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后！我让渣男喊表嫂》 第一百一十章 当我家是酒店 霍景琰的助理江明匆匆穿过秘书室，敲响霍景琰的办公室门。 “霍总，舒小姐把舒正国一家送进警察局了。” “什么罪名？”霍景琰放下签字笔，眸光锐利。 江明把手机上放到老板面前，言简意赅的先总结事件前因后果，方便霍景琰快速获取信息。 “寻衅滋事。” “我们的人说，是舒家想见新经理，不知道新经理就是舒小姐。” “多次被拒后主动上门，因见不到人在陆氏集团闹事。” 霍景琰把手机上更为详细的事件描述看完，确认舒意从头到尾都没出面，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趣。 他把手机递还给江明，只交代了一句。 “多叫一些记者。” 单凭舒意在陆氏一个经理的身份，估计叫不到多少有用的人。 江明应声：“我从公关部要了记者名单。来您这的路上，已经群发消息通知过了。” 不开除江明果然是对的。 霍景琰食指点着桌面，给江明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个月多给你三天带薪假。” “谢谢老板！” 江明高高兴兴走出办公室，外间秘书室的几人和他交换眼神。 刚才江助理走的脚底冒烟，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江明比了个OK手势，开始计划三天带薪假可以去干点什么。 确认没有危机，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键盘敲击声连成一片，只要老板心情好，工作效率都变高。 舒家人是上午被抓的，新闻头条是午餐大流量时间上的。 新闻配图里，舒城用胳膊挡脸躲避拍摄，左支右拙。 完全没有昔日舒正国口中夸赞的，聪颖优秀，杰出人才的样子。 舒意往下翻着评论。 “跑去亲家公司闹事，他们怎么想的啊？” “舒家一直宣传舒城是超优秀继承人，就这被记者吓破胆的怂样？” “报！可靠消息，舒家现在全靠陆家给项目养着，该不会是惹毛陆家，被放弃了？” “这可是大瓜，那舒意和陆明朔的婚事咋样了？快去，再探再报！” 她的手指在一条评论上久久停留。 “我和舒意的弟弟是高中同学，他可比舒城优秀多了！舒城算什么大少爷，这些产业本来都是舒意姐弟俩的！” 这条评论底下的楼中楼叠出一百多个回复。 舒意没有点开，她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在桌面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出神。 在出事故前，舒野是钢琴界著名的少年天才。 国内外各项大奖几乎全都被他包揽。 可舒野躺在医院ICU病房等着手术救命的时候，舒正国不但扣着家产一份不出，还说…… 舒意的仿佛被拉回到三年前，大伯一家人的话像是刀子又一次次扎进她的脑海。 “医生都说没救了，你凭什么让我爸浪费钱啊！” “他就只会弹那破钢琴，救回来有什么用，舒家有我哥就够了！” “不是大伯狠心不救他，小意，公司没钱了，大伯没办法啊。” “要是你能给公司找到投资，大伯立刻就去缴费！” 舒意捂住眼睛，如同溺水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抖着手翻开包，单手拧开药瓶，药片哗啦啦从瓶子里滚出来，有几颗从桌面掉到地上。 抓起药片吞下，舒意仰头靠着椅背，双眼放空。 总在纠缠她的陈旧梦魇，如白日幽魂般在耳边回荡。 “霍景琰，我和你分手是因为你没钱。” “我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去攀高枝，你凭什么耽误我？” “求求你了，要是真的喜欢我就别纠缠我。” “我真的好讨厌你啊！”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舒意恍然回神，将眼前的景象看过一圈，才确认自己是在陆氏集团的经理办公室。 而不是三年前怒骂霍景琰的那间小屋子。 她接电话时嗓子有点哑：“喂？” 霍景琰冷淡的嗓音，穿透三年时光落在舒意耳中。 “这么喜欢给陆氏加班，要不要以后住在公司。” 脑海中与现实世界那面模糊厚重的墙壁轰然倒下，舒意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重新感受到氧气的充盈。 “你怎么了？”霍景琰语速加快，“身体不舒服？” “没有。”舒意疲惫的像是跑完一次马拉松，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刚在睡懒觉，有点不清醒。” 电话那边的霍景琰沉默许久。 “下楼，回景园睡。” 这句话让舒意想起来，关于搬出霍景琰的家这件事，他们好像并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 主要是，霍景琰因为不明原因，不想她搬走。 舒意的思维还有些混乱，三年前后的时空交叠混响，刚吃过的药让她组织语言的效率变得很慢。 拿着手机走到电梯口，舒意才想起来霍景琰还在等她回应。 “我想今晚搬回去。” 霍景琰不怎么愉快笑声透过听筒传来，经过信号传输，带着冰冷的质感。 “舒小姐，你是想让我现在上楼去抓人？” 当然不能让霍景琰来陆氏集团抓她，那和公开说他们俩有奸情有什么区别？ 舒意走神的错过一班电梯，电梯门再打开时，她赶紧走进去。 “我现在就下楼，你别过来。” 楼下，霍景琰把手机扔到一边，面色阴沉如暴雨前夜。 他覆着寒霜的黑眸紧盯着陆氏一楼的大门，等待那里出现舒意的身影。 司机和江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两个人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前座，企图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零。 江明心里默念，舒小姐快来救命，快来救命。 五分钟后，舒意拉开车门，霍景琰的视线锁着她的脸。 比平时的脸色苍白一点，乍一看眼神没问题，多看几秒就会发现，她的视线是散的，没有焦距。 “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眼神深处藏着忧心。 舒意不自觉的抠着手腕上的疤痕，否认道：“没事，可能是还没睡醒。” 她朝司机道：“送我到地铁站吧，我就不去打扰霍总了。” 司机当然不敢直接听她的，从后视镜里观察霍景琰的反应。 霍景琰冷笑。 “舒意，你当我家是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偷 “霍二爷是在说笑吗？” 把霍景琰家当酒店？ 舒意自问，她的确没那个胆量。 光是哄着霍景琰开心，让他不要破坏她和陆家的联姻，就已经让她战战兢兢了。 霍景琰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按在座椅里。 “搬走的事，以后别再提。” 舒意不太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只低声提醒他。 “半年后，我要和陆明朔结婚的。” 想退婚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今天不走，明天不走，难不成霍景琰觉得，她半年后和陆明朔结婚后，也能不走？ 未免太可笑了吧。 “舒意，你……” 霍景琰心头无名火蹿升，看着舒意焦距涣散的杏眼，却又生生把刻薄话都吞了回去，割得自己嗓子疼。 他松开舒意动手，坐回原位，淡声道：“开车！” 车子启动，自然还是朝着风华苑的方向去。 一路上，后座阴云密布。司机和江明噤若寒蝉，没敢出声。 车子开进景园，舒意在公司吃的药起效，靠在霍景琰的肩膀上睡得很沉。 霍景琰一动不动的坐着，偶尔被她的发丝擦过耳根，有一些痒，但可以忍受。 前座的司机和江明半天没等到新的指示，小心翼翼回头去看他。 霍景琰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直接下班。 深夜两点，舒意在客房醒来。 是被饿醒的。 白天公司就忙到没吃午饭，晚饭时间睡了过去，她察觉到自己有点低血糖了。 习惯性的拉开床头柜抽屉想找糖果，里面空无一物。 舒意愣了下，终于想起来，这里是霍景琰的家。 这里没有她给自己准备的糖。 “又没能搬走。” 她叹着气掀开被子，想不通这么简单的事情，是怎么变成骑虎难下的局面。 霍景琰应该是早就睡了，房子里只有走廊的灯还开着。 拖鞋踩在地摊上，被吸收走轻微的脚步声。 拉开冰箱，扑面而来的冷气让舒意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 看着冰箱里封着保鲜袋的盘子，舒意略感惊讶。 “他没吃晚饭吗？” “啪嗒！” 厨房里忽然灯光大亮，舒意微眯着眼睛回头，看到靠在门边的霍景琰。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睡衣，双手环抱在胸前，小小的打了个呵欠，瞧着有些困倦。 他睡前洗过澡，黑发垂落下来，竟然显得人有些温顺。 “不睡觉跑来偷吃？” 这样自然放松的情景，让舒意情不自禁的想起三年前。 “有点饿。”她咬着下唇，低头看自己和霍景琰之间的地砖。 这不是三年前。 舒意在心里提醒自己。 霍景琰细细打量她的神态，大概是没睡饱，形状漂亮的双眼皮被困成了单眼皮。 唇色有点淡。 除此之外，其他都还好，最起码眼睛能聚焦了。 他不着痕迹的放松下来，走到舒意身侧，从冰箱里拿出那几盘封着保鲜袋的菜。 男人的胸膛贴着舒意的后背，她脑海里升起一个念头。 晚上的霍景琰不是雪松味，他的沐浴露是柠檬味的。 “去热一下。” 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冰凉的盘子，舒意撕掉保鲜袋，把盘子放到微波炉，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你不回去睡觉？” “工作忙，没吃晚饭。”霍景琰从冰箱拿出可乐递给她，“你没按微波炉。” 舒意赶紧去设置微波炉的时间。 拧开可乐灌下去半瓶，高糖分的可乐让舒意的低血糖症状消失，脑子恢复正常运转能力。 感觉这么居家氛围的场景，实在不该出现在她和霍景琰之间。 很古怪。 她把菜都热过一遍，霍景琰把热好的米饭端到餐桌上。 其实应该抓紧时间说清楚搬走的事情，可是看看对面专心吃饭的霍景琰，舒意选择安静吃饭。 她有点眷恋这片刻的虚假温柔。 像是个觊觎不属于自己财宝的小偷。 让舒意没想到的是，一提搬家就翻脸的霍景琰，率先打破瓶颈。 “你那个公寓的安保和隐私性都很差。” 舒意一怔。 霍景琰放下碗筷，黑眸沉郁。 “不想被人拍到我去找你，导致你和陆家联姻失败，就继续住在这里。” 这是舒意此前没有想过的方向。 能和霍景琰住在一起，将近半年，理由还如此正当。 她听到心跳在鼓噪，仍是惴惴的问：“我住在这里，不会让你很困扰吗？” “舒小姐。” 霍景琰推开椅子。 “你对我，没那么大影响力。” 他嗓音冷淡，莫名嘲讽。 舒意捏着筷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低头继续吃饭，过了两分钟，意识到霍景琰还没走是在等她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 “这半年，我会住在这里。” 直到交易结束，彻底两清。 既然要在霍景琰家住半年，舒意就不得不把一些衣服和私人物品搬到景园去。 回电视台录节目的时候，她趁着准备间隙开始罗列需要整理的东西。 崔凌带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来找她。 “舒意，你说做好选题了，具体是什么内容？” 还有三天就是第二期直播，崔凌因为压力过大，昨晚彻底失眠了。 舒意把文件夹递给她。 “父母考试。” 只有这四个字，崔凌就知道舒意说的是什么了。 网络热梗——人做什么都要考试，为什么做父母却不需要？ 崔凌有点怀疑她怎么会选这么“大众”的内容，实在是没什么新鲜刺激感。 将选题策划看完后，崔凌暗沉的脸色像是上了白一号的粉底，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还得是你啊！” 舒意没去深-入讨论“做父母为什么不需要考试”，而是真的要把采访对象放到直播节目里参加考试。 大致的考试内容方向，她都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节目组这边做细化和精化。 崔凌有预感：“这一期肯定也会爆。” 舒意笑道：“承你吉言，三期保持热度，这节目就算是稳定了。” “你在陆家公司情况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想着要报恩的崔凌摩拳擦掌：“我很擅长做绿茶的，有人欺负你的话，我去茶死他们！” 看那样，下一秒就能去陆氏集团茶死百八十个给舒意看看。 舒意失笑。 “舒意姐。” 小邓走进化妆师，急的满头是汗。 “你大伯来找你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挖坑 和陆家的项目不顺利，舒正国并不想让舒意知道。 他不能确定舒意究竟对三年前的事情了解多少，想要让舒意乖乖为他们大房做工具人，就要让大房一直压她一头。 推门声打断舒正国的思绪。 他抬起头与舒意对视，转瞬间戴上斯文儒雅的面具，将所有阴沉都藏于面具之下。 “小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舒意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被他打扰。 “大伯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昨天咱们家出了点事，你不知道？”舒正国的主动关心扑了个空，温和表情丝毫未变。 舒意恍然道：“您是说，你们一家警察抓走？” 这说法是最不好听的那种，舒正国怀疑舒意是故意的，又觉得她不该会这么做。 “我们和陆氏集团的项目新负责人有点误会，才会导致出现这种差错。” 舒意浅笑：“是误会就好，总能有办法解除的。” 看着她谈笑自若的深情，舒正国嘴角压低了些。 