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第81章 忠君爱国 吴小宝根本不希望自己成为日本人口中的上等人，就算是赚到钱，也会被济南人唾弃，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先生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个跑腿的厨子，在厨房干活还行，其他的一窍不通，就像这个鞭子我拿在手里自己都心惊胆寒，又怎么能审讯犯人？” 田中一郎把鞭子拿回去，轻轻挥动抽打在椅子上。 “小宝，如果你把那些罪犯想象成冲入你家烧杀强烈的强盗，内心那股怒气立刻就上来了，那时候折磨罪犯就好像你在报仇，懂不懂？” 吴小宝打了个寒颤，他发现田中一郎真是循循善诱，已经点燃了他内心的愤怒，如果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日本罪犯，而这个人曾经带领队伍造成了吴家堡的灭门血案，那吴小宝将会毫不客气，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论起刑具向着对方招呼。 “先生我懂了。” 田中一郎笑起来：“很好，小宝我从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能理解我说的意思，真是孺子可教也。当下你最大的问题是不会说日本语，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我可以教你，那三个厨子之所以长期留在厨房没有赶出去，也是因为他们懂得日本话，你让他们教你有不会的地方再来请教我，以你的聪明劲儿，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变成日语通。” 在田中一郎面前，吴小宝谨小慎微，不敢露出任何破绽，不然的话被对方抓住恐怕就很麻烦了。 “小宝，真希望你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帮助大日本天皇，在济南实施大东亚共荣圈，让济南人民也过上好日子，就好像那三个厨子，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能够感受到天皇的皇恩浩荡，对不对？” 吴小宝，不敢得罪对方，只是陪着笑脸，但内心已经骂了千万遍了。 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都只是迫害中国人的办法啊，日本人当一等人，中国人做二等人，这种世界谁能忍受得了，以前喊长官在的时候，很多老百姓就已经被苛捐杂税逼得没有办法，恨不得揭竿而起，到南山去当土匪。 现在日本人又这样说，简直恬不知耻。 中国人不是好惹的，压榨到一定程度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表面上不敢说，只在内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小宝，我很少带人到这里来，很多部队里的士兵他们根本不懂得学习，只知道上前线打仗，而你不一样，是地地道道的济南人，又在芙蓉街混过多年江湖，知道人间疾苦，找到上进的机会一定能够抓住，对不对？” 吴小宝笑着点头，但不知道说什么，他痛恨日本鬼子啊，想出人头地就是为了打鬼子，绝对不可能在日本鬼子这里谋取什么官职，随时都会离开。 “小宝，我知道你心里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可是真正的聪明人能够接受现实，找到最适合自己发展的路线，对不对，就像薛先生那样，只有在泺源公馆才能发挥它的长处，帮助我们日本人管理济南，不然的话，他早就被干掉了，就在上个月他连续遭遇三次刺杀，如果不是我及时营救，他就完了，你也一样，以后不管到哪里去，都先告诉那三个厨子一声，出了事情，我可以找人救你。” 吴小宝千恩万谢，但他根本不需要田中一郎做好人，在济南城，他不会招惹任何人，也不会遭到暗杀。 田中一郎带着吴小宝参观了地下室的每一个房间，到了地下室二层，很多地方都被改成单人牢房在里面空无一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吴小宝就知道，很多人被关在这里关到最后死路一条，就拖出去埋了日本鬼子轻车熟路，早就知道应该怎么办啊，很多中国人莫名其妙消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他成了日本鬼子的狗腿子，一定会做伤天害理的事，那种情况杀了他都不可能。 田中一郎领着吴小宝回到院子，两辆军车开进来，停在地下室门口。 田中一郎笑着说：“你看，他们出去每次都不空手而回，抓到一些死硬分子或者是正在破坏皇军建设的坏蛋，必须抓回来予以严惩，不然的话就给济南老百姓带了个坏榜样，你说呢？” 卡车的后挡板打开，梯子放下来，每辆车都有六个人出来，被一条大绳子捆着连成一条线，慢慢走进了地下室。 田中一郎感叹：“每次看到这种情形，我都非常痛心，中日两国友好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本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这些人受到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蛊惑，一直都在搞破坏，他们也不想一想，听那些人的话破坏皇军的设施一旦被抓，谁来救他们肯定没人，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小宝我就希望你出去告诉所有人，千万不要跟皇军作对，我们共同建设济南不好吗？” 吴小宝越来越觉得，田中一郎说话，慢条斯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经过他的解释都变得无比合理起来，如果只听他说话，恐怕就会被慢慢洗脑，最后变成日本人的狗腿子，反而觉得自己做的完全正确。 吴小宝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在田中一郎面前保持清醒，绝对不能成为对方的傀儡。 田中一郎说完让吴小宝先回厨房，自己转身进了地下室，看来是要亲自参与审讯。 吴小宝跌跌撞撞回到厨房，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地下室里看到的，一切都让他心惊肉跳，恐怕晚上就要做噩梦。 他不想去看，奈何田中一郎非要他看啊，或许以后还会让他参与审讯，这就真的是个大麻烦。 吴小宝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受到这种巨大惊吓，他根本无力抵抗，只能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三个厨子进进出出来看他好多次让他吃饭，他却毫无胃口。 一直到了半夜他才醒过来，探照灯的光柱，在院子里扫来扫去，吴小宝就觉得那是几只鬼眼睛窥探着济南城，只有把这些鬼眼打掉，老百姓才能平安。 吴小宝甚至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刺杀日本鬼子的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再次翻墙而入，直接宰了田中一郎，彻底消除泺源公馆的危害。 他当然知道，那不可能那个女人已经跟童爷在一起，共同谋划明湖类太太的事，肯定明哲保身，再也不会轻易出手，更何况日本鬼子每次抓的人，不一定都是南方军或者八方面军的间谍。有可能是平民百姓，这就更不会引发他们的兴趣。 吴小宝在黑暗中苦笑起来，难道普通老百姓就该死，就算被抓了也没人惦记，这简直毫无天理，至少在他看来，众生平等，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如果糊里糊涂就被日本鬼子杀了，那该是多么冤枉的一件事啊？ 他盯着碉堡侧面，上一次那个女人就说从那里进来的。 就在此刻他眼前一花，有个人就像上次一样，轻飘飘的，翻墙而入，落在黑暗中吴小宝大吃一惊，他本来觉得啊，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日本鬼子加强警戒，刺客不可能如此愚蠢，又从原路进入，这岂不是找死？ 吴小宝趴在窗台上紧紧盯着黑影，黑影停顿一会儿，迅速奔跑，直扑地下室。 吴小宝感叹，上次已经杀人逃走，如果还是重复同样的套路，日本鬼子有了经验，只要进来就跑不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吴小宝现在只是感叹，这些刺客太大胆了，有些时候根本不动脑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怎么行？ 他悄悄走出去，趴在台阶边上，往审讯室那边看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黑衣人刚刚进入地下室，门口突然落下一道闸门，挡得死死的。 吴小宝感叹：“坏了坏了！” 只要被日本鬼子困在里面，早晚是个死，不管他来救人还是杀人，都太冒险了，这样的行动无异于自杀，吴小宝远远看着根本没有办法啊，他可以全力以赴拯救那些被抓的人，但却无法跟愚蠢的人合作。 接着，探照灯的光柱甩过来直接照在那道铁闸上，如果那个人侥幸打开门出来，恐怕立刻就会被机关枪射杀死在当地，也就是说自从他翻墙而入，就已经注定了死亡，谁都帮不了他。 吴小宝回到床上，忽然间两眼湿润。 如果那人知道自己落入圈套，一定懊悔死了，这肯定算不上什么江湖高手，连敌人的路子都摸不通直接进来，相当于不知道，湖水深浅，一个猛子就扎进去，很有可能再也上不来了。 吴小宝越来越发现，只有薛先生那样的人，才能够在泺源公馆永远的待下去，做事不急不躁，很有章法啊，遇到事情从来没有毛毛躁躁，而是处理的经济有条，这样的人，不但中国人喜欢，日本人也喜欢。 吴小宝等了半天，探照灯光柱一动不动，地下室里也没传来枪声，这就证明那个人已经被活捉，成了泺源公馆的阶下囚。 这种人真是毫无意义，送头上门，也真是该死啊，只不过在临死之前要接受严刑审讯，能不能扛得住，也不知道。 吴小宝感叹，如果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都如此愚蠢，那他们抗日的前途还真是渺茫。 到了傍晚，吴小宝想出去走走，三个厨子跟在后面，给他充当保镖。 到了芙蓉街，吴小宝去关帝庙，点了三炷香，向着关二爷的神像默默祷告，他希望自己赶紧摆脱泺源公馆，去做自己的事，老是困在那里已经精疲力尽，还要时刻担心被田中一郎那个老鬼子算计，心累大于身累。 三个厨子也同时烧香，向关二爷祷告。 这就是关帝庙的好处，他能让人充满信心，舍生忘死，义气为先，对未来拿出自己的计划，艰难的走下去。 吴小宝甚至觉得，南方军大将军说的那些忠君爱国的理论，不如关二爷管用。 一个厨子深有感触的说：“小宝，关二爷一生忠义无双，英勇杀敌，现在社会真的缺少关二爷这样的人振臂一呼，几万人响应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吴小宝看着这三个人心里就有气，他们乐不思蜀，在厨房里混日子。 如果没有更高级的手段，这一生也就这样过了，跟着日本鬼子混口饭吃，假如这三个人真正尊敬关二爷，那就应该拿出真本事，学习关二爷，斩将杀敌，为济南人报仇，不然只是自怨自艾，毫无意义。 他进来拜官二爷，有一个好处，芙蓉街关帝庙，是济南人常来的地方，他想见孙青霞在这个地方接头是最安全的，不会被日本鬼子怀疑。 果然，他刚刚拜完，还没离开一个蒙着头巾的女人，就走进来，也向着关二爷深深鞠躬。 吴小宝告诉三个厨子：“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静静心以前经常来，这一次隔得太久了，恐怕关二爷怪罪。” 三个厨子没有多想，立刻走出去。 那个女人摘下头巾，正是孙青霞。 “小宝最近没有你的消息，但是我知道，一定不会出事，在薛先生帮助下顺风顺水，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不对？” 第82章 不知深浅 吴小宝走到关帝庙来，就是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孙青霞。 他知道自己主要出现在这条街上，并且是从泺源公馆来的，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势力，立刻盯上他，当然有些人不怀好意，只要是日本鬼子的人，就会成为刺杀目标。 吴小宝没有抬头低声回答：“孙小姐，感谢你推荐我才能够跟着薛先生向上发展，他对我很好，请放心。” 孙青霞微笑，向关二爷敬了三炷香，深深的鞠躬：“小宝千万要记住，你为什么到泺源公馆，不是让你去做日本鬼子的狗腿子，而是让你有一个机会向上进步，最终借着薛先生的力量，成为真正的高手，现在的济南人要想抵抗日本鬼子，那就需要不断成长，不然的话全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对于这句话，吴小宝有深刻的认识，他知道，像童爷那种人，在日本鬼子眼里不值一提，所以他必须要高于童爷，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独当一面。 孙青霞用心良苦，他也绝对不会辜负对方的期望，所以说他将会成为孙青霞最好的助手将来有所建树。 他甚至觉得正如田中一郎说的，整个济南城可塑之才，除了他没有几个，这样一想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小宝，你一定注意安全，日本鬼子诡计多端，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中国人，每使用一个人都会派其他的人盯着到最后卸磨杀驴，千万敌方，过去有很多例子说明，就是如此。” 吴小宝感叹，他已经意识到田中一郎他们只是在利用自己，他能力越高，利用的价值越越高，如此而已。 “孙小姐我知道，一定会谨慎行事，不让日本鬼子抓住把柄，如果你让我干什么就直接说我会不顾一切。” 吴小宝真心想为孙青霞做事，可是孙青霞笑着摇头：“现在根本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保全自己深深扎根那就足够了，薛先生会告诉你怎么做——” 吴小宝脱口而出：“薛先生到底是南方军的人还是八方面军的人？为什么明明是日本鬼子这边的叛徒狗腿子，你们也不想办法除掉他？” 孙青霞又是一笑并不回答啊，吴小宝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种超级机密根本不可能轻易暴露，像孙青霞这种人，一向守口如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啊，该让吴小宝知道的，就说出来，不该让他知道的，永远都不可能多说一个字，这才是超级间谍的做事方法。 吴小宝红了脸，这才发现自己见到孙青霞就语无伦次，很容易说错话。 “孙小杰，我有个想法啊，你的那位师姐，南方军的大将军屡次刁难你，并且派人刺杀，不如借助日本鬼子的力量直接把它除掉，怎么样？” 吴小宝十分着急，就是因为大将军几次刺杀孙青霞啊，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又搭上了童爷，很有可能给孙青霞制造更大的麻烦，甚至在明湖擂台赛当中也有可能出现其他问题。 为了防患于未然，他想多做一些事，让将来的情况对自己有利。 孙青霞再次摇头：“小宝薛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千万不要多嘴，那些日本人可不是杀人的刀，而是吃人的魔鬼，你跟他们合作就是与虎谋皮，最后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小宝叹了口气，他现在明白自己的能力还是十分弱小，根本不应该提出这些非分的要求，不然的话他就会功亏一篑，白白浪费了孙青霞的好意，甚至会连累薛先生。 “小宝你能这样想，证明你跟芙蓉姐的小混混完全不同，已经到了另外一层境界，记住我的话，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就会出现大问题。” 吴小宝还是着急，他并不希望自己在泺源公馆潜伏的时间太久哦，不然的话就会露出破绽，成为日本人的猎物，他可不想这样干。 其实这也是一种胆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日本鬼子这里，不可能伪装太久，不然的话就会露出破绽，被日本鬼子抓住把柄，一切付诸流水。 “孙小姐，我到底要潜伏多久才能离开？我可不想永远做日本鬼子的狗腿子，现在芙蓉街的人都觉得我是狗腿子，给日本人干活见了我躲得远远的，长期下去我就给济南人丢脸了，父母在天之灵也不肯放过我。” 孙青霞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小宝，我们既然是做，正是为了国家出力，那就不要挑三拣四，不然的话很有可能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最终分道扬镳，那才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就像薛先生，人人都，说他是汉奸狗腿子，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吴小宝感受到孙青霞的情绪变化，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本来他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即便是所有济南人说他是狗腿子那又怎样，也不耽误他好好活着，在芙蓉街，人人都说他是混混。他反而活得好好的，根本不会带来任何危险。 吴小宝不希望孙青霞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找不到方向。 或许到了某种时候，当他的水平提高，自然而然就跟孙青霞想的一样。 到时候肯定能够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他一直都在自责，但孙青霞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告诉他：“小宝未来的路很长，千万不要着急，当下你只要回到泺源公馆，就完全听薛先生的有一说一，不要荒腔走板，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如果你能学到薛先生一小半的本事，那就已经很厉害了。” 吴小宝感叹，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愚钝。 不可能学到薛先生的本事，可是他有一种想法啊，只要薛先生，肯教他啊，哪怕是跪着学习他也愿意，毕竟对方是绝对的高手，就连七叔也很佩服对方。 到了如今，他一直没有提出的消息，或许七叔已经永远离开济南，不会再回来，奋斗在杀鬼子的第一线，再也不可能潜伏于敌后。 薛先生和七叔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薛先生像一盆水能够容纳任何人，七叔则像是一把刀，一旦情况不对立刻翻脸，这样看来薛先生的水平远远高于七叔。 吴小宝心里有很多话想告诉孙青霞啊，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两个陌生人走到一起，说太多话，也会引人怀疑。 “小宝，我到关帝庙就是想告诉你，千万要小心行事，另外不要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济南这盘棋还早的很，我们好好看着到底谁赢谁输。” 吴小宝点点头，他也知道当前的情况下，孙青霞不可能告诉他太多，一旦他被敌人抓住泄露秘密，对于八方面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孙青霞先离开，吴小宝跟着出来，进步向北走去。 到了秋葵里门口，那两个日本鬼子站在二楼上看风景，看见了吴小宝，立刻招手，然后快步下来，把吴小宝请上去。 三个厨子被拒之门外，只好站在门廊两边。 两个日本人赶紧泡茶啊，又拿上一些点心。 “小宝，想不到你这时候来没有什么准备，是不是？薛先生有什么差遣让你过来找我们？” 吴小宝摇头：“我只是随便走走，在泺源公馆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有些气闷。” 两个日本人哈哈大笑：“没错，你这种个性就是如此啊，待在里面饱受束缚，不如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芙蓉街是你的地盘对不对？” 吴小宝赶紧摆手：“我只是芙蓉街一个跑腿干活的，你千万不要这样说，现在芙蓉街属于中国商号和日本商号，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他其实一直以来有些好奇，秋葵里这地方卖的是日本的特产，但很有可能这只是掩护，两个日本鬼子不指着这个赚钱，一切都是骗外人的。 就在这时，有人上来报告，说是田中一郎先生，已经到了门口。 吴小宝有些惊讶，看看两个日本鬼子。 那个日本女人立刻说：“我们这里有一道后门，沿着楼梯下去就能到，起凤桥街，你放心，不愿意见田中先生，从那里走就可以。” 吴小宝抱拳感谢，沿着东侧的一道，木楼梯一直向下，走到一条黑暗的巷子，一直走到南头，就是起凤桥街。 他觉得这两个日本鬼子真的善于察言观色，自己什么都没说他们就知道，他不想看到田中一郎。 既然如此，吴小宝更加警惕，他就知道日本鬼子不好惹啊，不管到任何时候人家两眼放光看的门儿清，所有中国人的智力加起来都不如这两个日本鬼子。 吴小宝恨的牙根痒痒，日本间谍如此高明，中国人这边只有童爷勉强上阵，主持明湖擂台赛，一旦出了问题，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他一边在心里发牢骚，一边回到家，三个厨子还在芙蓉街，他懒得搭理他们，就让三个人自己逛去吧。 他躺在床上，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就觉得仿佛做梦一般啊，谁也想不到他无意中救了孙青霞，竟然有了这样的奇遇，现在的社会地位跟以前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更希望抬高自己，能够跟上孙青霞。 第83章 冤有头债有主 想到孙青霞，他觉得胸口藏着一团火，再也躺不住就走到院子里的泉边，俯下身子喝了一肚子凉水。 济南的泉水，甘甜动人，仿佛玉液琼浆一般，乾隆皇帝御笔清风趵突泉为天下第一泉，其实济南城里城外还有七十二名泉啊，以及各种不知名的泉子，大大小小分布在济南城的各处。 吴小宝家里这个泉子虽然没有名字，但泉水品质极好，跟黑虎泉、趵突泉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小兄弟们以前从芙蓉街过来就是到泉子边喝水，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会喝里面的水。 吴小宝想到那些小兄弟，心情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无法啊，提携他们那些人只能当霍霍，没有其他本事，更何况他们也不愿意跟日本人打交道，只想混口饭吃。 有人从门口闪进来，几个起落，就到了吴小宝面前，右手持枪指向吴小宝胸口。 吴小宝并不吃惊，他在泺源公馆见识了日本鬼子的狠毒之后，对于外面的任何事情都觉得无所谓。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脸色黝黑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十分陌生。 吴小宝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持枪闯入，气势汹汹。 “朋友，你是哪里的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拿枪指着我，这一点恐怕说不过去吧？” 年轻人冷笑：“你这个狗汉奸啊，不认识我啊，无所谓，但我认识你从泺源公馆出来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晚上杀了你就是为民除害。” 吴小宝苦笑起来，他根本没有坑害过济南的老百姓，接替七叔的位置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对方这么说啊，简直毫无道理。 他没有生气，只是追问：“冤有头债有主，你拿枪指着我，总得说清楚我的罪状吧，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那个年轻人横眉立目，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看来他对吴小宝恨之入骨，浑身都在哆嗦。 “你这个狗汉奸告诉你我的名号，让你永远记住，只要是当汉奸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我们是南山锦绣川，抗日救国军第一支队我叫黑豹子，下地遇见了阎罗王，报我的名号，谁叫你是狗汉奸杀你这种人浪费我的子弹。” 吴小宝似乎听过锦绣川那边的确活跃着几只抗日队伍，根本不属于任何势力，跟南方军和八方面军没有任何关联，但是他们一直把自己称为抗日救国军，跟日本鬼子对着干。 吴小宝摇头：“我什么都没做过，就是芙蓉街一个跑腿干活的小混混，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咬牙切齿，你最好说清楚我有什么罪证，不然的话到了阎王爷那里，我得告你。” 一边说吴小宝，一边笑起来，因为他实在是无可奈何，自己只不过是在泺源公馆干活，就遭到别人刺杀啊，锦绣川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不去杀日本鬼子来杀一个无辜的老百姓。 “狗汉奸啊，告诉你吧，我们已经对你跟踪了很久哦。你说日本鬼子重用，你师傅是那个头号汉奸薛先生对不对？他们把你招到泺源公馆，肯定是让你做汉奸，迫害中国人，现在就干掉你，免得以后你成为祸害。” 吴小宝更加无奈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他可扛不起。 “兄弟，你这样说我可不服气，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就杀我，理由就是以后我可能做汉奸，但我告诉你，我的父母和相亲都死在吴家堡被日本鬼子屠杀全村，这种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怎么可能给日本鬼子当狗腿子啊？你最好调查清楚再说，千万不要冤枉一个好人。” 吴小宝一直觉得啊，自己跟日本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管鬼子给他什么待遇，他都不可能向对方投降。 吴小宝现在跟着薛先生已经学的波澜不惊，不动声色，不管内心有多么愤怒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啊，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汉奸啊，以后也不可能成为日本鬼子的狗腿子啊，而这个年轻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来，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年轻人的枪口一直顶在吴小宝的胸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向后退了一步：“朋友，相信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不如让你的同伴一起进来，我们聊一聊，我不是高台子更不是汉奸，不然的话，你们可以好好打听打听，真正当汉奸的人，怎么敢晚上跑出来住在自己家里，而不是躲在泺源公馆？” 吴小宝有很多理由，洗清自己，但这个人来势汹汹，他又不希望造成新的误会。 “狗汉奸不用再打听了，我已经打得很打听的，很清楚哦，你是薛先生的爱徒，那个大日本鬼子田中一郎也几次夸奖你，想让你当一个柜子守，他们都告诉我了，这些消息你瞒不住的。” 吴小宝突然明白，三个厨子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实际上不知安的什么心，已经把泺源公馆里面最新的消息全都散发出来，包括这次跟着他出来，也有可能提前告诉其他人，让那些刺客做好准备。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 吴小宝现在懂了，薛先生之所以让他远离这三个厨子，就是早就猜到三个厨子，有可能是外面势力的线人，泺源公馆里面的最新情况都被一一泄露出去，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狗汉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有线人一直跟着你，让你无法躲藏，如果你真的不是狗腿子，那就给我杀一两个日本人看一看，表白心迹，交投名状怎么样？” 吴小宝气的笑起来，就算是交透明状也不可能交给这个年轻人，他算老几？ 他心里这么想，但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能是委曲求全：“朋友，还是算了吧，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啊？现在在这里拿枪指着我，千万别不小心走了火，你来日本鬼子你就完了，回去告诉你的师傅和长辈，我吴小宝永远不可能是汉奸，因为我跟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吴小宝确信对方不是田中一郎派来试探自己的，就直接说了实话。 这个年轻人半信半疑，死死盯着吴小宝的脸。 “朋友赶紧回锦绣川吧，你在城里跑来跑去胡打乱撞，这要是捅了马蜂窝吃不了兜着走，日本鬼子把城门一关，你往哪里逃？” 这个年轻人果然是不懂得江湖事故，竟然脱口而出：“我们在城里有躲藏地点，这一点，不用你瞎操心。狗汉奸，我再问你一句，泺源公馆那些日本鬼子有什么破绽？我们很快就要攻打泺源公馆，让日本鬼子上西天。” 吴小宝听的连连苦笑，就凭对方这种水平想攻打泺源公馆，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连想都不想没有第二种结果。 “朋友锦绣川的抗日救国军是不是都跟你一样一腔热血，毫无章法啊，你们这样做只会坏事，还是好好想一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先不要想打鬼子的事，先想一想我们中国老百姓，在当今形势之下，怎么能活得更好？” 吴小宝实在没有办法啊，只能说说实话啊，这个年轻人油盐不进，不知道济南的水有多么深，就盲目闯进来，很有可能下一次就要被日本鬼子抓住，直接完蛋。 他想让日本鬼子抓这个年轻人易如反掌，只要略施小计，这个年轻人就会跟着他走，但他不能那样做，不管年轻人多么无敌，毕竟都是中国人。 年轻人问来问去，问不出什么结果，最终放弃：“狗汉奸，你好自为之，如果以后知道你残害中国人，帮助日本鬼子，作恶多端，一定来取你狗命。” 年轻人收起了手枪，准备离开。 吴小宝反而笑起来：“来的都是客，不如我们到屋里喝杯茶啊，我也想知道锦绣川抗日救国军到底有多大实力？” 年轻人点点头，先走到门口，向外面招呼一声，一个带着礼貌的人随机进来，身材瘦消，肯定是女扮男装。 吴小宝以前见过孙青霞，穿长衫戴礼帽的样子，脑子反应很快，锦绣川这边派了两个人进城，一男一女，看起来他们有所行动，正在进来踩点。 那个女孩子看了看年轻人，年轻人低声说了两句。 女孩子像吴小宝抱拳功臣：“那我们就得罪了，看起来线人的材料并不准确，你只是刚到泺源公馆，根本没有哦，作奸犯科，但你一定记住，我们济南人痛恨汉奸狗腿子，只要你帮日本人做事，不管大小，我们都严惩不贷。” 吴小宝连连苦笑，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啊？看起来两个人对于吴小宝都不甚了解，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资料而已，很有可能就是三个厨子在背后捅刀。 吴小宝把他俩们两个请进去，气了一壶茶，坐下来慢慢说。 锦绣川那边果然如吴小宝塑料共有七支抗日救国军，分属于不同的山头，人数有多有少，力量有高有低，但他们抱定了决心，要跟日本鬼子干到底，不管任何时候日本鬼子进山扫荡，他们都会团结在一起，从不同的地方像日本鬼子发动反击。 吴小宝了解到的情况，看起来对孙青霞有用，八方面军要强，跟日本鬼子对抗，在本地一定要借用山贼草寇的力量，毕竟他们也是反抗日本鬼子的，只要有合适的理由这些山贼草寇一定听八方面军指挥。 吴小宝想的很正确，那个女的开口告诉吴小宝：“我们这次进来是想进攻日本鬼子的货台，同时对日本军部泺源公馆也设置伏击圈，后台那边枪声一响，只要这边增援，埋伏在路上的人立刻出动，让日本鬼子顾头顾不了脚，这是我们大龙头的计划，懂不懂？” 第84章 装聋作哑 吴小宝认认真真听着，他很希望这些人的计划奏效，对日本鬼子造成重大打击，但是刚才的年轻人实在是太莽撞了，看起来水平不高，如果锦绣川的抗日救国军，都跟他同一个水平，在日本鬼子这里肯定是自己找死，没有活路。 他苦笑着点头：“那好吧，这些事跟我无关，我就是个跑腿干活的。” 女孩子微微一笑，摘下了礼帽，走到泉边，看着鼓鼓流淌的泉水。 “这个小燕子很好，有一口泉水，生活很惬意，锦绣川那边很多家里也有泉水，只不过一到了春天和冬天啊，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济南城里所有的泉水，就算是三九腊月，照样流淌，对不对？” 吴小宝点头，过去很多人来到这个院子，赞美泉水的没有几个，看起来这个女孩子是个识货的人。 “吴小宝过去我们都知道你是芙蓉街混生活的，到底怎么进了日本鬼子的泺源公馆，能告诉我吗？” 女孩子小小的瓜子脸上，敷着淡淡的微笑，又透着一次会姐。 吴小宝立刻醒悟，对方是在套他的话，看似微笑，实际上暗藏杀机，如果他说是日本鬼子跳中了他，恐怕就要人头落地，当场毙命。 他摇摇头：“我只是去给日本人送包子管厨房的七叔，就觉得我还算能干，想留下我到后厨帮忙，后来他走了，我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留在那里，实际上我跟日本人没有任何交情啊，人家高高在上，我只是好歹干活如此而已。” 他把自己说得非常低调，绝对不想让对方抓住把柄，这才是最聪明的地方，在芙蓉街套生活久了，这已经变成了本能，不用别人教，就懂得这些道理。 女孩子一笑：“那怎么可能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你到芙蓉街秋葵里面，两个日本鬼子对你恭恭敬敬，高阶远送，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对于任何一个济南人都不会这样，是不是你在泺源公馆也有一些职务，他们巴结你，对不对？” 吴小宝跟这个女孩子对话，越来越胆战心惊啊，想不到对方小小年纪，盘问套话的能力如此高明，一个不小心就要上了对方的当。 “小杰，我真的跟日本鬼子没有交情啊，连日本话都不会说，他们怎么可能重用我，还是算了吧，别冤枉我了，我就是各乡下人在吴家堡长大，什么都不懂。” 吴小宝说的是实话啊，最起码啊，他本来就是乡下人，到济南来是为了避祸，能够扎下根，也多亏了他八面玲珑的本事，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死了。 年轻人气鼓鼓的拍了拍腰间的手枪：“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啊，我师妹问你你就老老实实回答啊，有一说一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吴小宝连连点头，他不想跟这个年轻人对话，这个人看似满脸正气，实际上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连那个女孩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女孩子又说：“不管你怎么抵赖，我们都知道，你在泺源公馆混的风生水起，假如你说瞎话，被我们知道那你就完了，我的人一直跟着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清楚你在干什么啊。” 吴小宝并不担心，毕竟他在泺源公馆里面，受到严密保护，不管这些人有多少线人，也不会察觉他在七叔的屋里干什么。 女孩子又停了一会儿，指着泺源公馆的方向：“吴小宝，你有没有本事带我们进圈？我们希望到那里面看一看，日本鬼子的防卫措施，总之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吴小宝赶紧摇头：“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日本鬼子前门后门查的都很紧，我带你们进去，日本鬼子一盘问就会露馅，到那时大家都麻烦了，我真的没有那种本事，连想都不要想。” 他推的一干二净，这才是最高明的地方，不然费尽心思带他们进去，只会在日本鬼子那里炸了窝，到时候谁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女孩子笑起来，蹲下身子轻轻撩动泉水，有朋起来，深深的喝了一口，发出由衷的赞美声：“泉水真甜啊，比起锦绣穿的穿泉水强太多了，你住在这里真是舒坦。” 那个年轻人讨好的说：“小师妹，如果你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就常住怎么样？” 吴小宝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个年轻人真是傻的可爱，在这里常住，得有本事住得下才行，他们从锦绣传来，如果日本鬼子全程搜索，肯定漏下，到时候就成了泺源公馆的揭下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年轻人只想讨好，那个女孩子却根本不明白自己说的都是废话。 女孩子摇头：“师兄，千万别这么说啊，日本鬼子控制了济南，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日本鬼子，咱们偷偷进来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行踪，不然的话就会很麻烦，告诉你吧，我这一些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也就是因为芙蓉街的小混混，还是很讲义气，不会出卖中国人对不对？” 吴小宝陪着吓人，连连苦笑，他知道女孩子是说给他听啊，如果胆敢走了消息，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三个人站在泉水边，女孩子又喝了一大口，闭上眼睛啊，一副陶醉的模样。 吴小宝越来越觉得，对方虽然是冷面杀手，但是没有失去青春少女的气息，做什么事都偶尔真情流露，不知不觉他对这个女孩子有了十分的好感。 他正在出神，那个年轻人又拍了一把腰间的枪柄，发出啪的一声。 “小子你看着我小师妹笑嘻嘻的在想什么啊？感动什么歪脑筋，我把你狗头拧下来！” 吴小宝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低下了头，他不想惹这个傻子，跟傻子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啊，反正对方不管说什么啊，他赶紧避开不惹事就行了，不管这个女孩子有多好哦，现在肯定不是接触的机会。 女孩子笑起来：“师兄不要凶神恶煞一样，他是这里的主人，咱们好好聊，不要大呼小叫，让我那个人听见。” 年轻人赶紧压低了声音赔罪：“对不起小师妹，是我太冲动了，但这小子贼溜溜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刚才看到你上下打量，眼中带着坏笑，我实在忍不住就想揍他一顿。” 吴小宝没办法啊，又退了一大步，站在阴影里面，他可不想惹上傻子，那就有处理不完的麻烦。 女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旁边的石头上，指着其中一个地方：“吴小宝你来看，这个地方是不是明湖擂台赛开打的地点？” 吴小宝凑过去，远远的瞄了一眼，那是大明湖的地图，女孩子指的就是湖心亭也就是历下亭。 他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里，那么你带我们到这里去应该没问题吧啊？” 吴小宝再次苦笑：“我真的没办法啊，明湖擂台赛是童爷管的事情，我根本插不上话，也跟我没关系，你出的都是难题，我一个都解决不了。” 年轻人哼了一声又要发作，女孩子赶紧抬起手：“师兄不要说话，我来问他，这些事情本来就跟他无关，对不对？” 吴小宝只希望这个傻子赶紧滚蛋，不然的话，当他的忍耐到了极限，肯定就会发作啊，两个人非得吵起来不可啊。 女孩子又忘了：“童颜那边你熟不熟？我们都知道他是济南，江湖上功夫很好的一员大将，在大观园很有人气，手下弟子众多，难道不是江湖第一？” 他说一句话吴小宝就点一次头，反正关于童爷，吴小宝没有话说，对方是什么货色，都跟他无关。 “吴小宝，现在带我们去见童颜，我有话跟他说啊，现在如果你敢再说，不行那你就完了。” 吴小宝只好点头，他知道同学住的地方，但这女孩子怎么跟童爷去说，那就不关他的事。 三个人离开起凤桥街，吴小宝在前两个人断后，出了西门，到了普利街，一直向前走，吴小宝能够感到那个年轻人很紧张，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他找了个小胡同拐进去呢，告诉他们：“如果经过普利门，你们腰间藏着枪，被日本鬼子搜查出来那就麻烦了，还是赶紧把枪交出来埋在这里，以后有机会再来拿。” 这就是他处理问题的方法呢，反正经过车门，日本鬼子的搜查有双峰有时紧，一旦收到腰间带枪的人，那可是个麻烦。 年轻人抽出手枪，用一块手帕包起来，再在旁边的柴火垛里面。 女孩子歪着头盯着吴小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鬼花样了，不然的话，我们就在手里没钱了，也能弄死你。” 吴小宝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过多解释已经没用，反正他也不准备坑这几个人，自己能做什么啊？就尽量做，至于结果，那都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三个人除了普利门，果然碰到日本鬼子搜山，幸好他们身上没有武器，顺利通过，一直到了大观园北面的小胡同。 