熄灭,只留下灼热的余温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金属灼烧气味。 那台完成了最后总装、披挂着幽蓝与钢铁原色的神农II型小型多功能农用动力底盘,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地矗立在车间中央。 刘师傅佝偻着腰,布满老茧的手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用最细的砂纸和油石,进行着最后一遍也是最关键的手工精密研磨。 汗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表面,瞬间蒸发成一丝白气。 他身边的工具台上,摆放着几十个刚刚手工研磨出来、精度达到微米级、闪烁着镜面光泽的核心齿轮和轴承组件。 赵德柱带着几个骨干,正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最后的液压管路保压测试和电气线路检查。 车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砂纸摩擦金属的沙沙声、扳手拧紧螺丝的轻微咔哒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 德国霍夫曼公司的验收团队,明天一早就要抵达! 成败,在此一举! “刘师傅,最后那个主传动齿轮的啮合间隙……” 王副厂长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放心,” 刘师傅头也没抬,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齿轮边缘那微不可察的啮合面,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顶尖匠人的绝对自信。 “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就在这时! 车间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是纷乱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呵斥声! “让开,都让开,市轻工厅生产调度处检查!” “谁是负责人?出来!” “设备,图纸,所有生产记录,全部封存,立刻停止一切生产活动!” 车间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群穿着深蓝色干部服、戴着红袖章、气势汹汹的人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四十多岁,梳着油亮背头,挺着啤酒肚,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正是市轻工厅生产调度处副处长——孙明远的心腹,钱卫东! 他身后,除了市轻工厅的随员,赫然还跟着十几个穿着公安制服、面色冷硬的人! 阵势比之前周永康那次更大,更凶! 第250章 全部抓起来 “钱……钱处长?您怎么来了?” 王副厂长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钱卫东看都没看王副厂长一眼,鹰隼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车间中央那台已经组装完成的神农II型底盘。 以及刘师傅工具台上那些闪烁着诱人光泽的精密齿轮组件! 他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贪婪和阴狠!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钱卫东的目光扫过车间,最后落在刘师傅身上,语气冰冷。 “根据群众举报和市厅掌握的确凿证据!落萍县农机修造厂,存在严重违反国家特种设备生产许可规定!” “非法改装报废军工设备、使用来源不明劣质材料、生产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产品等多项严重问题!” 他猛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盖着市轻工厅鲜红大印的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工作台上! “现决定:即刻起,落萍县农机修造厂无限期停产整顿!该厂所有生产设备、图纸资料、半成品及成品,全部就地查封!” “该厂负责人陈建华,立刻停职,接受上级调查!”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王副厂长和刘师傅等人,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至于这台所谓的样机……以及这些来历不明的零件……” 钱卫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全部作为关键违法证据,立刻拆解,封存,带回市厅技术鉴定中心!” “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那十几个公安和市厅随员立刻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 目标直指那台承载着所有人最后希望的“神农II型”底盘和刘师傅工具台上那些如同珍宝般的精密零件! “住手!不能拆!” 刘师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如同护崽的母兽,猛地张开双臂扑向工具台,死死护住那些凝聚了他毕生心血和无数个日夜不眠不休打磨出来的齿轮! “滚开!老东西!想妨碍公务吗?” 一个市厅的壮汉粗暴地一把推开年迈的刘师傅! 刘师傅一个踉跄,重重撞在旁边的车床上,额头瞬间磕破,鲜血涌了出来! “刘师傅!” “跟他们拼了!” 赵德柱和工人们目眦欲裂,抄起手边的铁锤扳手就要冲上去! “我看谁敢动!” 带队的公安队长猛地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众人,厉声喝道: “暴力抗法,罪加一等!全部抓起来!” 冰冷的枪口,瞬间冻结了工人们所有的血勇!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所有人! 钱卫东脸上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孙主任这招釜底抽薪,太绝了! 在验收前一天,以雷霆之势查封样机! 拆解带走关键零件! 就算陈建华有天大的本事,就算赵莉莉能搬动市军区,也来不及了! 德国人的订单,注定泡汤! 陈建华,死定了! “拆!” 钱卫东志得意满地挥手,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几个拿着工具的市厅人员狞笑着,走向那台冰冷的神农II型底盘,如同走向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笼罩的时刻! “呜——呜——呜——!” 一阵尖锐、狂暴、如同猛兽咆哮般的军用卡车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以一种撕裂空气、碾压一切的恐怖气势,从厂区外的高速路上狂飙而来! 那声音是如此狂暴,如此迅疾,如此不顾一切! 瞬间盖过了车间里所有的嘈杂和惊呼! 紧接着!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农机厂那扇厚重的、被周永康手下修补过、又被钱卫东带来的人重新加固过的大铁门。 如同纸糊的玩具一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力量,从外面连门带框,整个撞得四分五裂! 扭曲的钢铁碎片如同炮弹般飞溅! 漫天烟尘碎石中! 一辆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军用重型卡车,挂着市军区的牌照,车头闪烁着刺眼的军用探照灯。 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滚滚烟尘和无边煞气,凶悍无比地碾过破碎的大门,冲进了厂区! 卡车没有丝毫减速! 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车轮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尘土,如同一条狂暴的土龙,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铸造车间那扇洞开的大门,直冲而来! “我的妈呀!” “快跑!” 堵在车间门口的钱卫东带来的公安和市厅人员,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尖叫着四散奔逃! 那辆狂暴的军用卡车,如同一头发怒的史前巨兽,带着摧枯拉朽、碾碎一切魑魅魍魉的恐怖气势。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狠狠地一头撞进了铸造车间!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间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卡车在距离那台神农II型底盘仅仅几米的地方,带着刺耳的刹车摩擦声,猛地停住! 车轮卷起的烟尘如同浓雾般瞬间弥漫了整个车间! 在一片死寂和呛人的烟尘中。 卡车副驾驶的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只穿着精致黑色小羊皮短靴的脚,稳稳地踏在了冰冷、布满烟尘和钢铁碎片的地面上。 紧接着。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列宁装、身姿高挑挺拔、容颜冷艳绝伦的女人,利落地跳下车。 她漂亮的桃花眼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瞬间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锁定了被撞门巨响和卡车凶威吓得面无人色、僵立在原地的钱卫东! 赵莉莉! 如同战神降临!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审判蝼蚁般的冰冷和厌恶,扫过钱卫东那张惨白的胖脸,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市军区后勤部直属特种装备技术验收组组长赵莉莉!” “奉命!” “对落萍县农机修造厂承接的市军区战备技术合作项目——神农II型多功能军用动力平台样机,进行最终战地验收!” 她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钱卫东手中那份还捏着的市轻工厅文件,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如同看垃圾般的弧度: “无关人员,妨碍军务者……” “按战时条例——就地处置!” 赵莉莉什么时候成为军区装备技术验收组长了? 很多认识她的人都冒出问号! 第251章 这是军令 “军……军区验收?” 钱卫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那本散发着无形煞气的证件: “不……不可能!这明明是给德国霍夫曼的民用……” “谁告诉你,这是民用的?” 赵莉莉猛地打断他,目光扫过钱卫东手中那份轻工厅的查封文件,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嘲讽。 她侧身,指向那台幽蓝与钢铁交织、散发着冰冷力量的神农II型底盘。 “看清楚了!底盘加强筋构型,符合我军前线工程抢修车标准!” “液压接口预留,适配我军制式野战液压工具!发动机舱预留冗余空间,可加装军用级三防过滤系统!” “这是市军区委托落萍县农机修造厂,进行技术探索的军民两用战备项目,代号——盘古!” “德国霍夫曼?” 赵莉莉冷笑一声,如同女王俯视蝼蚁。 “他们只是顺带的商业合作伙伴!核心,是军令!” 轰…… 钱卫东脑子里仿佛被丢进了一颗手雷! 这帽子扣下来,别说他钱卫东,就是孙明远来了也得跪! 他带来的公安队长脸都绿了,手按在枪套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般的肃杀! “清场!” “是!” 卡车驾驶室跳下两个如同铁塔般的战士,动作迅猛如豹,枪带一甩,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向钱卫东等人! 眼神冰冷,毫无感情! “滚!” 钱卫东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有半点迟疑,连滚带爬,带着他的人屁滚尿流地冲出车间,比丧家之犬还狼狈! 车间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巨大的欢呼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 “赵同志!” “赵组长!” 工人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看着赵莉莉如同看着救世主! 陈建华拨开人群,大步走到赵莉莉面前。 他吊着石膏臂,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直直盯着她。 “市军区后勤部直属特种装备技术验收组组长?” “什么时候的事?” 赵莉莉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刚成的。临时的。” 她微微偏头,目光扫过那台庞大的神农II型底盘,最终落回陈建华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之所以能拿到这个身份,披上这身虎皮……” “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对接你!” “对接你手里这台,让市军区大佬们都坐不住了的盘古,对接你这条,能把死棋下活的过江龙!” 陈建华的瞳孔猛地一缩! 用市军区后勤部的虎皮? 他瞬间明白了赵莉莉这神来之笔的分量! 这是要在孙明远和周永康的规则之外,生生撕开一条用枪杆子划出来的路! 用军令,碾压一切魑魅魍魉! “玉红呢?” 陈建华压下心头的震动,问出最揪心的问题: “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莉莉脸上的冷冽稍缓,但眼底的凝重却更深了。 “高烧退了,命暂时保住了。” 陈建华心头猛地一松,但赵莉莉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瞬间沉入冰窟。 “但人还没醒。专家会诊过了,颅脑损伤引发的器质性遗忘,叠加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的潜意识,把受伤时最痛苦的记忆,连带着……所有与你相关的记忆,彻底封锁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自我保护……” 陈建华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意思是……她忘了我?把我……当成了痛苦本身?” 赵莉莉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建华!”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将他从痛苦的泥沼中拉回!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德国霍夫曼的技术总监格尔,带着他的团队,明天上午十点,准时抵达落萍县火车站!” “这台盘古,这台神农II型!” 赵莉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般的决绝: “必须在明天早上八点前,完成所有最终调试和军方验收项目!达到完美状态!” “这是军令!” “也是你,陈建华,唯一能打碎孙明远所有阴谋、给玉红挣一个安稳未来的——唯一筹码!” “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能!” 陈建华猛地抬头! 眼底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焚尽一切的铁血意志覆盖! “刘师傅!” “到!” 刘卫国一步踏出,额头包扎的纱布渗着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最后一遍核心齿轮啮合精度,我要零误差!” “赵德柱!” “在!” 赵德柱声如洪钟! “液压系统极限压力测试,循环一百次,漏一滴油,我扒了你的皮!” “王副厂长!” “到!” 王福生挺起佝偻的腰! “清点所有工具零件!记录所有数据!少一颗螺丝钉,我唯你是问!” “全体工人!” “在!在!在!” 震天的怒吼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战意,轰然炸响! “抄家伙!”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惊雷,撕裂烟尘! “开干!” 市轻工厅,孙明远办公室。 自从他上次下到落萍,县没多久就狼狈的逃回市里! 此时,听着钱卫东汇报情况,脸上满是愤怒! “废物,一群废物!” 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对着电话筒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钱卫东!你他妈是猪吗?市军区后勤部?赵莉莉成了验收组长?盘古战备项目,这种鬼话你也信?” “那是她赵莉莉扯的虎皮!是陈建华找的护身符!” 电话那头传来钱卫东带着哭腔的辩解:“ 孙主任……是真的啊,那证件,那军车,那当兵的枪口……他们真敢开枪啊,我们……” “闭嘴!” 孙明远厉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 “军令?哼,好一个军令!” “他陈建华以为披上张虎皮就万事大吉了?做梦!” 孙明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寒光。 “他不是要接德国的订单吗?他不是要搞‘军民两用’吗?” “给我立刻,通知工商局、计委、外经贸办,联合签发紧急通知!” “内容:鉴于当前国际形势变化及国家最新产业政策调整,为确保国有资产安全及技术不外流。” “即日起,严格限制非国营核心单位参与涉及敏感技术之涉外合作,所有已签订意向之涉外订单,需重新进行国家安全及技术保密风险评估!” “评估完成前,相关产品一律不得离境,不得交付!” “通知落萍县!立刻执行!” “我要让他陈建华,让他那台破机器,还有德国人的订单,统统烂死在落萍县那个土窝里!” 第252章 暂时无法交付 落萍县农机修造厂,铸造车间。 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站在控制台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仪表盘上每一个跳动的数据。 “液压系统极限压力测试,第一百次循环……通过,无泄露!” 赵德柱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狂喜和一丝颤抖的哭腔。 “主传动齿轮箱运行平稳,温升正常,噪音低于合同标准三成!零异响!” 刘师傅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老眼闪烁着泪花和属于顶尖匠人的绝对自信! “所有数据达标,完美!” 王副厂长捧着厚厚一叠记录单,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巨大的欢呼声再次席卷车间! 然而,就在这狂喜达到顶点的瞬间! 滴……滴……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底盘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辅助液压回路监测仪上响起! 鲜红的故障灯疯狂闪烁! 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陈建华瞳孔骤缩,一步抢到故障点! 只见一根连接着小型转向助力油缸的精密铜管接头处,一滴粘稠的、金黄色的液压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渗出! 然后,“啪嗒”一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留下一小片刺目的油渍! 死寂! 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狂喜! 赵德柱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刘师傅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王副厂长手中的记录单哗啦啦散落一地! 陈建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蹲下身,仅能活动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过那渗油的接头。 指尖传来的触感——光滑,平整,毫无损伤。 但油,就是渗出来了! “不可能……我亲手装的密封圈,氟橡胶的,全新的,我检查了十遍!” 赵德柱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 “接头本体无裂纹,安装应力正常……” 刘师傅的声音也在发抖。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渗油的接头。 突然! 他的指尖在接头内侧一个极其隐蔽、需要特殊角度才能看到的凹槽边缘,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毛刺! 非常细微,像是被某种尖锐物极其快速地划过一道! 不仔细感受,根本发现不了! 但就是这道细微到极致的毛刺,破坏了密封圈与金属面的完美贴合! 绝对是人为破坏! “周永康……钱卫东……” 陈建华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带着滔天的杀意! “厂长!怎么办?格尔他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换新接头根本来不及!重新研磨这个凹槽也……” 赵德柱急得双眼赤红,巨大的绝望笼罩下来! 就在这时! “让开!” 赵莉莉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印着“军械备件”字样和编号的密封铝盒。 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三枚闪烁着暗金色泽、表面光洁如镜、型号与渗油接头一模一样的——全新紫铜液压管接头! 在车间惨白的灯光下,那金属的光泽和完美的加工精度,远超农机厂自己加工的水准! “市军区技术储备库,精密级战备配件。” 赵莉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力量。 她将盒子递给旁边一个眼神锐利的战士。 “小张,换上!动作要快!要准!” “是,组长!” 战士接过盒子,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动作迅捷而沉稳地开始拆卸渗油的接头。 他使用的工具,都带着一种军队特有的简洁和高效。 陈建华看着那枚被换下来的、带着细微毛刺的旧接头,又看着战士手中那枚完美无瑕、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军品接头。 他抬起头,看向赵莉莉。 赵莉莉也正看着他,她的红唇,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无声的宣告: 你的背后,现在站着枪杆子! 落萍县火车站,简陋的站台。 几辆挂着市轻工厅和县工业局牌照的吉普车嚣张地停在一旁。 周永康腆着肚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正对着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 正是市轻工厅副厅长——孙明远! 他亲自来了!带着那份刚刚签发的“紧急限制令”红头文件!他要亲眼看着陈建华和德国人的订单,在他亲手编织的罗网里窒息而亡! “孙厅长,您放心!文件已经下发到县里各个部门。陈建华那小子,还有他那台破机器,绝对飞不出落萍县!” 孙明远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呜——! 汽笛长鸣! 一列绿皮火车喷吐着浓烟,缓缓驶入站台。 车门打开。 一群金发碧眼、穿着笔挺西装的外国人,提着公文包和仪器箱,在列车员的引导下走下火车。 周永康立刻堆起最热情的笑容,带着一群人迎了上去。 “格尔先生!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 周永康伸出双手,想要握手。 格尔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他,锐利地扫视着接站的人群,眉头微蹙。 “陈建华厂长呢?还有我们的样机?” “呃……这个……” 周永康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换上一副沉痛惋惜的表情, “格尔先生,非常抱歉!发生了一些……突发状况!陈建华同志他……唉!” 他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拿出那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紧急限制令”红头文件,在格尔面前晃了晃。 “您看!这是市里刚下的最新政策!涉及国家安全和技术保密!陈厂长那台样机……唉,暂时无法交付了!” “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孙明远也适时地走上前说: “格尔先生,非常抱歉。国家政策调整,我们必须严格遵守。贵公司的订单,恐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 呜呜——! 只见站台入口处! 一辆深绿色、挂着市军区牌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军用重型卡车,无视了站台工作人员惊慌的阻拦,狂暴无比地冲上了站台! 卡车以一个极其嚣张、近乎蛮横的姿态,一个甩尾急刹! 嘎吱——! 稳稳地停在了格尔团队和孙明远、周永康等人面前! 巨大的车头距离格尔的鼻尖,不到半米!带起的劲风掀起了他梳理整齐的金发! 站台上所有人都被这狂暴的出场方式惊呆了! 卡车副驾驶车门猛地推开。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利落地跳下车,无视孙明远和周永康, “格尔先生!” 陈建华的声音穿透了死寂: “落萍县农机修造厂,‘神农II型’多功能农用动力底盘样机!” 他猛地抬手,指向卡车后面那被厚重帆布覆盖的巨大轮廓! “已按合同要求,完成所有调试,达到验收标准!” “请——验收!” 第253章 清算开始 清算也该开始了 随着陈建华话音落下! 卡车后厢板轰然放下! 赵德柱和刘师傅猛地扯开厚重的帆布! 一台通体闪烁着幽蓝与钢铁冷硬光泽、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机械巨兽,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轰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粗壮的液压油缸如同巨人的臂膀,精密的传动机构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金属光泽,整台机器散发着一种工业力量的完美美感! “我的上帝!” 格尔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湛蓝色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如同吃了死苍蝇的孙明远和周永康,如同看到稀世珍宝般,带着他的技术团队,激动地扑向了那台“神农II型”! 孙明远看着眼前这完全脱离掌控的一幕,看着如同众星捧月般被德国人围住的陈建华,看着那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钢铁巨兽,再看着旁边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周永康……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死死捂住胸口! 完了! 全完了! 他精心策划的绝杀……被一辆狂暴的军车……彻底碾碎了! “走,回市里!” 孙明远脸色苍白,被秘书扶着上车,直接离开! 跟着他一起来的人,也都狼狈的离开! 陈建华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后,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很快就收回目光,看着一方依靠在军车上的赵莉莉点了点头! 赵莉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也是轻微的点了下头。 两人开始跟德国人交流,确认货物的可行性! 等到德国人满意的离开! “清算也该开始了!” 陈建华转身,对着激动得浑身发抖的王副厂长: “王副厂长。” “在!厂长!” 王福生一个激灵,挺直了佝偻的腰板。 “通知厂里财务、保卫科、技术骨干,立刻集合!” “带上所有账本,所有生产记录,所有进出库单据,特别是……” “周永康副局长,还有市轻工厅钱卫东处长,这两位领导之前关心我们厂生产时,留下的所有指导意见!一个字,一张纸,都不准少!” “是!” 王福生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转身就跑! 陈建华的目光又转向旁边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赵德柱: “德柱!” “厂长!” 赵德柱声如洪钟,眼神如同饥饿的猛虎。 “带上保卫科最精干的兄弟开厂里那辆带斗的解放卡车!”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般的杀伐决断: “目标:县工业局!市轻工厅生产调度处!” “给我——堵门!” 落萍县工业局。 副局长办公室。 周永康刚被手下像拖死狗一样从火车站弄回来,换掉了湿透的裤子,正瘫在宽大的皮沙发里,脸色依旧惨白,眼神惊魂未定。 “妈的……妈的……陈建华……赵莉莉……” 他神经质地念叨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粗暴的力量猛地撞开! 周永康吓得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烫得他嗷一嗓子跳了起来! “谁?反了天了?” 他惊怒交加地咆哮。 只见门口,赵德柱如同一尊铁塔战神,带着四个荷枪实弹、眼神冰冷的保卫科骨干,如同虎狼般闯了进来! 一股无形的煞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周副局长。” 赵德柱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压迫感, “我们厂长有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赵德柱?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工业局,我是副局长!” 周永康色厉内荏地尖叫,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干什么?” 赵德柱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周永康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轰隆!” 厚实的桌面瞬间被拍得木屑纷飞! 上面摆放的文件、茶杯、笔筒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请你去农机厂,对质,算账!” 赵德柱的声音如同炸雷,震得周永康耳膜嗡嗡作响, “是体面地跟我们走?还是老子把你像捆猪一样扔车上?自己选!” 与此同时。 市轻工厅,生产调度处副处长办公室。 钱卫东正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里的电话被他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孙明远在火车站当众气晕被送医院抢救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艘正在沉没破船上的老鼠! “妈的……陈建华……赵莉莉……你们不得好死……” 他低声咒骂着。 “砰!” 办公室门同样被粗暴地踹开! 几个穿着农机厂保卫科制服、面色冷硬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正是厂保卫科副科长,李铁! 他手里拿着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 “钱卫东!” 李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 “奉落萍县农机修造厂陈建华厂长命令!并持市军区后勤部技术合作项目组特别授权函!” “现以涉嫌严重干扰军工技术合作项目、破坏国家重要生产设备、非法扣押技术资料等罪名,对你进行传唤!” “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卫东闻言,满脸不屑:“就凭他陈建华一个小小的厂长!他有什么资格传唤我?” “钱卫东,你是生产调度处副处长,陈厂长确实没有资格,甚至没有权利传唤你!” “但你别忘了。我们这次虽然是以陈厂长的名义,但背后可是军区,你确定不跟我们走一趟吗?” 李铁淡淡的说道,有赵莉莉在背后,他可不怕对方! 而且,这也是赵莉莉认可的,陈建华不单单是厂长,更是代表赵莉莉以及军区! “你……” 钱卫东确实不怕陈建华,但不代表他不怕军区!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艰难的点头:“好!我跟你们走一趟!” ………… 落萍县农机修造厂,铸造车间。 临时布置成了肃穆的清算场。 车间中央,那台立下汗马功劳的神农II型底盘静静矗立,如同沉默的审判者。 底盘前方,摆着两张桌子。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坐在主位,脸色冰冷如铁。 赵莉莉坐在他旁边,抱着手臂,漂亮的桃花眼如同寒潭,冷冷地扫视着全场。 背后站着几位军区的人,镇场子! 王副厂长、刘师傅、赵德柱等核心骨干分坐两侧。 保卫科的精锐持枪肃立四周,气氛肃杀凝重! 如同公堂! 车间大门被推开。 “周永康!”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第一个刺向周永康。 “二月底的时候,县工业局以‘扶持’为名,强行划拨给我厂一批劣质生铁,导致我厂铸造车间连续报废三炉关键部件!” “直接经济损失一万八千七百元,批条,是你签的,签字下方,还备注了‘此批生铁由市轻工厅孙明远主任特批调拨’!这笔账,认不认?!” 第254章 铁证如山 王副厂长立刻将一张盖着县工业局红章、签着周永康潦草签名和备注的批条复印件,狠狠拍在周永康面前的桌子上! “钱卫东!”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转向旁边抖得更厉害的钱卫东。 “今年三月!你以市厅‘技术指导’为名,带人强行进入我厂核心装配车间,滞留长达三小时!” “当日,我厂正在组装第一台‘神农I型’样机关键液压阀组!次日,该阀组在空载测试时发生不明原因卡滞报废!” “事后,从你遗落在车间的公文包夹层里,发现了微量与该阀组精密偶件材质相同的异常金属碎屑!” “经市军区技术部门鉴定,该碎屑边缘带有明显人为破坏痕迹!这笔账,认不认?!” 刘师傅猛地站起,举起一个用透明证物袋封好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金属碎屑。 以及一份盖着市军区技术鉴定专用章的鉴定报告!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不……不是我……是孙主任……是孙明远指使……” 周永康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想把脏水泼给还在医院抢救的孙明远。 “陈建华,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钱卫东脸色惨白,却还想负隅顽抗,声音尖利嘶哑。 “证据?” 陈建华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手。 王副厂长立刻将一厚摞账本、记录单、单据复印件,重重地放在他手边。 陈建华看都没看这些,他的手指,直接点向车间角落里,一个被保卫科看守着的、穿着工装、低着头、浑身发抖的年轻工人。 正是之前负责装配那台渗油接头所在辅助回路的装配工,小孙! “小孙!”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在小孙心上! “抬起头!看着这两个人!” 小孙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不敢看陈建华,更不敢看跪在地上的周永康和钱卫东。 “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分,总装最后阶段,周永康的心腹司机,是不是在车间后门,塞给你一个小纸包?” “里面包着五十块钱!让你在装配那个辅助液压回路铜接头时,不小心用藏在指甲里的特制刮针,在接头内侧凹槽边缘,轻轻划那么一下?!”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每一个字都像毒牙刺入小孙的灵魂! “钱卫东的秘书,是不是在你去厕所的时候,堵住你,威胁说要是敢说出去,就让你全家在落萍县待不下去?” “说!” “哇——!” 小孙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周永康和钱卫东: “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周局长说……说只要划一下,就给我转正。” “钱处长的秘书说,不做就弄死我全家,呜呜呜……厂长!我错了,我鬼迷心窍……呜呜呜……” 轰——!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周永康和钱卫东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恶臭弥漫! 巨大的恐惧让他们连狡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绝望的哀鸣和筛糠般的颤抖! “好,很好!” 陈建华缓缓站起身,吊着石膏臂,一步步走到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周永康和钱卫东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散发着恶臭的蝼蚁,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周永康,钱卫东。”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 “你们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破坏生产、构陷忠良、里通外国……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探照灯,射向肃立在门口、早已被眼前这雷霆手段惊得目瞪口呆的县公安局长和市纪委派驻落萍县工作组的负责人! “公安的同志!纪委的同志!”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堂木炸响: “这两个蛀虫,败类!现在就交给你们了!” “给我……” 他猛地抬手,指向车间外那如同巨兽般停着的军用卡车: “押上军车,直接送市纪委,送市军区保卫部!” “告诉上面!” 陈建华的目光穿透车间的屋顶,仿佛看到了市城医院里那个依旧昏迷的沈玉红,看到了孙明远那张躲在暗处、阴鸷怨毒的脸! 他的声音,如同淬火的战刀,带着斩断一切荆棘的锋芒,响彻全场: “这只是开始!” “孙明远那条老狗……” “我陈建华,一定会亲自送他进去!” 周永康和钱卫东如同两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被粗暴地扔进了冰冷的、挂着市军区牌照的卡车后厢。 “砰!” 沉重的厢板被狠狠关上,隔绝了两人绝望的哀嚎。 肃立在车旁的战士面无表情地拉上了枪栓,发出清脆冰冷的咔嚓声。 “押走,市纪委,市军区保卫部!”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法官落下法槌。 军用卡车引擎发出低吼,卷起尘土,碾过破碎的厂区地面,绝尘而去,只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和一片死寂。 车间里,工人们攥紧拳头,看着卡车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是压抑太久的快意和熊熊燃烧的火焰。 “厂长!” 王副厂长激动地凑上前,声音带着颤音, “接下来……是不是……” 陈建华缓缓转过身,吊着石膏臂,脸色在车间惨白的灯光下如同冰冷的岩石。 他没有回答王福生,目光直接投向抱着手臂、靠在“神农II型”巨大履带旁的赵莉莉。 赵莉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如同慵懒却危险的母豹,对着陈建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眼神在说:网,撒下去了。 陈建华收回目光,看向王副厂长,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风暴的冷酷: “通知下去。” “农机厂,所有生产线,马力全开!三班倒!德国人的订单,保质保量,” “食品厂那边,也立刻恢复生产!产量翻倍!市军区的特供订单,优先保障!” “另外——”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寒流掠过: “厂里所有和周永康、钱卫东有过私下接触的人,无论是谁,主动到保卫科交代问题!坦白从宽!这是最后的机会!” “是,厂长!” 王福生精神大振,转身就跑。 “德柱!” 陈建华的目光转向如同铁塔般的汉子。 “在!” 赵德柱挺胸抬头,杀气腾腾。 “带人,守好厂里所有关键设备和仓库,尤其是那批刚到的德国精密数控机床配件!”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金戈铁马般的杀伐气: “从现在起,厂区进入一级戒备,没有我的条子,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搞破坏,谁敢伸手——给我把爪子剁了!” “明白!” 赵德柱一声虎吼,带着保卫科的精锐,如同猛虎出闸,迅速消失在车间门口。 第255章 弃子 市第一人民医院,高干病房。 孙明远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额头上缠着纱布,手上打着点滴。 他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 秘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拿着电话筒,声音带着哭腔: “孙主任,联系不上,王部长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占线,李副书记的秘书说领导在开会……张老那边……张老那边直接挂断了……” “废物,一群废物!” 孙明远猛地抓起床头柜上的搪瓷水杯,狠狠砸在地上! 热水和瓷片四溅! “再去打,打到通为止,告诉他们,我孙明远要是完了,谁都别想好过,那些东西……” 就在这时!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灰色涤卡干部服、戴着眼镜、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正是孙明远安插在市轻工厅的心腹,也是他的远房表弟孙茂才! “表哥,表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孙茂才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全是冷汗。 “慌什么!” 孙明远强作镇定,厉声呵斥, “天塌不下来,是不是陈建华那小畜生又搞什么幺蛾子?!” “不是陈建华,是……是市里!” 孙茂才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 “市纪委,市军区保卫部,联合调查组,带着周永康和钱卫东的……口供笔录!” “还有……还有我们之前给农机厂下绊子的所有原始批条和电话记录……已经……已经到市委了!”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孙明远脑海中炸响! “不……不可能……他们怎么敢……” 他难以置信地嘶吼:“我的靠山呢?王部长呢?李副书记呢?他们……” “表哥!” 孙茂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打断了他的嘶吼。 “王部长的秘书……刚……刚给我递了话……” “王部长说……弃子要有弃子的觉悟,让您顾全大局,好自为之。还说……您手里那些东西,早就不新鲜了。让您别做无谓的挣扎……” “弃子……不新鲜了……” 孙明远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最后的底牌,他以为能同归于尽的筹码,在那些真正的掌权者眼中,早已被时间冲淡,成了可以随时舍弃的废纸? 巨大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 “噗……” 一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点溅在雪白的被单上,触目惊心! “孙主任!” 秘书和孙茂才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想扶他。 “滚开!” 孙明远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把推开他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眼中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火焰, “我不信!我要打电话!我要……” “砰!”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人让房间里瞬间降到了冰点! 两个穿着笔挺藏青色中山装、胸前别着鲜红党徽、面容冷峻如同岩石的男人。 他们身后,跟着四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刀的公安干警! 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方正,眼神如同鹰隼,正是市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钱刚! 他手中,拿着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 “孙明远!” 钱刚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经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委员会批准,并报市委同意!” “现决定:对你实行隔离审查!” “这是审查决定!” 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纸被拍在孙明远面前的被子上。 “不,你们不能,我是市轻工厅副厅长,我有靠山,我有……” 孙明远发出垂死的嚎叫,试图挣扎。 “带走!” 钱刚面无表情,斩钉截铁。 两名魁梧的干警立刻上前,如同抓小鸡一样,将彻底崩溃、口鼻还在溢血的孙明远从病床上架了起来! 点滴瓶被扯落,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药水四溅!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陈建华、赵莉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孙明远被拖出病房门,怨毒的诅咒在走廊里回荡。 “钱主任!” 孙茂才和秘书惊恐地想要上前。 钱刚冰冷的眼神扫过他们: “孙茂才,你涉嫌共同受贿,滥用职权,带走!其他人,原地待命,接受组织调查!” 如同雷霆扫穴! 病房里只剩下孙茂才绝望的哭喊和秘书面如死灰的瘫软! 与此同时! 落萍县第一农机修造厂,厂部广播站。 高音喇叭的电流发出滋滋的杂音。 陈建华站在麦克风前,吊着石膏臂,脸色平静。 他身后,站着赵莉莉、王副厂长、刘师傅、赵德柱……所有核心骨干。 车间里,流水线旁,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屏息凝神,抬头望着广播喇叭的方向。 整个厂区,一片肃穆。 陈建华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声音通过高音喇叭,清晰地传遍了厂区的每一个角落: “落萍县农机修造厂!全体工人同志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就在刚才!” “市轻工厅原副厅长孙明远,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已被市纪委正式立案,隔离审查!” “原落萍县工业局副局长周永康,原市轻工厅生产调度处副处长钱卫东,对其违法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已被依法逮捕,移送司法机关!” “他们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破坏生产,栽赃陷害,妄图将我们厂,将我们几百号工人和家属,活活逼上绝路!” “他们——完蛋了!” 轰…… 巨大的欢呼声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好……” “厂长万岁!” “老天有眼啊!” 车间里,工人们扔掉手中的工具,互相拥抱,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又哭又笑! 有人激动地跳上了机器,有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巨大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厂区,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王副厂长老泪纵横,紧紧抓着刘师傅布满老茧的手。 刘师傅浑浊的眼里也闪动着泪花,喃喃道: “报应……报应啊……” 赵德柱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钢柱上,震得锈皮簌簌落下,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赵莉莉抱着手臂,站在陈建华身后,漂亮的桃花眼看着眼前这沸腾的一幕,红唇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第256章 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建华抬手,压下了震天的欢呼。 他的目光,如同火炬,扫过广播站窗外那一张张激动、流泪、充满希望的脸庞。 “孙明远倒了,周永康、钱卫东进去了!” “但,这还不够!”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决绝和力量: “从今天起!” “落萍县农机修造厂,落萍县食品厂!” “我们自己的厂子!我们自己的饭碗!” “再!也!不!会!被!任!何!蛀!虫!拿!捏!” “我们要用自己手里的家伙!用这台神农打下的江山!” “造最好的机器!做最好的食品!” “让工人吃饱饭,让厂子挣大钱!让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 陈建华猛地握紧拳头,那只能活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高高举起! “统统滚蛋!” “农机厂,食品厂!” “未来——” “我们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 震天的怒吼,带着血性,带着希望,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如同滚滚惊雷,响彻云霄! 久久回荡在落萍县的上空! 然而,陈建华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酝酿中! 与此同时! 市军区总医院,特护病房。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玉红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沈秋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沈玉红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忧虑。 突然! 沈玉红那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极其剧烈地、痛苦地颤抖起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巨大痛苦和恐惧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溢了出来! 混乱而血腥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她脆弱的意识! 冰冷的钢管! 呼啸的风声! 温热的鲜血! 还有……一个模糊却让她心脏骤停、灵魂都在尖叫的身影轮廓! “不……不要……建华哥……跑……快跑……” 破碎的音节从她齿缝间挤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玉红?玉红你怎么了?别吓我!” 沈秋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抓住妹妹的手。 就在这混乱痛苦的顶点! 病房角落里,那台小小的、正在播放着舒缓音乐的收音机,频道突然被切换! 一个清晰、严肃、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女播音员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音乐和混乱: “本台最新消息!经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深入调查,原市轻工厅副厅长孙明远,利用职务之便,长期收受巨额贿赂,滥用职权,严重破坏国家经济建设,情节特别恶劣,影响极坏!” “经市委批准,决定给予孙明远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其涉嫌犯罪问题及线索,已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另悉,落萍县工业局原副局长周永康、市轻工厅生产调度处原副处长钱卫东,对伙同孙明远所犯受贿、滥用职权、破坏生产等罪行供认不讳……” “孙明远……开除……移送司法机关……” “周永康……钱卫东……供认不讳……” 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伴随着播音员严肃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狠狠劈入沈玉红混乱痛苦的意识深处! “啊——!” 沈玉红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 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地弹动了一下! 那双紧闭了太久的眼睛,在巨大的痛苦和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惊雷般的外部信息冲击下! 猛地睁开了! 沈玉红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瞳孔在瞬间放大! 空洞! 随即被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的血色记忆彻底淹没! 额角炸开的剧痛和温热的、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刺眼的灯光下,狰狞挥舞棍棒的身影! 还有……那个将她死死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所有致命袭击、沾满血污却依旧坚毅如山的背影! “建华哥……!” “玉红!玉红你醒了?认得姐姐吗?我沈秋姐啊!” 沈秋狂喜地扑到床边,紧紧抓住妹妹冰冷颤抖的手,泪水瞬间决堤! 沈玉红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沈秋脸上,那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和巨大的安全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眼泪汹涌而出: “疼……头好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医生,医生!” 沈秋语无伦次,激动地按着床头的呼叫铃。 病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医生护士。 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蓝色呢子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姣好却扭曲着刻骨怨毒的女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盯着病床上刚刚苏醒、脆弱不堪的沈玉红身上! 正是孙明远的妻子——郑心怡! “沈玉红……” 郑心怡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恨意, “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家老孙怎么会……” “你想干什么?” 沈秋猛地站起,张开双臂挡在沈玉红床前,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干什么?” 郑心怡脸上露出一个狰狞扭曲的笑容,猛地举起手中的保温桶! 保温桶的盖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里面赫然是滚烫的、冒着刺鼻白气的——浓硫酸! “送你们下地狱,给我家老孙陪葬!放心,还有陈建华那个贱人,我同样不会放过他的,很快他们就会下去跟你们团聚!” 她尖叫着,手臂猛地向前挥出! 滚烫的硫酸带着致命的弧线,狠狠泼向病床上的沈玉红和挡在前面的沈秋! “不……” 沈玉红发出绝望的尖叫! 混乱的记忆碎片和眼前致命的危机瞬间重叠!