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在执剑之刻》 第2章 三途川 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湿了裤脚,三郎一个激灵,猛地从河畔的鹅卵石滩上坐起身。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的河岸,郁郁葱葱却透着异样气息的森林,天空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深红。 最重要的是,老师青波征一郎、同学鹤间大吉和深美萌夏,全都不见了踪影。 “嘶……好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摸到了硬质的刀柄,药研藤四郎还在。而且从考古现场挖出来的那把刀也在,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他挣扎着站起来,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单薄的学生制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寒意。 “喂——!青波老师!鹤间!深美!”他扯开嗓子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寂静得让人心慌。 见没有人回应,三郎便一边喊着其他几个人的名字,一边沿着河岸往下游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几声压抑的呼喝。 有人?三郎精神一振,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前走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只见三个穿着古朴和服,打扮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正背对着他,警惕地围成一圈。 一人身着华贵的深色武士服,腰佩长刀,气度沉稳;一人打扮一身绿衣,手中握着一份册简,神情凝重;另一人则穿着较为朴素的家臣打扮,腰间挎着短刀,像是随从或文人。 看神情,他们似乎刚刚经历或准备迎接一场冲突。 三郎看着这明显不属于现代日本的装束和环境,一种荒谬又熟悉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除了药研,另一把在考古现场随手拔出的、比药研长得多也沉重得多的古刀也好好地挂在那里。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啊……这是又穿越了吗?” 他的声音惊动了那三人。他们齐刷刷地转过身,目光瞬间锁定在他身上——一个穿着奇怪短衣短裤、浑身湿透的少年。然而,他们的视线在触及三郎腰间那把造型古朴、散发着隐晦寒气的长刀时,骤然凝固,尤其是那位身着华贵武士服的年轻男子。 德川光国的瞳孔猛地收缩,失声惊呼:“哎!鬼丸国纲!这是我的家传之剑,为什么在这位公子手里?” 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三郎被他这一嗓子喊得有点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把从土里刚挖出来不久的长刀,又看了看对方急切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这把刀。 “哦哦,鬼丸国纲……” 他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好耳熟的名字……” 似乎在历史书或者游戏里听过?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甚至有点“物归原主”的轻松感,对着德川光国爽快地说:“原来是你的剑呀?” 他拍了拍刀鞘,“从土里挖出来的,既然是你的那还给你好了。” 说着,他作势就要解下腰间的鬼丸国纲递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握紧了怀中的短刀药研藤四郎,“我手里还有一把,够用了。” 德川光国三人看着他动作随意,仿佛递出的不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国宝,而是一件捡到的普通失物, 三郎还顺带叮嘱了一句:“要注意保管好,不能再丢了。”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开口询问道:“对了,你们看没看到有其他人和我穿的一样的?我还有三个同伴!” 德川光国看着三郎那毫无心机、甚至有点“傻气”的动作和话语,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他温声回答:“并没有。我们只见到了你孤身一人。” 旁边的松尾芭蕉上前一步,警惕地打量着三郎奇异的装束,低声提醒道:“光国大人小心些。在中津国,在下从未见过穿这样衣服的人。此人来历不明,持鬼丸国纲出现,说不定是敌人的圈套!” 话音未落,一股阴冷的气息骤然降临。伴随着非人的嘶吼,数道散发着不祥紫黑色雾气的身影从林间阴影中疾冲而出,为首的正是额生独角、手持巨大镰刀、气势汹汹的稀人——六道轮回!追兵到了! “啧!”三郎看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的局面,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在打仗吗?” 