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别追了,太子妃已经三胎了》 第83章 窦文漪,我后悔了 听到这话,谢归渡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几个侍卫迅速把他扶了下去, 从此以后,定国公府谢家的富贵戛然而止,一落千丈。 人们都说他在金銮殿上死谏,触怒了天威,以至于从谢归渡从大权在握的首辅变成了太子太傅的虚职,新君登位,国朝压根就没有太子,裴司堰膝下甚至连皇子都没有一个! 之后谢归渡的官职,一降再降,甚至一度闲赋在家。 所有的言论风向都悄然转变,窦文漪终于在她死后不仅成了郡主,还自立女户,名声越来越响,人们又自发开始爱戴她。 多年以后,定国公谢归渡与亡妻和离一事都还被人们津津乐道,无人知晓他们和离的缘由。 谢归渡时常守着前妻的牌位絮絮叨叨,喝得酩酊大醉,在似梦似清醒的状态中,无数次回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缅怀她,以及他们的女儿囡囡。 他甚至还会抱着她的牌位,拥着她的衣裙一起入睡,可再多的忏悔都换不回她的原谅..... 窦文漪爱憎分明,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她甚至都不肯入他的梦里来,那牌位后来还被镇国公章承羡砸过好几次,不准他刻上‘亡妻’二字,还骂他恶心。 无数次,他想一死了之,以死谢罪,可裴司堰不准他自裁,否则他会让谢氏一族陪葬,还说他拼命保下来的天宁城,他就得守着大周的锦绣河山,等着海宴清河到来那一天。 终归是他太过懦弱,卑怯,就连赴死都缺乏勇气,他既死了,有如何管得了身后事,管得了谢氏一族的死活? 裴司堰就是想看他在岁月的长河中颓丧,痛苦,堕落,备受悔恨和相思的煎熬,孤独落寞如行尸走肉! —— 翌日清晨,窦文漪还是来到了谢归渡的房间,她不想因这次救命之恩欠下谢归渡一条命。 “不准砸,不准砸!求你,不准砸,漪儿——” 梦中的谢归渡哭得撕心裂肺,好像疯狂地护着一块牌位。 酸涩的眼泪划过脸颊,他猛地睁开了双眼,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眸光渐渐凝聚,他定定地看着眼前那道纤弱的身影。 眸中藏着柔和和赤诚,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漪儿,我们不要退亲好不好,我错了,真的错了......” 谢归渡面色苍白,倏地坐起身来,喉结微颤,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见她久久不答,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的痛楚彻底蔓延开来,四肢百骸浑身都疼。 屋内泛着一股血腥味,窦文漪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她缓缓道,“谢世子,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仅此而已。至于这门亲事,早已是定局,何必再提?方才大夫已告知我,你的伤并无大碍。若是需要滋补的药品,我会派人送到府上。” 谢归渡紧攥着锦被,她冷漠的眼神,绝情的话语......一股巨大的无力浮上心头。 上一世,她深陷绝境,明明是他上门求娶,才救她脱离苦海。她心怀感激,把自己视为天,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咳嗽,都会牵动她的心弦,什么养生汤,滋补的药膳都会贴心给他安排上。 他在想什么? 幻想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她也回来吗? 可是上一世,他却亲手把她塞进了歌姬的马车里,把她送给北狄的完颜泰。 纵然他后来也派了死士去寻她,可是...... 曾经,她全心全意捧着一颗真心,爱慕自己。 是他自己弃之如敝履的! 谢归渡悔恨交加,到底泄了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 年少不知情贵,悔之晚矣!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 最近三个月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飞快掠过,提亲!从提亲开始,窦文漪待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上一世,她无比期盼嫁给自己,而这辈子,她却避他如蛇蝎! 谢归渡试探着开口,“漪儿,当初我上门提亲,你为何就执意要退亲?” 窦文漪怔了一下,不禁失笑,“爱与不爱,不是很明显吗?” 谢归渡恨不得把魂牵梦绕的她拥入怀里,有些急了,“不,漪儿,我真的后悔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 窦文漪转身准备离开,轻笑一声,“谢归渡,你不觉得好笑吗?你对三姐姐用情至深,心中又如何容得下别人?再者,我也有倾慕的人,所有,还请你别再纠缠,也别试图挟恩以报。” 谢归渡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慌忙从床榻上下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你如何会移情别恋?” “谁?” 窦文漪强忍着嫌恶,冷冷地瞪着他,“是谁,都与你无关!” 谢归渡脑子转得飞快,她应该不会喜欢章承羡那个傻子,旋即,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现,忍不住出声,“裴司堰?” 窦文漪蹙着眉头,趁势抽回了手臂,拉开距离,她就知道他又要扯到裴司堰的身上,但是她自然不想扯出沈砚舟的事。 思及此处,她并未反对。 且让他慢慢猜去吧,只要以后他们井水不犯河,不在纠缠,就万事大吉了。 “不,不可能!”谢归渡悚然一惊,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上一世的裴司堰的行为会那么反常,他一直以为是章承羡推动了他和窦文漪和离的事。 原来,裴司堰也在暗中觊觎他的妻子! 谢归渡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他想起来了,那晚在离宫,送窦文漪回去的那个小内侍就是东宫的人。 他已经捷足先登,甚至已经吻过她! 谢归渡血气上涌,咬牙切齿道,“窦文漪,难道你真的自甘堕落,不知廉耻,他那种男人你也敢招惹,甚至不惜与人做妾吗?” “谢世子,在你眼中,孤又是哪种人?”裴司堰身姿挺拔,神采奕奕,陡然出现在门口。 第84章 她是孤的女人 窦文漪垂下眉眼,有一种无地自容的尴尬,方才谢归渡质问她喜欢的人是谁时,她并未否认。 也不知道裴司堰到底听了多少? 这种场景,就怕他会误会她的心意,那日在窦府,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别人,这等做派,言行不一,不就是欲擒故纵,故意勾引他吗? 