江雪欢还在世的时候，他很不喜欢这个弟妹。 就是因为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总要摆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他在心底感慨，舒意可真是太像江雪欢了。 太让人讨厌。 舒正国不知不觉中放低姿态，好似从前面对江雪欢那样。 “我们当然想解开误会，只是，小意，大伯很需要你帮个忙，可以吗？” 舒意喝茶润喉，自谦道：“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不懂，恐怕帮不到大伯。” “不不，只有你可以！”舒正国急道。 “这……”舒意放下茶杯，面露难色，“大伯还是先说想让我帮什么忙，我才好量力而行。” 舒正国心中一喜。 “一点小事，你去陆家打听一下，他们对合作项目是什么看法，利润上有什么打算就行。” 舒意差点笑出声。 项目内容都是公司机密，一个弄不好就会让陆家人以为她有歪心思。 居然还好意思说是一点小事。 脸呢？ 茶杯被放在玻璃台面，磕碰的声音冷脆。 “我还没嫁进陆家，没有插手或者询问项目的资格。” 舒意遗憾道：“大伯，我办不上忙。” 舒正国坐着微微弯腰，诚恳的目光之后藏着的，全都是野心算计。 “舒意，明心是咱们舒家的产业，明心发展的好，你在婆家才有底气。” “大伯也是想你以后在陆家更有话语权，你能明白吗？” “可是……”舒意似是被他说服，姣好的面容被动摇笼罩，显然很难做出抉择。 舒正国趁势追击：“陆家能接受你一直给小野夫高额治疗费吗？” 他打出暗含刀锋的亲情牌。 “只有舒家，只有大伯才会一直帮你们！” 这一击正中舒意的软肋。 她咬着下唇，嗫嚅应道：“那，我试试吧。” 舒正国过分黝黑的眼里浮现出得胜的快-感。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最懂事，那你尽快，大伯等你消息！” 江雪欢那疯女人再要强又如何，她女儿不过如此。 还不是轻易就被他拿捏。 舒正国走后，舒意拿出手机，看着上面陆老爷子发来的信息。 “舒意，你将来是陆家女主人，有你的情分在，陆家与舒家合作会让利些许，你无需如此避嫌。” “正在谈的项目，可让舒家占利35%。” “下次别再闹上新闻。” 将信息又看过一遍，舒意红唇微勾，笑得像个蛇蝎美人。 舒正国现在提交的策划书里，只要求30%的利润。 以他今天态度来看，就算再降一些，他也会为了能和陆家攀关系而答应。 “就是不知道……”舒意指尖轻敲手机，喃喃道，“明心的股东答不答应呢？” 舒正国满心欢喜的回家，告诉他们很快就能得到陆家的消息。 全家就属舒柔云最不相信舒意。 “她真的会帮咱们吗？该不会背地里挖坑吧？” 就像是上次果汁里下药，最后反变成她大哥和未婚夫在那争夺中年保姆。 让整个圈子都看笑话。 她没敢直接说，不想挨骂，也不想承受大哥冷飕飕的眼神。 姚静很有信心：“那半死不活的舒野还在医院躺着呢，她不想弟弟死，就只能听咱们的。” 事情能解决，她就有了更多闲心。 翻来覆去欣赏着手上的美甲，发现掉了一颗装饰钻，姚静如临大敌。 “不说了，我去逛街做个指甲。” 可不能这么去参加聚会，不知道的还以为舒家要破产了，连个指甲都维护不起呢。 舒正国慢悠悠品茶，股东打来电话询问，他都胸有成竹的告诉人家。 “小事，已经解决了。等我好消息吧。” “陆家怎么可能不再和明心合作，以后项目只会越来越多！” 舒城下楼时候，听到的就是他父亲自信心爆棚的发言。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陡然多出烦躁来，眼神阴鸷。 “爸，你真认为舒意能帮我们？” 儿子在媒体面前丢了大脸，舒正国现在看他也不顺眼了。 “这个时间那么在家里，为什么不去公司？” “整天在房间里闷着，好人都闷出病来。” 骂两句没回应，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舒正国更来劲。 “都是我以前把你保护的太好，才让你这么脆弱！” 他挥舞着胳膊，像是手里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在驱赶属于他的毛驴。 “明天就去公司打卡上班，少一天我就冻结你名下所有的卡！” 想到舒意在最差的境遇之中，还是爬到著名主持人、陆家老爷子钦定孙媳妇的位置。 再看看自己儿子这一蹶不振的样子，舒正国只觉丢人。 他的儿子怎么可以输给江雪欢的女儿，绝对不行！ 舒城没答应也没拒绝，面无表情的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舒正国被他这样气得胸口疼。 “没用的东西！” 他愤怒中摔碎一个茶杯，瞥见旁边坐着的舒柔云，脾气又来一轮。 “你也是！” “每天没个正事，我听说你最近都没和杜兆宇见面？” 舒柔云只要想到杜兆宇拉着保姆大妈不放手的画面，就感觉恶心。 “我不可能嫁给他，那么想和独家联姻，你自己去结婚啊！” “混账东西！” 舒正国的吼声响彻别墅。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躲人 巧合的是，身在霍氏集团顶楼办公室的霍景琰，跟舒正国有同样的话想骂。 他拿着助理江明送来的，舒意近期工作安排表。 从头看到尾，霍景琰薄唇畔带着轻笑，小声骂道：“混账东西。” 的确是没有搬出景园，不过是挤满工作安排，做到一周都能不回去和他见面而已。 江明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听不到老板的叽里咕噜。 奈何老板不放过他。 “万寿AI第三期采访还没做吧？” 江明点头道：“是的。第一期会在今晚播出，第三期预定在本周五进行录制。” 作为霍景琰的特别助理，万寿AI的采访节目并不归他管。 谁让这节目是舒小姐做的呢，他必须事无巨细的关注。 “周五？”霍景琰划开手机日历，“改一下行程，周五去万寿。” 去抓人。 两天时间转瞬即过。 舒正国从当初的十拿九稳，渐渐变成了坐立难安。 周五早上，又一次被股东催问合作项目能不能落地，言语间全是对他们一家人得罪陆氏的不满。 舒正国强撑着镇定应付完股东，火急火燎把电话打到舒意那边。 “公司现在对咱们家很不满，舒意，你还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吗？” 彼时，舒意正和霍景琰面对面吃早餐。 听到舒正国隐隐焦急的声音，即便是对着霍景琰的冷脸，舒意还是没忍住挑起唇角。 她压住笑音，很是愧疚的回道：“陆家对我很防备，我会尽快找机会的。大伯，你不要太担心。” 舒正国险些没忍住骂出声。 他的担心的要命！ 对于陆家来说只是个中等项目，对他而言，是开张吃三年。 明心如果再不拿到合作，股东们快要把天掀翻了。 “那你抓紧吧。” 再不想和舒意撕破脸，舒正国也不得不威胁道：“我记得，过两天就是该给舒野交医疗费的日子？” 舒意细嚼慢咽的吃下一颗烧麦，才紧张兮兮的保证。 “大伯，我一定会尽快拿到项目消息的！” 等她放下手机，霍景琰发出一声讥笑。 “这么会演，怎么没去娱乐圈？” 让舒正国糟心，舒意就开心。 她没有被霍景琰的刻薄影响心情，不在意的耸耸肩。 “女明星就算攀高枝成功，也会被看不起。” 