德川光国立刻拔刀出鞘,将松尾芭蕉和酒井忠胜护在身后,同时对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低喝道:“请躲到我身后来!” 他的首要职责是保护同伴和夺回鬼丸国纲,这个少年虽然可疑,但暂时不能让他死在稀人手里。 六道轮回血红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死死盯住三郎腰间——或者说,三郎刚刚准备递出去的那把鬼丸国纲。 他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躲在后面的那个小子,把鬼丸国纲交出来!” 三郎闻言,非但没有躲,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一种“你这家伙讲不讲道理”的表情。 他指着德川光国,理直气壮地对六道轮回说:“这可不行。你很明显不是这把刀的主人吧?再怎么说也应该物归原主呀!” 德川光国听到三郎这番话,心中一动。无论这少年是敌是友,至少此刻他站在“物归原主”的立场上。 德川光国心中涌起一股被认同的激愤,厉声应和道:“说的没错!鬼丸国纲本来就是我们德川家的宝物!” 他话锋一转,气势更盛:“就连那把三日月宗近,也应当一并还给我吧!” “德川啊……” 三郎咀嚼着这个姓氏,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惊叹。他无视了眼前剑拔弩张的稀人,反而侧过头,用着好似闲聊的随意口吻,问德川光国:“你和家康君是什么关系?” “放肆!” 旁边的酒井忠胜勃然大怒,厉声呵斥,“你怎敢直言将军名讳!” 光国大人是德川将军家的亲眷,身份何等尊贵,这小子竟敢如此无礼! 三郎被酒井忠胜吼得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笑意,轻轻“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般感慨道:“在我之后,是家康君夺得了天下吗?真不愧是在历史书上与织田信长齐名的大人物啊。” “哼!” 被彻底无视的六道轮回发出愤怒的冷哼,周身瘴气暴涨,“人类!自顾自的就说起来了,当我不存在吗?!” 被小看的怒火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猛地挥动巨镰,一个巨大的、由扭曲空间和黑暗能量构成的旋涡瞬间在德川光国、松尾芭蕉和酒井忠胜脚下生成! “光国大人!” “酒井大人!” 惊呼声未落,三人身影瞬间被那诡异的旋涡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呀呀……” 三郎看着瞬间变得空空如也的前方,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点无辜和无奈,“就剩我一个人了。” 六道轮回收回镰刀,狞笑着看向孤身一人的三郎:“现在,碍眼的家伙都送到其他次元去了。小子,乖乖把鬼丸国纲交出来!” 三郎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了看左手紧握的药研藤四郎的刀柄,又看了看右手边腰间的鬼丸国纲。他深吸一口气:“这种紧急情况……” 他右手猛地握住了鬼丸国纲的刀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那慵懒的高中生气质被一种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取代,“……用一下,应该不怪我吧?” “哼!你要拒绝吗?” 六道轮回眼中红光大盛,“那么只好抢回来了!” “呵,” 三郎目光炯炯,笑容张狂,“虽然作为总大将,但我以前可也是上过战场的呀!” 话音未落,他手臂猛然发力,鬼丸国纲带着一声清越龙吟,悍然出鞘! 就在鬼丸国纲完全脱离刀鞘的瞬间,异变陡生!爆发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扩散,瞬间撕裂了周遭残留的空间扭曲之力。 三个身影踉跄着被光芒“吐”了出来——正是刚刚被漩涡吞噬的德川光国、松尾芭蕉和酒井忠胜!三人反应迅速,立刻再次摆出作战的姿势。 “光国大人!” “酒井!” 松尾芭蕉和酒井忠胜立刻护到德川光国身前。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手持鬼丸国纲、浑身湿透却气势逼人的少年。来不及多想,六道轮回的怒吼和稀人追兵的攻击已然迫近! “保护光国大人!” “挡住他们!”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德川光国剑术精湛,酒井忠胜勇猛,松尾芭蕉辅助攻防,而三郎则凭借鬼丸国纲的锋利和战场锤炼出的本能,在敌群中穿梭劈砍,动作简洁狠辣。四人配合之下,竟将稀人追兵杀得节节败退。 然而,稀人总归是和人类不同,无论受到何种攻击,身上缭绕的瘴气都能快速修复伤口,如同不死之身。 “啧!” 三郎一刀逼退一个稀人士兵,看着伤口迅速愈合的稀人,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点困扰,“啊,不是人类啊……那这是什么东西?” 他像是在问敌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旁边的松尾芭蕉一边格挡攻击,一边急促地回答:“这是不该存在于现世的稀人!是来自常夜之地的怪物!” “唉!妖怪一类的吗?” 