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沈秋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用身体去挡!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清脆震耳的枪响!毫无预兆地在病房门口炸开! 子弹精准无比地打在郑心怡手腕上! “啊……” 郑心怡发出凄厉的惨叫! 保温桶连同里面的硫酸脱手飞出,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刺鼻的浓烟和腐蚀的滋滋声瞬间弥漫! 门口。 张大山少校面无表情地放下还在冒着青烟的五四式手枪枪口,眼神锐利如刀锋! “敢在我们军区医院害人!拿下!” 张大山的声音冷硬如铁。 身后两位战士,立刻上前,如同拎小鸡一样,将惨叫挣扎的郑心怡粗暴地反铐起来! “张……张少校?” 沈秋惊魂未定,看着门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军人,又惊又喜。 张大山对沈秋微微颔首,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 “赵组长料事如神。孙明远倒了,这条毒蛇的婆娘,果然会狗急跳墙!” 他看向惊魂未定的沈秋: “人交给我们。你们安心养伤。” “我爸是郑宏,你们敢抓我,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郑心怡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第257章 上市里 市工商局局长办公室。 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一个精美的景德镇薄胎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混账,无法无天!” 郑宏,这位掌管着全市工商命脉的局长,此刻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跳,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他刚刚接到电话,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郑心怡,竟然在市军区总医院,被人当着他的面开枪打伤手腕,然后像罪犯一样铐走! “陈建华,赵莉莉,张大山!” 郑宏咬牙切齿,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好,好得很,真当我郑宏是泥捏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文件乱跳! “孙明远那个蠢货栽在你们手里,是他活该,但动我郑宏的女儿……” 郑宏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擲的疯狂寒光,猛地抓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刘吗?我郑宏!” 电话接通,郑宏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蛇,带着彻骨的阴冷: “马上给我签发三份紧急行政调查令!” “第一份,落萍县农机修造厂,查他们所有涉外订单的合同备案、外汇结算、技术转让协议!” “给我往死里抠,但凡有一点程序瑕疵,立刻冻结他们所有银行账户,勒令无限期停业整顿!” “第二份!落萍县食品厂!重点查他们的原料进货渠道、卫生许可证年检记录、特供产品质检报告!” “特别是给市军区供的那批货,给我翻个底朝天,找不出问题?那就给我制造问题!我要让他们的特供资格,今天就作废!” “第三份……” 郑宏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阴毒: “以涉嫌非法集资、扰乱市场秩序的名义,给我查封陈建华白马镇的红旗合作社!” “把他那个什么‘农民入股分红’的模式,给我打成非法集资的典型,把他合作社的账本,给我封了,把他的人,给我抓几个回来审!” “记住!” 郑宏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动作要快,下手要狠,证据链要给我做得天衣无缝,我要让陈建华——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我要让他知道——动我郑宏的女儿,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陈建华一辈子在监狱度过!” …… 这天,陈建华正在农机修造厂,目光死死盯着几位从洛阳市下来检查的人,而且手持是工商局局长郑宏的印章批条下来! 陈建华对着身边的赵莉莉问道:“赵组长,这位是工商局局长郑宏,你认识吗?” 赵莉莉脸色同样难看的点了点头: “认识,是孙明远老丈人。我刚得到消息,孙明远的老婆想在是军区医院害玉红她们,被抓起来。应该是为了这事,郑宏才会对付你!” 陈建华听到有人要害沈玉红和沈秋,顿时揪心问: “玉红和沈秋没事吧!” “没事,有军区的人保护,能有什么事!” 夜幕降临,来检查的人,没发现什么问题,只能无奈的离开! 就在陈建华和赵莉莉目送对方离开的时候! “不好了,大山他娃!” 青山村民兵队大队长陈明德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大喊着! “大队长,你怎么来了!” 陈建华听到他的呼叫声,急忙迎上去! 陈明德赶紧表明来意:“大山他娃,虎子、二牛和吴志轩被抓了,而且还是市里下来的人!” “什么?” 陈建华惊呼一声,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哎呀,就是市里的大人物说什么红旗合作社,不合规还是什么的,反正我不明白就是了!志轩被带走前,让我来找你的!” “该死,一定是郑宏搞的鬼!” 陈建华怒骂一声,吩咐其他人看好厂子,对着赵莉莉道:“走,我们去洛阳市!” “好,我先让人查查,是不是郑宏搞得鬼!” 赵莉莉一边跟着陈建华朝着场外走去,一边打电话! 呜——! 军用吉普车的引擎在夜幕中发出撕裂般的咆哮,轮胎碾过坑洼的市道,卷起漫天尘土!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身体随着剧烈的颠簸晃动,脸色在仪表盘幽绿的微光下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模糊树影,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虎子!二牛!吴志轩! 三个跟着他最早在青山村起家、把红旗合作社从无到有拉扯起来的兄弟! 副驾驶上,赵莉莉抱着手臂,漂亮的桃花眼里寒光凛冽。 她手里的红色保密电话话筒紧贴着耳朵。 “钱主任!是我,莉莉!人关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严肃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查到了。市工商局稽查总队三中队,郑宏亲自下的令,关在他们南郊的改造基地。理由是‘非法集资扰乱市场秩序’,手续……表面齐全。” 赵莉莉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话筒里: “保出来!立刻!我马上到市里!” “莉莉……” 钱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和沉重。 “郑宏这次是疯狗咬人,王老打过招呼……阻力很大。我的人刚进去……就被挡回来了。” “对方咬死是正常调查程序,态度很强硬。” 赵莉莉的心猛地一沉! 钱主任是亡夫家族在市纪委三室的核心人物,连他都受阻? 郑宏背后那个“王老”,能量如此之大? “钱主任!”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不管阻力多大,人必须立刻出来,他们三个要是少一根头发……” 她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杀意已经透过话筒传递过去! “我亲自去一趟!” 钱主任沉默两秒,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沉重。 “等我消息!”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时间眨眼过去了! 陈建华和赵莉莉很快就来到洛阳市。 第258章 重伤昏迷 吉普车一个甩尾,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市纪委招待所门口。 陈建华和赵莉莉刚跳下车。 钱主任那辆挂着市委牌照的黑色伏尔加轿车也带着烟尘疾驰而来,猛地刹住! 车门推开,钱主任脸色铁青地快步下车,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色凝重的年轻干部。 “莉莉,这位就是陈建华同志吧!” 钱主任目光在陈建华身上扫视着,对于陈建华,他可是听赵莉莉说过不少次! 陈建华率先开口:“钱主任,我是陈建华,盒马完了,还要麻烦你……” 赵莉莉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钱主任,人呢?” “人……见到了。” 钱主任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建华心上: “动刑了……下手……很重!” “虎子……肋骨断了两根,左臂脱臼,牙掉了三颗……” “二牛……后背全是鞭痕,右腿……看着像是被打折了……” “吴志轩身体不如其他两人,被烟头烫和灌辣椒水,人已经昏迷了,奄奄一息……”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陈建华的脑海中炸响!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虐血气瞬间冲上头顶!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郑……宏……” 陈建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 那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杀机! 他猛地转身,就要冲向吉普车! “陈建华!冷静!” 赵莉莉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如同寒冰, “现在冲过去,就是送死!郑宏巴不得你动手!而且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落萍县厂长,你怎么对他动手!” “冷静?怎么冷静?” 陈建华猛地甩开赵莉莉的手,双目赤红如同地狱恶鬼,指着市区的方向咆哮。 “那是我的兄弟,跟我从青山村啃着窝头走出来的兄弟,现在被郑宏那条老狗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让我怎么冷静?” “那你就去,去把郑宏剁了,然后呢?”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骨,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你被抓,枪毙,厂子垮了,你的孩子怎么办?几千工人跟着你喝西北风,躺在医院里的玉红怎么办?孙明远那帮人在地下都能笑醒!” 陈建华的身体猛地僵住! 如同被冰水浇头!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现实激烈碰撞,让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手腕上被镣铐磨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洇湿了纱布!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等!” 赵莉莉斩钉截铁,漂亮的桃花眼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等天亮。等一个名正言顺。等一个——”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钱主任! “钱主任,证据链,郑宏非法拘禁、刑讯逼供、滥用职权的铁证,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实?” 钱主任迎着赵莉莉的目光,牙关紧咬: “给我十二小时,郑宏这王八蛋手脚做得太绝,基地里全是他的人,但烟头、鞭子、辣椒水桶……这些东西,他抹不掉!” “还有那几个动手的杂碎的口供,我拼了这把老骨头,天亮之前,一定把铁证链拍在他桌上!” “十二小时……” 陈建华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孤狼才有的眼神! “好,我等!”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大步走向吉普车。 “去哪?” 赵莉莉追问。 “市人民医院!” 陈建华拉开车门,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僵硬和冰冷。 “看看我的兄弟……还剩几口气!” 他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 “这笔血债……” “我要郑宏……” “十倍!百倍!用命来偿!” 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区走廊。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 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陈建华和赵莉莉站在观察窗外。 隔着冰冷的玻璃。 虎子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头上缠满渗血的纱布,脸上青紫肿胀,左臂打着石膏吊在胸前,裸露的胸膛上固定着夹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 二牛趴在旁边的病床上,后背盖着薄被,但裸露的肩膀和脖颈上,一道道深紫色的、皮开肉绽的鞭痕清晰可见! 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悬吊着。 最外侧,吴志轩浑身插满了管子,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灰败如同死人。 他干瘦的手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的圆形烫伤疤痕! 有些还渗着脓水! 三个曾经生龙活虎的汉子,此刻如同三具被暴力拆解的破布娃娃,静静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炼狱! “医生……他们……” 陈建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抠出来。 旁边戴着口罩的主治医生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不忍和愤怒: “伤势太重了,特别是这小子!” 他指着吴昊轩:“他太瘦弱了,肺部吸入大量辣椒水,严重灼伤,引发急性呼吸衰竭……能不能熬过今晚……难说。” “另外两个小伙子,外伤看着吓人,但万幸没伤到内脏,需要长期治疗……但……但心理上的创伤……” 医生的话没说完。 陈建华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赵莉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陈建华死死抓住冰冷的窗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 他死死盯着玻璃窗内吴志轩那张灰败的脸,一股无法形容的暴虐杀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疯狂奔涌! 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郑宏……郑宏……郑宏!” 就在这时! 叮铃铃——! 赵莉莉手中的红色保密电话,如同催命符般疯狂炸响! 赵莉莉立刻接起。 话筒里传来钱主任疲惫却带着巨大愤怒和一丝兴奋的声音,背景音嘈杂: “莉莉,拿到了,铁证如山,动手那几个杂碎扛不住,全撂了,口供,物证,基地里的监控设备虽然被他们砸了,但我们找到了被他们偷偷藏起来的录音带!” “郑宏亲自打电话下命令上手段撬开嘴的录音。清清楚楚。还有……” 钱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扳倒巨鳄的激动: “郑宏指使手下伪造‘非法集资’证据、栽赃陷害红旗合作社的原始批条和伪造的账本!” “也被我们在他一个秘密情妇家里翻出来了,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王八蛋,这次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我立刻上报市纪委,申请对郑宏抓捕。不过,他背后有王老,恐怕不会有太重的惩罚……” 第259章 暗杀 赵莉莉眼中寒光爆射: “好!立刻上报!我们等消息!” 电话挂断。 赵莉莉转头,迎上陈建华赤红、亟待爆发的目光,一字一顿: “证据链成了。郑宏,跑不了。” 陈建华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从喉咙深处逼出嘶哑的声音: “不够!我要他死!” “抓他归案,让他身败名裂,在监狱里烂掉,比死更解恨!” 赵莉莉声音斩钉截铁,“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志轩他们的命!这里不安全,郑宏狗急跳墙,什么都干得出来!必须立刻转院!” “转去哪?” “落萍县条件不行。军区总医院!我安排!有部队守着,郑宏的手伸不进去!” 赵莉莉当机立断,再次拿起保密电话。 夜色如墨,一辆罩着严实帆布篷的军用卡车,在几辆跨斗摩托的护卫下,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 悄无声息地驶离市人民医院,碾过寂静的街道,朝着壁垒森严的市军区总医院疾驰而去。 卡车刚消失在街角,人民医院对面巷口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掐灭了烟头,迅速闪进旁边的公用电话亭。 …… 市工商局局长办公室,灯火通明。 郑宏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脸上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阴鸷的狰狞。 办公桌上,那份刚送来的密报被揉成一团。 “进了军区总院?赵莉莉,你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吗?” 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抓起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拨通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我。人进了军区总院外科楼三楼东区重症监护室。医生安排好了吗?……很好。记住,要像意外。” “尤其是那个姓吴的,他必须抢救无效!做得干净点!事成之后,你们全家移民的手续,我亲自办!” 电话挂断。 郑宏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浓茶灌了一口,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陈建华,我看你兄弟死在你眼前,你还怎么跟我斗!” …… 军区总医院,外科楼三楼东区。 惨白的灯光映着走廊冰冷的瓷砖。后半夜的死寂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打破。 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推着一辆装着瓶瓶罐罐和一台便携式心电监护仪的推车,走向东区尽头那间亮着灯的重症监护室。 两人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眼睛毫无医者的平和,只有冰冷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推车轱辘在寂静的走廊发出单调的滚动声。 监护室门口,一名持枪站岗的年轻战士警惕地看过来。 “查房,换药。” 为首的高个医生声音平板,出示了一张伪造的、盖着医院夜班总值班红章的查房单。 战士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单子,又扫了眼推车上的药品器械,没发现明显异常,侧身让开,但手依旧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滑开,浓烈的药味和生命维持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扑面而来。 三个医生迅速进入,反手关上门。 门内,只有仪器幽绿的光映着三张毫无知觉的、伤痕累累的脸。 高个医生使了个眼色,另一个矮胖的立刻走到门边,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同时身体挡住门上的观察窗。 高个则快步走到吴志轩的病床前,目光落在他手臂输液的留置针接口上。 他从推车下层摸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微型玻璃瓶,里面是几毫升无色透明的液体。 他熟练地撕开一支注射器包装,针头刺入瓶塞,将那致命的液体缓缓抽入针管。 冰冷的针尖在幽光下闪烁着一点寒星。 就在他捏着针管,针尖即将刺入输液管三通阀的瞬间—— “砰!” 病房内卫生间的门被猛地撞开! 陈建华如同暴怒的雄狮,吊着石膏臂,仅凭一条完好的手臂和身体的冲势,整个人炮弹般撞向那高个医生! 石膏臂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对方持针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高个医生发出凄厉的惨叫,注射器脱手飞出,摔在地上,针管碎裂,那几毫升无色液体迅速洇湿了地面。 “动手!” 守在门边的矮胖医生见状不妙,低吼一声,猛地从白大褂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三棱刮刀,直扑陈建华后背! 陈建华撞倒高个,身体失去平衡,眼见刮刀带着腥风刺到!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密闭空间炸开! 子弹擦着陈建华的耳畔呼啸而过,精准无比地打在矮胖医生持刀的右肩! 血花迸溅! 矮胖医生惨嚎着栽倒在地,刮刀当啷一声掉在瓷砖上。 门口,赵莉莉举着还在冒烟的五四式手枪,枪口稳稳地指着被陈建华压在身下、捂着手腕惨叫的高个医生。 她漂亮的桃花眼里凝着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锋,一步踏前,冰冷的枪口狠狠顶在对方汗涔涔的太阳穴上。 “说!” 赵莉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 “谁派你们来的?!” 高个医生疼得浑身哆嗦,对上赵莉莉那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神,裤裆瞬间湿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郑…郑局长!是郑宏!他…他让我们来…弄死那个姓吴的…做成医疗事故…饶命…饶命啊!” 与此同时。 市工商局小礼堂。 灯火辉煌,烟雾缭绕。 一场小范围的庆功宴正推向高潮。 郑宏满面红光,端着酒杯,被一群心腹和依附者簇拥着。 “诸位!” 郑宏志得意满,声音洪亮地盖过喧闹。 “陈建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以为扳倒个孙明远就能在洛阳市横着走了?笑话!我郑宏在洛阳市经营这么多年,是纸糊的吗?” 他环视全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和快意: “今晚,就在今晚,我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让他眼睁睁看着他最在乎的兄弟,一个个死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得罪我郑宏,是什么下场!” 他猛地举起酒杯,猩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晃动: “来,干了这杯,提前庆祝——明早,给陈建华那伙人收尸!” “干!” “郑局威武!” “弄死那帮乡巴佬!” 谄媚的附和声、碰杯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恶意的狂欢。 就在他们高兴狂欢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第260章 你想的太简单了 “滋啦……滋啦……” 悬挂在小礼堂四角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 所有笑声、碰杯声戛然而止。 众人愕然抬头。 紧接着,一个冰冷、清晰、带着巨大威慑力的女声,如同审判的雷霆,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全体人员注意!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市军区保卫部联合通告!” “现插播重要证据!” 短暂的死寂后,广播里猛地传出一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此刻却充满惊惶和狠厉的男声——正是郑宏! 背景似乎是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 “医生安排好了吗?……很好。记住,要像意外。尤其是那个姓吴的,他必须抢救无效!做得干净点!事成之后,你们全家移民的手续,我亲自办!” 轰——! 如同平地惊雷! 小礼堂里所有举杯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化作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郑宏脸上的得意和猖狂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瞬间崩裂! 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他瞳孔缩成针尖,难以置信地瞪着天花板上的喇叭,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不…不可能…这录音…哪来的…”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 “砰——!” 小礼堂那两扇厚重的、镶嵌着工商局徽章的红木大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扇门连同门框,被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撞得向内爆裂! 木屑、玻璃碎片、金属零件如同暴雨般激射! 滚滚烟尘中,一辆挂着市军区牌照、车头焊着粗壮防撞钢梁的军用重型吉普车,如同破城巨兽,蛮横无比地碾过破碎的大门残骸,冲进了礼堂! 刺眼的军用探照灯如同两柄光剑,瞬间撕裂弥漫的烟尘,精准地锁定了呆若木鸡、面无人色的郑宏! 吉普车一个甩尾急刹,带起的劲风掀翻了旁边的餐桌,杯盘狼藉! 车门猛地推开。 钱刚主任率先跳下车,脸色铁青,手中高举着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 他身后,赵莉莉、张大山少校,以及十几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刀的战士和纪委干部,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封锁了整个礼堂! “郑宏!” 钱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肃杀的威严,响彻死寂的礼堂: “你涉嫌滥用职权、非法拘禁、刑讯逼供、故意杀人未遂、伪造证据、巨额受贿等严重违法犯罪行为!证据确凿!” “经市委批准,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决定:立即对你实行隔离审查!” “市军区保卫部决定:对涉军案件相关嫌疑人,立即逮捕!” 他手中的文件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指面如死灰的郑宏: “给我——拿下!” “哗啦!” 两名如狼似虎的战士瞬间扑上,冰冷的钢制手铐“咔嚓”一声,死死铐住了郑宏那曾经翻云覆雨的手腕!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郑宏……” 郑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绝望地嘶吼挣扎。 “带走!” 张大山少校厉喝打断,声音如同刀锋刮过骨缝。 郑宏被粗暴地拖向那辆如同钢铁囚笼的吉普车,皮鞋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他怨毒的目光越过战士的肩膀,死死钉在烟尘弥漫的门口。 陈建华的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缓缓从吉普车后走出,踏过满地的狼藉和破碎的大门残骸。 他的石膏臂吊在胸前,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双眼睛,在刺眼的探照灯光下,燃烧着冰冷刺骨的火焰,如同死神的凝视,穿透烟尘,牢牢锁定了郑宏。 那目光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种宣告: “你的时代,结束了。” 赵莉莉也跟着走过来,看着将郑宏带走的车,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建华,你想的太简单了,郑宏身后还有哪位王老!如今郑宏被抓,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了!” 陈建华没有说话,眼中闪过寒光,语气冷漠: “那有如何,只要我还在,我就不会让他好过!” 赵莉莉闻言,没有说话,静静陪着他站了一会儿,知道车子消息在眼前才离开! 然而如赵莉莉说的那样…… 天刚蒙蒙亮,就有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市看守所森严的大铁门。 后座上,郑宏闭着眼,昂贵的毛呢大衣盖在腿上,遮住了微微颤抖的手。 “郑局,王老那边……” 副驾秘书声音发颤。 郑宏眼皮都没抬,声音嘶哑得像砂轮打磨骨头: “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洛水河底就是我的棺材。” 他猛地睁眼,毒液在眼底翻涌。 “陈建华…赵莉莉…必须死!但得用规矩…温水煮青蛙!” 他接过保温杯,滚烫的水汽氤氲不开他脸上的寒冰。 “给落萍县发调令,措辞要漂亮!鉴于陈建华同志在食品厂管理及军需特供保障工作中成绩斐然,为优化本市食品工业布局,经市商业局党委研究决定,特调陈建华同志至洛阳市第一食品厂,任生产副厂长,主持全面工作。’” 秘书一怔:“副厂长?主持全面?市一食品厂那个烂摊子…设备老化,工人发不出工资,欠了一屁股三角债,军需特供资格眼看就要被收回…这是火坑啊!” 郑宏嘴角扯出毒蛇般的狞笑: “对,就是火坑,把他从落萍县那个铁桶里拔出来,扔进这个四面漏风、随时会炸的烂泥潭!” “没了根基,我看他怎么扑腾!到了市里,在我的地盘上…哼,规矩就是勒死他的绞索,给我发!” 随着车辆远去,两人都没发现,就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处! 陈建华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远去的车子,眼中愤怒之色更浓! 他虽然猜到郑宏会出来,但没想带只有一个晚上,对方就出来了! “钱主任那边怎么说?” 他开口问身边的赵莉莉! 赵莉莉闻言,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联系不上他,或许还没睡醒。晚点我在联系!”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猜测,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第261章 市食品厂 刺鼻的消毒水味里,沈玉红苍白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抖着掀开一条缝。 “玉红?” 沈秋声音带着哭腔,猛地扑到床边。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撞在墙上。 赵莉莉一身寒气闯进来,脸色比病房的墙还白,手里死死攥着张纸,指关节捏得发青。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沈玉红,便两步冲到陈建华面前,把那纸“啪”地一声拍在床头柜上,震得搪瓷缸子一跳。 “郑宏的调令!” 赵莉莉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市一食品厂,生产副厂长,主持全面工作!哈,好一个主持全面工作!” 陈建华没碰那张纸,目光扫过纸页抬头的红字洛阳市商业局,再落到下面那个油墨鲜红的郑宏签名章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冷的弧度。 “什么时候?” 赵莉莉胸口剧烈起伏,漂亮的桃花眼里烧着两团火。 “那地方就是个火坑,设备是五十年代的老古董,工人工资欠了半年,外债欠了三百多万!” “市里军需特供的资格下个月就要被收回去,郑宏把你从落萍县连根拔出来,扔进去等死!” 沈秋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手紧紧抓住妹妹的被角。 沈玉红虚弱地睁着眼,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陈建华冷硬的侧脸上,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陈建华沉默着,伸手拿起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调令。 他抬眼,看向赵莉莉,眼神深不见底: “军区那边?” “王老压着!郑宏只拘了一夜,毫发无损出来了!钱刚主任被停了职,接受审查!” 赵莉莉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郑宏这次,玩的是阳谋,用的是官场的规则!他就是要用这个烂泥潭,一点一点耗干你!” “规则?” 陈建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像闷雷滚过。 他猛地将那张调令在手里狠狠一攥,揉成一团废纸,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郑宏也配跟我讲规则?” 他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凶悍。 “这火坑,老子跳了!” 赵莉莉瞳孔一缩:“陈建华,你疯了?那是绝地,没设备,没钱,没人,拿什么跟郑宏斗?” “斗?” 陈建华嘴角那抹冷笑陡然变得锋利无比,眼中爆射出孤狼般的光, “谁说老子要去填坑?” 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工装外套,动作牵扯到吊着的石膏臂,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子要去——炸坑!” 他目光扫过病床上担忧的沈玉红和沈秋,声音斩钉截铁: “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摔门而出。门板撞击的巨响在死寂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赵莉莉盯着那扇还在震颤的门,几秒后,猛地一跺脚,抓起包追了出去。 市一食品厂。 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着,门口传达室玻璃碎了大半,里面空无一人。 厂区里一片死寂,满地枯叶和垃圾被风卷着打旋。几栋低矮的苏式厂房墙皮剥落,窗户黑洞洞的,像瞎了的眼。 唯一有点活气的是厂办小楼前。 几十号穿着破旧工装、面黄肌瘦的工人或蹲或站,堵在楼门口,眼神麻木又带着点凶狠。 几个干部模样的缩在人群后面,脸色灰败。 “姓郑的王八蛋又塞个替死鬼来!” “呸!管他谁来!今天不发钱,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这个门!” “对,堵死他!” 人群嗡嗡骚动。 一辆挂着市里牌照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卷着烟尘,嚣张地停在人群外围。 车窗摇下,郑宏秘书那张油滑的脸探出来,夹着烟的手指朝小楼方向点了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前排工人耳朵里: “看见没?新来的陈副厂长,郑局钦点来主持大局的!你们的工资、厂子的死活,以后都归他管了!” 说完,嗤笑一声,升上车窗,扬长而去。 “操,就是他!” “堵住他,别让他跑了!” 人群瞬间炸开锅,呼啦一下全涌向厂门口那条坑洼的土路尽头。 那里,一辆风尘仆仆的军用吉普车正颠簸着驶来。 吉普车停下。 副驾门推开,陈建华吊着石膏臂,面无表情地钻了出来。破旧的工装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他站定,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眼前这群激愤、绝望、被逼到墙角的工人,扫过他们身后那片破败绝望的厂区。 “滚回去!我们厂不要什么狗屁厂长!”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工人红着眼冲在最前面,拳头捏得嘎巴响。 人群跟着往前涌,污言秽语和怒吼汇成一片。 陈建华身后,赵莉莉和司机老张绷紧了身体,手按在了腰后。 陈建华却一动不动。 直到那络腮胡的拳头几乎要杵到他鼻子上,他才猛地抬眼! 那目光,凶戾! 冰冷! 带着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 络腮胡工人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冲势硬生生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陈建华动了! 完好的左手快如闪电,一把攥住络腮胡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拗!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陈建华顺势一脚踹在他腿弯,络腮胡噗通跪倒在地,抱着手腕哀嚎。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人群,瞬间被掐住了脖子。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般狠辣的手段震住了,惊恐地看着那个吊着膀子、却像煞神一样的男人。 陈建华松开手,看都没看地上打滚的络腮胡。他往前走了一步,人群下意识地齐刷刷后退一步。 他走到厂办小楼前那块空地的中央,停住。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一张张惊惧不安的脸。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铁锈味的钢钉,一个字一个字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我叫陈建华,落萍县来的。” “今天,老子不是来当官的,是来带你们活命的!”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片破败的厂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设备是废铁?老子让它转起来!” “工资发不出?这个月,翻倍!” “军供资格要丢?老子把它夺回来!” “欠的三百万债?” 陈建华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眼中凶光四射。 “老子带你们,把它连本带利,从那些王八蛋身上啃回来!” “信我陈建华的,” 他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拍在自己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留下,跟着老子干!” “不信的,”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 “现在,给老子滚蛋!” 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几秒。 第262章 战略储备 “干他娘的!” 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猛地吼了一嗓子,浑浊的老眼里爆出一丝血性。 “老子烂命一条,跟你干了!” “对,干了,总比饿死强!” “翻倍工资,陈厂长,我们跟你!” 呼喊声如同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绝望的荒原! 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吼声汇聚成一股压抑了太久、渴望撕碎一切的洪流! 陈建华站在沸腾的人群中央,如同一块沉默坚硬的礁石。 他看向赵莉莉,眼神锐利如刀: “赵组长,帮我个忙。” “说!” “查,市郊,西边山根底下,那个废弃的红星第三储备库!七十年代初封存的!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我要知道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东西!尤其是……”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肉,冻肉,战略储备!” 赵莉莉瞳孔骤缩: “你……你怎么知道那里?那是绝密……” “别管我怎么知道!” 陈建华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有,还是没有?” 赵莉莉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陈建华眼中那近乎疯狂的赌徒般的火焰,重重点头: “等我消息!” 三天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市郊,西风凛冽如刀。 一片荒草丛生的洼地里,隐约可见几排巨大的、覆满厚厚尘土的拱形混凝土建筑,如同沉睡的巨兽。 锈蚀的厚重铁门上,交叉贴着两张早已褪色发脆的封条——洛阳市工商局封,1973.9。 几道雪亮的车灯撕破黑暗。 两辆军绿色大解放卡车咆哮着冲过崎岖的土路,粗暴地碾倒荒草,冲到仓库门前。 车斗里跳下十几个穿着农机厂保卫科制服的汉子,领头的正是市食品厂小组长杜辉,眼神凶悍如狼。 赵莉莉从吉普车上跳下,手里捏着一份盖着鲜红市军区后勤部印章的紧急调拨文件,文件边缘还带着油墨未干的湿气。 “砸!” 杜辉一声虎吼。 几个汉子抡起手臂粗的撬棍和大锤,狠狠砸向门上的锈锁和铰链! 哐!哐当!咔嚓!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在死寂的荒原上格外惊心。 厚重的铁门呻吟着,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和陈年冰霜的、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猛地涌出! 杜辉打着手电第一个冲进去。 光束扫过。 巨大的仓库内部,一排排望不到头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金属货架! 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块块长条形的、包裹着厚实油纸和冰层的物体! 杜辉冲到最近的一个货架前,用匕首狠狠划开油纸。 里面,是深红色、带着白色脂肪纹理的——冻得硬邦邦的猪肉! 成吨的猪肉! “肉,全是肉,厂长,是肉啊!” 杜辉狂喜的吼声带着颤音,从幽深的仓库里炸雷般传出来! 仓库外,赵莉莉看着手里那份还带着她体温的文件,长长吐出一口白气,对着无线对讲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陈建华,成了,百吨以上,品质完好,是战备肉!” 陈建华想了想:“动用这里的东西,军区那边没问题吧?” 赵莉莉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笑道: “没问题,已经同意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打开这里!” “那就没问题!” 陈建华淡淡的说道,对着杜辉: “全部拉回去!” ………… 天刚蒙蒙亮。 市一食品厂门口,一夜未眠的工人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麻木地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希望,或者更深的绝望。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 “轰隆隆……” 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 所有人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厂区外那条坑洼的土路上,烟尘冲天而起! 打头的是一辆军绿色、覆盖着厚实帆布的解放大卡,车头保险杠上残留着撞断的荒草和泥土,如同刚刚从战场归来的猛兽!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卡车巨大的前轮,正毫不留情地碾过一张被风吹到路中央的、印着工商局封字样的黄色封条! 纸屑在车轮下瞬间粉碎! 哔…… 刺耳的汽笛长鸣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卡车没有丝毫减速,咆哮着,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冲进敞开的食品厂大门! 径直冲向冷库的方向!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整整五辆同样满载的解放大卡,如同钢铁洪流,接连碾过厂门,卷起漫天尘土! 工人们被这狂暴的一幕惊呆了,张着嘴,忘记了呼吸。 就在这时,厂区那破旧的高音喇叭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他们刚刚熟悉起来的、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厂区上空,传遍了附近的街巷: “全体工人注意,全体工人注意!” “市第一食品厂,紧急任务!” “立刻到冷库集合,卸货,清洗,分割,灌装!” “拥军特供级午餐肉罐头——今日投产!” “凭本市粮票——半价供应!” “所有参与生产的工人,” 陈建华的声音在这里陡然拔高到极致,带着一种劈开黑暗的狂暴力量,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当月工资——翻倍!” 死寂。 绝对的死寂持续了足足三秒。 然后—— “嗷——!!!” 山呼海啸般的狂吼瞬间爆发! 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喷发! 工人们像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嘶吼着,连滚带爬地冲向冷库方向! 泪水混着鼻涕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沟壑! 有活路了! 厂办小楼里,几个原厂干部面无人色地看着窗外沸腾的人群和那几辆如同怪兽般的卡车。 “他…他哪来的肉?” 一个干部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另一个干部瘫软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张被车轮碾碎的封条照片,浑身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吐出几个字: “战…战备库…红星三库…他…他把郑局的封条…碾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进洛阳市工商局局长办公室。 “啪嚓!” 郑宏手里那只精美的景德镇薄胎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裤腿。 “战备肉?红星三库?陈建华,他怎么敢?” 郑宏眼珠子瞬间布满血丝,额头青筋蚯蚓般暴凸出来,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谁给他的胆子?谁批的条子?” 第263章 跟我讲规矩? 秘书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回答: “是…是市军区后勤部。赵莉莉加盖了紧急战备征用章!文件…文件据说直接捅到市军区了!我们…我们拦不住啊局长!” “军区…赵莉莉…” 郑宏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一步跌坐在真皮座椅里,脸色由铁青转为死灰。 他猛地想起陈建华那双冰冷噬人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动用了规则,以为稳操胜券。 可陈建华,那个疯子,他直接掀了桌子,砸了棋盘,从规则之外,拖出了足以碾碎一切的钢铁洪流! 郑宏办公室里,死寂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的咔哒声。 秘书垂手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旁,大气不敢喘。 地上摔碎的薄胎瓷茶杯碎片还散着热气,褐色的茶渍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片。 郑宏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蚂蚁般的车流行人。 玻璃上映出他铁青扭曲的脸,额角一根青筋突突直跳。 “好…好得很!”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都裹着冰渣。 “军区?赵莉莉?真当老子是纸糊的?” 他猛地转身,眼里的毒液几乎要滴出来: “原料!给我掐死他们的原料!一粒盐,一颗味精,都别想进市一食品厂的大门!还有煤!没煤,我看他那几口大锅怎么烧!” “通知所有对口供销社、盐业厂、煤炭厂,谁敢给市一食品厂供货,就是跟我郑宏过不去!” “明天,我亲自带人,去检查他们的生产安全和卫生许可证!” “是…是!局长!” 秘书一个激灵,冷汗湿透了后背衬衣。 “还有,” 郑宏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放出风去,就说姓陈的胆大包天,私自启封盗用国家战略储备物资!” “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破坏国家战备,我要让这顶帽子,死死扣在他头上,看他怎么死!” 另一边! 市一食品厂冷库门口,热火朝天。 五辆解放卡车如同沉默的巨兽趴伏着,厚实的帆布篷早已掀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覆盖着厚厚冰霜的油纸包。 刺骨的寒气混合着陈年冻肉特有的味道弥漫开来。 杜辉带着十几个精壮的保卫科汉子,正用撬棍和粗麻绳,喊着号子将沉重的冻肉块从车上往下卸。 巨大的肉块砸在铺了草席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几十个被紧急召集起来的工人,穿着破旧的胶鞋和围裙,拿着水管、刷子、刮刀,围着水槽和分割台,手脚麻利地清洗、刮毛、分割冻得硬邦邦的猪肉。 冷水溅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水汽和一种久违的、带着生机的喧嚣。 “快,手脚都麻利点,清洗干净,冻得梆硬也得给我刮出白膘来!” 杜辉抹了把脸上的冰水混合物,声音嘶哑却带着亢奋。 “厂长说了,今天这第一炉罐头要是成了,咱们就能翻身!”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站在冷库入口的高处,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他冷硬的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景象,落在厂区大门外那条空荡荡的土路上。 赵莉莉站在他旁边,漂亮的眉头紧紧锁着。 “郑宏不会善罢甘休。” 赵莉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原料掐脖子是必然的。还有那顶‘盗用战备物资’的帽子,一旦扣实,王老那边就有借口直接插手,把你往死里整!” 陈建华没说话,只是下颌线绷得像刀锋。 他当然知道,那几卡车肉只是点燃了引信,真正的雷,还在后面。 突然! 厂区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和嘈杂的喧哗! 几辆漆着工商执法字样的北京吉普和一辆白色面包车,蛮横地撞开几个试图阻拦的工人,卷着烟尘冲进厂区,一个急刹停在冷库前的空地上! 车门砰砰打开,跳下十几个穿着工商制服的稽查队员,簇拥着一个梳着油亮分头、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干部。 那人腆着肚子,手里捏着个文件夹,趾高气扬,正是工商局稽查队队长马奎。 “谁是负责人?” 马奎扯着公鸭嗓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忙碌的工人,最后钉在高处的陈建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 “我们是市工商局稽查总队,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市第一食品厂存在重大安全生产隐患和卫生问题!现在,立刻停止一切生产活动,接受检查!” “我看谁敢动!”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平地响起! 杜辉如同一头发怒的棕熊,带着满身冰水和肉腥气,猛地横跨一步,魁梧的身躯死死堵在分割台前,手里的刮骨尖刀还滴着血水! 他身后,十几个保卫科汉子齐刷刷抄起了手边的铁钩、撬棍,眼神凶狠地瞪着冲过来的稽查队员。 空气瞬间凝固,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 马奎眼皮一跳,色厉内荏地指着杜辉: “反了你了,暴力抗法是吧?给我拿下!” “住手!”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石膏臂吊在胸前,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径直走到马奎面前,两人相距不足半米。 “马队长?” 陈建华眼皮都没抬,目光落在马奎胸前那枚有点歪的铜制徽章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问路, “检查可以。手续呢?市局的正式停产检查通知书,盖着红章的文件,拿来我看看。” 马奎被陈建华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虚,下意识地挺了挺肚子,把手里的文件夹拍得啪啪响: “手续?我们工商稽查,就是手续。群众举报,情况紧急,先停产,后补手续!这是规矩!” “陈副厂长,你刚调来市里,不懂规矩,我不怪你,现在,立刻让你的人让开,否则,后果自负!” “规矩?” 陈建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弧度。 他猛地抬眼,那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刺穿了马奎强装的镇定! “跟我讲规矩?”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工人和稽查队员耳中: “好!那就讲规矩!” 陈建华猛地从裤兜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唰地一下抖开,直接拍在马奎那张油滑的脸上! “市军区后勤部,紧急战备物资调拨令,编号甲字零零柒!” 鲜红的印章,遒劲的签名,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刺得马奎眼睛生疼! “红星三库战略储备冻肉,依法依规征用,用途:保障前线特需,生产主体:洛阳市第一食品厂!”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你工商局的手,敢伸到军需特供的生产线上?敢拦着给前线子弟兵做罐头?马奎,谁给你的胆子?” 第264章 你好大的狗胆 马奎被那张带着油墨和男人手掌温度的纸拍在脸上,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手忙脚乱地抓住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调拨令,看着上面鲜红的军区大印,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军需特供!前线!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魂飞魄散! 郑局长只说要往死里整这个新来的厂长,没提这是捅了军区的马蜂窝啊! “我…我……” 马奎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捏着调拨令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带来的稽查队员也全懵了,一个个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滚。”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然煞气。 马奎浑身一激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后退几步,对着手下气急败坏地吼: “撤…撤!都撤!” 一群人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钻进车里,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嘶吼,掉头就跑,卷起的尘土比来时更浓。 工人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看向陈建华的目光充满了狂热和敬畏! 赵莉莉快步走到陈建华身边,低声道: “原料怎么办?郑宏肯定卡死了所有正规渠道。盐、调料、煤…没有这些,罐头还是出不来。” 陈建华看着马奎车队消失的烟尘,眼神幽深如寒潭。 “正规渠道?”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 “他郑宏以为,掀了桌子,老子就只能干瞪眼?”