吴小宝指着其中的一户人家：“童爷就住在这里，里面有他一个相好的，每一星期都有六天住在这里。” 年轻人傻傻的问：“还有一天住在什么地方？” 吴小宝只好苦笑着回答：“当然是回自己家了，找他的老婆，原配夫人。” 女孩子忽然红了脸，在年轻人肩头推了一把：“师兄你什么都不懂，让你不要问，就是不听话，如果你再这样，就不要跟着我啊，还是分道扬镳。” 吴小宝也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天生就是个惹祸精，如果跟他在一起，女孩子真的会出事。 他既然指明了地方，就停下来，再也不往前走。 女孩子伸出尖尖的食指，指着他的脑门：“你最好说的全都是实话，如果我们进去，发现里面不是童颜，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吴小宝点点头，靠在墙边，一动不动，这里当然就是童颜相好的住所啊，他肯定不会说错。 只不过两个人进去又没有武器，恐怕凶多吉少。 女孩子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折了两下，用手帕包住，只露出一头，如同握住一把手枪。 第85章 假戏真做 吴小宝立刻明白对方要干什么啊，假装手里握着手枪就能制服童爷，让童爷老老实实听话。 这个女孩子胆大心细，擅长于瞒天过海，果然是一把好手。 吴小宝暗地里佩服，只不过他也不希望锦绣川跟童爷这边起了冲突，那就成了中国人打自己人，让日本鬼子看笑话，明湖的太太还没有开始，这边就已经打得如火如荼，那就完了。 他一动不动躲在墙角，没有离去，就是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够给对方帮忙，不至于让这件事失控，不然的话那就危险了。 毕竟如今的济南像同业那样的人也不多，如果他能撑起半边天，济南的江湖通道还算是有主心骨，不然日本鬼子挑战，中国江湖人将会无人应战。 吴小宝现在似乎明白为什么薛先生要让童爷主持大局，就是因为同等条件下根本找不到另外一个人能够代替他。 两个人翻墙进了院子，吴小宝在外面等着。 原先他想找机会逃跑，可是现在他明白，如果自己走了恐怕童爷这边就有危险，双方打起来，一切就全完了，他竖起耳朵听着屋里乒砰砰砰，想起来肯定是双方交手。 如果童爷吃了亏，被这两个年轻人放倒，那就成了笑话。 后来打斗声停止，屋里亮起了灯，吴小宝叹了口气，女孩子足智多谋，恐怕童爷就要上当。 果然大门开了，一个女人披着夹袄哆哆嗦嗦走出来，看着吴小宝：“锦绣川的英雄说，请你进去做个见证，千万不要杀我，我跟江湖人没关系。” 吴小宝叹了口气，他知道那是同业的相好，整个大观园都明白，所以说这个女人平时走在街上也耀武扬威，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如今受到惊吓像一只吓呆了的小白兔，顾不得遮掩自己胸口。 吴小宝走进去，直接进了客厅，女孩子用树枝顶住了童爷的胸口，童爷脚下踩着那个年轻人。 看见吴小宝，同业送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大救星：“小宝赶紧来给我们做个见证，我放开脚下这个人，这位女侠就收回手枪，怎么样？” 吴小宝走过去，年轻人在童爷脚下拼命挣扎，但童爷的一只大脚踩住了他的胸口，不管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吴小宝点头：“那好吧，大家赶紧停手，既然都是江湖人也都是中国人，最好还是有话好好说是不是？” 女孩子向后退了一步，收回了树枝，放进口袋，童爷爷老老实实退了一步，收回了那只脚。 年轻人爬起来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好。 “二位半夜来访，舅舅有什么指教？既然是锦绣川的人，我跟那边的几支抗日救国军都有交情，你们来想干什么就是想要，我死也得死个明白。” 女孩子抱拳拱手：“童颜，我们想参加明湖擂台赛，但是没有名额啊，所以斗胆过来打扰，希望能够有上台的机会，杀杀日寇的威风。” 吴小宝心里咯噔一下子，女孩子根本不知道明湖的太太的真相，盲目上台之后要吃大亏，他们根本不清楚童爷摆的是什么阵势，只要进来都要受到牵连。 童爷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欢迎欢迎，二位青年才俊能够参加明湖擂台赛，当然是我们的荣幸，能为济南的江湖人添彩，只不过——” 那个年轻人心直口快：“不就是报名费，我没有钱那不是问题，童爷只要你让我们上台，多少钱都行。” 吴小宝气得忍不住跺脚，这个年轻人，只认死理儿不懂得变通，跟在女孩子身边，只会给他添麻烦。 彤也笑起来：“既然二位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把原先已经定下的名单空出两个人送给你们，但是报名费的话要翻三倍，不知你们肯不肯？” 年轻人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大洋扔在桌子上，沉甸甸的，足有三四十个。 女孩子摇头：“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我上台只占一个名额，童爷江湖人，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你最好记住不要糊弄我们，不然的话恐怕你有大麻烦。” 董爷赶紧摇头一把抓住了那包大洋：“当然不会就算是拼了老命也给你们争取一个名额，硬生生把别人挤下去，我对于锦绣川实在是深有感情过去很多朋友都是那边的人，你们放心，我既然答应就一定会让你们上擂台。” 吴小宝站在一边心知肚明，他本来就不想开口，而且彤也一直在向他使眼色，让他闭嘴，所以他就什么都不说。 两个年轻人既然已经达到目的，立刻抱拳拱手离开。 女孩子像吴小宝轻轻鞠躬：“这一次多谢了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能报答你的恩情。” 吴小宝愣了愣，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领着他们过来，并且做了见证，这两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幼稚了，扔下大洋不说，还缀入了童爷的圈套，参加明湖擂台赛恐怕是九死一生。 这种情况下吴小宝什么都不能说，不然戳破了童爷的寂寞就等于是担任财务，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可是江湖上的大忌，他再傻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口。 最终两个人离去，那个女人赶紧关门。 童爷向吴小宝抱拳拱手：“小宝这次多亏你成全，才赚了这么多钱，你放心，但按照济南的江湖规矩，见了面分一半。” 童爷把大洋从包里倒出来，那个女人帮忙数了数，总共有四十个，童言立刻分出了一半，交给吴小宝。 “小宝这只是个开始，如果以后还有朋友从你这里来报名，不管我们收他多少钱，都分你一半。” 吴小宝苦笑，他现在已经不再贪财，如果放在从前，他就恨不得介绍人参加擂台赛，多多益善，反正每一次都有钱赚。 “童爷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为什么这么怕他？” 头也摇摇头：“这些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得生钱，如果你不让着他，他们是来挑战的，不是我死就是他亡，这种情况下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肯定是嘻嘻哈哈遮掩过去，让他们赶紧走，免得引发更大的误会，江湖上很多人表面上不值得害怕，但他们的来头大得惊人，遇到那种事情我就完了，小宝你大概不知道这几年我在大观园卖艺教徒弟，天天都心惊胆战啊，不知道末日什么时候来临，我们既然是开馆的，人家来踢馆我们就得应战，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所以我现在很小心。” 吴小宝心里啐了一口：“还说自己很小心，实际上坑蒙拐骗无所不能这样的人简直是江湖败类，丢尽了济南人的脸。” 第86章 好意反遭戏弄 吴小宝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却不敢表现出来，表面上对于童爷还是毕恭毕敬，好好听着对方说话。 今天晚上，他意外得到了这么一些钱，只能说锦绣川抗日救国军，实在是水平太低，根本不知道到济南城来应该干什么。 尤其是那个年轻人，处处江湖不知深浅，不管说话做事，简直没有道理。 “小宝，薛先生对你真的是太看中了，把你留在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这个机会，想了很久哦，愿意拜他为师，如果我有这机会也绝不放过，呵呵呵呵……” 童爷说这样的话，一看就是违心的，在恭维薛先生。 他在大观园开馆授徒，过的日子十分舒畅，在济南城也算是个人物，所以说让他直接投靠日本鬼子，恐怕不可能。 他也以此自居，总说自己是济南人当中最有骨气的，绝对不会给日本鬼子当看门狗，实际上在吴小宝看来，只要日本鬼子找上童爷，他肯定第一个叛变当汉奸。 “小宝，回去告诉薛先生，如果有什么事用到我，肯定两肋插刀，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就是他的看门狗。” 吴小宝感叹，童爷脸皮真厚，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比起芙蓉街那些小混混，童爷真的是能屈能伸，在弟子们面前装的道貌岸然，到了薛先生这里，简直跟丧家犬没有什么区别。 吴小宝赶紧点头：“童爷，这些话一定带给薛先生，绝对不会让他为难。他说了很多次，明湖擂台赛交给你，肯定会圆满完成。” 童爷突然尴尬地笑起来，其实他脸上的伤痕还在，被那些黑衣人砍杀了侥幸活命，已经变成了他人生的屈辱。 “小宝，你不知道，那天在大观园德意楼，突然冲进来那么一群家伙，凶神恶煞，见人砍人，我身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如果有一把大刀，我就直接跟他们拼了，让这些家伙当场掉头。但是我想了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在大观园闹的满地死尸，恐怕不太好，所以招呼弟子们边打边撤，如果下一次还有这种事，绝不轻饶。想想看，我们在大观园闯荡江湖真的不容易，还得照顾人家的面子，不然的话日本人的暗探和宪兵过来又是麻烦，你还年轻，这些事情以后一定会懂。” 吴小宝当然懂，童爷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当缩头乌龟，如果他真的闹起来，砍伤了那些黑衣人，恐怕日本鬼子就不会放过他。 如此看来，童爷真的是善于见风使舵，跟墙头草一样，也知道黑衣人的来头不小，直接躲起来不敢照面。 当然，黑衣人知道童爷主持明湖擂台赛，上面给他们的命令，肯定是只砍那些闲杂人等，对被童爷绝对放过，不能伤他性命。 吴小宝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做局，日本人虽然派了黑衣人来搅乱了那场聚会，但对于童爷总是网开一面，始终要让明湖擂台赛继续下去，而不是半途而废。 这样看来，江湖人兜兜转转，都是在布局，日本鬼子布局，童爷布局，薛先生也在布局，到最后大决战来临的时候，究竟谁才能赢下这场大局，那得要看老天爷的旨意。 吴小宝不说话，童爷误会，以为他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赶紧跟那个女人说：“上一次我放在你这里的金条，拿出两根来。” 那个女人立刻拉下脸来，连连摇头。 童爷一个人起身，到里屋翻箱倒柜，拿出两根金条，直接放在吴小宝面前。 “小宝，两根金条，一根是你的，一根孝敬薛先生，如果他不要，两个都是你的，就算是交个朋友。今天晚上你带着两个人过来，等于是送来两个替死鬼，让他们上擂台，反而省了我们很多事，反正锦绣川那边也没什么好人，穷山恶水出刁民，抗日救国军是他们自己打出来的牌子，谁知道他们是些什么货色？” 吴小宝感叹，那两个人白白把大洋送给童爷，还被对方耻笑，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马马虎虎一晚上什么事儿都没办成，反而把自己半只脚送进了鬼门关。 他叹了口气，江湖人斗智不斗力，如果只懂得力气大，拳头大，就想成王，那就离死不远了。 童爷这样的人八面玲珑，上下勾结，肯定能够过得风生水起，就算以后济南的江湖人都倒了，童爷也一定屹立不倒。 吴小宝收起了金条，他知道薛先生不会要，两根金条都会便宜他。 他从童爷这里拿钱，心里不但不会感谢，而且暗骂，这些金条不知道童爷有什么办法搜刮来的，拿出来送人，毫不心疼。 吴小宝告辞，童爷拉着他的手送出门来。 “小宝，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向外说，反正薛先生那里，你得学会做人，不然，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他也会很为难，他既然这么信任你，那你就把事情办好，对不对？” 吴小宝连连点头，内心感叹，童爷真是想的太周到了，就怕吴小宝回去不知道怎么说，连这些话提前告诉吴小宝。 吴小宝一个人往东走，越来越觉得锦绣川那两个人太窝囊，让那个女孩子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大亏，他有些于心不忍。 刚刚走到普利街，有人从暗处出来，正是那个女孩子，双手叉着腰，挡在吴小宝面前。 “你跟那个童爷到底什么关系？收了我们这么高的报名费，是不是也分你一半？” 吴小宝无奈地苦笑：“是你让我带你们来的，现在又怨我，我跟童爷没关系，就是知道他住在那里，我在芙蓉街好几年，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愿意帮你们这个忙，怎么还怀疑我私吞了你们的钱？” 女孩子冷笑：“我早就知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心人，你领着我们来，中间吃回扣，童爷肯定让你抽成，是不是？” 吴小宝连连摇头，冷不防，背后那个年轻人用枪顶住了他的腰，然后就开始搜身，童爷刚才给的二十个大洋，加上两根金条，都被搜出来。 “师妹，你果然没有猜错，这家伙拿了咱的大洋，还有两个金条，简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小宝没办法，真是想不到，这两个人在暗中跟踪，并且伏击他，早知如此他就该换条路回去，不走大道，专走小路。 “二位，我把你们带到童爷那里去，剩下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你们还是饶了我吧，都跟我没关系。” 吴小宝已经告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但两个人就是不想放过他。 “你这狗贼，专门坑害中国老百姓，让你带我们去报名，你还敢分我们的钱，这二十个大洋正好是四十个大洋的一半，两根金条，我们都拿走，就当是你交了买命钱。” 年轻人把金条和大洋揣在怀里，用力向前一推。 吴小宝踉跄了几步，直接撞在墙上，等他转过身来，就看见年轻人和那个女孩子，正对着他笑。 吴小宝无奈，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反正也惹不起，只好弯下腰陪着笑脸：“那好吧，东西都给你们，我可以走了吗？” 年轻人挥了挥手：“赶紧滚蛋，记住，如果以后你成了日本人的狗腿子，我们就来取你狗命。” 吴小宝转身之前，又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事心狠手辣，把他搜了个精光，白忙了一晚上，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往回走，年轻人在背后哈哈大笑：“这家伙简直是条丧家的赖皮狗，现在好了，咱们来济南这一趟，也算有点收获，两根金条拿回去孝敬师父。” 吴小宝气地牙根痒痒，一个人回了起凤桥街的小院。 他现在不想回泺源公馆，免得薛先生他们问起来，面子上过不去。 刚进院子，几个人就从黑影里出来，都是芙蓉街的小混混。 “小宝，最近芙蓉街又开了几家日本鬼子的店铺，以前你说痛恨日本鬼子，现在咱们暗中出手，再干一笔大的，让这些日本鬼子破财出血，怎么样？” 吴小宝坐在泉边，轻轻地摇头，他真的惹不起日本鬼子，这种混乱做事，只会让日本鬼子各个击破，到时候就很难办了，这些混混们只为了钱行动，人人都想过好日子，但那太难了，根本不应该这样做。 “各位兄弟，日本鬼子不好惹，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跑腿干活，赚个小钱，以前韩长官在的时候，你们几次想打他库房的主意，都被我阻止，就是因为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钱是好东西，但把钱偷来，你得有命花出去，是不是？” 几个人本来情绪高涨，十分踊跃，但听到吴小宝这么说，只能是低头承认。 “小宝，我们觉得你恨日本鬼子，也想给你出气，如果说咱不偷大的，只是小打小闹，拿他几十个大洋不就行了？或者是里面有古董古玩，咱偷几件出来，卖到白马山古玩市场，行不行？” 吴小宝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你们想错了，日本鬼子敢在芙蓉街开店，背后都有鬼子的军队支持，不然他们也不敢这么大胆，你得罪了他们，就等于得罪了泺源公馆的鬼子们，想想看，有多危险？” 吴小宝的话不能说的太直白，可是这些人执迷不悟。 “小宝，随随便便干一笔，偷日本人的钱花着舒坦，咱又不能干别的，这些兄弟们已经很久没有大鱼大肉，快活一顿了。” 第87章 一夜之间阶下囚 吴小宝捧起泉水喝了一大口，又洗了把脸，让自己混乱的脑子清醒下来。 “各位兄弟，咱就是吃糠咽菜，这时候也不要去碰日本鬼子的东西，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告诉你们吧，我已经见识过了，日本鬼子比咱们聪明，又有枪又有狼狗，你们偷了东西跑都跑不了，济南城就这么大，他们挨家挨户搜，也能把人挖出来。所以，我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不要动日本人，如果你们没钱吃饭，哪怕是沿街乞讨当叫花子，也别惹日本人。” 其中一个混混反问：“小宝，咱们不动日本鬼子，动这些日本侨民还不行吗？他们看起来一个个傻乎乎的，整天就知道弯腰鞠躬，没什么了不起。” 吴小宝明知道这些人错了，但话不能说的太急，只能是循循善诱。 “各位，听我说，你们不是日本鬼子的对手，这些侨民受到部队的保护，动了他们，泺源公馆立刻出动，全程搜索，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混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脸上都带着不服气。 几个人交头接耳，看来是想偷着干。 他们跟吴小宝之间并没有绝对的从属关系，所以吴小宝的话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那些人嘀咕了一会儿，站起来告辞：“小宝，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了，现在就告辞。真没想到，你到泺源公馆去讨生活，过上了好日子，反而不管我们，你刚才口口声声说，只要动了日本鬼子侨民的店铺，他们就出动鬼子兵，你也在泺源公馆，难道不能罩着我们？” 吴小宝苦笑起来，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他在泺源公馆里面就能跟日本鬼子打成一片，在日本鬼子面前说好话，这还真是高看他了，别说是他，就算是薛先生，日本鬼子抓了人，薛先生也未必能把人捞出来。 他摇了摇头：“各位兄弟好自为之，真要是被日本鬼子抓了，恐怕就别打算活着出来了。” 这些人不信那个邪，出门的时候嘻嘻哈哈，看起来根本没有把吴小宝的话放在心上。 吴小宝无奈，他也希望这些人能过上好日子，但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牛轰轰的，擅长于飞檐走壁，溜门撬锁，进那些店铺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只是想不到，半夜做事，日本鬼子第二天就能查到，让他们无处躲藏。 几个人走了之后，院子里清静下来。 吴小宝越想越生气，被锦绣川的两个人摆了一道，肚子里有气出不来。 他每次生气就多喝泉水，用用泉水洗脸，借着泉水的凉意，一气儿把火气压下去。 这一次也是如此，到了后半夜他终于平静下来，宽慰自己，破财免灾，反正那两个人的样子他已经记得死死的，如果以后再有见面的机会，肯定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 吴小宝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精神好了很多，洗了把脸就去泺源公馆。 刚进厨房，三个厨子就跑过来向他报告：“昨天半夜，日本鬼子抓了两个人，吵吵嚷嚷进来扔进了审讯室，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听那个男的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是锦绣川，抗日救国军。” 吴小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另一个厨子说：“那个年轻人看着傻乎乎的，到了日本鬼子这里还报自己的名号，简直是找死，他是抗日救国军，日本鬼子只要抓起来肯定不会放。站着进去，躺着出来，那是肯定的，这个年轻人死了不要紧，可惜那个女孩子长得花容月貌，就这样死在日本鬼子手里，你说有多惨？” 吴小宝现在已经确定，锦绣川的两个人被抓，现在就在审讯室里，他不敢耽搁，立刻跑到薛先生的办公室。 薛先生正在喝茶看书，吴小宝气喘吁吁地进去，反手关门。 “薛先生，有件事一定请你帮忙，不然的话我就完了。” 薛先生抬起头来，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把那本书合起来，和颜悦色地说：“小宝，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一跑进来就大声开口说啊，不符合江湖规矩，让人看不起。” 吴小宝走到了薛先生对面，坐在椅子上。。 薛先生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茉莉花茶清香无比，这是济南的特色，只不过以前吴小宝喝的都是最次的茶叶，而薛先生这边全都是好茶。 吴小宝又想开口，薛先生指了指茶碗：“喝了这杯茶再说，小宝，听我说，你要想进步，就得学会像大人物一样说话做事，像你这样呼哧呼哧跑进来，张口就说情况，谁能听得清楚，就连你自己心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对不对？” 吴小宝咬了咬牙，一口气把那杯茶喝干，然后压低了声音：“薛先生，昨天晚上日本鬼子抓了两个人，是锦绣川抗日救国军的，这两个人是我朋友，请你帮忙把他们捞出来，他们都是好人。” 薛先生笑起来：“他们是好人、坏人我不知道，但那个年轻人真是太愣了，看到日本鬼子的巡逻队，他竟然跳出来，抬手就开枪射击，他不知道，一个巡逻小队六个人，加一条狼狗，战斗力有多强悍？那些日本鬼子只要撒开狼狗，狼狗就顶三个壮劳力，你知道吗？结果，年轻人被抓，那个女孩子想救他，也跳出来，这两个人不自量力，根本不值得救，也捞不出来，如果我不小心，几乎就他被他们打死了。” 吴小宝这才明白，这两个人是落在了薛先生手里。 “薛先生，他们是好人，是我朋友，还是捞他们出来吧，两个人也许是一时糊涂，不想伤害你。” 薛先生感叹：“他们是来济南城杀汉奸的，而我现在就是老百姓口中最大的汉奸，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不把他们拿下，恐怕自己就死了，这种情况下，小宝，你说我怎么捞他们？难道把他们捞出去，等到下一次再次杀我，这岂不是荒唐？” 吴小宝愣了愣，他也明白，两个人刺杀薛先生，完全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吴小宝无话可说，只好低下了头。 “小宝，这些事情本来不归你管，他们自报家门，说是抗日救国军刺杀汉奸，现在被抓住，只能是老老实实认罪，不然的话那就只有一个死，我也真的没有办法。” 吴小宝有些绝望，他也不明白，那个年轻人到底是想干什么？整天打打杀杀，愣头愣脑，弄得别人想救他都说不出口。 “薛先生，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死在日本鬼子手里吧？你把他们抓到泺源公馆来，以后你就真的是汉奸了，锦绣川那边的抗日救国军肯定不会放过你，那怎么办？” 第88章 强行营救 薛先生微笑起来：“小宝，你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们？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救他们？就算锦绣川那边认为我是大汉奸，又能怎样？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威胁，就改变自己的方向。” 在薛先生面前，吴小宝其实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牵挂着谁，薛先生一眼就能看得出。 但是，在这件事上，薛先生知道吴小宝犯了错误，正在全力以赴挽回。 两个人忽然间沉默下来，吴小宝心里惦记的是那个女孩子，生怕对方在日本鬼子手上吃了亏，受到严刑拷问，那就全完了。 他根本不在意那个年轻人，对方又傻又愣，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以后能够明白马王爷三只眼，在济南城内过于嚣张，没有什么好下场。 外面院子里静悄悄的，日本鬼子也忽然消停下来。 薛先生喝完了那杯茶，淡定地吩咐小宝：“你回厨房，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打听，这件事我有分寸。” 吴小宝急了：“先生，我知道你有分寸，但人落在日本鬼子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遭殃，如果你能现在就捞他们出来，跟锦绣川那边就不会关系恶化，我只想求求你，抓紧时间去做这件事。” 薛先生沉下脸来：“怎么做事不需要你教我，小宝，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你到泺源公馆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在厨房里好好干下去。” 吴小宝脱口而出：“薛先生，如果我想当日本鬼子的狗腿子，早就当了，不用等到现在，我来这里，是因为孙小姐吩咐，跟其他人无关。” 两个人再次沉默，因为这件事吴小宝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肯定让薛先生心里不舒服，但是为了营救锦绣川的两个人，他也顾不得许多。 总之，他不想让女孩子在济南城出事，否则，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对方虽然戏弄他，但他依然愿意给对方一次机会。 “小宝，我已经说了，你回厨房，什么都不要管。” 吴小宝跺了跺脚，向墙上看了看，墙上挂着枪盒，里面插着手枪。 他甚至想到，拿走那把枪，去跟日本鬼子干一场，把两个人救出去再说。 实际上这只是心里的幼稚想法，就算他拿到枪，也不可能战胜那么多日本鬼子，只会跟两个人一起被抓，原先做的事情全都白费。 “小宝，千万不要冲动，不要想着，一把枪、一个人冲进去，就能解决问题，这是泺源公馆，不是芙蓉街，那么多南方军的高手，想毁掉这里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是你。听我说，遇到任何事情，把损失降到最低，也就是我们的方向，任何人都不可能大获全胜，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委曲求全，懂不懂？” 吴小宝懂，但他不想就这么就范。 两个人被抓，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内疚，如果不是在童爷那里浪费了很多时间，恐怕两个人早就出城离开，也不至于又杀回来、 “先生，我只想跟你说，拿我自己这条命换那个女孩子的命，你把她捞出来送出去，我以后就完全听你的，做你的人。” 薛先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反问一句：“做我的人？你的命也是我的，小宝，你最好能搞清楚，现在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薛先生脸色沉下来，如同一块铁板，。 吴小宝一个都不能回答，至少他觉得现在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得把那个女孩子救出来。 他摇摇头，刚刚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知道自己不能半途而废，还得求薛先生。 “薛先生，你把她捞出来，我以后都听你的，咱们什么道理都不讲，一命换一命，怎么样？” 薛先生想了想，按下电铃，一个日本勤务兵出现在门口。 他用日语吩咐了几句，那个日本兵就转头出去，很快，把那个女孩子押上来。 女孩子见到吴小宝，吃了一惊，脸上一红，十分羞愧。 吴小宝等那个日本鬼子出去，立刻告诉对方：“不要担心，这里是薛先生的地盘，他会救你。” 薛先生咳嗽了一声：“小宝，现在你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管，如果你不听，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吴小宝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直到你把她捞出来，送出泺源公馆再说，不然的话，我从今天起就不在这里，咱们一拍两散。” 吴小宝不知怎么，看到这个女孩子第一眼，就觉得内心有了牵挂，仿佛有一束光直接照在心上，让他放心不下，虽然女孩子做了圈套，戏弄他，他还是觉得对方十分可爱。 薛先生倒了一杯茶，示意吴小宝把茶水端给那个女孩子。 “你们到济南来，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准备刺杀我？是不是觉得济南城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那个女孩子拍了一掌：“狗汉奸，要杀要剐，给我们来个痛快，锦绣川抗日救国军几百号人，人人都想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喝你的血，要你的命。” 薛先生看着女孩子，皱着眉头，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就把话说的这么绝，简直太可笑了。姑娘，你们到底为何而来？能不能说个明白话，让我就算死也死的不那么迷惑。” 女孩子说出一个名字，薛先生哈哈大笑。 那个女孩子说的是田中一郎四个字，怪不得薛先生会笑得前仰后合：“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田中一郎？那是一个日本人，难道你看着我像日本人？” 女孩子摇头：“上面传达的命令就是刺杀田中一郎，我们看到你从泺源公馆出去，身边的很多日本鬼子，每个人见了你都恭恭敬敬，我们以为你就是田中一郎。后来听旁边人说，你是泺源公馆的狗腿子，一时兴起，我们就想刺杀你，杀鸡给猴看，警告山东所有的狗汉奸，这就是汉奸的下场。我不管你是谁，中国人给日本鬼子干活就得死。” 吴小宝现在明白，这些人本来不想刺杀薛先生，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挠了挠头，也觉得十分荒唐，两个人连薛先生是谁都闹不清，直接上手刺杀，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们，你们是离开济南？还是第二次刺杀？” 女孩子又呸了一口：“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们到济南来就是杀汉奸、杀鬼子、扬我国威，让锦绣川抗日救国军的大名响遍济南。狗汉奸，你等着吧，我们死了，其他的兄弟姐妹还会继续刺杀，直到把你的人头挂在城墙上为止。” 吴小宝越听越是荒谬，女孩子说的跟薛先生毫不相干，并且薛先生也没有生气，只是在辩论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是怎样？ “小宝，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处理？我成了替罪羊，两个人还趾高气昂，理直气壮要刺杀我，我放了他们岂不是愚蠢至极？” 吴小宝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忙忙活活跑到这里来，请薛先生救人，谁知道应该救的这个人是个糊涂蛋。 如果是年幼无知的孩童还能理解，但两个人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反而闹出这样的笑话，让他也不知道怎么求情。 “先生，如果你能把她放出去，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一命换一命，她活我死，怎么样？” 薛先生看着那个女孩子：“你认不认识小宝？他想用自己的命救你，你怎么说？” 女孩子看看吴小宝，脸上一红，什么都不说，垂下头来。 看到她的样子，吴小宝觉得更加可爱，内心里仿佛想伸出两只小手，轻轻的抚摸这个女孩子的脸，告诉她不要担心，即便是在泺源公馆这种牢笼里，他也能保护对方安然无恙。 “先生，放了她，我没有别的请求，让她走，回锦绣川。” 薛先生点头：“那好吧，姑娘，我现在就放你走，你回锦绣川，再也不要回济南，行不行？” 姑娘继续呸了一口：“我来济南踩点，知道你住在这里，下一次还会带着兄弟姐妹过来刺杀。” 薛先生眉头皱的更紧：“这就奇怪了，我已经放了你，你还要刺杀我，那我何必放你，给自己留下一个敌人，。如果不是看在小宝的份上，你早就完了，这个道理都不懂，你们到济南来干什么？” 小宝在旁边越来越尴尬，他发现一切都张冠李戴，女孩子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刺杀薛先生的地方，两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只会不断惹麻烦，把自己搭进去，恐怕连锦绣川抗日救国军的名声也得一败涂地。 他越来越觉得头大，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但是在薛先生面前，又不能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 薛先生笑着说：“姑娘，你现在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跟着小宝离开济南，到城外再说，不管你坐马车，还是走路回锦绣川，再也不要回来。另一条，我把你扔在大牢里，各种刑具试验一遍，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怎么样？” 这两条路吴小宝很容易就选择第一条，姑娘离开济南，远离战场，这才是正确的决定，至于那个年轻人爱死爱活，吴小宝才不想管。 女孩子垂下头想了想，突然明白怎么回事，她也想从日本鬼子这里离开，可是已经被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或许，只能像其他老百姓一样逆来顺受，最后死在泺源公馆。 女孩子看看吴小宝：“请你帮我们向这位先生求情，我和师兄离开济南，就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会到处去说，只想活下去，留着这条命打鬼子。” 吴小宝没办法，继续向薛先生求情：“先生，她已经说了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也不会选择刺杀你，毕竟你不是日本鬼子，跟他们的目标完全不同。” 薛先生一笑，指着隔壁：“那里才是田中一郎的办公室，如果你们下一次还想刺杀他的话，那就直接去隔壁，而不是我这里。姑娘，我不是汉奸卖国贼，你选错了方向，事情就到这里吧。” 吴小宝不知所措，看着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却不看她，哼了一声，高傲的挺起了胸膛。 薛先生又按下电铃，让日本勤务兵把那个年轻人也送上来。 年轻人看到吴小宝破口大骂，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理他，尤其是薛先生，立刻吩咐吴小宝：“你把这两个人带上从后门走，赶紧出城，不要有丝毫的耽搁，到了外面找一辆马车，让他们直接离开，如果再回来，杀无赦。” 吴小宝打了个机灵，薛先生这样说的时候神色俱厉，的确非常可怕。 这是薛先生的另一面，吴小宝很少看到，只看到对方和颜悦色的一面，看起来还是对江湖规矩知道的太少了。 像薛先生这样的人，跟日本鬼子打交道，那一定是杀伐决断，好不拖泥带水，更不会怜悯任何人，唯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他希望自己也成为薛先生那样的人，冷酷平静，浑身没有一个弱点，让敌人无从攻击。 第89章 送佛送到西 最终，吴小宝带着两个人，从泺源公馆的后门出去，直接走向西门，在城门外雇了一个马车，让两人坐上。 他不想要任何人的感谢，只要把两个人救出去就完成了任务，这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做的事，而跟锦绣川抗日救国军无关。 那个女孩子抱拳拱手：“这一次得罪了，我们本来想做点好事，谁知道弄成这样，回去以后肯定受上面责罚，将来有机会见面，必有重谢。” 吴小宝什么都不想说，这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渐渐觉得头大，但他不后悔，只要让这个女孩子平平安安，那就足够了。 杀人要见血，送佛送到西，他愿意全力以赴营救这女孩子，就算连累自己，也无所谓。 年轻人依然是横眉立目，仿佛吴小宝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他被人抓了，吴小宝求情，把他救出来，反而让他更看不起。 “狗汉奸，亏你这一次识相，不然的话抗日救国军杀回来，先杀你全家，到时候你跪地求饶也没用。” 吴小宝皱了皱眉，不想反驳，更不想发作，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银元交给马车的车老板，吩咐把两人送到地头，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吴小宝挥了挥手，马车就向南而去。 吴小宝坐在路边，直到马车连影都没有了，他才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回来。 这是个意外的插曲，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这个女孩子去求薛先生，还把话说的那么重。 回到泺源公馆厨房，三个厨子正在做饭，在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 吴小宝回屋里躺下，回想那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笑，包括生气的样子，都觉得十分可爱，比起孙青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才想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就这样提着脑袋救人，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只能寄希望于下一次对方再到济南城，双方还能碰巧偶遇，那时也许就可以做朋友了。 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做的完全正确，就好像救国救人的大侠一样，如果没有他，女孩子就会折在泺源公馆的审讯室里，跟很多中国人一样，死无全尸，不知下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薛先生走进来，坐在书桌前，无声地看着吴小宝。 吴小宝能够感觉到这一幕，立刻翻身坐起来。 果然，薛先生就坐在那里，跟他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薛先生有些奇怪：“小宝，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我每次过来，你虽然看不见我，却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是不是？” 吴小宝点头：“没错先生，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走进来，坐在桌前看着我，一睁眼就是真的。” 薛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嘴角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浓：“那好吧，这就是你的第六感，要想做一个好间谍，第六感太重要了，就等于是你比别人多一个技能，别人只是轻功和射击，你有轻功、射击、搏击，再加上感知危险的能力。” 薛先生抬起左手，亮出手腕，原来他的手腕上绑着一把柳叶匕首，只有三寸长，藏在紫牛皮刀鞘里面。 吴小宝吓了一跳：“先生，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得杀人灭口？” “胡说，小宝，那怎么可能？我只是告诉你，很多超级间谍和大杀手都有感知危险的能力，我带着这把匕首进来，浑身都带着杀气，你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但我不是对着你，还是对着其他人。” 薛先生先询问吴小宝送了两个人出城的情况，吴小宝一五一十说了，薛先生听的很仔细，所有的细节问得清清楚楚，以至于连吴小宝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对方查来查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小宝，如果我再交给你一个人，让你重新走这条路线，能不能走得通？