舒意单手撑着下颌，朝着霍景琰眨眨眼睛。 “霍二爷不知道吗？对于金丝雀来说，国际新闻、社会新闻类的著名女主持，才是镶金边的出身。” “你还真是……敬、业！” 这论调让霍景琰失笑，他磨着后槽牙，像是要把眼前人嚼碎吞掉算了。 舒意以为这对话和之前一样，她被刻薄一下就结束。 今天的霍景琰却还有话说。 “既然这么敬业，天天躲着我算什么？临时高枝不需要服务精神？” 舒意笑容卡住，低头避开霍景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黑眸。 “最近工作太忙了。” 早餐是吃不下去了，舒意拎着包提前出门。 算是圆上“工作太忙”这个借口。 餐厅里只剩下霍景琰一个人，面对琳琅满目的早餐。 他扔了筷子，食欲全无。 早晨八点的阳光从落地窗漫入室内，照在身上的时候，却能感觉到晨雾未散时的凉意。 很轻的叹息在餐厅回荡。 秦问踏入景园，看到的就是没什么精气神的霍景琰。 “兄弟，你怎么了？” 他抓着霍景琰的胳膊恳求道：“你千万不能这个时候过劳死啊，万寿还要你注资，没了你，谁会花这个冤枉钱啊！” 霍景琰抓着秦问抹太多发胶很扎手的脑袋，把这刺猬脑袋拧到正对着自己。 他出众的五官染着阴沉，瞧着像是从哪里爬出来的俊美男鬼。 “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的？” “还不是你自己鬼气森森。”秦问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霍景琰松开手，垂眼问道：“一大早跑来，公司有事？” 秦问现在不关心公司，他更关心自己兄弟。 “舒意不要你了？” 霍景琰的脸色冷了一个度。 “哎，你怎么情路坎坷成这样啊，老遇到这种事。” 猛踹瘸子好腿，连断的那条也不放过。 是秦问现在行为的最贴切形容。 霍景琰锐评：“你迟早死在这张嘴上。” 秦问心里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看来是说中了。 他拖过来一把椅子，在霍景琰身边坐下。 “你助理说今天万寿采访你出面，还以为是你跟舒意有进展了，小情侣公费约会。” 一边说一边摇头，秦问拍着霍景琰的肩膀：“说说怎么回事吧，兄弟，让我高兴高兴。” “你安静一会。” 霍景琰捏着自己高-挺的鼻梁，并不打算和秦问多说他和舒意的私事。 这人说不出两句正经话，馊主意倒是一堆，没一个好用的。 或许，舒意就是单纯的在抗拒留在他身边。 舒意其实说不上抗拒，但她的确是在躲霍景琰。 自从上次把大伯一家送去警局那天，她突然发病之后，舒意发现自己的发病频率越来越高了。 对此，温玖给她的建议只有一个。 减少和霍景琰接触的时间。 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舒意不想太早就把自己变成失去思考能力的疯子。 车子开处风华苑，舒意望着盛夏蓬勃的草木，明艳的脸上像是盖着一层黯淡的灰。 “可以绕路去一下市医院吗？” 司机是霍景琰安排的人，专门接送舒意，对她自然是言听计从。 “舒小姐，早上好。” 护士见到她有点意外，因为舒意一般都是下班后来医院看弟弟。 舒意对护士颔首，走进安静的，只有仪器声音的病房。 她照常打水给弟弟擦身，像是在对树洞倾诉，说出最近的事情。 “小野，我把大伯一家送进警察局了。” “可惜罪名只是寻衅滋事，还没让他们被绳之以法。” 舒意在盆子里搓洗毛巾，看着弟弟沉睡中苍白消瘦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一定会让他们一家都得到报应。” “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我肯定不会变成疯子。” 给舒野的手指做完舒展按摩，舒意起身。 她笑着捏捏舒野的脸颊。 “你再睡一会，姐姐要继续去战斗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就是标准 万寿AI的第一期节目播出后，反响很不错。 一是因为如今AI正值风口，万寿是国内领头羊。 二嘛，纯粹是因为霍景琰长得足够英俊。 不少娱乐圈粉丝跑来给节目留言。 “求霍总空降综艺给公司做宣传，这张脸放在内娱直接乱杀！” “我爱豆说爱我一辈子，但我现在移情别恋了。” “我馋他脸，馋他身子，馋他钱，这算什么？” “算命运戏弄大馋猪。” 因为这些娱乐化的观众反应，万寿内部以为霍景琰不会再参与第三期节目。 老板平时挺高冷的。 当霍景琰出现在采访现场，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整理好状态，继续全心投入工作的舒意也很惊讶。 “霍总，第三期的原定采访对象不是你吧？” 用的是问句，但舒意作为负责人，能肯定采访对象绝不是霍景琰。 霍景琰冷脸挑眉：“还有谁能比我带给你……这档节目的热度更高？” 看上去只要舒意说出个人选，他就要把人塞进碎纸机。 导演笑呵呵道：“那肯定没有，霍总愿意出镜，实在是太给我们捧场了。” 霍景琰覆着霜雪的脸色回暖。 “这是利好万寿的事情。” 所以，他是站在公司老板的角度，在商言商。 来都来了，又不可能把人轰走。 舒意把台本交给霍景琰，等待录制开机。 站在霍景琰身后的江明鬼鬼祟祟瞄着台本，眼珠子一转，跑去和导演说悄悄话。 五分钟后，导演找上舒意。 “咱们要不要改一下台本？” 瞅着他那贼眉鼠眼的表情，舒意直觉他不准备说什么正经事。 舒意的直觉很准。 导演给她一张小纸条，清楚罗列着新增问题，全都是关于霍景琰私人感情领域的。 舒意有点头疼：“这是企业节目，不是相亲节目。” 纸条被抽走，导演满脸都是正义的光芒。 “但这样能提升节目关注度，我们的初衷不就是想为新兴企业提供更多宣传吗？” 这话让舒意无从反驳。 她知道，如果采访对象不是霍景琰，她会直接赞成导演的提议。 太不专业了。 舒意在心里唾弃自己。 “跟霍总那边沟通一下吧，只要他同意，我没意见。” 导演喜上眉梢，拉着江明又说了几句话。 江明要死死咬着后槽牙才能忍住笑，他的年终奖要来了。 “霍总，节目组想临时增加几个问题，说是能提升关注度，您看一下？” 霍景琰把会议室的办公椅坐出了龙椅的气势，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台本，活像是在批阅奏折。 对于江大总管拿来的纸条，他眼皮都没掀一下。 “舒意说要改的？” 江明隐去其中曲折，只说结果：“舒小姐赞成这个改动。” 霍景琰无所谓道：“那就改吧。” 节目组的人通知要开始录制，霍景琰收回想拿纸条的手。 绝大多数的录制都是寻常流程，直到快结束时，舒意才调转话锋。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观众反响很不错，霍总有看过网络讨论的内容吗？” 霍景琰目光微闪：“还没。” “那接下来的问答就比较有趣了。”舒意眼尾稍稍弯着，明艳笑容中带着狡黠。 笑得很假。 霍景琰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提前看江明拿来的纸条。 是节目组的人为难她了？ 舒意把提词卡反扣在桌上，唇角的弧度是多年来在镜头前的条件反射。 “观众们对万寿AI很感兴趣，同时，对霍总的个人生活也很关心。” 