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那片破败但此刻充满生机的厂区,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赵组长,帮我联系市郊,靠近省道那个废弃的县运输队煤场!还有,落萍县,找刘大壮!” 赵莉莉瞬间明白了,眼睛猛地一亮: “你是说…那批被扣在煤场,牵扯到走私案的无主煤?还有刘大壮手里…那些特殊渠道的盐和调料?” 以前在落萍县的时候,同样遇到被卡的事情,陈建华都是从刘大壮手中拿盐和调料的! 陈建华没回答,只是眼神锐利如刀锋,刺向洛阳市中心的方向。 “郑宏想用规则勒死我?” “老子就让他看看,什么叫掀了桌子,连地基都给他炸平!” 市工商局,局长办公室。 郑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听完马奎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汇报,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玉石镇纸,狠狠砸向对面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洛阳市工商企业分布图! “砰!” 价值不菲的玉石镇纸瞬间粉碎!地图上,市第一食品厂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刺眼的白坑。 “废物,一群废物!” 郑宏咆哮着,胸口剧烈起伏。 “军需特供?好一个军需特供。陈建华,赵莉莉,你们以为抱上军区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受伤野兽,在宽大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皮鞋踩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子从原料上下手,掐死你的脖子,看你这无米之炊怎么做!” 郑宏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抓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飞快地拨通了一个标注着市物资统调办的号码。 “喂?老周吗?我郑宏!”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嘶嘶作响, “给我卡死,所有计划外的煤、盐、调味品,特别是流向市一食品厂方向的!对,一粒盐,一块煤渣都不许放过去!” “就说…就说接到举报,那边可能涉及非法囤积居奇,没有我的签字,谁批条子都不好使!” 刚撂下电话,秘书又脸色惨白地撞了进来,声音发颤: “局…局长,刚得到消息,陈建华…陈建华他…” “他又怎么了?” 郑宏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他派人把市郊省道边上,县运输队那个废弃煤场里…那批牵扯到去年走私大案的无主煤…全…全拉走了!” “整整三大卡车!还有…还有落萍县那边,一个叫刘大壮的,用…用农副产品换购的名义,从下面公社的供销点,弄到了大批粗盐、辣椒、花椒…也在往市里运了!” “根本…根本没走我们管的渠道!” “什么?” 郑宏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无主煤? 公社换购? 陈建华,你他妈是个疯子,那是雷区,是高压线,你也敢碰? 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郑宏的心脏! 他动用了所有规则内的手段,层层设卡,步步紧逼,以为能将对方困死在方寸之地。 可对方呢? 那个泥腿子出身的陈建华,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他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蛮牛,无视一切规则和潜规则,直接掀翻了桌子,甚至开始挖掘他立足的地基! “备车,去市一食品厂!” 郑宏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呢子大衣就往外冲,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老子亲自去,我倒要看看,他陈建华有几条命,敢动那些东西!” 秘书连滚爬爬地跟上。 黑色伏尔加轿车一路狂飙,无视红灯,带着刺耳的刹车声,一个甩尾,蛮横地停在市一食品厂大门前。 郑宏砰地推开车门,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就往里冲。 门口的工人想拦,被他带来的几个心腹粗暴地推开。 厂区深处,靠近锅炉房的位置,一片喧嚣。 三大卡车黑亮的煤块正轰隆隆地倾泻而下,堆成一座小山。 另一边,几辆挂着落萍县牌照的拖拉机,正卸下成麻袋的粗盐、成筐的干辣椒和花椒。 空气里弥漫着煤尘和辛辣的调料味。 陈建华就站在煤堆旁,吊着石膏臂,正指挥着工人往锅炉房运煤。 锅炉巨大的轰鸣声已经响起,粗大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 “陈!建!华!” 郑宏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噪音! 他冲到陈建华面前,双眼赤红,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子上: “你好大的狗胆,那批煤是走私案的赃物,是法院挂了号的无主财产,你也敢动?” “还有这些盐,这些调料,不走统购统销,私下换购,你这是破坏国家物资统管政策!” “是投机倒把,是挖社会主义墙脚,老子现在就能抓你,让你把牢底坐穿!” 第265章 桌子,我掀了 郑宏的咆哮在煤尘弥漫的厂区炸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建华脸上。 他带来的心腹稽查队员立刻散开,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眼神凶狠,手按在了腰间。 陈建华却纹丝不动,吊着石膏臂,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迎着郑宏那双赤红喷火的眼睛。 “郑局长,”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铁锈味的钢钉,一个字一个字凿进郑宏的耳膜, “说话,要讲证据。” 他完好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那堆黑亮的煤山。 “你说这是赃物?法院挂了号?批文呢?封存令呢?拿出来我看看!” “去年那走私案,主犯都崩了,赃物罚没清单我查过,没有煤!这批煤,是县运输队破产清算时,抵给农机站的工程款!” “农机站仓库装不下,才堆在废弃煤场!抵债文书,农机站仓库的入库单,煤场临时存放的交接单,白纸黑字,手续齐全!” 陈建华猛地一挥手,杜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盖着红章的文件,狠狠拍在郑宏面前的煤堆上! 纸页在煤尘中微微颤动。 “至于这些盐,这些调料……” 陈建华的目光扫过那些麻袋和箩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弄。 “郑局长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工农互助?落萍县红旗合作社,响应市里号召,支援困难兄弟单位恢复生产。” “用自产的农副产品,跟下面公社供销点换购些基本的生产原料,互通有无,这叫破坏统管?这叫投机倒把?” 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势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郑宏: “你郑宏卡死所有正规渠道,一粒盐都不给我们,是不是就想看着这几千工人饿死?看着给前线子弟兵的罐头烂在锅里?” “郑局长,你好大的官威啊!” “你……” 郑宏被这连珠炮般的质问和砸在眼前的证据噎得脸色由红转紫,额头青筋暴跳如雷。 他带来的稽查队员也面面相觑,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就在这时! “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厂区凝滞的空气! 一辆漆着检察院字样的吉普车和一辆挂着市委牌照的黑色伏尔加,卷着烟尘,蛮横地冲开堵在门口的工人,一个急刹停在煤堆旁! 吉普车门推开,跳下来的竟然是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钱刚! 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检察院制服、表情严肃的干部。 伏尔加车上,下来的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灰色中山装、气场沉凝的老者,赵莉莉紧跟在老者身侧,漂亮的桃花眼里寒光凛冽。 郑宏看到那老者,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周…周老书记?” 这位是已经退居二线、但在洛阳市根基极深的原市委副书记周秉坤! 更是赵莉莉亡夫家族重要故旧! “周老,你怎么来了!” 赵莉有些好奇的问道! 周秉坤脸上漏出淡淡的笑容:“这不是听说你在洛阳市被欺负了,所以我这个老家伙就来看看!” 说完,他面无人色的看向郑宏等人,目光最终落在陈建华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转向钱刚,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威严: “钱刚同志,说吧。你顶着停职审查的压力,实名举报郑宏同志的问题,证据是否确凿?” 钱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材料,声音沉稳有力: “周老,各位领导!经我初步核查,证据确凿!” “郑宏在担任工商局局长期间,滥用职权,为其妻弟孙明远的走私团伙大开绿灯,非法签批多份特许经营牌照!” “并利用职务之便,指使亲属长期控制本市部分紧俏物资的供销渠道,进行倒买倒卖,非法牟取巨额利益!” “更有甚者,郑宏为掩盖罪行,打击报复举报人陈建华同志,不惜指使手下伪造非法集资证据,非法拘禁、刑讯逼供无辜群众吴志轩、杜辉、刘二牛三人,致其重伤!” “昨夜,更丧心病狂,指使两名伪装成医生的凶徒,潜入军区总院重症监护室,意图谋杀吴志轩同志灭口!幸被陈建华同志当场擒获,凶徒已供认不讳!” 钱刚每说一句,郑宏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就晃一下。 他腿一软,全靠秘书死死架住才没瘫倒在地。 “不…污蔑…这是污蔑……” 郑宏嘴唇哆嗦,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污蔑?” 赵莉莉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她拿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郑宏那充满狠厉和阴谋的声音瞬间回荡在死寂的厂区: “医生安排好了吗?……很好。记住,要像意外。尤其是那个姓吴的,他必须抢救无效!做得干净点!事成之后,你们全家移民的手续,我亲自办!” “轰——!” 这清晰的录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击垮了郑宏! 他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烂泥般瘫软下去,被两名检察院干部一左一右死死架住胳膊。 “郑宏!” 为首那名检察官厉声喝道: “你涉嫌滥用职权、受贿、故意杀人未遂、刑讯逼供、伪造证据等多项严重刑事犯罪!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死死铐住了郑宏那曾经翻云覆雨的手腕!这一次,比上次更加沉重,更加绝望! 郑宏被拖向检察院的吉普车,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再没有半分往日的跋扈。 “等一下。” 陈建华的声音响起,不高,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他走到被架着的郑宏面前,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直视着对方失焦的眼睛。 “郑局长,”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去告诉那位王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郑宏心上: “桌子,我掀了。” “地基,我也炸了。” “想玩,我陈建华奉陪到底!” 郑宏浑身剧震,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像条死狗一样被塞进了吉普车。 警笛再次鸣响,车辆绝尘而去。 煤堆旁,死寂一片。 所有工人都看傻了,随即,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猛地爆发出来! “陈厂长!” “厂长万岁!” 欢呼声震耳欲聋! 周秉坤走到陈建华面前,拍了拍他吊着石膏的肩膀,眼中带着深意: “年轻人,锋芒太露,也要懂得藏锋。王老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 陈建华微微颔首,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谢谢周老。只要我还在一天,这罐头,就一定送到前线!” 周秉坤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钱刚走过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亮得惊人: “建华,多亏了你那份郑宏亲属倒卖物资的线索,还有莉莉,周老这步棋……” 赵莉莉打断他,看向陈建华,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郑宏进去了,但只是开始。王老的能量,远超想象。市一食品厂这个特供资格,就是下一把悬在你头上的刀。没有它,厂子随时会被打回原形。” 陈建华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冒着滚滚浓烟的锅炉房,投向洛阳市中心那片深不可测的权力丛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刀?”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那就看看,是他王老的刀快……” “还是老子掀桌子的手快!” 第266章 我是老了,但不是拿不动刀 市工商局那场惊天动地的抓捕,如同投入洛阳市权力深潭的巨石,激起的巨浪还未平息,更深的漩涡已在酝酿。 洛阳市,一栋掩映在森森梧桐树影中的青灰色小楼,书房里只亮着一盏绿罩台灯。 红木书桌后,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缓缓放下手中那份字迹潦草、显然是从特殊渠道紧急递进来的密报。 “周秉坤……” 老者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寒意, “退下去养老的人,骨头倒是没软。还有那个姓陈的小厂长,纪委的小虾米钱刚……好,很好。” 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对着壶嘴啜了一口,动作优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动我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这是打我的脸。” “告诉商业厅厅长老林,洛阳市一食品厂那个特供资格,重新评估!派工作组下去,规格要高!” “重点查!查他们的生产流程、卫生标准、原料来源!特别是……他们那个新厂长陈建华的底细,给我往祖坟上刨!” “是,王老!” 秘书屏息应道,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还有,” 王老放下茶壶,眼皮微抬,寒光一闪。 “周秉坤不是喜欢管闲事吗?他那个在市农研所的儿子,论文是不是快评职称了?材料……再好好审一审。” “是,我这就是办!” 洛阳市第一食品厂,午餐肉罐头的生产线正发出全负荷运转的轰鸣。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站在控制台前,眉头紧锁,盯着压力表。赵莉莉快步走来,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市厅的特派工作组,明天进驻。”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队的是林厅长的亲信,李国栋。来者不善,肯定是冲着特供资格来的。王老的反击开始了。” “查就查。” 陈建华头也没抬,手指在冰冷的控制阀门上划过。 “罐头经得起查。” “没那么简单。” 赵莉莉摇头:“王老要的是名正言顺地拿掉这个牌子。没了特供,厂子就没了护身符,郑宏的余党,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债主,立刻就能扑上来把厂子撕碎!周老那边……” 她话没说完,厂办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来: “厂长,赵组长!周老电话,让您立刻去市委小会议室!” …… 市委小会议室,烟雾缭绕。 周秉坤靠窗站着,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钱刚坐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 陈建华推门进来。 “坐。” 周秉坤没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沉稳,“ 市厅工作组的事,知道了?” “刚知道。” 陈建华拉开椅子坐下,腰板挺直。 “王老动真格的了。” 周秉坤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陈建华:“工作组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掐死你们厂的特供资格,断你们的生路,然后名正言顺地把你这个刺头拔掉。” “我明白。” 陈建华声音平静。 “明白?” 周秉坤走到会议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你拿什么扛?你掀了郑宏的桌子,炸了他地基,靠的是出其不意,靠的是赵家丫头在军区的关系,靠的是那批战备肉!” “现在呢?人家用规则压你,用程序卡你!工作组代表的是市厅,代表的是上级检查!你还能再掀一次?” 他目光灼灼:“陈建华,你告诉我,你手里现在还有什么牌?” 陈建华沉默了几秒,抬起眼,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像打磨过的刀锋,亮得惊人: “我有一炉正在烧的罐头,和几千个等着吃饭的工人。” “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秉坤和钱刚:“我相信,这罐头送到前线,子弟兵吃了,不会拉肚子!” 周秉坤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忽然,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极其锋利的笑意。 “好!” 他猛地一拍桌子!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罐头!质量!这才是你的命根子,也是他们唯一不敢明着动手脚的地方!” “工作组要来查,就让他们查。查设备,查流程,查卫生,查得越细越好。你陈建华,给我钉死在生产线上!” “一粒盐,一块肉,一个环节都不许出错,拿出你在落萍县搞农机厂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头来!” “其他的……” 周秉坤眼中精光爆射,带着一种老辣棋手的决断。 “钱刚!” “周老!” 钱刚立刻站起。 “你的审查停了,但你的笔没停,郑宏的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市厅那个李国栋,他屁股底下就干净吗?” “他在洛阳市工商系统的那几个老关系,经不经得起查?证据,我要铁证,在他工作组动手之前,给我准备好!” “是!” 钱刚眼中燃起火焰。 周秉坤最后看向陈建华,一字一句,如同重锤定音: “你只管守住你的生产线,做出最好的罐头!这把悬在你头上的刀……”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老子替你挡!” 赵莉莉有些担心的问道: “周老,你这边没问题吧?” 周秉坤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笑道: “放心,我是老了。但不是拿不动刀!去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 走出纪委后,陈建华还是有些不放心: “赵组长,周老已经退休了,能行吗?” 赵莉莉闻言,沉默片刻:“走佬虽然退休了,但你别忘了,他在洛阳市这么多年,人脉还是有了。郑宏背后的王老,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食品厂走去! 第二天上午,刚九点。 三辆崭新的上海牌轿车,在一辆警用边三轮的开道下,气势汹汹地驶入市第一食品厂大门,卷起一路烟尘。 车门打开,市商业厅特派工作组组长李国栋,一个梳着油亮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在几个同样神情倨傲的组员簇拥下,迈着官步下车。 他身后跟着几个市工商局新提拔上来、明显是郑宏余党的干部,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陈副厂长呢?” 李国栋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却透着居高临下的倨傲。 “市厅工作组莅临检查,主要负责人不到场迎接?这就是你们厂的态度?” 第267章 放你娘的狗臭屁 “李组长,陈厂长正在核心蒸煮区处理工艺问题,马上就来!” 一个厂办干部赔着笑脸解释。 “工艺问题?” 李国栋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我看是心里有鬼吧,生产重地,负责人擅离职守?我看这生产管理就存在巨大漏洞,立刻带我们去核心生产区!” 他手一挥,工作组的人立刻就要往里闯。 “站住!” 一声冷喝如同炸雷! 陈建华穿着沾着油污的工装,吊着石膏臂,如同一尊门神,赫然挡在通往核心蒸煮区的厚重隔离门前! 他身后,杜辉带着几个精壮的保卫科汉子,眼神凶狠,寸步不让。 “李组长,” 陈建华目光如刀,直刺李国栋:“核心蒸煮区,高温高压,非生产人员严禁入内!” “这是军工特供生产安全条例第一条,你想进去,可以,先签安全责任书,出了事故,你负全责,或者……” 他猛地侧身,让开一条路,眼神冰冷地扫过李国栋身后那几个市工商局的干部,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让郑宏留下的那几条狗先进去试试?” 那几个干部被他目光一扫,顿时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李国栋脸皮一阵抽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阴鸷无比。 他没想到陈建华如此强硬,直接搬出了军工条例和安全责任! “好,好得很!” 李国栋气得声音发颤:“陈建华,你阻碍上级工作组正常检查,我看你是做贼心虚!设备不让看是吧?” “行,查账,把你们厂所有账目,尤其是那批所谓战备肉的来源凭证、生产消耗记录、成品入库单,全部给我搬到会议室!” “立刻,少一张纸,我立刻上报市厅,吊销你们的特供资格!” “搬!” 陈建华毫不犹豫,对着身后的杜辉一挥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李组长想看账,那就让他看个够!” 他冷眼看着李国栋,脸上毫无表情! …… 工作组进驻的第三天下午。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账本堆得像小山。 李国栋带着两个财务专业的组员,眼睛熬得通红,像猎犬一样在账册里翻找着,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纰漏。 然而,账目清晰得可怕,每一笔都严丝合缝,有据可查。 “组长,这…这账太干净了,找不到硬伤啊…” 一个组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低声抱怨。 李国栋脸色铁青,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废物,继续找,鸡蛋里也要给我挑出骨头来,生产车间那边呢?查出什么没有?” “没有…那姓陈的跟焊死在生产线一样,盯得太死了,工人也都像打了鸡血,挑不出毛病…” 另一个负责生产检查的组员一脸晦气。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市工商局的一个心腹干部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带着狂喜,手里挥舞着一份电报! “李组长,找到了,致命伤,致命伤啊!” 李国栋精神一振,一把抢过电报。 电报是市军区后勤部一个边缘部门发来的例行公函,内容是指出最近接收的某批次午餐肉罐头!” 个别存在封口处卷边不够圆滑,观感略有瑕疵的问题,要求生产单位注意改进工艺。 “哈哈哈哈哈!” 李国栋猛地爆发出狂笑,拿着电报的手激动得发抖: “天助我也,陈建华,我看你这回怎么死!” 他猛地站起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狰狞和狂喜: “通知所有组员,立刻集合!市军区都发函投诉质量问题了,这特供资格严重存疑!” “立刻形成报告,上报市厅,建议立即收回市一食品厂的军需特供生产资格!” “同时,对厂长陈建华玩忽职守、造成军品质量隐患的问题,立案审查!” “是!” 整个工作组都沸腾了。 李国栋拿着那份电报,如同握着尚方宝剑,带着工作组全体成员,气势汹汹地冲出会议室,直扑厂办,他要当众宣读判决,彻底碾碎陈建华! 厂办走廊里,陈建华正和几个车间主任交代着什么。 李国栋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冲到陈建华面前,将那份电报狠狠拍在旁边的公告栏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陈建华!” 李国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刺耳: “你还有什么话说?市军区后勤部正式来函,投诉你们生产的罐头存在严重质量问题!” “卷边不圆滑?这就是你保证的子弟兵吃了不拉肚子的罐头?我看是连前线战士的牙都要崩掉!” 他环视着闻声聚拢过来、脸色煞白的工人们,声音充满了胜利者的宣判: “现在我宣布,市厅工作组初步意见,洛阳市第一食品厂,生产工艺粗劣,管理混乱,产品质量存在重大隐患,已不再具备承担军需特供任务的资质,相关报告,即刻上报市厅!” “至于你,陈建华!” 他手指几乎戳到陈建华鼻尖: “玩忽职守,给国家造成损失,等着接受组织审查吧!” 死寂! 工人们脸上血色褪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刚刚燃起的希望,眼看就要被彻底掐灭! 陈建华的目光,却越过李国栋那得意忘形的脸,落在了他身后。 厂办大门外,一辆风尘仆仆、挂满泥浆的军用吉普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下! 车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65式军装、脸庞黝黑粗糙如同砂纸、左臂空荡荡袖管随风飘荡的中年军人,跳下车。 赵丽丽跟在身后,朝着陈建华点了点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老人胸前挂着的几枚军功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风尘仆仆、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战士。 那独臂军人,无视了门口所有的警卫和惊愕的人群,目光如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公告栏前趾高气扬的李国栋,以及他拍在栏上的那份电报。 军人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一把扯下那份电报!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看都没看,将那纸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电报,在手里狠狠一攥,揉成一团! 这位独臂军人对着面无人色的李国栋,也对着整个死寂的厂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放你娘的狗臭屁!” 他独臂举起,指向身后吉普车里搬下来的几个印着“军用特供”字样的木条箱,箱盖敞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罐体光亮的午餐肉罐头。 “老子刚从南疆前线下来!这罐头,是老子和兄弟们用命换回来的口粮!” 他拿起一罐午餐肉,指着卷边不够圆滑的封口处: “就这点印子?这叫瑕疵?” 他猛地将罐头高高举起,声音如同惊雷滚过,带着血与火的硝烟味,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老子告诉你们!就是这罐头,堵在老山猫耳洞的渗水口,替老子挡过流弹!” “就是这罐头盒子,在老子的机枪卡壳的时候,当扳手硬生生砸开了卡死的枪栓!” “就是这卷边,老子饿急眼了,用牙咬开,救过老子侦察排三个兄弟的命!”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指手画脚,说它不合格?!” 第268章 骨头够硬 轰…… 李国栋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金丝眼镜歪斜,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陈建华满脸嫌疑:“这就吓尿了,真是个废物!” “滚!”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渣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没人敢再放一个屁。 工作组的人连滚爬爬地钻进车里,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呜咽,灰溜溜地开出了食品厂大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尘土里。 工人们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吼!看向陈建华和那位独臂军人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赵莉莉快步走到独臂军人面前,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敬意: “王营长,多谢!” 独臂军人王铁山摆摆手,布满风霜的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和一丝疲惫: “谢什么谢,这罐头救过我兄弟的命,谁想砸了这厂子,砸了这口粮,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他目光转向陈建华,带着审视: “小子,骨头够硬!这厂子,守住了?” “守住了!” 陈建华斩钉截铁,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那片依旧冒着滚滚浓烟的厂区,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 “只要我在一天,这罐头,就一定送到前线!” 王铁山重重拍了拍陈建华没受伤的肩膀,没再多说,带着两名战士,在工人们自发的、雷鸣般的掌声中,登上吉普车,卷着烟尘离去。 胜利的欢呼声还在厂区上空回荡,陈建华脸上的冷硬却丝毫未减。 他转头看向赵莉莉,眼神锐利: “王老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丢的脸,得从别处找回来。” 赵莉莉点头,漂亮的脸上布满寒霜: “郑宏的案子,钱刚那边证据链已经快收口了,足够把郑宏钉死。” “但王老……他真正在意的不是郑宏,而是他自己的脸面。他动不了周老,动不了军区,下一个目标……” 她看向陈建华,一字一顿: “一定是你,还有这厂子。” 洛阳市的某处青灰色小楼的书房,气压低得能拧出水。 王老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那串油亮的紫檀佛珠。 地上,紫砂壶的碎片和洇湿的地毯还没来得及清理。 秘书垂手站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喘,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李国栋……这个废物!” 王老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怒意,却让室内的温度骤降, “一个泥腿子厂长,一个退了休的老棺材瓤子,再加一个断了胳膊的丘八,就把他吓尿了裤子?” “周秉坤……好,很好。” 王老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以为退下去就能安享晚年?动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走到红木书桌前,拿起一份薄薄的卷宗,指尖在封面上“吴志轩”三个字上点了点。 “这个姓吴的,查清楚了?” “查…查清楚了!”秘书一个激灵,连忙回答,“吴志轩,白马镇红旗合作社管理人,这次被郑宏手下打成重伤那个。他…他有个亲姑姑,早年嫁到了港城!五三年就断了联系!但…但前几年,他姑姑托人辗转捎过一封信和一点侨汇券回来!” “港城?侨汇券?” 王老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其阴冷的弧度, “好,很好。这就是埋在陈建华身边的雷。” “通知市里,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由市革委会牵头,工商、公安、外事部门参与!” “名义:彻查市第一食品厂违规使用战略储备物资及生产流程问题!重点……” 王老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阴毒: “深挖该厂核心管理人员吴志轩的海外关系,是否存在利用职务便利,勾结境外势力,窃取国家战略物资信息、破坏军工生产的嫌疑!” “把那个姓吴的,从医院给我请出来,隔离审查!” “是!” 秘书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还有,” 王老眼中寒光一闪:“那个周秉坤,不是护着陈建华吗?查,查他那个在省农研所的儿子周卫民!” “他去年申报高级职称的那篇关于杂交水稻的论文,实验数据有没有造假?署名有没有问题?” “给我往死里查,我要让他周家,也尝尝肉痛的滋味!” “明白!” …… 洛阳市第一食品厂,午餐肉罐头生产线依旧在全速运转,浓郁的肉香弥漫。 但一股无形的阴云,已经笼罩下来。 钱刚脸色铁青地冲进厂长办公室,把一份刚收到的市革委会关于成立联合调查组的通知狠狠拍在陈建华桌上。 “老王八蛋,下死手了!” 钱刚声音嘶哑,眼中喷火:“这次是市革委会牵头,工商、公安、外事全来了,明着查厂,暗地里冲吴志轩,冲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港城姑姑!” “还他妈扣上通敌的帽子,这是要往死里整!” 陈建华拿起那份通知,冰冷的纸张在他手中纹丝不动,只有眼神深处,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意,越来越浓。 “志轩刚脱离危险,还在重症监护……”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急促地响起! 陈建华一把抓起话筒。 “喂?建华吗?我是周秉坤!” 电话那头,周秉坤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焦灼: “王八蛋冲我儿子卫民下手了,省里突然来人,把卫民从农研所带走了,说他那篇论文数据造假,学术不端,这是要毁了他前程!” 轰! 这个消息如同闷雷,狠狠砸在办公室里! 周秉坤的儿子周卫民,是周家第三代最有出息的,也是周老的命根子!王老这一刀,直接捅在了周秉坤最致命的地方! “周老……” 陈建华的声音低沉下去。 “陈建华!” 周秉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周秉坤这辈子,没求过人,今天,我求你一件事!” “您说!” “守好你的罐头厂,守好你的生产线,做出最好的罐头送到前线,给老子争这口气!” 周秉坤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我周家的事,我自己扛!卫民要是真有问题,我认!要是有人栽赃陷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重物砸在桌子上的巨响! “老子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你,只管往前冲,这把刀,老子替你磨得再快一点!” 电话挂断,忙音刺耳。 陈建华慢慢放下话筒,目光扫过桌上那份冰冷的调查组通知,又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的吴志轩,看到了被带走的周卫民。 第269章 人,你们可以带走 “赵组长。”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轮打磨。 “我在!” “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最快的速度,给我查清楚一件事。” 陈建华猛地抬眼,那目光如刃,直刺赵莉莉: “王老那个在南方特区当外贸公司经理的小儿子王振海,他经手的所有进出口货物清单,尤其是最近半年,通过港城那家兴隆贸易走的货!我要最详细的清单,一张纸都不能少!” 赵莉莉瞳孔骤然收缩: “王振海,你怀疑……” “不是怀疑!”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 “郑宏倒台前,最后几笔掩护走私的特批条子,签字的是郑宏,但条子上的货物明细和最终流向,跟王振海的公司经手的货,高度重合!” “郑宏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渠道吃下那么多紧俏电器!王振海就是那条藏在后面的白手套!”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乱跳! “他王老不是要查通敌吗?老子就把他儿子勾结港商、倒卖国家紧俏物资、侵吞国有资产的铁证,拍在他脸上!” “老子要看看,是他儿子的命金贵,还是他王老那张老脸金贵!” 三天后! 军区总院,重症监护室外,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浓重的消毒水味也掩盖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肃杀。 两名穿着深蓝公安制服、脸色冷硬的干警,像两尊门神杵在门口。 领头的是个刀条脸,眼神阴鸷,市局治安科的副科长孙德彪。 赵莉莉挡在门前,纤细的身影却带着山岳般的沉重压力,漂亮的脸蛋冷若冰霜: “病人吴志轩,刚刚脱离生命危险,颅内还有瘀血,随时可能发生危险!你们现在要带人走?出了事,谁负责!” 孙德彪面无表情,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盖着鲜红市革委会大印的文件,硬邦邦地往前一递: “赵组长,看清楚,市革委会联合调查组命令,吴志轩涉嫌严重危害国家安全,必须立即隔离审查,这是组织决定,你,无权阻拦!” 他身后另一名公安配合着往前逼近一步,手有意无意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放你娘的屁!” 杜辉带着几个食品厂的保卫科汉子红着眼就想往上冲。 “吴经理的命都快没了,你们……” “退下!”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瞬间冻住了杜辉几人的动作。 他吊着石膏臂,一步步从走廊阴影里走出来,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刮刀,刮过孙德彪的脸。 “陈厂长,” 孙德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晃了晃手里的文件: “你也想抗法?” 陈建华没理他,目光越过孙德彪,落在重症监护室那扇小小的观察窗上。 吴志轩毫无生气地躺在里面,身上插满了管子。 “文件,我看了。” 陈建华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人,你们可以带走。” “厂长!” 杜辉和保卫科的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赵莉莉也猛地看向陈建华,眼神惊疑。 陈建华抬起完好的左手,止住所有人的话头,目光转回孙德彪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但,给我听好了。” 陈建华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凿进每个人的耳膜: “吴志轩现在什么情况,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清楚。你们带走他,行。给我立下字据,按上手印!” “人,是活着被你们带走的!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或者在你们手里出了任何意外……” 他往前踏了一步,距离孙德彪的脸不足半尺,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凶煞之气毫无保留地压了过去! “我陈建华,” 他盯着孙德彪骤然收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丝地狱般的冷笑: “保证让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背后的人,下半辈子,生不如死。老子说到做到。” 孙德彪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陈建华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噬人的目光,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你威胁执法人员?” “签字,按手印。” 陈建华的声音毫无波澜, “否则,人,你带不走。想试试,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空气死寂。只有重症监护室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催命的鼓点。 孙德彪脸色变幻,最终狠狠一咬牙,对着旁边一个公安吼道: “纸笔!” 唰唰签下名字后,挥手喝道: “给我带走!” 很快,吴志轩就被孙德彪等人给带走! 赵莉莉望着这一幕,皱着眉头:“陈建华,你就这么让他们将人带走?” 陈建华沉默片刻,眼中闪耀着寒光: “不然呢?” 众人:“……” 与此同时! 市农研所,那座灰扑扑的苏式小楼前,气氛同样凝重得能拧出水。 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灰色中山装的周秉坤,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拦在紧闭的所长办公室门口。 他身边围着几个所里的老研究员,脸上都带着愤懑和不平。 “李长河!你给我滚出来!” 周秉坤的怒吼声震得楼道嗡嗡作响,他布满青筋的手掌狠狠拍在厚实的木门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查我儿子卫民的论文?数据造假?放你娘的狗臭屁!” “卫民那篇《豫南三系杂交籼稻光温反应特性研究》,实验田是我看着他一块块跑的!” “数据是我盯着他一笔笔记的,熬了多少个通宵,你李长河那时候在干嘛?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现在你告诉我数据造假?学术不端?” 周秉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紧闭的房门,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开门,有本事当着我的面,把证据拍出来,把你们市里派下来的专家请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使阴招,想毁了我儿子的前程,毁了我周家的根!” 门内一片死寂。 一个戴着眼镜、秘书模样的年轻人从旁边办公室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说:‘ “周…周老,您消消气,李所长他…他去省里汇报工作了,不在……” “不在?” 周秉坤猛地转头,那目光锐利如电,吓得秘书一缩脖子: “好!他躲着是吧?行!” 周秉坤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抬手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农研所大院: “李长河!还有市里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东西,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周秉坤是老了,是退下去了!但老子骨头还没朽!”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往我儿子头上扣屎盆子?门儿都没有,今天这事,没完!” “你们敢毁我儿子,老子就敢豁出去这把老骨头,把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个一个,全他妈揪出来晒晒!咱们,走着瞧!”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个父亲绝望的愤怒和一个老战士最后的血性。 门后阴影里,似乎传来一声压抑的、微不可闻的叹息。 第270章 编个通敌叛国罪名? 洛阳市第一食品厂。 往日喧嚣沸腾的厂区,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风卷着地上的枯叶和垃圾,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 几辆漆着工商、公安字样的吉普车和一辆白色面包车,如同闯入领地的鬣狗,蛮横地停在厂办小楼前。 刺眼的白色封条,像一道道耻辱的伤疤,交叉贴在车间大门、冷库铁闸、甚至锅炉房那粗大的烟囱管道上! 红彤彤的封字,在惨白的日光下,触目惊心! 李国栋又来了。 这次,他油亮的背头梳得更加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快意。 他手里捏着一份崭新的、盖着市革委会和联合调查组大印的文件,如同握着尚方宝剑。 “陈建华!” 李国栋的声音拔高,带着胜利者的趾高气扬,在死寂的厂区里格外刺耳: “经联合调查组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批准,即日起,暂停你洛阳市第一食品厂副厂长职务!” “接受组织审查,在审查期间,厂内一切生产经营活动,立即停止!” 他得意地环视着远处那些被勒令停工、敢怒不敢言的工人们,如同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厂子,封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身后,两名穿着公安制服的彪形大汉立刻上前,眼神不善地盯着陈建华,其中一人手里甚至晃着一副冰冷的手铐。 杜辉和保卫科的人拳头捏得死紧,眼珠子都红了,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狼,死死盯着李国栋和他带来的爪牙。 陈建华站在厂办台阶上,吊着石膏臂,破旧的工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满眼的白色封条,看着李国栋那张写满恶意的脸,看着那副锃亮的手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缓缓抬起完好的左手,阻止了身后杜辉等人要冲上来的动作。 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副手铐,落在李国栋脸上。 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李国栋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寒,色厉内荏地吼道: “看什么看?陈建华,你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 陈建华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猛兽在撕咬猎物前,露出的森白利齿。 “封条?”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工人耳中: “贴吧。” 他完好的左手随意地指了指那些刺眼的白色: “好好贴,贴牢了。” 他目光再次转向李国栋,那眼神里的死寂如同万年寒冰,冻得李国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李组长,” 陈建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锥:“带路。你们这审查室的门槛,老子今天,踏平它。” 他不再看任何人,迈步走下台阶,径直走向那辆白色面包车,步伐沉稳,背脊挺直如松。 经过李国栋身边时,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那两名拿着手铐的公安,竟被他这股沉寂如渊的气势所慑,一时忘了动作。 李国栋看着陈建华孤傲挺拔的背影钻进面包车,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被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取代。 他狠狠瞪了那两个公安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看紧他!” 面包车门哐当一声关上,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卷起尘土,驶离了死寂一片、满目疮痍的食品厂。 只留下无数双愤怒、绝望却又带着一丝不肯熄灭的期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远去的烟尘。 市革委会三楼,那间专门用来谈话的小房间。 白炽灯泡悬在头顶,滋滋的电流声像是垂死蚊蝇的哀鸣,把惨白的光泼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呛人、陈年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 陈建华坐在一张瘸腿木凳上,吊着的石膏臂沉重地垂着。 对面,李国栋舒坦地陷在唯一一张带软垫的靠背椅里,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大前门,深深吸了一口,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 “陈建华,” 李国栋的声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惬意,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满是阴鸷的得意: “何必呢?硬扛着,对你,对厂子里那几千号等着吃饭的嘴,都没好处。”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油腻的木头桌面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推心置腹: “吴志轩,是吧?他那个港城姑姑,五三年就断了线?哈,骗鬼呢!侨汇券怎么来的?没点猫腻,人家港城大老板凭啥给他寄这个?” 他猛地将还燃着的烟头,狠狠摁在陈建华吊着的石膏臂上! 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石膏表面被烫出一个焦黑的坑,边缘还在冒着细小的青烟。 “交代清楚!吴志轩是怎么利用他那个港城姑姑的关系,把红星三库战略储备肉的消息卖出去的?” “你们又是怎么勾结起来,侵吞国家资产的?” 李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审讯者惯用的威吓: “证据链我们已经在完善!你现在招了,把主谋吴志轩咬出来,算你戴罪立功,厂子,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饭碗,否则……” 他拖长了音调,身体重重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皮鞋尖得意地晃动着,欣赏着陈建华的反应。 陈建华缓缓抬起头。 额前垂落的发梢遮住了部分眉眼,阴影下,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那不是愤怒的火,是西伯利亚冻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是淬了毒、磨得锋利的狼牙! 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向李国栋! 李国栋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紧,嘴里威胁的话下意识地卡住了。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更像是在看一具即将被撕碎的猎物。 旁边的孙德彪一直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此刻也被那目光扫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按在腰间枪套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这泥腿子…怎么会有这么瘆人的眼神? “否则?” 陈建华开口了,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腥味, “否则怎样?像对付吴志轩一样,也给我来个颅内瘀血?还是像整周卫民那样,给我也编个通敌叛国罪名?” “李国栋,” 陈建华的目光死死盯在李国栋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近乎狰狞的弧度: “你这条王家的狗,叫得倒是挺响。” “你放肆!” 李国栋被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脸上伪装的从容瞬间撕破,只剩下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陈建华,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给我上手段,让他清醒清醒!” 孙德彪眼神一厉,正要上前。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年轻公安带着哭腔的呼喊: “孙科,孙科,不好了,医院…医院那边出事了!” 第271章 你他妈是死人吗? “孙科,孙科,不好了,医院…医院那边出事了!” 孙德彪满脸不耐烦:“医院能出什么事?” 年轻公安急忙说道:“吴志轩病情恶化……”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孙德彪打断: “死了没有?” “没……没死!” “没死就行了,给我出去!” “是!” 年轻公安犹豫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然而,听到这话的陈建华脸色大变,怒喝: “孙德彪,要是吴志轩出了问题,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就凭你?我告诉你……” 孙德彪刚要伸手揪陈建华的衣领,审讯室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得轰然洞开! 木屑纷飞,门板砸在墙上又弹回,发出濒死般的呻吟。 赵莉莉站在门口,一身利落的军绿色便装,风尘仆仆,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漂亮的桃花眼里却燃烧着冰封的火焰。 她身后,跟着两名神情冷硬如铁、穿着便装却带着军人特有剽悍气息的汉子。 李国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一哆嗦,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火星溅开。 孙德彪的手僵在半空,按在枪套上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赵莉莉?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市革委会联合调查组办案重地!” 李国栋强作镇定,声音却尖厉得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口, “谁给你的胆子……” “闭嘴!” 赵莉莉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棱的鞭子,狠狠抽在李国栋脸上,瞬间将他剩下的话冻了回去。 她一步踏入审讯室,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沉重。 她的目光扫过陈建华石膏臂上那个还冒着丝丝青烟的焦黑坑洞,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的寒冰瞬间化为沸腾的岩浆。 没有丝毫废话,赵莉莉手臂猛地一扬! “啪!” 一叠厚厚的、边缘卷曲的照片,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李国栋那张油滑的脸上,又哗啦啦散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掉进他敞开的衣领里。 照片拍得很清晰,角度刁钻。 有王振海——王老那个在南方特区春风得意的小儿子,梳着时髦的港式发型,穿着笔挺的西装,在一艘停泊在昏暗码头边的驳船上,正与几个穿着花衬衫、一看就不是善类的港城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背景里隐约可见成箱贴着标签的索尼收音机、三洋录音机。 有码头仓库内景,堆积如山的进口尼龙布、电子表、计算器,几个穿着工商制服、但面孔陌生的家伙正拿着清单清点,领头那个点头哈腰对着镜头方向,手里捏着厚厚一叠外汇券。 