遇到日本鬼子搜查，你怎么说？” 吴小宝想了想：“那我就说，盖房子上梁，从顶上掉下来摔成了重伤，一定要去商埠区那些德国医院，我们自己也没有办法处理。”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薛先生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吴小宝面前：“看着这张照片，记清楚这个人，我会把他交给你，由你带出去，如果出了任何危险都跟我无关，全都是你个人所为，怎么样？” 吴小宝这才发现，薛先生手上戴着超薄的鱼皮手套，不管拿任何东西都不会留下自己的指纹。 “先生，只要是你安排我的，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都得去干。” 薛先生一笑：“不是让你去死，而是让你把这个人送出去，两者有根本的区别，如果你死了，人没送出去，那你就是罪魁祸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泺源公馆你每天都能接触到任何的事情，稍有疏忽，就要被炸成粉末。” 吴小宝明白这件事的危险性，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薛先生，夸下了海口，就一定要做到，即便是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从天桥的说书先生那里，他得到的就是这样的观念，功成名就，流芳百世，一个人的性命是小，做那些为国为民的事最重要。 薛先生微微大皱起了眉头：“小宝，不要动不动把两肋插刀放在嘴边，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真的会在背后出刀捅你两刀，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帮了你的忙，你也欠我一个人情，等等他们把人送过来就交给你，剩下的事情与我无关。” 吴小宝热血沸腾，既然薛先生这么看得起他，那他当然要努力，绝对不会让对方失望。 他郑重其事地点头：“薛先生，你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我又欠了你这么大人情，帮你做事理所应当。” 薛先生笑了笑，转身离去。 吴小宝坐在床边，用力抹了抹脸。 他不知道薛先生那样的笑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高深莫测，自己坐在薛先生对面，仿佛中间隔着一层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当然，这个问题他也没必要知道。 他坐在床边等着，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薛先生根本没回来。 一直到了夕阳落山，泺源公馆的院子里渐渐变得昏暗，有人从外面进来，直接进了吴小宝的屋子。 吴小宝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 “不要慌，小宝，薛先生让我来找你，其他的都跟他无关，现在我跟你走。” 吴小宝这才明白，对方就是薛先生让他送出去的人。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泺源公馆里？到底是囚犯还是什么人？” 那个人向后退了一步，靠着墙边，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我受了伤，不能支持太久，出了城你给我找一个马车，我立刻走，剩下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也不知道。” 吴小宝明白了，对方肯定是审讯室里的囚犯，浑身带伤，薛先生找了其他人的衣服给他穿上，然后往外送。 这种救人方式也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吴小宝不敢再怠慢，带着对方出了泺源公馆后门，又出了西门，找到一个车老板，扔下一块银元，让他拉着这个人立刻走。 至于去哪里，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对方透露，不然的话一旦这件事当中有人被抓，就会全部供出来，这个人插翅难逃，连累薛先生。 这个人上了马车，对方抱拳拱手：“山高水长，恩情后报！” 吴小宝不敢耽搁，抱了抱拳，立刻往回走，脚不沾地回到泺源公馆的厨房，这才深深的松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今天一整天都在为救人的事情奔走，可是吴小宝有些想不通，既然薛先生安排这件事，完全可以让别人去做，只要把人送出去，一拍两散，谁都不欠谁。 他不知道这份信任是好还是坏，但现在已经跟薛先生做的事完全缠绕在了一起，不可能再分开。 就在厨房里，吴小宝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偶尔陷入沉思。 他知道自己将来面对的任何事情，恐怕都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反正现在让他在审讯室打女人，绝对下不去手。 迷迷糊糊过了一夜，吴小宝睁眼的时候，窗外阳光灿烂，他一跃而起，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喜悦。 毕竟，昨天连续把锦绣川的人，和薛先生安排的人送走，证明他办事能力，还是让薛先生感到欣慰，所以帮他的忙，又吩咐他做事。 吃早饭的时候，三个厨子告诉吴小宝：“别跟薛先生在院子里说话，被日本鬼子看见，那个田中一郎就把童爷带上去问话，下来的时候我们听童爷说，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就算对不起薛先生，那也无所谓。” 吴小宝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童爷又卷进来？如果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那这件事就麻烦，到了最后，甚至有可能演变成薛先生和田中一郎所争。 吴小宝听惯了那么多评书，知道很多故事，每一个朝代皇帝身边都有奸臣，这些奸臣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里通外国，陷害忠良，如今在薛先生这里，吴小宝已经很明确，对方就是抗日救国的人。 “那后来呢？” “童爷走的时候又轻松，又高兴，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听院子里的人说，田中一郎也很欣赏童爷，想给他一个官职，让他到泺源公馆来，童爷一直想贴近掌控济南的人，真正的出人头地，现在他搭上了日本鬼子田中一郎，恐怕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其他人一起呸了一声，他们对于汉奸狗腿子认知都差不多。 吴小宝没有气馁，继续问：“照你们看，童爷是不是跟田中一郎又有什么秘密计谋？” 如果放在过去，吴小宝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直来直去，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日本鬼子，甚至是日本的暗哨盯着他，让他无法顺利行动。 所以，他提出任何问题的时候，都得瞻前顾后，绝对不能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更不可能参与战斗，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那才是最傻的。 厨子你一言，我一语，把童爷刚才的说的话拼凑起来，原来，童爷还有另外一段话：“过去只知道薛先生是泺源公馆的天，如今才明白，田中一郎先生那才是真正的高手，我算是要知道向谁学习了，呵呵呵呵……” 吴小宝气的咬牙，童爷这种两面派、墙头草，一旦遇到危险，立刻发生转变，不然的话，就真的要被人杀死了。 吴小宝还打定主意，带人出去，租马车送人的事情谁都不要说，但现在恐怕纸里包不住火。 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有人做这种无用之局，帮助日本人坑害中国人。 “小宝，秋葵里那两个日本人又来过，他们想为那些日本鬼子准备一场盛大宴席，让他们宾至如归。” 吴小宝静静听着，既然对方肯装，那就装到底。 第90章 良言相劝 不管秋葵里的两个日本鬼子要干什么，吴小宝都明白，这是一个布局。 日本人只会帮日本人，他们为那些远道而来的日本武士摆接风宴，摆明了是想在济南城掀起潮流，让所有人看到日本人有多团结，多威风。 吴小宝对此毫不在意，这些表面功夫不会影响最后结局，童爷得到日本鬼子这边的号令，更加有恃无恐，这才是最可怕的。 只要薛先生不开口，他什么都不会做，因为薛先生已经说过，这些事不允许他插手，插手也没有用，他仅仅是一个厨子而已。 这些人勾结日本人出卖济南人，表面上不是汉奸，实际上都是汉奸。 以前吴小宝在大观园看童爷他们摔跤，还觉得算是有骨气的中国人，现在看来，简直荒谬，这些人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干，给日本鬼子下跪都可以，真是不要脸。 吴小宝想到童爷那副表情，就觉得此人真是强大，明明有武力，偏偏不肯展示，不管在谁面前都是委曲求全，反而见了老百姓耀武扬威，这种人，就算以后能活下去，也是断子绝孙的命，不知有多少江湖人想要他的命。 三个厨子议论纷纷，他们虽然对于童爷很不看好，只要跟田中一郎扯上关系的人，最后总能赚的脑满肠肥，他们在泺源公馆有段时间了，发现任何从后门进来的人，只要向日本鬼子卑躬屈膝，都有收获，相反，那些顽抗到底的中国人，唯一的命运就是死。 吴小宝听着这些人说话，脑子有些发胀，他觉得空谈误国，在这里说什么话都没有用，有本事的话，还是要上一线去跟日本鬼子拼命，只有那样才能给亲人报仇。 他想起了孙青霞，孙青霞说话不多，出手狠辣，在日本人面前毫不手软，比起那位南方军的大将军，做的事更多、更好，由此证明八方面军说得好、干得多，南方军只会夸夸其谈，什么都不干，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当缩头乌龟。 他想到那位大将军想进攻火车站货台，至今都没有动静，看起来这个计划又拉倒了，为了保命，他们宁愿躲在济南无所事事，不管日本鬼子有多嚣张，只当是看不见、听不着。 “小宝，你跟田中一郎也很熟悉，不如也走这样的路子，以后成了人上人，罩着我们大家。” 吴小宝突然醒悟，芙蓉街那几个小混混说过，要偷日本鬼子的商号，在芙蓉街这边闹事情，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如果真的捅出天来，那中国人就要倒霉了。 他想了想，缓缓地点头：“田中先生太高级，咱们根本拉扯不上，以后还是小心做人吧。” 他觉得这样说，三个厨子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想不到三个人哈哈大笑：“小宝，乱世当中小心做人有什么用？还不如大胆一搏，孤注一掷，狠狠地赌一把，也许就能成功了。就像童爷那样，一开始求着薛先生，后来求着日本人，这才是正办法。” 吴小宝有些厌恶，他不愿意说跪拜日本人这些事，真是无比肮脏可笑。 三个厨子出去，吴小宝有些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假如童爷搭上了田中一郎这条线，就会把薛先生甩在一边，反而闹得更凶，吴小宝以前看过枪打出头鸟的真正例子，童爷这样做肯定就死的很惨。 关于童爷的生死，吴小宝并不在意，大观园那边有的是英雄，一个导下，至少有十个站起来，开武馆教摔跤的人有的是，济南城不下三十个，北平上海那边更多。 吴小宝有些悲哀，童爷算是大观园的一面旗帜，如果他倒了，外地人怎么看济南江湖人那还不一定。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就一个人出去，从后门到芙蓉街。 正如那些小混混说的，芙蓉街上又多了三家日本店铺，名字起的花里胡哨，门口站着穿和服的年轻女人招揽生意。 他们卖的都是从日本带过来的新奇用品，扇子、香皂、香水儿，很多东西都会吸引济南的女人们。 尤其是八卦楼那边做那种生意的人，他们早就发现外国人的东西用在身上效果很好，能够吸引更多生意，于是就在这方面开始竞争。 吴小宝站在街上，看着那些日本店铺，精神有些恍惚。 过去这几个店面都是鲁菜饭馆儿，文房四宝店、眼镜店，但现在被日本鬼子租过去，装修的风格各异，跟中国店铺不同，并且门口挂着最大型号的电灯，到了晚上肯定是灯火通明，吸引所有顾客的注意。 这些人完全破坏了芙蓉街的风水和面貌，让这条数百年历史的商业古街变得莫名其妙。 吴小宝内心觉得堵得慌，他不想看到这种情景，如果日本店铺开满了各条大街，那中国的店铺距离倒闭就不远了。 身边有人经过，就是之前找他的几个混混，这些半大小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绕着这些日本店铺转圈。 他们的眼睛都很好使，瞄准日本鬼子放钱的地方，不管是钱箱还是保险柜，只要盯上了，十有八九就能得手。 不管现在明目张胆的混进去趁乱下手，还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飞檐走壁，总之，贼不走空，他们想做就能做到。 吴小宝叹气，这些人急功近利，只看到当下。 拿到这些钱，如果不能远走高飞，直接去北平或者上海，还是留在济南，总有一天会倒霉，他们偷了日本鬼子的钱，只要找地方花钱，很有可能就被暗探抓到，一切就全完了。 他已经不想劝说，因为这些人根本不听他的，虽然称他一声哥哥，实际上各自为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吴小宝也管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只能管得了自己，在泺源公馆谨言慎行，好好活下去，其他的实在做不了什么。 一个混混靠近吴小宝，低声问：“小宝，你也来这里踩点？这几家店铺都在一楼使用钱箱，二楼暗间肯定有保险柜，钱箱里是他们当天的进账，保险柜里肯定是进货的资金，我们在这里走来走去，有兄弟在高处盯着，看看他们的保险柜放在哪里？里面有多少货色？值不值得下手？” 吴小宝感叹：“你们不要做得太过分，适可而止，记得祖师爷的话，五五分成，见面拿一半而已，千万不要一时兴起破坏了规矩。” 那个人笑起来：“小宝，你真是迂腐，现在我们对付的是日本人，拿光了才好让他们哭去。” 吴小宝咬了咬嘴唇，用力忍住那些脱口而出的话。 祖师爷说贼不走空，适可而止，就是说不要把那些失主逼到绝路，对方如果失去了保险柜里所有的钱，那就得拼命抓小偷，到时候混混们都很难过，如果取一剩一，至少最后能够活下去，也就不会拼命追究这些， 小伙伴们正是不理解这个道理，才会频繁翻车，被日本鬼子抓住，最后丢了性命。 吴小宝看看自己的双手，以前他做这些小活很容易，上门开锁，刹那间就能搞定，就算是那些外国来的保险柜，只要用两根铁丝，半袋烟的功夫，什么保险柜都能打开。 只是，现在他不愿意这样做，因为当下就算拿再多的钱，在济南城也花不出去。 混混们弄到了意外之财，找一家酒楼开怀畅饮，大肆庆祝，那就是自己找死。 “小宝，如果你亲自带我们动手，那胜算就更大了，就今天晚上，把这几家日本店铺洗劫一遍，就像以前弄秋葵里那样。” 吴小宝心惊肉跳，摆了摆手，不再管这个混混，立刻往北走。 那个混混跟上来，喋喋不休：“小宝，兄弟们都想弄一笔大的，然后远走高飞，到北平去享受花花世界，或者是上海滩十里洋场，听说那边的商人更有钱，随随便便赚一笔，就能一辈子饮食无忧，你说是不是这样？” 吴小宝烦了，转过头来往南走，等那个混混跟上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玉谦旗袍店门口，一下子折进去，弹簧门关闭，把那个混混留在外边。 吴小宝走进来才发现，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店员正微笑着盯着他，一个手里拿着木尺，一个拿着剪刀。 “先生，要买些什么？是送人还是自用？” 吴小宝挠了挠头，他为了躲人才进来，以前从来没有进过旗袍店，他看到东面墙上挂着一排旗袍，每一件都细腰宽肩，花色优雅，立刻想到，如果这些衣服穿在孙青霞，或者锦绣川那个女孩子身上，一定是光彩动人。 他问了问价格，除了顶级面料的那种要五个大洋以上，其他的全都是两三个大洋，是为平民老百姓准备的。 吴小宝叹了口气，他已经把孙青霞和锦绣川那个女孩子分成了两种，如果是孙青霞穿旗袍肯定是最贵的那种，足以彰显对方的身份，配得上她。 至于锦绣川那个女孩子，穿普通旗袍的话已经足够，乡野村姑，恐怕穿旗袍的机会很少，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便装，方便跑路打鬼子。 他把价格记下来，听着两个女店员介绍，那么多名字根本记不清，不知道什么是高级面料，低级面料？什么是鸳鸯蝴蝶扣？ 两个店员说的很清楚，旗袍这种衣服，要让穿的人到这里来亲自量尺寸，不然，就根本没法穿。 北面墙上挂着一排镜框，里面是玉谦旗袍店的老板，跟北平上海的名流们的合照。 两个女店员介绍，以前旗袍店名震大江南北，纵横中西两国，很多外国政要的女眷到了济南，都要买一两件旗袍。 吴小宝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日本女人来这里买旗袍的多不多？” 两个女店员一起摇头：“日本有钱人穿的是和服，他们只穿自己的民族服装，对这些旗袍不屑一顾。” 吴小宝顿时觉得肚子里有气，中国旗袍高贵素雅，很多达官贵人的太太都穿了这出席各种重要场所，日本人不穿，只证明他们不识货。 这些人真是该死，竟然瞧不起中国的国货。 “那么，有没有日本女人进来看？” 一个女店员点头：“每天都有，只不过到了最后，她们还得回去询问男人的意见，最后被否决，日本人以男人为主，女人都是附庸，他们穿了也是穿给男人看，所以我们的旗袍很少卖给日本人。” 吴小宝脑子里一直在萦绕着一个问题，他虽然不能亲手干掉日本鬼子，但可以想其他办法削弱日本鬼子的战斗力，甚至是瓦解日本鬼子的军心。 假如他购买旗袍，送给秋葵里那个女老板，大量日本女人穿上中国旗袍，在街上穿行，就等于是中国文化改变了日本人，最终还是中国人获胜。 第91章 一见心动 旗袍店的门一开，进来一个小丫鬟，手里拎着两盒点心。 一个女店员立刻迎上去：“方小姐的旗袍已经做好了，正等着你来拿。” 小丫鬟笑眯眯地点头：“小姐正等着，就是不知道上面的扣子是不是要的鸳鸯蝴蝶花盘扣？” 女店员连连点头：“就是按照方小姐吩咐的，一毫都不差，我们请了老师傅做的，手工毫无瑕疵，你把衣服带回去，方小姐一定满意。” 女店员一边说，一边打开里面的衣柜，拿出一件白色底子，粉色荷花图案的旗袍，工工整整的叠起来，放在一个四方盒子里，外面用粉色的绳子打上蝴蝶结，双手递给那个丫环。 一个女店员问：“方小姐这几日没来，是不是在家里读书，她那么用功刻苦，方大夫一定很满意。” 小丫鬟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方大夫平时严谨苛刻，小姐就算读再多的医书他也不满意，这几日好多人慕名而来，请方小姐看病，方大夫很生气，所以在二楼上了锁，不准小姐下来，一日三餐也是我送进去。方大夫说，没有出徒之前，胡乱给人看病，那就是荼毒人命，那可要不得，方家这块金子招牌绝对不能毁在不孝子女身上。” 两个女店员陪着笑脸送那个小丫鬟出门，吴小宝在旁边听见，大概能猜到，这丫鬟是芙蓉街方氏诊所的人。 诊所的老板方大夫远近闻名，韩长官还在的时候，大帅府里的女眷，指定要找方大夫看病，吴小宝见过方家的女儿，温柔贤淑，落落大方，是济南城少有的名门淑女。 两个女店员回来，自顾自讨论方小姐的事，把吴小宝扔在一边。 一个说：“方小姐从小读私塾，十二岁起就给私塾里的孩子们把脉看病，连私塾老师家里的女眷都求她帮忙，过去这几年方大夫又细心调教，将来肯定是远近闻名的女大夫，方家真是祖坟里冒了青烟，两代人出两个高级大夫，又有名又有利，真是令人羡慕。方小姐不光是医术高明，长得又漂亮，远近的公子王孙托媒婆来求亲，方家的门槛都会被踢破了，但方大夫就是不同意，他必须把女儿调教成一代名医，才考虑婚姻嫁娶的事，遇到这样的父亲，不知是福是祸。” 两个女店员各自感叹，反正她们永远比不上人家方小姐，更没有方大夫这样的好父亲，埋怨人生不公平，把自己生在乡下贫穷人家，而人家方小姐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俗人无法相比。 他们聊了很久，吴小宝站在旁边默不作声，他是在等着外面的混混们都离开，自己才直接离开芙蓉街回泺源公馆，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两个女店员回头看见吴小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闪过嘲讽揶揄：“先生，你有没有看好料子？如果需要，还是让家里人过来量尺寸，不然的话咱们店里也有规矩，不见本人，不能下单。” 吴小宝赶紧点头：“我知道了，如果需要做衣服，就带着他们过来。” 从女店员的笑容里，吴小宝就知道自己的谎言非常蹩脚，人家一眼就看清楚他是什么人。 他红着脸走出了玉谦旗袍店，后面两个女店员虽然说先生慢走，但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冷淡，比刚才见到那个小丫鬟的热情差了一万倍。 吴小宝站在门边，向北面看了看，混混们已经散去，应该是为了晚上的行动去做准备。 他叹了口气，盲目行动只会导致满盘全输，这些混混们一不懂事，二不学习，到最后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信步往南走，刚刚到了一家文房四宝店，从门口看见刚刚那个小丫鬟，拎着点心和装衣服的盒子，站在柜台前，跟一个女孩子说话。 女孩子带着一顶宽边的草帽，草帽边缘垂下纱帘，一直垂落到肩膀上，把头发和脸全都挡住。 从后面看，女孩子身材极好，细腰宽肩，正好符合穿旗袍的特点。 小丫鬟叽叽呱呱的笑着说话，那个女孩子却一动不动，专心的翻看着一本字帖。 吴小宝停住脚步，远远看着。 他羡慕方大夫那样的家庭，也知道真正的读书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经论典，博览群书，他也羡慕那样的人。 济南城里女孩子读书多的，不过是上个私塾，再上个洋学堂，如此而已，大部分都躲在深闺研究女红，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小姐，他们都说方大夫对你苛刻，但我们知道严师出高徒，他不让你随便给人把脉，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是为你好，不要生气了。” 那个女孩子轻轻的抬起头，吴小宝看到她的侧面，鼻梁挺直，睫毛深垂，两只眼睛又大又亮，樱桃小嘴，端庄秀美。 “我从来没有说父亲对我苛刻，我也知道，他让我看到的那些书都是国学经典，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在每一代战火中妥善保存下来，是我们方家最大的财富。我只是想说，到了如今，那么多人需要求医问诊，作为大夫不能固步自封，端坐在诊所里等人看病，要仿效古代先贤云游四方，为天下人解除痛苦，我这样告诉他，就遭到他的训斥，总告诉我医不叩门，那些都是老规矩，如今的老百姓穷的看不起病，拿不起药，作为大夫不应该送药上门？” 小丫鬟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那个女孩子轻轻地撅着嘴，满脸都是不开心。 吴小宝看着她，就想起了说书先生讲过的，古代那些美人。 中国古代有四大美人，西施浣纱，昭君出塞，貂蝉半月，贵妃醉酒。 说书先生讲过，那些美人一出现，就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虽然没有见过古代美人，但现在看这位方氏诊所的方小姐，就觉得她的样子比起四大美人也输不了多少，尤其是方小姐的细腰，让人恨不得走过去轻轻的摸一把。 吴小宝心里这样想，不知不觉脚下移动，已经到了文房四宝店的对面。 那个小丫鬟回头，看见吴小宝，顿时竖起了眉毛，想要发作。 方小姐翻着字帖，店老板过来殷勤询问：“方小姐，是不是这几本字帖都要了，我打包送到诊所去。” 方小姐摇头：“我只是在这里看一看，父亲最反感我买这些东西，总认为方家的才是最好的。” 店老板陪笑：“没错，方家也是书法大家，赵欧颜柳四种流派，全都无比熟悉，祖上又是学习琅琊台王家的书法，他这样说倒也没错，这些字帖如果方小姐喜欢随时来看。” 方小姐点头，那个丫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方小姐再次摇头：“不要管，我们再看一会儿毛笔就回去。” 两个人走到东墙边，看着墙上挂着的毛笔。 吴小宝知道，那个丫环讨厌自己，但又忍不住想看方小姐，所以只能尴尬的停在那里。 丫环对着店老板说了几句，店老板就大步走出来，直奔吴小宝。 他们两个过去认识，店老板也知道吴小宝不是坏人：“小宝，不要在这里东看西看，方小姐是什么人？咱芙蓉街都知道，整个济南城也知道，无数公子王孙上门求亲都被拒之门外，我知道你看她心里想什么，还是不要乱想了，走吧走吧。” 吴小宝更加尴尬，只好低头往南走。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人家方小姐出于名门，不管怎么下嫁也跟他没关系。 小宝回到泺源公馆，莫名其妙一肚子气，不管是那些小混混还是小丫鬟，文房四宝店老板，还有玉谦旗袍店的女店员，这些人都让他觉得心头不顺。 他虽然进了泺源公馆，但身份仍然不过是后厨的厨子而已，没有任何深根，更没有地位可言，所以入不了那些人的法眼。 究竟如何才能提升地位，成为人上人？就像那些小混混们说的，他的身份提高，就能罩着他们，或许也能让那个小丫鬟不再横眉立目。 他不敢想成为方氏诊所的贤婿，但至少到了那时候，已经有跟人家平起平坐的资本。 他回到屋里，想了又想，从衣橱里把那套茶具拿出来摆在桌上，捧起一个茶碗仔细观看。 其实他内心在想，既然方小姐对文房四宝感兴趣，那么这种高级茶具，在对方眼里恐怕也是一个好物件，如果他有心结交，就把茶具送给人家，当做敲门砖，恐怕也是一个办法。 他找到一块手巾，把茶具擦了又擦，免得到时候人家收到茶具嫌脏。 吴小宝知道方氏诊所的位置，到时候亲自登门，不管是送给方大夫，还是送给方小姐，都是一条路子。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眼前不断闪过孙青霞和锦绣川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但比起方小姐都似乎略有逊色。 他能想象，方小姐穿上那件荷花图案的旗袍，一定是亭亭玉立，美丽无比。 假如他去了方氏诊所，见到方先生，不知说什么好？恐怕又会被对方赶出来。 他叹了口气，继续擦拭茶具，一个厨子从外面进来向他报告：“刚才薛先生来，说有事问你，让你等着，很快就会再来。” 正说着，薛先生从后面一步踏进来，那个厨子就赶紧出去，反手关门。 “小宝，我是来告诉你，昨天你送出去的那个人已经平安到家，向你表示感谢。” 薛先生拿着一根金条放在桌上，吴小宝受之有愧，十分惶恐，赶紧站起来，双手捧着金条，再放回薛先生的口袋。 他知道，能给薛先生帮忙，是自己的荣幸。 “小宝，我还想告诉你，昨天你送走的那两个人，留下的一些东西应该属于你，以他们的身份，不可能带着这些好东西。” 薛先生把一个袋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吴小宝听动静就知道，是二十个大洋和两根金条。 他苦笑着说：“这都是童爷送的，跟那两个人无关，童爷现在两面三刀，先生还是好好注意一点。” 薛先生皱了皱眉头，摆摆手：“不要管童爷的事，做好自己的事，另外就是你的那些小混混朋友，以后绝对不要来往，这些人胆大包天，一天不惹事就要成精。我的线人说，他们瞄准了芙蓉街的商号，那些日本人开的店铺后盾是谁？连我都不知道，这些小混混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不跟他们来往，任由他们折腾，出了事自己担着，听明白了吗？” 吴小宝赶紧点点头，薛先生踉跄了一下，双手按住太阳穴，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 吴小宝赶紧跳起来搀扶，让薛先生坐下。 过了一会儿薛先生才睁开眼睛：“我这头疼病越来越厉害了，不知道会不会出大事？” 吴小宝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先生，芙蓉街的方氏诊所方大夫，医术超群，不如我去请他过来给你看一看，怎么样？” 第92章 见利忘义者生 吴小宝这样说大有私心，通过这样的机会，他就能再次见到方小姐，不管怎么样都能跟方大夫拉近关系。 在芙蓉街他对那位小姐一见钟情，只看侧影，已经心有所属，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他从前从未体验过。 薛先生点点头：“也好，方氏诊所就在芙蓉街，你派人过去请方大夫。” 吴小宝摇头：“我现在就去，不用麻烦别人，免得中间传错了话。” 他立刻出门，直奔芙蓉街方氏诊所。 方氏诊所就在关帝庙北边，距离文庙后门只有十步之遥。 吴小宝到了方氏诊所，深深地喘了口气，平息内心的激动，然后上前叩门。 有人来开门，正是那个丫环。 她看到吴小宝，立刻竖起了眉毛，就想发作。 吴小宝赶紧说：“我从泺源公馆过来，我们的薛先生犯了头疼病，想请方大夫过去看看，烦请通报。” 小丫环哼了一声，既然是病人登门，她就不好说什么，立刻转身开门请吴小宝进去。 方氏诊所房子不大，中间大屋，当做诊室和药房，方大夫的办公桌在东侧，药房在西侧。 此刻屋里没人，小丫环吩咐一声，让吴小宝等着，自己到后面去请大夫。 吴小宝松了口气，天赐良机，让他接近方氏诊所的人，就等于是假公济私，到这里来，反而给自己提高了一点身份，让人家刮目相看。 很快，方大夫掀开后面门帘，飘然而出。 他的那张脸白皙中微微泛黄，眼神略带疲倦，儒雅之气扑面而来。 济南城都知道方大夫饱读诗书和药典，文才和医术双修，普通大夫根本不能相比。 吴小宝赶紧鞠躬：“方大夫，泺源公馆的薛先生犯了头疼症，能不能请您过去看看？” 过去吴小宝在芙蓉街混迹，跟方大夫也算认识。 方大夫立刻收拾桌上的药箱拎起来，告诉吴小宝投前带路。 那个丫环扶着方小姐从后面进来，方小姐低声叫着：“爹，等一等，我有句话说。” 吴小宝看见方小姐，偷偷瞟了一眼，立刻眼望别处，目不斜视。 “爹，我知道你要去泺源公馆，那是日本人的地方，咱们贵足不踏贱地，跟他们搅在一起肯定没有好事，不如还是算了吧，如果那边真的有病人，就让他到这里来，怎么样？” 只这一句话，就证明方小姐痛恨日本人，对于泺源公馆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感。 吴小宝心里咯噔一下子，从小丫环眼中又感受到了寒意。 方大夫摇摇头：“医者父母心，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犯了病，咱们是大夫，就应该治病救人。” 方小姐走过来，轻轻拉住了药箱：“爹，我的意思是，咱不跟日本人打交道，不管是谁要看病，就到诊所来，只有那些实在走不动路的贫苦老百姓，咱才上门送药，这是你以前说的，对不对？” 吴小宝站在一边十分尴尬，他明白，方小姐的心里对于日本人另看一眼，早就打入冷宫，跟日本鬼子相关的事情她都不会参与，更不想让方大夫出诊。 吴小宝心里又惊又喜，想不到方小姐对于善恶之事看得如此通透，这就更让他内心爱慕不已。 方大夫皱了皱眉：“你不懂的，在大夫眼里，没有善恶，只有生死，我们从小学医，为的就是救死扶伤，如果对待病人三六九等，那就违背祖师爷的初衷。你不要管了，我现在去泺源公馆，去去就回。” 方先生轻轻挣脱方小姐的手，吴小宝赶紧把药箱接过来，挎在胳膊上。 方小姐向前两步，伸开双臂挡住门口：“爹，如果你去泺源公馆，为日本人治病，济南人会怎么看你？你老是说不违背祖师爷的祖训，日本人在济南干了什么你也知道，为这些人看病，你良心上是不是过得去？” 方小姐谈到日本人声色具厉，根本不像是一个弱女子能够说出来的话。 方大夫摇头：“你不懂，从小学医的人眼中众生平等，哪怕是一只猫、一只狗，我们也要救治，否则，连这种慈悲为怀的力量都没有，怎么当医生？” 吴小宝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沉默不言。 那个丫环突然开口：“都是这家伙弄出来的事，他在芙蓉街文房四宝店鬼鬼祟祟跟踪我和小姐，不怀好意，老爷，我也不希望你去泺源公馆给日本人看病。” 吴小宝只好苦笑着解释：“薛先生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在芙蓉街我也没有跟踪二位，只是从那里经过，千万不要冤枉好人。” 小丫环哼了一声：“你算什么好人？不干好事，你不过是芙蓉街的小混混，不知怎么就混到了泺源公馆，成了日本鬼子的狗腿子，还有脸来这里，真是不要脸。” 小丫环伶牙俐齿，让吴小宝史料未及，并且这是在方大夫的诊所，他什么都不敢说，还是想给方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只能苦笑了一声，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方大夫轻声呵斥：“小溪不要说了，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小丫环有些不服气，又哼了一声，轻轻的甩了甩辫子，气鼓鼓地看着吴小宝。 方大夫轻轻推开方小姐，大步出门。 吴小宝赶紧跟在后面，他想不到，到方家诊所来这一趟，竟然遇到这么多变化，一下子得罪了方小姐和那个小丫环，恐怕下一次见面要有麻烦。 方大夫大步前行，两边的店铺老板看到他，赶紧点头说话，方大夫抱拳拱手，向左右两边行礼，面带微笑，和颜悦色。 吴小宝跟在旁边，就觉得对方仙风道骨，飘飘而行，那种姿态让自己又仰慕、又钦佩。 方大夫在济南城内的名声很好，方氏诊所就是宽容大度，有些老百姓没钱买药，方大夫就免费送药，行善积德，名声远扬。 所以，方小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各处的公子王孙才会趋之若鹜。 吴小宝小心的挎着药箱，生怕这里再出什么差错，惹恼了方大夫，就全完了。 出了芙蓉街，上了西门大街，方大夫回过头来，盯着吴小宝的脸：“小宝，我们过去就认识，这一次我到泺源公馆给人看病，你最好记住，对方手上没有沾中国人的血，不然的话，我就算看了病，开药方的时候，也不一定用的是治病救人的药，中药里面有一些药见血封喉，你懂不懂？” 吴小宝点点头：“方大夫，薛先生是个好人，绝对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您千万不要在药方上动手脚，那就冤枉好人了，到泺源公馆见了面，三句话两句话你就能看出他是什么人。” 方大夫哼了一声，过了西门大街，去泺源公馆后门，接着又说：“孔雀胆、鹤顶红、砒霜，这三种药就算是大力金刚吃下去也会死，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要让我难堪，我也不会让你送命。” 吴小宝赶紧点头，恭恭敬敬的回应：“方大夫，我不敢说假话，咱们都是济南人，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你以后查出我说的是谎话，怎么惩罚我都心甘情愿。” 方大夫点点头，两个人就进了泺源公馆。 吴小宝不敢请方大夫到小楼，赶紧跑过去，把薛先生请下来。 他们在厨房见面，薛先生双手压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口中不时的倒吸凉气，虽然没有发出呻吟之声，但吴小宝看得出非常痛苦。 方大福为薛先生把脉，脱口而出：“头疼症应该已经很久，如果超过三年，那我们普通的药方就无能为力，老实说，我很佩服你，头疼症已经如此厉害，你还能坚持？真是铁打的筋骨。” 他放开薛先生的手，站起来，左手按住薛先生的额头，右手按住后脑勺，轻轻的挤压了一下，薛先生猛地叫出声来：“哎呀，好疼。” 吴小宝吓了一跳过去，他从未见过薛先生如此失态，刚刚方大夫只是轻轻一按，薛先生就疼痛难忍，可见这种病症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 薛先生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拿出白纸和钢笔，写了一副药方，审视了一会儿，又把其中两位药各加了一倍。 “薛先生，我在药方里面把酸枣仁增加了一倍，已经到了普通人能够服用的极限，它可以帮助你晚上进入深度睡眠，当你能够好好休息，身体内部自我调节经络越来越通畅，就能够凭借自身的生发技能渡过难关。” 薛先生连连点头：“谢谢方大夫，我的确是有几个月时间，夜晚无法安心入睡，所以头疼症越来越厉害。” 方大夫摇头：“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年，刚才给你把脉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虚火上升了，几乎要冲破天灵盖，阴阳根本不能调和，怎么可能入睡？我劝你最好是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情，专心调养，甚至退出济南，到乡下去换一种生活环境，那样或许更好。” 薛先生摇头：“那不可能，我在这里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留守，一旦我离开，大厦将倾，所以我不能走。个人生死比起那件大事真的不重要，方大夫，谢谢你，不管你开什么药我都会照吃不误，但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吴小宝有些诧异，他觉得一旦方先生开的药方管用，薛先生应该长期吃下去，并且到方氏诊所去虚心就诊，怎么可能说是最后一次见面？ 方大夫把钢笔收起来，笑着点头：“没错，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或许江湖之大，海阔天高，如果你肯离开，那是最大的幸运，不走的话，阴阳背离，你就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选择，要生要死全都在你一念之间——唉，见利忘义者生，这才是人生真理至道，对不对？好了，我回去，让小宝跟着我拿药，你放心，我的药里面非常全面，不会让你有难以下咽的感觉，以后做事事半功倍，每一件都能求得圆满。” 吴小宝站在一边，看着薛先生和方大夫眼神交流，两个人说的话玄妙无比，似乎隐藏着其他意思，但他又听不懂。 薛先生抬手吩咐：“小宝，你先到外面去，我跟方大夫有些话说。” 吴小宝听话，立刻出门，反手关门，站在走廊里，警惕地左右张望，提防有陌生人靠近。 他隐隐约约觉得，方大夫和薛先生之间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两个人不像是陌生人，更像是熟悉的老友，既然如此，薛先生犯了头疼症，为什么不早请方先生医治？以至于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造成极大痛苦。 当他想到在方氏诊所出门前的那一幕，立刻明白，不管方小姐怎么阻拦，方先生都会提着药箱到泺源公馆来看薛先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双方的秘密，必须保守。 第93章 隐疾狂妄如虎 吴小宝内心十分忐忑，这是在泺源公馆内部，如果薛先生和方大夫之间有什么秘密，一旦被日本鬼子知道，就连方大夫也危险了。 他真正担心的不是方大夫，而是方氏诊所的方小姐。 既然一见钟情，他就已经把方小姐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不管对方遭遇什么事情，他都会挺身而出，让对方风雨不侵。 他在门外默默地站着，但内心仿佛波澜壮阔的海潮，一想到方小姐，胸口里就有一团火，呼呼燃烧，不可压抑。 总之，此前见到孙青霞和锦绣城那个女孩子他都没有这样过，两个人同样漂亮，但是跟方小姐不能相比。 吴小宝想到丫环小溪面对自己时那种鄙视的表情，忍不住苦笑。 他也不想这样，但自己身在泺源公馆里面，这就是实情，人家鄙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受。 他背对门口，竖着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但是什么都听不到，可见薛先生和方大夫压低了声音说话，都是非常谨慎的人。 他正在胡思乱想，小楼那边忽然有人走出来，步伐矫健，身板挺直，正是田中一郎。 吴小宝心里一紧，田中一郎出现，就算没有事的地方，也会凭第三尺起风波。 他想了想，赶紧轻轻抠门，把门推开一条缝：“薛先生，田中先生出了小楼，向厨房这边来了。” 他看见两个人站在桌前，脸对着脸说话，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 吴小宝赶紧关门，站在外面，精神紧张，等待田中一郎过来。 果然，田中一郎笔直走向厨房，看到吴小宝，嘴角立刻浮上笑容：“小宝，怎么站在这里？” 吴小宝只好回答：“薛先生犯了头疼症，我请了大夫，过来给他看病，两个人正在屋里诊断病情，我怕打扰大夫，就在这里守着。” 他说的声音很大，就是在告诫屋里的人，鬼子已经来了，千万小心应付。 田中一郎笑起来：“我就知道薛先生的头疼病非常麻烦，本来想送他去东京，找日本医生看一看，现在大概不用了，中国的中医医术精湛，源远流长，神奇不已，包治百病，你请的是哪位大夫？” “方氏诊所方大夫在济南城远近闻名，我请的是他。” 田中一郎走到吴小宝身边，并没有急于推门，而是温和地看着他：“小宝，也真难为你，跑来跑去为薛先生东奔西走，你放心，就算中医看不好的病，我们日本那边的西医院也能够手到病除，到时候我会请薛先生去东京。” 吴小宝陪着笑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他明白，只要田中一郎想进屋，谁也挡不住，不然，立刻就会爆发冲突，大家都难看。 田中一郎站在门口，忽然轻轻叹息：“薛先生为了大日本帝国的统一事业，付出了很多，我经常看到他半夜还在批改文件，研究资料，通宵达旦更是常有的事，这种工作狂人，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欣赏的，一定会全力以赴医治，让他毫发无伤，恢复健康。” 吴小宝当然不相信田中一郎的话，对方撒谎成性，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鬼主意，相信这个人说话，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他陪着笑脸，指着屋门：“他们很快就完成，能不能请您稍等一等，中医望闻问切，最怕是有人打扰。” 田中一郎笑着点头：“那当然可以，一切都是为了薛先生的身体考虑。” 田中一郎最大的好处是足够虚伪，到了关键时刻不会来硬的，而是借力打力。 