三郎恍然大悟,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民间传说或游戏设定,眼睛一亮,大声问道:“那是不是应该把它封印起来?” 比起无休止的砍杀,封印听起来更符合对付“妖怪”的套路。 就在这时,一个空灵、威严,却又带着几分金石之音的男性声音,直接在手持鬼丸国纲的三郎脑海中响起,清晰无比: “汝,欲封印此等稀人乎?汝已无师自通,引动此刀神力,行‘降神’之举,破其空间之术,救出凡人。此足以证汝身负灵力,乃神降所选之人。” “吾乃寄宿此刃之剑神——布都御魂。让吾助汝一臂之力,净化此獠!” 三郎:“啊,什么人在说话?” 没有人回应三郎的问题,就好像三郎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幻听。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自己曾经从来没有听过的咒语, 三郎:“好啰嗦啊!” 但那道声音没有理会三郎在说什么,还是自顾自的念着咒语。 随着三郎挥刀的动作,刀身上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流转起神圣的符文,一道巨大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剑形虚影在刀身上方凝聚,带着镇压邪祟的无上威严,朝着怒吼着冲来的六道轮回当头斩下! “封!” 轰——! 神圣的光芒与污秽的瘴气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光芒过后,六道轮回身后稀人大军的身影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缓缓旋转、最终隐没于地面的金色封印法阵。残余的稀人士兵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瞬间化作黑雾溃散逃逸。 剩下六道轮回这个主将还在原地。 此刻,河畔附近恢复了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三郎拄着鬼丸国纲,看着刀身上渐渐敛去的神圣光芒和地上消失的法阵痕迹,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惊奇、兴奋和一点“果然如此”的得意表情。 “哦哦……这就是封印吗?” 他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又像是确认了什么重大发现,眼睛闪闪发亮,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金手指?上一次怎么没有呢?” 神圣封印的光芒彻底消散,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净化气息和地上微不可察的法阵痕迹。松尾芭蕉望着方才庞大稀人军队消失的地方,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喃喃道:“竟然能封印这么庞大的稀人军队……” 这绝非人力所能及。 德川光国的目光则死死地锁定在三郎手中那把重新归于古朴的鬼丸国纲上,刀身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未散的神圣微光。 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就是鬼丸国纲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三郎,用惊诧犹疑的声音说了出来:“这位先生,就是鬼丸国纲……选择的新主人吗?” “哦?” 一个沙哑而玩味的声音突然从战场中传来。众人悚然一惊,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六道轮回好像并没有像其他稀人一样受到如此严重的影响,他缓缓的站起了身,他如同鬼魅般半隐在瘴气,那双血红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持刀的三郎。 “看来发生有趣的事情了呢。” 六道轮回的嘴角咧开一个嘲弄的弧度,带着发现新奇玩具的兴奋。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的在三郎和鬼丸国纲之间来回扫视,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说道:“好吧,那刀,就给你好了。”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好奇:“如果你是被鬼丸国纲选中的人,那就让我见证你怎么使用它吧!”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即将进入斗兽场的困兽。 “休想逃!” 德川光国怒火中烧,他绝不能让这个夺走三日月宗近、威胁中津国的稀人首领如此轻易地离开,他握紧刀柄,厉声喝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呵呵呵……” 六道轮回发出一串低沉而刺耳的笑声,充满了轻蔑,“逃跑?真可笑!是我放过了你们。” 他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就你们现在的狼狈模样,还想继续战斗?”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三郎身上,带着一丝洞穿般的恶意,“以人类之躯还想支撑起使用鬼丸国纲的神力?