最后几张,更是触目惊心:赫然是几份盖着市工商局鲜红大印的特许批文复印件! 批文内容正是郑宏到台前签发的最后几批紧俏物资出口特许!而批文下方,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王振海! 李国栋如同被烫到一般,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起几张照片,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金丝眼镜后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外! “这…这…这是污蔑!是伪造!是……” 他语无伦次,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伪造?” 赵莉莉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她上前一步,将另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兴隆贸易(港城)有限公司”字样的硬皮账本,“咚”地一声砸在那些照片上。 账本摊开。 密密麻麻的港币交易记录,清晰地标注着货物名称、数量、单价、总价。其中几笔用红笔特别圈出: “收:松下彩电50台(市工商特批文号:洛工商特字第XXX号),付:王生(王振海),港币叁拾万元整。” “收:索尼录音机200台(洛工商特字第XXX号),付:王生,港币贰拾捌万元整。” “收:日本精工电子表1000只(洛工商特字第XXX号),付:王生,港币拾伍万元整。” 每一笔后面,都附有简单的银行水单复印件,收款方签名栏,赫然是王振海那熟悉的花体签名! “王振海,利用其父职权影响,通过郑宏违规获取紧俏物资出口批文,勾结港城兴隆贸易,将本应供给国内市场的国家计划内紧俏物资,走私出境,牟取暴利,侵吞国有资产!” 赵莉莉的声音如同法庭上的宣判,字字如铁,砸得李国栋魂飞魄散: “这些,是兴隆贸易内部账册原件!这些照片,是三天前,粤东海关缉私队在突击检查一艘涉嫌走私的三无驳船时现场拍摄!人赃并获!王振海,此刻就在粤东海关缉私队的审讯室里!” “轰!” 李国栋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椅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德彪脸色煞白,按在枪套上的手无力地垂下,看向李国栋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审讯室外走廊上,那部老旧的摇把式电话机,突然如同垂死挣扎般疯狂地尖叫起来! 那铃声急促、尖厉,撕心裂肺,穿透了墙壁,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一个年轻的公安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口,满脸惊惶,声音都变了调: “孙…孙科,电话,急…急电,是…是王老办公室的专线!找…找李组长的!” 李国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扑向门口! 他撞开那年轻公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走廊那部电话机旁,一把抓起沉重的黑色听筒,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侥幸: “喂?王…王老?我…我是国栋啊,您听我解释,这边……” 听筒里猛地爆发出一个苍老、却因极致暴怒而完全扭曲变形的咆哮,那声音如此之大,如此之近,连审讯室里的陈建华和赵莉莉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国栋,你他妈是死人吗?我儿子振海,在粤东海关被扣了,他们说是走私,是通敌,是……” 王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困兽濒死的疯狂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是你,是不是你那边走漏了风声?是不是那个姓陈的泥腿子搞的鬼?” “废物,饭桶,我告诉你李国栋,振海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活剐了你全家,剐了你!” 第272章 晚节不保 啪嚓! 听筒里传来一声刺耳的碎裂巨响,紧接着是忙音。 李国栋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烂泥般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听筒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吊在半空,兀自晃荡着。 他裤裆处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湿痕,骚臭味弥漫开来。 死寂。 陈建华缓缓站起身。 吊着的石膏臂沉重,却无法压弯他的脊梁。 他一步步走到瘫软如泥、失禁恶臭的李国栋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条丧家之犬。 他完好的左手,慢慢捡起地上李国栋掉落的半截香烟,烟头还带着微弱的火星。 陈建华将烟头举到眼前,将那点微弱的火星,连同烟丝,一点一点,碾得粉碎。 烟灰簌簌落下,沾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他俯下身,凑近李国栋耳边,声音低沉平缓,却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冰碴,清晰地凿进对方彻底崩溃的神智: “回去,告诉你主子。” 陈建华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彻骨、近乎残酷的弧度。 “桌子,我掀了。地基,我也炸了。” “让他查查他宝贝儿子王振海裤裆里藏的那些港币……”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走廊嗡嗡作响,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审判的凛冽杀意: “够枪毙几次?还有你……从中捞不少好处吧?” 李国栋身体猛地一抽,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彻底晕死过去,裤裆下的湿迹还在不断扩大。 走廊尽头,那部垂吊的电话听筒,忙音依旧在空洞地回响,如同丧钟长鸣。 孙德彪瘫软在地上,看着陈建华和赵莉莉,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 王老那栋青灰色小楼的书房里,死寂得如同坟墓。 价值不菲的紫檀佛珠散落一地,颗颗滚落在地毯上,像凝固的血滴。 秘书像一尊被抽掉魂魄的泥塑,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攥着手里那份刚从粤东加急送来的电报。 “……王振海……涉嫌勾结港商,利用其父职权影响,非法获取紧俏物资出口批文,走私国家计划内物资……数额特别巨大……性质极其恶劣……现已被粤东海关缉私队依法刑事拘留……”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烧红铁钎,狠狠捅进王老的心脏!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猛地从王老口中狂喷而出! 他眼前猛地一黑,金丝眼镜滑落鼻梁,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桌沿,身体剧烈摇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 “王老!王老!” 秘书魂飞魄散,扑上去想扶。 王老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死的年迈凶兽,猛地甩开秘书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凸出,死死盯在窗外洛阳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目光怨毒、疯狂,带着倾尽三江五海也洗刷不净的恨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都带着血沫: “陈……建……华……”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恶鬼的诅咒。 “我……要……他……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他身体猛地一抽,直挺挺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快!来人啊!叫救护车!王老吐血晕倒了!” 秘书凄厉的尖叫,瞬间撕裂了小楼的死寂。 王老倒下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洛阳市沉寂压抑的权力深潭轰然引爆! 暗流瞬间化为惊涛骇浪,无数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栋青灰色小楼,又扫向死寂一片、贴满白色封条的市第一食品厂。 权力的版图,在无声中剧烈震颤、皲裂! 另一边! 某农研所那间冰冷的协助调查房间。 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几条缝隙,吝啬地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劣质烟草的呛人气味。 周卫民,这个继承了父亲周秉坤刚直脾性的年轻农学研究者,此刻却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的禾苗。 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口子,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皱巴巴沾着污渍。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 对面,两个穿着灰色中山装、面无表情的调查员,像两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轮番轰炸。 “周卫民,坦白从宽!《豫南三系杂交籼稻光温反应特性研究》第三组对照实验数据,七月十五号那天的原始记录本在哪里?” “为什么和上报论文的数据对不上?差了整整百分之十的抽穗率!说!是不是你为了论文好看,故意篡改数据?” “没有,我没有!” 周卫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被污蔑的愤怒火焰,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原始记录本就在实验田旁边的工具房里,我亲手放的,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你们去查,去……” “查?” 一个调查员嗤笑一声,慢悠悠地弹了弹烟灰, “工具房上个月漏雨,淹了,一堆烂本子,早当垃圾处理了。死无对证啊,周研究员。” 另一个调查员将一份影印件啪地甩在周卫民面前,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字迹和几个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签名: “看看,这是农研所后勤科老刘的证词,他说亲眼看见你七月十六号晚上,一个人偷偷摸摸在工具房烧东西,烧的是什么?嗯?是不是见事情要败露,毁灭证据?” “污蔑,这是彻头彻尾的污蔑!” 周卫民浑身都在发抖,那是愤怒到极致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他猛地站起来,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那劣质搪瓷缸里的水都泼洒出来, “老刘,他跟我有仇,他儿子想进实验组被我刷下去了,你们这是构陷,是……” “坐下!” 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门口阴影里,一直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那个领头调查员——市革委会文教办的马副主任,终于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令人作呕的假笑。 “小周同志,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马副主任的声音黏腻腻的,像沾了油的蛇, “学术不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了说,是你个人品德问题,职称评不了,工作嘛,农研所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发配去哪个山沟沟的种子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阴冷如毒蛇,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往大了说……这就是欺骗组织,欺骗国家!是挖社会主义科研事业的墙角,是要坐牢的!” “你想想你父亲,周秉坤同志,老革命了,一辈子清名,临了临了,因为你这个不肖子孙,背上个教子无方、家风不正的污点,晚节不保啊……” 第273章 死不了 “轰!” 马副主任最后那句话,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周卫民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父亲周秉坤那苍老却挺直的脊梁,那布满风霜却刚正不阿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 父亲为了自己,在农研所门口发出那绝望的怒吼。 而自己,却要成为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不……不是我……爸……我对不起……” 他失神地喃喃着,眼神涣散,身体摇摇欲坠。 马副主任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狠,趁热打铁,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诱哄和致命的威胁: “想清楚,签个字,认个错,承认是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数据处理得不够严谨,我们也好向上面交代。” “处分嘛,内部消化,你父亲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照顾的……” 他慢条斯理地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检讨认错书和一支钢笔,推到周卫民面前。 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在周卫民眼中,却重若千斤,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黑暗。 签了,就是往父亲脸上抹黑,就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 不签……父亲怎么办? 周家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周卫民。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墙壁,那眼神空洞、疯狂、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决绝! 啊…… 周卫民的头颅裹挟着一股决绝的厉风,狠狠撞向冰冷坚硬的水泥墙! “拦住他!” 马副主任尖锐的嘶吼劈开凝滞的空气。 距离最近的一个年轻调查员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猛扑过去,双臂死命环抱住周卫民的后腰。 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一起狠狠掼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周卫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圆睁着,额头距离那堵索命的墙壁,仅仅剩下不到半寸! “放开我!让我死!” 周卫民在调查员身下疯狂扭动,喉咙里爆发出困兽般的嚎叫,绝望的泪水混着额角擦破渗出的血丝滚落, “我死了干净!不能连累我爸!不能脏了他的名声!” 他像一尾被扔在滚烫沙地上的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刺耳的声音。 “按住他!给他捆上!” 马副主任脸色铁青,急促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一瞬,他真真切切感到了恐惧。 人要是真死在这里,周秉坤那条被逼到墙角的老狼,绝对会豁出命来撕咬,到时候就不是一个学术污点能收场的了! 几个调查员手忙脚乱地扑上去,用带来的麻绳死死捆住周卫民的手脚。 周卫民不再嘶吼,只是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被木板钉死的,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 马副主任惊魂未定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眼神死寂的周卫民,那股掌控一切的优越感被冲散了大半,只剩下恼怒和后怕。 他烦躁地挥挥手:“拖隔壁空屋去,看紧点,再出岔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 洛阳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区走廊的灯光惨白得瘆人。 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也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的死寂。 两名穿着深蓝制服的公安,像两根冰冷的柱子,钉在挂着特护病房牌子的门口。 门内,吴志轩身上插满管子,连接着滴滴作响的仪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门外人的神经。 孙德彪靠在墙边,指间的劣质香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烫得他指尖一抖,烟灰簌簌落下。 他烦躁地将烟头狠狠摁灭在墙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 李国栋被抬走时失禁的恶臭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王老电话里那疯狂的咆哮更是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孙科,” 旁边一个年轻公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干, “里面……那个姓吴的,刚才护士说……血压又掉了,心率也不稳……这要是真……” “闭嘴!” 孙德彪猛地扭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年轻公安,压低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死不了,给老子看好了,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也别他妈让里面的人咽气!” 他心乱如麻,王振海在粤东被扣,王老吐血入院,天塌了一半。 吴志轩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证,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也是他孙德彪唯一可能抓住的、将功折罪的稻草。 “是……是。” 年轻公安被他眼里的戾气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推着一辆装着药瓶、器械的小车,不紧不慢地朝特护病房走来。 车轮碾过水泥地,发出规律的、单调的声响。他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孙德彪两人。 孙德彪只是烦躁地瞥了一眼这查房的医生,便扭过头,继续盯着惨白墙壁上那个焦黑的烟头印,脑子里全是王老那句话剐了你全家。 医生推车停在病房门口,动作自然地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锁打开的轻响。 推门,进入。 动作流畅,没有半分迟疑。 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低鸣。 吴志轩毫无知觉地躺着。 医生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 他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悬挂着的、那袋快要滴完的葡萄糖注射液上。 他动作麻利地从推车下层取出一袋全新的、标签模糊的输液袋,手指在袋口处微微用力,撕开密封条,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就在他即将拔下吴志轩手背上那根维持生命的输液管,换上手中这袋致命液体的瞬间——砰! 病房门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面整个撞飞! 扭曲变形的门板带着碎裂的木屑和金属零件,如同炮弹般砸在病房内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三条彪悍的身影如同出笼的猛虎,裹挟着走廊的灯光和凛冽的杀气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杜辉。 他双眼赤红,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在医生惊骇欲绝、尚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中,死死攥住了他那只握着毒袋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那伪装医生的杀手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软倒,那袋致命的液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274章 在抢救 “操你妈的杂种!” 杜辉身后一个保卫科汉子怒吼着,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杀手的面门上! 鼻梁骨碎裂的声音和鲜血同时迸发! 杀手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像条破麻袋一样瘫软下去。 杜辉看都没看得上死狗般的杀手,一步抢到病床前,看着吴志轩苍白如纸的脸,还有床头那监控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 “志轩,志轩,你给老子挺住,听见没!” 走廊上,孙德彪和那个年轻公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彻底打懵了! 看着破门而入、杀气腾腾的杜辉三人,看着地上满脸是血昏死过去的医生,孙德彪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快快,医生救人!” 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枪套。 “孙德彪!” 一声冰冷到骨髓里的低喝,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锁魂咒语,在走廊尽头响起。 孙德彪猛地抬头,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惨白的灯光下,陈建华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他吊着石膏臂,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孙德彪的心脏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孙德彪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你签的字,按的手印。”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平铺直叙,却字字如冰锥,钉死孙德彪, “人,是活着被你带走的。” 他走到孙德彪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味和恐惧的汗味。 完好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病房内那惊魂未定的一幕。 “现在,” 陈建华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怎么交代?” 原来,他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出来,是因为赵莉莉用王老儿子的证据,逼迫孙德彪放人。 孙德彪双腿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按在枪套上的手指僵硬地蜷缩着,却连一丝拔枪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陈建华的眼神告诉他,他敢动一下,下一瞬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噗通!” 孙德彪再也支撑不住,烂泥般瘫软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骚臭味弥漫开来。 和几个小时前的李国栋,如出一辙。 医生急冲冲地赶过来,给吴志轩做检查! 随着时间流逝,医生停下手中的检查,整个人松了口气: “病人没什么事,放心吧!” 陈建华顿时松了口气,想了想,对着杜辉:“给吴志轩转移,去市军区总院!”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 “杜辉,去安排,将虎子和二牛也转到军区总院,那边有军人把守,会更安全一些!” 杜辉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 医院,特护抢救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杂的冰冷气味。 急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只流血的独眼,死死瞪着走廊。 王老躺在推床上,被一群神色惶急的医生护士簇拥着急速推进去。 他脸上扣着氧气面罩,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的灰败,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双目紧闭。 秘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脸色惨白地抓着主治医生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张主任!求求您!一定救救王老!一定……” “我们会尽力!” 张主任匆匆甩下一句,跟着推床冲进了急救室。 沉重的门砰然关闭,将那令人窒息的混乱暂时隔绝。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秘书失魂落魄的喘息和头顶红灯电流的滋滋声。 他瘫坐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双手痛苦地插入头发,脑子里一片浆糊。 天塌了,彻底塌了! 振海少爷被抓,王老吐血昏迷……王家这艘大船,眼瞅着就要沉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稳定、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高跟鞋敲击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传来。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踩在秘书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头。 赵莉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 她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列宁装,衬得身姿挺拔,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档案袋。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漂亮的近乎锐利的眉眼间,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 她身后,跟着两名沉默如铁塔的便装警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秘书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长椅上弹起来,脸上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 “赵……赵组长?您……您怎么……” 赵莉莉没看他,目光径直投向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急救室大门。 她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王老情况怎么样?” 赵莉莉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在抢救……很危险……” 秘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哦。” 赵莉莉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在谈论天气。 她低头,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牛皮纸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两张照片。 照片的边角还带着粤东海关特有的蓝色印章痕迹。 她走到急救室门边那扇小小的观察窗前,将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王振海穿着笔挺的西装,在昏暗码头边,与几个花衬衫的港城人勾肩搭背,背景是成箱贴着标签的走私电器。 另一张照片:清晰放大的银行水单复印件,收款方签名栏,是王振海那熟悉的花体签名,金额一栏触目惊心——港币叁拾万元整! “你儿子王振海,” 赵莉莉的声音透过玻璃窗,清晰地传入抢救室,也砸在秘书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利用你批的条子,勾结港商,走私国家紧俏物资,数额特别巨大。” 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窗,落在王老那张灰败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王老,你说,他裤裆里藏的这些港币,够不够枪毙十次?” “轰——!” 秘书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颗惊雷,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就在这时,急救室里连接王老的心电监护仪,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连绵不绝的长鸣! 嘀……! 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瞬间拉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 “病人室颤,快,除颤仪,200焦耳,快!” 里面传来张主任急促到变调的嘶吼。 第275章 明天天亮之前 “不……” 秘书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涕泪横流地扑向赵莉莉的脚边,却被她身后如同铁塔般的警卫一脚踹开,像团烂泥般滚落在墙角。 就在这时—— 嗡! 急救室内,除颤仪充电完毕的嗡鸣低沉响起,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沉重。 “所有人离床,电击!” 张主任沙哑的指令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滋啦…… 沉闷的电击声穿透门板,沉闷得让人心脏骤缩。 几乎是同时,贴在观察窗上的那两张照片,在惨白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斑,如同两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入急救室那片混乱的阴影! 推床上,王老那双紧闭的眼皮,在强大的电流刺激下,竟猛地抽搐了一下! 浑浊的眼球在眼皮下剧烈滚动,仿佛正承受着来自地狱最深处景象的灼烧! 那两张照片,隔着玻璃和死亡的界限,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濒死的意识里! “心率,有反应了,窦性心律,快,维持住!” 一个护士尖利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屏幕上那条绝望的直线,极其微弱地、挣扎着跳动了两下,勾勒出几个微小、脆弱的波形。 秘书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滚爬爬地扑到观察窗前,涕泪横流地嘶喊: “王老,王老挺住啊,振海少爷……” “挺住?” 赵莉莉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瞬间冻住了秘书所有的侥幸。 她终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条涕泪横流的丧家之犬,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挺住做什么?” 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那抹弧度冰冷而残酷: “挺住,等着看你主子那宝贝儿子是怎么被一颗子弹送走的?还是等着看你们王家这艘破船,是怎么被那些见不得光的烂账拖进海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她弯腰,捡起秘书掉落在冰冷地面的公文包,指尖拂过上面沾染的污秽。 “现在,” 赵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最终结局的凛冽杀意,响彻整个死寂的走廊: “去告诉那些还抱着王家大腿做梦的虾兵蟹将,桌子掀了,地基炸了,清算开始了。” 她将那沾染了污秽的公文包,像丢垃圾一样,啪地一声,精准地砸在秘书那张涕泪模糊、写满惊恐的脸上。 “滚!” 秘书被砸得惨叫一声,公文包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再不敢看那扇亮着红灯的急救室大门一眼,更不敢看赵莉莉那双冰冷的眼睛,连滚爬爬地、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这条如同地狱的走廊,身后只留下一条蜿蜒的水渍和刺鼻的骚臭。 急救室内,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挣扎的波形,在秘书逃离的脚步声消失后,极其突兀地、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屏幕上,那条刚刚恢复微弱波动的曲线,骤然拉直! 嘀…… 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绵长、更加绝望的警报声,如同丧钟的最后一声悲鸣,疯狂地撕扯着所有人的耳膜! “病人室颤,快,充电,300焦耳,快啊!” 张主任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灭顶的恐慌。 …… 市军区总院,特殊病房区。 走廊安静,只有军靴踏地的轻微回响。 两名持枪的士兵如雕塑般伫立在吴志轩的病房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病房内,吴志轩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但监护仪上的曲线已趋于平稳。 陈建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吊着石膏臂,完好的左手捏着一份刚从赵莉莉那边送来的电报抄件。 电报内容很简短: “粤东急电:王振海对所涉走私、通敌、侵吞国资等重罪供认不讳,签字画押。铁证如山,已移交军事法庭,择日公审。”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杜辉闪身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快意和凝重。 “厂长,志轩和虎子、二牛都安置妥了,军区总院这边,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他压低声音,随即语气一转,带着担忧: “刚收到消息,姓王的老东西在市医院抢救室……又不行了,心电直接拉直线了!赵组长在那边。” 陈建华的目光从电报上抬起,落在吴志轩缠满纱布的头上,又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另一间病房里同样缠满纱布的虎子和二牛。 那眼神深处,是沉淀的痛,是刻骨的恨,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知道了。” 他声音嘶哑低沉,听不出情绪,只有捏着电报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一名穿着军装、神色严肃的通讯参谋出现在门口,对着守卫的士兵出示证件后,大步走到陈建华面前,立正敬礼: “陈副厂长,军区急电,首长亲自签发!” 他双手递上一份印着绝密火漆印的文件袋。 陈建华眼神一凝,左手接过,迅速拆开火漆。 抽出里面的文件,目光扫过。 几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一、即日起,撤销洛阳市革委会关于查封市第一食品厂及停止陈建华同志职务之错误决定!厂子立即解封,恢复生产,优先保障前线供给!” “二、成立洛阳市第一食品厂保卫生产特别工作组,陈建华同志任组长,全权负责厂区安全及生产恢复事宜!军区警卫连一排即刻进驻厂区,协助防卫!” “三、关于周卫民同志被诬告学术不端一案,由军区政治部、省农科院、国家科委组成联合调查组,即日进驻农研所,彻查真相,严惩诬告者!” 落款,是周秉坤那力透纸背的签名,还有一个鲜红醒目的军区公章!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底冲上喉咙,陈建华握着文件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不仅仅是命令,是反击的号角,是周老用整个周家的名誉和未来,为他撕开的一道铁血屏障! 他猛地站起身,吊着的石膏臂沉重,却无法压弯他挺直的脊梁。 “杜辉!” “到!”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磨砺后的、更加冷硬锋锐的力量: “通知所有保卫科弟兄,立刻集合!” “通知全厂所有车间主任,所有工人!” 他完好的左手,重重按在那份带着军区火漆印的文件上,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军刀,直刺向窗外洛阳市沉沉的暮色: “明天天亮之前,给老子把厂门口那些狗屁封条,撕干净!” “生产线,全速运转!” “老子要让王八蛋们睁大眼睛看看——” “这厂子,这罐头,这口气,老子争定了,谁也他妈别想再按下去!” 杜辉浑身一震,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猛地挺直腰板,嘶声吼道: “是,厂长!” 第276章 还不够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沉沉压在洛阳市第一食品厂上空。 冰冷的铁门紧闭,一道道刺眼的白色封条像屈辱的伤疤,交叉贴满门缝。 整个厂区死寂无声,只有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和碎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突然! 厂区深处,几盏大功率探照灯唰地撕破黑暗,惨白的光柱如同利剑,狠狠刺向紧闭的厂门,将那一道道白色封条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铁门外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杜辉站在最前方,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沾着油污,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亮得惊人。 他身后,是食品厂保卫科所有的兄弟,再后面,是沉默如山的工人! 男人、女人,老师傅、小徒弟……他们脸上带着疲惫,带着伤痕,更带着被强行压抑了太久、即将喷发的怒火! 每个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些白色的封条上,如同看着刻在骨头上的屈辱! “弟兄们!” 杜辉的声音嘶哑,却像滚雷炸响在死寂的黎明前: “厂长有令!” 他猛地扬起手中那份盖着鲜红军区大印的文件抄件! 纸张在探照灯下反射出冰冷而权威的光芒! “军区命令,即刻起,撤销一切错误决定,恢复生产,保障前线!” “现在!” 杜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 给老子撕了这些狗屁封条,把咱们的厂子,夺回来!” “撕了它!” “夺回厂子!” “给厂长争气,给前线兄弟争气!” 积压的火山瞬间爆发! 压抑的怒吼如同海啸,排山倒海般冲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轰! 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撞在冰冷的铁门上! 无数双手,带着粗粝的老茧,带着被机器烫伤的疤痕,带着被棍棒打出的淤肿,疯狂地抓向那些刺眼的白色! 嗤啦——! 第一道封条被一只布满油污的大手狠狠撕下,脆弱的纸张瞬间四分五裂! 嗤啦!嗤啦!嗤啦! 撕扯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瞬间连成一片! 白色的碎片如同漫天飘散的纸钱,在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狂乱飞舞! “开门,开门!” “冲进去,开机器!” 铁门在无数双大手的推动和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轴剧烈地扭曲、变形!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沉重的铁门如同被愤怒的巨人一脚踹开,轰然向内倒塌!砸起漫天烟尘! 冲啊! 工人们赤红着眼,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踏着满地翻滚的白色碎片,如同踏着敌人的尸骨,咆哮着涌进厂区! 涌向那一条条被贴上封条、陷入死寂的生产线! 脚步声如同密集的战鼓,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同一时刻,市医院特护病房。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王老生命的曲线,只剩下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波动,每一次微小的起伏都伴随着刺耳的报警音,如同垂死的哀鸣。 秘书如同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瘫在病房角落的椅子上,双眼空洞,裤裆处干涸的骚臭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味,令人作呕。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被汗水浸透的纸——那是赵莉莉留下的、印着王振海认罪画押和巨额港币水单的电报抄件。 病房的门被无声推开。 赵莉莉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角落里的秘书,径直走到病床边,目光冰冷地落在王老那张死气弥漫、插满管子的脸上。 她俯下身,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入王老仅存的那一丝混沌意识: “王老,听见了吗?” “外面,天快亮了。” “你们王家贴在市第一食品厂大门上的封条……” 赵莉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字一顿,如同敲响最后的丧钟: “正被你的工人们,一片、一片,撕得粉碎!” 轰! 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挣扎的曲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骤然拉直! 嘀! 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疯狂炸响! 刺目的红灯将整个病房映照得如同血狱! 秘书被这恐怖的警报吓得浑身剧震,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他手中的电报抄件飘落在地,正落在他脚下。 那上面王振海的名字和巨额港币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 “不……不……完了……全完了……” 秘书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神智。 他像是疯了一般,猛地扑向地上那张电报,双手疯狂地撕扯着! “假的,都是假的,撕了它,撕了它!” 脆弱的纸张在他手中瞬间化为漫天飞舞的白色碎片,如同为王家最后的覆灭提前撒下的纸钱! ………… 军区总院,特殊病房。 吴志轩依旧昏迷,但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波形规律地跳动着,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钱刚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低声道: “厂长,成了,厂门开了,工人们全冲进去了,封条撕得稀巴烂!”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吴志轩,声音更沉: “另外,刚收到消息,联合调查组已经进驻省农研所,带队的是军区政治部的赵副主任!” “铁面无私,出了名的硬骨头,周卫民那小子……有救了!” 陈建华站在窗边,吊着石膏臂。窗外,东方天际已露出一线鱼肚白,微弱的晨光正努力刺破沉沉的夜幕。他手里捏着那份盖着军区大印的命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还不够。”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磨砺后更加锋锐的冷硬。 “王振海倒了,王老这口气也快断了。但那些藏在阴沟里,跟着王家摇旗呐喊、递刀子、使绊子的杂碎……” 陈建华缓缓转过身,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眼睛在熹微的光线下,亮得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直刺向病房外沉沉的洛阳市! “一个,都别想跑!”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发现他们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想了想: “走,我们先回厂子!” 第277章 毁尸灭迹? 市第一食品厂。 冲进车间的工人们,没有片刻停歇!他们像最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到位! “电工班!合闸!” “锅炉房!加压!点火!” “一号线!准备开机!” 粗犷的吼声在巨大的厂房里此起彼伏!沉重的电闸被猛地推上! 嗡——! 庞大的机器发出沉睡苏醒的低沉轰鸣!巨大的传动轴开始缓缓转动,链条齿轮发出铿锵有力的咬合声! 锅炉房巨大的烟囱顶端,沉寂多日的排气口,猛地喷出一股滚烫的白色蒸汽! 如同巨龙苏醒的吐息,带着积蓄已久的力量,直冲刚刚破晓的灰蒙蒙天空! 浓郁的、带着油脂和香料气息的肉香,如同冲锋的号角,瞬间弥漫了整个厂区! 陈建华站在厂办二楼破碎的窗前,看着下方车间里重新奔腾咆哮的生产线,看着那直冲云霄的白色蒸汽柱。 他完好的左手,紧紧攥着那份军区命令。 清算的血火已燃,反击的号角已响! “也该清算了!” 说完,他拿着那份军区签证的军区命令,直接离开食品厂,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 然而,风暴的中心,早已从冒烟的厂房,悄然转向了那座象征着权力的青灰色建筑。 洛阳市革命委员会大楼。 大楼顶层,主任办公室。 厚重的丝绒窗帘紧闭,隔绝了窗外重新响起的工厂汽笛。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烟草的辛辣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慌。 赵立春——这位在市革委会深耕多年、向来以城府深沉著称的王老心腹,此刻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狼,焦躁地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他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散乱了几缕,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桌上,那份盖着鲜红军区大印、撤销查封食品厂命令的文件抄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直视。 “废物!都是废物!” 赵立春猛地抓起桌上的紫砂茶杯,狠狠砸在对面墙上!滚烫的茶水和碎片四溅。 “李国栋吓尿了裤子!孙德彪成了软脚虾!连王老……王老都……” 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堵了回去。 王振海被军事法庭钉死,王老在医院心电拉直、生死未卜的消息,像冰锥刺进他骨髓。 他知道,王家这棵大树,倒了。 而他们这些吸附在树上的藤蔓,即将面临烈日曝晒,烈焰焚身! 他猛地扑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双手颤抖着拉开最底层的暗格。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盒火柴,和一小瓶贴着外文标签的液体——强效助燃剂。 “烧了…必须烧了……” 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困兽般的疯狂。 那些经他手批给王振海的条子,那些分润的账目,那些见不得光的往来……绝不能留! 就在这时! 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被一股沛然巨力轰然撞开! 木屑纷飞! 门板砸在墙上发出濒死的呻吟! 刺目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口涌入,驱散了室内的阴暗。 逆光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军刀,矗立在门口。 陈建华! 他依旧吊着石膏臂,洗得发白的工装上甚至还带着车间里的油污和淡淡的肉香。 但他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标枪,眼神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探照灯,精准、冰冷、带着毁灭一切腐朽的决绝,瞬间锁定了办公桌后脸色煞白的赵立春! 他身后,是两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军区警卫连战士!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凛冽的杀意! “赵主任,”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嘶哑干裂,却像带着冰碴的钢鞭,狠狠抽在赵立春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军区保卫生产特别工作组执行公务!” 他完好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夹着一份薄薄的文件——正是签发的军区命令! 上面彻查一切干扰破坏军工生产之行为的字样,在光线下刺目惊心! “奉军区令,彻查洛阳市第一食品厂被非法查封一案!所有涉案人员,一律配合调查!”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刮过赵立春办公桌上那盒火柴和那瓶刺眼的助燃剂,嘴角勾起一丝地狱般的冷笑: “看来,赵主任是准备……毁尸灭迹?” “你…你血口喷人,陈建华,这里是市革委会!轮不到你一个泥腿子厂长撒野!” 赵立春色厉内荏地嘶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后退,撞在厚重的椅背上,手忙脚乱地想将暗格里的东西扫进去。 “泥腿子?” 陈建华向前踏出一步,军靴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敲在赵立春的心头。 “我这个泥腿子厂长,只知道前线将士等着罐头救命,只知道这厂子几千号工人要吃饭!”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积压已久的冲天怒焰: “而你们,你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吸着工人血汗的蛀虫,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为了那点见不得光的脏钱!” “就敢把通敌叛国的屎盆子往功臣头上扣,就敢用莫须有的罪名查封军需工厂,就敢把重伤的同志从医院拖出来往死里整!”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子弹,狠狠凿进赵立春的耳膜! 他脸上伪装的镇定彻底崩裂,只剩下被剥光般的惊恐和羞怒! “拿下!” 陈建华不再废话,冰冷的指令如同出鞘的军刀! “是!” 两名警卫连战士如同猎豹般扑出!动作迅猛如电,带着训练有素的杀伐之气! “你们敢!我是市革委会主……” 赵立春的尖叫戛然而止。 一名战士的铁钳般的大手已死死扣住他妄图探向暗格的手腕! 剧痛让他瞬间惨叫出声! 另一名战士毫不留情,一记精准的枪托狠狠砸在他的胃部! “呕……” 赵立春眼珠暴突,身体弓成了虾米,酸水和胆汁狂喷而出,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像条死狗一样被拖离了办公桌,狠狠掼在冰冷的地板上! 暗格里,那盒火柴和那瓶助燃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同他肮脏内心的写照! 陈建华看都没看地上蜷缩抽搐的赵立春,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完好的左手猛地拉开那个还未来得及关上的暗格。 里面没有账本。 只有几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纸条。 陈建华眼神一凝,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几行潦草的数字记录和缩写代号,以及……几个模糊的签名和日期! 其中几个缩写代号,赫然与赵莉莉提供的王振海走私账册上某些关键中间人对上了号! 而日期,正是郑宏倒台前那几批特批物资流出的时间点! 最关键的一张纸条下方,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赵立春! 铁证如山! 第278章 必须血偿 “呵。” 陈建华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指尖捏着那张写着赵立春大名的纸条,如同捏着一条毒蛇的七寸。 他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因剧痛和恐惧而失禁的赵立春。 “赵主任,” 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条,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最终审判的凛冽, “给王振海递条子,分赃款的时候,手挺稳啊?” “现在,怎么抖成这样了?” “你这身皮,还有你背后那些人……” 陈建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扫向这座大楼里每一个在王家阴影下蝇营狗苟的角落,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带着焚尽一切腐朽的烈焰: “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清算,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 “报告!” 一名警卫连战士快步进来,立正敬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省农研所急电,周卫民同志的冤案,破了!” 陈建华闻言,有些意外! 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周老虽然退休了,可他还有着庞大的关系网! 他想了想,笑道:“那正好,我们走吧!” 说完,转身离开。 警卫员则压着赵立春跟在身后离开…… …… 省农研所,那间曾经冰冷绝望的协助调查室。 木板被粗暴地拆除,久违的阳光带着胜利的温度,汹涌地涌入,驱散了所有阴霾和霉味。 周卫民站在阳光下,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历经风雨后更加坚韧的青松。 