吴小宝明知道对方像一条蛇，只要缠上就甩不掉，但他还是为了薛先生和方大夫这次见面，咬着牙根，陪田中一郎站在这里，完全放弃逃跑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道水闸，不管田中一郎这种洪水有多么汹涌，他都要在门口把对方拦下来。 “田中先生，我刚才去芙蓉街，看到又多了好几家日本店铺，真是富丽堂皇，给济南带来了崭新的商业气象，只不过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想告诉你。” 田中一郎立刻竖起了耳朵：“小宝，你说我听，只要是对建设大日本帝国东亚共荣圈有用的，我都会听。” 吴小宝清了清喉咙，他知道，要拖住田中一郎，就得贡献一些有用的情报，让对方感兴趣，为薛先生争取更多时间。 “田中先生，我以前在芙蓉街是小混混，有很多朋友，现在听说有人想打日本商号的主意，瞄准了这几家日本店铺，上一次秋葵里的保险柜被人打开，偷了很多贵重物品，这一次还像上次一样，他们尝到了甜头，都觉得日本人好欺负，强龙不压地头蛇，动了日本人反正不负什么责任。如果这是真的，要不要通知这些日本商号，晚上加强警戒，多找几个打工人守着？” 吴小宝的话，故意说的语无伦次，就是要让田中一郎误会，他面对这件事非常紧张，一切都交给日本人来处理。 田中一郎轻轻拍了拍吴小宝的肩膀：“小宝，你说的很好，谢谢你给我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日本侨民在芙蓉街开商号，受到我们军方的保护，如果有人胆敢打他们的主意，就是挑战大日本帝国的权威，绝对不能轻饶，不管他们是芙蓉街的混混，还是江湖各地的飞贼，只要他们动手，就死定了。” 吴小宝点点头，故意装作松了口气，一颗心落地的样子。 “小宝，如你所说，增添几个打工人，加强警戒，那是最简单的手段，我会派人告诉他们，放心经商，军方会保证他们的一切安全。” 吴小宝说完这些已经理屈词穷，不管屋里什么情况，他都拦不住了。 果然，田中一郎叹了口气：“薛先生的头疼症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进去看看，如果需要送往东京，立刻启程。” 他双手推门，两扇木门应手而开，发出吱呀一声。 吴小宝从侧面望进去，薛先生躺在床上，方大夫正在为他把脉。 两个人的样子，一个昏睡，一个专注，演的出神入化。 吴小宝这才真的放了心，看起来这些前辈比他懂得多，他觉得头疼的事，前辈们根本不放在眼里，随手就能缓解。 田中一郎走过去，方大夫一动不动，仍然在皱着眉头把脉，薛先生也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看着田中一郎，眼中浮起苦笑。 方大夫把脉完毕，才站起来。 “隐疾狂妄如虎，万事必须小心。唉，你……好自为之吧。小宝跟着我回方氏诊所，拿药之后回来煎熬，看着薛先生喝下去，一日三次绝不可少，知道吗？” 吴小宝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方大夫，我这跟给您去。” 薛先生吃力地做起来，告诉吴小宝：“我的上杉里面右侧口袋有一点钱，全都拿给薛先生，当做他出诊的酬金，人家费了这么大功夫来看我，不能空手而回。” 吴小宝赶紧跑到桌子前，薛先生的长衫搭在椅背上，右侧口袋有两根金条，还有一把银元，吴小宝赶紧把这些都拿出来，双手捧着送到方大夫面前。 方大夫笑着摆手：“还是算了吧，我只是过来给你看一看，开两副药，如果效果好才能递进，所以我不需要任何酬金，你放心，泺源公馆的钱只能收买你这样的人，不会收买我。” 薛先生红了脸，一瞪眼睛，眼中射出寒光，直刺方大夫。 方大夫淡定地冷笑：“我从小学医，眼中不分人类还是禽兽，只要受伤，有病我都可以治，但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犯下累累血债，不然，到时候头疼症犯了，你就像当年的枭雄曹操一样，只能让人手持大斧子砍开你的脑袋，把里面那些东西切掉，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吴小宝知道这个典故，三国时期，曹操犯了头疼症，神医华佗说可以用斧头劈开他的脑袋，把那些导致头疼的东西全都割掉，但曹操勃然大怒，直接砍了华佗，认为他想刺杀自己，到最后曹操还是死于头疼症，但世间已经没有第二个华佗。 吴小宝跟着方大夫出门，身后的事情就不管了，再说他想管都管不了。 出了泺源公馆后门，方大夫说：“刚才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不要往外说，如果你想长命百岁，就得守口如瓶，懂不懂？” 吴小宝连连点头，陪着笑脸回应：“我懂我懂，以前薛先生也教过我，知道的不要全说，听到的不要全信。” 方大夫长叹一声：“没错，薛先生说的很对，果真是高手，小宝，你跟着这样的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吴小宝什么都不敢问，明知道肚子里一大串问题绕来绕去，弄得他心烦意乱，但还是不敢轻易开口，假如他得罪了方大夫，以后跟方小姐之间就更没有戏了。 当他们穿过芙蓉街的时候，方大夫看着两边的日本店铺，微微皱眉，他此前虽然一遍一遍澄清，在他眼中病人没有人与禽兽之分，更不可能有中国人和日本人之分，可到了现在，看到这么多日本店铺出现在济南的芙蓉街，还是皱着眉头，表现出极大的厌恶。 “小宝，刚刚你在门外，跟日本人说话，透露有些江湖混混将会攻击这些日本店铺，那是什么意思？是你道听途说，还是真的想向日本人告密？” 吴小宝苦笑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他的用意是阻止田中一郎进入屋内，而不是告密。 再说，他又没有提什么时候动手？到底谁来偷东西？只是江湖传言而已。 “方大夫，我跟日本人之间也不熟，根本没办法向人家提供资料，就算说了人家都不信。” 吴小宝有些恼火，他做的事情心思缜密，随机应变，如果其他人把他这些套路是真的，那他就麻烦了。 果然，方大夫说：“刚才你在门外说话，我一个字都没放过，刚刚还在想，如果你向日本人走路消息，迫害济南的老百姓，那你就是一条狗，向日本人摇尾乞怜的一条狗。” 这句话说的有些重，吴小宝立刻红了脸，脚下轻快的步子也变得沉重起来。 但他不想辩驳，走在街上这样大声说话，恐怕就会被日本鬼子的暗探听到，那时双方都麻烦，他只能咬了咬牙，把这种委屈咽进肚子里，只当方大夫就是薛先生，不管说什么，哪怕是真的冤枉了他，他也好好听着，不敢顶嘴。 中国人最讲究孝道，长幼有序，他尊重方大夫，就像尊重未来的岳父。 方大夫回去告诉方小姐，有可能增加方小姐对自己的好感。 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方大夫面前，吴小宝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只希望对方能留下好印象，将来有所发展。 第94章 复杂关系千丝万缕 到了诊所门口，丫环小溪在门外站着，看到吴小宝，立刻伸手拦住：“我们这里不欢迎日本鬼子、汉奸进来，你还是站在外面等着。” 方大夫先走进去，回头招了招手：“小宝，快进来，喝杯茶再走。” 小溪愣了愣，只好闪开。 吴小宝垂着头进去，他知道在这种地方，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不然的话惹恼了方小姐和丫环小溪，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方大夫欣赏他也白搭。 两人在办公桌两侧坐下，方大夫吩咐丫环上好茶。 “小宝，药方已经开好，我让丫环去抓药，你慢慢等着，我们喝完这壶茶你再回泺源公馆也不迟，反正那边薛先生已经安顿下来，头疼症到了晚上才会发作。” 吴小宝赶紧点头，求之不得。 他也希望在方氏诊所多坐一会儿，也许就能看到方小姐。 “小宝，薛先生说对你非常欣赏，虽然只是芙蓉街的小混混，但你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又有薛先生指导，将来肯定有所成就。以后那边有什么事你直接来找我，头疼症可大可小，一定不要耽误了病人。” 吴小宝点点点头，渐渐闻到茉莉花茶清香。 小溪端着茶盘过来，先恭恭敬敬地把茶碗放在方大夫面前，又随手把另一杯茶端到他前面的桌上。 吴小宝有些尴尬，连一个丫环都敢给他脸色，不知以后还有多少麻烦。 他对方小姐一见钟情，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宝，我知道你住在七凤桥街，现在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泺源公馆？待一会儿我另外开几副补药，你拿给薛先生，让他一定注意身体。头疼症发作让人坐卧不安，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这样的话，你就当我两个之间的传令兵，他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千万不要耽搁。” 吴小宝渐渐感觉到，方大夫对于薛先生的病十分重视，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大夫对病人的情感。 他看破不说破，只是连连点头，对于方大夫的任何吩咐，全都牢记在心。 后面小溪挑起了帘子，方小姐一步走进来，脚下生风，直接到了方大夫跟前：“爹，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和娘全都担着心，咱们到泺源公馆去，就好像到了豺狼虎豹老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们伤了，你可得小心。” 方大夫笑着点头：“我都知道啦，到那里去看个病人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快来见见，这是薛先生的徒弟吴小宝，咱们济南人常年在芙蓉街做事，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多交流。” 吴小宝受宠若惊，想不到方大夫会把自己介绍给方小姐，赶紧站起来，抱拳拱手：“方小姐，我叫吴小宝，原先住在芙蓉街起凤桥，请多指教。” 方小姐摆摆手，头也不回，只是看着方大夫：“爹，刚才我听说，你要给泺源公馆的日本鬼子带几副补药，咱们那些药都是东北野山参和鹿茸虎骨熬制而成，珍贵无比，连你自己生病都不舍得用，就这么送给日本鬼子，岂不是寒了别人的心？” 吴小宝挠头，这才明白，刚才方大夫轻飘飘的说几副补药带回去给薛先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说法。 他赶紧插嘴：“方大夫，不管补药多少钱，我们交钱，绝对不会白吃白拿。” 方小姐仍然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些绝世好药，就算你有钱，又到哪里去买？韩长官在的时候，几次派人过来巧取豪夺，甚至生命威胁，我爹都没交出补药，凭什么现在轻飘飘的就要送给日本鬼子？” 吴小宝只好解释：“薛先生是中国人，不是日本鬼子。” 丫环小溪牙尖嘴利，又在旁边帮腔：“就算是中国人，跟着日本鬼子在泺源公馆做事，整天欺男霸女，烧杀抢掠，那也是日本鬼子的狗汉奸，跟日本鬼子一样，甚至比日本鬼子更可恶，是不是呀小姐？” 吴小宝心里恨地牙根痒痒，这个小丫环真是落井下石，手段第一，本来能解释的通，让她这么一搅和，事情就更混乱了。 方小姐点头：“没错，小溪，你跟着我知书达理，看得清楚，给日本鬼子当汉奸就是为虎作伥，比鬼子更可恶，这样的中国人岂不是败类？” 吴小宝只好挠头，不敢再说，反正不管说什么话，在方小姐这里都是废话。 方大夫看着方小姐的脸，慈爱地笑起来：“你不懂，有些人绝对不能救，有些人非救不可，在我这里自有标准。看起来，你现在翅膀硬了，已经敢管我的事了，这岂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一句话出口，方小姐就扑哧一声笑起来。 吴小宝在旁边听着，这一声如同天伦之音，一直渗透到他心缝里去，让他觉得浑身舒坦，比吃了三两蜜还甜。 “爹，这件事情你先考虑，刚才我去跟娘说，她也生气了，咱们是大夫，但不能见人就治，见狗就治，见了狼也要治，日本鬼的是什么？那都是豺狼虎豹，对咱济南伤害那么大，所有人都明白，你只要进入泺源公馆，济南人就会在背后戳咱们的脊梁骨，是不是？” 吴小宝眼看着这件事纠缠不清，就抱拳拱手，准备告辞。 方先生把药方交给丫环小溪，让她到西面的药橱前面抓药，然后拉着吴小宝到了后院。 后院里是个宁静雅致的小花园，两人坐在石凳上。 吴小宝觉得方大夫如此看重自己，简直是意外之喜，看起来自己跟方小姐真的有缘。 “小宝，日本人进了中原，偌大的华北华南，放不下一张诊所的书桌，或许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破除这种窘境，普通人只能跟随，你跟着薛先生好好干，不要给济南人丢脸。” 吴小宝连连点头，他其实并不知道方大夫究竟想说什么，只想听到更多关于方小姐的喜好，以后对症下药，接近方小姐，达到自己的目的。 “小宝，当今天下到底谁能救中国，你知道吗？” 吴小宝摇摇头，他心里倾向于八方面军，感觉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一直觉得薛先生是南方军的人，如果自己直接表明胸臆，恐怕就要得罪了方大夫。 “咱们济南是个山清水秀之城，但日本鬼子来了，搞得乌烟瘴气，只有杀光这些狗东西，济南城才能恢复本色，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千百年前杜甫已经给济南人下了定义。小宝，好好干，将来这一切都属于你们年轻人，我女儿从小醉心于医学典籍，对于人情世故并不熟知，如果将来她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帮她。” 吴小宝感到无比惊喜，方大夫这样说，自己恐怕以后就有更多机会接触方小姐，两个人了解深了，对方知道自己不是狗腿子，那吴小宝就有机会了。 “方大夫，请放心，我是济南人，只会帮助咱们济南人，都知道方小姐艺术高明，我和朋友们一定把她当做自己人，有事情鼎力相助，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这些套话吴小宝说的比谁都熟练，而且让方大夫十分开心，捻着胡须连连点头。 丫环小溪抓完了药，用一根草绳系起来，送到后花园，交给吴小宝。 吴小宝赶紧珍重地抱在怀里，有了这些草药，就有可能让薛先生永远摆脱头疼症，这可是救命的药，马虎不得。 方小姐也过来，拎着另外一个口袋，她打开口袋让吴小宝看，里面都是一个一个的药丸，外面包着油纸，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大。 “爹，总共还有十八颗。” 方大夫犹豫了一下，猛地挥了挥手：“都交给小宝，让他带回去。” 方小姐和丫环小溪同时叫起来：“不可以。” 吴小宝苦笑，知道这些东西珍贵无比，恐怕无法代替，所以两个人明知道不能阻止方大夫，但还是出声，表明自己的观点。 “爹，总共有十八颗，最多拿出八颗，有些时刻咱们自己保命，如果你把它都交给日本鬼子，岂不就完了？世界上哪有这么糊涂的生意？咱们方氏诊所就算是开业两年，收入也买不了这么多九转还魂丹。” 方大夫淡定地摆了摆手：“我们是大夫，个人生死小事，只要能救死扶伤，用自己这条命换病人的命，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区区十八颗药丸，交给小宝，让他带走。” 吴小宝夹在中间越来越尴尬了，他想双手去接那个袋子，方小姐向旁边一闪，让他接了个空，立刻涨红了脸。 丫环小溪哼了一声：“想得美，这是方氏诊所的镇山之宝，都让你拿走了，诊所还凭什么赚钱？” 方大夫和方小姐一起笑起来：“小溪，你胡说什么？这些珍贵名药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不为赚钱，哪怕是穷的没有片瓦遮身的老百姓，只要他们需要，也毫不犹豫赠送。” 这一次，就连丫环小溪也愣了，跟吴小宝并肩站在一起，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方大夫亲手拿过袋子，交给了吴小宝，又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宝，把药带回去，好好煎药，看着薛先生喝下去，吃完这六副药，我会再去泺源公馆给他看病。放心吧，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当着方小姐和丫环小溪的面，王大夫这种态度，让吴小宝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赶紧点头答应。 他离开的时候，方大夫亲自送出门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着薛先生喝药，不能耽误病情。 吴小宝一路回泺源公馆，就觉得内心一片湿润，方大夫对于薛先生的态度让他明白，薛先生肯定不是别人口中的日本鬼子狗腿子，不然，以方大夫的人品，也不可能这样看重。 走过那些日本商号的时候，吴小宝不由自主向里面望去，竟然发现两个混混换了衣服，西装革履站在明亮的玻璃柜台前，跟里面的店员交谈。 很明显，这些人在踩点，踩点结束，很快就要展开行动。 吴小宝心里一紧，不敢停留，赶紧走过去，然后躲在小巷子里。 他等到两个混混走出来，就打了声口哨，招呼他们。 两个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巷子里：“小宝，我们已经踩好点了，一楼二楼各有一个保险柜，一楼收钱放在保险柜里，二楼全都是进货的巨款。三四个日本商号比较下来，就这一家最值得弄一笔，我们提前跟你说，得手之后立刻出城，坐火车去北平，弄不好还要一直向北去哈尔滨，在那边发展，以后大家见面的时间就不多了，江湖有缘再见。” 两个人穿的人模狗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从前见了吴小宝都是叫小宝哥，当下，他们高昂着头，鼻孔对着吴小宝，就仿佛已经得手，腰缠万贯，直奔东北而去。 第95章 自作聪明者败 吴小宝心里有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日本商号的后背景全都是军方，这里出事，他们立刻四门紧闭，挨家挨户搜索，你们偷了再多金条，又能藏到哪里？更何况，你们以为这些商号里面住的都是日本侨民，谁能告诉你们，里面有没有暗藏的日本暗探或者是抢手？只要你们进来，人家一关门，瓮中捉鳖，你们怎么办？” 吴小宝气地有些结巴，但自己的意思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千万不要过于轻敌，认为这些日本侨民是案板上的猪，任凭宰割。 两个混混笑起来：“小宝，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恐怕你的屁股已经坐在日本鬼子那一边，觉得他们很厉害，实际你想想，这些做生意的，不过就是从日本东京跑到济南，想在这里大赚一笔，他们除了钱什么都不认识。再说了，日本鬼子忙着扫荡，哪有时间管芙蓉街这些破事儿？你就是太小心了，直接投入日本鬼子门下，早晚有一天也变成日本鬼子的狗汉奸，就觉得鬼子厉害，咱中国人都是懦夫和孬种。” 另一个混混捋了捋油光可鉴的头发，笑着双手拍打吴小宝的肩膀：“小宝，告诉你吧，我根本就没把这些日本鬼子放在眼里，刚才进去踩点儿，他们毕恭毕敬接待的样子，真是让我觉得好笑。看不出我们是什么人，还以为我们是大客户，又敬烟又倒茶，想想看就是这些愚蠢的家伙，霸占了芙蓉街这么好的地方，岂不是可恨？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明白，济南人可不是吃素的，咱济南是南来北往的大码头到这里开店，连拜码头的礼节都不懂，活该去死。” 吴小宝真的被气糊涂了，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这两个家伙明白，日本人不好惹。 “你们两个听着，如果侥幸得手，连夜就走，千万不要在城里过夜，甚至是凌晨三点的时候，四点就翻墙出城，到火车站去坐车，甚至是根本不要坐火车，雇一辆马车赶紧离开济南，那样才有活路，你们耽搁一会儿，被日本鬼子堵住，那就全完了，你们懂不懂？” 如果在过去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总得给点面子，好好听着，但现在一个混混在抠鼻孔，另一个抬头望天，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 吴小宝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自我解嘲地点了点头：“那好吧，现在你们两个翅膀都硬了，应该单飞了，那就任由你们去，我只能偷偷祝你们一切顺利。” 两个混混哈哈大笑起来：“对付芙蓉街这些商号，小菜一碟，手到擒来，咱们以前干了多少事儿你都忘了吗？小宝，我看你就是吃日本鬼子的饭吃糊涂了，咱济南人的地盘上，南来北往那么多龙争虎斗的高手，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就是济南的底蕴，水陆大码头南北第一家，是不是？” 吴小宝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招惹这两个人，任凭他们怎么做都是自己的事，反正被抓住，一刀砍下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好吧，你们好自为之。” 吴小宝拎着草药，出了巷子，无精打采地回泺源公馆，。 他发现，过去那么多混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实际上每个人都目光短浅，一旦看到金条就两眼放光，脑袋发疯，只想弄钱，不顾死活。 这样的人，哪怕有一白个、一千个，也没有任何战斗力，不敢跟日本鬼子正面对抗，只是想偷偷摸摸赚点小钱，让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好日子。 如果济南人都这样，就变得毫无用处，光有人数没有能力。 他回了厨房，吩咐三个厨子，到时候把药煎好，由他亲自检验，端给薛先生去喝。 至于那些补药，他慎重地藏在衣橱里，用两件衣服包裹着。 这些宝贝都属于薛先生，别人连动都不能动。 正如方先生说的，当下薛先生的头疼症是最重要的，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比不上。 吴小宝也明白，如果薛先生有事，自己的靠山倒了，不管是日本鬼子还是济南人，都不会放过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然已经决定不再理会芙蓉姐小混混们做的事，但他还是竖着耳朵，一直听着北边的动静，生怕这些小混混不知天高地厚惹出大事，被日本鬼子当场击毙，到时候又是济南一桩惨案。 只有他明白，这些小混混没有坏心，只是想弄点钱花，并且大家都有共识，绝对不向中国本地商号出手，兔子不吃窝边草，中国这句古训还是要遵守的，动那些日本人的保险柜就不是问题。 三个厨子很听话，很快，外面就飘来种草药的苦涩香味儿。 吴小宝感觉，一想到这些中药，他心里就好像有一块糖正在发酵，越来越甜，缓缓扩散。 当然，方小姐和那个丫环小溪，对他的态度冷若冰霜，时不时冷嘲热讽，这也让他觉得头疼。 三个厨子熬好了药，盛在一只白瓷大碗里端进来。 吴小宝没敢去小楼那边，而是派人邀请薛先生过来喝药。 他知道，做的这些事也许是无用功，无法治疗薛先生的头痛症，但他还是认真去做，按照方大夫的吩咐，一丝不苟完成，毕竟只要薛先生还活着，他在泺源公馆里面就有依靠。 薛先生来的时候，拎着自己的黑色公文包，随手放在一边：“小宝，前些天你帮我做的那件事，陆续收到一些回馈，这件事是你做的，我一向都赏罚分明，公文包里有些东西送给你，自己打开。” 吴小宝打开公文包，里面是四个信封，每一个都鼓鼓囊囊，装着钞票。 吴小宝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场景，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宝，四个信封都是你的，全都藏起来，以后娶媳妇、生孩子都用得上。你已经大了，必须得为这些事考虑。” 吴小宝挠了挠头：“先生，无功受禄，于心不忍，您安排我做事，我能做好就是荣幸，不丢您的面子就行，这些赏赐万万不敢要。” 薛先生又吩咐了一遍，吴小宝只好把信封拿起来放进抽屉里。 “小宝，方大夫那边你经常来来去去，一定要注意保密，不然，日本鬼子生性多疑，盯上方氏诊所那就麻烦了。尤其是田中一郎，这家伙简直无孔不入，就好像夜猫子一般，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出现在泺源公馆的院子里，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吴小宝打了个寒颤，既然连薛先生都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田中一郎这种人眼光毒辣，只要盯上，谁就跑不了。 他想起来，秋葵里那边两个日本鬼子，想要为远道而来的日本武士召开盛大宴会，于是就把这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透露给薛先生。 薛先生叹了口气：“日本鬼子空前团结，中国人在这方面比不上，但也不用气馁，每个民族有不同的战斗方式，任由他们去吧，现在的济南日本人说了算，其他人谁都无法跟他们比拼。” 就连吴小宝都知道，如果八方面军和南方军联手对抗日本鬼子，双方势均力敌。 可现在，日本鬼子一家独大，其他的江湖势力跑的跑，完的完，剩下的不敢在街上出现，只能偷偷行动。 南方军的大将军撤退到北大槐树，还是觉得不安全，一直往西北撤下去，远离济南城，躲到荒郊野外，这样做肯定安全，但怎么才能对抗日本鬼子？消灭鬼子的生力军？他们大概永远不会考虑了。 想到这些，吴小宝就忍不住在肚子里呸了一口，南方军只会耍嘴皮子，一点不办正事。 薛先生喝完了药，双手按住太阳穴，眉头又皱起来，看来是头痛症又发作了。 吴小宝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站着，听候吩咐。 “小宝，出去不要说我的病，看病大夫除了方大夫之外，谁都不要提，就算日本鬼子引诱你说出真相，你也适可而止。” 吴小宝连连点头，只要是薛先生说的话，他肯定执行，绝不走样。 “小宝，上一次送人，你有没有察觉什么？说说看。” 吴小宝想了想，他领着那个人从泺源公馆后门出去，再出西门，离开济南，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拦截，日本人对于泺源公馆出去的人根本不在意，这大概就是薛先生让他放心做事的原因。 唯一让他觉得揪心的是，日本鬼子随时能够关闭四门，瓮中捉鳖，就算脱离了济南城，不管是官道还是旷野，日本鬼子出动军用卡车，人的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卡车的死个轮子。 “薛先生，如果能够在城墙以外，设置几个藏匿地点，把人送出去，直接送到那里喘一口气，等到夜深人静再出去，那就容易多了，不会引起日本鬼子的怀疑。另外就是在路上设置铁钉桩，一旦日本鬼子派遣卡车追击，直接把铁钉撒在路上，扎破他们的轮胎，事情就好办了。” 薛先生笑起来：“说地好，日本鬼子没有卡车，就没有了腿，就算是急行军追赶，也累得气喘吁吁，你这种办法费时、费力、废铁钉，不如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拧开汽车的油箱盖子，抓几把沙子塞进去，汽车开到一半就完蛋了。” 吴小宝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宝，其中的道理很复杂，我无法讲给你听，你也听不懂，但你只要记住，抓起沙子，拧开卡车的油箱盖儿塞进去，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吴小宝点点头，只要能破坏日本鬼子的卡车，那就足够了，至于怎么做都无所谓。 看起来薛先生能够教给他的还有很多，他得好好学。 “小宝，刚才我在办公室，听到田中一郎那边打电话调度人手，要在芙蓉街展开一场围剿行动，是不是你的朋友们要在那里干活？” 吴小宝干脆回答：“先生，我听你的吩咐，已经不再跟他们发生任何联系，他们要在那边偷日本人的商号保险柜，但我不用管，他们自作自受而已。” 薛先生满意地笑了：“正是如此，济南城这么多江湖英雄好汉，他们想干什么咱们可管不了。但我告诉你，很多时候浑水摸鱼就是最好的办法，芙蓉街近在咫尺，那边闹起来，在泺源公馆里面做事就容易多了，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吸引，公馆里驻扎的日本宪兵小队，也会跑过去增援。” 吴小宝似懂非懂，轻轻点了点头。 第96章 任重而道远 沉默了很久，薛先生才说：“小宝，我知道田中一郎的办公室里有一只保险柜，里面装着重要文件，长久以来保险柜的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谁都不相信。” 吴小宝低着头听着，不知道薛先生是什么意思，田中一郎是泺源公馆里面的一只魔手不管谁得罪了他，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小宝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属于无法完成的使命，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您，很多时候必须铤而走险，不然的话就将一事无成，我在这里多年，知道只有生面孔才能得手，你明白吗？” 吴小宝已经听懂薛先生的意思是让自己出手，去保险柜里偷东西，但是又不好明说，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追都无法抵抗日本鬼子的刑讯逼供。 一旦被抓就将是万劫不复的磨难。 “小宝为了一个人干活啊，那是古代中庸刺客，为了无数人干活啊，就济南的人就山东人，就中国人，那就是真正的英雄，并且是顶天立地，震古烁今的大英雄。” 吴小宝点点头，先生，如果你安排我去偷资料，我肯定两肋插刀，万死不辞，有任何事情就请你吩咐。 薛先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方框，方框里写了一串数字。 “小宝看好这个，就在他的保险柜里，有这样一份文件，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锁在里面，有时候他随身携带，所以有时候一次无法得手，里面的资料也会变化，这是一个牛皮纸信封，我只需要你牢牢记住这一串数字，数字对得上里面的资料就没有变。” 吴小宝有些着急：“先生看到资料怎么办？难道掏出来给你？” 薛先生摇头：“不是这样，我之所以一步一步跟你说，就是因为这个任务非常复杂，需要用到照相机。” 吴小宝愣了愣，他知道商埠区照相馆要想照相就得坐在椅子上摆好姿势，照相的师傅跑过来跑过去，不知道忙活多久才能照一次。 他还没有开口，薛先生就接着说：“有一些超小型的照相机，只有火柴盒大小，就能够拍摄资料并且无比清晰，我需要你学会使用照相机，找到这些资料，一张一张拍摄下来交给我，现在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毕竟这个任务又复杂又危险，一旦被日本鬼子发掘，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吴小宝点了点头，他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薛先生这么看重他，并且唯一重任，那他就必须全力以赴做好这件事，让薛先生放心。 “先生你放心，如果我被日本鬼子抓住，肯定不会说，谁让我偷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你的名字。” 薛先生淡然的笑了：“就算你说出也没关系，做这些事总要有人牺牲，不是你就是我或者我们一起，但中国人总要有人去做，哪怕是用尸体填平了护城河，也让后来人有一个前进的方向，可是你知道日本鬼子的刑罚非常先进，就算你不想说，他们有一种药物注射到你身体里，你就会头脑模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 吴小宝不知该如何回答就低下了头，他凭着一腔热血答应薛先生的话，也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就无法回头，仿佛地狱阴间的不归路。 他内心正在打鼓，似乎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并不正确，但刚才话一出口，又不好意思收回，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就是天桥下说书先生教给他的道理。 他几次进入地下室，对于日本鬼子那些刑具，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就包括田中一郎告诉他，每一种刑具的用法也都对它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反正他不想有一天自己也被抓进去，挨个刑具是一遍，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死到临头了也落不了个全尸。 他的确有些后悔，但等他抬头看到薛先生微笑的眼神，忽然明白原来对方只不过是在试探他。 “小宝，我只是想跟你说啊，这些事情没有那么轻松。千万不要觉得答应别人一件事那么容易做到，古代人最看重这一点，对不对？” 吴小宝点点点头，他后悔自己出尔反尔，也后悔对不起薛先生的教导。 薛先生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宝这些事情对你来说还是太重大了，我只是告诉你个开头，以后怎么办？还需要慢慢考虑，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没有开始之前谁都可以后悔，放心吧。” 薛先生这样说，让吴小宝的心情再一次安定下来，他觉得自己偷偷的松了口气，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 在芙蓉街当小混混这几年，他已经学会了明哲保身，一旦发现事情不对，立刻就会缩回脑袋，仿佛乌龟遇到危险啊，头和爪子都缩进乌龟壳一动不动，正因如此，他能比平常人更敏锐的知道风吹草动的消息。 薛先生轻轻敲了下桌子：“小宝，我知道这里放着一套茶具，那是七叔留下来的，是好东西。” 吴小宝赶紧打开衣柜门，把差距端出来，现在他每一次看完之后都会把差距藏进去，搬进来搬出去，乐此不疲。 薛先生拿起一只茶碗，看了看茶碗底下那个印章：“小宝，如果你需要钱，这些东西拿到当铺里，能换个好价钱啊，七叔把它留给你，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你将来窘困的时候不至于一无所有，他只是闲云野鹤惯了没有告诉你而已，我替他说明这件事。” 吴小宝感到惶恐，就算是再没有钱，他也不会动七叔的东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虽然不是君子，但也深知这一点。 “先生，我真想找个办法把它还给七叔，好东西是人家的，我怎么可能私自占有？” 薛先生摆了摆手：“小宝留给你的就是你的七叔偷偷说过，你跟他有师徒之缘，只不过当下江湖行驶，他不可能长期留在济南，所以才会这样，以这种方式把东西送给你，你放心，记住那种江湖好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跟我们普通人不同。” 吴小宝瞬间红了脸，他也想当杨松好看，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软了下来，面对薛先生的宽宏大量，不仅有些心惊胆颤，薛先生临走的时候把那张纸抓起来，钻成一团扔在灶台里面。 吴小宝目送薛先生出去，内心有些沮丧。 如果他能像古代英雄志士一样接受任务绝不后悔，跟鬼子战斗到底，那他就是绝对的英雄好看，可现在他真的做不到，刚刚认识了方氏诊所的方小姐，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幻想，只要能够赚到足够的钱登门提亲，百年之好在济南城，买房子，置地过上好日子，那或许就是他的一个美梦，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成功。 当他想到方小姐灰暗的心情，似乎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双手垫着脑袋，陷入了美妙的幻想。 方小姐冷若冰霜，丫环小溪对他冷嘲热讽，这一切都不要紧，只要方大福对他和颜悦色，恭敬有礼那就够了。 青年男女缔结百年之好，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方大夫同意，他就是方氏诊所的上门赘婿，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家财万贯，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如此一来，那就后顾之忧了，想到这一点，他几乎要乐得笑出声来。 当他翻了个身，眼睛望向门口，碉堡上的探照灯正好考试过来，落在门前的台阶上，把屋里屋外照的透明。 他突然想到芙蓉街的小混混很快就要动手，说是明天，也许是今天这些人虚虚实实，全是假话，这其实也是他交给那些小兄弟们的，既然出来跑江湖，逢人不能掏真心说一半留一半，尤其是在行动时间上只有核心的几个人明白，不然泄露消息出去，对方严阵以待，那就是自投罗网。 他忽然内心焦躁，刚才那些幻想一扫而空，如果芙蓉街的小混混都被抓了，那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他做起来，看着外面的探照灯灯光，不知道想出什么办法，才能帮助那些人，但是他想起从前做了任何事，那些人都会到起凤桥街的小院去落落脚，喘口气，有时候也会坐地分赃，各奔东西。 吴小宝本来按照薛先生的意思，要跟小混混们划清关系，从此以后互不来往，可现在他又想到大家兄弟一场，什么都不管，于心不忍，假如他回到芙蓉街小院，这些人到那里去，被日本鬼子一网打尽，那他又麻烦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团团乱转，仿佛困在笼子里的野狐狸，想不出任何办法，到最后他横下一条心咬了咬牙，决定先回起凤桥，不管今天晚上有没有事在那里睡觉，睡得更踏实。 他收拾东西直接离开泺源公馆，经芙蓉街回起凤桥，芙蓉街还跟平时一样，热热闹闹，灯火通明，那些有钱有闲的达官贵人，到了晚上按照惯例都来这里逛一遭。 不管买不买东西，都是每天的消遣之一。 吴小宝看到这种繁荣景象就知道为什么日本鬼子到这里来开商号，而不是去商务区，就是瞄准了芙蓉街的人气，就像秋葵里那两个间谍，一边给大日本帝国干活，一边也想赚钱，反正赚来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的。 吴小宝在人群里打量，没有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总算松了口气，按照他们的规矩，大部分时间都是凌晨三点才开始动手，那个时间段啊，所有人睡得很熟，外面的天气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吴小宝到了小院，像平常一样，在泉水边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水，才进屋里躺下。 这个院子跟泺源公馆的后厨完全不同，虽然家徒四壁，落满灰尘，但只要回到这里，吴小宝就觉得心情爽快，呼吸通畅。 反之，在泺源公馆里，耳朵里听到的是日本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声，眼睛看到的是碉堡上的机枪和探照灯，心室中都悬在嗓子眼儿，什么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就让日本鬼子抓住，直接扔到审讯室里，生不如死。 这大概就是每一个济南老百姓共同的状态，宁愿在家里吃糠咽菜，也不愿到那些地方，大鱼大肉。 猛然间，院子里有了脚步声，吴小宝从声音判断总共有五个人，那就是小混混们。 他没有起身，几个人进来，向他打招呼：“小宝，我们就知道你会回来，帮我们想办法啊，给我们支招，当下我们都踩好点了，还有七个人在外面把风是盯着商号的老板娘，那些日本鬼子真会做生意，刚开业几天，就把芙蓉街的客人全都拉到店里了，不但卖东西而且赠东西，日本来的发簪和香水儿，买一赠一……” 几个人发牢骚，吴小宝听不进去，他只想知道这些人准备怎样动手。 第97章 逼着分道扬镳 吴小宝开口询问的时候，五个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了。 “你们怎么回事？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这算什么啊？赶紧告诉我，你们在几个地方下手？千万不要贪多嚼不烂。” 其中一个人伸出了右手，张开了五指。 吴小宝立刻明白，这五个人进来就是五剑行动的领头人，他们要在芙蓉街的五个地方同时动手，干一笔大的天量之后各奔东西，这一辈子再也不回济南了。 当这个人说出行动计划，吴小宝吓得一身冷汗，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满头如同冒火一般。 “你们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啊，想同时动武加上号以前，咱们哪能这样干，兔子不吃窝边草，先不能动中国人开的店铺，另外一定把力量集中起来，专攻一家日本商号，你们这样一网打尽，天亮之后你们都走不了，日本鬼子受那么大的损失，他们报告泺源公馆同时报告日本军部，军部早就说过，他们有责任保护日本侨民在济南的安全，难道你们不长脑子不长耳朵吗？” 吴小宝生气，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唠叨。 五个人轻轻的笑起来：“小宝年代变了，咱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一边当小偷一边说自己多么有道德良心，既然是小偷那都一样，就是解苦济贫，不管日本鬼子还是中国商号，那都一样，哪里有钱咱们就去哪儿，有奶便是娘对不对？” 这些话话糙理不糙，当然正确，但吴小宝一直希望让这些小兄弟们走正道，专偷日本鬼子，向日本鬼子下手，放过中国人，但很显然他以前说的话，这些人根本没有听进去，到了现在，突然冒险要干一票大的，恐怕整个芙蓉街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吴小宝说完，心里也知道，形势跟以前不同，这些人根本不会听他的，他说再多也是废话，哪怕把嘴皮子磨破了，这些人依然我行我素，既然如此只能让他们去撞南墙，撞的久了，也就明白自己做错了。 