食指的指节抵着下颌，她好奇道：“霍总，您认为恋爱中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霍景琰深沉的眸光倏地落在舒意的脸上，从她的瞳孔中，看到冷眉冷眼的自己。 “忠诚。”男人沉哑的嗓音被麦克风完美收音。 舒意赞同的点头，又柔声问：“您在选择恋人的时候，更看重外表还是能力？” 霍景琰轻敲桌面，视线锁着舒意。 “分人。” 那专注的视线让舒意有种错觉，好似这回答是针对她的。 她心中自嘲，疯没疯不知道，妄想症先来了。 她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继续问着。 “如果霍总喜欢上一个完全不符合你择偶标准的女生，你会怎么做？” 导演给她纸条时，舒意对最后一个问题就已经有了预设答案。 霍景琰是不可能接受这种对象的。 男人含笑的嗓音与舒意内心的声音重叠。 给出的答案截然相反。 “她就是标准。” 舒意愕然瞠目，杏眼圆圆的，节目中从来都是散发知性美的人，这一刻竟是有点呆。 “那……”她难得的卡壳一下，又很快调整好状态，“那位女士真是幸运。” 采访结束，舒意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霍景琰那句话。 “她就是标准。” 导演啧啧称奇：“要么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个位置，这回答太完美了。” 舒意扭头看着她。 “不信你等着看吧，第三期播出之后，霍景琰这句话铁定上热搜。” 副导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叹。 “企业宣传这套可是让他整明白了。” 舒意跟着笑笑，没说话。 的确，能说出这样违背霍景琰原则的回答，除去为了公司之外，没有第二种答案。 霍景琰那边，同样在讨论这几个问题。 不过，他的重点和企业宣传毫无关系。 “是谁要求加这些问题的？” 江明雀跃道：“是我去和导演沟通后决定的。” 他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确认没人能听到他说话，才小声邀功。 “这样更能让舒小姐明白您的想法。” 说话的时候，江明已经在考虑年底度假行程，年终奖要是加倍，今年可以带父母去国外玩一趟。 “年终奖扣一半。” “谢谢霍……”江明笑容凝固，怀疑自己耳朵聋了，“扣半？” 霍景琰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冷酷无情的话，如同被雕塑师精心眷顾的五官上拢着寒霜。 “多事。” 扔下这句，他起身直接走出会议室。 江明像个锈住的机器人，一卡一卡的跟在霍景琰身后。 年终奖！ 扣半！ 为什么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持刀 为什么啊？！ 明心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舒正国同样想咆哮出这句话。 “你是说，陆家要求我们只能分到15%利润？” 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是气的。 “这么低的利润，这不就是让我们白做吗？” 舒意的叹息声经过信号传递，显得有些失真。 “大伯，陆老爷子说了，陆家这三年在合作中的让利，以及单独投资，快到一个亿了。” 这话在舒正国的愤怒火焰上浇下一盆冷水，让他说不出任何谴责陆家的话。 作为明心的董事长，他当然清楚他们利用舒意，从陆家撬出来多少钱。 只不过突然被挑到明面上，还是让舒正国的脸被打的有点响。 舒意在电脑上回复着邮件，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听舒正国有火发不出的喘气声，心情舒畅。 “15%的利润确实有些低了，但好歹能维持收支平衡。” “大伯，陆家只是想看看舒家的态度，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懂。 舒正国自己就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很容易顺着舒意未尽之言发散思维。 三年一个亿，陆家不想喂一只不会下蛋只会吃的鸡。 他们想让舒家用项目来“投诚”。 可他再明白，应付不了股东的话，才是大麻烦！ “舒意，你能不能跟陆家再商量商量。” 舒正国头疼不已：“20%利润，只要能拿到这个底线，我就能和董事会还有股东们交代了。” “大伯，15%已经是我跟陆家争取来的了。”舒意面无表情，声线可怜兮兮，“再要利润，我怕反而会激怒他们。” 激怒陆家的后果是什么？ 当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舒正国不认为陆家会突然吝啬到这种程度，但是他不敢赌。 万一舒意说的是真的，那后果整个舒家都承担不起。 “好，我知道了。” 舒正国艰难道：“我会去说服股东们的。” “那就辛苦大伯了。” 舒意没什么诚意的说出这句话，刚好邮件的最后一句话敲完。 上面写的是：让股东们质疑他。 点击发送。 舒意退出邮箱，揉揉酸疼的脖子。 脑海中又响起霍景琰的声音。 “她就是标准。” 舒意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天的采访，拎着包走出陆氏集团。 这段时间都是霍景琰安排人，在距离陆氏一个路口的地方接送，她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后座正在开视频会议的霍景琰闻声侧头看过来，面上还残余着面对下属时的冷峻，格外不近人情。 舒意看见电脑屏幕上的视频画面，自觉的没有上车。 避免让摄像头把她拍进去，给霍景琰惹麻烦。 七月底的傍晚，夕阳热度不减，连风吹到身上，都让人感觉皮肤蒙着一层闷热的膜。 舒意本以为要在外面等很久，没想到才不到两分钟，霍景琰就结束会议让她上车。 她抓着单肩包，矮身往车里坐。 身侧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人类粗重的，亢-奋的喘-息声。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霍景琰用极大的力气抓住舒意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像是拔萝卜一样往车里薅。 那一刻，天旋地转。 单肩包上闪亮的金属装饰硌得她腰侧一痛，脚踝磕在车门边上，高跟鞋掉了一只。 尖刀砍在车门边缘的时候，舒意整个人都被霍景琰抱在怀里。 “卧槽！” 向来体面的江助理在极度震惊之中爆出一句粗口，同时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尽全力拉上舒意那一侧的车门。 舒意心脏狂跳不止，看到沉默寡言的司机一阵风般冲下车。 车外举着尖刀的女人还在疯狂挥砍，刀刃与车外壳的金属碰撞声，让人心惊胆战。 霍景琰修长的大手盖住她的眼睛，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处。