他面前,站着三个人。 左边,是军区政治部赵副主任,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 右边,是国家科委派来的资深农学专家,白发苍苍,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痛惜。 中间,是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的市革委会文教办马副主任!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手里拿着一本边缘被水渍晕染、但关键数据页被特殊处理得以保存的原始实验记录本!正是周卫民坚称放在工具房的那本! “七月十五号,第三组对照实验,原始抽穗率记录:百分之七十八点三!” 老专家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猛地将记录本狠狠拍在马副主任的脸上! “而你……你们,用淹毁的借口,用后勤科老刘那个因为儿子被刷掉就怀恨在心的混蛋的伪证,就想污蔑一个脚踏实地、为国家粮食增产呕心沥血的年轻人学术造假?” 啪! 记录本砸在马副主任油亮的头发上,留下清晰的水渍印痕。 “我…我……” 马副主任嘴唇哆嗦,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 “周卫民同志!” 赵副主任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歉意: “你的数据真实无误,你的论文价值重大,你是清白的,组织,还你公道!” “组织…还我公道……” 周卫民喃喃重复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瘫软如泥的马副主任,又缓缓移向窗外灿烂的阳光。 三天三夜的非人折磨,被污蔑的屈辱,前途尽毁的绝望……所有的情绪如同熔岩般在胸腔里翻涌、冲撞! 最终,这个继承了父亲钢铁意志的年轻人,没有哭,没有喊。 他只是猛地挺直了几乎要被压垮的脊梁,布满干裂血口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对着赵副主任和老专家,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抬起头时,眼中那被污浊掩盖的光芒,比窗外的阳光更加炽热、更加不屈! 市军区总院,特殊病房。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是生命顽强跳动的乐章。 病床上,吴志轩紧闭的眼皮,在窗外传来食品厂隐约的机器轰鸣声中,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紧接着,那缠满纱布的眼皮,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 起初是茫然,混沌。 随即,剧痛和昏迷前恐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郑宏手下狰狞的棍棒! 冰冷的仓库地面!濒死的绝望…… “呃……” 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溢出。 “吴志轩,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杜辉猛地跳起来,巨大的惊喜让他声音都变了调。 吴志轩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清了杜辉那张熟悉的脸,也看清了床边吊着石膏臂、静静伫立的陈建华。 “华…华哥……” 吴志轩的声音微弱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却瞬间燃起了刻骨的仇恨和滔天的怒火!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市革委会大楼的方位。 “郑…郑宏……还…还有……赵……”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仇恨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们…是一伙的!仓库…仓库有账…真的账……在……” 他的话断断续续,耗尽了刚苏醒的力气,再次陷入半昏迷,但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却死死地睁着,不肯闭上! 陈建华俯下身,完好的左手轻轻按在吴志轩没受伤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足以抚平一切惊涛骇浪的、磐石般的坚定力量: “志轩,看着。” “你受的罪,虎子二牛流的血,卫民被泼的脏水……”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屋顶,与市革委会大楼里他刚刚点燃的那把清算之火遥相呼应,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杀意和焚尽黑暗的决绝: “我陈建华,一笔一笔,跟他们算!” “连本带利!” “血债,必须血偿!” 病房窗外,食品厂巨大的烟囱喷吐着滚滚白烟,如同不屈的战旗,直插云霄。 机器的轰鸣,是这座城市浴火重生的最强音! 而风暴的核心,烈焰正以燎原之势,扑向所有阴暗的角落! 说完,离开医院! 赵莉莉跟在身后,开口:“建华,要不要我去一趟青山村!” 陈建华闻言,沉默下来。 洛阳市这个情况,他确实不方便离开! 但吴志轩说的账本,也必须拿回来! 他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麻烦赵组长走一趟了!” “这事简单,开车过去,也没多久,明天就能回来!” 赵莉莉说完,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第279章 第279章 刀,有了 军区总院的特殊病房里,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吴志轩半睁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一丝刚苏醒的迷茫剧痛。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血沫: “华…华哥…郑宏…赵立春…他们…是一伙的!” 他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陈建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只没受伤的手痉挛般地指向虚空,仿佛要抓住某个看不见的、致命的证据。 “仓库…东墙…第三块松动的青砖…后面…账…真账本…郑宏…所有…所有见不得光的…全在里面……”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血沫从嘴角溢出,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再次陷入昏沉,但那双眼睛依旧倔强地半睁着,燃烧着不肯熄灭的复仇火焰。 “东墙…第三块松动的青砖…真账本……” 杜辉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爆响,眼中喷出火! “狗日的郑宏!死了还要留一手!厂长,我这就带人去……” “等等!” 陈建华的声音低沉如铁,左手猛地按住杜辉的肩膀。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了病房的墙壁,仿佛看到了那张在风暴中悄然张开的、更阴毒的大网。 “郑宏死了,赵立春被抓了,但这账本能藏到现在,背后还有人!而且……” 他眼神一寒,“王老那条老狗,还没咽气!”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病房门被急促敲响。 钱刚闪身进来,脸色异常凝重,手里捏着一份刚收到的密电抄件: “厂长,市医院急报,王老…那老东西回光返照了,硬撑着不肯闭眼,指名要见周老!” “见周老?” 陈建华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 垂死的毒蛇,最后的反噬往往最致命! “周老那边?”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冰碴。 “军区已经拦下了,周老没去!” 钱刚语速飞快:“但王老那边…发疯了,他那个秘书,像条疯狗一样,拿着一个磁带录音机,到处嚷嚷!” “说…说周老的儿子周卫民学术造假案,是周老授意他栽赃陷害的,还说周老是为了转移视线,掩盖陈年旧事,要拉着周老同归于尽!” “放他娘的狗臭屁!” 杜辉怒发冲冠,一拳砸在墙上! 陈建华的脸色瞬间沉如寒潭。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条垂死的毒牙! 用最恶毒的污水泼向德高望重的周老,不仅是为了报复,更是要彻底搅浑水,让清算无法进行,让那些藏在更深处的魑魅魍魉有机会逃脱! “磁带?录音机?” 陈建华眼中寒光爆射:“那老东西,临死还要玩这种下三滥的构陷!” “是啊!据说录音里是王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提到了周老的名字和卫民的事,听着像是授意……” 钱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那秘书像得了圣旨,拿着录音机在市革委会门口嚎,还扬言要捅到省里去,现在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陈建华猛地转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病床上昏迷却仇恨未消的吴志轩,扫过杜辉和钱刚愤怒的脸,最后定格在窗外那座笼罩在阴霾中的城市。 风暴已经升级! 王老这最后的毒牙,不仅咬向周老,更是要撕碎整个反击的阵线! “杜辉!”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磨砺到极致的冰冷杀伐: “你亲自带人,用最快的速度,去落萍县跟赵莉莉,找到那块砖,把账本给我毫发无损地带出来,那是撕碎所有魑魅魍魉的刀!” “是,厂长!” 杜辉像一头发怒的豹子,转身就冲了出去。 “钱刚!” 陈建华的目光转向他:“动用所有关系,给我盯死王老那个疯狗秘书,他手里的录音机,还有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我要知道那盘磁带是怎么生出来的!另外……” 他眼中寒光一闪:“等赵组长回来,通知她,计划提前!目标——市革委会门口!” “我们去会会那条疯狗,让他知道,污蔑周老的下场!” “明白!” 陈建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淡淡的杀意,小声呢喃: “反击的时候到了,洛阳市的局面也该洗牌了!” 他心中因为陈玉红以及吴志轩等人受伤,而爆起的怒火,也该发泄出去了! 另一边。 杜辉赶到落萍县,刚好与赵莉莉相遇! 赵莉莉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杜辉将吴志轩再次醒来,交代证据的位置之地说出来: “厂长让我来跟你汇合,去那账本!” 赵莉莉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两人直奔郑宏那个早已被查封、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破败仓库。 杜辉带着几个最精悍的保卫科弟兄,如同幽灵般潜入。东墙下,灰尘弥漫。 他按照吴志轩的描述,精准地摸到第三块青砖。手指用力一抠——砖块果然松动! 小心翼翼地抽出砖块,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黑黢黢的墙洞。 杜辉屏住呼吸,伸手进去摸索。 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裹着油布的东西! 他的心猛地一跳! 掏出来,迅速打开油布包裹。 里面不是一本账册,而是……几页边缘焦黑卷曲、仿佛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残破纸张! 上面的字迹被烟熏火燎,模糊不清,但关键的几行数字、签名和日期,在杜辉颤抖的手电光下,顽强地显露出来! “宏达贸易…王振海…港币贰拾万元…经手人:赵立春…担保:李国栋……” “市工商特批文号:洛工商特字第XXX号…签字:郑宏…分润记录:王老三成…李国栋一成……” 轰! 杜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这残页,分明是那本真账本的一部分! 而且是核心部分! 郑宏这个老狐狸,果然留了后手! 这上面,不仅钉死了赵立春、李国栋,更是直指王老本人!甚至还有那个已经被吓尿裤子的李国栋!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赵莉莉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开心说一声,转身离开! “撤!” 杜辉将残页如同珍宝般塞进怀里贴身藏好,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厂长要的刀,有了!” 有了这东西,陈建华想要对付王老的证据也有了! 两人快速返回洛阳市,将账本交给陈建华。 陈建华接过账本,所以翻看后: “走吧,我们也该去市革委会大楼!” 第280章 最公正的评判 市革委会大楼门口。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看热闹的人群被持枪的士兵隔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老的秘书,那个曾经油头粉面、如今却蓬头垢面、状若疯癫的男人,正高举着一个老式的黑色磁带录音机,歇斯底里地对着紧闭的革委会大门和周围的人群嘶吼: “听见了吗?都听见了吗?周秉坤,是他,是他指使我干的,周卫民的论文造假,是他为了掩盖自己当年的错误,让我栽赃陷害他亲儿子!” “虎毒不食子啊,他周秉坤比虎还毒,他才是最大的腐败分子,他……” 污言秽语如同毒液般喷射,录音机里传出王老那沙哑、断续、如同鬼魅般的声音: “卫民…论文…必须…搞臭…转移…注意…老周…当年…那批…军粮…有问题…不能…查…” 虽然断断续续,但周秉坤、卫民、搞臭、军粮这几个词,如同毒针,狠狠扎进围观者的耳朵! “污蔑,这是对老革命的污蔑!” 人群中,有老工人愤怒地高喊。 “谁知道是真是假?空穴不来风啊……” 也有人窃窃私语,疑虑的种子被悄然播下。 大门内,一些干部从窗户缝隙里紧张地张望,脸色惊疑不定。 王老垂死的反扑,像一颗毒气弹,正在迅速污染空气! 就在这时! 呜…… 呜…… 一阵尖锐刺耳的军用吉普车喇叭声,如同撕裂布帛般,蛮横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两辆刷着军绿色、车顶架着天线的军用吉普车,如同钢铁猛兽,卷着烟尘,一个急刹,狠狠停在人群外围! 车门洞开! 陈建华吊着石膏臂,一步踏出! 他身后,是赵莉莉和四名眼神锐利如刀、荷枪实弹的军区警卫连战士! 一股无形的、铁血肃杀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混乱的现场!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建华身上! 那个疯癫的秘书也看到了陈建华,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举着录音机嘶吼得更加大声: “陈建华,你也跑不了,你是周秉坤的走狗,你们都是一伙……” “闭嘴!”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嘶哑干裂,却像带着冰碴的钢鞭,狠狠抽在秘书的脸上,瞬间打断了他所有污言秽语! 陈建华完好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秘书手中那个聒噪的录音机,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你手里那盘,构陷周老、污蔑忠良的狗屁磁带……”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现场: “是假的!” “什么?” “假的?” 人群瞬间哗然!秘书也愣住了,随即更加疯狂: “你放屁!这是王老亲口……” “是不是假的,” 陈建华猛地打断他,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秘书那张因疯狂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一字一顿,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审判的凛冽: “让周老亲自告诉你!” 他猛地朝身后一挥手! 赵莉莉快步上前,手中赫然也拿着一个更大的、连接着吉普车车顶高音喇叭的军用录音机!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播放键! 滋啦……一阵电流杂音后,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千钧重量和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 “如同洪钟大吕,轰然响彻整个市革委会上空,甚至压过了远处食品厂重新轰鸣的机器声! “洛阳市的工人同志们,市民同志们,我是周秉坤。” “王守仁垂死挣扎,用一盘伪造的录音磁带,污蔑我周秉坤指使他人陷害自己的儿子周卫民,更妄图给我扣上历史问题的帽子。” “其心可诛,其行当戮!” “我周秉坤,十六岁参加革命,枪林弹雨里滚过来,身上七个弹孔,每一颗都是打向敌人的!” “对党、对国家、对人民,我问心无愧!” “我儿子周卫民,堂堂正正,他的科研成果,经得起任何检验!农研所的冤案已经昭雪!” “国家科委的专家就在现场,谁再敢往我儿子、往我周家头上泼脏水……” 周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个老战士最后的血性和冲天的怒焰: “老子这身旧军装还没烂,老子这把老骨头还能砸碎几颗狗头,老子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他揪出来,砸烂他的狗头,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组织,人民,历史,会给我周秉坤,给我儿子周卫民,最公正的评判!” 轰! 周老那如同钢铁般铿锵、带着血与火淬炼出的浩然正气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散了所有的阴霾和污浊! 人群彻底沸腾了! “周老!” “我们相信周老!” “打倒污蔑老革命的坏分子!” 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瞬间将那个举着录音机、呆若木鸡的疯癫秘书淹没! 秘书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随即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他手里的录音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那盘致命的磁带滚落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不可能…王老…王老……” 他语无伦次,裤裆处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湿痕,浓烈的骚臭味弥漫开来。 在如山如海的怒吼和鄙夷的目光中,他像一滩真正的烂泥,彻底瘫软在地。 陈建华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失禁的废物,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市革委会大楼那些紧闭的窗户。 他知道,王老这最后的毒牙,断了。 但风暴远未结束! 他怀揣着那几张从火中抢出的、足以焚城的真账本残页,目光投向远方。 那里,食品厂巨大的烟囱正喷吐着不屈的白烟,如同集结的战旗! “赵组长!”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一种磨砺后的、更加冰冷的杀伐决断, “该收网了,名单上所有人,一个不留!” “带回来的东西,立刻呈送军区,请求对李国栋等涉案人员,即刻批捕!” “通知全厂!” 他猛地转向钱刚,声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让大地震颤的力量: “生产线全速运转,所有库存罐头,立刻装车!” “明天黎明之前——老子的罐头专列,必须开往前线!” “谁敢再拦……” 陈建华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摊烂泥般的秘书,扫过死寂的市革委会大楼,最后投向更深的、隐藏着无数魑魅魍魉的黑暗,嘴角勾起一丝焚尽一切腐朽的烈焰: “老子就用这铁做的罐头,碾碎他的骨头!” 第281章 一寸一寸,碾碎他的骨头 周老的录音,那苍老却带着铁与血铸就的铮铮之音,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审判雷霆。 狠狠劈散了市革委会上空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劈碎了王老临死前疯狂反扑的毒牙! 人群的怒吼汇成汹涌的海啸,鄙夷和愤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瘫在冰冷水泥地上的秘书。 他裤裆处那滩深色的湿痕还在扩大,浓烈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与周老录音里那浩然正气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像一滩彻底被抽掉骨头的烂泥,眼神涣散,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陈建华的目光只在那滩烂泥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如同掠过一粒尘埃。 他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工装内袋的位置。 那里,是几张边缘焦黑卷曲、带着浓重烟熏火燎痕迹的纸页。 吴志轩用命护住的真账本残页!是焚毁这座腐朽大厦最猛烈的火种! 他猛地转身,军靴踏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短促而决断的脆响。 “赵组长!” “在!” 赵莉莉一步上前,漂亮的眼睛里是冰封的战意。 “这里交给你收尾!名单上所有人,立刻控制!一个不留!”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凿出来的, “我带回来的东西,连同孙德彪、赵立春的口供,立刻呈送军区!请求对李国栋等核心涉案人员,即刻批捕!” “是!” 赵莉莉眼神锐利如刀锋,没有丝毫迟疑。 陈建华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投向远处那重新喷吐着滚滚白烟的食品厂烟囱。 机器的轰鸣隐隐传来,带着一种不屈的生命力。 “钱刚!” “厂长!” 钱刚如同一根绷紧的弹簧,瞬间弹到陈建华身边。 “通知全厂!所有生产线,开足马力!所有库存罐头,无论规格品类,立刻清点,准备装车!”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让大地震颤的磅礴力量,如同吹响了总攻的冲锋号: “明天黎明之前——老子的罐头专列,必须开赴前线,谁敢再拦……”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地上失禁的秘书,扫过死寂得如同坟墓的市革委会大楼。 最后投向城市深处那些依旧潜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嘴角勾起一丝焚尽一切腐朽的、近乎残酷的烈焰: “老子就用这铁打的罐头,一寸一寸,碾碎他的骨头!” 指令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扩散! 市革委会大楼内,一些紧闭的办公室门被粗暴踹开,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咔嚓的手铐声响起。 名单上那些曾经依附在王家大树上的藤蔓,在惊惶中被连根拔起。 军区保卫生产特别工作组的吉普车,拉响刺耳的警笛。 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夜色,将孙德彪、赵立春的供词和那几张如同烧红烙铁的真账本残页,火速送往军区核心。 陈建华看了一眼市革委会大楼内,便转身离开了! ………… 洛阳市,东郊。 一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院门紧闭,透出昏黄暧昧的灯光。 卧室内,李国栋赤着精瘦的上身,斜倚在铺着大红鸳鸯戏水被面的床上,嘴里叼着一支刚点燃的大前门。 一只手不老实地在身边一个穿着薄薄花汗衫、面若桃花的女人身上游走。 女人吃吃地笑着,半推半就。 “妈的,总算能松口气了…” 李国栋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淫亵的得意: “王老一倒,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老子这点事…嘿…” 他正是王老在洛阳市编织的关系网中,负责物资倒卖、资金过手的核心白手套之一。 王振海那些见不得光的港币,有相当一部分是经他的手,流入了某些人的口袋。 前些日子风声鹤唳,他如同惊弓之鸟,躲在这个情妇家里不敢露头,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今天傍晚,王老垂死挣扎放出那盘污蔑周老的录音的消息隐约传来,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在他看来,这盘录音至少能搅浑水,让上面暂时无暇顾及他这种小鱼小虾。 “死老头子,临死还要拉人垫背…不过也好,闹得越凶,水越浑…” 他喃喃自语,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算计。 “国栋哥,你说啥呢?什么老头子垫背的…” 女人扭动着腰肢,嗲声嗲气地贴上来。 “没什么,宝贝儿…” 李国栋淫笑着,正要把烟头摁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另一只手准备加大力度… 就在他准备享受之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卧室那扇结实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击中,整扇门带着门框,轰然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碎块、灰尘如同爆炸般四溅! “啊……” 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间缩进被子里,抖成一团。 李国栋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如同被急速冷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他嘴里的香烟掉在红艳艳的被面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刺眼的手电筒强光如同探照灯,瞬间刺破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烟尘中,几条彪悍的身影如同地狱冲出的魔神,带着凛冽的杀气一步踏入! 为首一人,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金星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他身后,是几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士兵! 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顶在了李国栋冷汗如瀑、冰凉一片的脑门上! 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瞬间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和温度! “李国栋!” 军装干部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字字砸在李国栋崩溃的神经上: “奉军区特别行动组命令,你涉嫌巨额贪污、勾结走私、侵吞国家资产,证据确凿!” 他晃了晃手中几张盖着鲜红大印的逮捕令,上面李国栋的名字如同血写的判决! “即刻逮捕!” “不…不是我…我没…” 李国栋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落叶,裤裆处瞬间湿热一片,浓烈的骚臭味混合着烟味弥漫开来。 他试图挣扎,身体却软得像面条。 第282章 暂停发运 两名士兵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将他从床上拖起,冰冷的镣铐咔嚓一声,锁死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带走!” 军装干部厌恶地挥挥手。 如同拖一条死狗,李国栋被拖离了那充满淫靡气息的温床,拖进了冰冷、预示着终结的黑暗夜色。 身后,只留下情妇压抑的哭泣和满屋狼藉。 这一夜,注定是洛阳市某些人的末日。 类似的场景,在城市的多个角落同时上演。 一张由军区意志、铁证如山和雷霆手段编织的大网,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收拢!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被东方的鱼肚白一寸寸逼退。 洛阳市火车货运东站。 巨大的探照灯将站台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浓烈罐头肉香混合的独特气息。 一列长长的、刷着军绿色油漆的货运列车,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龙,静静地卧在铁轨上。 每一节闷罐车厢门口都敞开着,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如同砖墙般密不透风的木箱。 箱体上,洛阳市第一食品厂、拥军特供的红字,在灯光下鲜艳夺目,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站台上,人山人海。 食品厂所有的工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来了。 他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脸上带着连夜奋战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 他们自发地、沉默地组成人墙,护卫着这条即将起程的钢铁巨龙。 陈建华站在最前方一节车厢的门口。 他依旧吊着石膏臂,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披在肩上,里面是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衬衣。 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双深陷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杜辉、钱刚等保卫科和车间骨干,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紧紧簇拥在他身后。 赵莉莉的身影也出现在站台,她风尘仆仆,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锐利。 她对着陈建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青山村的账本,已成功取回! 最后一块拼图,到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远处工厂隐约的机器轰鸣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 呜呜…… 一声雄浑、嘹亮、仿佛能撕裂苍穹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如同沉睡巨龙苏醒的咆哮,骤然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震撼,瞬间压过了站台上所有的声音,在整个货运站上空、在洛阳市即将破晓的天空中,轰然回荡! 钢铁巨龙,苏醒了! 车轮与铁轨的咬合处,发出沉闷而充满力量的哐当巨响! 整个庞大的车身,在蒸汽机头喷吐出的巨大白色烟柱推动下,开始缓缓地、坚定地向前移动! 一寸、两寸……速度逐渐加快! 站台上,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点燃! “开了,车开了!” “我们的罐头……送往前线” “厂长,我们做到了!” 站台上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无数人双手臂高高举起,如同钢铁森林! 杜辉、钱刚这些铁打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陈建华站在最前方,迎着列车启动卷起的猛烈气流,工装下摆猎猎作响。 他吊着石膏臂,身形却如山岳般沉稳。 他看着那钢铁长龙缓缓加速,车轮撞击铁轨的铿锵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有力,如同胜利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近了! 列车那巨大的车头,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冲过站台前端,喷吐的灼热蒸汽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列车即将冲出站台、驶向黑暗远方的刹那…… 吱嘎!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急刹车声,如同恶鬼的尖啸,猛地撕裂了所有欢呼! 巨大的惯性让沉重的车厢发出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呻吟!车轮与铁轨剧烈摩擦,迸射出一长串刺眼的火星! 刚刚开始加速的钢铁巨龙,竟被硬生生地、蛮横地拽停在了站台尽头! 车头前方,距离冲出站台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横亘着两辆深绿色的军用吉普车! 车身侧面,喷着醒目的白色标识——省革命委员会! 吉普车门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笔挺灰色中山装、梳着油亮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一群持枪警卫的簇拥下,阴沉着脸,大步走下。 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份展开的文件。 文件顶端,鲜红的抬头和下方一个更加刺目的、象征着最高地方权力的印章,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冰冷而权威的光芒! “陈建华!” 中年男人的声音通过警卫递上的喇叭,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和刻骨的寒意,如同冰雹砸在滚烫的站台上: “省革委会紧急命令,洛阳市第一食品厂所有罐头产品,即刻起暂停发运!” “所有库存原地封存,等待省里派工作组进驻,重新审查生产资质与产品安全!” 他手中的文件猛地一抖,那鲜红的印章如同滴血的獠牙: “现在,立刻执行命令!” “谁敢抗命,以破坏国家战略物资供应论处,军法从事!” 冰冷的命令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刚刚沸腾的站台。 灼热的蒸汽仍在弥漫,肉香未曾散去,车轮摩擦的刺耳余音还在空气里震颤。 所有的欢呼、激动、热泪,都在这一声省革委会紧急命令下,被狠狠掐灭。 工人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如同被冻僵的森林。 杜辉、钱刚脸上的激动瞬间化为铁青,拳头捏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只有陈建华。 他依旧站在最前方,如同怒涛中岿然不动的礁石。 目光越过那两辆横亘在铁轨上的吉普车,越过那个手持尚方宝剑、一脸冰寒的特派员,最终落在那份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红头文件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省里的工作组? 来得真是时候! 这哪里是审查,分明是王家覆灭前,从更高处伸出的、妄图扼住他咽喉的最后一只黑手! 这罐头的车轮,碾碎过李国栋的膝盖,碾碎了王老的最后一口气,现在,又要碾碎这所谓的省里命令! 陈建华的目光重新落回特派员那张写满官威的脸上,声音不高,嘶哑干裂,却像带着冰碴的钢鞭,清晰地抽在死寂的站台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命令?” 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杀伐: “老子的罐头,是给前线流血玩命的兄弟救命用的!” “你省革委会的红头文件,能替他们挡子弹?能给他们止住伤口流的血?” 第283章 老子他妈当场毙了他 面对陈建华的咆哮,省里下来的中年男子张浩,根本没理会,满脸高傲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不屑! 陈建华看着省里下来的中年男子张浩,眼中怒火中烧,喝道: “现在,给我把车挪开,延误了军需,你张浩,担待得起吗?!” 张浩被这毫不留情、直指核心的质问和那扑面而来的铁血气势震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金丝眼镜都滑落了几分。 但他很快稳住心神,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和厉色,举着文件的手又抬高了几分,声音尖厉: “陈建华!你好大的胆子!敢质疑省革委会的命令?这是最高指示。” “什么军需?没有省里的审查通过,谁知道你这罐头有没有问题?万一吃坏了前线的战士,你万死难辞其咎。来人,给我……” 他话音未落! 呜呜…… 又是两声更加急促、更加高亢喇叭声,如同两道狂暴的闪电,从站台入口的方向,以远超寻常的速度,蛮不讲理地冲破了人群的缝隙! 灯光刺破烟尘! 两辆涂着迷彩伪装、引擎盖上喷着醒目的八一军徽、车顶架着机枪支架的军用越野吉普。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中,两辆车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顶在了省革委会那两辆吉普车的车头和车尾! 车门猛地被踹开! 一名身材魁梧、穿着笔挺军官常服、肩扛少校军衔的国字脸军人,一步踏出! 张大山动作迅猛如豹,军靴踏在水泥站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身后,跳下四名同样彪悍、荷枪实弹、眼神如同鹰隼的警卫员,自动散开,枪口虽未抬起,但那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全场! “陈厂长,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了?” 少校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股子硝烟未散的粗粝感,目光扫过僵持的场面,最后落在陈建华身上,但那股子不满和威压,却实实在在地压向了张浩! 陈建华看到来人,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快意。 他还没开口。 站在他侧后方的赵莉莉,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遍寂静的站台: “张少校,您来得正好!省革委会的张浩特派员,拿着红头文件,要封存我们所有罐头,暂停发运前线,说是要等省里工作组审查!” 赵莉莉的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陈建华猛地一指横在铁轨前的吉普车和张浩手中那份文件,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积压已久的火山般的怒火: “张大山少校,就是他们拦着军列,延误前线补给,还要查我们!” “什么?” 张大山少校浓眉一竖,虎目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劈在张浩身上! 他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铁血的狂风,瞬间就逼到了张浩面前! 两人身高差距明显,张大山如同铁塔般俯视着张浩,那股子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气。 让张浩感觉自己像是被猛虎盯上的兔子,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哆嗦。 “你?省革委会的?” 张大山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是…是,我是省革委会特派员张浩,奉省里命令,食品厂罐头……” 张浩强作镇定,试图再次举起那份文件。 然而—— “命令?” 张大山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动作快如闪电! 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伸出,带着一股恶风! 刺啦…… 一声无比清晰、无比刺耳、仿佛撕裂了什么权威象征的布帛碎裂声,骤然响彻整个站台! 张浩只觉得手上一轻,一股巨力传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份盖着鲜红省革委会大印、被他视为尚方宝剑的红头文件,竟然被张大山少校单手抓住。 当着所有人的面,如同撕一张废纸般,硬生生从中撕成了两半! 那鲜红的印章,如同被斩断的蛇头,在撕裂的纸页上显得无比刺眼和滑稽! 哗…… 站台上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 工人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杜辉、钱刚等人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你…你竟敢撕毁省革委会文件,你…你这是…” 张浩彻底傻了,脸色惨白如纸,指着张大山,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省革委会文件?” 张大山少校将撕成两半的废纸随手往张浩脸上狠狠一摔! 纸片如同巴掌般抽在张浩油亮的头发和惊恐的脸上!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顶到张浩的鼻子!那喷薄而出的怒意和杀伐之气,让张浩连退数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张大山少校居高临下,如同怒目金刚,右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啪嗒! 一声清脆的金属卡扣弹开声,在死寂的站台上如同惊雷! 五四式手枪那冰冷沉重的黑色枪柄,瞬间暴露在探照灯惨白的光芒下! 那金属的幽光,带着死亡的气息! 张大山的虎目死死盯着瘫软在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容置疑的杀伐: “老子告诉你,这趟专列,是军区首长亲自批示、前线十万火急的军需物资!” “谁敢再拦一下,延误一分钟!” 张大山少校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他刷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带着凛冽的死亡气息,瞬间顶在了张浩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满是冷汗的额头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张浩魂飞魄散! “老子他妈当场毙了他,以贻误军机论处,你信不信?” 轰! 这最后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和那顶在脑门上的枪口,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浩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双眼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彻底吓晕了过去。 身下迅速蔓延开更大一滩深黄色的污渍,浓烈的骚臭味弥漫开来。 绝对的死寂! 只有火车头蒸汽喷发的嘶嘶声,以及张大山少校那粗重、带着怒火的喘息声。 这就是军人! 绝对的霸气! 现场的人心中纷纷浮现出这两句话! 第284章 情报泄露 张大山少校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失禁昏迷的张浩,如同看一滩垃圾。 他利落地收枪入套,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息。 他猛地转身,看向陈建华,目光如炬,声音斩钉截铁: “陈厂长!清点完毕没有?时间就是前线兄弟的命!” 陈建华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完好的左手猛地向上一挥,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响彻云霄: “全体都有!装车完毕!专列——出发!” “是!” 身后,杜辉、钱刚和所有工人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憋屈瞬间化为力量! 呜——! 雄浑嘹亮的汽笛再次撕裂长空,比之前更加高亢,更加不屈! 车轮与铁轨重新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钢铁巨龙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带着积蓄已久的力量和所有工人的期盼,轰然启动!速度越来越快! 巨大的烟囱喷吐出更加汹涌的白烟,如同不屈的战旗,直插破晓前最深沉的黑暗! 陈建华站在飞速掠过的车厢门口,狂风卷起他的衣襟。 他看着站台上张大山少校魁梧的身影,看着赵莉莉投来的、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默契的眼神。 他知道,这一关,闯过去了! 然而,就在列车加速,即将彻底驶离站台,张大山少校也准备转身上车之际—— 叮铃铃!叮铃铃! 站台调度室里,那部直通外线的老式电话机,突然发出一阵急促到刺耳的铃声! 在渐行渐远的列车轰鸣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一个调度员脸色煞白地冲出来,朝着张大山和陈建华的方向,失声喊道: “张少校,陈厂长,紧急电话!前线指挥部……找你们!” 轰! 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的心,猛地一沉! 前线指挥部? 这个时候的紧急电话?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预感,如同寒潮般瞬间席卷了两人心头!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两人刚刚松弛下来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 一股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预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们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 前线指挥部? 十万火急? 在这个罐头专列刚刚启动、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节骨眼上? 一股浓烈的不祥阴云,瞬间笼罩了刚刚迎来一丝曙光的站台! 所有工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透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陈建华猛地回头,目光死死盯住那部还在疯狂嘶鸣的电话机,仿佛看到了电话线另一端连接着的、硝烟弥漫的战场和未知的深渊! 张大山少校的反应更快! 他脸色剧变,浓眉倒竖,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没有任何犹豫,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虎,几步就冲到了调度室门口! “让开!” 他一声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一把推开挡在门口、抓起那部还在疯狂嘶鸣的电话听筒。 “喂,我是张大山!讲!” 他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带着强行压抑的焦躁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瞬间压过了电话里的杂音。 调度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电话听筒里隐约传来的、电流干扰下显得格外模糊和急促的声音,以及张大山少校骤然变得铁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陈建华紧随其后,一步踏入调度室。 “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大山少校猛地一声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颤! 他握着听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硬塑料壳生生捏碎! “确定吗?消息来源可靠?……好!我知道了!……是!保证完成任务!……明白!”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应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冰渣子! “啪!” 张大山少校重重地摔下电话听筒! 那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调度室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都跳了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虎目,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燃烧着地狱的烈焰! 他死死地盯着陈建华,胸膛剧烈起伏,带着一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狂怒和难以置信的冰冷! “张少校?前线……出什么事了?” 陈建华的声音异常干涩,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张大山少校死死地盯着陈建华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建华的心脏: “陈!建!华!” “前线指挥部刚刚截获敌台紧急密报!” “我方一支穿插部队因情报泄露,在预定补给点遭敌重火力伏击,伤亡惨重!” “敌人得意忘形,在无线电里公开炫耀……” 张大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心肺的愤怒和彻骨的冰冷: “他们说——感谢洛阳市第一食品厂及时送来的罐头!” “正是你们特供的罐头里,藏着微型定位发射器!” “才让他们精准锁定了我军的补给路线和隐蔽位置!” 轰…… 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狭小的调度室里轰然爆炸! 又似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陈建华的头顶! 陈建华如遭雷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张大山那如同惊雷般炸响的指控在疯狂回荡! 他踉跄着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皮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吊着石膏的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却远不及心口那如同被利刃贯穿、又被狠狠搅动的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荒谬感! 绝望! 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拼尽全力,砸碎了王家的枷锁,清除了内部的蛀虫,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才将这救命的罐头送出去。 结果,却成了害死前线兄弟的帮凶? 成了敌人炫耀的资本?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建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困兽般的挣扎和最后一丝理智的疯狂嘶吼: “我们的罐头,从原料到封装,全程都有保卫科和军区工作组监督,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环节,怎么可能……” “不可能?” 张大山少校一步踏前,几乎要顶到陈建华的鼻尖,那喷薄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他猛地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电报纸,狠狠拍在陈建华胸口! “你自己看,这是前线指挥部刚刚发来的紧急密电抄件,上面有截获的敌台原始通讯记录编码和初步技术分析。” “定位信号源特征,指向性明确,就是你们食品厂这批罐头特有的封装波段!” 第285章 列车失联 陈建华颤抖着手,抓起那张冰冷的电报纸。 模糊的油印字迹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他的眼睛,钻进他的脑子: “……确认信号源特征……与洛一厂特供罐头封装内衬特殊金属箔片……被动反射频率……高度吻合……初步判定为被动式定位信标……” 被动式定位信标……特殊金属箔片……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如坠冰窟! 原料! 是那批从省城紧急调拨来的、用于罐头内衬的特供铝箔! 只有那批原料,是王家那个已经被抓的李国栋,在倒台前最后经手、以特批名义硬塞进来的! 当时为了赶工期,加上有省里的批文,他们……大意了! 没有进行最严格、最底层的物理拆解检测! “该死!” 陈建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悔意! 他完好的左手死死攥紧,指甲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刺目的红! “现在!立刻!马上!” 张大山少校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震醒了几乎被绝望吞噬的陈建华: “陈建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给我联系上那趟列车!让它立刻在最近的、绝对安全的地点给我停下来,一罐罐头都不许再往前开!” “军区技术分队和反谍人员会以最快速度赶到,在彻底排除所有隐患、确保绝对安全之前,这批罐头,一颗肉丁都不准靠近前线!” 他猛地一指窗外,那列正在加速、喷吐着白烟、却已然变成一颗巨大移动炸弹的钢铁长龙,眼中是痛心疾首的怒火: “否则,你就是千古罪人,老子第一个毙了你!” 调度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电话机听筒垂落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忙音,如同死神的低语。 窗外,列车远去的轰鸣声,此刻听来,却像是丧钟的倒计时! 陈建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绝望和悔恨如同岩浆般翻滚,但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之下,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决绝的火焰,正从灰烬中轰然燃起! 他不能垮! 绝不能! “钱刚!”陈建华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冲击而撕裂变形,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给我接铁路调度总控,用最高优先级军用线路,命令K374次军需专列,紧急制动,原地待命!重复,立刻紧急制动,原地待命!” 他猛地转向张大山少校,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张少校,技术分队最快多久能到?列车上……必须立刻进行内部筛查,罐头……罐头可能有……” 他的话音未落,调度室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赵莉莉脸色苍白如雪,呼吸急促,手里紧紧捏着一张刚刚从吉普车电台收到的、还带着油墨味的电报纸!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厂长,张少校!刚刚收到青山村赵队长加急发来的绝密电报!” “他们在郑宏那个秘密仓库的废墟深处,又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微型暗格!” “里面……里面藏着一份郑宏的绝笔血书,还有……半张被烧毁的、王家核心成员的秘密通讯密码本残页!” “血书上说……” 赵莉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石破天惊的内容: “罐头定位器,非李国栋乃王老死前,假手其心腹秘书,借省工作组审查之机,调包内衬材料,真正目标非前线,乃借刀杀人,毁你根基,灭你全厂……” 轰隆! 又是一道无声的惊雷! 这一连串的信息,如同疾风骤雨般砸下! 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们以为碾碎了王老的毒牙,却没想到,那老东西临死前,竟然还埋下了如此阴毒、如此致命的后手! 