吴小宝又气又笑，停在这几个人面前，弯下腰死死的盯着他们。 “你们以为济南城藏龙卧虎，咱们飞檐走壁，就能够藐视群雄，这完全错了，是因为那些大人物懒得理睬我们，因为我们就是小偷小摸，小打小闹，做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地盘，可现在你们在五个地方一起动手，就算是侥幸得手，恐怕这一比就是几十根金条，几万个大洋——” 刚刚那个小混混笑起来：“我们已经打探消息，每一家保险柜里至少有五十根金条，二十封大洋以上这些日本鬼子都有钱啊，全都是从北平和东京带来的，另外我们看到了两家中国商号，保险柜里也全都是大阳和银票。” 吴小宝生气：“银票动都不要动，上面有特殊标识，你们从这里偷到银票，人家直接向银行总店报信你们在任何地方使用银票，立刻可就会翻车啊！” 那个混混笑起来：“我们当然知道，所以这一次我跟弟兄们说，只拿金条和大洋，其他的一概不管，就算是店里有古董，也不要碰，拿到金条和大洋，立刻离开济南，以后海阔天空老死不相来往。” 吴小宝无奈这些人已经想得很清楚哦，无法更改，只不过他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一旦出现意外问题，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这些小伙伴们目光短浅意识不到这一点，才觉得在济南城只有他们进出商号如入无人之地，把商号当成了他们的钱袋子，吴小宝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是任由这些人嘻嘻哈哈，一边开玩笑一边讨论行动细节。 实际上济南这些小混混和所有的黑道小偷做事方法大致相同，那就是捅破窗户纸使用，鸡鸣五谷还魂香。直接吹进去，让所有人晕倒，然后大摇大摆穿堂过户，打开保险柜带走值钱东西，剩下的就要看个人的运气，有时候保险柜里钱多，有时候钱少费了很多功夫，还不够辛苦钱。 没有遇到孙青霞和薛先生七叔之前，吴小黑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他甚至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在整个济南城横着走都行，到了半夜就使他们这些小混混的天下，可如今跟在薛先生身边他已经知道高手仿佛水面之下的时间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这些人一旦行动就要产生摧枯拉朽的力量，得罪了这些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不在说话，坐下来捶着头。 “小宝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影响了你的微信？” 吴小宝生气，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威信可言，这些人做事实在太荒唐，几乎是杀鸡取卵啊，在芙蓉街犯下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引来多大的关注。 如果抓不到小偷，整个芙蓉街的商号都不满意，到时候日本人只能是全力以赴，出动宪兵和暗探，让他们无路可逃，既然是小偷那就小偷小摸不够了，非得憋着弄一把大的，那就是自己作死。 看着这些人吴小宝就明白为什么薛先生一定要让他远离这些混混，也是因为徐先生站得高看得远，早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小宝，跟我们走吧，到北京和上海去过好日子，只有在那里才能发挥咱们的本事，对不对呀？我听说啊，方世珍做的方大夫，在北平和上海都有自己的产业，想在那里开诊所，治病救人，流芳千古，像这种人挣钱太容易了，家里的金条和大洋再买了保险柜。” 吴小宝听到方氏诊所的名字，心里一动。 “小宝方氏诊所，方大夫的千金那位方小姐如花似玉。全程第一，不知道多少公子王孙看上了他，如果，我们有了钱，好好打扮打扮，也上门提亲，说不定有戏。” 吴小宝皱起了眉头，任何人说方小姐都让他知道不快，就仿佛方小姐这三个字根本不应该从这些混混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对方小姐的玷污。 接下来一个混混说的话，让他突然一惊：“我到方氏诊所踩点的时候，发现共有两个保险柜都在二楼，一个在方大夫卧室的床头，一个是在方小姐的闺房里面，如果到时候，鸡鸣五谷还魂香发挥作用，王小姐人事不知，我就可以好好看看那张脸了，平时在街上，咱是小混混，连靠近都不敢他那个丫环小溪嘴皮子厉害，上次有个人想在街上调戏王小姐，就被他骂的狗血喷头，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啦！” 吴小宝明白了，这些人在芙蓉街踩点其中一家中国商号，就是方氏诊所。 他叹了口气：“你们几个真是胆大包天啊，咱们说好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不要碰中国人的店铺，但你们就是不听。” 那个霍霍摇头：“小宝，你不参与这件事，我们以前跟你商量过，你不行动就不要管我们。方氏诊所又怎么啦？他是有钱人，天生应该吃香喝辣的吗？既然有钱就应该分给穷人，你管他是诊所还是饭店啊？” 吴小宝肚子里涌起一股怒气，火往上撞，有些骂人的话，一下子到了喉咙炎，又被他硬生生压住。 “你们听着，济南老祖宗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如果咱们把济南城的老百姓都得罪了，以后还怎么活啊，哪个会会冷笑以后怎么活，你管以后干什么啊？今夜得手我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别说是北京上海，就算是去广州或者到美国也没问题，只要离开济南，谁管我们是干什么的？” 吴小宝沉下脸来一字一句的回应：“你们动别人可以不能动方氏诊所啊，更不能动方小姐啊，不然的话你们就完了。” 五个混混相互看了一眼，突然间哈哈大笑，指着吴小宝笑得前仰后合：“你想怎么样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想保护人家方小姐，人家认识你是谁？” 吴小宝现在明白了，这些人有奶便是娘，现在已经完全不认他这个朋友，既然如此，他说任何话都不会影响到这些人，双方已经从朋友变成陌路，甚至是敌人。 “你们听着，谁也不要去方氏诊所，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已经踩好点，谁也不能对方小姐有非分之想，不然的话饶不了你们。” 几个人哈哈的笑：“小宝，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当没听见啊，也许我们办完了事儿能分你一份，至于方小姐，那都要看缘分对不对？” 吴小宝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无法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他只好咬紧了牙关，按捺着怒火：“你们给我个面子，不要动方氏诊所啊，这就是我的底线，假如你们一意孤行，我现在就——” 那些人哈哈大笑：“小宝，你总怎么样？你是举报信还是报告日本鬼子去泺源公馆搬兵，告诉你，我们竟然敢跟你说这件事的事情，就不怕你出去告密，相信你根本走不出这个院子，外面就有人放你的血。” 吴小宝吃了一惊，怪不得这些人有恃无恐，看来今天他们已经准备翻脸。 他禁不住苦笑，大家一起在芙蓉街混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是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但如今看全都是假的。 他放弃了哀求对方，脑子里急速的转了转，只能点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们这样说大家，或许今晚就割袍断义，以后再不来往。季凤桥这个小院子以后就跟你们没关系，怎么样？” 那些混混点头：“没错，今晚之后我们不会再来，到明天天亮之前你再也见不到我们，小宝兄弟一场，送给你一句话，芙蓉街的小混混说到底都是一大群癞蛤蟆，千万不要想吃天鹅肉，你吃不起也跟不上，我们今天看到你跟着方氏诊所的方大夫，从芙蓉街经过那种点头还要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让人好笑！” 吴小宝红了脸，但无法回应。 “你还以为那些有钱人看得上我们，他能把女儿嫁给你，别痴心妄想了，甘小姐那样的大美人是留给公子王孙，有钱人呢咱们如果有机会就不能放过，不然的话以后到哪里找这种绝世大美人，快活快活啊，告诉你我已经下了决心，只要得手，我管他是方小姐还是什么小姐，先快活完了再说，哈哈哈哈……” 第98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吴小宝感到极大的愤怒，平时这些朋友已经变成了豺狼虎豹，就在这一刻，他发现芙蓉街的小混混们本质就是如此，他们永远不可能想那些教书先生，医生大夫一样，知书达理，反而在利益面前，露出了狰狞面目，这样一来跟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哈哈大笑的小混混们，内心怒火翻滚：“你们刚才说什么啊？咱们都是中国人，都是济南人，你们欺负方氏诊所的人还算人吗？不管方小姐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他是咱自己的姐妹，日本鬼子欺负中国人也就罢了，你们也想这样？” 那几个人笑得更大声，看起来他们对于吴小宝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果吴小宝跟他们对着干，还有可能双方起冲突，让吴小宝吃大亏，这种情况吴小宝见的多了，以前在芙蓉街许多商号之间，勾心斗角，杀伤力极大。 在那些事情当中，吴小宝也曾经提不同的商号，送信跑腿儿，看我很多这种情况，他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在自己头上。 “小宝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不然的话绝不客气，这一次方氏诊所，我们肯定要去，不管弄多少钱，都得看我们的运气，哈哈哈哈，至于方小姐那就更不是你的事了……” 这些人仿佛已经吃定了，方氏诊所也吃定了，方小姐，吴小宝既然想撕破脸皮，那就索性沉下心来，开始算计这些人。 他知道此刻出去一定会被捆住，打个半死，根本不可能，解救方氏诊所，不如到时候一起行动，在路上再想办法啊。 他勉强压住火气，点了点头：“那好吧，兄弟一场，既然你们要干大事我就闭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但我还是要最后啰嗦一句，如果你们得手天亮之前一定出城，跑得越远越好，不然日本鬼子全程搜索，全都完了。” “你还是给我们面子啊，此前我们就商量好了，得手之后给你留一份，就扔在刘世权那边的角落里，你自己拿回来。” 吴小宝内心感叹，这些混混们犹如一盘散沙，都到了这时候还是只想赚钱，不管其他，最早他们就约定过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啊，但这些小混混们孤注一掷全都忘了此时此刻，哪家里有钱，哪一家就是他们的行动目标，至于是不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那都无所谓。 吴小宝躺在床上这些人坐在破桌子边喝茶聊天啊，等着开始行动的那一刻。 吴小宝恨日本人，所以小混混们不管偷日本人多少东西，他都觉得天经地义，可现在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方氏诊所，这就让他忍无可忍，他现在想的是破坏这次行动，但是又得让这些小兄弟们不能白跑一趟。 他们偷了日本人的东西立刻离开，对日本鬼子也是一种打击，所以吴小宝已经想出办法行动开始，他只要把方氏诊所那边的人都吵醒，那就足够了，一旦屋里灯火通明，小偷无计可施，也只能放弃。 他闭着眼睛装睡，轻轻打鼾，让这些人误以为他已经服从命令，不再起争执，实际他想的是找个机会就溜出去，先到方氏诊所，把他们弄醒了。 忽然间，外面的动静停了。 有人奇怪的问：“”怎么回事儿啊？觉得外面把风的兄弟没了动静，就连打呼噜声都没有了，吴小宝翻了个身，半睁开眼啊，看着门口，他也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有人出门查看，但只迈出一步，就突然倒退回来，因为有三个黑衣人，双手提枪，堵在门口。 屋里加上吴小宝，总共有六个人，三个黑衣人六把手枪，正好顶住这些人，吴小宝起床黑衣人步步紧逼，把六个人堵在墙角。 “哪里的英雄好看，枪下留情，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你只要提出来我们一定改，千万不要拿刀动枪，伤了和气。” 吴小宝毕竟是这些人里面的老大，他向前走了一步，抱拳拱手，跟对方套交情。 黑衣人冷冷的摆了摆枪口：“滚回去，蹲下！” 六个人只好蹲下，双手抱头。 很快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接着想起了大公园那个女人的声音：“吴小宝，到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吴小宝无奈走到门口，那个女人站在院子里，双手叉着腰。 “我知道你们今天晚上有行动，特来帮你们一把啊，三家日本商号，如果追出来你们不用担心我的人在路上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吴小宝陪着笑脸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对方主动帮忙一定另有所图。 果然那个女人接着说：“你们从那些保险柜里偷的东西，出了金条和大洋，如果看到任何信封之类，立刻拿出来交给我，你们要钱我要资料，懂不懂？” 吴小宝想了想，缓缓的点头。 他是什么都决定不了，就连这些混混们的行动也是各自为战，跟他无关。 “吴小宝，你最好跟你手下的兄弟们说清楚，那些信封比他们的命更重要，如果谁拿了信封想要挟我，就是死到临头了，就好像上一次。” 吴小宝感叹，忍不住长叹一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带着深深的威胁。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人家的手枪之下，想不答应也不行。 吴小宝又点点头，那个女人就笑起来：“想不到芙蓉街的小混混这么听话，叫你们怎么干就怎么干，如果早这样我也不费这么多心思了，把你约出来喝杯茶就能谈妥是不是？” 对方根本不知道小混混们已经起了内讧，恰恰相反，还以为吴小宝是他们的头目。 吴小宝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陪着笑脸站在一边。 “吴小宝，看不出你这个人，表面上油嘴滑舌啊，实际上还很老实，是事务者为俊杰，看到我们的实力，你能老老实实听话，这就是本事，我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又费了很大力气，还以为到了你这里，费些口舌。” 吴小宝只好回应：“我们就不过是在芙蓉街讨口饭吃，给我们一条活路，感激不尽。” 他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现在屋里那五个人跟他不是一条心，说再多也是夸夸其谈。 那个女人招了招手，吴小宝走过去，女人压低了声音：“芙蓉街的日本商号全都深藏不露，你们偷了东西最好赶紧跑，等到他们抓人你们就死定了，我不确定三家商号的保险柜里，到底哪一个放着牛皮纸信封？这件事交给你能办好的话，种种有啥办不好，赏你一颗枪子儿。” 吴小宝想反驳啊，但张了张嘴又变成了苦笑，他被夹在中间已经毫无控制能力，这些人没有一个听他的，都跟他无关。 他连连点头，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反正对方是大将军的人全都是南方军的主力，精干部队他就想反抗，也是死路一条，索性弯腰低头，任由对方处置。 那个女人贴着吴小宝的耳朵说：“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山东的抗日形势，我们南方军对于那些牛皮之类的情报志在必得，你最好别马马虎虎拿了情报交给孙青霞啊，到时候一定会连累他。” 吴小宝想了想，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话：“如果投了日本鬼子的资料，他们会不会疯了一样满城搜索，要我们的命？” 女人笑起来：“那又如何，你不听我的话今天就死了，听我的话至少还有活路，对不对？” 吴小宝陪着笑脸点头回答：“那也是。那我们就听话啊，但你得保证我这些兄弟们的性命不能杀人灭口，女人笑起来，南方军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我们光明正大啊，经得起检验告诉你吧，本来这件事我们自己可以做啊，但你们动手顺便拿走资料，就能引开日本鬼子的注意力，呵呵呵呵……” 吴小宝现在明白，这些南方军的人最擅长于街道杀人，本来他们自己能干的事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现在却嫁祸于芙蓉街的小混混，让日本人以为是这些人，偷钱的时候顺便偷走了资料，跟南方军无关。 吴小宝想起大将军那副嘴脸，越来越厌恶南方军这些人做事总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免得惹火烧身，但是日本人满城搜查力度很大，抓到人就扔到泺源公馆严刑拷问，一旦小混混们被抓，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他回头看了看那五个人，在枪口之下五个人瑟瑟发抖，刚才飞扬跋扈的样子已经不见了。 他只好点头答应：“我们一定好好干活，按照你的吩咐，把里面的信封偷出来，你放心，我跟孙小姐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不会那么大胆。惹了你们知道没有好果子吃。” 女人微微一笑，这就对了，算你明白事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吴小宝不敢轻举妄动，女人领导的黑衣人也在外面等着，今晚的芙蓉街注定不会平静。 吴小宝回到屋里，那五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吃定了吴小宝，没想到情况一下子逆转，人家是座上客，他们五个人反而变成了阶下囚。 第99章 日寇陷阱 吴小宝地生告诉他们女人说的话，五个人拼命点头：“小宝咱就是为了钱，至于保险柜里有什么，牛皮纸信封偷出来给他们，与咱们无关，反正天亮之后咱们就各奔东西了，至于南方军和日本鬼子怎么打仗，都是另外的事。” 这些人想的简单，他们不知道杀人灭口的厉害，如果南方就拿到信封，当场处决这些人根本没有活路。 吴小宝最担心的就是，女人出尔反尔，他们为南方军做事，最后挨一颗枪子儿，但这个结果又无法避免枪在人家手上，他又有什么办法？ “小宝他们不会来分咱们的钱吧？” 吴小宝摇摇头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只想着金条和大洋这些小混混们看起来也就是这个样子，再也不可能提升。 他挨个告诉每个人，一旦得手立刻远走高飞，找到牛皮纸信封就到刘石泉附近交给他啊，之所以这么提醒，他就是希望这些人明白，偷到了资料，想拿着资料要求对方，就是自己找死，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再也不要耍小聪明了。 到了凌晨两点钟，小混混们出发。 吴小宝跟着他们到了门外，发现把风的三个人也被枪手控制住，蹲在墙角，双手抱头，一动都不敢动，吴小宝跟那个女人说明情况，对方立刻放人。 小混混们展开行动，吴小宝到了芙蓉街，直接向北毫不犹豫，借着黑暗掩护，突然转身进了小巷，甩开了这些人。 他没有走小露，而是翻过了两家人的屋顶，直接到了方氏诊所的东边啊，他嫌弃两块瓦片直接扔到诊所的院子里，发出稀里哗啦一阵响。 立刻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人一起开门出来查看，吴小宝毫不客气，又扔了两块瓦片随机绕向北面，找了个高处盯着方氏诊所的院子。 留在这里，只要那边灭了灯，立刻再丢瓦片进去，让方氏诊所今天晚上没人能够入睡，只有这样小偷才不敢靠近。 吴小宝现在心存善良，他只是希望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小混混们不去打扰方氏诊所，这些事就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再有小混混们抢劫另外四家商号，肯定能弄不少钱，不能贪多嚼不烂。 诊所那边有人出来查看，向四面大声叫骂，那都是干活的伙计，方先生和方小姐以及丫环小溪根本没有露面，他们是有修养的人，遇到这种事只会闭门不出，免得惹麻烦。 吴小宝松了口气，只要占据这里就不会让方氏诊所出事，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可惜那些小混混们做事毫无章法啊，进了日本鬼子的商号恐怕就要大显神通，一扫而空，想到这一点他也觉得内心十分畅快。 突然间南边一家商号的院子里响起了刺耳的哨声，接着四周灯火通明，十几只手电光柱来回晃动，接着就是小混混鬼哭狼嚎的声音。 吴小宝吓了一跳，接连跨过几个屋顶，到了那家商号的西北面，院子中间躺着两个人，在地上打滚，哀嚎声，一次次传来举着手电筒呢，应该是一群没有穿军装的日本人，手里拎着武士刀，杀气腾腾，沉默不语。 吴小宝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日本商号里面早有准备。 这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小伙伴们自以为聪明，连续踩点已经引起了人家的注意力，严阵以待，布好了口袋阵，这一次所有人都栽了。 吴小宝抄袭两块瓦片，但想了想又放下，他不知道日本商号外围还有没有枪手？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啊，人家开枪他也完了。 他趴在屋脊后面，仔细观察。 紧接着另外两家日本商号院子里，也亮起了手电筒光柱。 总共有六个活活被抓住，不知被砍中了哪里，大声嚎叫，撕心裂肺。 吴小宝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后我们咎由自取，他以前也想到这种结果，只是事到临头，觉得无法接受，日本鬼子如此猖狂在中国地盘上公开砍人，以前从未经历过，他只希望其他的小混混知难而退，千万不要自投罗网。 只是他没想到很快又有日本人压着小混混们进了商号，全都绑在一起，总共有十四人落网。 吴小宝这才明白啊，小混混们清朝出动，就想干一笔大的，免得以后没有机会，可这一次他们想的太美了，还觉得像秋葵里一样，随时能够弄到钱。 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人家保险柜里的钱也不是天大风刮来的，就这样做事以后只会吃大亏。 吴小宝想了又想，不知道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终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混混们之所以挑选日本商号展开行动，一定是像上次一样，南方军早就给了他们承诺，并且提供了高额赏金。 他们想一箭双雕，一石二鸟，谁都想不到，他们算的再精明都不如南方军，南方军那些间谍，整天干这种事，早就一清二楚。 吴小宝只能感到庆幸，自己提前离开，不然的话就跟他们一样也被日本鬼子抓去了，当下唯一能够得手的可能就是小混混瞄准的另一户中国人上号，希望他们能够得手之后逃走，别像这些人一样。 吴小宝盯了很久，日本商号里面的灯全都灭了，又重归了黑暗，这一次，吴小宝感到深深的震撼啊，这些日本人重新布好了口袋阵，假如其他混混想进去救人，也是死路一条。 吴小宝同时能够想到日本鬼子会在四道城门口加强警戒，仔细搜查，一旦有人携带打包经营出入，那肯定就会被抓送到泺源公馆啊，总之日本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啊，不管是留在城内还是逃出城去，都不可能侥幸逃生。 他趴在那里浑身哆嗦，后背直冒凉气，现在才明白日本人和南方军之间的战斗，刚刚开始，他们这些小混混们只能成为炮灰，如果大家不够聪明，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回头望向方氏诊所，那边的电灯也灭了，吴小宝叹了口气，向回翻越几处屋顶，又掀起瓦片扔到诊所院子里面，他就是希望这些人今晚不要睡了，别让小混混们得手，让方小姐受到伤害，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大事。 幸好方氏诊所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人靠近。 吴小宝也不希望跟自己的朋友们动手，大家毕竟都在芙蓉街混过，知道讨生活不容易，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瞻前顾后，但这些小伙伴们不领情，这才是让他最难受的。 第100章 侥幸可生还 坐在高处，吴小宝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他看四周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眼睛如同日本鬼子的探照灯。 敌人怎么调度抓人，他都看在眼里，可惜就是那些小伙伴们没听他的话，到处胡乱来。 才导致这种后果，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如果这些人还像从前一样听他的话，把他当兄弟，也许今天晚上就没有走到末日，很快，所有的小混混都已经被抓，日本鬼子大获全胜，开始撤退。 三个日本商号的灯也熄灭了，吴小宝能够感觉到，整个济南城死气沉沉的，今天晚上的行动之后，芙蓉街将会少了很多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日本鬼子眼里，小混混们如同蝼蚁，意思一大片，凡是阻碍日本商号发展的，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方氏诊所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吴小宝这样做，也算是拯救了一部分混混，让他们躲在暗处，无法前进。 吴小宝从屋顶上下来，绕了个圈回起凤桥街。 天亮之前，四个小混混过来，他们脸上全都挂着沮丧的苦笑。 “小宝，没想到是这样，日本鬼子早就步枪了，天罗地网啊，好的兄弟们被抓了。” 吴小宝告诉这些人，赶紧出城，远走高飞，跑得越远越好，被抓的人肯定熬不住酷刑，一定会交代出他们的名字，日本鬼子天亮之后还会抓人，这时候不走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四个人想走，但没有盘缠。 吴小宝从墙角里找出自己的钱袋子，每个人给了十个大洋，有了这些钱，至少能让他们出去躲一阵。 四个人千恩万谢，立刻出门，但日本鬼子显然比他们更聪明，来的太快了，四个人刚刚离开院子，一阵狼狗狂叫声，十几名暗探就出现在大街上，直接把他们抓住，连同吴小宝一起押送到泺源公馆。 吴小宝并不担心，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参与行动，这一切肯定能解释的清，既然他没有得罪日本鬼子，那就不必跟这些人关在一起。 果然，刚刚到了泺源公馆的院子，一个日本小队长就走过来，指挥日本兵，把吴小宝放开。 吴小宝回到厨房，三个厨子刚刚起床看到他有惊有喜。 这些人知道日本鬼子在芙蓉街抓人，抓的都是原先那些小混混，他们本以为这次行动是吴小宝带领的，看到吴小宝回来全都精神紧张，跟着吴小宝进屋。 “小宝，日本鬼子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直接对准日本鬼子的上号，我听说那些商号可都是日本军部里的家眷开的。” 吴小宝摇摇头，先坐下喝茶，他的心情非常沮丧，如果那4个人直接拿了大洋，翻墙而走的话，也许不会被日本鬼子抓住如今所有参与行动的小伙伴们全军覆没，真是倒霉透顶。 “小宝，日本鬼子看来真的信任你，就算你犯了这种事，还是放了你，真是太好了。” 吴小宝皱着眉头解释：“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干啊，这些人的行动与我无关，我以前曾经劝过他们不要对日本鬼子动手，结果还是不听话，导致了这种后果。” 三个厨子对望了一眼，挠着头，根本不相信吴小宝会这么老实，按照他们的理解，芙蓉界所有的行动，都是吴小宝一手指挥那些小混混们以他为核心，这种行动肯定少不了他，之所以日本鬼子不敢抓他都是因为薛先生。 吴小宝不管这些人信不信？此刻最想找到薛先生，让他帮忙捞人。 他本来想等到天亮，在做这件事，但日本鬼子在审讯室里严刑拷问，一个环环熬不住酷刑啊，胡说八道，把它说出来，两个日本兵，直接过来抓人，吴小宝很坦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参与这件事，也口口声声劝说这些人放弃行动，不管别人怎么，再脏他都平安无事。 等他进了审讯室发现田中一郎就坐在审讯桌后面，所有被抓进来的混混都倒在血魄中，满身是伤，奄奄一息。 “小宝他们说，这件事是你干的，所有计划全都出自于你的手，是不是这样？” 田中一郎皮笑肉不笑，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些人。 吴小宝丫头：“那不可能，我跟这些人说过，芙蓉街上的日本商号全都有来头，千万不要找不痛快，动了他们就是找死，可这些人不听话，跟我无关，我也没有参与行动，不然的话早就被抓了。” 田中依然感叹：“小宝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真的辜负了我的信任，这些刑具的厉害我跟你说过，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我们这么熟了，我都不好意思向你下手，可这些商号对于大日本帝国来说非常重要，他们是日本侨民的希望，在济南我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你懂不懂？” 吴小宝点头，面无惧色，他没有做这些事心里有底，不管田中伊朗怎么说都无所谓。 田中一郎走过来，绕着吴小宝转了一圈。 “小宝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直接说还来得及，再耽搁下去你就完了，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悄悄跟我说，我替你开脱，几句话就没事了，薛先生那边一定会皆大欢喜，他也不想看着你出事，对不对？” 吴小宝咬定一句话，那就是他根本没有参与此事，不管任何人来问都是同样答案。 “先生我说了，这件事跟我无关，不管你怎么调查结果都是一样，你可以问所有人，我已经是泺源公馆的人，又怎么可能得罪日本商号？” 田中一郎脸色一变：“小宝好听的都说完了，如果你还嘴硬，那就怪不得我了，我也只能公事公办，这些刑具，请你尝一遍。” 他挥了挥手两个日本鬼子推着吴小宝向前走，直接把它绑在旁边的柱子上。 吴小宝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装英雄。 “小宝，我最后问你一遍，不要嘴硬，老老实实交代，不然几鞭子下去你就撑不住了，到那时候再说，有什么意思？不如听我的话赶紧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做的？我相信芙蓉街的小混混没有这么大胆，敢对日本人下手。” 田中一郎脸上带着笑，循循善诱，就想从吴小宝嘴里套话。 吴小宝，只会说实话，既然没有人支持他这样做，他也没有参与，那就一口咬定绝不改口，吴小宝的样子让田中一郎毫无办法啊，北京啊，他是薛先生的人，在这里受到审讯，血肉模糊，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 “小宝，我数一二三，你再怎样就别怪我无礼了。” 吴小宝闭上眼睛，不再开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对方找他麻烦，那他就忍着。 就在此刻，薛先生从外面进来，跟田中一郎而语了几句。 田中一郎笑了：“我就是考验考验他，让他多经受一点磨练，很好，他已经经受住了考验，现在就放他出去。” 薛先生面无表情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吴小宝一眼。 田中一郎白了白首，两个日本兵，把吴小宝放下来。 “小宝果然好样的，跟着薛先生，学的有模有样，我就知道你没有参与这件事，就是想试探试探你，看你有多大胆量，现在没事了，你跟这些人无关，薛先生也说，他会回去亲自审问你。” 吴小宝走出地下室，薛先生在门外站着，直接领着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吴小宝想解释，刚刚开口薛先生就摆了摆手：“不用说我都知道，这一次你做的对，不管他们怎么干，你都洁身自好，没有参与，不然的话，就算我出面也救不了你，田中一郎明明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头目，是这些小混混自作主张，才导致了这种恶果。” 吴小宝十分感激：“薛先生，谢谢你来救我啊，如果没有你我就完了。” 薛先生冷笑：“就算我不去，田中一郎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我们要的是事实。只要你没走错路，谁也害不了你。” 两个人坐下，薛先生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小宝，这次你知道日本鬼子有多么，诡计多端了吧，秋葵里那一次，他们没有经验，以为小混混不敢对日本上号下手，当下只要是在芙蓉街，做买卖的日本人都说到日本军部的保护，他们亲自派人摆平一切，任何人想找这些商号的麻烦，那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吴小宝拼命点头，经过这件事，所有小混混们几乎被一网打尽，再也不可能出现同样的事。 “薛先生，我知道了，以后跟日本人打交道，都得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要把他们当傻子小宝，日本人在东海吃鱼长大个个聪明绝顶，鬼心眼子很多，你们这些半大孩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老老实实好好学习，等到自己真正长大了再说，刚才几个混混交代他们想去方氏诊所，但那边灯火通明，他们下不了手，听说有人往方氏诊所的院子里扔瓦片，把所有人都惊动了，是不是你干的？” 吴小宝点头，那种办法虽然愚蠢粗鲁，但最管用，不然的话这些小货我们早就摸进去，方氏诊所又遭殃了。 “小宝你应该告诉他们，王大夫亲自给我看病，得罪了方氏诊所就等于得罪了我。” 吴小宝一拍大腿，当时他只是着急忘了这句话，也许早这样说啊，小混混们就不敢把方氏诊所列为行动目标了。 “小宝，从这一件事你就应该看明白，日本鬼子到了关键时刻，人人管用，他们绝对不会让中国人过于猖狂，整个济南城几千日本鬼子，全都是铁板一块，他们的日本侨民也都是汉奸，表面上看笑容可掬，连连鞠躬，实际上到了沈熏室，全都变成凶神恶煞。” 吴小宝当下也能看清，日本鬼子的本来面目，只可惜做到这一点，很多人付出了血的代价。 “薛先生，我现在总算明白，日本鬼子有多厉害。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冒险青帝，死路一条，不知道南方军，这一次又是出了什么诡计，让我的那些小兄弟们吃亏上当？” 吴小宝一直觉得，肯定是南方军的大将军和那个女人，又提出了高额悬赏，让这些小混混们给他们透资料，所以小混混们贪多嚼不烂，除了这些金银财宝，还有南方军给的金条，以至于他们迷失了方向，最终陷入绝对的危险当中这种陷阱。 吴小宝看过两次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那些小混混根本不知道，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第101章 贪心不足，进取不止 既然如此，只要日本鬼子和南方军还使出这样的诡计，济南城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上当受骗。 薛先生摇头：“小宝，你不要想的这么多，不要管这些事，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就在泺源公馆的后厨老老实实待着，等待机会，如果你妄想一步登天，只会死路一条。” 吴小宝当然明白薛先生的苦心，不让他知道更多事，也就是不惹事，自然能保证安全，但现在济南人被日本鬼子和南方军交替蚕食，很快就剩不下几个，作为济南人他有责任帮助其他人远离危险。 “小宝，千万不要妄图对抗南方军，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其他人，都不是你能想象的。” 吴小宝挠了挠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反正他觉得。济南人长期如此，到最后一定是死伤无数，导致全程灭绝，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薛先生的表情，沉重的像一块石头，他坐在那里，耳朵偶尔轻轻动一下，其实是在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日本鬼子炸了这么多小混混，其实毫无用处，他们要的是小混混背后那些幕后主使者，可这些人虽然拿了南方军的好处，却没有真正见过那些大人物，就算他们想招工，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小宝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啊？跟这些小混混断绝关系就是让你知道，他们在日本鬼子严刑逼供之下，什么都往外说啊，一口咬到你就挣脱不了。” 吴小宝现在终于明白，薛先生用心良苦，假如他没有在起凤桥街见到那些小混混，不管那些人怎么反咬一口他都不害怕，可如今他跟这些人在院子里商量，又跟着他们一起行动，多多少少扯上关系，就算他没有到日本鬼子的商号去，也会受到牵连，假如这一次不是薛先生保他，恐怕要出大麻烦了。 “先生我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了，就是听你的话，绝对不会私自行事。” 薛先生欲言又止，望着吴小宝眼神越来越复杂了，仿佛在上下打量他。 吴小宝感受到，自己让薛先生失望了过去人家说了那么多，也教了那么多了，但他始终没有记住，反而惹出这样的事，将心比心，如果这件事放在他身上，他也会生气。 “小宝你回到厨房好好休息，不管那三个厨子问你什么都不要开口，就是咬定一句话，你跟这些小混混已经没有关系，现在你是泺源公馆的人。” 吴小宝赶紧点头，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惹出大麻烦，连薛先生也保不了他。 “先生我已经记住了，就是南方军那边总是挑事儿，如果不加防范，以后还会惹出其他事。” 吴小宝本意是想说自己以后跟南方军也不会产生任何关系，但这句话显然没有表达清楚。 薛先生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小宝，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南方军三个字。你先去吧。” 吴小宝一瞬间涨红了脸过去，薛先生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啊，现在肯定对方是失望至极才会这样。 他赶紧低下头走出去，脸上如同火烧一样，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跟薛先生之间并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人家那么高明，把他弄到泺源公馆就是为了让他干活，但他偏偏捅了这么大篓子，还得让对方出来收拾，在日本人那里受到质疑，简直是帮了倒忙。 吴小宝穿过院子，走向厨房日本兵又在爬上卡车，往外出发啊，看着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异国强盗，吴小宝就感到又无助又愤怒。 他没有什么办法消灭这些鬼子，而南方军和八方面军虽然有力量，却又不放在济南，所有老百姓只能逆来顺受，就好像装在笼子里的狗和猫，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站在厨房门口，突然觉得今天两难啊，向里面走，就要在泺源公馆里面继续待下去，潜伏隐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往后退就要离开泺源公馆，失去屏障，一旦被日本鬼子抓住就是死路一条，跟那些混混们没有什么区别，不管他做没做过那些事，日本鬼子的皮鞭和棍棒都会死命的招呼。 他扶着门框，有些头晕目眩啊，不知应该怎么选择。 三个厨子出来看到他的样子，赶紧伸手把他搀扶进去放在床上。 吴小宝闭着眼睛，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过去在芙蓉街讨生活的那些日子，在眼前滚来滚去，当下所有的兄弟们都完了，他又变成了光棍一个，看起来以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过日子了，混来混去，连自己的命都混没了。 他知道杀人的是日本鬼哥，而南方军的人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啊，但是这吸了一口气突然响，到北大槐树那边找到大将军，跟人家说清楚，咱也不要让济南人替他们做事了，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这样下去济南城这些热血之士，就全死光了。 他睁开眼，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觉得恶心，想吐赶紧又闭上了眼。 “小宝你好好躺着，我们出去干活。” 三个厨子出去把手关门，屋里又静下来。 吴小宝觉得自己仿佛是大明湖里的一条船，一阵风卷来湖面，涌起波浪，这条船就反复动荡，无法安静。 