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 “没事，别怕。” 舒意最后一眼只看到身材壮实的司机一个飞踢，将那把尖刀从女人手中踢走。 再后来就只剩下声音了。 是年轻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放开我！” “她就是该死，该死！” “舒意你去死啊！” 最后，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结束了所有的尖声咒骂。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舒意浑身都在发软。 差一点。 如果不是霍景琰反应快，把她拖进车里，差一点她就要被那个女人给捅死了。 怀里的人没有害怕到大哭大叫，一直在隐忍的发抖。 “害怕就哭。”霍景琰喉结滚动，嗓子发梗。 他在这一刻，无比怀念从前那个，在阳台看到虫子都跳着脚哭着喊他去抓虫的女人。 舒意用力眨眼好几次，把眼底的湿闰都逼退。 她扶着霍景琰胳膊坐起来，被肾上腺素激增掩盖的疼痛瞬间显现出来。 脚踝和腰侧疼得她倒吸凉气。 霍景琰眉头紧蹙：“受伤了？” 他两手抓着舒意的肩膀，视线在她身上梭巡。 光着的那只脚很快吸引到他的注意，当然，更加醒目的还是脚踝处的淤青。 不是被刀划伤的。 霍景琰松了口气。 前座的江明惊魂未定，强撑着专业能力在冷静报警，就听到老板发话。 “让家庭医生到景园等着。” 以舒意现在的知名度，去医院并不合适。 反而可能像是那些被传谣的女明星一样，被人拍几张照片就编造一堆无聊至极的八卦绯闻。 江明还没回话，制服持刀女人的司机敲敲车窗。 “老板，那女人是钱乐乐。”他说着看了舒意一眼，才继续道，“就是前阵子诬告舒小姐的钱家女儿。” “怎么会是她？” 舒意知道钱乐乐对她有股莫名的敌意。 可她以为直播节目结束后，这件事就该同样结束了。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明知道不是她害死钱伟，还要发疯想来捅死她。 霍景琰对钱家人本就厌恶，对钱乐乐的犯罪动机没有兴趣。 几句话的时间，舒意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有些吓人。 他吩咐：“把人交给警察。” 舒意拉住霍景琰的胳膊。 “我想跟着去一趟警察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引导 霍景琰不明白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你脚踝不疼？” “疼啊。” 舒意并不在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事情上逞强，但她有自己的理由。 “钱乐乐是钱家人里对我敌意最大的，如果能知道她对我的敌意来源，或许可以做一下钱家人新闻的后续报道。” 第一期直播节目的余热还在。 后续报道出的速度够快，刚好能给即将播出的第二期节目积累观众。 她的说法有理有据。 向来被称为工作狂的霍景琰，明白她对工作争分夺秒的心态。 但是，他很不想答应。 “先回景园处理伤处，后续事情会有人告诉你的。” 不容反驳的语气，明显在为舒意的“多事”而不悦。 舒意咬着下唇，视线不住的往车窗外飘去。 钱乐乐躺在地上，手脚被司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绑住，嘴巴也被司机的领带给堵住了。 就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没放弃挣扎，在地上不断蠕动。 那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像是要瞪穿车门般，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过。 “霍总，我需要的是第一手新闻。” 而不是经过不知道多少人转述，失去语言颜色的“消息”。 霍景琰很想不管不顾的把人拖回景园，但看舒意现在这个架势，她说不准会爬也要自己爬到警察局去。 江明在前座不敢吭声，静待这两位大神对峙的结果。 三分钟后。 霍景琰很不耐烦的问：“警察还有多久到？” 这就是舒小姐赢了。 江明内心闪过这个念头，挺直腰杆回道：“最多再有五分钟，肯定就到了！” “让家庭医生到警察局。” 霍景琰换了个坐姿，长腿-交叠，冷脸偏过投去，不看露出笑容的舒意。 “多谢霍总体谅。” 能拿到一手新闻，舒意不太在意霍景琰冷脸还是热脸。 她看到车外有不少路人聚集过来，想了想，给台长打电话。 “什么？钱乐乐拿刀去找你？你受伤没有？！” 台长被舒意的话吓得不轻，连声追问。 舒意顺势大方说出霍景琰的存在。 “多亏霍先生，是他救了我。” 台长下意识问道：“霍景琰？” “对，第三期的节目涉及到霍先生一些个人生活问题，我们约好聊一下后期制作的事情。” 舒意很自然的解释着霍景琰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没有半分心虚。 仿佛他们今天真就是为了工作才见面，霍景琰偶然救了她。 霍景琰的黑眸里浮出讽刺之意。 这么着急和他撇清关系。 问清楚没人被钱乐乐砍伤，台长一身冷汗终于退下去。 “我这就让保安去疏散人群，你们在车上不要下来，别被人拍到。” 电视台经常会有追星粉丝聚集，这里的保安在维持秩序方面算是专业人士。 警察到来时，大部分围观路人都已经被保安劝走了。 “这是……嫌疑人？” 看到钱乐乐躺在地上蠕动的样子，见多识广的老警察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第一次看到刀人不成，反被捆成粽子的。 霍景琰和舒意全程没下车，由江明和司机去应对警察的盘问。 “舒小姐，现在出发去警察局。”江明弯腰探头到车里，“霍总，您和舒小姐需要顺便做个笔录。” 作为主持人，舒意对语言向来敏-感。 江明过来汇报情况，不先跟霍景琰这个老板说话，反而先和她说。 是刚才被吓傻了还没缓过来？ 霍景琰好似并没有发现这点微末问题，应下要做笔录的事情。 去警察局的路上，陆明朔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舒意，你没事吧！新闻怎么说你被人拿刀砍了？！” 作为名人的枣糕之处就在这里。 即便舒意全程没下车，保安行动够快速，还是没能拦住路人的网络发言。 “是钱乐乐要杀我，不过我没受伤，明朔，你不用担心。” 舒意作为刚才差点被捅的人，比陆明朔要平静的多。 “那就好。”陆明朔夸张的长出一口气，骂道，“那个钱乐乐有病吧？她哪来的脸找你报复？！” 多难得，从陆明朔嘴里还能听到这么一句人话。 舒意安抚道：“还不清楚她怎么回事。我正在去警察局的路上。” 今天的陆明朔像是吃错了药，扭捏一下后，主动提出。 “我过去找你，省得你害怕。” 舒意和霍景琰坐得很近，以至于手机没开免提，还是让霍景琰把对话听了个大概。 当陆明朔提出要来，霍景琰直接把手机从舒意手里抽走。 “不用，我在。” 熟悉的沉冷嗓音让陆明朔呆愣几秒，随即一大团问号从手机里争先恐后的挤出来。 “表哥？！你为什么和舒意在一辆车上，不是，你俩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霍景琰声调没有一丝变化，淡淡道：“谈工作，顺便救她一命。” 陆明朔现在没有像是那么怀疑这俩人的关系，可还是心里不舒服。 “你俩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见面谈啊？” 但他的不舒服没人考虑。 霍景琰的声线冷的像是夹了风雪。 “我救了你未婚妻，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舒意听着霍景琰高高在上的语气，心道，陆明朔在霍景琰面前本就抬不起头，现在怕是都直不起腰了。 “行，谢谢表哥！”陆明朔咕咕哝哝的道谢，转而道，“那你也不用拦着我去警察局吧？” 他很大声的，理直气壮的说：“我才是舒意的未婚夫，表哥你陪着她算什么事啊？” 霍景琰蓦地冷笑出声，眼底漆黑的颜色有些渗人。 “陆明朔，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要怎么和外公交代。” “交代什么？”陆明朔茫然。 “你执意保下殷月月，承诺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霍景琰眼底带着两分阴鸷。 “现在舒意被钱乐乐报复，算不算那件事的后遗症，外公会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戳到陆明朔的智商盲区，他压根没想过。 “这……这不至于吧，又不是月月指使钱乐乐干这种事的！” 霍景琰铺垫了一句：“钱乐乐明知道舒意没害过她哥，还要杀舒意。” 随后，饱含深意的引导陆明朔的思考方向。 “你说，谁跟舒意有深仇大恨，非要她死不可？”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 那必然是殷月月。 一秒内的得出这个结论，陆明朔感觉自己小脑都要萎缩了。 他不太肯定的开脱道：“月月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霍景琰不耐烦继续听他犯蠢，直接把电话挂断，将手机扔还给舒意。 “谢谢霍总。” 舒意弯着眼睛笑，像是只讨好主人的猫儿。 因为舒意不肯老老实实回景园，霍景琰现在看她不太顺眼。 任由她讨好，不给任何回应。 冷淡得像是块只会散发冷气的冰。 舒意不在意这个，因为霍景琰已经实实在在的帮了她。 关于怀疑殷月月的那些话，如果由她来说出口，陆明朔肯定一个字都不信。 霍景琰这个身份地位，又和殷月月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陆明朔现在估计已经信了五成。 至于剩下的五成，这次有没有都无所谓。 信任不是一天消失的。 就陆明朔那多疑敏-感，殷月月不可能停止搞事。 那五成迟早都会被补齐。 在警察局做完笔录，舒意提出想要和钱乐乐见一面。 “关于钱伟案的内容，目前媒体报道还有缺失。我想以新闻人的身份，跟钱乐乐进行一次交流。” 警察不想答应：“舒小姐，你是受害人，不太合适做这个采访。” 舒意抿唇，被拒绝是早就料到的。 她神色恳切。 “钱伟案的关注度很高，警方逮捕钱家人是全国直播画面。” “普通人并不会考虑，警方只会羁押有明确嫌疑的人，他们更多会疑惑，为什么钱乐乐还能被放出来持刀伤人。” “目前网上已经有这件事的视频、照片在传播。” 舒意看到警察皱起眉头，显然是想到后续可能的言论发展，心情不太美妙。 她目光坚定，充满自信道：“报道必须尽快、尽实做出来，新闻媒体人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案子。” “我去跟领导请示一下，你在这等我。” 警察话音刚落，就有他的同事推门进来。 “带舒小姐去见钱乐乐吧，领导那边批下来了。” 警察一愣，旋即明白舒意身后有人。 能帮着自己做这件事的人，舒意只能想到霍景琰。 他今天……格外好说话。 在审讯室见到钱乐乐，舒意暂且放下关于霍景琰的思绪。 钱乐乐被扣在审讯椅上，因为攻击性太强，双手双脚都用上束缚带，避免她做出过激行为。 一看到舒意，她眼睛都要瞪到脱窗，脏话诅咒张口就来。 “贱人！表子！你怎么还没死！” 疯狂的叫骂在狭窄的审讯室里震荡着。 舒意跟着警察一起泰然坐下，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 起初，她并不开口。 只听着警察一次次呵斥钱乐乐冷静，回答问题，不要吵闹。 例行公事的审讯问题过后，她并没有说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但舒意捕捉到钱乐乐说过两次的同一句话——要是我哥有工作，我就不会被甩了。 所有的迷雾在一瞬间被大风吹散。 露出隐藏在“为亲人复仇”这个名义之下，荒谬又痛苦的真相。 “你恨我，更恨你哥哥钱伟。” 舒意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情绪狂躁的钱乐乐安静下来。 她继续道：“你认为，你恋情不顺是因为哥哥不够体面。你恨我，是因为我没有劝钱伟出去找工作。” 手铐哗啦一响，钱乐乐拍着审讯椅的小桌面，愤怒咆哮。 “这有什么不对吗？！” “就因为他考上好大学，我初中毕业就要去厂里打工！” “我拼死拼活赚钱，被男工人骚扰，被年纪大的人欺负……” 她翻过手掌给舒意看她掌心狰狞的贯穿伤口。 “这手本来有得治，但他当时要参加什么交换生，我的存款都给他了。” 钱乐乐浑身都在颤抖，秀丽的五官在愤恨中变得扭曲可怖。 “可他呢？” “他拿着钱读完大学，居然在家里玩游戏！” 说到后面几个字，钱乐乐吼到嗓子破音。 她吸吸鼻子，咬着牙细数钱伟的错误。 “他说过要给我出嫁妆，给我买车，供我再去念书。” “最后屁都没有！” “还有我爸妈，说好我供哥哥读书，家里老房子就给我。” 钱乐乐笑到肩膀发抖，神经兮兮的望着舒意。 “可哥哥要在家打游戏，他们就让我赶紧结婚搬出去！” 她笑着笑着，眼泪决堤似的滚落。 “初中毕业，没有存款，没房没车，没有工作能力。” “呵！”钱乐乐望着光鲜亮丽，容貌出众的舒意，满眼都是嫉妒，“你未婚夫是豪门少爷，你知道我这样的人，最后要找什么样的男人吗？” 舒意知道。 她做《市井》这个节目两年多，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底层生存者。 按照钱乐乐的自身条件，她能找到的是择偶市场上最差的一批人。 年纪大、残疾、二婚、贫穷、文化程度低。 而这样的人生，极有可能在她的孩子身上发生“代际传递”。 舒意心里压着一块扎人的石头，她闭了闭眼，才能继续和钱乐乐对话。 “做节目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钱乐乐的眼神黯淡下去，连疯狂的色彩都在消失。 “因为丢人，我爸妈求着所有邻居不要说，还警告我，说出去就要赶走我。” 半年前，一个巨大的伤口流着血在舒意面前行走。 无数双手盖上去，在舒意面前把她伪装成，一个大龄未婚、没有工作、被父母和哥哥养着的妹妹。 那期节目播出，还有人在网上说。 