这不仅仅是要害前线,更是要将整个食品厂和陈建华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好……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一石二鸟!” 陈建华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足以焚毁一切! 他猛地看向张大山少校,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杀意! “张少校!”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一种磨砺到极致的冰冷杀伐: “立刻联系军区,请求最高级别反谍和拆弹支援,同时……” 他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 “立刻控制所有接触过那批特供铝箔原料的人!尤其是上面派来的那个工作组。一个都不许跑掉!” 张大山少校重重点头,眼中是同样的凛冽寒芒:“放心。跑掉一个,老子提头来见!”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同于正常汽笛的、如同垂死巨兽发出的哀鸣般的警报声,通过调度室的高音喇叭,骤然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铁路调度员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 “报…报告!K…K374次!在…在落马坡隧道前…突然触发紧急制动!但…但是制动系统疑似被破坏。速度…速度没完全降下来,列车…列车冲进隧道了!” “列车…列车冲进隧道了,隧道内信号中断,联系不上,完全失联了!” 调度员那带着哭腔、如同丧钟般的嘶喊,在狭小压抑的调度室里轰然炸开! 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落马坡隧道! 洛阳市通往南线最险要的咽喉! 全长超过三公里,更重要的是——那里是天然的巨大信号屏蔽场! 一旦进去,就是彻底的黑暗与隔绝! 而此刻,那列承载着致命隐患、如同移动炸弹般的罐头专列,正以失控的姿态,一头扎进了这黑暗的深渊! 定位器的幽灵信号随时可能被敌人激活,成为指引死亡坐标的灯塔! 王家余孽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之局,已然图穷匕见! “王八蛋!” 张大山少校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他猛地一拳砸在铁皮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快,准备车,所有能动的人,跟我去落马坡,快!” 第286章 干扰它 “快,准备车,所有能动的人,跟我去落马坡,快!” 陈建华没有怒吼,没有迟疑。 极致的绝望之下,反而催生出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调度室,吊着的石膏臂在剧烈的跑动中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被他完全忽略! “杜辉,钱刚,带上保卫科所有人,抄家伙,上车!”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却如同出鞘的刀锋,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冲向站台边那辆军区越野吉普,拉开车门就坐上了驾驶位! 右手打着石膏,他就用左手死死抓住方向盘! “厂长,你的手!”钱刚惊叫。 “少废话,上车!” 陈建华吼道,眼中是焚烧一切的火焰。左手猛地挂挡,油门狠狠踩下! 呜…… 越野吉普发出狂暴的咆哮,如同挣脱锁链的钢铁猛兽,原地烧胎起步,卷起滚滚烟尘,朝着站台外漆黑的公路疯狂冲去! 张大山少校带着警卫员跳上另一辆吉普,两辆车如同两道撕裂夜色的闪电,引擎嘶吼着,朝着落马坡方向亡命狂飙!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颠簸剧烈,窗外景物疯狂倒退,模糊成一片黑暗的流光。 “定位器被动反射特殊铝箔……” 陈建华的大脑在极速运转,如同精密而冰冷的机器,强行压下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悔恨和绝望,拼命搜寻着那一线生机! 青山村血书的内容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非李国栋,乃王老死前,假手其心腹秘书,借省工作组审查之机,调包内衬材料…… 王老的心腹秘书,那个在市革委会门口污蔑周老、最后被吓得失禁的废物? 不! 那个废物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弃子! 真正的执行者……是隐藏在省工作组里的毒蛇! “张少校!” 陈建华猛地转头,对着旁边车里并驾齐驱的张大山嘶吼,声音在狂风中破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立刻查,省工作组里,谁是王老那个心腹秘书的接头人,谁负责过特供铝箔原料的审查,尤其是物理接触过原料的人!快!” 张大山少校瞬间明悟,眼中寒光爆射! 他抓起车上的军用步话机,信号在疾驰中有些失真,但他的命令如同淬火的钢钉: “鹰巢,鹰巢,我是大山!立刻锁定目标:原王守仁秘书在省城所有隐蔽联系人,重点筛查近期进入洛阳市第一食品厂省工作组成员名单!” “尤其是接触过特供铝箔原料的人员,名单上所有人,即刻实施最高级别监控,等我命令。重复,最高级别监控,一个不许漏网!” 命令下达,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落马坡隧道狰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黑洞洞大口,已经出现在前方! 冰冷的山风裹挟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嘎吱——! 两辆吉普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甩尾停在隧道入口外。 巨大的探照灯将入口处照得一片惨白。 隧道内,死寂无声。 只有冰冷的铁轨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通向地狱的甬道。 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从隧道深处弥漫出来。 “车呢?” 杜辉跳下车,端着步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失联,完全失联!” 一名留守在隧道口的铁路巡道工脸色惨白, “进去就…就没声了,制动好像失灵了,冲进去速度很快…里面…里面太黑了…” “定位器随时可能被激活!” 张大山少校脸色铁青,看着如同择人而噬的黑暗隧道,心急如焚。 强行闯入? 隧道狭窄,一旦里面有埋伏或者列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等? 每分每秒都是前线兄弟的生命在流逝! “厂长,有动静!” 钱刚突然指着隧道深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众人屏息凝神。 死寂的黑暗中,似乎……隐隐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规律的声音? 滴…滴…滴… 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如同垂死之人的脉搏,又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倒计时? 滴…滴…滴… 这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定位器! 是定位器的信号发射声! 它被激活了! 已经开始工作! 正在向敌人发送坐标! “妈的!” 张大山少校目眦欲裂,拔出手枪就要往里冲! “来不及了,必须进去!” “等等!” 陈建华猛地一把拉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暗的隧道,大脑在死亡的倒计时中疯狂运转! 被动式反射信标,铝箔内衬需要外部强力信号源照射激发…… 外部信号源? 一个近乎疯狂、却又带着唯一一丝可能性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脑海中的绝望迷雾! “张少校,给我一台大功率步话机,调到最大发射功率,快!” 陈建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张大山少校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陈建华在这种绝境下爆发的急智有着本能的信任! 他毫不犹豫地从警卫员手里抢过一台背负式的大功率军用步话机,塞到陈建华手里! 陈建华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沉重的步话机,猛地将其天线拉到最长!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将步话机的发射按钮死死按住,将功率旋钮拧到极限! 滋啦…… 一股强大到足以干扰附近所有无线电信号的、狂暴刺耳的白噪音,如同无形的海啸,从步话机喇叭口轰然爆发! 这噪音是如此巨大,如此尖锐,瞬间压过了隧道深处那微弱的滴滴声,甚至震得近处的杜辉等人耳膜生疼! 陈建华将步话机的喇叭口,死死对准了黑暗的隧道深处! 将所有的功率,所有的能量,不顾一切地倾泻进去! “干扰它,用最强的杂波,覆盖它!” 陈建华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他在赌,赌这狂暴的、无差别的白噪音电磁风暴,能够暂时干扰甚至压制住那被动反射信标的微弱信号!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隧道深处那微弱的滴滴声,似乎……真的被这狂暴的噪音淹没了?变得极其微弱,甚至断断续续? 有效! 就在众人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时—— 轰! 一声沉闷的如同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猛地从隧道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剧烈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哐当! 哐当哐当! 如同山崩地裂! “糟了!” 铁路巡道工面无人色,失声尖叫: “是…是列车脱轨了,撞上了!” 第287章 这老狗,好毒的心肠 轰隆隆 更加强烈的撞击声和物体翻滚坍塌的声音如同闷雷般滚滚传来! 整个隧道入口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烟尘如同黑色的巨蟒,猛地从隧道口喷涌而出! “该死,该死……” 杜辉双眼赤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车上还有他们保卫科的兄弟! 希望瞬间破灭!深渊就在眼前! 陈建华的心,如同被那撞击声狠狠碾碎! 干扰……还是晚了吗?列车脱轨了?!车上的兄弟……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咳咳…咳…厂…厂长…张少校…听…听得见吗……”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剧烈咳嗽和痛苦喘息的声音,竟然奇迹般地从陈建华手中那台功率开到最大、本应只有噪音的步话机接收喇叭里传了出来! 是钱刚的声音! 他带着通讯设备在列车上! “钱刚,是你吗!报告情况,快!” 陈建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对着话筒嘶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列…列车…在隧道中段…被…被人提前在轨道上动了手脚…触发紧急制动后,制动缸被破坏没能完全停下,撞上了人为堆在隧道里的障碍物,前面三节车厢脱轨侧翻…咳咳…” 钱刚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但…但是!后面大部分车厢保住了,兄弟们…正在组织救人,咳咳…定位器在翻倒的第二节冷藏车厢里。” “刚才那滴滴声就是它,我们我们找到它了,一个藏在罐头箱夹层里的小铁盒子,被撞出来了!” 找到了! 定位器本体被撞出来了! 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毁掉它,立刻毁掉它!”张大山少校对着话筒狂吼! “正在砸,砸不烂,外壳太硬了,像特殊合金,滴滴声又…又响了!” 钱刚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恐慌! 定位器外壳异常坚固? 普通手段无法破坏? 而且干扰一停,它又在恢复工作? “用火,高温或者强磁!” 陈建华急中生智,对着话筒嘶吼! “火…火把,快,找火把,烧它!” 步话机里传来钱刚的吼声和其他战士的嘈杂回应。 隧道深处,火光隐约闪动。 但步话机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令人心悸的、越来越清晰的“滴滴”声! 似乎高温也无法立刻破坏其核心? 时间不等人! 敌人随时可能根据信号锁定位置,发动毁灭性打击! “妈的,来不及了!” 张大山少校眼睛血红,猛地拔出手枪, “准备强攻进去,抢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厂长,张少校,快看省城方向!” 站在外围警戒的赵莉莉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声音带着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指向性! 众人猛地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落马坡隧道上方、靠近省城方向的夜空之中,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特定规律闪烁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色光点,如同幽灵之眼,正在夜空中持续地、有节奏地明灭着! 那不是星光! 那分明是……某种高功率的、指向性极强的激光信号发射器的光芒! 它的光束,正精准无比地射向落马坡隧道深处! 如同一条无形的死亡引导线! “激光引导?” 张大山少校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是最先进的战场定位引导技术! 敌人竟然动用了这个? 而更让陈建华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那道绿色激光信号射来的源头方向……赫然指向省城核心区域! 那个方位是省革委会大院和省级领导专属居住区的方向! 轰! 青山村血书揭露的借刀杀人之局,幕后那只真正操控一切、隐藏在王家覆灭之后、位高权重的黑手。 终于,在这一道致命的激光引导光束下,暴露了他那令人窒息的、高高在上的位置! 王老至死效忠的,原来并非王家,而是……这条盘踞在更高处的、真正的毒龙! “是他……竟然是他!” 陈建华死死盯着那道如同毒蛇信子般的绿色光束,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一字一顿,如同从地狱里挤出的诅咒: “省里的……张……副……书……记!” 他想起来了,上一世就是这位省三把手暴雷,连累王老的! 这无声的光束,却比惊雷更震撼!瞬间击穿了所有人的侥幸! “激光引导省革委会大院方向…张…副…书…记?” 张大山少校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颤,他死死盯着那束光,仿佛要将那方向的夜空烧穿一个洞! 血书揭露的借刀杀人之局,王家覆灭后依旧笼罩的恐怖阴影,此刻终于图穷匕见! 幕后那只操控一切、位高权重的毒龙——主管全省工业与后勤的省委副书记,张春林! 这罐头定位器,这借刀杀人的绝户计,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彻底摧毁陈建华和食品厂,断绝前线稳定补给,并借此打击周老一系在军区的力量! “妈的,这老狗,好毒的心肠!” 杜辉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冲去省城撕了那老东西! “现在怎么办?激光引导已经启动,敌人随时可能发动精准打击,隧道里的兄弟和罐头……”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向陈建华和张大山。 隧道深处,步话机里传来的“滴滴”声,在陈建华强行干扰的间隙,似乎变得更加急促、更加清晰! 如同催命的丧钟!钱刚他们还在用火把炙烤那坚固的定位器外壳,但效果甚微! 时间! 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能等!” 张大山少校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凶光,猛地拔出手枪上膛, “我带人冲进去,抢出来,毁掉!” “不行!” 陈建华一把按住他,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束幽绿的死亡激光, “强攻是下策,隧道狭窄,敌人若有埋伏,我们就是活靶子,而且定位器外壳异常坚固,普通方法难以瞬间摧毁,我们必须……斩断这条引导线!” “斩断?怎么斩?那光束在省城,我们飞过去吗?” 杜辉急得直跳脚。 第288章 防空雷达 “不!” 陈建华眼中寒光爆射,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猛地看向张大山少校,语速快如子弹: “张少校,立刻用最高密级线路,直通军区首长,报告情况!” “请求两点:第一,命令军区直属电子对抗营,立刻启用所有大功率定向电磁干扰设备,不计代价,全力压制落马坡隧道上空及周边区域所有非我方通讯和引导信号!” “覆盖整个波段,给我把那该死的激光淹没在电磁风暴里!” “第二!” 陈建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杀伐: “请求授权,命令洛阳市附近所有防空雷达阵地,立刻开机,最大功率,扫描锁定省城方向、省革委会大院及省级领导居住区上空!” “重点搜索高强度、窄波束、绿色可见光激光源,给我把那台发射器的具体位置,挖出来!” “你要用防空雷达……找激光发射器?” 张大山少校瞳孔猛地一缩! 这想法太疯狂! 防空雷达是搜索飞机导弹的,用来找地面固定激光源,如同用高射炮打蚊子! 但……在眼下这绝境中,这几乎是唯一能远程、快速、精准定位那致命光源的办法! 而且雷达开机,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和宣告!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陈建华眼神决绝:“只要雷达波束能覆盖过去,高强度激光源在雷达屏幕上就是最耀眼的靶子!” “张春林绝想不到我们会用这招,这是最快的方法,没时间了!” 张大山少校只犹豫了半秒,眼中便爆发出同样的狠厉! “好,干了!” 他一把抓过步话机,直接切换到最高密级频道,声音如同钢铁碰撞: “鹰巢,鹰巢,我是大山,最高优先级,十万火急,请求接通一号,重复,请求立刻接通首长……” 命令如同无形的电波,瞬间穿透夜空,直达军区核心! 与此同时,隧道深处,钱刚的嘶吼声带着绝望传来: “厂长,火把烧红了,外壳变形了!但…但里面的滴滴声…更…更响了,好像…好像要爆了,有…有红光在闪!” 定位器要自毁? 或者被远程激活了毁灭程序? “坚持住,干扰马上就来!” 陈建华对着话筒狂吼,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束幽绿的激光,又焦急地望向省城方向,祈祷着军区的反应速度! 时间,在死亡的倒计时中,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嗡…… 一阵低沉却无比雄浑、仿佛大地在共鸣的嗡鸣声,自洛阳市郊区的几个方向同时响起! 那是大功率雷达开机、天线高速旋转发出的独特声波! 紧接着! 咻!咻!咻! 数道粗大无比、肉眼可见的深蓝色雷达波束,如同撕裂夜幕的审判之矛,带着毁灭性的探测能量,猛地从洛阳市周边几个防空阵地上冲天而起! 然后以惊人的速度调转方向,如同巨大的探照灯,瞬间跨越数十公里距离,精准无比地聚焦扫向——省城核心区域! 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带着强烈军事威慑意味的雷达开机,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省城宁静的夜空之上! 省革委会大院深处,一栋独立小楼的书房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穿着考究丝绸睡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却带着久居上位者威严的中年男人——张春林副书记。 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智珠在握的笑意,欣赏着窗外那束由他秘密下令开启、精准射向落马坡的幽绿激光。 “陈建华…周秉坤…哼,跟我斗?这罐头的毒,就是给你们送行的……” 他喃喃自语,志得意满。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 嗡!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电磁波动瞬间扫过整个小楼!窗玻璃都发出轻微的震颤嗡鸣! 紧接着! 刷!刷!刷! 三道粗大无比、带着毁灭性探测能量的深蓝色光柱,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精准无比地聚焦笼罩了他所在的这栋独立小楼! 其中一道最强的光束,如同实质般穿透窗帘,死死锁定在他书房角落一个伪装成落地花瓶的金属装置上。 那正是激光发射器的核心!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小楼内部和外围警卫处凄厉响起!红光疯狂闪烁! “什么?防空雷达,锁定我这里?” 张春林脸上的儒雅和得意瞬间凝固,化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红木椅子! 他做梦也想不到! 陈建华他们竟然敢! 竟然能用这种方式! 如此粗暴、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将他这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暴露在军用雷达的锁定之下! 这等于向整个军区宣告——他张春林,就是那个发射死亡激光的内鬼! “混账,他们怎么敢?” 张春林又惊又怒,脸色瞬间煞白!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对他权威赤裸裸的践踏和宣战! “书记,不好了,我们被…被雷达锁定了,信号源位置暴露了,外面…外面好像有军车的声音!” 心腹秘书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 张春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被逼到绝境的阴毒和疯狂! 他猛地扑到书桌前,抓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快速拨通了一个极少启用的号码: “喂,是我,张春林,立刻启动清道夫预案,目标:落马坡隧道,执行终极清除!” “重复,立刻执行终极清除,不惜一切代价,把隧道和里面的一切,给我彻底抹掉,快!” 他对着话筒嘶吼,面目狰狞! 既然暴露了,那就鱼死网破! 在军区力量赶来抓他之前,先把隧道里的罐头和所有人证物证,彻底埋葬! 让陈建华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他这声疯狂的嘶吼! 在落马坡隧道附近几处隐秘的山坳中,几台伪装成工程机械的装置骤然启动,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抬起,锁定了隧道入口和山体脆弱处…… 真正的天罗地网,最后的绝杀,已然启动!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第289章 完了…全完了 隧道深处,步话机里传来钱刚一声夹杂着巨大痛楚和最后疯狂的嘶吼: “厂长,外壳裂了,我把炸药塞进裂缝了!兄弟们快躲开啊!” 轰……! 一声沉闷却威力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隧道深处传来! 整个山体都仿佛震动了一下!烟尘再次从入口汹涌喷出! 定位器…被炸毁了吗? 陈建华的心瞬间揪紧! 然而,不等烟尘散尽,步话机里又传来钱刚虚弱却带着狂喜的嘶喊: “成…成功了!…铁盒子…炸…炸碎了!…那鬼东西…没声了!…滴滴声…停了!!!” 滴…滴…声…停…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如同天籁! 隧道内的定位器,被钱刚用最惨烈的方式,用生命作为赌注,摧毁了! 几乎就在钱刚喊声落下的同时! 天空中,那几道死死锁定张春林小楼的深蓝色雷达光束,如同完成了使命般,倏然消失! 紧接着,陈建华手中的步话机,传来了张大山少校激动到颤抖的声音,背景是巨大的引擎轰鸣: “陈厂长,军区首长亲自命令,电子对抗营全频段压制已开启,落马坡上空已被电磁风暴覆盖!” “任何信号都发不出去,同时,军区直属特种侦察营和警卫营,已由刘副司令员亲自带队,乘坐直升机,直扑省城目标位置,抓捕张春林。重复,抓捕张春林!” “隧道这边,军区工兵团和野战医院已在路上,全力救援,反谍分队马上到,彻底排查隐患!” 轰! 反击的号角,终于吹响! 陈建华猛地抬头,只见数架涂着八一军徽的军用直升机,如同愤怒的钢铁雄鹰。 正撕裂夜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省城方向,朝着那束已经因为雷达锁定消失而显得惊慌失措、开始胡乱晃动的幽绿激光源头,悍然扑去! 张春林的天罗地网? 在军区绝对的力量和决心面前,不过是纸老虎! “好!” 陈建华狠狠一挥完好的左手,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和冰冷的快意! 他对着步话机,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向那即将崩塌的权力之巅: “告诉刘副司令,务必活捉张春林!” “我要亲自问问他……” “这盘踞在人民头顶的毒龙,血债,该怎么偿!” 陈建华冰冷决绝的声音,穿透步话机的电流,斩向省城那即将崩塌的权力之巅!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旋翼咆哮声撕裂了省城核心区寂静的夜空! 数架涂着刺目八一军徽、机头下方加装着强光探照灯和速射机枪支架的直-5军用运输直升机。 如同从天而降的钢铁神鹰,以泰山压顶之势,悍然悬停在省革委会大院深处、那栋被雷达锁定的独立小楼上空! 强烈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审判之剑,瞬间刺破窗帘,将张春林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小楼周围,刺耳的警报声、警卫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乱成一团!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洛阳市军区直属警卫营,奉军区首长紧急命令,张春林涉嫌叛国、破坏军需、危害国家安全!” “立刻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走出建筑物,重复,立刻投降!” 高音喇叭冰冷的命令声,如同冰雹般砸下,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书房内。 “完了…全完了…” 张春林瘫坐在被他撞翻的红木椅子旁,昂贵的丝绸睡衣被冷汗浸透,儒雅的面具彻底粉碎,只剩下灰败的死气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看着窗外悬停的钢铁巨兽,听着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命令,身体抖得像筛糠。 “不,我不能被抓,我是省委副书记,你们没有证据,这是诬陷!” 他突然像输光一切的赌徒般跳起来,冲向书桌,试图去抓那部红色电话,妄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 砰! 书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木屑飞溅! 几名如同猎豹般迅猛彪悍、脸上涂着伪装油彩、眼神锐利如刀的特种侦察兵,如同神兵天降,瞬间突入! 黑洞洞的微冲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锁定了张春林! 为首的军官,正是军区直属特种侦察营营长,代号雷暴! 他一步踏前,动作快如闪电,在张春林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电话的瞬间,一只穿着厚重军靴的大脚,如同铁锤般狠狠踹在张春林的小腹上! “啊!” 张春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书架上! 珍贵的古籍和瓷器哗啦啦砸落一地! 他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干呕,胆汁都吐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省委副书记的威严? “证据?” 雷暴营长如同铁塔般矗立在他面前,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里面清晰地传出张春林几分钟前那疯狂的嘶吼: “立刻启动清道夫预案,目标:落马坡隧道,执行终极清除,不惜一切代价,把隧道和里面的一切,给我彻底抹掉!快!” “还有这个!” 雷暴营长一脚踢开那个伪装成花瓶的激光发射器残骸,又拿起桌上几份被翻出来的、盖着张春林私章和绝密印鉴的指令文件,狠狠摔在张春林脸上! “指使王老秘书构陷周老,策划铝箔调包植入定位器,勾结敌特,妄图摧毁军需专列,谋杀前线将士和食品厂工人,张副书记,你还有什么话说?” 文件如同冰冷的巴掌,抽碎了张春林最后一丝侥幸! 他看着那录音机,看着散落的文件,看着周围特种兵黑洞洞的枪口和雷暴营长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不是我…是…是他们逼我的…王老…还有…还有上面…” 张春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身下迅速蔓延开一大滩深黄色的污渍,骚臭味弥漫开来,与书房里原本的檀香味形成刺鼻的对比。 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瘫在污秽之中,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带走!” 雷暴营长厌恶地一挥手,如同处理一袋垃圾。 两名侦察兵如同拖死狗般,将彻底崩溃、失禁瘫软的张春林拖离了这间象征着权力与阴谋的书房。 第290章 真正的源头,在南方! 落马坡隧道入口。 当省城抓捕的捷报通过加密频道传来时,压抑的气氛终于被巨大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泪水冲散! “抓到了,狗日的张春林抓住了!” “活该,呸!” 工人们激动地相拥而泣。 但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他们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不断涌出烟尘、如同巨兽伤口的隧道入口。 里面,还有他们生死未卜的兄弟! 军区工兵团的工程车辆和野战医院的救护车,如同钢铁洪流般轰鸣着赶到。 大型照明设备瞬间架起,将隧道入口照得亮如白昼。 带着防毒面具和破拆工具的工兵,如同最勇敢的逆行者,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依旧弥漫着烟尘和未知危险的黑暗隧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终于……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一声激动的呼喊响起! 隧道口,几名满脸烟灰、军装破损、但眼神依旧坚毅的战士,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是保卫科的战士,他们身后,工兵用担架抬出了几名重伤员,其中就有浑身是血、但意识尚存的钱刚! “钱刚,你们没事吧?” 杜辉和工人们立刻冲了上去。 “没…没事…死不了…” 钱刚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一只手臂用简陋的夹板固定着,显然骨折了。 “定位器…彻底…炸成渣了…兄弟们…都在后面…大部分…都…都活着…” 钱刚喘着粗气,艰难地汇报着。 巨大的庆幸感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大部分人都活着! 这简直是奇迹! 就在这时,一名带着防毒面具的工兵排长,急匆匆地从隧道里跑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被熏得乌黑、边缘扭曲变形、但还大致能看出是个金属箱子的东西! 他脸上带着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和凝重,直奔张大山和陈建华! “报告张少校,陈厂长,在侧翻的第二节冷藏车厢残骸里,发现一个被撞开锁的秘密夹层暗格!” 工兵排长将那个扭曲的金属箱子递过来,声音带着急促: “里面…里面全是这种铝箔卷,就是罐头内衬用的那种!但…但上面有特殊标记,还有…还有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抽出一张同样被熏黑、但字迹勉强可辨的油印单据! 单据抬头赫然印着——粤港宏发贸易公司! 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货名:特制高反射率金属箔片 数量:伍佰卷 发货方:宏发贸易(港) 收货方:省城宏达物资公司(李国栋签收) 转运指令:由宏达公司经省特批渠道,转交洛阳市第一食品厂‘省工作组’张某某签收,用于‘特供’罐头内衬……” 单据下方,还有一个清晰的、用特殊荧光油墨加盖的、形似飞鸟的暗记印章! 轰! 这薄薄一张纸,却如同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 李国栋签收! 省特批渠道! 省工作组张某某! 粤港宏发贸易公司! 军用级被动信标载体! 一条清晰得令人发指的、横跨南北、勾结境外、利用省城物资渠道为掩护、将致命间谍设备伪装成生产原料、植入军需罐头的惊天走私线! 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张春林这条毒龙,不过是这条线上的一环! 真正的源头,在南方! 在粤港! 那个宏发贸易公司,就是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好…好一个宏发贸易,好一条走私网!” 张大山少校看着单据上那个飞鸟暗记,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杀意! 这已经不仅仅是洛阳市的斗争了! 这是一张覆盖范围更广、危害更大的毒网! 陈建华紧紧捏着那张熏黑的单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单据,扫过那些特殊的铝箔卷,最后定格在那个飞鸟暗记上。 王家倒了,张春林抓了,但这罐头的毒,这借刀杀人的局,背后竟然还牵扯着如此庞大的走私网络和境外势力! “张少校!”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寒铁,带着一种磨砺到极致的冰冷杀伐: “看来,我们的罐头专列,还得再往南边开一开!” “你的意思是?” 张大山明白有些疑惑的看向陈建华,有些不明白陈建华这么做的目的? 陈建华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指向南方的利剑: “粤港,宏发贸易!”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在给这群魑魅魍魉,提供这身洋皮!” “这……” 张大山有些担心…… 就在这肃杀的气氛中,一直守在伤员担架旁的杜辉,突然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钱刚担架旁散落的一块从罐头箱上炸飞下来的、带着印刷字迹的碎纸板。 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专注的眼睛,死死盯着纸板上被熏黑、但依稀可辨的罐头生产批次编码的印刷痕迹。 “不对……” 杜辉突然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什么不对?” 旁边一名野战医院的护士疑惑地问。 杜辉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块碎纸板,凑到强光灯下,指着上面模糊的印刷数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印刷油墨的渗透痕迹,这铅字的微小磨损特征…”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眼中充满了震惊: “厂长,张少校,这批罐头的标签印刷……用的不是我们厂的铅字和油墨!” “这印刷特征和我在农研所资料室看到的,去年查封的那批,从南方流进来的,境外反动宣传册的印刷特征,高度吻合!” 轰! 又一个石破天惊的发现! 罐头标签的印刷,竟然也与境外势力有关? 这盘踞在罐头里的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广、更毒! 陈建华和张大山少校的目光,瞬间如同冰锥般,刺向南方! 粤港宏发贸易…反动印刷特征… 一张交织着走私、间谍、文化渗透的庞大黑色网络,在硝烟未散的隧道口,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陈建华沉着脸,片刻后,说道:“看来,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第291章 目标,蛇口 “什么?” 张大山少校猛地转身,虎目圆睁,一步就跨到杜辉面前,巨大的压迫感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杜辉,说清楚,什么不是你们厂的?” 陈建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眼神锐利如鹰眼,也立刻盯住了杜辉手中那块不起眼的碎纸板。 铝箔里的定位器是毒,难道连这包裹毒药的外衣,也藏着更深的剧毒? 杜辉被张大山的气势所慑,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指着强光下纸板印刷体上几个关键笔画处: “厂长,张少校,你们看这里!阳字这一撇的收尾,油墨渗透进纸纤维的毛细纹路,呈不规则的放射性扩散!” “还有这个食字,右下角的铅字磨损,留下一个极其细微、但边缘锐利的三角形凹痕!”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我们厂的铅字,是当年建厂时老厂长从上海定制的,字模棱角圆润,油墨也是市里化工厂特供的军用速干型,渗透均匀,绝不会出现这种毛刺状的扩散!这种印刷特征……” 杜辉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惊骇和确定: “我去年跟着保卫科配合市局行动,查封农研所资料室暗格那批从南方偷运进来的反动宣传册时,看得清清楚楚,那批册子的印刷,就是这个特征!” “那磨损的铅字痕迹,那油墨渗透的毛细纹路,一模一样!我绝不会认错!这是境外…是境外反动印刷品的典型特征!” 境外反动印刷品的特征! 这几个字,如同带着冰碴的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刚刚因为摧毁定位器、抓住张春林而升腾起的怒火和一丝胜利的曙光,瞬间被这更加阴森、更加无孔不入的恐怖所覆盖! 铝箔里藏着定位器,是要前线兄弟的命! 而罐头箱子上这看似不起眼的印刷标签,竟然使用的是与境外反动宣传品同源的印刷设备和油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但栽赃陷害,还是一条走私军用间谍设备的黑线! 这更是一条交织着文化渗透、思想毒害、妄图从根子上腐蚀和瓦解的、更加阴险歹毒的黑色网络! 宏发贸易,这条隐藏在粤港的毒蛇,它吐出的信子,竟然已经通过特供罐头这个渠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洛一厂,缠绕上了运往前线的军需物资! 他们在用这印着反动标记的箱子,包裹着藏有致命信标的毒罐头,一路畅通无阻地送往浴血奋火的战场! 其心可诛! 其罪当剐! “好…好一个宏发贸易!好一条吃里扒外的毒蛇!” 张大山少校怒极反笑,笑声却比寒风更凛冽,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那张单据和碎纸板烧穿, “走私军谍器材还不够,连印刷油墨和铅字都他娘的是境外特供的?” “这是要把毒从里到外灌进咱们战士的肚子里,塞进战士们的脑子里啊!老子非把这群杂碎挫骨扬灰不可!” 陈建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接过杜辉递来的碎纸板,指尖在那带着境外特征的印刷痕迹上缓缓摩挲。 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阴毒的诅咒。 他想起单据上那个飞鸟暗记,想起粤港宏发贸易,想起幕后那个唐老板。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如渊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凝聚。 这条线,必须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肃杀与愤怒几乎要将空气点燃的关头! “报告!紧急通讯!” 一名背着沉重步话机的通讯兵,脸色凝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冲到张大山和陈建华面前,甚至来不及敬礼,急促地报告: “报告张少校,陈厂长!军区技侦监听站刚刚截获一段加密敌台紧急通讯,信号源指向东南沿海!破译内容为——” 通讯兵深吸一口气,清晰而快速地将那冰冷刺骨的电文念出: “孔雀呼叫货栈,货轮顺风号明晚21时准时靠泊蛇口三号码头。唐老板将亲自登船验看新货,确保青花瓷完好无损,重复,青花瓷完好无损!” “唐老板?青花瓷?” 张大山少校眼中厉芒一闪,瞬间联想到单据上的宏发贸易和杜辉发现的印刷特征! 这青花瓷是什么? 是下一批藏了定位器的罐头? 还是那特制的反动印刷品? 或者是……其他更致命的东西? “蛇口码头…明晚…” 陈建华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点犹豫和彷徨,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直捣黄龙的锋芒! “张少校!”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死寂的隧道口清晰回荡, “这趟罐头专列的车头,该调转方向了!目标——蛇口!” 张大山少校眼中凶光暴涨,没有丝毫迟疑,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 “好,老子亲自带队,调军区直属侦察连,便装先行,陈建华,你的人负责技术甄别!” “老子倒要看看,这个唐老板和他的青花瓷,到底是人是鬼!” 他转头厉声下令:“传我命令!立刻通知铁路部门,K374次军需专列变更目的地,车头挂载备用车厢,目标粤省蛇口!所有行动,绝密!” 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寒光,直刺南方那片暗流汹涌的海域! 陈建华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块印着诡异特征的碎纸板和那张写着宏发贸易的单据上。 冰冷的怒火在他胸腔里淬炼成最坚硬的决心。 蛇口,唐老板,青花瓷。 无论那码头仓库里藏着什么,他都要亲手砸碎! 想到这,他直接开口道: “张少校,我跟你一起去!” “好,我们走!” 张大山说完,率先朝着车上走去! 其他人紧跟其后! 很快车队便朝着蛇口码头而去! 时间流逝,陈建华的话那个封风尘仆仆赶到蛇口码头! 陈建华想了想,开口说道: “张少校,你们在找地方隐藏起来,米面打草惊蛇,我想办法混进去,查探情况!” “一旦确认,我会想办法将信息传递出来,到时候你们在动手!” 张少校想了想,同意下来: “好,你小心点!” 陈建华点头,转身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第292章 其心可诛 蛇口三号码头,夜浓如墨。 咸腥潮湿的海风卷着咸腥和铁锈味,在空旷的货场和巨大的轮船剪影间呜咽穿行。 顺风号货轮庞大的黑色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停靠在泊位上。 只有船舷边几盏昏黄的工作灯,在浓雾般的水汽中晕开微弱的光圈。 陈建华穿着一身沾满油污、散发着汗酸和鱼腥味的粗布水手服,头上扣着一顶破旧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混在一群搬运工里,动作看似笨拙地拖着沉重的缆绳,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 码头入口处,两道雪亮的车灯刺破黑暗,一辆在这个年代显得异常扎眼的黑色皇冠轿车无声地滑到顺风号的舷梯旁。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藏青色薄呢大衣、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在两名彪悍保镖的簇拥下,缓步下车。 他面容儒雅,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但镜片后的眼神,却如同深潭般幽冷,带着一种久居幕后、掌控一切的漠然与审视。 唐老板! 陈建华的心猛地一沉,握缆绳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目标出现了! 这个隐藏在宏发贸易背后,将毒手伸向军需罐头、伸向前线将士的幕后黑蛇! 唐老板似乎很满意码头的安静与秩序,微微颔首。 他没有过多停留,在保镖的护卫下,径直踏上通往顺风号货轮甲板的舷梯。 他的脚步沉稳,仿佛不是来验看走私的货物,而是参加一场高雅的晚宴。 机会! 陈建华趁着工头指挥混乱的空档,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脱离了搬运工队伍。 他利用堆叠如山的集装箱作为掩护,身形矫健地几个闪动,便绕到了顺风号另一侧光线更为昏暗的船舷。 看准时机,他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船壁,敏捷地攀上悬垂的缆绳,悄无声息地翻过船舷栏杆,落入了甲板上巨大的阴影里。 货轮内部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陈建华再熟悉不过的——肉罐头特有的油脂和香料混合的气息!这气息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在堆满杂物和备用缆绳的通道里快速穿行。 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罐头气味,他很快摸到了位于货轮中后部的一个巨大货舱门口。 厚重的舱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和人声。 陈建华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舱壁上,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轰! 即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幕依旧让陈建华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巨大的货舱里,密密麻麻,堆叠如山! 全是印着鲜红洛阳市第一食品厂、拥军特供字样的崭新罐头木箱! 那熟悉的字体,那熟悉的红色,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却显得如此刺眼,如此狰狞! 如同一座座用战士鲜血和信任堆砌起来的耻辱墓碑! 唐老板就站在这罐头山的前方,背对着舱门。 他身边站着几个穿着工装、但眼神凶狠的马仔,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个类似盖革计数器模样仪器的人,正紧张地盯着仪器屏幕。 “唐老板,这批青花瓷,成色绝对一流!接收信号稳定,隐蔽性完美,就藏在罐头内衬那层特制铝箔里,神仙也查不出来!” 一个脸上带着谄媚刀疤的汉子,拍着胸脯保证。 “嗯。” 唐老板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踱步到靠近舱门的一摞罐头箱前,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随意地敲了敲其中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开一个,验验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 刀疤脸立刻应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撬棍,熟练地插入木箱缝隙,用力一撬! 咔嚓! 木屑纷飞,箱盖被粗暴地掀开。 昏黄的灯光下,箱子里露出的,并非码放整齐的肉罐头! 而是——一层厚厚的防震泡沫! 刀疤脸伸手拨开泡沫,下面赫然是一排排整齐码放的、闪烁着幽绿色指示灯的微型电子设备! 每一个设备只有巴掌大小,外壳是冰冷的金属灰,指示灯如同毒蛇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设备表面,清晰地蚀刻着一个陈建华在落马坡单据上见过、此刻却显得无比阴毒的标记! 一只线条凌厉的飞鸟! “青花瓷?” 陈建华心中剧震! 这根本不是什么代号! 这分明是敌人给这些致命定位信标起的、充满嘲讽和恶毒意味的绰号! 用祖国瑰宝的名字,来命名杀害祖国战士的凶器! 其心可诛! 陈建华将消息传递出去,便静静等待着! “唐老板,您看,信号发射强度完美,被动反射频段完全符合要求,只要罐头运到指定区域,我们的接收站就能像看自家后花园一样,把他们的补给线、隐蔽点,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白大褂的技术员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据,语气带着一丝兴奋的谄媚。 唐老板俯下身,近距离看着那些闪烁着幽光的青花瓷,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绿芒。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满意而残忍的弧度,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好,很好。” 他轻轻拍了拍手,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这批瓷器,烧得不错。装船,准备……” 他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了骤然撕裂夜空的、狂暴的警笛声浪和刺破黑暗的强光之中!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张大山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带着铁血军威,轰然灌入货舱!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包围和怒吼,让货舱内瞬间死寂! 前一秒还沉浸在青花瓷完美性能中的技术员,脸上的谄笑瞬间僵死,手中的仪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刀疤脸和其他马仔如同受惊的兔子,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茫然,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家伙。 而唐老板那张前一秒还带着掌控一切、欣赏杰作的儒雅面皮,在警笛嘶鸣和强光刺入的刹那,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的石膏面具,瞬间布满裂纹! 满意和残忍的笑意凝固、扭曲,化为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种穷途末路的、歇斯底里的狰狞! 他猛地扭头看向舱门方向,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因极度惊骇而缩成了针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军…军队?怎么可能?” 他失声低吼,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破音。 第293章 同归于尽的按钮 当唐老板眼角的余光瞥见舱门外阴影中,那个穿着水手服。 此刻却挺直了脊梁、帽檐下射出冰冷刺骨目光的身影时,他瞬间明白了! “是…是你?” 唐老板死死盯着陈建华,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 “陈建华,好,好得很!” 极致的震惊和暴露的恐慌,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这个幕后黑手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取代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想抓我?想毁了我的青花?做梦!” 唐老板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癫狂, “都给我陪葬吧!” 在所有人——包括他那些惊恐马仔——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唐老板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遥控器! 他的大拇指,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和怨毒,朝着遥控器中央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狠狠按了下去! “不……” 货舱内,刀疤脸和几个反应过来的马仔魂飞魄散,发出绝望的嚎叫! 他们太清楚那遥控器意味着什么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唐老板拇指下压、红色按钮即将被触发的电光石火之间! 一直如同猎豹般潜伏在舱门阴影里的陈建华,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的就是唐老板在绝境下掏出这最后的底牌! “找死!” 一声如同虎啸般的怒吼从陈建华喉咙里炸响!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又似扑食的猛虎,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爆发到了极致!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迟疑,目标只有一个。 唐老板手中那个致命的遥控器! 陈建华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带着一往无前、舍身忘死的气势,合身扑向那闪烁着死亡红光的按钮! 他完好的左手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唐老板握着遥控器的手腕! 同时,身体如同炮弹般撞向唐老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舱外,是震耳欲聋的警笛和强光,是张大山少校雷霆万钧的怒吼! 舱内,是唐老板因疯狂而扭曲的脸,是那根带着毁灭意志、即将按下的拇指! 是刀疤脸等人惊恐欲绝的表情! 是陈建华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和他那如同闪电般扑出的身影! 以及,那满舱闪烁着幽绿光芒、如同恶魔之眼的青花瓷! 唐老板的拇指,距离红色按钮,只剩最后0.01毫米! 陈建华的手,距离他的手腕,也只差毫厘!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粘稠得无法流动。 货舱内昏黄的灯光下,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唐老板眼中那最后一丝疯狂的狞笑刚刚绽开,陈建华扑出的身影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杀到! “找死的是你!” 陈建华的怒吼如同虎啸,震得舱壁嗡嗡作响! 他的左手,那只在洛阳市砸碎过无数阴谋、此刻却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带着千钧之力,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扣在了唐老板握着遥控器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无比的骨头碎裂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舱内死寂! “啊……” 唐老板那儒雅的面具彻底粉碎,五官瞬间扭曲成痛苦到极致的狰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钻心剧痛让他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如同被斩断的蛇,猛地痉挛松开! 那个火柴盒大小、闪烁着致命红光的遥控器,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刺眼的抛物线! 成了! 陈建华心中巨石轰然落地! 身体去势不减,狠狠撞在因剧痛而弓起身子的唐老板身上,将他重重撞翻在地! “遥控器!” 刀疤脸和几个吓傻了的马仔这才如梦初醒,惊恐的目光追随着飞出的遥控器,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抢夺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 “晚了,哈哈哈…太晚了!” 被陈建华死死压在地上的唐老板,尽管痛得浑身抽搐,脸上却爆发出一种歇斯底里、大仇得报般的疯狂狞笑。 他咳着血沫,眼神怨毒地盯着陈建华,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诅咒: “蠢货,感应装置…在老子按下前…就已经启动了,这遥控…只是个幌子,你们…都得死,给老子的青花瓷陪葬吧,哈哈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绝望的狂言! 