吴小宝甚至觉得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进湖里，淹死大明湖最深的地方超过三丈，水性再好的人都有可能在里面淹死。 他又想起了明湖擂台赛，那才是真正的凶恶之地，不管谁上台打擂，都有可能人称为日本鬼子刀下之鬼。 吴小宝翔济南人为何如此多灾多难，张长官和韩长官在济南打仗，打的天昏地暗，老百姓遭殃，上午片瓦遮身，下午立锥之地。 德国人和日本鬼子也在山东打仗，最后日本鬼子打败德国人，把胶济铁路线收入囊中，只是想不到日本鬼子比德国人更狠毒，简直没有人性，以杀中国人为乐趣。 吴家堡遭到屠杀的时候，吴小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起们一个一个导向，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在没死的人身上补刀，就那样狠狠的捅下去，只有恶魔才会这样做。 吴小宝肩负着血海深仇，但如果让他端着刺刀直接去捅日本鬼子，恐怕他也下不了手。 门轻轻开了，有人进来坐在床前，吴小宝睁开眼，看见瞳妍那张脸。 “小宝怎么样？我买了制锦市孟家的酱猪蹄儿给你送来，多少吃一点？” 吴小宝坐起来，他不知道同学什么意思？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他只是看着对方没有回应。 “小宝我知道芙蓉街这边出了大事，三家日本商号，还有一家中国商号，都被人闯进去，损失惨重，你有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吴小宝叹了口气，看起来混混们还有漏网之鱼，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 他茫然的摇摇头，等待童爷的下文。 “小宝我就想告诉你，既然芙蓉街乱成一锅粥，就需要咱友人维护秩序，我想让几个徒弟过来归你指挥，整顿芙蓉街，商号们的资料帮助他们看家护院，最后收点保护费，你觉得怎么样？” 吴小宝听明白了，童爷是见缝插针，既然芙蓉街这边乱起来，他就能够想办法赚点钱，并且一步一步配置自己的视力，在大观园那边插一杆旗再到芙蓉街这边，找一个落脚之处。 童颜不但有练功夫的头脑，还有做生意的本事，这样一来，城里城外都有他的眼线，那就好办的多了。 吴小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正他知道童爷这件事很难办，要想在芙蓉街插旗立威就得通过日本滚子，不然的话这些商号走南闯北眼界很高，水也不吃这一套。 “小宝你听懂的话，我们就来谈一谈分成的问题，给你两成干股，什么都不用做，白白拿钱怎么样？” 吴小宝这一次勉强点了点头，他不要钱，但为了稳住童爷，让对方把自己的计划全都说出来，还是假装同意。 童爷立刻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小宝这就对了，咱维护芙蓉街的秩序等于是给日本鬼子们分忧解难，同时也让中国老百姓在这里做生意，开买卖越来越顺畅，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跟日本鬼子啊，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有了薛先生这个靠山啊，不管在芙蓉街干什么都顺风顺水，我想了想，咱不管日本鬼子的商号，只管中国人的买卖，一共有七十家，从南头到北头，个个生意兴隆，像他们要保护费的话，每个月也能收一大笔钱，对不对？” 吴小宝再次点头，童爷既然敢这样说，就已经做好了调查，正因如此，他就能够一击必中，就算是跟薛先生去说，也很容易通过。 “小宝，我跟薛先生没有那么熟，你先去透个风，如果他同意我就开始打点，不管是薛先生还是田中一郎，咱们都得送些钱才行，我已经准备了一些金条，到时候拍在桌子上，不怕他们不同意，你说是不是？” 吴小宝现在满脑子都是地下室里那些流血的兄弟，他一闭眼，这些人鬼哭狼嚎，拼命挣扎，向他爬过来，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下了床坐在桌边桶，也殷勤的端起茶壶给他倒水。 “小宝这是个好生意，芙蓉街名震大江南北，连北平和上海那边的人都知道，如果咱们能够在这里收保护费，以后甚至还能凑钱开店铺，借着芙蓉街赚的满满的，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有了好生意我还会跟你合作，你只要跟薛先生透个口风，给我引荐那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两成干股妥妥的放到你口袋里。” 吴小宝看着童爷那张没开眼笑的脸，就知道济南城现在人心惶惶，但有些人偏偏是富贵险中求愿意做刀头舔血的事儿，既然这样，他就成全对方，不管同业想干什么都支持就是了。 “童爷办法是你想出来的，我不要这么多干股，只要最简单了。老百姓有用，那就可以去做，你需要我向薛先生说什么？直接告诉我，我来转达就是了。” 铜也精神一振，连连点头：“那就太好了，小宝，你只要告诉他现在芙蓉街，出了这么多事儿，乱糟糟的，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护秩序，我在大观园那边总共有七十多个徒弟，派二十个人过来找一间小屋，每天蹲在这里，只要外面有事立刻出来摆平，到了晚上我们也组织巡逻队那些飞檐走壁、溜门撬锁的小偷，一个都让他们跑不了，总之只要我们来了，所有商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肯定安心赚钱，越赚越多。” 第102章 事事如意算盘 童爷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只要这样做他就能够在芙蓉街扎下根来扩充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这条街上最厉害的人，所有商号都听他的。 吴小宝看得清清楚楚，却又无可奈何，芙蓉街留下这样的空子，就是给童爷这种人准备的日本人也希望有汉奸狗腿子替他们出手，整顿芙蓉街，让芙蓉街恢复平静，而不是打打杀杀，所有人无心做买卖，全都变成了一片荒芜，让这条名震南北的商业街全部消失，让日本鬼子也无钱可赚。 他们管理这里，征收税赋以后肯定转的满满的。 童爷瞅准了这个肥缺，果然有眼光。 “小宝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着向薛先生报告就行了，你只要记住一点，有钱大家赚，有水大家喝行不行？” 吴小宝苦笑起来，但实在没有办法啊，抵抗童爷，毕竟人家做的事也可以越过他，直接向薛先生或者田中一郎汇报。 先跟他说，只是给他面子，就算他不参与，童爷照样大行其市。 “童爷我会告诉薛先生，让他来定夺，至于能不能成，全都在他一句话。” 童爷连连点头：“没错兄弟，只要他点头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反正到时候我不会抠门，一定会拿出大部分利润分给各位大佬，让他们都有钱赚，都有好处，绝对不会私心过重，你是了解我的，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谁也没说过我抠门。” 吴小宝不想这些，他对于童爷过去并不了解，只是这一次薛先生安排童爷掌管明湖擂台赛，双方才有接触。 童爷临走摸出一封银元放在桌上：“小宝这是你的好处费，我做事从来都做在明处，绝对不会让朋友白白帮忙，以后咱们相处久了，你就了解我的脾气，芙蓉街这地方是济南城的核心商业街，谁在这里扎根谁就能像当年的几大馆子一样，，飞黄腾达，日进斗金。” 吴小宝对于济南的老字号也知道一些那些人都是在芙蓉街发家，然后到北平和上海去开分店，最终成为全国名牌儿，像童爷这样的人，天天惦记着升官发财，肯定想到很多路子，等到天时地利人和一定会使出来。 童爷准备告辞吴小宝送他到了院子里，两人看到北面的卡车，一起停下来。 “小宝，在这里做事还真的是九死一生，你天天看着日本鬼子抓人杀人，会不会胆战心惊？” 吴小宝摇摇头：“我就是个厨子，只在后厨做事，又不到外面去，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影响不了我。” 童爷嘿嘿一笑，向吴小宝挑了挑大拇指。 两人离开泺源公馆的后门，那些日本鬼子抱着长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他们。 童爷感叹：“如果没有你和薛先生，我也来不了，这里每次经过港少，全都心里哆嗦，不知道这些日本人什么时候变脸，你和薛先生真是有本事跟日本鬼子打交道，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份胆量我可比不上。” 对方有意溜须拍马，吴小宝却觉得内心并不舒坦，就是因为他觉得童爷说什么话都不是真心，根本就是为了达到目的故意这样说啊。 两人到了狮子口间，童爷低声说：“小宝，我知道，你在泺源公馆里也不自由，吃吃喝喝还行，要想找姑娘肯定没有路子，在这边我有朋友，如果你有这方面需要，直接找他就行。” 两个人走到一座茶楼，童爷向茶楼上指了指：“到时候你报我的名字对方就会接待。” 吴小宝过去，从未想过这件事，他虽然知道商埠区那边有很多暗仓，但自己绝对不爱好这个，深以为耻。 所以他顿时涨红了脸：“童爷，这个还是算了吧，与我无关，彤也笑嘻嘻的继续说，我不是指的你，如果薛先生或者田中先生甚至其他的日本长官有需求，那就是你讨好他们的机会，对不对？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你如果能升官发财我也脸上有光，呵呵呵呵……” 吴小宝内心对于童爷更加厌恶，作为监护人他应该练习武艺，杀敌报国，而不是整天思考这些肮脏的交易，如果童爷带人进驻了芙蓉街，芙蓉姐肯定会搞得乌烟瘴气，小人横行，所以吴小宝有些犹豫，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跟薛先生说。 两个人在西门桥分开，童爷一直向西回大观园。 吴小宝站在桥上，看着流水，他希望流水能够冲刷啊，他的思想把芙蓉街发生的那些血淋淋事件全都冲走，翻过一页不再想起，但这些刻骨的仇恨是怎么都忘不了的，他只是希望自己有更大能力，为那些混混们报仇。 日本鬼子的卡车从西门桥上呼啸而过，所有老百姓站在两边漠然看着，仿佛一群呆头鹅啊，这就是济南城的现状，老百姓真的无力抵抗日本鬼子，任由鬼子横行，也无可奈何。 吴小宝感叹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人，真是太低调了，根本不想对日本鬼子动手，让日本鬼子无法无天，不知不觉他就想到北大槐树，恨不得赶到那里告诉大将军，请他出手，给日本鬼子当头一击，不然的话济南人太窝囊了，已经暗无天日，很难活下去。 就在此刻，有三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吴小宝身边经过，一直向西。 听他们说话，就知道他们是去大观园找童爷报名参加明湖擂台赛。 吴小宝感叹很多江湖好汉不知道这是送死的局，还以为到了这里就能够光宗耀祖，跟日本人过过招，消灭日本鬼子，为中国人出气。 吴小宝皱起了眉头，如果山东的英雄好看，都如此直爽，想在擂台赛上一较高下，那就真的上了日本鬼子的当，不管他们有多厉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日本鬼子是出黑暗手段，上擂台的中国人都得死。 这三个人说话是潍县口音，看他们走路的姿势，练的都是外门硬功，只不过中国功夫再厉害，也挡不住枪子儿。 吴小宝看到乡亲们在日本鬼子的机枪下成片倒下就知道，只有枪械才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东西，普通人练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拼命精进，日夜不停，但最后还是比不过日本鬼子的快枪。 三个人走过去，忽然又转回来向吴小宝抱拳拱手：“小兄弟，刚才我们看到你跟一个人在这里分手，借问一下，那个人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大观园童爷？” 吴小宝叹了口气，默默的点头。 “小兄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跟这样的江湖大侠有关系，我看到你们从泺源公馆那边出来，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童爷对你说话客客气气，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吴小宝报了自己的名字，三个人面面相觑，应该是从未听说过，这其中的关系非常复杂，吴小宝也懒得解释。 “三位童爷已经回了大观园，如果你们想找他就赶紧去吧。” 三个人轻轻拍打胸脯：“小兄弟果然厉害，知道我们是来找童爷的，明湖擂台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齐鲁大地，我们三个人从潍县二十里铺来就是为了打日本鬼子，教这些小鬼子做人在擂台上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如果小兄弟可以引荐带我们去见童爷，感激不尽。” 吴小宝没法解释，这其中的关系十分复杂啊，这三个练武的人看起来性情豪爽，不会拐弯抹角，就算讲给他们听，他们也听不进去。 他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人，还有一些事你没到大观园，直接找童爷就行了，这些事跟我无关，抱歉，帮不了你们。” 三个人皱起了眉头，拉下脸来：“小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从威县来济南，人生地不熟，你既然跟童爷有关系，为什么不能帮忙引荐啊？” 吴小宝生气，他可以引荐，但要看自己高兴这三个人傻呵呵的，从乡下过来到了济南这样的大码头，还以为别人非得给他帮忙不行。 吴小宝摇头：“我真的跟同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过去引荐人家也不听，你们还是直接去大观园吧，到了摔跤场，见到童爷什么都好说。” 三个人有头就走，嘴里嘟嘟囔囔。 吴小宝听的火起，这三个人口出狂言，自言自语说，如果不是，看在同一的面上，三拳两脚就把吴小宝打到河里去喂鱼。 吴小宝气笑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迎来无妄之灾，跟这三个人素不相识，对方就想这样做，真是武林莽夫。 看着这三个人的背影，吴小宝就知道，一个明湖擂台赛将会吸引无数江湖莽汉，前来参加啊，实际上这些人都是来送死的，只能给日本鬼子当炮灰，就算他们上台也是一个死。 更何况童爷这边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扣钱，谁来参赛就等于是给童爷送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吴小宝不引进，也是从另外一个层面上帮他们而已。 这三个人走远了，吴小宝才默默的往回走，到了芙蓉街，他觉得脚下沉重过去欢欣鼓舞，笑着颜开的，商业金街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很多商户都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也看到了日本鬼子在芙蓉街抓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关起门来，明者保身，正好便宜了秋葵礼盒，另外参加日本商号。 他们开门迎客，站在门口大声，欢迎顾客进去。 有顾客离开，店员和老板就在后面用力鞠躬，额头几乎碰到膝盖，吴小宝看着这些人卖力的表演，就觉得这些都是傻瓜。 日本人在芙蓉街开买卖，为的就是刺探情报，正如薛先生说的，他们都是间谍，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日本军部服务。 这些人赚钱不赚钱都是其次，只要在中国的地盘上长下了根，就能持续向北平和上海发展，吴小宝已经能够猜到他们，就像蜘蛛编织大网一样，最终所有中国人都被他们吞掉，整条芙蓉街也变成了日本的商业街，到时候满街都是日本酒馆，日本商品，日本妓女和日本声音。 他打了个寒颤，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中国人就完了，彻底沦为二等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伺候日本人。 他走到关帝庙的时候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黑底金字的牌匾，在阳光照射下闪闪放光，里面进出的人十分稀少，跟往常完全不同。 很快他就听到有人在关帝庙院子里说话大呼小叫，全都是日本人的声音，这才明白，日本人连这个地方都占了中国人，不想惹麻烦，所以就不进来。 第103章 纷纷自投罗网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秋葵里的两个日本老板，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热情的鞠躬：“小宝，怎么就天有时间到这里来？” 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个花枝招展的日本女人，穿着五颜六色的和服，手里摇着小小的纸扇。 吴小宝打了个招呼，那个女老板就回头介绍：“这都是日本军部那边高级军官的家眷，他们知道中国人信仰关二爷，非得让我带他们过来看看，只不过他们对于里面的泥胎神像不感兴趣，可惜济南没有樱花啊，他们最喜欢的是樱花漂浮的季节，在公园里弹琴唱歌，喝酒赏花。” 那些女人看着吴小宝上下打量，眼中露出鄙视之色，吴小宝知道自己穿的寒酸，引不起这些人的注意，那些人继续往外走，直接去了秋葵里。 两个老板陪着吴小宝站在那里说话啊，问长问短，非常热情。 “小宝听说田中先生对你也很看重，他，希望你能留在泺源公馆为他们做事，给你一个很好的职位，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据说田中先生连地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吴小宝点点头，他对于那个地道根本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日本鬼子诡计多端，在这种地方挖了地道，费了那么大力气，只是把芙蓉街秋葵里和泺源公馆连接起来。 他向北边看了看，如果向孙青霞报告的话，就得把地道的出口入口全都指出来，中间经过哪里也得认真揣摩啊，到时候为了截断日本鬼子的来回通道，直接把中间挖断，鬼子就无路可逃。 “小宝，昨天晚上芙蓉街发生了一些事，据说跟那些小混混有关，幸好你不在里边，我们也松了口气。” 吴小宝明知道这两个人说假话，他们对于中国的小混混恨之入骨，秋葵里遭受那么多损失，最后不了了之，他们这口气没出来，一定怀恨在心，如今看到小混混们出事，背后别提多高兴了。 吴小宝敷衍了几句，看到玉谦旗袍店，开着门就告辞了两个日本鬼子直接去了旗袍店。 里面的女店员上次见过他，等他进门脸上都带着诧异。 吴小宝想了想，陪着笑脸问：“方小姐有没有来做衣服？我跟方大夫很熟，一会要到他家里去，特意来问一问。” 两个女店员捂着嘴笑起来，让吴小宝顿时红了脸，他明白自己这种问法肯定十分蹩脚，没有人会这样问。 两个女店员每天守在店铺里面见多识广，进来的是什么人，心里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得清。 “方小姐没来她的丫鬟小溪来过两次，现在不是做衣服的季节，他们只是来看看料子而已，方大夫治家很严，十分结茧，不让方小姐随意买新衣服，所以一年到头只有四季各换一套。” 吴小宝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各换一套需要多少钱？两个女店员对望了一眼，脸上表情一片愕然，随即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捂住嘴说不出话。 吴小宝没办法只能默默的等着对方笑够了才继续问：“我是想问方小姐每年做衣服花多少钱？” 两个女店员合计了一下，才爆出了一个数字：“二十个大洋，只少不多啊。” 吴小宝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方小姐家庭富裕，再做衣服和外面肯定是大手大脚，现在明白，就算是方氏诊所再有钱，在衣食住行方面也非常节俭，没有铺张浪费，这正合他的心思，不然的话跟方小姐交往下去，恐怕钱就不够花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啊？是不是想给方小姐买衣服？这里有十几匹苏州来的段子，以前是方小姐最喜欢的，但方大夫不让他买，如果你愿意，一样给他挑一块，多点旗袍，我们这里有它的尺寸，立刻就能裁剪开工。” 吴小宝愣了愣，他知道两个女店员是在取笑他，认为他没钱买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关心方小姐的事。 他挺了挺胸脯，跟着女店员走到西墙边，货架上都明码标价，是整个店铺里最贵的料子。 两个女店员介绍，用这样的料子做一身衣服，每一件就要八个大洋，花色共有十六款，每个季节四款，上面有风景图案，也有花卉牡丹。 “如果你真的想对方，小姐表达心思，那就给他一样买一件，付钱之后我们立刻裁剪半个月就能送到浮上去。” 如果放在从前，吴小宝想都不敢想，因为他知道，就算是给方小姐买衣服，也会被对方拒绝，那就真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惹人耻笑，但现在他的心思很乱，芙蓉街上发生的事让他坐立难安，所以心里的那杆秤已经被打翻，毫不犹豫告诉两个女店员：“就按你们说的，一块缎子做一件，但是尺寸一定要准，不然的话做好了，方小姐穿着不合身可不行。” 两个女店员吃了一惊，他们一开始笑话吴小宝，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吴小宝如此大气，真的要买旗袍。 “你是说真的十六件旗袍，一百二十八个大洋，现在就付上定金，到最后拿衣服的时候再把余款付清楚，怎么样？” 吴小宝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童爷给的那封大洋直接放在柜台上，这些钱是不义之财，就算全都花了也不心疼。 两个女店员这才明白迎来了大主顾，赶紧把吴小宝让到一边给他上茶。 “先生你给方小姐买衣服是不是要先告诉她一声？不然的话这样做有些突兀，我们从前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你方便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方氏诊所说一声？” 吴小宝点点头，大度的挥挥手：“那就去吧，把方小姐请来，我们当面跟他说。” 一个女店员吐了吐舌头，顽皮的一笑，立刻出门去方氏诊所。 吴小宝喝了两杯热茶，内心那股狂热的火焰渐渐冷静下来，低头一想，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太冒失了，恐怕不妥。 就在这时那个女店员回来，后面跟着丫环小溪。 小溪一进门就气哼哼的指着吴小宝：“你这人简直是个无赖，我们家小锦衣服多的穿不完，用得着你在这里摆阔气，你算什么人，就算给小姐买衣服，她也不惜穿，赶紧收起你的臭钱，滚吧，如果让方大夫知道，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一顿乱棍把你打出去！” 两个女店员知道惹了祸，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吴小宝想了想，陪着笑脸说：“我只是走到这里想到方小姐喜欢旗袍就想冒昧的给他买衣服，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我赶紧走也就是了。” 小溪上下打量吴小宝，忽然间又气又笑：“你这个人也真是麻烦啊，我们都不认识你是谁，你就想给方小姐买衣服，整个济南城还有你这样的吗？芙蓉街这么多小混混，谁这么大胆，敢来找方氏诊所的麻烦，如果让方大夫知道，饶不了你，你别以为你替薛先生到家里来送信就能为所欲为，惹恼了方小姐，也没有你好果子吃。” 吴小宝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啊，总之心里乱糟糟的，不知干什么好，当下的芙蓉街已经变成了他的噩梦，一走进来就觉得鬼哭狼嚎，阴风阵阵，那些死了的小混混们都在向他喊冤。 两个女店员赶紧把那封大洋拿起来放在吴小宝的口袋里，请他离开。 吴小宝垂头丧气出门，三个女孩子在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吴小宝仿佛丧家之权，一步一步回祁凤桥小院，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些事，之前早就应该阻止那些小混混们挑战日本商号，甚至最初他们就不该向秋葵里动手，开了那个先河完全错误。 他回到屋里，一头扎在床上一动不动，觉得浑身真的像被抽了筋一样。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薛先生不让他管明湖论坛上的事，但童爷借着这个机会，顺杆往上爬，想在芙蓉街插旗立威，这样一来好机会都被童爷那种人弄走了，将来薛先生也许会因此背黑锅。 他很想痛快淋漓的告诉薛先生这些事，让薛先生阻止童爷进一步扩大势力，在芙蓉街搞风搞雨，只是哦，他希望有更聪明的人在芙蓉街维护秩序，而不是童爷这种小人。 吴小宝一想到童爷想到对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就觉得打心眼里厌恶南方军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跟童爷搞在一起，也是恬不知耻。 吴小宝更加烦躁，因为他发现南方军做事根本没有道德原则可言，只要能成功，一切都不择手段，他始终认为小混混们这一次出事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忽然间，他察觉到危险来临，立刻翻身起床，躲到了门边。 院子外面有人大踏步进来，竟然是那三个潍县江湖人物，三人进来不由分说直接闯入屋里，一把抓住了吴小宝。 “小子童爷那边不再接受报名，我们说起你，铜也降了我们一军，只要我们能带着你去，他就可以破例允许我们登台，而且能免我们的报名费，说不得，小兄弟现在要借你一用跟着我们走吧！” 吴小宝想挣扎，但三个人六只手仿佛六把钩子把他牢牢的锁住，直接拖着他出门，吴小宝压低了声音怒吼：“你们放开我，就算去大观园我自己走，不用你们拖着走。” 三个人毫不在意，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三十根手指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扯断。 “小子早就跟你说舅舅不吃吃罚酒，如果你刚才带我们去就省了这些麻烦告诉你吧，别觉得我们是外地人好欺负，潍县也是大码头，我们在德国鬼子的煤矿上干活啊，天天跟煤块打交道，你不老实，小心直接把你头拧下来……” 吴小宝暗暗叫苦，自己不想招惹这些人，反而麻烦无穷无尽。 四个人拖拖拉拉过了普利街，一直走到大观园，吴小宝没办法只能去找童爷解决麻烦。 到了摔跤场，童爷的徒弟看到他赶紧去通报，很快童爷从屋里出来，看着四个人哈哈大笑：“你们三个也真有本事，竟然把小宝请来了，我这人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了你们的事，一定办到现在，放开小宝，我们进去喝茶。” 吴小宝苦笑，面对这些江湖莽汉，他真的毫无办法啊，这种人只配给日本鬼子当炮灰，注定成功不了。 三个人抱拳拱手：“小兄弟，得罪了，为了报名也只能出此下策，我们潍县人就这种做事方法啊，对朋友满腔热情如同烈火，对仇敌恨不得亲手撕碎他们的脑袋，日本鬼子在二十里铺煤矿作恶多端，仇恨滔天我们这一次，第一是来打擂，第二就是来报仇，你们就瞧好吧!” 第104章 大观园龙蛇混杂 吴小宝内心极度生气，但表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是陪着笑脸。 在这些江湖人面前，他知道生气没有用，粗人莽夫只知道达到目的就行，根本不管过程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吴小宝发作，这些人也只是哈哈一笑而已。 童爷指着那三个人：“江湖英雄好汉豪爽至极，果然有鲁中雄风，我已经记下你们的名字，回去等着，到时候通知来参赛。” 三个人再次抱拳拱手，转身离去。 童爷拉着吴小宝进自己的办公室喝茶，这是童爷在大观园的地盘，里面虽然收拾的并非金碧辉煌，却也无比舒服，除了一张大办公桌，两侧全都是西洋人的沙发，坐上去软软的，仿佛能把人弹起来。 吴小宝坐下，童爷立刻倒了两杯人参茶端过来：“小宝，不要生气，这些粗人做事简直没头没脑，他们说能请你帮忙，我以为只是开玩笑，就信口说让他们去找你，谁想到这些人就真的把你弄来了。” 吴小宝无奈地摇头：“我正在家里睡觉，这些人闯进去，不由分说就把我拖过来，你真是把我害苦了。” 童爷哈哈大笑：“他们把你送来，大概是因为有这样一件事，别人刚刚送给我十斤南山正宗蜂蜜，你带回去，自己留一些，送给薛先生一些，每天喝了润喉润肺效果最好，我本来要派人给你送，你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外面那些徒弟们还在摔跤，不时传来吆喝声。 大观园一直如此繁华热闹，日本鬼子进城，只是萧条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立刻又恢复原样。 毕竟，南来北往的客商到济南，第一站就是到大观园这边喝茶、听戏、看电影，再就是欣赏各种曲艺杂耍，不仅仅是看童爷的摔跤场，还有说评书的场子，唱大鼓的院子，总之，在大观园就能享受到跟北平、上海一样的娱乐感受。 更何况，这里距离八卦楼那边也很近，两侧长长短短的巷子里，总能找些男女欢乐的项目。 过去吴小宝就知道，很多外地人到济南，就是为了逛一逛大观园，在这里流连三五天，花光了兜里的钱，哪儿来回哪儿去。 大观园就是个销金窟，自从建立起来，一直以此为目标。 “小宝，什么时候你陪着薛先生一起过来，我们好好吃顿饭，陪你们娱乐娱乐，我知道一些地方很有趣，你年轻脸皮薄，不懂事儿，但人家薛先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招待招待他，对待以后的事情只会是事半功倍。” 吴小宝想起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知道童爷现在跟南方军走得很近，或许还有其他的计谋也未可知，所以他说话更加小心。 “童爷，你安排我的事还没有去跟薛先生说，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可不沾边，以后你跟薛先生讨论，直接见面谈就是了，千万不要让我传话，传来传去，传错了就麻烦了。” 童爷再次哈哈大笑，正要开口，外面进来一个女人，正是吴小宝刚才想的那个。 对方依旧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手里拿着小巧的苏杭折扇，眼角眉梢带着无尽风流。 “童爷，我找你好半天，让小丫环来叫你，你又不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有了新人忘旧人？” 女人倚在门口，娇滴滴地看着童颜。 童爷眉开眼笑，赶紧起身招呼，把自己的茶杯捧过去：“我在这里招待小宝，贵客中的贵客，所以耽误了，不要着急，一会儿我就过去，你有什么吩咐，一定照办。” 那个女人扫了一眼吴小宝，吴小宝赶紧低下头。 他不愿意跟南方军有任何关联，这些人心狠手黑，简直太难对付了，如果他一不小心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所以，在任何场合下，他都避免跟南方军发生任何关联。 “童爷，我当是什么贵客，这不就是芙蓉街那个小混混吴小宝。” 女人走过来，用折扇搭在吴小宝的肩膀上，吴小宝只好抬头陪着笑脸。 “芙蓉街那边龙蛇混杂，有人是龙，有人是蛇，可这些小混混连小虾米都算不上，对不对？” 女人咄咄逼人，非得让吴小宝开口承认。 吴小宝不想跟对方斗气，只好点头：“没错小姐，你说的很对，我到这里来也是迫不得已，本来不想麻烦童爷，我现在就走，不耽误二位的正事。” 女人笑起来，吴小宝没有一点火气，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童爷送吴小宝出来，亲自拎着两个蜜罐子放在他手里：“小宝，刚才那女人只是开玩笑，不要放在心上。” 吴小宝点头，什么也不想说，他知道在童爷这种聪明人面前，说一句话，对方就能看到他的心思，所以只是低着头，赶紧离开大观园。 很快，大观园的喧哗热闹之声全都抛在脑后。 他一个人贴着路边灰溜溜的先回泺源公馆，那三个人搞了这么一出，弄得他很没有脾气，被别人押送着去见童爷，这种滋味也不好受。 到了泺源公馆后厨，他把蜜罐子放在床底下，躺在床上生闷气。 他本来想好言相劝三个潍县来的江湖人知难而退，但这三个人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上明湖擂台赛，而且觉得如果他不帮忙，就是故意难为外地人，这种该死的家伙让吴小宝也觉得无奈。 他想到，这几天见到薛先生，薛先生没有提名，胡乱猜测的事，也没有提到日本鬼子派谁上场，或许，这个名单是在田中一郎那里。 吴小宝越来越感觉到，田中一郎十分阴险，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上任何关键性的事都不跟他说，让他蒙在鼓里，一旦他说错了，做错了，立刻就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这种人如此阴险狡诈，的确就像薛先生说的，在泺源公馆最好待在厨房里，哪儿也不要去，不然就会惹麻烦。 一个厨子进来，悄悄地跟他说：“田中一郎请薛先生喝茶，他们两个在院子里端着茶杯走来走去，我听到一些话，大概是田中先生说，让薛先生亲自主持明湖擂台赛的开幕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传大日本帝国的大东亚共荣圈，让中国的江湖人和日本的武士共同组织一支队伍，维护济南治安，打击外地来的江湖人。” 吴小宝没听懂，这个厨子重复了两遍，他才大概了解，原来，明湖擂台赛的本质就是，日本人想选拔中国江湖人里的武林败类，跟日本武士组队，形成一支治安队伍，在城里城外来回巡逻，遇到行迹可疑的人物，立刻抓住送到泺源公馆，这样的话日本鬼子毫不费力，就拥有了一只武功高强，战斗力凶悍的行动队，比普通的汉奸更厉害。 “小宝，我听薛先生说，中国的江湖人桀骜不驯，很难管理，真的弄到队伍里来恐怕是个大麻烦，他不同意田中先生的观点，他们两个人应该是田中先生的职位更高，说话更有力量，所以最后薛先生也只能同意，毫无办法，无法拒绝。他们两个还说，要让你当这支队伍的头，恭喜恭喜。” 吴小宝吓了一跳，他根本不会武功，七叔教给他的刀法好几天没练，已经忘记了大半。 “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带头？我跟这些人又不熟，而且完全是不同的行业，我在厨房就已经很难办了，什么都不懂，如果带着这些人干活，不是找死？” 厨子低声笑起来：“小宝，人家给你一个官职，你赶紧接着就是了，做官做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现在田中先生和薛先生都看好你，千万不要不识抬举，我们三个人在厨房干的时间太久了，也渐渐心生厌恶，如果你能换个地方，也带着我们一起，怎么样？” 吴小宝心里暗骂，这个厨子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在厨房好好干活就是了，如果参加对外的行动队，那种地方一旦动手，非死即伤，三个厨子去了，没几天就要送命。 他表面上点头，对于这个消息其实是十分震惊，由此可见，日本鬼子每天都在动脑筋，怎么治理济南？不管是杀人还是抓人，日本鬼子的目标就是震慑所有人，让济南人不敢反抗，等于是杀鸡给猴看。 “小宝，我还是要多句嘴，薛先生这么赏识你，你还是好好抓住机会，立刻上位，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是不是？” 吴小宝心里生气，能不能上位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现在他只想好好过日子，让自己安静下来，方氏诊所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办。 一想到在玉谦旗袍店被丫环小溪骂出来，他就觉得两颊发烧。 “小宝，你给薛先生说说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薛先生同意，这件事就成了大半，我听他们的意思，薛先生也基本上同意，只是怕你不能胜任。想想看，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有我们三个跟着，你怕什么呢？” 这个厨子跃跃欲试，似乎已经看到了美好前景，却看不到这件事有多危险。 吴小宝再次点头，厨子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在油纸包里的猪头肉放在桌上：“小宝，已经切好了，一会儿你慢慢吃，味道好极了。” 厨子溜出去，吴小宝犯了难，如果真的让他来带领这支队伍，那他就变成了汉奸狗腿子的头，到时候跟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面对面过招，谁也保不了谁，所以他打定主意，如果有人让他担任这个职位，他立刻拒绝，宁愿什么都不干，也不能跟八方面军作对。 他打开油纸包，猪头肉上已经浇了蒜泥，香气十足。 他慢慢吃饭，耳朵里面的声音静下来。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光辉从西窗射进来，照在他的脚下。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真的很惬意，至少能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一个地方吃饭、睡觉，还有三个人伺候他，也许爹娘在天之灵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儿子能过上这样的好生活。 可这只是次要的，他想的是杀光日本鬼子为爹娘报仇，同时让济南换一个模样。 不由自主的，他摸着筷子，开始练习七叔教给他的刀法，只练到一半，筷子就落在地上。 他只好自嘲地笑起来：“看来，我根本不是练武的材料。” 吃完饭，他刚刚把嘴擦干净，薛先生就到了门口：“小宝，有件事跟你说，出来走走。” 吴小宝跟着薛先生，从泺源公馆后门出去，直接上西，去了十字口街。 “小宝，田中一郎跟我说，要组建一支巡逻队伍，通过这次明湖擂台赛，选拔中国人里面的江湖高手，他看过中国历史，把这支队伍叫做锦衣卫。” 吴小宝脱口而出：“这真是狗屁的说法，乌合之众跟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薛先生笑起来：“当时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个名字，也觉得狗屁不通，可是日本人做事异想天开，他想到就去做，权力在人家手上，咱们能说什么？” 按照薛先生的介绍，这支队伍将会具有很大权力，完全超过了宪兵队和暗探队，只要在济南城发现不法分子，立刻抓住，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第105章 一招大权在握 “小宝，你想想看，这支队伍的权力有多大？如果完全放在一个坏蛋手里，济南人就要遭殃了，包括外地路过济南的那些江湖朋友，也会举步维艰。田中一郎说过，这支队伍建立起来，要在火车站和大观园分别设立办公室，每天二十四小时巡逻，无休无止，每抓住一个不法分子，就奖励十个大洋，有了这种办法，恐怕每天都要抓十几个人，甚至更多。” 薛先生很担心，就怕这个职位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成了一把胡乱挥舞的利剑，不一定砍在谁身上？ “小宝，我知道，日本鬼子在上海设置了这样的机构，叫76号。” 吴小宝默不作声，但是说评书的人也说过，那个地方是一个中国人的魔窟，不管是谁，只要抓进去，肯定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很多大富商被抓，家里的万贯家财都被日本鬼子抢劫一空，毫无例外，只要能侥幸逃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小宝，我想派你去担任这个职务，田中一郎也同意，只要你点头，这件事就成了，以后你就是这支行动队的队长，有了事情可以直接向我和田中一郎汇报，怎么样？” 停了一会儿薛先生又补充：“这对普通人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但我了解你，知道你做事谨小慎微，别人喜欢的东西或许你就不会同意，所以我想问问你怎么想？” 吴小宝说不出话来，闭门家中坐好事天上来。 自从认识了孙青霞，这种好事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他成了行动队的头目，赚钱就很容易，权利也非常大，在济南城独一份儿，其他人想都想不到，像童爷那种人，拿钱去买都买不着。 但是，这让他为难，就是他此前想过的，如果跟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去正面对抗，他就会变的进退两难。 “先生，我怕会辜负你的期望，带着这群人干不出什么好事，让济南人指着脊梁骨骂，到时候我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薛先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两个人沿着十字口街走到头，又慢慢走回来。 两边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光，二层小楼上面，有些女子操手弄姿，向他们望着。 “小宝，想来想去，我不放心任何人去做这件事，如果田中一郎有另外的目标，那就麻烦了。只能说你得仓促上马，接下这个任务，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我再慢慢教给你，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腾挪的空间，对不对？” 