窦文漪心底懊恼,今早真不该来看谢归渡,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她如何解释得清。 裴司堰穿着一袭玄色暗纹劲装,身姿挺拔健硕,气度雍容,微凉的目光掠过她的脸,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威势。 他阔步踏入房中,寒眸如星,声音淡漠,听不出一丝情绪,“谢世子,对孤很有意见?” “不敢!”谢归渡眉眼阴沉,怒不可遏,赫然注意到裴司堰腰间的香囊。 那枚香囊的针法和花纹他太熟悉,和自己腰间那枚简直如出一辙,那是窦文漪送他的香囊! 大周朝,女子赠送男子香囊是对他有意的意思,连香囊都送了? 不,窦文漪绝不可能像爱他一样爱上裴司堰。 她骨子里执拗得很,不屑跟任何人做妾,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以此推断,她刚才的话一定骗他的! 可裴司堰是一头豺狼,心思狡诈,让人琢磨不透,他一定是见色起意了。 难怪在离宫的时候,裴司堰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大义凛然,极力逼他退亲。原来他早就包藏祸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为了不择手段强夺他的妻子! 上一世,他是有罪,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无能为力,痛苦遗憾了一辈子。可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裴司堰觊觎自己的妻子吗? 窦文漪怎能与他做妾? 谢归渡妒火中烧,眼底迸发出强烈恨意,“当初你是故意设计在下退亲的吧,还搞出一副假的诗作,堂堂太子,手段太下作了吧,滑天下之大稽!窦文漪是我的未婚妻,太子这是要强夺臣妻吗?” 如此无德,无耻,他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的大任? “臣妻?你们不是早就退亲了吗?” 裴司堰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径直走到窦文漪的身旁,修长的大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还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尽数笼罩,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谢归渡的视线。 裴司堰语气极为宠溺,声音不高不低,“大清早,不乖乖待在屋里,药都冷了!” 窦文漪睫毛颤了颤,瞳孔猛地放大,暗暗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听话,伸手,信不信孤就在这里.....吻你!”裴司堰垂眸,压低了声音全是警告,广袖下另一只手几乎探到了她的腰肢。 少女一脸娇羞,粉嫩的双颊、耳垂、就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红晕,真是勾人而不知知。 她不属于谢归渡,更不属于其他任何男人。 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他要彻底的占有她,完完全全,身心都要。 窦文漪身子瑟瑟地颤了一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浑身紧绷,裴司堰就是个疯子,万不能挑衅他,几乎一瞬,扣在腰肢上的大手到底还是松开了。 裴司堰牢牢地攥着她的玉手,十指相扣,这才转身,大方地直面着谢归渡。 他冷然地勾起唇,一双桃花眼是掩饰不住的鄙薄, “谢世子,始乱终弃的人是你,包藏祸心的人也是你,是你配不上她!你私德有亏,三心二意,还不知悔改,不知道定远侯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不孝子,真是难担大任啊!” “至于退亲的事,你技不如人,也怪孤?” 裴司堰气势强悍,霸道,字字珠玑,语言挑衅,是因为手握权柄有绝对自信。 换而言之,他压根就没把谢归渡放在眼里。 “太子,你们不守礼法,怎可私相授受......” 谢归渡死死盯着他们紧扣的手,神情痛苦冷硬,颧骨处涌现青筋,简直气疯了,袖口下紧握的拳头都在颤。 他们放荡形骸,故意当着他的面表现亲密,不就是想宣示主权吗? 裴司堰眸色发沉,直视着怒气冲冲的谢归渡,声音讥诮,“上次的事,孤未与你计较,你是觉得孤太好相与?” “还是你不自量力,就想与孤作对?孤的女人,你偏想抢一抢?至于礼法,我们还会做更亲密的事,这些岂容你来置喙?” 窦文漪心底无比抗拒,裴司堰周身的戾气让人窒息。 什么叫他的女人? 她根本没有同意! 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容她开口反驳。 “太子殿下,我和漪儿自幼便有婚约,她真心倾慕我四五年,为我做了无数的药膳、香囊、药丸、衣袍等,甚至她学医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 “她如此真心地待我,短短两个月,会移情别恋?” “你不过就是以权谋私,胁迫她而已!漪儿从不屑与人做妾的,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谢归渡话音未落,裴司堰淡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趁他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否则,他不介意让他永远消失。 谢归渡忍着肩膀上的痛楚,朝门口缓缓走去。 忽地,他顿住了脚步,扭头回来看向窦文漪,“漪儿?” 他幽暗的眸子有激烈的情绪涌现,似在挣扎,在赌,赌她未曾变心,“是他逼你的,对吗?” 谢归渡何等人也,洞若观火,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常。 可惜,戏唱到这里,她宁愿让他误会自己跟太子有一腿,也好过他自以为是,认为她对他余情未了! 窦文漪抬起精致的下巴,干脆回击,“如你所见,殿下待我很好,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他都会护着我。谢归渡被人选择的滋味很难受吧?一直以来,是你配不上我的真心” 谢归渡眼底燃着熊熊的烈火,陡然扯出一个瘆人的笑, “裴司堰,乾坤未定,天有不测......做人还是不要太狂悖的好,一切还未有定数,我们走着瞧!” 她才认识裴司堰几日,就爱上了? 他不信! 前世今生,新仇旧恨,他发誓要把裴司堰从太子的宝座上扯下来,踩到泥潭! 谢归渡离开后,屋子一片寂静。 裴司堰的手指落在她的腰肢上,粗暴地磋磨着那层薄薄的衣料,“漪儿,爱惨了他,他有吻过你吗?” 第85章 他想要她 窦文漪拍开他的手,抿了抿唇,“裴司堰,你个浑蛋,到底要做什么?” 刚才,他挟持着她,她已经乖顺地配合着他演戏了。 怎么还演上瘾了? 