呜——呜——呜——! 一阵远比之前所有声音都更加尖锐、更加凄厉、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高频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如同万千钢针般猛地从货舱深处爆发出来! 离得近的几个马仔痛苦地捂住耳朵,发出惨叫,耳孔甚至渗出血丝! 陈建华猛地抬头,循着那刺耳蜂鸣的源头望去! 只见货舱深处,那堆积如山的洛阳市第一食品厂罐头箱顶部,一个被掀开泡沫暴露在外的青花瓷设备。 其表面的幽绿色指示灯,如同被注入了恶魔之血,骤然变成了刺目欲裂的、疯狂闪烁的——血红色! 那闪烁的频率快得惊人,如同垂死巨兽急促而绝望的心跳! 每一次红光爆闪,都伴随着那催命般的凄厉蜂鸣! 自毁程序! 信息发射! 这两个冰冷的词汇如同闪电般劈入陈建华的脑海! 唐老板这个疯子,竟然在设备内部设置了最后的感应保险! 一旦遥控器被强行夺走或破坏,或者他自身生命体征剧烈波动,这致命的青花瓷就会自动启动终极程序。 要么自毁产生强电磁脉冲破坏周围电子设备甚至杀伤人员,要么…在自毁前强行向外发送最后的关键定位信息! 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将是灾难性的! “阻止它,打烂它!” 陈建华目眦欲裂,对着离那血红设备最近的刀疤脸嘶吼! 现在,摧毁那个正在疯狂闪烁的源头,是唯一的机会! 刀疤脸被陈建华的吼声和那刺耳的蜂鸣震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去抓旁边的撬棍。 然而……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船舱外,张大山少校那撕心裂肺、几乎变了调的怒吼,如同滚滚雷霆,穿透厚重的舱壁和刺耳的蜂鸣,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狠狠轰了进来: “陈建华,快出来,快,船底有…有…水雷,是触发式锚雷,他妈的是水雷,快跑啊!” 第294章 绝境 水雷? 触发式锚雷? 轰! 这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如同两颗深水炸弹,在陈建华和舱内所有人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轰然引爆! 比青花瓷自毁更恐怖十倍的灭顶之灾! 唐老板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他不仅给设备装了自毁保险,竟然还在货轮船底,秘密安装了真正的、一触即发的水雷! 这根本不是什么同归于尽,这是要拉着整艘船、整个码头,甚至附近的一切,一起葬身海底! 这根本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 “水…水雷?” 刀疤脸和其他马仔彻底吓疯了,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透,骚臭味弥漫开来。 极致的恐惧让他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连被陈建华压在地上的唐老板,在听到水雷二字时,疯狂的眼神都闪过一丝错愕和茫然,随即化为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毁灭快意。 “快走!” 陈建华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猛地从唐老板身上弹起,根本顾不上舱内那还在凄厉蜂鸣、闪烁血光的青花瓷,一把揪起瘫软在地的刀疤脸衣领,嘶吼道: “带路,最近的出口,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刀疤脸被陈建华眼中那择人而噬的凶光吓醒,连滚爬爬地指向货舱侧后方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那…那边,有个…有个小应急舱门,通…通侧舷!” 呜——呜——呜——! 货舱深处,青花瓷的蜂鸣声陡然拔高到顶点,血红的闪光连成一片,如同地狱之门洞开! 刺鼻的焦糊味开始弥漫!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恐怖巨响,猛地从船底深处传来! 整艘庞大的顺风号货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深海巨兽狠狠撞中,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钢铁呻吟! 船体猛地向上剧烈一跳! 咔咔咔咔…… 巨大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如同爆豆般从船底炸响! 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高压水龙,带着死亡的咆哮,瞬间从船体撕裂的破口处狂涌而入! 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 “船要沉了,进水了,快跑啊!” 绝望的哭嚎在货舱内响起。 “走!” 陈建华一把推开吓傻的刀疤脸,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个堆满杂物的应急舱门! 身后是疯狂闪烁的血光、凄厉的蜂鸣、船体撕裂的巨响、海水涌入的咆哮,以及唐老板那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然而,就在陈建华的手即将触碰到应急舱门锈蚀的把手时! “拦住他,不能让他带着秘密跑掉,给我炸了那门!” 瘫在地上的唐老板,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如同恶鬼般的怨毒,对着几个稍微回过神的马仔尖声嘶吼! 几个亡命徒眼中凶光一闪,竟然真的挣扎着爬起,抓起地上的撬棍和扳手,嚎叫着扑向陈建华和那扇唯一的逃生之门! “该死!” 陈建华见状,忍不住怒骂一声。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灌满了整个倾斜的货舱! 前有豺狼,后有洪水猛兽,头顶悬着毁灭的信号! 真正的绝境! 陈建华,那早已被更狂暴的怒火和求生的本能烧成了灰烬! 他眼中爆射出的是孤狼濒死反扑的凶戾光芒! “想拦路?那就一起死!”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炸响! 面对挥舞着撬棍、面目狰狞最先扑到的刀疤脸,陈建华不退反进! 完好的左手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以快得超越人眼捕捉的速度,闪电般探入油污斑驳的水手服内袋! 掏出的,并非枪械——那在湿滑搏斗中未必保险! 而是一根小臂长短、通体乌黑、前端带着尖锐倒钩和锯齿的,船用高强度除锈钢钎! 这是他在伪装水手时,顺手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原始凶器! 刀疤脸手中的撬棍带着恶风,狠狠砸向陈建华的头颅! 这一下落实,必然是脑浆迸裂! 陈建华身体借着船体剧烈的倾斜猛地向侧后方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一击! 撬棍擦着他的帽檐砸在舱壁上,火星四溅! 就在刀疤脸因用力过猛而身体前倾、重心不稳的瞬间! 陈建华眼中凶光暴涨! 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弹射! 左手紧握的乌黑钢钎,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向刀疤脸因前扑而暴露的咽喉!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 乌黑的钢钎尖端带着倒钩,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刀疤脸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陈建华一脸! 这以命搏命、狠辣到极致的反杀,如同雷霆般震慑了后面两个扑上来的马仔! 他们前冲的脚步猛地一滞,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们只是亡命徒,不是不怕死的死士! 陈建华这如同杀神般的一击,瞬间击溃了他们刚刚被唐老板激起的凶性! “谁想当下一个?” 陈建华猛地拔出滴血的钢钎,任由刀疤脸的尸体噗通栽进迅速上涨的海水里。 两个马仔被他眼中的杀气和地上同伴迅速被海水淹没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中的扳手和撬棍都拿不稳了! 呜…… 青花瓷的蜂鸣声陡然拔高到极致,仿佛万千厉鬼在耳边齐声尖啸! 那血红的闪光频率快到几乎连成一片炽红的光幕! 自毁,就在下一秒! 船体的倾斜角度更大,冰冷的海水瞬间淹过了小腿肚! “门,门开了!” 一个马仔突然指着应急舱门方向,发出绝望中带着一丝狂喜的嘶喊! 就在陈建华震慑住马仔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滋啦! 一阵刺耳到极点的、如同撕裂金属的尖啸声,猛地从侧舷方向传来! 只见那扇锈迹斑斑的圆形应急舱门中心,一道耀眼到无法直视的蓝色弧光骤然亮起! 高温瞬间将周围的钢铁烧熔成赤红的铁水,滋滋作响! 厚重的舱门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一个边缘赤红、不规则的大洞,正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向内狠狠撕开! 透过那迅速扩大的洞口和蒸腾的水汽,一个穿着厚重黑色潜水服。 背着巨大氧气瓶和切割装备的魁梧身影,如同愤怒的海神,赫然出现在洞外翻涌的海水中! 他手中的水下焊枪正爆发出毁灭性的蓝色光芒! 是张大山少校! 他竟在船体剧烈倾斜、随时可能沉没的生死关头,亲自带着切割装备,从冰冷的海水中潜游过来,实施最危险的破拆救援! “陈建华,低头!” 张大山的怒吼通过潜水头盔的通讯器,狠狠砸进陈建华的耳中! 陈建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向旁边扑倒,身体重重砸进冰冷刺骨、迅速上涨的海水里! 就在他扑倒的刹那! 轰! 第295章 它不止是自毁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扇被切割开大半的厚重应急舱门,被张大山在外面用液压扩张器猛地向外一拉,彻底撕裂开来! 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边缘还流淌着赤红铁水的破洞,暴露在众人眼前! 冰冷汹涌的海水,裹挟着巨大的压力,瞬间从这个破口狂涌而入! 将舱内原本就汹涌的水位猛地又推高了一截! 生的通道,在毁灭的洪流中,以最狂暴的方式被强行打开! 然而,这洞口也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加速通道! 海水涌入的速度更快了! 船体下沉的速度骤然加剧! “走!” 张大山在外面奋力伸出手臂,嘶吼着! 陈建华猛地从海水中抬起头,吐出一口咸腥的海水,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他挣扎着想要向洞口冲去! 但就在他起身的瞬间! “想跑?留下吧!” 一直瘫在角落、如同毒蛇般观察的唐老板,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怨毒! 他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刀疤脸掉落的那根沉重撬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在船体剧烈倾斜的晃动中,朝着陈建华的后心,狠狠掷了过去! 撬棍带着呼啸的死亡风声,旋转着,直取陈建华要害! 与此同时! 货舱深处那闪烁到极致的血光,猛地一滞! 凄厉到顶点的高频蜂鸣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厉鬼,戛然而止!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性气息的强烈电磁波动,如同冲击波般,以那青花瓷设备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嗡! 舱内所有昏黄的照明灯瞬间爆裂! 陷入一片黑暗! 只剩下应急舱门破洞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以及洞外张大山头盔上闪烁的警示灯! 电子设备自毁脉冲,爆发了! 而唐老板掷出的那根夺命撬棍,已飞至陈建华背后! 完了! 就在这连思维都被电磁脉冲冲击得近乎凝固的千钧一发之际! “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短促惨嚎,猛地从陈建华侧后方的浑浊海水中炸响! 一道黑影,如同绝望中扑火的飞蛾,竟从齐腰深、冰冷刺骨的海水里猛地窜了出来,不偏不倚,狠狠地撞在了陈建华的身上! 力道之大,撞得陈建华本就因电磁冲击而酸软的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水里! 噗嗤!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令人头皮彻底炸开的、利器狠狠贯穿血肉躯体的闷响,紧贴着陈建华的耳畔响起!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溅射了他半边脸颊和脖颈! 那根致命的撬棍,没有击中陈建华,而是结结实实地捅进了那个突然窜出来替他挡灾的身影的胸膛! “嗬……嗬……” 濒死的、漏气般的痛苦喘息声,在陈建华耳边响起。 陈建华猛地回头,借着头盔警示灯破碎的光芒和洞口透进的微光,他终于看清了救他之人的脸! 竟然不是那个吓破胆的马仔! 而是,那个之前捧着仪器、向唐老板谄媚汇报的,白大褂技术员! 此刻,这位技术员的脸因无法想象的剧痛而扭曲成了青紫色,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建华,瞳孔里倒映着无尽的惊恐,仿佛要将生命中最后的警告刻进陈建华的灵魂深处: “快…快走……它…它不止是自毁……” 技术员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却带着刮擦骨头的凄厉, “它在…在发射…坐标……最后的…总坐标……已经……发出去了……啊!” 最后一声用尽全力的嘶吼耗尽了他所有的生机,鲜血如同泉涌般从口中喷出! 他那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指向深处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砸进冰冷浑浊的海水里,只剩下那根触目惊心的撬棍还直挺挺地立在他的胸口! 坐标? 总坐标? 技术员临死前石破天惊的警告,如同又一道狂暴的闪电,狠狠劈中了陈建华几乎麻木的神经! 这青花瓷自毁程序,根本不是为了同归于尽! 它的终极目的,是利用自毁产生的巨大能量和电磁脉冲作为掩护和助推,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总定位坐标信号,强行发射出去! 唐老板,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失败的可能! 他们预留了这最后、也是最毒的一招! 即使设备被毁,人被抓,这最后的死亡信号也会像幽灵一样,将某个至关重要的终极位置,发送给未知的接收者! 这远比炸毁一艘船、杀死几个人要可怕千万倍! 陈建华浑身冰冷,血液几乎冻结! “陈建华,抓住!” 洞口外,张大山少校的怒吼再次传来,他已经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手臂奋力伸向陈建华,声音因为焦急和缺氧而嘶哑变形! 海水正疯狂地从破口倒灌,船体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巨大的吸力已经开始形成! 陈建华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技术员尸体倒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黑暗中青花瓷自毁的方位,眼中闪过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寒意! 他咬牙,奋力划动冰冷的海水,朝着洞口和张大山的手臂挣扎过去! 必须活下去! 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必须阻止那个该死的坐标被敌人利用! 另外两个幸存的马仔也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反应过来,哭嚎着、争先恐后地扑向那唯一的生路,甚至不惜互相推搡践踏! 然而…… 就在陈建华的手即将抓住张大山那只有力的大手的刹那! 轰隆隆隆……! 一声比之前水雷爆炸更加沉闷、更加恐怖、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巨响,猛地从船底最核心的部位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某个部位的撕裂! 而是整艘顺风号货轮龙骨彻底断裂、船体结构完全崩溃的哀鸣! 整艘巨轮如同一条被斩断了脊梁的洪荒巨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钢铁扭曲断裂的咆哮,猛地、决绝地、无可挽回地向下——疯狂沉去! 巨大的漩涡瞬间在船体周围形成,恐怖的吸力如同无数只来自深渊的鬼手,死死拖拽着船舱内的一切。 货物、尸体、海水,以及活生生的人——向着黑暗冰冷的海底拉去! “抓紧!” 张大山在外面发出一声扭曲的嘶吼,他的身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沉没和巨大吸力带得猛地向下一沉! 陈建华的手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张大山手套的粗糙面料,却在这天崩地裂般的沉没和巨大吸力下,猛地错开! 冰冷的海水如同厚重的墙壁,瞬间淹没到了他的胸口! 第296章 海蛇 冰冷! 窒息! 黑暗! 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碾碎! 耳朵里灌满了海水沉闷的咆哮和钢铁垂死的呻吟! 沉船形成的恐怖漩涡,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产生无法抗拒的吸力,死死拖拽着陈建华的身体,疯狂地将他拉向无底的深渊! 他的手指徒劳地在冰冷浑浊的海水中抓挠,却什么也抓不住。 肺部如同火烧般剧痛,最后的氧气正在飞速消耗。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开始模糊,眼前是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黑暗。 要结束了吗? 好不容易粉碎了洛阳市的阴谋,捣毁了蛇口的窝点,抓住了唐老板,却最终要葬身在这冰冷的海底,连同那个致命的坐标信号一起,沉入永恒的寂静? 不甘! 滔天的不甘如同岩浆般在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灼烧!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刹那—— 嗖! 一只有力的手臂,如同破开幽冥的铁钳,竟毫无征兆地、极其精准地从侧下方的黑暗与混乱水流中猛地探出! 五指如钢,一把死死攥住了陈建华早已湿透、正被漩涡拉扯的衣领! 力道之大,几乎勒得他窒息,却也硬生生止住了他下沉的势头! 不是张大山! 张大山的手臂穿着军用的潜水服,而这只手臂的潜水服是另一种制式。 更贴身,材质更暗哑,手臂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线条简洁的黑色徽标,在昏暗的水下几乎难以辨认。 陈建华近乎停滞的大脑猛地一个激灵!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反手想要抓住这突如其来的救援。 紧接着! 唰! 一道雪亮无比、凝聚成柱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骤然刺破了陈建华眼前浑浊黑暗的海水,精准地打在他的脸上! 强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瞳孔剧烈收缩。 借着眼角余光,他勉强看清了光束的源头——以及光束后方,那个抓住他衣领的人! 对方同样全身笼罩在专业的潜水装备中,但款式与军区常见的截然不同,流线型更好,几乎完全融入深海背景。 脸上戴着全覆盖式的潜水呼吸面罩,镜片是深色的,完全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冷峻而锐利的目光,如同深海掠食者,透过镜片死死锁定着他。 对方显然配备了水下通讯设备。 一个冰冷、沉稳、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透过面罩内置的扬声器,混合着细微的气泡声和电流杂音,清晰地传入陈建华几乎被海水灌满的耳朵: “坐标信号已捕获,目标确认!” 对方的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和权威, “陈建华同志,危险尚未解除,放弃无谓挣扎。跟我们走,你需要立刻向海蛇汇报现场情况!” 海蛇? 这个完全陌生的代号,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建华混乱的脑海! 是谁? 哪个部门的?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怎么知道坐标信号? 他们捕获了什么? 目标确认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爆炸般在脑中迸发,让本就缺氧的意识更加混乱。 但对方语气中的那种绝对冷静和命令式的口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反抗的力量。 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思考或提问的时间。 话音刚落,陈建华就感觉到另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另一侧探过来,协同第一个救援者。 一左一右,如同钳子般牢牢固定住他的双臂。 这两个神秘的潜水者技术极其精湛,配合默契无比。 他们完全无视了周围仍在肆虐的漩涡乱流和不断下沉坠落的船只残骸,利用腰间的推进器瞬间启动。 嗡…… 一阵低沉的震动通过海水传来。 小型水下推进器爆发出强劲的推力,瞬间带着陈建华,如同三条紧密连接的箭鱼。 强行脱离了沉船漩涡最致命的中心吸力区域,朝着侧上方的黑暗水域急速掠去! 冰冷的海水高速擦过身体,陈建华勉强睁开眼,透过面罩和混乱的水流。 他看到周围似乎还有好几个同样装束、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在沉船周围快速游弋、警戒,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在执行某种协同任务。 他们完全不像赶来救援的军区部队,更像是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专业水下行动组! 张大山少校呢? 其他的战士呢? 陈建华的心猛地揪紧。 但他此刻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声,只能任由这两个神秘人带着他,高速脱离这片死亡海域。 快速上浮的过程中,他眼角余光瞥见下方那庞大的顺风号货轮残骸。 如同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钢铁坟墓,正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沉入更深、更黑暗的海底,只留下巨大的气泡和油污翻滚而上。 唐老板、那些马仔、那些未及销毁的罪证、还有那个刚刚发射了致命坐标的青花瓷残骸,一切都随之葬身深渊。 但那个坐标……技术员临死前那充满极致恐惧的警告言犹在耳! “总坐标……已经发出去了!” 这些神秘的海蛇下属,他们声称捕获了信号,他们到底是谁? 是敌是友? 他们口中的海蛇又是何等人物? 等待自己的,将是另一个陷阱,还是…… 就在陈建华思绪纷乱之际,上浮的速度开始减缓。 上方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似乎是水面。 但这两个潜水者并没有直接上浮出水,而是带着他朝着一个预定的方向水平潜游了短短一段距离。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黑色阴影,如同潜伏的深海巨兽,缓缓出现在前方的黑暗水域中。 那轮廓……分明是一艘潜艇! 一艘体型不大、但线条流畅、看起来极为先进的微型潜艇! 它悄无声息地悬停在水中,舱盖已经打开,如同巨兽张开等待猎物入口的嘴巴。 两个潜水者毫不犹豫,带着陈建华,精准地游向了那个开启的舱口。 当陈建华被半推半送地带入潜艇狭窄冰冷的舱内,厚重舱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冰冷的海水世界时。 他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的痛。 舱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上幽绿的灯光闪烁着,映照出前面驾驶座上另一个同样穿着作战服、头也不回的沉默背影。 而将他带来的那两个潜水者,其中一人摘下了呼吸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年轻面孔。 他看也没看陈建华,只是对着舱内通讯器低声报告,声音依旧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夜枭报告,货物已安全接收,目标信号源已截获并存档。正在返回基地。完毕。” 报告完毕,他才转过身,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看向陈建华,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陈建华同志,抓紧时间休息。海蛇正在等你。你带来的麻烦和情报,都至关重要。” 第297章 海蛇的真容 陈建华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中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 “跟上。” 夜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震惊,语气依旧不容置疑。 他和另一名队员一左一右,看似护送,实则严密地引导着陈建华走下潜艇,踏上了坚实的平台。 一路无话。 穿过戒备森严的通道,乘坐升降梯向下深入,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闪着金属冷光的密闭合金大门前。 门侧有着复杂的密码按键和虹膜识别装置。 夜枭上前进行了繁琐的身份验证。 嗤…… 气密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再次冲击着陈建华的感官。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指挥中心,充满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科技感。 一整面墙都是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流动着无数复杂的数据流、雷达扫描图、海域监控画面以及……一个被特意放大、不断闪烁跳跃、正在被多重算法解析的信号坐标! 屏幕冷冽的光映照下,数十名技术人员坐在密密麻麻的控制台前,紧张有序地工作着,通讯器中传来压低的、专业的报告声。 整个大厅气氛凝重而高效,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的大脑。 而所有人的焦点,似乎都汇聚在大厅中央那个背对着门口、正凝望着最大主屏幕的身影上。 那人身材挺拔,即便只是背影,也透着一股如山岳般的沉稳和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 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65式军装,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将校呢大衣,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仿佛与脚下这片隐藏在地底深处的钢铁堡垒融为一体。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带给陈建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敬畏与熟悉的巨大压迫感。 “首长,人带到了。” 夜枭立正敬礼,声音前所未有的恭敬。 那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冰冷的光线照亮那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与智慧痕迹、不怒自威的脸庞时,陈建华如遭雷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惊呼: “是您?周……周老?”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正是那位在洛阳市风波中,被王家构陷、最终在他的努力下得以正名、德高望重的老首长周老爷子! 他不是应该在休养吗? 他怎么可能是……这个神秘地下基地的最高负责人? 海蛇,那个听起来就充满隐秘和锋锐的代號,竟然属于这位以正直和韬略闻名、看似已经远离一线核心的老将军? 周老爷子抬手,轻轻摆了摆,打断了陈建华几乎脱口而出的无数疑问。 他的眼神不再像平日里那般温和,而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洞悉一切迷雾。 那目光深处,是凝重如铁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接伸出枯瘦但稳健的手指,点向身后主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已经被技术手段初步解析锁定的幽灵坐标。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建华的心上: “建华,你捅出来的麻烦,确实不小。唐老板这条线,我们跟了很久,本想放长线钓出他背后更大的鱼,没想到被你小子一顿猛冲猛打,连锅端在了蛇口,还差点把自己也折进去。” 周老的话让陈建华心头一震,原来自己的一切行动,早已在另一重更深的注视之下? 但紧接着,周老话锋一转,手指重重敲在那个坐标上,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严峻: “但是,这个!这个用自毁式脉冲掩护、拼死发射出来的最终坐标,才是真正天大的麻烦!”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陈建华,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我们动用了三颗秘密轨道监测卫星,交叉定位、反复核验了十七遍!结果显示,这个坐标指向的位置,根本不在海上,也不在陆地上任何一点!” 周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声音陡然拔高: “它在天上!在一个即将过顶的、极其特殊的低轨道上!” “唐老板,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用青花瓷和整艘船作为诱饵和幌子,他们最终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海底,也不是罐头!” “他们下一步想要染指、想要破坏甚至夺取的,是我们刚刚发射升空不久、承载着无数人心血和希望的——红星一号实验卫星!” “红星一号?” 陈建华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太清楚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无数科研人员隐姓埋名、呕心沥血多年的结晶,是打破垄断、刺破苍穹的眼睛和利剑,是共和国在太空领域迈出的最艰难也是最骄傲的第一步! 其战略意义和政治意义,无可估量! 敌人竟然疯狂到将毒手伸向了它? 这已不是简单的破坏和窃取,这是要斩断一个国家崛起的翅膀! 周老爷子眼中寒芒如冰,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他猛地转身,枯瘦的手指如同战矛,狠狠点向身后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那条代表着红星一号运行轨迹的亮线,正与那个被捕获解析的幽灵坐标预设的拦截点快速接近,旁边鲜红的倒计时数字冷酷地跳动着:89:47… 89:46… “根据坐标参数和轨道速度反复推算,对方预设的拦截或攻击窗口,极短!就在90分钟后,红星一号下一次过顶华南上空这片区域时!” 周老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急促,每一个字都砸在指挥中心所有人的心上: “他们绝不会毫无准备!必然在预设地点布下了我们未知的、极其阴险的手段!可能是地面大功率干扰,可能是隐藏的动能武器,甚至可能是……来自空中的猎杀!” “基地所有作战单位!立刻进入一级战备!启动‘天网’最高应急响应方案!” 周老爷子苍老却如同洪钟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大厅,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和凛冽杀意。 “技术部门,给我死死盯住卫星信号和那片空域的任何电磁波动!通讯部门,立刻加密联系所有可能提供支援的地面站和观测点!行动部门,做好一切出击准备!” 第298章 谁给你们的权力 周老爷子转过身,那如山岳般的目光再次落到陈建华身上,之前的惊涛骇浪已被他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和托付。 “建华,” 周老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蛇口这边,唐老板伏诛,沉船残骸和后续搜捕清理工作,军区和大海会彻底接管,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有更紧迫的任务!” 陈建华猛地挺直依旧湿漉漉的脊梁,眼神锐利如初: “请首长指示!” “敌人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极其歹毒,他们用军需罐头和沉船吸引我们所有的注意力,甚至可能预判我们会因卫星危机而阵脚大乱,无暇他顾。” 周老爷子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那么,他们真正的后手,或者说,他们以为我们绝无精力再去顾及的目标,会是什么?” 陈建华脑海中被卫星危机冲击得有些纷乱的思绪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一条清晰的逻辑链如同闪电般划过! 洛阳市第一食品厂! 敌人处心积虑栽赃陷害,甚至可能料到他会追查到底,引发蛇口这场大火并。 如今蛇口看似崩盘,卫星吸引最高注意力,那么洛阳市那个被撕开一半口子的食品厂。 那个看似已是瓮中之鳖、等待处理的罪魁祸首,反而可能成为他们潜伏人员销毁最终证据、甚至再次发动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和盲点! “洛阳市,食品厂!” 陈建华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没错!” 周老爷子重重一拍控制台:“唐老板倒了,但他背后的网络未必彻底清除!洛阳市那边,肯定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鼹鼠和更关键的线索!” “现在全军区的目光都被天上吸引,正是他们活动的最好时机,也是我们犁庭扫穴、彻底挖出这颗毒瘤的最好时机!” 周老眼神灼灼地盯着陈建华:“你对那里最熟悉,这条线是你一手撕开的,也必须由你去给它画上最终的句号!” “我允许你调用洛阳市及周边一切可用的保卫力量,但动作一定要快、要准、要狠!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根子给我彻底挖出来,明白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陈建华斩钉截铁,胸中一股炽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驱散了海水的冰冷和之前的震惊。 天上的战斗他无法参与,但地上的战斗,他义不容辞! “很好!” 周老爷子点头,对旁边的夜枭命令道: “立刻安排最快通道,送陈建华同志去机场,军区特种运输机待命,直飞洛阳市,授权等级为海蛇特急!” “是!” 夜枭立正敬礼,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对陈建华一摆手: “陈同志,请跟我来!” 陈建华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倒计时,以及凝望着屏幕、背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周老爷子。 用力抿了抿唇,转身大步跟上夜枭。 几分钟后,一辆军牌吉普车如同脱缰野马,驶出隐秘的基地入口,撕裂南方的夜幕,朝着军用机场狂飙而去。 车上,陈建华换上了干燥的军便服,靠在座椅上闭目眼神。 身体极度疲惫,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洛阳市…食品厂…张春林…飞鸟暗记…联合调查组… 他几乎可以预见,此刻的洛阳市第一食品厂,必然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失去了蛇口这条线,某些人很可能狗急跳墙,而更多的部门,则会因为蛇口的确凿罪证而将食品厂视为叛徒窝点,群起而攻之! 等待他的,绝不是凯旋,而是一场更为复杂、更为凶险的恶战! 但他毫无畏惧,只有沸腾的战意。 …… 就在陈建华乘坐的军机刺破云层,全速飞向中原大地之时。 洛阳市第一食品厂,果然正经历着自建厂以来最寒冷的冬天。 厂区大门紧闭,但门外却围满了各路人员:市里轻工局、商业局、保卫部、甚至还有穿着不同制服的陌生面孔,气氛凝重肃杀。 厂内,人心惶惶。 副厂长杜辉焦头烂额,一边要稳定职工情绪,一边要应付一波接一波、态度越来越严厉的质询和调查。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 以市里某位副秘书长为首的联合调查组正在召开会议,与会的有多个部门的头头脑脑,人人面色严峻。 “杜副厂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轻工局的一位领导用力敲着桌子,桌上放着的正是从落马坡带回的那些印有反动特征的碎纸板和单据复印件! “蛇口码头发生的事情,惊动了最高层,证据确凿,就是你们厂的包装,就是你们厂的箱子,裹挟着敌特器材,差点酿成惊天大祸!你们厂的责任,跑不掉!” 商业局的人接口道:“鉴于食品厂目前存在的严重问题,以及可能存在的里通外敌的重大嫌疑。” “我们建议,立刻全面停产整顿,所有中层以上干部隔离审查,由市里派出工作组直接接管厂务!” 保卫部的代表脸色更冷:“张春林虽然被抓,但谁能保证厂里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张春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质量问题,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敌我问题,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进行清查!” 一道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射向孤零零坐在一侧的杜辉。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 杜辉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陈厂长去了南方一定会查明真相。 但在这些铁证和来自各方的压力面前,他的声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会议室气氛几乎凝固,调查组即将形成最终决议,准备对食品厂举起屠刀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如松,带着一路风尘,却更带着一股劈波斩浪、不容置疑的凛然气势!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猛然回头。 当看清门口那人的面容时,杜辉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嘴唇哆嗦,几乎要喊出来。 而调查组的成员们,则露出了惊疑不定、甚至是愕然的神色。 陈建华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定格在那位面色骤变的副秘书长脸上,声音平静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会议室: “全面停产?隔离审查?接管厂务?” “在我这个厂长没有签字,在我没有向市委和部委汇报蛇口之行的全部真相之前,谁给你们的权力,敢动我的厂子?” 第299章 血口喷人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千军万马中厮杀而出的铁血煞气,瞬间压得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那市副秘书长姓王,本就与之前倒台的王家有些不清不楚的牵连,此刻被陈建华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盯着,心头猛地一虚。 但旋即强自镇定,板起脸呵斥道:“陈建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厂里出了通敌叛国的大案要案,证据确凿!” “联合调查组是市里派来的,有权做出任何必要的决定,你未经允许擅闯会议,是想抗拒审查吗?” “王副秘书长,” 陈建华一步步走进会议室,军便服上虽沾风尘,却更显挺拔,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些铁证,冷笑一声: “你说证据确凿?就凭这几张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碎纸板,和一张来历不明的单据复印件,就能给我,给整个洛一厂定性通敌叛国?蛇口的事情,你们又知道多少真相?” 轻工局那位领导拍案而起:“陈建华!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蛇口码头爆炸沉船,敌特分子现场伏诛,用的就是你们厂的箱子,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你还想狡辩什么?” “铁一般的事实?” 陈建华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那人: “那我问你,既然是我们厂通敌,为何是我在落马坡发现了定位器?” “为何是我追查到蛇口?为何是我在沉船前捣毁了敌巢,亲手抓住了首犯唐老板?难道我抓我自己?我炸我自己的船?!”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砸得众人一时语塞! 杜辉激动得拳头紧握,几乎要喝出声来! 王副秘书长脸色变幻,强词夺理: “哼,这也许正是你的狡猾之处,苦肉计!弃车保帅,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那唐老板分赃不均,或者眼看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想把自己摘出来!” 这话可谓恶毒至极,直接将陈建华的一切功劳扭转为罪证! 会议室内其他几个部门的人闻言,也纷纷露出怀疑和警惕的神色。 就在气氛再次对陈建华极度不利之时! “报告!” 厂保卫科科长赵大力急匆匆出现在门口,脸色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惊恐,他看了一眼陈建华,欲言又止。 “什么事?没看见正在开重要会议吗?” 王副秘书长不耐烦地呵斥。 赵大力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 “各位领导……出,出事了!刚刚……刚刚在清理厂区后院废弃仓库,准备配合调查组查封时,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台小型印刷机!还有……还有没用完的特种油墨和几套铅字!” “我们初步比对了一下那铅字的磨损痕迹,那油墨的扩散特征和落马坡找到的碎纸板上的特征完全一致!” 轰! 这个消息,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又浇了一桶油! “什么?” 王副秘书长先是一惊,随即脸上几乎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得色,他猛地指向陈建华,声音尖利: “陈建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铁证如山,物证就藏在你的厂里,藏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敢说你不是主谋?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给我拿下!” 会议室门口,几个跟着调查组来的保卫人员立刻上前,眼神不善地盯住陈建华。 杜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建华。 其他部门的领导也纷纷摇头,看向陈建华的目光充满了厌恶和肯定。 这简直是板上钉钉的死局! 然而,陈建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铁证,脸上非但没有恐慌。 反而露出一丝冰寒刺骨的、仿佛猎人终于等到猎物全部入网的嘲讽笑容。 他轻轻推开试图上前拿他的保卫人员,走到面有得色的王副秘书长面前,声音平静得可怕: “王副秘书长,你就这么急着给我定罪?甚至不等技术科的人来做一次详细的鉴定比对?” “不等我问一句,是谁引导保卫科去清理那个废弃仓库的?又是谁,第一个发现那个暗格的?” 王副秘书长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你什么意思?你想拖延时间?还是想攀咬他人?证据就在那里,谁都抵赖不了!” “抵赖?” 陈建华忽然笑了,他环视一圈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猛地提高声调,如同惊雷炸响: “我为什么要抵赖?我正是要感谢这个藏东西的蠢货,感谢这个急着跳出来引导发现证据的人!” 他话音一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猛地射向会议室角落里一个一直低着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人身上。 市轻工局生产调度科科长,李为民! “李科长!” 陈建华声音陡然凌厉,“从落马坡回来,我就让杜副厂长秘密封锁了后院仓库区域,除了我亲自指定的三个人,包括赵大力科长在内,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 “请问,是你,以什么名义,引导赵科长去清理并意外发现那个暗格的?” “还有!” 陈建华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步步紧逼:“你手上沾的那点还没来得及完全洗掉的、与暗格里特种油墨成分高度相似的染料残留,又该怎么解释?” “是想趁着混乱,把最后一点证据也放进去,坐实我的罪名吗?” 李为民在陈建华的目光逼视和连珠炮般的质问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把手往身后藏! 他这个动作,无异于不打自招! 全场哗然! 王副秘书长目瞪口呆,指着李为民: “你…你……” 杜辉和赵大力瞬间明白过来,怒目圆睁! 陈建华乘胜追击,声音如同雷霆,席卷整个会议室: “王副秘书长,各位领导,现在看清楚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弃车保帅,这才是真正的杀人灭口。” “唐老板在蛇口完了,他们怕了,怕我继续查下去,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所有罪名扣死在我头上,扣死在洛一厂头上!” “甚至不惜动用埋在轻工局内部的这颗钉子,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拙劣戏码!” 他猛地转身,看向面如死灰的李为民,语气森然: “李为民,你以为你背后的人能保住你?” “告诉你,蛇口的唐老板临死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以为你跑得掉?” 这句话,既是攻心,也是事实! 李为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嚎叫道: “不关我的事,是王副秘书长的堂弟,是他逼我的,他说只要把这脏水泼到陈厂长身上,就给我儿子办回城…就给我……”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王副秘书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脸色涨成猪肝色,惊恐万状地指着李为民尖叫。 会议室内,形势瞬间惊天逆转! 所有矛头和怀疑的目光,顷刻间从陈建华身上,转移到了瘫倒在地的李为民和气急败坏、丑态百出的王副秘书长身上!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陈建华站在会议室中央,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之前对他咄咄相逼的众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王副秘书长脸上。 “王副秘书长,现在,” 陈建华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你还觉得,应该立刻全面停产整顿,隔离审查我,由市里接管厂务吗?” 第300章 有权就地处置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又骤然被点燃! 王副秘书长那张肥腻的脸先是煞白,他指着瘫软如泥的李为民,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陈建华,是你,是你逼他这么说的。你想转移视线,你想拖我下水,保卫科的同志,立刻把这两个居心叵测的人给我抓起来!” 然而,这一次,门口的保卫人员却迟疑了。 陈建华刚才那番雷霆万钧的反击和此刻李为民崩溃的供述,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其中巨大的猫腻。 谁还敢轻易动手? 陈建华根本懒得再看王副秘书长那拙劣的表演,目光死死锁住李为民: “李为民,说清楚,王副秘书长的堂弟是谁?他怎么逼你?除了你,厂里还有谁?” “市委里还有谁接了他们的脏钱,给他们开了绿灯?现在说出来,算你戴罪立功,再犹豫,你就是给唐老板、给那些想弄死我们卫星的杂碎陪葬的替死鬼!” 卫星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为民。 他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语无伦次地嚎叫道: “我说,我全说,是…是王副秘书长的堂弟,叫王永富,在…在市委小车班,是他牵的线,油墨和铅字是…是通过市文化局宣传科的老刘弄进来的!” “厂里…厂里还有仓库保管员老吴,他…他帮忙打的掩护,市委那边…我只知道…秘书长他…” “够了!闭嘴!” 王副秘书长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眼中爆发出穷途末路的疯狂。 他竟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颤抖着对准了李为民! “你敢污蔑领导,我毙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谁也没想到堂堂市副秘书长竟会如此丧心病狂,公然在会议上拔枪灭口! 就在他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电光石火之间! 砰! 一声闷响! 并非枪声,而是陈建华如同炮弹般侧身撞出的声音! 他早就防着对方狗急跳墙! 他完好的左手快如闪电,一记精准狠辣的擒拿,狠狠劈在王副秘书长的手腕上! “咔嚓!” 又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 王副秘书长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枪脱手飞出,被陈建华顺势一脚踢飞到了角落! 陈建华反拧着他的胳膊,将其死死按在会议桌上,脸贴着冰冷的桌面,动弹不得! “王副秘书长,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只剩下王副秘书长痛苦的呻吟和李为民劫后余生的啜泣。 所有人看着如同战神般瞬间制住局面的陈建华,眼神充满了震惊、后怕和无比的复杂。 然而…… 哔哔……哔哔哔……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电子蜂鸣声,突然从陈建华湿透的军便服内袋里响起! 是那个离开南方基地前,夜枭塞给他的、仅有香烟盒大小、拥有最高加密等级的军用紧急步话机! 陈建华心中一凛! 他单手依旧死死压着王副秘书长,另一只手快速掏出那个不断震动闪烁着小红点的黑色小盒子,按下了接听键。 步话机里没有寒暄,只有周老爷子那凝重急促的声音: “建华,长话短说,卫星危机有变,对方干扰源强度超乎想象,且信号特征诡异,并非单纯地面发射!” “技侦部门最新分析,其核心波段带有极强的、类似工业大功率变频设备的谐波特征!” “这种特征与你之前报告过的,洛一厂去年从东德引进的那条新型自动化罐头生产线,其核心变频调速器的理论泄漏波段高度吻合!” 周老爷子的话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如刀: “我们怀疑,敌人利用蛇口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其真正的杀手锏,很可能就藏在你的厂子里!” “那台进口设备可能被动了手脚,或者其本身就是一个经过伪装的、超大功率的定向干扰源!” “它的目标,就是在预定时间,配合地面其他信号,精准瘫痪甚至劫持红星一号!” “你必须立刻、马上控制住那条生产线和相关区域,绝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必要时,我授权你……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包括彻底摧毁设备,重复,必要时,彻底摧毁,确保卫星安全!” 通话戛然而止。 步话机的蜂鸣声停止,但周老爷子那石破天惊的警告,却在陈建华脑海中掀起了比刚才会议室反转更加狂暴的惊涛骇浪! 陈建华深吸一口气,眼中瞬间褪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冰封般的绝对冷静和决绝!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死了会议室角落里,那个一直试图缩起来、脸色惨白如鬼的厂设备科科长——钱友亮! 当初引进和负责维护那条东德生产线的,就是他! “赵大力!”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荡:“立刻带人,给我把设备科钱友亮控制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近他!” “杜辉,你亲自带厂保卫科最信得过的同志,立刻封锁三号车间,尤其是那条东德生产线!” “任何人胆敢强行靠近或异常操作,给我当场拿下,如有反抗,允许使用武力!” 命令下达得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和陈建华身上爆发出的、截然不同的凛冽杀气惊呆了! 就连被按在桌上的王副秘书长和瘫在地上的李为民,都暂时忘了自身的处境,愕然地看着陈建华。 陈建华一把将王副秘书长推给刚刚反应过来的赵大力,看也没看面如死灰的钱友亮,大步流星就朝会议室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猛地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回: “王副秘书长,李为民,还有你们背后的人,听着。” “你们的账,我等会儿再慢慢跟你们算!” “现在,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给我厂里添一点乱,动一点手脚,影响到天上的大事……” 陈建华缓缓侧过半张脸,眼神中的寒意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如坠冰窟: “我陈建华,奉最高指令,有权就地处置,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一道利箭,冲出会议室,直奔三号车间而去! 身后,留下满室死寂和无数惊骇欲绝的面孔。 第301章 敌人,可能还有后手 “快,跟上陈厂长!” 身后传来杜辉嘶哑却坚定的吼声,以及赵大力带领保卫科骨干急促纷乱的脚步声。 三号车间大门紧闭。 陈建华一脚踹开车间侧门,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里面几个正在例行巡检的工人。 “厂长?” “全部人,立刻退出车间,立刻!”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滚雷,不容置疑。 工人们虽不明所以,但被厂长那骇人的脸色和气势所慑,慌忙放下工具向外跑。 陈建华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生产线核心控制区。 “杜辉,带人守住所有出入口,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赵大力,带你的人,把这里给我围起来,警戒线拉到五十米外!” 命令下达的同时,陈建华已一个箭步冲到总柜前。 他完好的左手快如闪电,试图强行打开柜门,却发现控制面板被一道复杂的机械密码锁死,绝非普通工具可以开启! 这是明显的非原厂改装! 钱友亮果然动了手脚! “厂长!这锁……” 杜辉跟过来,看到那锁,脸色一变。 “找撬棍,液压剪,快!” 陈建华低吼,眼神死死盯着柜体上那个代表着运行负载的、正在疯狂向右偏转的红色指针! 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这东西达到最大功率输出、发出足以干扰卫星的致命脉冲前,阻止它! 然而,就在赵大力派人去取工具的时候!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突然从车间高处的通风窗口处射来! 