吴小宝赶紧点头：“先生，只要是你安排的，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自从那个厨子说到这件事，吴小宝就已经想过，既然薛先生安排的事，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就是吴小宝的聪明之处，他愿意替薛先生分忧解难，对方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必须投桃报李，哪怕是为薛先生去死，他也毫不犹豫。 薛先生的眉头终于慢慢地展开：“小宝，你能这样说我很欣慰，我想培养你做大事，但在这个过程中，肯定要铤而走险，刀头舔血，希望你别忘了七叔那样的榜样，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对了，他教给你的刀法练得怎么样了？” 吴小宝从旁边的篱笆上折下一根树枝，在手里旋转，他也很想好好表现，但是只转了两次，树枝就落在地上。 薛先生笑起来：“小宝，刀法不是这样练的，心中有刀，手中无刀，手中无刀，心中有刀，最后做到人刀合一。你要想这把刀用来做什么，如果对面站的是你的杀夫仇人，这把刀就能割开对方的喉咙，让你报仇雪恨，你父母的在天之灵都看着你，你该怎么做？” 吴小宝浑身的血往头顶上涌，捡起树枝，咔嚓一声掰断：“先生，到那时不管有没有刀，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刀法，这把刀一定要插到对方的喉咙里。” 任何人提到吴家堡的血案，都让他内心的狂怒，无法抑制，就好像心里住着一只暴躁的野兽，那句话就能打开笼子把野兽释放出来，战天斗地，肆意屠杀。 薛先生笑起来：“没错，古人之所以发明小刀，短刀、长刀、大刀，就是要释放内心的愤怒，砍掉仇人的脑袋，所以话说回来，不管有没有武器，你想杀人，只要怒火攻心，就一定能够做到，那时候不用拘泥于刀法，哪怕是跟敌人同归于尽，也要把小刀插在对方的喉咙里。” 吴小宝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听到薛先生这样说，他才明白，七叔传给他刀法，只是为了更方便杀人，假如有另外一种方法比小刀更痛快，那就简单的多。 薛先生停住脚步，诚恳地看着吴小宝：“小宝，我接受杀人培训的时候，教官只说过一句话，你的目标是杀人，不要想太多，只要对方死了，你就胜利了。” 吴小宝紧紧攥着树枝，脑子里闪过那些日本鬼子狰狞的模样，他就明白，要想破除内心的愤怒，必须得杀人，用日本鬼子的血祭奠父母在天之灵，祭拜吴家堡的父老乡亲。 “先生，我似乎有点懂了，但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我去带这支队伍？恐怕有很多人比我更合适，田中一郎那里也有合适人选，是不是？” 薛先生连连点头：“没错，这就是一次试探，田中一郎试探我对你有多么信任，我试探田中一郎会不会信任一个中国人，帮日本人做事，所以，就算你走马上任，也有无数眼睛盯着你，随时能把你拿下，扔到地下审讯室里。中国古人说，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道理。你在厨房谨小慎微，什么都不干，别人想陷害你都没有办法，但你成为这支特别行动队的头目，就变得十分危险，所以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不要以为权力在手就胆大妄为，那时候离死就不远了。” 吴小宝能够感觉，此刻薛先生心事重重，头大如斗，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也无法拒绝。 整个泺源公馆里面，其实就是田中一郎和薛先生在斗智斗力，他们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中国人，先天上就不平衡，所以薛先生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才能跟对方打个平手。 如果他能帮忙，薛先生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这些话他已经明白，但却没有说出口，就是因为在薛先生面前卖弄，他没有这个胆量。 “小宝，这是一出戏能不能演好，就看你我会不会配合？也要看你敢不敢演戏，在日本鬼子面前耍花枪？” 吴小宝挺了挺胸膛，一字一句地说：“先生，你把我从底层捞起来，不管让我干什么，我都尽心尽力为你卖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拼命去做。你放心吧，如果出了事我顶着，用这条命给你当挡箭牌。” 薛先生笑起来，拍着吴小宝的肩膀：“严重了小宝，如果我是那种拿着兄弟当挡箭牌的人，又怎么能活到今天？” 吴小宝受宠若惊，因为薛先生刚才的意思，已经把他当兄弟，他跟芙蓉街那群小混混称兄道弟，以为彼此能够相互依靠，互相支撑，谁想到那些人见利忘义，把他扔在一边，如果能跟薛先生这样的人做兄弟，那简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他有些激动，以至于眼睛发热，涌出泪水。 “小宝，我想不到田中一郎会盯上你，他来的太快，我来不及阻挡，所以我们两个见招拆招，并肩前行，希望这一次上天能给我们机会，呵呵呵呵……” 薛先生的眼神十分复杂，搂着吴小宝的肩膀，两个人往回走，靠窗的那些房间里，每一个窗子后面都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吴小宝这才知道，狮子口街这边做的是这种生意，童爷经常来往城里城外，对此无比熟悉，但他早就打定主意，吃喝嫖赌抽一样都不会沾，要做一个正人君子，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方氏诊所的方小姐。 “小宝，我听人说，你对方小姐很感兴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方大夫那个人做人十分严厉，对自己的孩子管得很严，平时动不动就训斥，如果你对方小姐有意，那可得做好准备。” 吴小宝立刻红了脸，被人说中了心事无法遮挡。 “小宝，其实我想的更长远，如果你跟方大夫搞好关系，有个小病小灾，就找到了靠山，他的医术在济南城里城外首屈一指，脾气又有些古怪，不如以后你就担当我和他之间的联络人，随时见到他，向他学习请教。” 其实上一次薛先生已经说过，以后跟方先生的来往由吴小宝负责，不管是开方拿药，还是送钱送物，以后吴小宝会经常去方氏诊所。 吴小宝赶紧点头：“先生，只要你吩咐下来，我一定照做，其实很多人误会我，就是……” 他说不下去，既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解释都白搭，所以他干脆闭嘴，不再越描越黑。 两个人走到十字街口上，看着北面的芙蓉街：“小宝，你要知道，日本人对芙蓉街抱以厚望，他们觉得在这里安插间谍机关，能够掌握北平和上海的动静，这是一个创新，足以证明田中一郎这个人野心很大，要把济南当做他的实验室，跟这种人打交道，我们得万般小心，不然，就被他做局陷害，再也说不清。” 有几个日本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全都穿着木屐，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碎的咯噔声。 吴小宝长叹，薛先生却笑起来：“小宝，不要叹气，要笑着面对一切，日本鬼子凶猛，但他们还是人，只要你有信心干掉他们，永远不是问题，小混混做不到的，我们随手就能做到。日本鬼子在芙蓉街的几个商号，以后肯定被连根拔起，一个活口都不剩。” 吴小宝忽然打了个寒颤，后背发凉，薛先生这样说。就暴露出他铁血手段的一面，其实想一想就明白，对于日本鬼子没什么可手下留情的，他们杀了那么多中国人，每个人手上都沾着中国人的鲜血，面对这种吃人豺狼，除了狠狠的干死他们，还有什么选择？ 只要是一个有点血性的中国人，见了日本鬼子就绝对不会手软。 “先生，我明白了。” 薛先生微微皱起眉头：“小宝，单单是明白还不行，既然知道了这些道理，就要起而行之，实践下去，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把，杀日本鬼子这五个字刻在自己心里，你懂不懂？跟方小姐之间这些小儿女之态应该放在一边，你去方氏诊所是要干大事的，懂了吗？” 第106章 谎报军情 吴小宝不敢看薛先生，他知道对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到。 只有南方军才如此心狠手辣，有仇必报。 吴小宝甚至能够想到，薛先生之所以选择留在济南，是因为不得不如此，只有立志于保护济南的人才能做到。 他有很多话想向薛先生求证，但这时候却说不出来。 在对方的鄙视之下，他只能点头答应：“薛先生，你说的对，我还是太懦弱了，面对日本鬼子还是下不了手。” 薛先生淡淡地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断肠时，当你经历了生离死别，知道这些衣冠禽兽有多么可恨，就一定能下得去手。” 吴小宝苦笑了一声，他从小就是如此，比起吴家堡那些孩子总是手软。 这就是他性格里的弱点，怎么都改不过来，即便是在芙蓉街，一直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任何事情都不会做绝，所以他看到孙青霞的时候才不由分说帮忙，当时甚至不知道对方属于哪一派势力，先救了人再说。 薛先生回泺源公馆，吴小宝去起凤桥街，此前薛先生就承诺过他，可以住在日本鬼子这里，也可以回自己家，只要不耽误厨房的事情就行。 吴小宝信步往回走，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跟踪，他一闪身进了小巷子，快走了几步，穿过一段破败的院子，进了另一条街。 仗着地形熟悉，很快就甩开了后面跟踪的人，重新融入芙蓉街。 他用眼角余光向两侧瞟着，发现街上多了很多衣着各异的陌生人。 按理说，到芙蓉街的都是做买卖的人，不管行动还是眼神，都透着一团和气，但他眼下看到的这些人十分刺眼，站在街边，两只眼睛直愣愣的左顾右盼，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人。 他低着头，赶紧走到关帝庙那里，又借着黑影，进了小巷。 他探出头，远远观察那些人，生怕跟自己有关。 现在他已经变得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察觉。 再向前一点就是方氏诊所，他担心这些人会对方小姐不利。 现在他心里牵肠挂肚，惦记着很多人，以至于行动起来越来越拖泥带水，每走一步都牵扯很多人，这让他变得有些焦躁。 那些人渐渐汇集成一支队伍，总共有七个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吴小宝刚刚看清这些异常情况，七个人就直接走向了方氏诊所，敲门进去。 吴小宝大吃一惊，这些人明目张胆，只怕会对方氏诊所不利。 他立刻爬上了旁边的墙头，连续穿过几家院子，到了方氏诊所的东北侧院子里。 七个人站成一排，都在抱拳拱手，方大夫站在台阶上，院子里的气氛十分僵硬。 其中一个人，双手捧着一封信交给了方大夫，另外一个人，拎着一只箱子，放在方大夫脚下。 打开了箱子，里面全都是银元。 方大夫看完那封信，怒不可遏，立刻把信斯的粉碎，扔在那只箱子上：“你们赶紧走吧，告诉他们，我方家治病救人，为的是老百姓的平安，绝对不会只为有钱人服务。我方家的那些秘方是老祖宗传下来，为老百姓解除痛苦的，回去告诉你们主人，保不住济南就别想保住自己的命，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以后不要再来了，除非是带人杀回济南，赶跑日本鬼子，其他的免谈。” 吴小宝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觉得这七个人来得十分蹊跷，普普通通一封信，就惹得方大夫发火，也真是奇怪。 几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方大夫摆了摆手，自己回屋里，再也不管他们。 几个人灰溜溜的出来，继续向北，去了大明湖。 吴小宝想了想，悄悄跟在后面。 到了大明湖南岸，那里停着一只木船，七个人走过去，全都上了船。 吴小宝借着黑暗掩护，悄悄接近，听见里面一个人大发雷霆：“给他面子他不要，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上头看中他，想请他去做国医大师，现在他反而端起架子来了。不用理他，找个机会直接带他去四川，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中医大夫，有什么本事解决上头的征召？” 吴小宝听到“四川”两个字就明白，这些人是南方军。 方大夫是济南名医，过去韩长官的手下向南撤退，也去了四川，他们知道方大夫的医术，能够为部队解决很多伤痛问题，所以带着钱来请人，先礼后兵，如果放大夫不同意，就会被抓走。 吴小宝心里着急，如果放大夫出事，方小姐也会受到牵连，这让他忍无可忍。 有人在船上笑起来：“这些人以为自己是济南人，就要老死济南，真是愚昧可笑，眼下全国形势如火如荼，谁不知道随机应变就要惹出大麻烦，那封信里的意思说的清清楚楚，国难当头，必须抛弃个人小我，成就大我，连我们的领袖都这样说，他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真是给他脸不要脸。你们听着，密切监视方氏诊所，到我们回去的时候立刻把人抓走，我就不相信，南方军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那些人一起答应，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就笑得更加狰狞狂妄。 接着，那艘船离开了南岸，轻轻飘荡，划向湖心。 吴小宝听见了这个秘密，气地怒火当凶，无法压制。 他想了想，立刻返回芙蓉街，到了方氏诊所，举手敲门。 来开门的是丫环小溪，一见到吴小宝，立刻瞪圆了眼睛：“你这无赖，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小姐不在家，只有方大夫在家，小心他看到你，敲断你的狗腿。” 吴小宝知道这个丫环很刁蛮，不敢还嘴，只是陪着笑脸：“我有事请求见方大夫，请代为通禀。” 小溪张开双臂拦住门口：“你这小子，找各种借口，就是为了来看小姐，赶紧走吧，方大夫没空见你，小姐也没空见你。” 吴小宝只好提高声音：“我真的有事求见方大夫，绝对不是为了方小姐，你就让我进去吧。” 两个人正在斗嘴，方大夫在院子里轻轻咳嗽，吴小宝急了，再次提高声音：“方大夫，我有要紧事向你禀报。” 这一次小溪不敢阻拦，赶紧放开了手。 吴小宝进了院子，见到方大夫，赶紧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看到船上那些人长什么样子，但学那些人的声音却是惟妙惟肖。 方大夫紧皱着眉头，轻轻跺脚：“这些人逃跑的时候比谁都快，见了日本鬼子一枪都不敢放，到现在，在四川稳住了脚跟，只知道祸国殃民，他们觉得全国所有的好大夫都应该到四川去为他们服务，却根本不明白，我一个小小的中医留在济南，能为多少老百姓解除痛苦？我走了，他们生病吃药又得去求谁？难道去求那些德国人的医院吗？” 吴小宝无法接话，他根本不懂这些大道理，只知道如果这些人抓走了方大夫，事情就变得很麻烦，惊动了日本鬼子，南方军和日本鬼子之间又有一场火拼，就更加得不偿失。 “方大夫，要不要躲一躲？” 方大夫一瞪眼：“这里是济南，我是济南人，凭什么要躲着、防着？就让南方军来抓我，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惊动了日本鬼子，他们也得死。” 吴小宝搓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他的见识，觉得应该躲起来，让南方军的人扑个空，最后无功而返，这件事也就躲过去了。 如果一味的硬拼，跟南方军硬碰硬，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方大夫，我可以去报告薛先生，你到泺源公馆去给他治病，暂时住在那里，大家就相安无事，南方军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到那边去抓人，对不对？” 方大夫一声冷笑：“小宝，你根本不知道，我就是死，也不能去寻找日本人的庇护。这是咱们中国人之间的事，让日本鬼子参与，那就太丢人了。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担心南方军的人，只是觉得此刻的济南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老百姓活得憋屈，我是大夫。就应该给他们治病，所以走不开。假如南方军真的为国家百姓着想，就直接带队杀回来，干掉日本鬼子，我心甘情愿为部队服务，你说对不对？” 吴小宝拼命点头，他觉得方大夫说的真是对极了，如果南方军和方大夫这样的医生联手，赶跑日本鬼子，那才是老百姓最期待的济南。 南方军的人物们只为自己考虑，那真是愚蠢至极，他们心里根本没有老百姓。 “方大夫，那你留在这里，人家上门抓人怎么办？” 当下，吴小宝把方大夫当成自己人，时时刻刻关注对方安危，只有这样，方小姐才能安心。 方大夫摇头：“你放心吧，南方军雷声大雨点小，从他们以前对付日本鬼子就能看得出，这些人一向就是欺软怕硬，没什么了不起，也许过几天日本鬼子全程搜索，他们害怕就先走了。” 既然方大夫说的如此肯定，吴小宝也就放下心来。 他甚至觉得，人家都是上等人，自然有解决办法，根本不需要他担心，就算是方小姐也养尊处优惯了，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受到伤害。 吴小宝宽慰自己，一颗心也就放下来。 “小宝，谢谢你来通知我们，丫环不懂事，不要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丫环小溪陪着方小姐从后面过来，脚下匆匆，一路顺风：“爹，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大夫摇头：“没事没事，刚才小宝过来只是送信而已。” 方小姐看到吴小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眼里根本没有他。 吴小宝很不自在，只好站在一边。 “爹，就算有人上门找事，你可以报官，也可以找朋友帮忙。” 方大夫安慰方小姐，吴小宝只好告辞。 丫环小溪送他出来，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就像乌鸦登门，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 吴小宝苦笑，他可不觉得自己像乌鸦，明明是一片好心，着急忙慌过来报信，却被人家嫌弃，也是真没办法。 他下了台阶，丫环小溪站在门口，还在盯着他：“下次你登门，最好找个良辰吉日，千万别动不动就来报信，全是坏消息，刚才把方小姐都吓坏了。” 吴小宝只好陪着笑脸回答：“实在抱歉，是我太着急，不过方大夫说了，根本没事，让方小姐也不用着急了。” 小溪哼了一声：“谎报军情——”随即，哐当一声关门。 吴小宝吓了一跳，他现在发现，自己虽然进了泺源公馆，但身份还是芙蓉街那个小混混，并没有提高多少，在这些有钱人的眼里，永远当不了大场面。 如此一想，他的内心一片昏暗，连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 第107章 借力打力 一天之间，吴小宝这边接连收到消息，童爷在大观园那边张贴出榜单，广招天下英雄参加明湖擂台赛。 江南北，英雄好汉都来参加。 很多人从北平和上海打电话报名，弄的大观园群情激愤，好像要组织队伍打日本鬼子一样，爱国热情空前高涨。 知道这个消息，吴小宝就察觉不对，以前薛先生安排童爷负责明湖擂台赛，一直在悄悄进行，既然如此大张旗鼓，那肯定会引来日本鬼子的不满。 他在忐忑不安之中度过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童爷派人过来邀请，只说是请他喝酒吃饭。 吴小宝知道大事不妙，跟着来人到了大观园那边，直接登上德意楼二楼。 童爷定了一个雅座，单独请他。 “小宝，我就知道，这边的消息一定会传到你那里去，不知道薛先生有没有找你？” 吴小宝摇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薛先生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院子里的日本人也跟平常一样，没有半点着急的迹象。” “小宝，我也是没有办法，受到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童爷现在紧皱眉头，满脸都是晦气，一开口就长吁短叹。 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但童爷没有胃口，连筷子都不动。 吴小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等着童爷继续说下去。 “我收到一封密函，告诉我明湖擂台赛这件事怎么做？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要砍我全家，还有我在商埠区这边几个相好的，人人都收到子弹信。反正，我不照着他们的话去做，就得全家死光。” 童爷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两封信，放在桌上。 吴小宝打开信封，里面是一颗子弹，再加上一封恐吓信。 意思就是，让童爷广招天下英雄，在明湖擂台赛上打败日本鬼子，为中国人扬眉吐气，不这样做，跟他有关的人全部都死光。 吴小宝吓了一跳，立刻明白，寄来这种子弹信的，肯定就是南方军的人，也许就跟去方氏诊所附近的人一模一样，全都属于同一批人。 他什么都不敢说，把信放在信封里。 “小宝，真是太难办了，我这样做，得罪薛先生，也得罪田中先生，更得罪济南的日本人，本来想好好的操作这件事，多少赚几个钱，谁想到南方军这些家伙，一来立刻搅局，让我连做人都做不得。我也没办法，今天只好打出告示，广招天下英雄，让他们参加啊明湖擂台赛，世界上就是这么多不知死的鬼，有朋友从北平和上海打电话过来非得报名，并且派出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参赛，一定要把日本鬼子干趴下，你说让我怎么办才好？” 吴小宝心里清清楚楚，童爷以前打的如意算盘，如今已经进行不下去，他确定的那些参赛人选全都是乌合之众，如今打电话报名的才真正是中华英雄。 “小宝，我虽然想去，没敢去见薛先生，他安排我干这么点事儿都干不好，弄得鸡飞狗跳，以后再也别想从他手里接活干了。这件事我得自己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不管怎么样都得进行下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日本人派什么人迎战？” 吴小宝点了点头，他从秋葵里那两个日本人口中听说，这一次到济南来参加明湖擂台赛的，集中了日本鬼子在华北、东北，部队里面的武术高手，就算是中国的江湖高手，全力以赴迎战，也未必能大获全胜。 假如派上老弱病残，那就是必败无疑，必死无疑。 童爷紧咬着后槽牙，恨地牙根痒痒：“小宝，你说我容易吗？在济南这块地面上混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江湖上各路人马都能给我面子，南方军和八方面军我也有不少朋友，但他们来得毫无征兆，直接送上这种索命的子弹信，让我怎么办？现在是里外不是人。” 吴小宝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替童爷想出了办法，但他不想说，对方还没开口求他，他就主动把办法拿出来，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小宝，你去跟薛先生说说，我现在的困境，也是真没有办法，就算得罪了他，我也得硬着头皮这么做，不然的话人家杀我全家，我也没命，幸好他们对我的徒弟并不在意，全都放过。” 童爷说到伤心处，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一声长叹。 吴小宝一直沉默，他等着童爷走投无路，向自己请教的时候，才能把那个办法说出来。 果然，童爷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吴小宝的手：“小宝，你帮我想个办法，到底怎样才能应付这些人？” 吴小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缓缓地开口：“童爷，我不过是芙蓉街的小混混，比起你来差的很远，不过，以前我看过一个例子，既然南方军如此嚣张，那你就带上所有的子弹信，直接交给日本鬼子，让他们来帮你解决，南方军逼人太甚，让咱们活不下去，那就直接双方翻脸，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吴小宝这么说其实有私心，只要日本鬼子赶跑了南方军，方大夫那边也就平安无事了。 “小宝，你不知道，日本鬼子精的很，他们找人合作，也只找聪明人，如果我连这件事都解决不了，以后在他们眼里就没有价值了。我还想跟日本鬼子合作，细水长流，永远赚钱，所以这一次我只能忍气吞声，听南方军的话。” 吴小宝立刻解释：“童爷，这并不矛盾，你遇到难处，除了找薛先生，就是找田中先生，带你找他们，必须得真凭实据，这些信拿过去，他们就相信南方军让你没有活路，你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再不反击，以后还怎么活？” 吴小宝心里有气，所以这样说的时候完全义愤填膺，表面上看他是为童爷感到不值，实际上全是为了方氏诊所。 只有借力打力，才能不动声色地为方大夫化解危机。 童爷转了转眼珠，盯着吴小宝的脸：“小宝，如果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就等于救了我全家，我想问你，我是直接去报告日本鬼子，还是报告薛先生，请他帮我处理麻烦？” 吴小宝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看起来，还得先报告薛先生，让他斟酌，明湖擂台赛的事是他委托你做的，现在遇到麻烦，他肯定会帮忙。” 童爷连连点头：“我真是糊涂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小宝你看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只有薛先生能解决，也只有他愿意帮我。” 童爷一拍大腿，满脸乌云烟消云散，吴小宝也偷偷地松了口气。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方氏诊所那些事，虽然方大夫说的雄赳赳气昂昂，但只要南方军的人强行登门抢人，他也没有办法，到那时不管报告谁都晚了。 而且，他确定南方军一定会半夜行动，就连日本鬼子也来不及阻拦，当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日本鬼子抢先行动，南方军就得退避三舍。 吴小宝虽然没有经过这些事，但他见招拆招，脑子转的灵活，就能比童爷更看得清。 两个人喝酒吃饭，几杯酒下了肚，童爷满脸通红，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发牢骚：“薛先生让我做事，我义无反顾，肯定是两肋插刀，但南方军欺人太甚了，我在济南也算是小当当的人物，师兄、师弟，师叔、师爷遍布北平、荆门、上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南方军一来，牛不喝水强摁头，逼着我这样做，原先我已经定好了，登台打擂的名单，如今无法收场，这件事由我主持，那我就说了算，南方军这么做，是逼着我跟他们对着干，哪有这样办事的？” 吴小宝连连点头，现在他也感觉到，南方军虽然被日本鬼子赶跑了，退到四川，但他们贼心不死，还是想暗中控制济南，这样一来，老百姓夹在两股势力中间，更加进退两难。 南方军既不想出力，又想多得好处，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事到如今，他也觉得南方军做事不地道，逼着老百姓往前冲，自己躲在后面高枕无忧。 假如童爷因为这件事死在江湖同道手里，那对于南方人来说毫无损伤，等于是损失了一个过河小卒，起不了什么波澜。 童爷越喝越兴起，最后酩酊大醉，拍着桌子破口大骂南方军。 吴小宝在一边陪着，对方骂人，他也觉得出气。 南方军登门为难方大夫，这已经让他很不爽快，到如今，南方军在济南城内四处挑事，唯恐天下不乱，但受伤害的只是老百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 “小宝，明湖擂台赛是大事，薛先生让我办，我一定要办好，南方军算个屁，日本鬼子一来，他们就灰溜溜的跑到四川，连个屁都不敢放，结果呢？现在又杀回来耀武扬威，有本事就明刀明枪，躲在后面算什么英雄？” 童爷正在大发感慨，楼梯一响，有三个人缓步上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穿着长衫，带着礼帽，手里捏着一串珠子，后面两人虎背熊腰，紧紧跟随，一看就是保镖级人物。 三个人一上楼，吴小宝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他赶紧挪了挪凳子，躲在童爷的侧面。 三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直接站在童爷对面。 童爷抬不起头，刚想开口，一个人的手枪举起来，直接顶住他的脑门。 童爷吓了一跳，赶紧举起双手：“朋友，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千万不要弄刀弄枪，伤了和气。” 穿长衫的人微笑着开口：“隔老远就听见你在这里发牢骚，大骂南方军，你跟南方军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人家好好的安排你做事，能干就干，干不了就告饶，在这里骂人，算什么本事？比个长舌妇都不如。童爷，你也算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好好想想，别在这里撒酒疯，坏了南方军的名头。” 吴小宝看着那个人，对方浓眉虎目，不怒自威，嘴角有一道伤疤，一直连到左侧耳朵，仿佛把一张嘴无限拉大，吞噬一切。 他突然想到江湖上一个成名已久的人物，那是南方军的悍将之一，江湖人送外号——食人魔。 第108章 南方军悍将 日本鬼子从鸭绿江打到香江，一路直上，跟南方军战斗不止，创造了无数经典大战。 南方军虽然死伤惨重，节节败退，但实际上对日军的阻击顽强无比，功勋卓著。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经典战例已经被说书先生变成了段子，在济南广为流传，所以，那些南方军的真正铁血英雄，也被人广为熟知。 吴小宝看见这个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就仿佛看到地狱恶魔一般。 江湖传说，食人魔曾经在长沙会战之中，单枪匹马拿下日军四个联队，枪击刀砍日寇八十余人，重伤之下仍然咬断了鬼子指挥官的喉咙，嘴上那道伤疤就是被敌人的刺刀贯穿导致。 那一战之后，食人魔昏迷十五天，休养四十天，在中医和西医的联合救治之下才活过来，依然活跃在抗日战场，这是真正的英雄，绝对不是南方军那些侍卫素餐的长官能相比的。 童爷站起来，那把手枪一直顶在他的脑门，把他逼到墙角：“各位误会，我刚才只是喝醉了酒发酒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对南方军的英雄无比敬仰，作为济南人，恨不得将来有一天投靠到他们名下，抗日杀敌。” 童爷为了活命，什么话都敢说，既然知道对方是南方军的人，那自然是大骂日本鬼子，高抬南方军。 食人魔一笑，洒脱地撩起长衫，在椅子上坐下，指向吴小宝：“你也坐，听说现在的济南城所有年少才俊当中，以你为尊，我倒想看一看，薛先生那个狗叛徒到底招了什么人做徒弟？” 吴小宝不敢声张，只好默默坐下。 对方对薛先生出言不逊，他也不敢反驳，因为此人背后那两个保镖太凶悍了，一个把枪顶着童爷，另一个双手按在腰间含而不发，如果他想反抗或者逃走，恐怕另一把手枪也会顶住他的脑门。 “吴小宝，跟着叛徒混没有好下场，念你只是初犯，不予惩罚，你最好记住，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今天我饶了你，不是因为你没有犯错，而是觉得年轻人误入歧途，还能挽救，懂不懂？” 吴小宝看着这人的脸，对方一张口说话，那道伤疤就扭动起来，里面残存的针脚就好像一排牙齿，让人胆战心惊。 他赶紧连连点头，如同鸡啄碎米一样。 童爷尴尬地说着场面话：“各位朋友远道而来，我让后厨再办一桌酒菜，请你们吃饭，就当做是接风宴，怎么样？” 食人魔冷笑：“吃你的饭还不够丢人的，听说你在弄明湖擂台赛，大好的济南城，被你这种无胆的鼠辈搞的一团糊涂，要想打擂就找些真正的江湖英雄上台教训日本鬼子，找个机会直接干死对方，但你看看自己做了什么？挑选的那些人全都是江湖末流门派的老弱病残，让他们上去是找死吗？” 童爷尴尬地笑着：“老兄，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当个干活的而已，这件事我也说了不算，你这样找上门来，岂不是强人所难？” 食人魔淡淡地冷香：“你从中捞了多少好处我就不细说了，日本人想用明湖擂台赛灭我国威，你正好跟他们同流合污，比狗腿子更可恶。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原先那份名单直接撕了，重新派十个人上去，我会一直留在济南，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办，你和那些莺莺燕燕女流之辈就活到头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信不信？” 吴小宝心里一凉，他这才明白，给童爷寄子弹信的就是这位食人魔，他以此为要挟，逼着童爷打起精神应付明湖擂台，那这件事就很难办了，童爷进退两难，有可能这一次就要栽大跟头。 “朋友，你这样说让我很为难，我只是个干活的，管不了这些。” “那好吧，管不了就别管，这条命也不用要了，现在就崩了你，让日本鬼子换人，你说呢？” 食人魔摆了摆手，他的手下了一颗子弹上膛，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动，子弹就会穿头而过，童爷与世长辞，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吴小宝看得心惊肉跳，内心暗暗思索，如果这把手枪顶在自己头上，应该怎样回答才能躲过一劫？ 酒楼上下全都安静下来，掌柜和伙计跑得远远的，自顾不暇，就没有人来管童爷了。 现场的闲人只有吴小宝，他鼓足了勇气，挺了挺胸膛，低声开口：“先生，童爷也是逼不得已，他是个好人，这么多年在大观园教别人摔跤，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还是饶了他吧。” 食人魔冷笑：“你懂什么？滚到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吴小宝无奈，赶紧站起来，走到一边角落，无声地坐下。 这就是他最为难的时候，想给别人求情，自己分量又不够，说的话还不如放屁，但他不说，又显得自己不懂事。 此时此刻，只能让童爷硬扛下这件事儿，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大人物在济南出人头地，一呼百应，面子上足够风光，但同时也要接受这种倒霉时刻。 “童爷，你贴的那些告示贴的很好，我很满意，但是你得踏踏实实去做，把那张名单撕了，换上另外十个人，让小鬼子受点教训，明白吗？现在告诉我，能不能做到？不能的话我就杀人换人。” 童爷双手抱拳：“老兄，既然你说了，我肯定照做，南方军是国家大同，你们说的话肯定是秉承了上面的意思，我不照做就显得我不忠不义了，是不是？我姓童的生是济南人，死是济南鬼，肯定是对国家忠心耿耿，一心报国，请你放心，这件事就按老兄的意思办。” 食人魔点了点头，满脸冷峻地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记住济南人这三个字，你们生在这片土地上，如果像日本鬼子跪地求饶，摇尾乞怜，那你们就对不起济南的列祖列宗。” 吴小宝心里有气，南方军一路溃逃到了四川，当然有胆要这样说，但是生在敌战区，长在敌战区的济南人，谁敢这样说？那就是自己找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就是跟鬼子硬碰硬，桀骜不驯，那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吴小宝缩了缩脖子，心里明白，但嘴上不说，不然的话又要麻烦。 楼梯一响，又一个人匆匆跑上来，在食人魔耳边说了几句。 食人魔点头：“我这边没事，让兄弟们干完活就撤退，在路上反复阻击，让日本鬼子的宪兵队孤军深入，最后给他们包个饺子，过个团圆年。” 那个人点头，接着跑下去。 食人魔站起来，走到窗边，俯瞰着大观园。 吴小宝能够判定，日本鬼子知道这边发生了事，肯定派人过来，食人魔带着两个保镖孤军深入，成为鬼子的进攻目标，但这恰好是声东击西之计，当鬼子向这边聚集，其他地方空虚，南方军的人就会趁乱攻击鬼子的薄弱环节。 吴小宝觉得很痛快，南方军终于要向日本鬼子动手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并且，食人魔一直是抗日的悍将，与日本鬼子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到哪个地方都以打鬼子为第一目标，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吴小宝心里越想越远，他在大明湖那边听到船上的人说话，透着尖酸刻薄，只会对付自己人，像食人魔这样的南方军头领，所有百姓都会拥护同意。 “记住我说的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想从明湖擂台赛上捞多少好处，别人看的一清二楚，就连日本鬼子也明白，别闹的太过分，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白吗？” 童爷唯唯诺诺苦笑着点头，这一次在吴小宝面前丢了大面子，以后传出去真的是好说不好听。 北面三条街之外传来枪声，大约响了三十几枪，重新归于沉寂。 食人魔战起来，摆了摆手，带头下楼，两个保镖紧跟其后，很快就离开大观园，消失在西面的黑暗之中。 童爷松了口气，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他妈的，就会对着老百姓使劲，见了日本鬼子比丧家犬跑的还快。小宝，刚才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吴小宝赶紧点头，他知道童爷面子上过不去，如果传出去大家都很难看。 童爷坐下来，又拎起酒壶，一口气喝干，然后啪的一声把酒壶拍在桌子上：“小宝，咱们济南老百姓真的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日本鬼子欺负咱们，南方军也欺负咱们，还能不能让人有条活路了？” 吴小宝虽然不说话，但看得清清楚楚，童爷为非作歹，给日本人做事，又从中大捞好处，还拿着江湖同道的命去做局，肯定是该死之极，刚才人家南方军一枪崩了童爷也不为过。 “童爷，我不懂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我只能看着，连学都学不来。不过，南方军来势汹汹，咱以后做事还是老老实实吧，千万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童爷又啐了一口：“他妈的，什么惹不起的人，这家伙就是在长沙会战中一战成名，如果换了老子，遇到那样的机会也会跟日本鬼子拼命，但现在是在济南，咱拼命有什么用？城里城外全都是日本鬼子，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鞭长莫及，你想拼命，自己战死了都没有结果。” 吴小宝也明白这个道理，到哪山砍哪柴，不然的话就会让日本鬼子大卸八块，挂在城楼上示众，所以童爷做事并不过分，他只不过是贪欲太大了，恨不得把日本鬼子的钱全都捞过来。 两个人开始动筷子，正如童爷所说，不吃就全浪费了，不能白白便宜了得意楼。 吴小宝吃的很饱，只是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不清楚南方军到底要怎么干？刚才枪声只响了一阵，看起来只是阻击和骚扰，没有起到更大的作用。 他并不渴望食人魔能消灭日本鬼子的宪兵队，只消灭其中一部分，哪怕是砍掉日本鬼子一根小手指，也算是胜利，让老百姓看到希望。 不然，被鬼子压迫了这么久的济南人，恐怕人人都会走上汉奸叛徒的道路，毕竟前途太渺茫了，谁都不知道黎明曙光在哪里？ 吴小宝喝到一半，不胜酒力，就想告辞。 “小宝，如果你回泺源公馆，就密切注意日本鬼子的动向，随时告诉我，明湖擂台赛对方的参赛人员名单，如果你能看到，也告诉我。” 吴小宝内心惨淡，但表面上仍然装得若无其事：“童爷，那是当然，济南人帮济南人这是老规矩。” 吴小宝出了得意楼，特意到大观园里转了一圈。 在很多人看来，大观园并没有变，甚至比日本鬼子进城的时候更热闹。 也是因为日本鬼子管理下的胶济铁路线越来越高明，能够把胶东那边的有钱人源源不断的运过来，让他们大把大把的花钱，买卖商家有钱赚，八卦楼的姑娘们钱包也越来越鼓。 正如从前说出先生说的，自从德国人在山东修建了胶济铁路线，整个山东就变得活力十足，准备腾飞。 第109章 意中人有难 吴小宝不理解这一切，但还是明白一个朴素的真理，那就是如果把全国各地的富人全都集中到济南来，那济南就要超过北平和上海，称为华夏大地最精彩的城市。 大观园这边也有中药铺，吴小宝站在门口看了两眼，里面有个小伙计赶紧迎出来：“先生，是不是需要抓药？我们这里有东三省上等野山参，大西南正宗药材，保证药到病除，家庭平安。” 吴小宝走进去，竟然发现旁边的雅间里坐着方大夫，旁边站着方小姐。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让他喜出望外，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就跟伙计东拉西扯，眼角余光不断飘着那个雅座。 药店里面的确是有很多货真价实的药材，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让吴小宝觉得身心舒坦。 中医是中华民族最大瑰宝，山东济南对于中医的传承由来已久，所以方大夫不离开济南，要为济南老百姓治病，这也是吴小宝最佩服的。 他看到方小姐对着药店老板深鞠一躬，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串药包。 