裴司堰倏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窦文漪忽地双脚腾空,惊慌失措中,本能地攀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声音幽凉,“一大清早,你就迫不及待来看他,窦文漪,你对他念念不忘,余情未了吗?” 一股子醋意。 “不是的,我没有......”窦文漪花容失色,在他怀中挣扎、拍打,两条腿胡乱踢蹬。 可裴司堰置若罔闻,抱着她大步流星去了他的寝卧,动作敏捷粗暴,把她直接丢在了软软的床榻上。 她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眼花,仓皇中,她的裙摆扯开,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窦文漪狼狈地瘫在床上,惊魂未定,气息凌乱,“裴司堰,你要做什么?” 裴司堰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她柔弱可欺,魅惑诱人,他没有丝毫犹豫,毅然欺身上来。 他温润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你说我想做什么?我想要你!” 语破惊天! 窦文漪眼底全是惶恐,浑身发抖,泪意在眼眶涌动。 他凭什么可以恣意蹂躏自己? “你不听话,就应该受到惩罚!你告诉我,你对他早就没了感觉,你根本不喜欢他!他这样不堪的男人,还让你终身难忘了?” 窦文漪忙不迭地摇头,“我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裴司堰,别这样!” 裴司堰微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素衣,还有香妃色的肚兜来...... 窦文漪双眸含泪,羞愤欲死,尖叫出声,“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然而,她听到刺啦一声,胸口一凉,那薄如蝉翼的肚兜就好像形同虚设,她颤着身子,双手拼命捂着胸口。 这样失控的裴司堰让她害怕,大颗大颗的泪落了下来。 她知道裴司堰无耻,可万没想到,他如此疯癫,是谢归渡激起了他的妒意。 一张冷艳阴鸷的脸陡然逼近她,裴司堰将她紧紧桎梏在怀里。 他舔了舔她的耳垂,轻笑低语,“孤说过多少遍,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 ‘侧妃’两次字,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那个‘妾’字格外地刺耳,侧妃的位置好像真的委屈了她。 可她真心实意地爱过那个男人四五年,为他付出......嫉妒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裴司堰恨她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情,更恨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敷衍,无动于衷。 明明是她来招惹自己的! 他贵为储君,日后更是万民的主宰,反倒卑微地乞求她的回应? 裴司堰一贯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被彻底被打破,他承认自己早就对她动了心。 谢归渡理直气壮舞到他的面前,就好像窦文漪非他不可,还摆出一副他才是原配夫君的派头,难不成他还成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真是岂有此理! 固然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就算以权谋私,哪怕手段再卑劣,裴司堰也要染指她。 那又如何? 男人滚烫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肌肤,贴着肚兜滑到深入,唇舌灵巧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嗓音低哑,“漪儿,你是我的。” 一股酥骨的战栗感从背后窜了起来,她浑身软得出奇。 恍惚中,她朝他怀里蹭了蹭,几乎一瞬,她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背叛了她,无比渴盼着他的撩拨。 她不是应该无比抗拒的吗? 窦文漪悲愤交加,矛盾羞愧,难道此生就只能这样,不明不白,沦为他恣意亵玩的玩物? 破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裴司堰,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裴司堰把她压在身下吗,手掌在她身上游走,摩挲,“告诉我,他吻过你吗?” “没有!”窦文漪喘得不成样子,裴司堰似乎很介意这个问题。 这一世,谢归渡吻她未遂,可是上辈子,他们几乎夜夜都赤诚相待,抵身相拥,他们可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啊...... 可是就算他要吃醋,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总不能混为一谈? 感受到她迟疑,裴司堰遽然眯眸,惊觉她和谢归渡的牵绊远比他想到的更深,就好像他们两人藏着什么秘密,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裴司堰俯身,细细地吻她的锁骨,“窦文漪,她是我的,哪怕你的一根头发丝,都应该属于我!” 不对,她好像没有答应他进东宫啊,怎么就被他哄到了床上,还压在了身下? 她刚才不是还在挣扎吗? 为什么......她会沉沦? 他用几句连甜言蜜语都算不上的话语,就把自己给诓骗,给驯服,给调教了? 她只会被他拖入深渊! 窦文漪只觉得毛骨悚然! 下一瞬,她拔出了插在发髻上的银簪,抽出了那根特制的银针,直直比在了嫩白的脖颈处,“殿下,纵然我卑贱如草,也是清白之身,你贵为太子,自是万人之人一人之下,可我不愿入东宫。” “如此,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一室旖旎,被她冰冷绝情的言语搅碎。 裴司堰从她的胸口缓缓抬起头来,再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窦文漪,如果我让你做太子妃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窦文漪一怔,他前两日,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他和窦茗烟的婚事不是儿戏吗? 君无戏言! 就算,她可以做太子妃,又如何? 裴司堰上辈子,还有一个深爱的侧妃。 她不过是他的猎物,一时的甜言蜜语,一文不值! 第86章 总有一日,她会对他动情 裴司堰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再次清晰地吐出一句话,“窦文漪,你不肯?” 太子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 比如,窦茗烟不就是丈着太子妃的头衔,为所欲为,窦伯昌、辜夫人等人不就是因为她的天生贵命对她格外优待吗? 