羡慕钱乐乐有这样的家庭，甚至抨击她比哥哥更加不事生产。 那时候，眼前这个女孩子又崩溃过多少次呢？ 舒意眼眶发酸，起身对钱乐乐弯腰鞠躬。 “对不起，是我们的采访调查没有做到位。” 一会哭一会笑的钱乐乐，突然面上一片空白，唯一的表情就是惊愕。 “你，你……” 舒意深呼吸平复心情，重新坐下来。 “作为新闻工作者，我的确出现了很大的失误。” “你持刀伤人的事情，警方会依法-办案。” 钱乐乐眼神呆滞，被抽空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在审讯椅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职业道德 舒意走出审讯室，从来利落带风的脚步，这一次有些沉重拖沓。 采访时，钱乐乐多次请求她劝导钱伟出去找工作。 她拒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想的是同样在家“啃老”，钱伟做代练有收入，有盈余，总好过这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妹妹。 她闭上眼睛，无力的靠着墙壁。 霍景琰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舒意像一颗抽干水分的蔬菜，委顿在墙角蹲着。 他挑眉问道：“真做过天怒人怨的事？” 舒意强打着精神朝他勾勾唇角，又很快失去力气。 “我犯了很严重的错。” 作为一个新闻人，预设立场，预设被采访人心理、行事理由。 这是大忌。 “著名主持”的盛名之下，她以为自己一直保持本心，其实，她早就飘了。 难得看到这么无精打采的舒意。 霍景琰垂眸看着她，对造成她这个状态的理由很感兴趣。 “严重到成为钱乐乐杀你的正当理由？” 舒意这次回答的很快：“那倒不是。” 她很想对霍景琰倾诉一下，哪怕知道这个人并不在乎她。 简单说清审讯室中的对话后，舒意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仰头看向霍景琰。 “她向我求救过，可我根本没有发现。” 钱乐乐的精神状态早就出问题了，而她做出的采访，又让网络上嘈杂的声音，再伤害这个女孩一次。 霍景琰一针见血道：“你当时报道真相，就能让钱家人兑现承诺？” 不能。 这两个大字充斥在舒意的脑海中。 作为新闻从业者，舒意自问更加了解这样事件的背后逻辑。 本质就是一家人给女孩画大饼，榨干利用价值就抛弃。 钱乐乐之所以发疯时会说起婚恋话题，是因为家里催婚，试图用她再换最后一笔签。 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钱乐乐开始憎恨全世界。 舒意什么都懂。 可是，她还是很难受。 霍景琰的指尖碰碰她的肩膀，低声道：“起来，去看医生。” 脚踝肿得发亮，还有空替拿刀要她命的人难过。 他不提还好，一说出来，舒意就发现自己疼到站不起来。 “啧。” 霍景琰不耐烦的弯下腰，身手将她抱起来。 不是打横公主抱，而是让舒意坐在他手臂上，像抱小孩那样的抱法。 脚疼的要命，根本不能走路。 从小没吃过苦的大小姐，根本受不了这种疼法。 舒意顺势抱着霍景琰的脖子，把自身重量全都交给他。 她情绪还没缓过来，蔫蔫的问：“外面没有记者吧？” “有，等着送你上头条。”霍景琰稳稳地抱着她，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就是没有了。 舒意掏出手机给台长发消息，得到确认回复后再给小邓打电话。 电话接通，小邓一连串急切的关心就砸了过来。 “舒意姐，你还好吗？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台长说你去警察局了。” “我没事。” 舒意对自己的事情言简意赅，而后开始详细布置工作。 “台长等下会发邮件，让你带人去采访钱家的邻居、同事、朋友。” “询问钱乐乐的生活状况，工作经历，钱家人对这个女儿的态度，做法。” 她把手机拿远看时间，继续道：“现在是晚上八点，凌晨四点之前给我采访结果。” “我会写一份稿子，让早间新闻的同事播报。” 尽管不明白舒意为什么临时派出这么难的工作，但小邓还是乖乖接下。 “好！” 舒意笑了。 小姑娘就是充满活力，临时加班通宵都不会推脱两下。 霍景琰拉开车门，蹲身让她能自己坐进去。 “你想给钱乐乐正名？” “嗯。” 霍景琰并不评价她的对错，只提醒她：“你会被骂。” 当她暴露出自己确实有会被人怨恨的理由，不管这理由多么离谱，都会从完美受害者的位置跌落。 作为公众人物，要面对的是数之不尽的口诛笔伐。 尤其舒意本身公开过和陆家的联姻，仇富的人同样会把她当成情绪投射的靶子。 霍景琰考虑的事情，舒意都想过。 “那就骂吧。” 这是她作为新闻从业者的失职，如果不改正，她永远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豁然一笑，不带有任何讨好意味，却能让任何人都怦然心动。 都是成年人了，霍景琰相信舒意对自己的人生和职业有判断能力，该说的说了，不再继续干涉。 这一晚的舒意忙得像个陀螺。 就连家庭医生处理磕伤的半小时里，她都没闲着，一直在通过视频电话接收小邓那边的第一手信息。 早上六点，舒意把写好的新闻稿发送给早间新闻的节目负责人。 她合上电脑，举起手伸着懒腰，浑身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霍景琰起床下楼，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打开研磨机磨咖啡豆：“今天还要上班？” “不去，我怕猝死。” “昨天被人拿刀砍的时候怎么不怕？”霍景琰慢条斯理的煮着咖啡，刻薄道，“还当你为了新闻能不要命。” 差点被人捅死，第一时间想的是要拿新闻素材。 这脑回路绝了。 昨晚被霍景琰拖进车里的短暂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古怪的紧张感延迟12小时，在弥漫着咖啡香气的清晨到来。 正常人看到有持刀凶手，第一反应都是保护自己。 霍景琰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把她抱进怀里。 “霍总。” 舒意的声带有些发紧。 可能是通宵后的大脑不太清醒，让她的疑似妄想症又在冒头。 “你昨晚为什么……要救我？” 霍景琰按着咖啡机，没有回头。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想死在我车里？下次早点说，我就不救了。” 嘴毒到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喝咖啡还是在喝砒霜。 舒意释然了。 她一定是太久没睡觉，才会有那些不正常的想法。 明明已经被警告过很多次，不要痴心妄想。 调整好表情，舒意趴在沙发背上娇声道：“那就拜托霍二爷继续大发慈悲，关键时刻千万记得拉我一把。” 霍景琰转身看过来，她立即双手合十拜了拜。 他眼角一抽。 “怎么不点两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