噗噗噗! 车间顶棚几个关键位置的照明灯应声而碎,玻璃碴如同雨点般落下! 整个车间光线瞬间暗淡大半! “有枪手!” 赵大力反应极快,猛地将陈建华和杜辉扑倒,厉声大吼: “隐蔽,全体隐蔽!” 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无视了惊慌失措的保卫科人员,火力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而狠辣地直扑陈建华所在的核心控制区! 子弹打在冰冷的钢铁设备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市委里的保护伞,狗急跳墙了! 他们竟然派出了武装死士,不仅要毁灭证据,更要趁机杀掉陈建华这个最大的威胁! 腹背受敌! 天上有卫星命悬一线,地上有武装匪徒强攻车间! 绝杀之局! “保护好厂长,拦住他们!” 赵大力眼睛都红了,拔出配枪,依靠设备作为掩体,组织保卫科人员拼死还击。 一时间,车间内枪声大作,子弹横飞,原本井然有序的生产车间瞬间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陈建华被杜辉和另一名保卫干事死死按在变频柜后方的死角,子弹啾啾地打在身旁的钢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他眼中怒火滔天,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敌人的攻击恰恰证明了他们的恐惧和紧迫!这条生产线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必须尽快突破封锁,解决掉这个该死的干扰源! 他的目光急速扫视周围,忽然落在不远处地上一把维护用的、手臂长短、前端带着钩爪的检修工具上! 那是工人们用来勾取高处工具的家伙事!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杜辉,赵大力,给我争取十秒钟,火力压制左翼那个点射的家伙!” 陈建华大吼一声,不等杜辉回应,他深吸一口气,借着赵大力带队一轮集火射击暂时压制住左翼枪手的瞬间。 整个人如同猎豹般猛地从掩体后翻滚而出,精准地抓起那把检修钩,然后毫不停滞地再次翻滚,躲到另一台设备之后。 动作行云流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发追身的子弹! 他不再试图去开那该死的密码锁! 而是利用检修钩前端的尖锐钩爪,狠狠地、疯狂地凿击、撬动变频柜侧后方一块看起来较为薄弱的散热盖板!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甚至压过了激烈的交火声! 火星四溅!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肌肉虬结,额角青筋暴起! 敌人的子弹不断打在身旁,流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出一溜血痕,他却恍若未觉! 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凝聚在那不断凿击的钩爪之上! 杜辉和赵大力看得目眦欲裂,拼死指挥火力吸引敌人注意。 终于! 咔嚓!哐当! 那块饱经摧残的散热盖板被他硬生生撬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线路板和闪烁着不正常电弧的功率元件! 核心区域暴露! 而那个最大的、不断散发着幽蓝光芒、连接着无数粗大电缆的异常装置,也赫然在目! 它根本就不是生产线原有的部件! 但此刻,它正发出越来越尖锐的蜂鸣,顶端的指示灯正以疯狂的速度向最后的红色区域迈进! 自毁式过载运行,不可逆! 根本无法正常关闭! 周老的授权言犹在耳——必要时,彻底摧毁! 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 他猛地举起检修钩,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左臂,对准那个异常装置的核心、那些最粗大的能量传输线路,用尽平生力气,狠狠地捅了下去! 轰! 一声沉闷却恐怖的爆响,从柜内猛然传出! 巨大的电弧如同蓝色的巨蟒,瞬间从破口处喷涌而出,将整个车间映得一片惨白! 强大的电磁脉冲和冲击波,将陈建华整个人狠狠地掀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后方设备上! 整个车间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 所有枪声,也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绝对黑暗中,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只有电缆短路的噼啪声和某种装置彻底报废后散发的焦糊味在弥漫。 干扰源,被物理摧毁了。 天上,红星一号,安全了吗? 陈建华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想爬起来。 黑暗中,一阵微弱却固执的电子蜂鸣声,从他怀中再次响起。 是那个加密步话机。 他艰难地掏出来,按下接听。 信号似乎受到爆炸影响,夹杂着剧烈的电流杂音,但周老爷子焦急的声音依旧穿透而来: “干扰源信号消失,卫星危机解除,建华,干得漂亮……” 听到这句话,陈建华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几乎脱力。 但周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脏再次猛地揪紧: “但是,技侦部门在干扰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指向性极强的二次反馈信号,它不是朝天的,是朝着地下去的!” “信号最终消失的坐标点,经初步比对,很可能就在你们洛一厂的地,某个我们未知的深处……” “敌人……可能还有后手!” “地下?” 陈建华握着滚烫的步话机,靠在冰冷的设备上,望着眼前一片狼藉和黑暗的车间,瞳孔骤然收缩。 洛一厂的地下,还藏着什么? 第302章 地底惊魂 周老爷子从加密步话机里传来的最后几句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陈建华疲惫不堪却高度紧绷的神经! 地下? 二次反馈信号? 指向洛一厂地下深处? 敌人还有后手? 一股寒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脱力感,陈建华猛地握紧步话机,指甲几乎掐进塑料外壳里。 “周老……坐标……具体位置能确定吗?” 他声音沙哑急促,对着话筒低吼,试图穿透那滋滋啦啦的电流干扰。 然而,步话机那头只剩下一片忙音,最后的通讯似乎耗尽了设备最后的能量,亦或是地下的某种东西开始干扰更甚。 “厂长!” 杜辉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陈建华肩头洇开的血迹,声音都变了调, “您受伤了!” “别管我!” 陈建华一把推开他试图搀扶的手,挣扎着靠设备站稳,目光如同鹰隼般在黑暗中锐利扫视, “快,清点人数,抢救伤员,控制所有袭击者,要活口!赵大力!” “到!” 赵大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似乎也挂了彩。 “立刻带人,以三号车间为中心,辐射搜查,注意所有地面异常,通风口、下水道、甚至老鼠洞都别放过,给我找出任何可能通向地下的入口!” 陈建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敌人真正的目标,可能埋在我们脚底下!” 命令下达,幸存且还能动的保卫科人员立刻强忍着恐惧和伤痛,行动起来。 车间内的枪手死了两个,重伤昏迷一个,还有两个被击中腿部活捉,此刻正被愤怒的工人们和保卫干事死死按住。 然而,就在这初步控制住场面,搜查即将展开的当口—— “厂…厂长……杜副厂长……” 一个苍老、颤抖、带着极度惊恐的声音,从车间角落一个堆放废弃配件的阴影里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枪口瞬间调转过去。 只见看管后院废弃仓库的老工人孙老蔫,连滚爬爬地从里面钻出来,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手指着地下, “地底有动静,刚才炸的时候,我听见了,还在响,像电机,但又不是,” 孙老蔫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 陈建华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老工人的胳膊: “在哪?具体位置?什么样的动静?” “就原来老防空洞预留口那附近,呜呜……像耗子啃铁皮又像电钻闷闷的……” 孙老蔫吓得语无伦次,“以前就偶尔能听见,俺……俺以为就是耗子,没敢乱说……” 老防空洞预留口! 陈建华脑中如同闪电划过! 洛一厂的前身确实有过战备规划,留有早期挖掘的防空洞接口,后来厂区扩建,大部分被填埋或封死,只在少数老地图上有标注! 钱友亮,王永富! 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完全可以拿到那些老旧图纸! 所谓的进口生产线改造是幌子,地上的干扰源甚至是弃子? 真正的杀手锏,是借助早已被人遗忘的地下结构,秘密建造的某种东西? 而那二次反馈信号,才是关键! “带路!” 陈建华厉声道,几乎将孙老蔫提起来。 就在此时,被反铐着双手、瘫在地上的设备科长钱友亮,听到老防空洞几个字,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笑容,尖声大叫起来: “晚了,哈哈哈哈哈,陈建华,你毁了上面有什么用?地下的龙宫已经启动了!” “反馈信号就是最后的坐标确认,你们完了,所有人都完了,它会在最深的地方……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名愤怒的保卫干事用枪托狠狠砸在嘴上,顿时鲜血直流,牙齿崩落,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嚎。 地底……龙宫? 那是什么? 陈建华的心直往下沉,不敢有丝毫耽搁,押着孙老蔫,带着杜辉和赵大力等还能行动的几人,冲出狼藉的三号车间,直奔厂区后院那片荒废已久的区域。 后院杂草丛生,堆积着各种废旧材料和垃圾,荒凉得与前方现代化的厂区格格不入。 孙老蔫战战兢兢地指着一处被半人高杂草和破烂油毡布掩盖的墙角: “就是这里,原来有个铁盖子,后来封死了,但声音就是从这下面传来的……” 赵大力立刻带人上前,粗暴地扯开油毡布,清除杂草。 果然,一个锈迹斑斑、几乎与地面齐平、直径约半米的厚重铸铁井盖露了出来! 而此刻,无需俯身,众人就能隐约听到,一种低沉、持续、带有规律性震动的嗡鸣声,正从井盖的边缘缝隙中隐隐传出! 仿佛真的有什么庞大的机械,在地底深处运转! 钱友亮口中的龙宫? “撬开它!” 陈建华毫不犹豫地下令。 几个保卫干事找来钢钎和撬棍,插入缝隙,奋力撬动。 沉重的井盖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被缓缓撬开一条缝隙。 更加强烈的嗡鸣声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机油、尘土和某种化学试剂的怪异气味,从中涌出! 就在井盖即将被完全打开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骤然划破厂区的夜空! 子弹打在井盖旁的混凝土上,溅起一串火星! “有狙击手,隐蔽!” 赵大力嘶声大吼,猛地将陈建华扑倒。 众人瞬间匍匐在地,惊骇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那是厂区外一栋废弃的水塔! 敌人竟然还有狙击手在高处策应! 他们在保护这个入口! 地下的东西,重要到需要动用狙击手来阻止他们靠近! 而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步话机里传来守在厂门口保卫干事急促惊恐的汇报: “厂长,不好了,市局……市局来了好几辆车,说接到举报我们厂里发生武装火并,要强行接管厂区!” “带队的是王副秘书长的连襟,市局的钱副局长!” 内外夹击! 上有狙击锁喉,外有强权压境! 真正的幕后黑手,终于图穷匕见,动用了一切明暗力量,不惜暴露自己,也要阻止陈建华深入地底! 陈建华趴在冰冷的地上,耳边是地底传来的诡异嗡鸣,头顶是黑暗中狙击枪的威胁,厂门外是假借公义而来的强敌。 伤口的疼痛,身体的疲惫,此刻都化为更加汹涌的怒焰!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杂草,死死盯住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井口,又猛地扭头看向厂门方向,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厉芒! 想拦我? 想掩盖? 你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这地下的龙宫,藏着能彻底炸翻你们的惊天巨雷! 他猛地抢过赵大力腰间的配枪,对着厂门方向,扣动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是对所有阴谋最强的回答! “赵大力,给我盯死那个水塔,火力压制,其他人,继续撬,杜辉,带人去厂门,给我堵住他们,告诉他们——”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枪声和地底嗡鸣的伴奏下,响彻夜空: “洛一厂执行最高等级军事管制,未经我方许可,擅闯者,以敌特论处,格杀勿论!”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这地底下,到底藏着你们多少见不得光的阎王殿!” 第303章 龙宫现世 “格杀勿论!” 陈建华的声音如同出鞘的钢刀,带着凛冽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狠狠砸在沉沉的夜幕之上! 厂门外,市局车队刺耳的刹车声和惊疑不定的呼喝声隐约传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警告和方才那声示威性的枪响震慑住了。 假借公义而来的人,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硬茬子! “杜辉,这里交给你,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进,必要时,可以鸣枪示警!” 陈建华快速下令,眼神锐利如刀。 杜辉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重重点头: “厂长放心,除非他们从俺身上碾过去!” 说罢,带着几个保卫干事,义无反顾地冲向厂门方向。 “赵大力,压制水塔,别让那冷枪再碍事!” 陈建华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黑暗中的水塔。 赵大力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凶光毕露,抄起一把从袭击者那缴获的微冲,对着水塔方向就是一个精准的短点射! “哒哒哒!” 子弹打在砖石上,溅起一串碎屑。 虽然未必能击中隐藏的狙击手,但强大的火力压制瞬间让对方不敢再轻易露头射击。 “快,撬开它!” 陈建华回头,对着正在奋力撬动井盖的保卫干事低吼。 没有了狙击手的威胁,众人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沉重的铸铁井盖在几根钢钎的合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彻底撬开,翻滚到一旁,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垂直的洞口! 更加强烈的、低沉的嗡鸣声和那股怪异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手电光柱立刻向下探去。 洞口之下,并非想象中的泥土或者防空洞结构,而是冰冷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井壁! 壁上甚至镶嵌着供人上下的铁梯,一路向下,深不见底! 这根本不是废弃的防空洞入口,而是一个经过精心改造、隐秘无比的地下通道入口! “厂长,我下去!” 赵大力自告奋勇。 “一起下,保持警戒!” 陈建华夺过一支手电,咬在嘴里,完好的左手抓住冰冷的铁梯,毫不犹豫地率先向下爬去。 赵大力赶忙跟上,另外两名身手好的保卫干事也紧随其后。 垂直下降约七八米后,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眼前豁然开朗,手电光扫过,饶是陈建华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瞳孔一缩! 这哪里是什么防空洞? 这分明是一个占地极广、明显经过现代化扩建和加固的地下空间! 四周是钢筋混凝土的墙壁,头顶是加固的拱顶,空气循环系统低沉地运行着,发出持续的嗡鸣。 而空间之内,赫然陈列着数台体型庞大、结构复杂、连接着无数管道和线路的精密设备! 那些设备正在低功率运转,发出规律性的震动和轻微的机械声。 空气中弥漫的怪异气味,正是从这些设备的反应釜和管道中散发出来的。 那是浓烈的化学溶剂、油墨和纸张混合的味道! 在设备的一端,竟然还有一条小型的传送带,上面散落着一些未完成的、印刷着特殊图案和字样的纸张? 不! 那不是普通的纸张! 手电光仔细照射过去,那纸张的质地、上面印刷的复杂花纹、阿拉伯数字以及那醒目的、独一无二的领袖头像…… 陈建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印钞纸! 而且是在印制伪钞? 龙宫……原来指的是一个隐藏在地底深处的、规模庞大的伪钞制造工场! 难怪敌人如此丧心病狂,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也要保护它,甚至不惜用干扰卫星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吸引和调动所有注意力!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敌特破坏行动! 这是一个企图从经济层面进行颠覆、制造金融混乱、动摇国本的惊天阴谋! 印制如此数量的伪钞,一旦流入市场,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将不堪设想! 其危害,甚至远超炸毁一座码头、干扰一颗卫星! 唐老板的军火走私、王副秘书长的权钱交易、甚至可能还有更高层级的保护伞。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服务的,很可能就是这个深埋地下的龙宫! 这才是真正的大鱼! 这才是他们真正要掩盖的最终秘密! 而那个二次反馈信号……恐怕根本不是针对卫星,而是龙宫在接收到地上干扰源启动的信号后,向某个终极控制端发出的一切就绪或任务完成的确认信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贯通,形成了一个清晰而骇人的链条! 惊天的大反转! 之前的种种危机,竟然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个真正目的而释放的烟雾弹! “厂…厂长……这…这是……” 随后下来的保卫干事看清眼前的一切,吓得手电筒都快拿不稳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赵大力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铁青。 就在陈建华等人被这龙宫真容震撼得无以复加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子弹的破空声,突然从黑暗的角落射来! 噗! 一名站在陈建华侧前方的保卫干事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根细小的、尾部带着羽毛的麻醉镖! 他眼睛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有埋伏!” 赵大力反应极快,一把将陈建华推开,同时举枪朝着飞镖射来的方向猛烈射击! “哒哒哒!” 子弹打在冰冷的设备上,火花四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台巨大的反应釜后闪出,动作快得惊人,显然是对这里的环境极其熟悉! 他并非要正面战斗,而是直扑向车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类似总闸的控制箱! 他的目标明确,毁灭证据! 启动自毁程序或者彻底破坏这些精密设备! “拦住他!” 陈建华厉声喝道,同时举枪射击。 但那黑影的身法极其诡异,利用复杂的地形和设备作为掩护,迅速接近控制箱。 眼看他的手就要触碰到那个红色的紧急制动按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从众人下来的垂直通道口方向传来! 子弹并非射向黑影,而是精准地打在了控制箱那把厚重的铁锁上! 火星迸射,铁锁应声而碎!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不仅打断了黑影的动作,也让陈建华和赵大力猛地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垂直通道口,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手中手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在他身后,是杜辉以及几名穿着完全不同制服的、神色冷峻、行动迅捷的人员。 他们显然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地面,并突破了市局的封锁! 而当陈建华借着下方的手电光,看清为首那人的面容时,更是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缓缓放下枪,目光如电,扫过地下空间里的一切,最终落在那个僵在原地、面如死灰的黑影身上,声音沉稳而充满威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钱副局长,或者,我该叫你龙宫的守门人?” “你以为,你假借执行公务之名强行闯厂,就能为你争取到销毁这里的时间吗?” “你和你背后的人,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来人,赫然竟是—— 洛阳市市委书记,沈振华! 第304章 书记的棋局 地下空间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手电的光柱交错,映照着沈振华书记那张不怒自威、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深邃的脸庞。 他带来的几名精干人员,动作迅捷如猎豹,已然无声地控制了各个关键点位,枪口低垂,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那名试图破坏控制箱的黑影——市局钱副局长,已被两人反剪双臂,死死按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灰败。 陈建华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沈书记? 他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绝对强势、仿佛掌控一切的方式? 是救星? 还是……黄雀在后的那只更大的黄雀? 无数的疑问和之前积累的警惕,让陈建华的手指依旧紧紧扣在扳机上,身体微微紧绷,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这位突然降临的市委书记。 沈振华似乎看穿了陈建华的戒备,他的目光从面如死灰的钱副局长身上移开,缓缓扫过那些正在低鸣运行的伪钞制造设备,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凛冽的寒芒,最终定格在陈建华身上。 他没有解释,而是先一步看向被制住的钱副局长,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钱副局长,或者,我该叫你貔貅?只进不出,贪得无厌。” “你以为借着王副秘书长那蠢货的幌子,调动市局力量,就能为你这龙宫争取到销毁证据的时间?” “你以为你背后那位远在省城的老领导,真能只手遮天,保住你吗?” 貔貅? 老领导? 省城?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着现场所有人的神经! 钱副局长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你明明……” “我明明应该被你们蒙在鼓里?明明应该被蛇口的爆炸、被天上的卫星、被厂里的敌特搞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沈振华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棋手般的沉稳与锐利。 “从陈建华同志在落马坡发现定位器开始,这盘棋,我就已经在一旁看着了。” 他的目光转向陈建华,带着一种复杂的赞赏和凝重: “建华同志,你做得很好,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你的敏锐、你的果敢、你的一往无前,撕开了他们层层伪装的画皮,打乱了他们所有的步骤,让他们不得不一次次冒险,一次次露出马脚。” “你以为你是在孤军奋战?但你每一次关键的行动,遇到的某些巧合的便利,某些看似阻力却最终引导你走向更深处的东西,难道就从未怀疑过吗?” 陈建华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片段——调查过程中某些过于顺利的环节,某些来自市里看似模棱两可却并未真正阻拦的批示…… 原来如此! 沈振华,这位看似保持距离的市委书记,竟然早已洞察一切,并在暗中巧妙地推动和利用他的调查,借他这把最锋利的刀,来劈开这团最厚重的迷雾! 这是一盘大棋! 沈振华才是那个真正的对弈者! “您早就知道?” 陈建华的声音有些干涩,心情复杂难言。既有被当做棋子的不适,更有一种触及巨大阴谋核心的震撼。 “知道一些,但不确定,更需要铁证。” 沈振华缓缓走下铁梯,踏足地下空间,皮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王副秘书长、唐老板、甚至这位钱副局长,都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卒子。” “他们背后,牵扯着一条从省里甚至更高层面伸下来的黑手!” “他们的目的,也绝不仅仅是贪腐那么简单!” 他走到一台还在微微震动的印刷机前,用手指抹了一下滚筒上未干的特殊油墨,眼神冰冷彻骨: “伪造货币,扰乱金融,这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借此积累庞大的、不受监管的黑金,用于更隐秘、更致命的颠覆活动!” “其背后,有着深刻的敌特背景和国际黑手的影子!” “您是指……省里的那位……” 陈建华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名字,心头巨震。 沈振华没有直接回答,但那沉默的眼神已然确认。 巨大的反转带来的冲击,让陈建华一时有些窒息。 他原以为挖到了市委级别的保护伞已是惊天大案,却没想到,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巨鳄,还隐藏在更深、更黑暗的水下! 沈振华的出现不是终结,而是意味着斗争进入了另一个更凶险、层级更高的阶段! “可是……您为什么……” 陈建华想问为什么现在才出手,为什么让他几乎孤身犯险。 沈振华转过身,目光如炬:“不动则已,一动必雷霆万钧,不打掉他们最看重的东西,不让他们狗急跳墙,如何能让那条最深的大鱼感到刺痛,如何能让他自己跳出水面?” 他指了指这庞大的地下工场:“这里,就是他们最大的摇钱树,也是他们最大的命门之一!”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疯狂到要用干扰卫星来吸引注意力了吗?” “他们不是在攻击,他们是在试图争取时间,转移视线,保护这里!” 一切豁然开朗! 所有的迷雾都被驱散,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令人心悸的真相! 沈振华布下的棋局,深远而惊心! “报告沈书记,地面局势已控制,市局相关人员已被隔离,厂区恢复秩序!” 一名工作人员从通道口下来,立正报告。 沈振华点了点头,看向陈建华,语气沉凝: “建华同志,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龙宫需要彻底查封,所有的证据链需要立刻固定。” “这里,交给你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而我,要去会一会……那位藏在省城里的,貔貅真正的主人了。” “这场棋,才刚刚到中盘。” 第305章 惊雷贯省 沈振华的身影消失在垂直通道口,带着一股决然的杀气直扑省城。 地下空间龙宫内,气氛却并未轻松半分,反而因这刚刚揭露的、深不见底的阴谋而更加凝重压抑。 陈建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知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赵大力,带人彻底搜查每一个角落,所有纸张、油墨、设备铭牌、哪怕一张纸片都不能放过!” “杜辉,组织可靠的人手,立刻清点、登记、封存所有物品!” 命令声在空旷的地下工场内回荡,所有人如同上紧的发条,立刻行动起来。 手电光柱在庞大的机器和堆积的半成品间穿梭,脚步声、搬运声、低声的汇报声交织在一起,紧张有序。 陈建华忍着肩头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亲自检查那台最核心的印刷机。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当他的手电光扫过机器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似乎与厚重基座并不完全匹配的暗格时,心头猛地一跳! 那暗格的缝隙处,似乎残留着一点非油墨的、奇怪的蜡状痕迹。 “拿工具来!” 陈建华低喝一声。 一名保卫干事立刻递上撬棍。陈建华将撬棍尖端小心嵌入缝隙,用力一撬! 咔嚓! 暗格弹开,里面并非机械零件,而是一个塞得满满的、包裹着防水油布的扁平包裹! 一股不同于化学溶剂的、微涩的古怪气味飘散出来。 陈建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包裹,放在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操作台上,缓缓打开油布。 油布之下,是层层叠叠的、用特殊防潮纸包裹的……底片?和一沓厚厚的文件! 而当陈建华借着灯光,看清最上面几张底片上那模糊却足以辨认的图案,以及文件首页那醒目的、绝密级别的抬头和代号时。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顷刻间冰冷下来! 那底片上,竟然是多种现役主力武器装备的局部特写照片!拍摄角度刁钻,清晰度极高,绝非外界所能获取! 而那文件……赫然是几份标着绝密·核心字样的、关于某项国防尖端技术项目的初步论证报告摘要! 虽然只是部分片段,但其涉及的技术参数和构想,已然触目惊心! 这远比伪钞更加致命!这是彻头彻尾的、极其严重的泄密事件! 是叛国! 龙宫的根本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制造伪钞黑金,它更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利用伪钞运输网络作为掩护的、向境外输送核心军事情报的中转站! 伪钞是手段,情报才是最终目的! 钱副局长、王副秘书长、甚至省里那条大鱼,他们都可能只是这条巨大鼹鼠链条上的一环! 背后真正的主使,其能量和危害程度,远超想象! 牵连范围之广,涉及层面之高,令人胆寒! 陈建华拿着那份沉重如山的文件,手指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颤抖。 必须立刻报告! 必须立刻追上沈书记! 然而,就在他猛地转身,准备冲向通道口时—— 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和急促的刹车声!那声音的力度和气势,远超之前市局的车辆! 紧接着,一阵清晰、有力、节奏整齐的跑步声传来,似乎有大批人员正在快速进入厂区并实施控制。 地下通道口传来杜辉又惊又疑、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高喊: “厂…厂长,上面……上面来了好几辆军车,还有……还有黑色轿车,下来几个人,说是……说是中央调查组的,要立刻见您和沈书记!” 中央调查组?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建华的心头! 他们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 快得近乎诡异! 沈书记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到? 是沈书记上报的结果? 还是……这条恐怖的利益链条背后那尊真正的真神,已然察觉到了危险,动用了更高级别的力量,抢先一步前来接管局面? 是助力? 还是新的、更可怕的变数? 陈建华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快速将那份绝密文件和底片重新用油布包好。 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对赵大力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提高警惕,然后迈着沉稳却坚定的步伐,走向那通往地面的铁梯。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雷霆边缘。 当他从地下通道口探身而出时,刺目的车灯瞬间将他笼罩。 只见厂区空地上,赫然停着三辆草绿色军车和两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数十名荷枪实弹、穿着不同于地方部队制服、眼神锐利如鹰的士兵,已然控制了所有要害位置,动作迅捷,纪律严明。 而在车灯最前方,站着三个人。 中间一人,年约五十,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面容清癯,眼神平静却深不见底,不怒自威。 他身旁左侧是一位穿着军装、肩章显示大校军衔、面色冷峻的军官。 右侧则是一位拿着公文包、秘书模样、眼神精明的年轻人。 那中山装男子看到陈建华上来,目光在他染血的肩头和手中紧握的油布包裹上停留了一瞬,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就是洛阳市第一食品厂的厂长,陈建华同志?” “我们是中央特别调查小组。我是组长,郑国轩。” “请你,以及你手中的所有发现,立刻配合我们的工作。” 郑国轩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这片刚刚经历枪战与混乱的厂区里显得格外突兀,又格外威严。 中央特别调查小组。 这七个字代表的份量,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建华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肩头的伤口因紧张而隐隐作痛。 他站在通道口,身形挺拔如松,没有丝毫退缩,目光锐利地迎向郑国轩那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手中的油布包裹,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滚烫无比。 “我是陈建华。” 第306章 绝密交锋 “我是陈建华!” 他的声音因疲惫和警惕而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稳定: “郑组长,沈振华书记刚刚离开,前往省城执行紧急任务。目前洛一厂的局面由我暂时负责。” 他没有立刻交出包裹,也没有移开按在枪柄上的手。 在这个敌友未明的时刻,直觉和经历过的无数陷阱告诉他,必须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惕。 郑国轩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陈建华的戒备和沈振华的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那油布包裹上: “陈建华同志,你辛苦了。你们的发现至关重要。” “现在,请将你手中的物品交给我们,这是命令,也是为了最高效地开展工作,避免情报泄露或破坏。” 他身旁的那位大校军官上前一步。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股久经沙场的压迫感已然袭来,眼神如同鹰隼般锁定着陈建华,带着无声的催促。 气氛瞬间绷紧! 杜辉、赵大力等人站在陈建华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能感觉到,这场无声的交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刚才的枪战。 交,还是不交? 交了,如果对方真是更高层级的正义力量,自然能更快地铲除巨恶。 但万一……万一这条恐怖的利益链条真的通天,眼前这位郑组长就是对方派来善后的呢? 那交出证据,无异于自投罗网,前功尽弃!沈书记在省城也会陷入绝境! 陈建华的脑海飞速运转,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郑国轩带来的士兵,虽然精锐,但其臂章和装备制式,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周老爷子麾下的嫡系部队,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这种差别,外人极难察觉,但他曾在军区大院里见过,印象深刻! 难道……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非但没有交出包裹,反而将其更紧地攥在胸前,完好的左手看似无意地搭在包裹一角,做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保护又似准备撕扯的动作。 “郑组长,” 陈建华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基层干部特有的、近乎执拗的原则性: “按照程序,如此重要的物证移交,必须有完备的书面交接手续,并且需要至少两名以上无关第三方见证签字。” “您看,是不是等沈书记回来,或者由市里相关部门的同志到场后再……” 他故意表现得像是个不懂变通、只认死规章的基层厂长,试图拖延时间,进行试探。 果然,他话音未落,郑国轩身旁那位大校军官眉头猛地一拧,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和厉色,冷声道: “陈建华同志,现在是特殊时期,郑组长代表中央,有权特事特办,请你立刻配合,否则……” “否则如何?” 陈建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那股从枪林弹雨和地下阴谋中杀出来的悍勇之气猛地爆发出来,竟让那位大校的气势都为之一窒! “否则就要以妨碍公务论处吗?” 陈建华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质问:“我厂刚刚遭遇敌特分子武装袭击,损失惨重!” “我怀疑袭击者与内部某些腐败分子勾结,企图毁灭证据!” “在情况没有彻底明朗之前,我有理由对任何试图不经程序接管核心证据的行为保持警惕!” “你!” 大校军官脸色一沉,右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 他身后的士兵们似乎接收到某种无声的信号,动作极其轻微地调整了持枪的姿态。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郑国轩终于再次开口,他抬手轻轻制止了身旁的大校,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陈建华,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暗流汹涌。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陈建华同志,警惕性很高,原则性很强,很好,不愧是能挖出龙宫的人。” 他的话语似乎带着赞赏,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要将陈建华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既然你要程序,可以。” 郑国轩话锋一转,出乎意料地选择了退让,但提出的方案却更加刁钻: “那就请陈厂长带着物证,立刻跟我们回市委招待所,我们会在那里设立临时指挥部,邀请洛阳市委相关负责同志共同见证,办理正式的交接手续。这样,符合程序了吗?” 回市委招待所?邀请市委相关负责同志? 陈建华的心猛地一沉。 市委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副秘书长刚倒台,钱副局长被抓,谁知道剩下的相关负责同志里,还有没有他们的人? 这分明是换了个地方,想要将他和控制在一个更方便的环境里! 对方的耐心显然在消磨,图穷匕见的意味越来越浓! 绝不能去! 陈建华脑中警铃大作,正欲严词拒绝。 突然…… 呜呜呜——! 一阵凄厉尖锐、不同于任何民用车辆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如同利刃般撕裂夜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食品厂方向逼近! 这警报声……是军队的系统! 而且是级别极高的那种! 厂区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然转头望去。 就连一直沉稳如山的郑国轩,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只见厂门外,刺目的强光射来,三辆覆盖着伪装网、架着天线的军用越野车,如同狂暴的钢铁巨兽,根本无视了那些中央调查组士兵的阻拦示意,直接撞开半掩的厂门,咆哮着冲了进来! 车队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场中。 车门猛地打开,跳下来七八名穿着另一种制式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浑身散发着硝烟和铁血气息的士兵。 动作迅捷如电,瞬间就占据了有利位置,与郑国轩带来的士兵形成了隐隐的对峙之势! 最后,中间那辆越野车的后车门打开。 一只穿着高级军官制式皮鞋的脚踩在地上,接着,一个身影钻了出来。 他同样穿着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车灯照耀下熠熠生辉,面容冷峻,眼神如同出鞘的军刀,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无视了郑国轩等人,最终定格在陈建华身上,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声音洪亮如同撞钟,带着一股百战之师的杀伐之气: “陈建华,老子紧赶慢赶,总算没来晚!” “周老让我问你,你小子捅破天的家伙什,捂热乎了没有?该交卷了!” 第307章 将对将,王对王 那军官声如洪钟,带着一股子百战老兵的粗粝和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将厂区内几乎凝固的气氛撞得粉碎! 周老的人! 陈建华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重新奔流的声音。 援军! 真正的援军,终于到了! 郑国轩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眉头彻底皱紧,看向那名突然出现的将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罕见的惊疑和凝重。 他身旁的大校军官更是脸色微变,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枪套上,如临大敌。 “雷虎?” 郑国轩缓缓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语气不再平和,而是带上了一种针锋相对的锐利: “你不在南疆前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中央调查组的公务!” 被称为雷虎的将领哈哈一笑,笑声却冰冷如铁,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陈建华身边,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将其护在身后,目光如电般扫过郑国轩和他身后的士兵。 “公务?郑国轩,少他妈跟老子来这套,你带的这是哪部分的兵?” “老子怎么没见过?拿着鸡毛当令箭,吓唬老百姓可以,在老子这儿不好使!” 他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然后侧头对陈建华低声道: “小子,东西拿稳了。周老说了,天塌下来,他顶着!” 简单一句话,却给了陈建华无穷的底气! 雷虎的出现,及其强硬无比的态度,瞬间将原本郑国轩带来的绝对压制局面打破,形成了两股强大力量的尖锐对峙! 士兵对士兵!军官对军官!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双方虽然没有举枪,但那无形的气势碰撞,却比真刀真枪更加令人窒息。 厂区内的工人们和杜辉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将对将,王对王! 郑国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显然没料到周老爷子竟然会如此果断、如此迅速地直接派出麾下头号悍将插手,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雷虎将军!” 郑国轩的声音拔高,带上了一丝官威: “请注意你的言辞和立场!我代表的是中央调查组,奉命处理此间要案,你擅自带兵闯入,干扰办案,是何用意?你想对抗中央吗?” 扣帽子! 直接一顶对抗中央的大帽子压下来! 雷虎却嗤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挥: “少给老子扣大帽子,中央调查组?老子还是军委特派督导员呢!” “你查你的案,老子保老子的人,执行老子的军务,碍着你什么事了?” 他话锋一转,变得更加犀利: “倒是你,郑国轩,案子发生在洛阳,涉及军需、敌特、甚至可能危及国防安全!” “按规矩,也该是军区保卫部门协同处理,你一个搞政工调查的,带着些不明不白的兵,火急火燎地想把人证物证全都控在手里,你想干什么?” “灭口啊?还是想抢功啊?”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直接将郑国轩行为中最可疑的点全部捅了出来! 陈建华心中暗喝一声漂亮! 雷虎看着粗豪,实则心思缜密,言辞犀利,丝毫不落下风! 郑国轩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他身后那名大校忍不住厉声喝道: “雷虎,你放肆,郑组长是……” “你给老子闭嘴!” 雷虎根本不容他说完,眼珠子一瞪,那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猛地爆发出来,竟将那大校骇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再敢啰嗦,老子当你意图袭击军事主官,就地缴了你的械!” 霸道,蛮横,却有效! 在雷虎这股纯粹的、碾压式的军人气势面前,郑国轩那套官场威压和程序话语,显得苍白无力。 郑国轩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想轻易带走陈建华和证据是不可能了。 他死死盯着雷虎,又看了一眼被雷虎牢牢护在身后的陈建华,以及那个至关重要的油布包裹,眼神变幻莫测。 他知道,周老爷子这把刀,已经彻底斩乱了他的步骤。 沉默了片刻,郑国轩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冰冷无比: “好,很好,雷虎将军,你要保他,可以,你要执行你的军务,也可以。”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陈建华,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提醒: “陈建华同志,东西拿好了,希望你……真的能把它交到该交的人手里,也希望周老……能一直顶得住。” 说完,他竟然不再纠缠,猛地一挥手: “我们走!”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带来的士兵立刻收队,迅速登车。 那大校军官似乎心有不甘,但看着雷虎及其手下那群虎视眈眈、煞气冲天的精锐,也只能咬牙跟上。 黑色的轿车和军车发出轰鸣,调转车头,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地驶离了食品厂,消失在夜色中。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但这短暂的、高强度的对峙,其中蕴含的凶险和信息的爆炸量,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虚脱。 陈建华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郑国轩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话里有话,带着强烈的暗示和威胁? 雷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粗声道: “别理那帮龟孙,虚张声势,周老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手,妈的,手伸得真长!” “雷将军,沈书记他……” 陈建华急忙想问省城的情况。 雷虎脸色一肃:“老沈那边遇到点麻烦,那老王八蛋在省里根基太深,反扑得很厉害,不过你放心,周老还有后手。” “现在,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立刻通过最高密级渠道直送京城!这才是能真正钉死那帮杂碎的棺材钉!” 陈建华毫不犹豫,将那份沉重的油布包裹递了过去。 雷虎接过,看也没看,直接交给身边一名贴身警卫,那警卫取出一个特制的金属密码箱,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入,锁死。 “小子,你立大功了!” 雷虎看着陈建华,眼中满是赞赏,“这里后续的事情,我的人会接管,你赶紧处理一下伤口,然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名放置文件的警卫身上的军用步话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不同于常规通讯的加密频段呼叫声! 警卫立刻接听,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大变,猛地抬头看向雷虎和陈建华,声音都变了调: “急电,省城传来消息,沈振华书记在前往省委的路上,遭遇严重车祸,重伤昏迷,现在情况不明!” 第308章 省城风雷 “什么?” 如同一声惊雷,在陈建华和雷虎耳边炸响! 沈振华出车祸? 这绝不是意外! 这是对方疯狂的、赤裸裸的报复和灭口! 省城的斗争,已经激烈到了如此白热化、如此不计后果的地步了吗? 刚刚放松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甚至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雷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一拳狠狠砸在旁边报废的设备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狗日的,他们居然敢……” 陈建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拳头死死攥紧,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严重车祸……重伤昏迷……情况不明!”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建华和雷虎的心头! 厂区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那噩耗在耳边嗡嗡作响,带来刺骨的寒意。 沈振华! 这位刚刚还运筹帷幄、直捣黄龙的市委书记,转眼间竟已倒在血泊之中,生死未卜! 这不是意外,这是最赤裸、最猖狂的谋杀,是对方在穷途末路之际,最疯狂的反扑! “王八蛋!” 雷虎额角青筋暴起,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又是一拳狠狠砸在钢铁设备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双目赤红,喷薄着骇人的杀气。 “他们这是找死,真当老子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吗?” 陈建华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肩头的剧痛早已被心头的怒火和冰冷淹没。 他仿佛能看到省城那条冰冷的街道上,阴谋是如何裹挟着钢铁,狞笑着扑向毫无防备的沈振华。 对方的狠毒和能量,远超他们的预估!这已经不再是官场倾轧,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雷将军!” 陈建华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刀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得异常冷静: “省城不能乱!沈书记不能白倒!” 雷虎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强行压下滔天的怒火,作为沙场老将,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 他看向陈建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决断。 “你说得对!” 雷虎声音低沉而迅速:“妈的,跟老子玩硬的?那就看看谁的骨头更硬!” 他猛地转身,对那名贴身警卫厉声道:“猎鹰,立刻将龙宫所有已固定证据,连同箱子,通过我们的最高密级线路,双人双锁,即刻送往京城周老指定地点!” “路上遇任何阻拦,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手段,确保文件绝对安全!” “是!” 代号猎鹰的警卫没有任何犹豫,立正敬礼,提起密码箱,带上另一名队员,转身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军用越野车。 引擎咆哮,车辆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厂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肩负着决定最终胜负的重任。 送走最关键的证据,雷虎的心定了半分,但眼中的厉色更浓。 他一把抓过另一部通讯器,开始接连下达命令,声音如同钢铁交击: “命令,省军区警卫团一级战备,立刻派出一个加强排,接管省人民医院沈振华书记所在楼层!” “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告诉院长,沈书记少一根汗毛,老子拆了他的医院!” “命令,驻扎城外的机步连即刻开拔,封锁省委至省人民医院所有关键路口,所有车辆人员必须接受严格盘查,发现可疑,立即扣押!” “命令,情报处给我盯死所有和省里那条老狗有密切往来的人员!” “监听、监控全部给我上最高级别,老子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下这种黑手!” 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通过电波刺向省城的各个角落! 军队这台暴力机器,在雷虎的怒吼下,开始展现出其狰狞而高效的獠牙! 这是毫不掩饰的武力介入,是对阴谋最直接、最狂暴的回应! 你不是要玩阴的吗? 那我就用阳谋,用绝对的武力,碾碎你所有的鬼蜮伎俩! 陈建华看着雷虎雷厉风行的部署,心中那股压抑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雷将军,我能做什么?” 陈建华上前一步,眼神灼灼。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 雷虎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依旧渗血的肩头,语气不容置疑: “你给老子老实待着,处理伤口,省城现在就是一锅滚油,你去了就是往里面滴水,炸得更厉害!”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更加凝重:“你的战场在这里,龙宫的后续清理,厂里的稳定,还有那个钱副局长、李为民,所有落网的杂碎,给老子撬开他们的嘴!” “我要知道还有哪些臭鱼烂虾藏在泥里,这才是能钉死那帮王八蛋的实锤!” 陈建华瞬间明白了雷虎的意图。 省城由他这把尖刀去以力破巧,而洛阳这边,则需要自己这把手术刀,精准地挖出所有残存的毒瘤,巩固证据链!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建华挺直脊梁,大声应道。 雷虎重重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越野车。 “走,去省城,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车队再次发出咆哮,如同愤怒的钢铁洪流,朝着省城的方向狂飙而去,带着一股平定一切的决然气势。 陈建华站在原地,望着车队远去的尾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省城方向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雷虎此去,必将省城搅得天翻地覆! 而他自己,也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厂区和身边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和高效: “杜辉,组织人手,抢救伤员,安抚职工,恢复厂区基本秩序!” “赵大力,带人把錢友亮、李为民,还有所有活口,分开关押,严加看管,立刻组织审讯班子,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他们的口供!” 他的眼神冰寒,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合眼!” “我们要把这座龙宫,里里外外,所有的秘密,全都挖出来!” 省城风雷动,洛阳市亦将迎来一个不眠的审讯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