上一世,她只求一人心,背着‘灾星’的恶名,尝尽了人间苦楚。 这一世,她已经改变了自己悲惨的命运,甚至靠着沈砚舟扳倒了玄明,一切都在变好......攀上裴司堰确实是她的计划,为何她还是会不甘心呢? 得陇望蜀? 不,她只是还妄图拥有一颗真心! 窦文漪一时间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更加迷茫了。 那日裴司堰问她,是否对他毫无感觉,方才她的身体却明显地背叛了她..... 即便他对自己有超出常人的纵容和宠爱,无非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得到她,一旦得到她,还会一如既往吗? 无非是征服欲和控制欲在作祟。 君心难测,太子妃的头衔,她并不想要。 他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再则,裴司堰的许诺不过是临时起意,何必当真? 裴司堰坐起身来,轻而易举就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精准地取下她手中尖细的银针。他瞟了一眼那闪闪发亮的针尖,如果抹点剧毒,确实能致命。 他风轻云淡,把银针丢在了地上。 带着刀茧的指腹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他轻哂,“真是没出息,这针尖应该对准别人!害怕了?害怕再次遇到负心汉?” 窦文漪回过神来,直直地看着他,“窦茗烟你又打算如何安置呢?” 裴司堰怔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晨光熹微,薄雾轻覆,山间的风微凉,吹得人无比清醒。 他们之间本就该好好谈一谈,强扭的瓜不甜,裴司堰以后注定是帝王,帝王的恩宠太过缥缈…… 耳畔忽地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救命之恩,孤自会妥善安排。你不想做侧妃,不想给她行礼,孤都允你。” 窦文漪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怔然抬眸。 裴司堰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孤这一生,很难对女人动情,可你是例外,孤的眼里已看不见其他女人。” 他不能容忍她嫁给任何其他男人。 窦文漪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可是她一旦嫁进东宫,就算没有窦茗烟,还有那位贤良淑德的侧妃。 随着时间的推移,色驰爱衰,他迟早还会有其他的红颜知己。 她将会面对数不清的宫斗,东宫就像一座樊笼,她不想当一辈子的囚徒。 上一世,哪怕一个小小的定远侯府,薛氏和谢梦瑶手段层出不穷,都让她疲惫不堪。 她活了两世,根本不指望男人的感情能保值,关键时刻,他们只会消失,只会鞭长莫及,他们的承诺都是狗屁。 窦文漪神色愈发冷硬,眸光坚定,“裴司堰,我不愿意,我不想做你的侧妃,也不想做你的太子妃!” 裴司堰的脸瞬间冷了下去,狠狠地把人箍在怀里,那力道似要将她揉进血骨,“还要孤说几遍?窦茗烟的事,孤会解决!” 他的怀抱宽阔滚烫,却不属于她。 “我也说了无数遍了,裴司堰,我不愿进东宫。如果你一定要逼我,我情愿死!”窦文漪迎着他满是戾气的脸,毫无畏惧。 裴司堰眼底郁沉,下颌绷紧,俯身一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两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让她愈发清醒。 窦文漪想起当初,她劝沈舒梨时说的话语,是要剜心短痛,还是要长痛一辈子? 她的衣裙凌乱,难堪,羞愤,他们早有了了肌肤之亲,虽然还未走到那一步,也不过是在掩耳盗铃,认为自己还是清白之身。 皇权碾压,她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裴司堰见她如尸体一般毫无反应,眉头拧得更紧,“窦文漪,孤受够了虚伪的阿谀奉承,孤要你心中只有我,以我为天,真心实意地爱我!” “你今日不肯,总有一日,你会对我动情!” 情深不寿,她曾被‘情’字折磨了一生。 曾经几何,祖母死得不明不白,她被窦家厌弃,断绝了往来,就连她唯一的至亲血脉囡囡,她都没有护住,都被人害死! 谢归渡给了她多少甜言蜜语? 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是一场博弈,女人一旦动情就会有软肋,就被沦为粘板上的鱼肉。 上一世的教训太过惨烈,这一世,她不会再随便交付自己的真心。 她要做一个心硬如铁的女人。 窦文漪漫不经心道,“殿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裴司堰胸腔泛起一股酸涩来,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才是猎物,深深陷入了她织出的那张情网! “窦文漪,来日方长,我们拭目以待!”裴司堰额头上青筋暴起,嗓音低哑,哀伤,饱含深情。 她对自己的排斥,敷衍,他如何感受不到? 作为猎人,他有足够的耐心,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为他沦陷。 ...... 窦家窑场。 历经昨日的刺杀,翠枝和曹嬷嬷都有些惊魂未定,两人见到窦文漪毫发无损,紧绷的一颗心才堪堪落地。 窦文漪眉眼盈盈,腰肢纤细,身着一袭香妃色的织金罗衣,别院的婢女还给她的额间点上时兴的兰花钿,惊鸿发髻旁斜插着金累玲珑蝴蝶簪,衬得她明艳动人。 曹嬷嬷见她从东宫的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威风赫赫的侍卫,怔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姑娘,你没事吧!” 昨日,是谢归渡的侍卫墨羽救了他们,之后又有侍卫给他们传信说四姑娘无碍,他们还以为谢归渡救下自家姑娘受了伤,四姑娘要照料他,才未与他们汇合。 完全没想到,她竟和东宫有所牵扯。 她的性子变了太多,以前急躁,如今沉稳果断,行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曹嬷嬷担心窑场出乱子,带着护卫早就赶到了窑场,果然,窑场后来来了大批的官兵,逮捕了好些人。 窦文漪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卫,摇了摇头,“无妨。窑场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四姑娘,奴婢昨日已经问过以前的场主叫白维祺了,窦家确实有大半年都没有发工钱了。那个惹事的刀疤才来没有几日,听说是佟嬷嬷之前安排下来的,很会来事,和孟管事走得挺近的。” 佟嬷嬷因为挪用窦家的银子去赚印子钱,才被她撵到别院。 这个刀疤是她派来的? 说不定,还会牵扯出辜夫人。 做得真是滴水不漏,连替死鬼都提前找好了! 第87章 露出马脚 上一世,窦家的窑场出了很大的问题,有人藏了几百斤黑火药在里面。 