呵……” “你在说什么呀?” 三郎眉头一皱,六道轮回那仿佛看透一切、带着怜悯和嘲弄的语气让三郎很不爽,没有犹豫,他手腕一翻,鬼丸国纲瞬间出鞘,寒光乍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阴影中的六道轮回疾冲而去,刀锋直取其面门!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的刹那,六道轮回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剧烈地晃动、扭曲起来。 “真是意料之外的余幸……” 他那沙哑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你就努力让我愉悦欣赏一番吧……” 声音越来越远,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三郎的刀锋狠狠劈过,却只斩碎了残留的虚影和几缕飘散的瘴气,六道轮回的本体已然消失无踪。只有他最后一句充满威胁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众人的耳中:“别忘了,我们稀人,奈落众,可随时盯着人类的项上人头……” “可恶的稀人!” 松尾芭蕉看着空无一物的阴影处,只得奋力的跺脚,表达着愤怒与不甘。 德川光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追击的冲动和未能夺回三日月宗近的遗憾,他更清楚此刻的处境。他环顾身边疲惫的同伴,沉声道:“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平安撤离才是当务之急。 松尾芭蕉点点头,转过身,面向刚刚力挽狂澜的少年,郑重地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多谢你的帮助。” 若非这个少年,他们三人恐怕凶多吉少。 德川光国的目光也落在三郎身上。少年湿透的学生制服紧贴着略显单薄的身体,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红晕和一丝稚气未脱的茫然。 想到他刚刚经历的战斗和使用的神力,德川光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悯,低声道:“真可怜,他看上去还未成年……” 松尾芭蕉深有同感,看着三郎年轻的脸庞,语气沉重地补充道:“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也是……代价吗?” 他指的是使用神器的代价,亦或是这乱世本身的残酷。 “啊?” 三郎被他们突如其来的感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摆手解释,“其实我成年了……(织田信长活到了49岁)” 但紧接着,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混乱:“啊不对,好像还没成年,(但身为高中生,也确实还没成年)也不对……” 三郎最终挫败地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看着少年语无伦次、自相矛盾的模样,众人只当他是惊吓过度或过于疲惫导致的胡言乱语。 酒井忠胜警惕地望向四周,常夜之地扭曲的气息似乎正在加剧,远处隐约可见的空间裂隙在收缩。 他急忙上前一步,对德川光国低声道:“光国大人!趁着常世之门还没关闭,我们还是尽快撤离常夜吧!” 德川光国立刻回望过去,严峻的形势容不得拖延。他看向三郎,语气变得正式而诚恳:“说的也是。那这位先生……” 他顿了一下,不知如何称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无论这少年是谁,他手持鬼丸国纲并救了他们,带回江户城是必然的选择。 “啊,当然没问题!” 三郎立刻点头,对他来说,跟着“本地人”走显然是找到老师和同学的最佳途径。他爽快地报上名字:“你叫我三郎就好了。” “三郎?” 松尾芭蕉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带着一丝文人的考究和怀疑,“听起来……像是随口编的名字呢。” 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与少年展现出的力量和神秘感似乎不太相称。 “我真的就叫三郎啦!” 三郎有点无奈地强调。这确实是他的本名,虽然对方不信的样子让他有点郁闷。 德川光国此刻无心纠结名字的真伪,他再次感受到空间的不稳定波动。他果断下令:“再怎么说也是三郎救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到江户城再做打算!” 德川光国最后深深地、不甘地望了一眼六道轮回消失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把被夺走的名刀,心中默念:三日月宗近…暂时…请等我一下吧! 随即,他扬起手臂,声音带着将军后裔的威严与决断,清晰地传遍寂静的林地: “那么,全军,撤退!”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投向常夜扭曲的深处,仿佛在向那个夺刀的稀人宣战: “下次有机会再夺回三日月宗近吧!三日月宗近……我定会将你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