吴小宝有些奇怪，方大夫也开着诊所，竟然要来药店里取药，真的是很少见，等于是同行之间互相帮忙。 吴小宝更不明白的是，方大夫为什么带着方小姐抛头露面？这种小事，只要带着家里的丫环或者小司来就可以了。 吴小宝看着方小姐的侧面，越看越是心动，犹如看见大明湖早春的荷花，亭亭玉立，粉嫩可爱，任何人见了都会大发诗情，开口吟诵。 方小姐无意之间抬头，看见外面的吴小宝，眉头一皱，脸色顿时沉下来。 吴小宝内心惶恐，赶紧找了个理由，出了药店，站在黑暗中，远远的看着方小姐的影子。 他现在自惭形秽，不敢到人家面前去，生怕被人家厌恶，当面斥责，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越来越不安。 过了一会儿方大夫带着方小姐出来，出了大观园，坐上黄包车一直向东。 吴小宝跟着走了一阵，黄包车越去越远他只好放弃。 吴小宝最大的优点就是遇到事情善于思索，他一直在想，方小姐拿过来的是什么药？既然方氏诊所里没有，那就不是对付平常病症的。 他忽然想到，薛先生有头痛症，难道这些药物是留给薛先生的？ 如此一想，他赶紧加快脚步，直奔泺源公馆。 等他气喘吁吁跑到后门，就看见刚刚的两辆黄包车正往外走，很明显，是把方先生和方小姐送到这里来。 吴小宝进门到了厨房，看见自己屋里亮着灯，又听到薛先生的声音：“方大夫，感谢你半夜前来送药，我实在是头痛难忍，才派人去通知你，这些药物多少钱？我这就付给你。” “薛先生，这是小事，不用挂在心上，医者父母心，能够为病人解除痛苦，是我们一生的最大荣幸。” 接着，吴小宝又听见方小姐的声音：“薛先生，以后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不方便，你到方氏诊所去也可以找我把脉看病，我学了一些细微的医术，可以给您帮忙，请勿见笑。” 吴小宝松了口气，他拼命赶过来，是想知道薛先生和方大夫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总之，方大夫现在所做的事情透着不寻常。 他不敢进门，就站在门口外的走廊里，屋里的三个人谈话声音渐渐降低，吴小宝伸长了耳朵也听不清了。 不过，模模糊糊听到薛先生说：“南方军下的最后通牒不要不管，如果你方便，就到乐园公馆里来躲几天，等他们走了，事情也就过去了，千万不要硬碰硬。方大夫，他们知道你的医术通神，南方军躲在四川，水土不服，需要大量中医，如果你去了恐怕染上瘟疫，那就麻烦了，日本鬼子封锁了通向四川的大部分通道，缺衣少药，人人自危，你千万不要去。” 吴小宝心里一沉，看起来方大夫虽然表面上不在乎南方军的威胁，实际上还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把一切事情托付给方小姐。 “薛先生，实话告诉你吧，我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看穿一切，南方军的确无法救国，就像当年韩长官在济南，非得请我去做他的家庭医生，被我屡次拒绝，从那时我就知道，南方军的长官鱼肉百姓，贪欲无尽，自己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老百姓却游离失所，卖儿卖女，这样的官员要他有何用？所以我下定决心，绝对不跟南方军来往，如果我出了意外，你有任何事情都托付给我女儿，让她去做就好了。” 薛先生补充：“还有吴小宝，那个孩子聪明伶俐，根基很正，我很看好他，以后有机会，让令爱跟吴小宝认识。很多事情需要交给年轻人，他们行动敏捷，一定能帮大忙，将来的中国还要靠他们。” 吴小宝心里一喜，如果按照薛先生说的，他和方小姐联系代替两位长辈行动，那就真的太好了，他就有机会接近方小姐，跟对方拉近关系。 他又听了一阵，里面的三个人开门向外走，他就赶紧走到厨房外面，站在台阶下。 方先生带着方小姐出来，看到他之后微微一笑，点头离开。 方小姐看到他面无表情，跟从前一样。 两位客人离去，薛先生招呼吴小宝回到房间：“小宝，方氏诊所那边发生了一些事，受到勒索威胁，你有时间多去看看，帮助方大夫解决问题，如果需要我动用日本鬼子的关系，那也毫不客气。南方军做事，杀鸡取卵，何泽而渔？真的是太可怕了，百姓被他们盯上，简直没有活路。” 吴小宝深知方大夫不是普通老百姓，但也不会说破，他们在屋里密谋的时候，刻意避开所有人，就证明彼此谈论的那些事不能为外人知道。 “小宝，每个人都会死，死亡和明天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所以我也想告诫你，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跟随名师走向大道，而不是在泺源公馆迷失下去。人生前进之路灵活多变，就有你的性格，千万不要顽固自闭，那就毫无意义。” 吴小宝脱口而出：“先生，既然南方军如此可恨，为什么不直接报告日本鬼子，动用日本鬼子的力量，把这些人驱逐出济南，咱们自然就过上好日子了，是不是？” 薛先生笑起来：“那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愚蠢的办法，任何人都能想到，可是你往更深层想，南方军是抗日队伍，消灭了他们，日本鬼子就会专心消灭八方面军，然后把各地的山贼草寇统统吃掉，或者收编，中国还剩下什么人抗日？就没有人了，基于这个原因，不管南方军做了什么事，我们都得跟他们争取合作。” 吴小宝感叹：“先生，他们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有恃无恐，在济南城闹得越来越厉害，长此下去老百姓怨声载道，他们就算重新夺回济南，也没有人支持了，对不对？” 薛先生没回答，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小宝，如果你见到方小姐，一定要守规矩，不要胡说八道，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受过良好家教，跟芙蓉街上讨生活的人不同，如果你喜欢对方，那就得像个正人君子一样，明白吗？” 吴小宝连连点头，这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只可惜，薛先生只说了这么多，就匆匆离开了厨房。 吴小宝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来越兴奋，他想不到天上竟然掉下这样的好机会，让他能够接触到方小姐。 我就算是不需要送信，他也可以从后厨拿些蔬菜和水果送到方氏诊所去，也算多一个见面的机会。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响起枪声，碉堡的机关枪嘎嘎嘎嘎地响起来。 吴小宝吃了一惊，趴在窗前向外观看，四下里枪声乱响，但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吴小宝担心方小姐的安全，盯着碉堡上的机关枪一动不动。 直到机关枪手打累了，枪声停止，吴小宝才赶紧跑出去，直接穿过后门，到了芙蓉街，直奔方氏诊所。 他跑得很快，而芙蓉街上有人挡着，所以他在方氏诊所门口就追上了方大夫和方小姐。 “方大夫，请留步。”吴小宝叫了一声，随即跑过去。 方大夫回头，看到是他微笑起来：“小宝，有什么事跑的这么急？” 吴小宝想了想，就把在大观园看到他们的事说了一遍：“方大夫，我想给您提个醒，以后出门只带着丫环就行，最好不要让方小姐到处去，兵荒马乱，人心浮动，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方大夫一笑：“谢谢你提醒，但我明白，有钱人做贼的没有钱人防贼的，如果我们如此忌惮日本鬼子，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吃，那还是不用活着了！” 此时此刻，吴小宝觉得方大夫虽然身体清瘦柔弱，但这股英雄气概确实很多人都比不了的，尤其是把他跟童爷相比，童爷孔武有力，身材魁梧，又带着一帮徒弟，看似浩浩荡荡，气势非凡，但实际上见了日本人立刻低头作揖，陪着笑脸，自然而然气势就落了很多，完全变成了哈巴狗。 只有像方大夫这样，保持济南人的风骨与气节，这才是吴小宝学习的对象。 猛然之间，他对方大夫肃然起敬，觉得自己有了未来学习的榜样。 方小姐拉了拉方大夫的衣袖：“爹，咱们回去吧，这一路你也很辛苦了，早点回去歇息。” 方大夫向吴小宝抱拳拱手，然后回头进门。 吴小宝站在台阶下，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说给谁听。 他也想跟方大夫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挺拔丈夫，可是却又做不到，毕竟两个人出身不同，未来的选择不同，将来的成就也不同。 吴小宝这一刻陷入迷茫，他不知道怎样才能配得上方小姐？ 转身看着芙蓉街的霓虹灯火，一时之间，心头仿佛压上了一个秤砣，沉甸甸的，再也快乐不起来。 过去他在芙蓉街当小混混，每一天都没心没肺的活着，只要能吃顿好的，拿几个赏钱，这一天就欢天喜地。 到如今才明白，一个年轻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更远大的目标。 “吴小宝，为了方小姐，你也应该奋力崛起了。”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胸膛的跳动，也感受到浑身热血奔涌。 芙蓉街最南头，日本鬼子的膏药旗还在迎风飘扬，但吴小宝心里充满了勇气，没有任何恐惧，大步向前，回起凤桥街。 第110章 空门大开 这一夜吴小宝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食人魔，一会儿梦见田中一郎，这两帮人马进入济南，勾心斗角，战斗不已，所有老百姓在战火之下瑟瑟发抖，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样？ 在梦中，吴小宝不知自己应该站在哪一方？他想跟随薛先生和方大夫，但上面两个人也如同沧海中的一叶小舟，上下起伏，颠簸不已，根本不是永久的靠山。 猛然间，他从噩梦里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 屋里屋外漆黑一片，正好是黎明之前最暗的时刻。 他摸索着起身，到院子里洗了把脸，垂头坐在泉边。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做？在日本鬼子重压之下，方大夫和薛先生都有可能提前离开，不知所终，那他是不是有能力保护方小姐，永远平安？ 他忽然对自己的能力怀疑起来，过去没有这么多牵挂，一个人潇潇洒洒，肚子吃饱了就全家不饿，可是认识孙青霞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无比广大，原先的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的，癞蛤蟆而已。 忽然间，外面又响起零星的枪声，似乎就在货台那边。 他想起南方军的大将军曾经说过，要进攻货台，拿下日本鬼子的军火，那个计划说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行动？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南方军是好是坏，既有食人魔那样的抗日悍将，也有一些人敲诈勒索，作恶多端，让方大夫这样的好人都活不下去，假如跟这些人走在一起，他会变成恶魔还是神佛，那就完全说不清了。 这些问题缠绕在他脑袋里，越想越不清楚，他索性弯下腰，把头扎进泉水里面，浸泡了一会儿，然后湿漉漉的站在院子里，任由水滴往下淌。 此刻，他想见到孙青霞，解决自己这些疑问，但到底去哪里找对方却没有头绪？ 啪的一声，门外响起枪声，吴小宝吓了一哆嗦，赶紧跑到屋里，躲在门后边。 枪响过后，鬼子的叫声和狼狗的狂吠声接踵而至，从门前匆匆跑过，又向东面去了。 吴小宝心里一直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小宝，不要怕，我已经离开，日本鬼子他们不会回来了。” 猛然间，孙青霞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吴小宝倏地转身，黑暗之中，孙青霞的一双眼睛闪闪放光，仿佛两颗寒星。 吴小宝又惊又喜：“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来了，我刚才还想，城里到处枪声四起，会不会伤害到你？” 孙青霞轻轻坐下，拔出手枪，摸着黑检查子弹，又重新装好，然后把枪平放在桌子上：“小宝，不用担心，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消灭全部日本鬼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献出生命，不止你我，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侥幸，就算是明天死了，也白白多赚了一个晚上，你说是不是？” 这些话冷冰冰的，让吴小宝浑身冒出冷汗：“孙小姐，我想问你，南方军是好是坏？究竟应该怎么跟他们合作，还是永远分开？老死不相往来？” 孙青霞淡淡地一笑：“小宝，好坏都在你的心中，人心就是一杆秤，怎么称量由你决定，你想跟他们合作那就合作，想跟他们决裂那就毫不犹豫，一切只在乎你。” 吴小宝挠挠挠头，他更加困惑。 孙青霞的回答并没有给他说清楚答案，反而让他更迷糊了：“孙小姐，南方军到方氏诊所欺负方大夫，南方军又到德意楼去威胁童爷，南方军还想进攻日本鬼子的货台，拿下他们的军火库……几天之间，济南城里到处都是南方军的影子，难道说他们就要大举进攻，把日本鬼子赶出济南，是不是？” “小宝，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济南城内外有几千日本鬼子，北面南面还有接近万人，不管是南方军还是八方面军，目前都没有这种绝对的实力，所以你想的问题还是赶紧放弃，那不现实，当下的济南要养精蓄锐，潜龙勿用，懂不懂？” 吴小宝用力挠头，他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孙青霞属于八方面军，人家南方军都来了，八方面军的援军部队在哪里？ “孙小姐，我可以躲在泺源公馆里面，但那就变成了一个狗汉奸，我还是回到家，活得更舒坦。那请你告诉我，我将来应该怎么办？” 孙青霞在黑暗中沉默，大眼睛眨了眨，吴小宝的心就颤了颤。 “小宝，我以前说过，你跟随薛先生，或者是跟随七叔，一定能找到将来的方向，现在七叔走了，你就好好跟着薛先生，不要轻举妄动，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吴小宝焦躁起来，这句话以前能够安慰他，但现在遭遇了这么多事情，他觉得自己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听天由命。 “孙小姐，方氏诊所那边形势很危急，南方军想直接抓走方大夫，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恐怕就要酿成惨剧，方氏诊所就完了，不如你出手，打败南方军，保护方大夫，怎么样？” 吴小宝慌不择路，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向孙青霞开口。 “小宝，你错了，战局越复杂越不能轻举妄动，你以为自己想到的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我们站在更高处就明白，要想解决就必须有强大力量，不然的话只会越来越混乱，相信方大夫就在江湖，一定有自己的应对之策。” 吴小宝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越来越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 “小宝，我来是想告诉你，这段时间以来你做得很好，尤其是跟秋葵里的两个日本人交往密切，你得明白他们的身份，那是大日本帝国东京特高科的超级间谍，他们来到这里是要搜集重要情报，并且调度一个间谍网，寻找破绽，打入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特科，一旦得手，八方面军就会迅速崩溃，除了太行山，西面那些助战的部队外面的间谍网就会被日本鬼子吞噬一空。所以，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确保日本鬼子的消息到了你这边就会断开，让他们无法行动。” 吴小宝起初听不懂，到后来渐渐明白，他在泺源公馆并不是衣食无忧，而是有更强大的任务，并且这个任务无法替代，为此，他必须变成间谍，才能见招破招。 孙青霞从旁边的包里取出两本书，无声地送到吴小宝手上：“小宝，这是《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中国古代军事家的思想精华尽在其中，你好好阅读，将来肯定能独当一面，去完成更重要的任务。” 吴小宝知道这两本书，也在天桥那边听说书先生讲过，如今有了这两本书，他就有了前进方向。 “孙小姐，谢谢你一直培养我，将来有所成就，不忘大恩大德。” 孙青霞笑着摇头：“小宝，这是你自己的能力，脑子快，八面玲珑，能够解决问题，任何人都想跟你交往。相信我，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才，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对自己产生怀疑。” 吴小宝受到孙青霞的夸奖，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忍不住嘴角露出微笑。 “小宝，你知道在这场战争当中最重要的事吗？” “孙小姐，最重要的一定是枪械和武器，有了大炮和机枪就战无不胜。” “错了，小宝，战争中最重要的是人才，只要能获得足够多的人才，哪怕暂时在武器上落后，最终一定扳平，并且反败为胜，这就是太行山这边最伟大的留学文章里提到的，以人为本战无不胜。” 吴小宝以为孙青霞夸自己是人才，正想推辞一番，孙青霞接着说：“像方大夫那样的著名中医，就是战争中最重要的人才，一旦有人受伤，没有大夫医治，就会在痛苦中死去，并且打击士气，降低了部队的战斗力，正因如此，南方军才瞄准了方大夫，并且在北方每一个城市里面都选择了一位顶尖的中医，把他们带到四川，只要拥有了这些人才，部队行动就有了后勤保障，根本不用依赖德国医生。而日本人在战斗初期如此强悍，也是因为他们的医学技术相当发达，即便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拖到后方去也能够医治痊愈，继续投入战斗，就如同不死勇士一样。” 吴小宝似懂非懂，但是他能明白一点，济南城有了方氏诊所，有了方大夫，很多老百姓就能看病抓药，解除痛苦，不然，小小的病症就能要了命，就因如此，方大夫的方氏诊所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锦旗，全都是称赞他妙手回春，人间菩萨。 “孙小姐，我大概懂了，南方军想把方大夫带走，那么日本鬼子也想把他留下，让他成为鬼子的大救星，是不是呢？” 孙青霞笑起来：“你说的很对，但还要补充一点，既然他不能跟随南方军，你看也不能被日本鬼子抓去，他的未来前途在哪里？” 吴小宝脱口而出：“那自然是跟随八方面军，我听他说过，他也崇拜八方面军，愿意到那里去。” 孙青霞轻轻点头，又接着摇头。 吴小宝不知怎么回事，赶紧追问：“孙小姐，我哪里说错了，难道他还另有二心？” “小宝，你说的都很对，只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你不明白对方心里想什么之前，千万不要匆匆忙忙就下结论，你只要记住，方大夫和薛先生都是你将来的老师，能够指引你走向正确的道路。” 如果放在从前，吴小宝听见这句话肯定不会认同，毕竟当时他们都知道薛先生是叛徒汉奸，正常的中国人谁会愿意跟着他们学，成为他们的学生，那岂不是自甘堕落？ 他刚要开口，孙青霞忽然咳嗽了一声：“石叔叔，既然来了，那就赶紧现身吧，还等什么？天就要亮了，没有黑暗的掩护，你们怎么避开日本鬼子的狼狗？” 吴小宝有些惊讶，但随即，房间的四个角落同时有了声音。 东南、东北、西南三个方向，有人拉动手枪的枪栓声，发出咔哒、咔哒、卡达三声。 西北方向有个人轻轻咳嗽，然后开口：“贤侄女，我就知道你在济南城呆的不舒坦，跟日本鬼子战斗还得让我们这些老兵来，你一个年轻人没有实战经验，我知道你是孙将军的千金小姐，但别人不知道，谁会给你面子？孙将军在长城驿站横扫日军三千连队，打的日本鬼子魂飞魄散，但那已经是过去，你在济南简直是浪费人才，不如就跟我走吧。” 那就是食人魔的声音，他原名姓石，有了这个绰号，很多人反而把他的本名都忘记了，只用食人魔来称呼他。 “石叔叔，谢谢你的好意，我在济南过得很好，无需担心，更何况你代表的是南方军，我代表的是八方面军，两国交战，不能谈论朋友之情对不对？” 食人魔从角落里走出来，在孙青霞对面拖了把椅子坐下。 孙青霞毫不犹豫，立刻举枪，枪口对着食人魔的心口。 同时另外三面的枪手也跳出来，又把手枪对准孙青霞。 吴小宝恍然大悟，孙青霞到来之前，这些人就进了房子，只不过他没有发觉而已。 第111章 特殊部队 “贤侄女，我好言相劝，你最好仔细听着，南方军正在北方铺设间谍网，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才，你在八方面军那边根本没有出头之日，他们始终把你当做奴隶来用，是不是？你在济南城潜伏这么久，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太行山那边早就迫不及待，几次催着你行动，刺杀日本鬼子路过济南的高官，但你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你的难处我都知道，不如换个山头抗日，怎么样？” 孙青霞叹了口气，语气当中饱经沧桑：“石叔叔，谢谢你的好意，八方面军从无到有，从弱小到强盛，从一穷二白到如今，拥有全国南北十一个根据地，这并不容易，都是我们的前辈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如果我跟你走，怎么对得起前辈的教诲？” “贤侄女，你是孙将军家的千金大小姐，本来就是南方军的人，又何必故意判出家门，跟孙将军对着干？你的这种身份让孙将军在最高领袖面前很难抬头，并且有牢狱之灾，就算是为了孙将军和夫人，我的好大哥和好嫂子，你也得跟我走，让他们晚年幸福，对不对？” 吴小宝起初听的云里雾里，慢慢就理清了关系。 原来，孙青霞的家庭也是南方军高级将领，按照吴小宝所知的抗日消息，南方军内部共有五位姓孙的将军，其中四位老的老、少的少，不足以担当重任。 既然说到是在长城上横扫日军，那就只剩下一个孙将军了，自古将门虎女，孙青霞做事如此犀利干净，恐怕也是来自于家传。 吴小宝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畏畏缩缩，根本配不上任何人，就算在孙青霞身边也辱没了对方，总之，见到的大人物越多，他就越察觉自己的渺小，不敢说、不敢动、不敢做，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石叔叔，既然你提到我父亲，那就给他一个面子，济南城所有的八方面军同仁，都在我的保护之下，不要动他们，可以吗？” 食人魔哈哈大笑：“贤侄女，如果你能加入南方军，我可以听听你的建议，但你现在是八方面军驻济南地区最高指挥官，那我们就只能公事公办，现在我抓着你带回四川，一定能建立巨大功勋，再把你旁边的年轻人一起抓走，好好培训，让他成为一名超级间谍，在杀回来的时候就能帮助我们完成很多任务，你们两个一起跟我走，不要争辩了。” 吴小宝无奈，对方人多势众，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闹起来，恐怕都要送命。 孙青霞叹了口气：“师叔叔好话都说尽了，你还逼我，那我就只能以下犯上了，你们进院子之前最好想一想，为什么吴小宝这边的院子如此安静，日本鬼子不来，其他江湖势力也不来，就是因为这座院子四周所有的院子都在八方面军的控制之下，你们只要进来就陷入了包围圈，不管是高处还是地下，已经有无数枪口瞄准你们，就算你杀了我和小宝，也根本无法活着出去，想想看，以你的身份跟我们同归于尽，是不是很不值得？” 吴小宝听着两个人对话内心，十分忐忑，就好像看着两位武林高手过招，一招一式轻柔到极点，身体根本没有接触就已经决定胜负。 当下孙青霞虽然只有一个人，对方有四个人，可孙青霞却面无惧色，见招拆招，并且早就买下了伏笔，让食人魔无机可乘。 食人魔干笑起来：“那好吧，先侄女，既然你不需要我们保护，那我们稍后就走。不过你记住，这一次来的是我下一次来的，是别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孙将军已经是昨日之黄花啊，新晋崛起的将领，飞扬跋扈，无所顾忌，他们不会给你面子就算我孙大哥亲自打电话恐怕也难以奏效，那就只能祝你小心平安，不要再次落入我的手中。” 这场发生在黑暗中的蹲守袭击就这样结束，孙青霞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借力打力，阐述江湖形势，就让食人魔无功而返。 吴小宝挑起了大拇指：“你真是太厉害了，不用浪费一颗子弹，就击败了敌人的进攻。” 孙青霞没有说话，在黑暗中静坐着，他的手枪摆在桌上，就算刚才食人魔出现，他也没有摸枪的动作。 “小宝，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千万不要想着速胜，也不要想着有人能够永远罩着你，让你平安无事，我们在战争中每个人都在成长，你我都是一样，回到泺源公馆，你要练习七叔教给你的刀法，但是近效缓慢也不能停止，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能够保护自己比什么事都强。” 吴小宝立刻红了脸，这才叫他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忘记了七叔对自己的教诲。 他连连点头：“我懂了，从现在开始每天练习，永不间断。” “小宝，当今天下战火纷云，风言四起，英雄末路，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必须日拱一卒，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吴小宝听着这些道理，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孙青霞的年纪只是比他略大一点，但知道的道理却是他的几万倍，站在孙兴霞面前，就好像面对一位和矮的师长一样。 由此他也想到，孙青霞跟方小姐完全不同， 一个是划破长空的雄鹰，一个是葡萄架下婉转唱歌的黄鹂，他两个都喜欢，但更倾向于后一个。 “小宝，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在泺源公馆和起凤桥街之间来回转换，如鱼得水，让鬼子和各路江湖人物不在忌惮你，但你又能做很多事——” 吴小宝感叹过去从来没有人这样夸奖他，他也没有展示出自己的才华，在芙蓉街始终默默无闻，即便成为小混混的头目，也还是最底层的人物。 “孙小姐，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干了，回到泺源公馆就听薛先生的。” 孙青霞笑起来：“我就知道孺子可教，只可惜七叔离开的太早了，不然有他好好调教你肯定会事半功倍，当下我只让你记住一点，七叔的道法，天下排名前十之内，你能得他传授，那是莫大的荣幸，还是好好练习，以后必有大用。” 吴小宝突然觉得信心百倍，技术展示刀法的时候他就觉得其中变化无穷无尽，虽然只是简单的几招，却能够用在任何场合。 外面，天光大亮，朝霞升起。 孙青霞感叹：“济南是个很美的城市，只可惜被日本鬼子铁蹄践踏，总有一天中国人还会杀回来，干掉日本鬼子，让这座城市，重新飘扬起我们的旗帜。” 吴小宝也感叹他知道老百姓最盼望的就是八方面军，一旦民众觉醒，他们就很清楚自己的选择。 吴小宝也说起方氏诊所的事，孙青霞就像薛先生一样轻轻摇头：“小宝不属于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不要碰，只会画蛇添足，帮了倒忙，方大夫那边他自有安排，人家是老江湖，还需要我们多嘴多舌呢，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已经足够，尤其是在泺源公馆，千万不要自作主张给薛先生惹麻烦。” 吴小宝的脸一红，他知道此前做了很多事，让薛先生为难，这些都是前车之鉴，以后不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孙青霞告辞，并没有走前门，而是翻越了旁边的那堵墙，从邻居的院子里离去。 吴小宝现在才明白，高手做事全在于细节，这些细节都照顾到了，就让日本鬼子想追踪都无处去找。 当然他也想到，食人魔带着三个人悄无声息的就摸进屋里，险些让孙青霞吃了大亏，这也是很惨痛的教训。 吴小宝在自己家里睡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到泺源公馆厨房。 三个厨子告诉他啊，薛先生来过，但没有说什么。 三个人都很羡慕吴小宝，在泺源公馆里有自己的后盾靠山，不管怎么做事都不会惹麻烦。 “小宝，你是不是薛先生的干儿子？他虽然没有这样说过，但对你的关心，谁都看得出来就连田中先生也说你们之间关系太密切了，让人羡慕。” 吴小宝，心里顿时一惊，田中一郎说话，总是另有深意，绝不是随口说说，像这样的老狐狸，每一次要动手之前，似乎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预兆，假如能看清这些，就能认真应对，不让对方得逞。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已经把三个厨子说的每一句话全都记住，避免自己犯错。 “小宝，上次我们说过，田中先生和薛先生都想让你领导那只特殊部队，你没有答应，不如现在在想办法啊，跟他们说，你愿意干，到时候有了权力在济南城，就在横着走路，谁又敢管你？” 吴小宝内心反复衡量，要想配得上方小姐，保护对方安全就得有自己的权利和跟班，如果真的能够像薛先生说的，领导那支部队，的确是好事，济南城再也没有对手。 他心里有所触动，犹豫不决起来，以前毫不犹豫拒绝这件事，如今再吃回头草，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个厨子出主意：“小宝如果你真的想干这件事，那就直接告诉薛先生，我们都看得出他对你非常宽容，只要你想做的他都支持，就算你犯了错他也不会责怪，有这样的靠山，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吴小宝相信三个厨子说的话，他虽然不知道薛先生把自己招来的用意究竟如何，但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薛先生着力培养她，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学习上都能满足。 于是在他内心做了决定，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获得足够大的权利，在日本鬼子和南方军八方面军之间，找到自己崛起的路径，为了方小姐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损失自己的名声，被济南老百姓指着脊梁骂也在所不惜。 晚饭过后薛先生到厨房来，领着吴小宝，除了泺源公馆，并排散步，吴小宝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想法改变，也想做更多的事。 薛先生笑起来：“小宝这个职位一直给你留着，田中一郎说过，你是可造就之才不容错过，他在中国多年见过太多年轻人，要么孤傲无比，自以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应该担当更高的职位，要么默默无为，小心谨慎，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有你在芙蓉街已经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给你一部分权利，前途无量。” 吴小宝受宠若惊，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些大人物眼中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薛先生，那我就明白了，如果能够得到那个职位，必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薛先生皱着眉头，淡淡的一笑：“错了错了，小宝话不能这样说事，不能这样干，如果你成为那只特别行动队的头目，具体应该怎么办？全都听我安排，明白吗？” 第112章 田中猖狂 只要是薛先生安排去做的，吴小宝就会竭尽全力，毫不犹豫，薛先生对他有知遇之恩，教给他很多，并且给了他地位和荣誉，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无法报答对方。 “小宝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尤其是在济南这种地方，如今形势异常复杂，如果你做错了事，只会让人笑话，并且死无葬身之地，过去有很多人已经这样做过，成了前车之鉴，你懂不懂？” 吴小宝赶紧点头，竖起耳朵听着。 他知道，徐先生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而且是单独告诉他的，与其他人无关。 “小宝逢人只说三分话，也就是告诉你心里想什么只说三分，其他的全都烂在肚子里，尤其是面对日本鬼子更是如此，田中一郎绝顶聪明，跟他打交道我整天都提心吊胆，更不要说是你。” 吴小宝点头，他也感觉出来田中一郎一边说话，眼珠子一边乱转，那就证明肚子里在想什么鬼花样，如果疏忽大意，恐怕就会出现大问题。 “先上我懂了，以后见到日本人，我好好听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薛先生满意的笑了：“小宝，你这种态度以后必有远大成就，济南人就是缺少你这样的聪明人，尤其是年轻人，他们还是太老实了，面对日本鬼子只有实心眼，这可不行。” 吴小宝从薛先生这里听到的每一条真理，都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过去很多模模糊糊的东西，经过薛先生一说，他立刻变得门清，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这也得益于他的领悟能力，如果换了其他人，恐怕就没有这么顺畅。 薛先生说完这些，伸出指头一一掐算：“小宝明湖擂台赛之后，日本人将会收获大批的江湖人物，把他们变成一只特殊部队，这些人就等于是雇佣兵，只要给钱杀人放火，打架劫士的事情也都愿意干，你要把他们的名字记好，将来有一天这些都有可能是我们的敌人。” 吴小宝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有那些不法之徒才愿意跟着日本鬼子干活，只认清了有奶便是娘这个道理，他们只是为了赚钱，至于干什么都无所谓。 “我懂了，先生认清他们将来有一天，他们变成济南的毒瘤，还得铲除他们。” 薛先生欣慰的笑了：“小宝，你真的能够举一反三跟你说话会省下很多麻烦，你说的没错啊，将来的济南属于全体老百姓，任何作奸犯科之徒都得绳之以法啊，让老百姓过得安心舒心，放心，直到最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吴小宝轻轻鼓掌：“先生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济南就变成了世外桃源，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好像进了天堂一样。” 薛先生告诉吴小宝这么多道理，但其实都是纸上谈兵，还没有让吴小宝涉及到真正的机密。 或许培养一个人才很麻烦，尤其是吴小宝没有一点基础，薛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培养他，到现在吴小宝还处于懵懂状态之中，时不时惹个麻烦，让薛先生去打点。 薛先生离开吴小宝，赶紧弯着腰相送。 他们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见田中一郎从后门那边过来，立刻抬着手向薛先生打招呼。 吴小宝心里咯噔一下子，怕什么来什么，他想避开田中一郎，但偏偏总是避不开对方死鬼一样缠身，想躲都躲不掉。 田中一郎过来上下打量吴小宝：“你们两个在谈什么啊？真是师徒情深，薛先生，你找到这么好的徒弟，什么时候也帮帮忙给我找一个徒弟，我也希望像你一样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智谋精华全都交给自己的徒弟，让他沿着自己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薛先生淡定的点头：“那好吧，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但就是怕济南人消息闭塞，性格懦弱，找不到很好的土地让你失望，我知道你们日本人的教育非常先进，哪怕是懵懂无知的顽童，进了学校之后也能成长为社会栋梁之材，这种精英教育是济南所有的私塾，加起来也比不上的。” 田中一郎哈哈大笑：“薛先生真是太会说话了，我们日本人的教育也只是遵循古法而已，日本人所有的礼节和智慧都是从你们中国的大唐学回去的，没有大唐盛世就没有日本的崛起。” 吴小宝心里猛的窜起一股火，日本人崛起本来跟中国无关，但他们骚扰邻居，烧杀抢掠，简直如同禽兽，任由这样的邪恶民族崛起，对于中国人来说简直是场噩梦。 “小宝，前几日我跟薛先生商量，有一只特殊的部队需要你去领导，相信你已经知道大体情况，如果你不推辞，我就填写材料上报，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肯定文武双全，出类拔萃，在徐先生的教导下，成为真正的人才。” 吴小宝只是陪着笑脸点头，什么都不说。 在这两位大人物面前，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容易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把柄，索性什么都不说，任由田中一郎滔滔不绝。 “薛先生我要的徒弟也很简单，就像小宝这样的，聪明伶俐，能识大体，做事利索，胆大妄为，我可不想找一个乡下学徒，那还不够丢人的。” 薛先生也笑了：“田中先生芙蓉街这么多小混混，能够像小宝这样的，只有一个我可以帮你留意，大观园商埠区那边应该有不少聪明人，等找到了我就带着他来向你报到。” 田中一郎抱拳拱手，他虽然是日本人，但中国这些礼节每一样都做的近乎完美，如果他不说是自己是日本人，外面那些济南人肯定分不清，因为他的中国话说的的确利索，没有一点瑕疵。 “薛先生那就多谢了，当然我们有缘在线，如果你找不到，那就把小宝让给我，让他给我当徒弟，怎么样？” 吴小宝有些惶恐，但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吃香，被人家大人物争来争去。 薛先生大度的挥手：“没问题，三个月之内如果找不到更好的，我就把小宝让给你，让他给你当徒弟，有你这位日本超级间谍当老师，他一定进步很快。” 田中一郎笑着，抱拳拱手，然后走向小楼。 薛先生看着鬼子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漠。 “先生田中一郎到底是个什么人？” “小宝你记住他是杀人恶魔，并且他杀人的能力并不在于一刀一枪，而是在于他在中国这五年，像日本天皇寄送了十六封信，分析中国刑事，分析的头头是道，为日本侵华，起了很大的引导作用，像这种人，虽然手上没有沾染中国人的血，但却是中国最大的敌人。” 吴小宝懂了，田中一郎给日本天皇写的信里面肯定是阐述了占领中国的好处，所以那位日本天皇才动了心。 当然，日本派往中国的奸细太多了，数不胜数，田中一郎只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就算没有他也一定会有另一个日本间谍潜伏在济南。 “小宝，面对田中一郎，你要把他当做一个日本人而不是独特的个体，或许明天他走了换另外一个人过来，你还是要用相同的态度对待他们，不然的话就会吃大亏，你还年轻，每一步走得踏实一点，到了30岁之前就能成长为真正的高手哦，那也是我最盼望的。” 吴小宝感激涕零，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只希望薛先生能够永远待在济南，待在泺源公馆，让他努力学习追赶当下，他有种感觉，只要薛先生在这里，就算天塌下来，薛先生也撑得住，薛先生也走了，吴小宝站在台阶下，有些失神，他觉得自己一生努力大概也比不过薛先生或者孙青霞，他们是真正有天赋的间谍，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游刃有余的完成任务。 吴小宝爱骂自己愚蠢，跟童爷他们几次交往，始终被童爷耍的团团转，他觉得真是丢人，发誓下一次如果同意再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一定展开反击，让童爷自作自受，他回到屋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几天来他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头挨到枕头立刻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坐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明湖擂台赛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不管童爷怎么安排那么多人，也安排不下，日本人这边派出十个人，童爷那边假如只能派十个人，那以前交过钱的人太多了几乎无法处理，这就要考验童爷的办事能力，到底是退钱，说软话还是想办法跟日本人达成协议，把十场扩充成二十场、三十场。五十场。 吴小宝只希望这场闹剧尽快结束，不要让那些江湖人物跟着童爷跑来跑去，最后不得善终，反正他希望中国人的损失降到最低，别跟日本鬼子应聘，到头来得不偿失。 过去他只要躺下就能一觉睡到天亮，如今有了薛先生的教导，他学会了思考，晚上睡觉越来越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他走到窗前看着碉堡上的探照灯，一圈一圈旋转雪白的光柱，把济南的黑夜切割的支离破碎，他就想，总有一天要把闸碉堡炸掉，让日本鬼子的泺源公馆无所依靠，日本鬼子全都被消灭，这当然是最美好的想法，实际上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