后来炸死了几十个窑工,窑场从此一蹶不振,因为窑场还挂在祖母的名下,理论上,官府追责,祖母是需要担责的! 按照窦伯昌不粘锅的态度,这口大锅,说不定也是落在了祖母身上。 这就是她必须来要这里的原因。 后来,这件事应该是裴司堰冲着窦茗烟的面子摆平的,之后,窑场自然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窦文漪抬脚进了正堂,吩咐曹嬷嬷,“即刻,带人去钱庄换三千贯铜钱过来,让白维祺和孟妄两个人来见我。”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叮嘱几句。 “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办。”曹嬷嬷神色变了又变,四姑娘遇事冷静果断,就连昨日的刺杀都临危不乱,她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窦文漪见过白维祺过后,管事孟妄才急匆匆赶来。 昨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嚷着含冤,“四姑娘,天地良心,小的还以为那个张二是个老实的,又是佟嬷嬷派下来的人。” “小的哪里知道,他如此胆大包天,还敢当街杀人啊!” 果然,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佟嬷嬷身上。 窦文漪放下茶盏,泰然自若,慢悠悠道,“窑工们,半年的工钱都没发下去,你为何不上报?” 孟妄不以为意,答道,“以前佟嬷嬷管事的时候,拖欠两三个月的工钱都很正常啊。窑工们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太久了,他们就等不及了......” 他们不是等不及,而是被人煽动,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只为这场精心策划的杀局添砖加瓦。 窦文漪淡笑道,“你昨日在做什么?” “昨日,小的不在窑场,也是昨晚回来才知道出了大事。” 不在场就不担责了吗? “孟管事,今日,把你的工钱领了,日后就不是我窦家窑场的人了。” “小的对窦家忠心耿耿,四小姐,你不能免了我的差事啊......”孟妄哪里甘心,拼命叫嚷。 他愤恨地盯着坐子在下首的白维祺,他可是辜夫人和佟嬷嬷一手提拔起来,想靠白维祺翻身,这个四小姐到底还是太嫩了点。 围在门口的窑工们本就没有领到工钱,个个怨气冲天,听到动静,立马就闹了起来。 “......你们凭什么罢了孟管事?” “赶紧把工钱结了,窦家就是黑心肝。” “你们不管我们死活,可怜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家里差钱,急用的时候,哪次不是孟管事好心借银子给我们周转?” “世风日下啊,好人没好报......” 外面围着的看客越来越多,七嘴八舌,义愤填膺,纷纷替孟管事鸣不平。 若不门口站着两排虎虎生威的护卫,这群人只怕又要听信别人的煽动,直冲进屋。 窦文漪半眯着眼眸,看来这个孟妄很会收买人心,按理窦家的窑场收益一向稳定,至少工钱方面是没有理由拖欠的。 若是佟嬷嬷给了孟妄好处,他自然会两面三刀帮着她办事。 而这些窑工被人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窦文漪起身站到门口,扬声道,“原本这些工钱,按照旧例,每个月的十五都应该发放到你们手里,苛扣工钱的事,窦家做不出来。佟嬷嬷把应该发放的工钱挪用,所以,她也丢了差事。” “这个孟妄欺上瞒下,让你们心甘情愿被拖欠工钱,你们确定要替他求情?” 看热闹的众人瞬间意识到不对,依旧半信半疑。 白维祺适时插话,声如洪钟,“大家稍安勿躁,大家排好队,窦四姑娘一言九鼎,今日就会给大家结清工钱!” 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曹嬷嬷和几个仆人抬着几大箱子的铜钱从门外走了过来,众人都识趣地让出一条道来。 白维祺配合着曹嬷嬷,按照账本的记录开始有条不紊发放工钱。 “四姑娘,官府来人,说要检查窑场的窑照——”仆人慌忙进门禀报。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窦文漪神色从容,起身主动迎了出去,大批官兵鱼贯而行,其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砚舟一袭绯红的官袍,通身明艳,却清雅绝尘。 窑场被人藏了火药,兹事体大,她便叫曹嬷嬷派人去官府报案,沈砚舟身为御史大夫,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属于他的职权范畴,他怎么来了? 窦文漪上前福身行礼,睫毛颤了颤,“沈大人,好巧!” 沈砚舟敛了敛神色,微笑道,“衙役们会仔细探查,你且放心。这附近有人建了私炮房,牵扯甚广,听闻昨日还有人用了霹雳弹,你没事吧?” 窦文漪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更不会误会他是为她而来。 “没事!” 沈砚舟已了解了整个案件的始末,声音关切,“昨日的刺客已悉数落网,如今正在严查,你可知道是谁意图害你?” 窦文漪思忖半晌,言辞谨慎,“我确实有怀疑的对象,不过没有证据,就不敢妄加评判,只是那个刀疤男,曾在寺庙企图掳走我,他的声音我记得很清楚。” 沈砚舟温润的脸瞬间冷了下去,接二连三,还是个惯犯! 这背后的主使心肠实在太过歹毒了。 沈砚舟凝望着她,“是谁?” 窦文漪压住心口的情绪,眸光清澈,“沈大人,上次在朝天观时,我恐怕就得罪了人,如你所言,牵涉甚广,还望你莫要深陷。” 裴司堰对窦茗烟到底什么态度,并不明朗,她不想沈砚舟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得罪裴司堰。 “哦?”沈砚舟神情高深莫测。 她得罪的人除了玄明,自然就是那位想当‘福命天女’的贵女,她应该知道是谁,但有所顾忌,不愿坦诚相告。 一般人就算争得天命福女的称号,也毫无益处,反倒是皇室中人,或者即将成为皇家的人,会千方百计为自己身上贴金,增加福运或者底气。 沈砚舟脑海里飞地速掠过几位公主,一一排除了,因为那日她们根本不曾出现在朝天观。 那么只剩下一人有这个可能——窦茗烟,她的三姐姐,准太子妃! 沈砚舟喉结微动,会意地笑了笑,“四姑娘放心,此事,沈某自有分寸。” 哪怕她只说了一句,沈砚舟恐怕已经猜到答案。 窦文漪也跟着笑了,眉眼温柔、姿容似玉,令人挪不开眼。 行,真行! 不远处,裴司堰冷冷地瞧着桂花树下极其般配的两人,眸底瞬间涌现出一股寒意...... 上次那天水蓝披风的主人,恐怕就是这位沈大人! 第88章 她对他动了心 “沈大人。” “四姑娘。” “上次的事,多谢——” “你先说吧——”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沈砚舟神清骨秀,平时情绪很少外露,只是她的笑意太过明媚,哪怕只是一眼,无端也让他产生一种天地为之失色的错觉。 他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声音和煦,“.....四姑娘上次看的那本县志真是极为有趣,引得我多少有几分好奇,真想借来一观?不知方便与否?” 窦文漪惊诧地抬头看他,尽量表现得从容坦然,“方便倒是方便,只是我还得回去好好找找。” “四姑娘不必介怀,在下也只是心血来潮,找不到也是无妨的。”沈砚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急忙出声。 窦文漪闻言原本紧绷的背脊瞬间放松下来,她哪里拿得出什么县志。 只是,沈砚舟一向敏锐,难保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了。哪怕她活了两世,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也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轻而易举就会被人看透。 正当她思绪万千时,忽听得沈砚舟轻轻唤她,“四姑娘。” “嗯?” 沈砚舟眸光涌动,“家父已平安归京......你若是遇到麻烦事,尽管遣人来沈府寻我,在下定会舍命相助。” 滑州确实遭遇地龙翻身,百姓伤亡惨重......这消息已经传回了天宁城。 若不是她及时规劝,后果不堪设想,她已经救了沈家两次了! 沈砚舟相信她一定明白自己的未尽之言,有了这几次的接触,竟让他觉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亲密来。 窦文漪心领神会,脸上微红,无措地笑了笑,“你太客气了,上次朝天观的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摆脱了‘灾星’这个恶名。” 沈砚舟顿了顿,神情十分克制,良久才温声道,“听闻,谢归渡已同你退亲?” 窦文漪心口猛地一跳,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难道他也会关注自己的私事吗? “......是。”窦文漪垂眸,耳朵隐隐发烫,轻声回了一句。 沈砚舟眸光幽深,将她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她肌肤胜雪,气质娴雅,姿容绝色,想来应是极讨京中世家权贵公子们的喜欢。 “你和舒梨性子倒是想象,她闺中密友极少,她时常叨念想要与你做朋友,可她胆子小,不敢冒昧给你下帖子,不知她能否有幸成为你的朋友......” “我也喜欢书舒梨的,我愿意的!”窦文漪回答得极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砚舟一怔,唇角不自觉上扬,她好像并不抗拒来沈家,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愿意......心间浮现出一丝隐秘的欣喜来。 忽地,他抬手拂过她的发髻,窦文漪浑身僵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沈砚舟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截枯枝。 “上次的披风.....我改日给你带过去。”窦文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砚舟刚想说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 沈砚舟和窦文漪几乎同时抬头,循声望去,就看到太子裴司堰站在不远处。 窦文漪悚然一惊。 裴司堰难得穿了一袭象牙白的衣裳,云纹作底,清逸出尘,俨然九天上谪仙人。 他缓步渡至他们跟前,见她那张白玉般的脸满是受惊错愕的模样,不由轻笑,“孤可是惊扰到两位了?” 窦文漪瞳仁里映出男人那张冷峻矜贵的脸,脑袋嗡嗡的,她刚准备屈膝行礼问安。 沈砚舟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躬安!” “孤不过随便看看,勿需紧张。” 裴司堰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眸光却落到了,他身后的窦文漪身上。 窦文漪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杵在原地没敢再动。 她实在有些尴尬,万没有想到沈砚舟会随着衙役来到窑场,更没想到自己不过和他闲聊两句,就被裴司堰抓个正着。 纵然她和谢归渡一刀两断,恩断义绝,裴司堰都还颇为介意,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对沈砚舟有几分心思......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发疯! 但愿他什么都没没听到。 “想必沈大人私炮房的案子已查得差不多了?” 裴司堰语气讥诮,落在她的耳朵里,颇有几分问责的意味。 沈砚舟风轻云淡,不急不慢道,“回禀太子殿下,微臣正是因为私炮案的事,才和四姑娘多聊了几句,窦家窑场被人私藏了黑火药。” “哦?”裴司堰面色不太好看。 她的事他还必须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真是好样的! 沈砚舟神色复杂,叹了一口气:“这案子牵扯甚广,就怕连累到京中的贵人,到时候恐怕又得不了了之。” 庙堂上行走,谁人不愿趋利避害,求个和光同尘? 裴司堰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冷哼了一声,“沈大人深得圣心,朝堂之事若人人都畏惧权贵,置之度外。长此以往,天威何在?人情冷暖也大不过国法,还望沈大人秉公执法,莫要徇私。” 沈砚舟笑得意味深长,“有殿下这句话,微臣就放心了。” 裴司堰掀起眼皮,神色寡淡,“漪儿,你们方才还聊了什么?” 沈砚舟想起他看窦文漪的眼神,隐隐蹙起了眉头,纵然他们沾亲带故,这种称呼太过于亲密,是会连累到女子的清誉的! 窦文漪脸色隐隐发白,恨不能把裴司堰的嘴给堵起来。 裴司堰似笑非笑,反问道,“漪儿,怎么不高兴了?聊个案子都能聊得眉开眼笑,怎么见到孤反而摆脸色呢?” 窦文漪凝视着他,只见他眉梢上沾染着的慑人的戾气,笑意森冷,根本不达眼底。 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说笑了,文漪想起窑场还有诸多事物未曾料理,先行告退。” 窦文漪紧掐着手心,不待他有任何反应,转身径直朝屋子里走去。 两人齐齐望向她离开的背影,裴司堰忽地开口,“沈大人,年轻有为,怎么还未定亲?” 第89章 接近真相 沈砚舟敛去情绪,淡然回击,“沈某心有所属,此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裴司堰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薄唇轻启,“心有所属?是你优柔寡断不敢登门提亲,还是她不识抬举啊?” 沈砚舟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微臣想给她最好的,所以要谨慎待之,沈某此身只娶一个,肯定想好好疼她,所以多花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裴司堰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这话实在僭越,就好像在暗讽自己没有真心待她似的。 恰巧这时,有衙役朝这边跑了过来,恭顺地禀道,“太子殿下,大人,兄弟们已经找到藏黑火药的屋子了。” —— 窦文漪和翠枝等人赶到现场时,那屋子外已围了好些人。孟管事被免职,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的心中,他们再不敢轻视眼前这位窦家四小姐。 看着一箱一箱的黑火药被抬出来,看热闹的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窑场烧窑的时间很多,稍有不慎,他们都得葬身在此。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哪个杀千刀的啊,不要命啊?” “这些黑火药藏在窑场,到处都是火星,一旦沾上,砰的一声,都别活不了......” “这屋子不是老孟经常来的吗?” “刚才,衙门们觉得房间有问题,就直接撞进去,那钥匙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孟把火药埋在这里的吗?” 人群中,还是有明眼人还是看出一些端倪。 白维祺压低了声音提醒,“四姑娘,这间屋子的钥匙有除了孟管事,他的侄儿经常也会来这里。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毕竟他晚上偶尔也歇在窑场。” 对此窦文漪还是相当认同的,就算孟管事收了别人的银子,自己也得有命花才行,所以他也只是个替罪羊。 这时,沈砚舟走进屋内,抬眼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窦文漪唇角弯了弯,冲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孟管事看见那些黑火药,直接吓傻眼了。 他瘫软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姑娘,冤枉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蠢事啊......” 窦文漪泰然自如,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些话,你留着给衙门解释吧。” 孟妄心乱如麻,他是收了刀疤张三的银子,他偶尔会到这个屋子住,所以就给他一把钥匙,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坑害自己啊。 如果他把这些都交代清楚,那他会不会涉及谋杀东家啊? 孟妄越想越怕,就听到窦文漪的声音继续,“这位是沈大人,秉公执法,刚正不阿,你切莫有所隐瞒,你实话实说,否则小命不保!” 沈砚舟微微侧目,他在她心中有那么好吗? 他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命人把管事孟妄羁押带走。 窦文漪瞥了一眼门口,不见裴司堰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砚舟不动声色朝她挪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四姑娘,听说今日是你们主动报的案,你如何得知窑场有异的?” 闻言,窦文漪的眉头悄然锁了起来,她仗着重生的机缘,自然比平常人多几分先机。 至于如何自圆其说,她倒是忘记仔细推敲。 沈砚舟唇畔溢出了些许笑意,“昨日,你差点就葬身霹雳弹下,自然有所怀疑,担心窑场的安危,所以就希望有衙役排查,我猜得对吗?” 窦文漪万分感激,沈砚舟是在教她如何应对! 眼看,衙门们把黑火药收缴后,沈砚舟就跟着官差们告辞了。 众人散去,窦文漪回到屋子时,背脊泛出一层冷汗。 如果她今日没有来窑场,没有主动报官,没有收出那些黑火药,这些窑工们就会重蹈覆辙,无辜身亡。 而他们窦家必定会受到牵连,最终拖累到祖母。 如果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窦茗烟,那她的目标是为了拿下窑场,还是冲着祖母去的? 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 她想得太出神,以至于裴司堰提着食盒进来时,都不曾发觉。翠枝瞪大了眸子,刚想提醒,就被他制止了。 一块桂花酥递到了她的唇边,窦文漪惊觉自己有些饿了,立马咬了一口。 “好吃吗?” 窦文漪惊了一跳,蓦地扭头,就看到了裴司堰那张风流如玉的脸。 裴司堰忽地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 可不是笑窦文漪。 而是笑自己。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方才她咬那块桂花酥的时候,轻轻舔到了他的手指,那酥麻的感觉,勾得他心里发痒,他今日在汝县耗了一天,总算没有白费。 裴司堰无端地想起当初他还纳闷章承羡怎么就看上她,还大言不惭,说痴迷情爱的男人都是英雄气短。 结果,他自己的行径呢? 窦文漪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殿下,怎么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裴司堰上扬的唇角又落了下去。 窦文漪耳根隐隐发烫,“我还以为是翠枝。” 真是白担心她一场。 她不是自幼就饿不得吗?真是没良心。 裴司堰淡淡开口,“你如何得知窑场有人藏了黑火药的?” 窦文漪微怔,就把沈砚舟教她的话语再说一遍。 裴司堰直觉她并没有说实话,狭长的凤眸微挑,“窦文漪,你要试着相信孤。” 与此同时,窦文漪沉默了下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宁愿相信沈砚舟,也不愿意相信他。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玄妙之处,他们就算近在咫尺,却隔着千山万水。 窦府。 窦文漪一行人回到府里,急匆匆直奔寿鹤堂。 窑场里藏有黑火药的事已传回府上,屋子里满满当当,已经等着一群人。 窦伯昌脸色难看极了,压着怒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窦文漪向众人行礼落坐后,淡声道,“这事,恐怕得好好问问母亲。毕竟不管是佟嬷嬷,还是孟管事都是她安排的人。” 辜夫人脸色一片惨白..... 第90章 裴司堰是来给她撑腰吗? 窦文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我和曹嬷嬷还未到窑场,就有人来暗杀我,还要毁我的容。我去窑场,只有家里人知道,窦家的人是容不下我了吗?” 窦老夫人额角青筋迸现,怒了,“我看谁敢?丧心病狂,还有没有王法?” 窦文漪握住窦老夫人,“祖母别生气,吉人自有天相,我安然无恙,你放心好了。” 他们不仅敢,还差点得逞。 窦老夫人火气蹭蹭往上冒,“辜氏,你在管理内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如何解释?” 辜夫人哪怕被推到风口浪尖,到底当了多年的主母,依旧气定神闲,“这些事原本都是佟嬷嬷在打理,你们把她撵走,现场出了问题,漪丫头被人利用,怎么反倒又来怪我?” “母亲,我们不过就事论事,谁敢怪你?“”窦文漪淡淡回道。 窦老夫人可不惯着她,直接开怼,“你倒是推得个一干二净?到时候官府的人问起来,我看你怎么与人对峙。” 辜夫人胸有成竹,语气不屑,“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对峙什么?茗烟已经派人给太子传了信,窦家的事,他总不会袖手旁观!” 窦文漪笑得意味深长,“那个刺杀我的刀疤和孟管事都已经被捕,不管他们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再硬的嘴进了刑部,几轮酷刑下来都撬得开,三姐姐,你说呢?” 这次若只是刺杀的案子,那些衙役只会模作样地走走过场,根本不可能惊动刑部,但涉及到霹雳弹和黑火药,这两桩案子才会并案调查,只会越闹越大。 辜夫人等着被反噬吧,被人做局当了替死鬼都还不自知,可不是他们几个扯皮几句就能敷衍过去的。 “就怕窦家得罪了人,遭人算计做了局。”窦茗烟神色担忧,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锦帕,装着听不懂她话中的机锋。 窦伯昌脸色一沉,“这桩案子谁负责?” 窦文漪淡淡笑道,“自然是刑部的人。” 提到这一茬,窦伯昌就来气,狠狠地瞪了一眼窦明修,语气责怪,“当初要不是你犯浑,我们今日会这样被动吗?” 好好的一桩亲事作没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和沈家成了亲家,现下他就可以去沈家打探情况,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窦明修早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嘴上还是不服输,“父亲,都过了事,父亲还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窦伯昌转念又想到章家,听说章承羡那小子又去了边陲镀金,等他回来,还不知道多少高门贵女争着抢他,章贵妃不是又意联姻吗?怎么迟迟没了动静? 他话锋一转,“上次,掌家专程过来拜寿,怎么没有提结亲的事?” 窦老夫人有些不耐烦地回怼,“你急什么急?四丫头又没吃你的粟米!前阵子,让你们把窑场过户到你们头上,你们偏不肯,敢情是想出了事,让老婆子给你们背锅?” “不过户也行,以后窑场的收益就全都归我的私库,养我和四丫头还不够吗?” 窦伯昌有苦难言,口气软了下来,“娘,我又没说她什么,你就别生气了。” 这时,外头管家忽然忙慌慌进来通传:“夫人,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刑部的人,说是要带夫人去问话。” 窦伯昌和辜夫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辜夫人脸色都白了,声音也跟着发颤:“是因为窑场黑火药的事吗?” 这管家脸色难看,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这些事,小的哪里知道.....” 辜夫人脑袋嗡嗡的,彻底慌了神,“烟儿,太子那里到底怎么说啊?” 窦文漪唇角掀起一抹嘲讽,还把她当好女儿啊? 等着瞧吧,辜氏的‘好福气’还在后头。 “娘,不,你不会有事的......”窦茗烟眼皮跳了一下,带着些怜悯的看着她。 辜夫人扭头愤恨地瞪了一眼窦文漪,她若不去窑场,就不会发生这些倒霉事,她果然就是灾星,刑克六亲,窦明修也好,她也好,都是被她给连累了! 不待他们反应,刑部的人就已经到了院外。 众人惊诧,纷纷出了屋子,门口那抹绯红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就映入了窦文漪的眼帘。 沈砚舟眸光澄澈,身姿挺拔伫立在一群彪悍的衙役之中,似珠玉在瓦砾之中。 四目交汇,窦文漪飞快挪开了视线。 沈砚舟抬步躬身施礼,语气平静冷漠,“辜夫人,窦大人,不必诚惶诚恐,不过是问话而已!” 窦伯昌短暂惊愕过后,切齿道,“当日种种,皆是犬子的错,相信沈大人海量,断然不会有所偏颇吧?敢问辜氏犯了何事,需要去刑部走一趟?” 沈砚舟挑眉,“窦大人,确定要在此讨论此事吗?” 窦伯昌心里莫名一紧,就听沈砚舟温声道,“孟管事的侄儿指认,是受了辜夫人的吩咐,才把黑火药藏在窦家窑场的,另外,那个刀疤张三指认她是买凶杀人的罪魁祸首。”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辜夫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到,窦伯昌一把扶她起来,脸冷了下去,“你怕什么怕?你又没做这些亏心事,去刑部好好回话,实话实说就是,难不成刑部还会屈打成招?” 辜夫人五雷轰顶,她怎么还成了买凶杀人的疑犯? 荒唐! 她急得落泪,一把抓住了窦茗烟的手,不停地催促,“烟儿,烟儿,你快点去求求太子,娘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啊!” 窦茗烟心虚得很,眸光微闪,“娘,你放心,我这就叫琥珀去东宫走一趟。” 辜夫人太害怕了,窦明修当初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却被关在诏狱那么久。 她是太子妃的母亲,以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怎么能进诏狱呢! “不行,你亲自去求,娘只能指望你了!” 窦茗烟颔首,“好,娘,我这就去。” 只是还不等窦茗烟离开,忽地就听到门房的疾呼,“夫人,老爷,太子的銮驾到大门口了。” 在场的众人无不震惊。 窦家的人面露欣喜,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衙役们这脸色阴霾重重,心思各异,毕竟窦茗烟可是准太子妃,他们偏要去查太子未来的岳母,不是触太子的霉头吗? 窦文漪有些失望,裴司堰是来给窦茗烟撑腰吗? 毕竟,这件事,若真的被刑部查出来,窦茗烟买凶杀人,刺杀嫡妹的事可就兜不住了。 第91章 裴司堰的惩罚 太子的仪仗浩浩荡荡,随侍的东宫卫队分成两路,鱼贯而行迅速进入院中,议论的声音顿时消弭。 裴司堰身着一袭米金色圆领广袖长袍,腰束莲花团纹皮质玉带,气势恢宏,挺拔华贵,哪怕他随意往那里一站,便有睥睨众生的王者气势,他衣袂飘飘,踱步而来。 裴司堰神情冷冽,淡漠的眸光扫过众人,短暂地停在她的身上。 窦文漪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与他相触,一触即收,垂眸掩下内心的慌乱。 “殿下!” 窦茗烟见到太子瞬间有了底气,提着裙子跑到他跟前,娇声告状,“司堰,母亲真的冤枉啊!窦家是遭了无妄之灾。” 辜夫人情绪更激动,“太子殿下明鉴,这件事就是栽赃陷害,背后肯定有主谋。我们窦家无权无势,毫无根基,根本不值得这些人动手脚。我看他们就是想利用芝麻绿大的事,故意往您身上泼脏水,拖您下水啊!” 窦文涟扯了扯嘴角,黑火药是军中禁品,兹事体大,到了她嘴里变成‘芝麻绿豆’? 辜夫人早就过了天真的年龄,还这样天真只会让人觉得愚昧无知。 不过,她有一句话倒是直击要害,正中靶心。在窦家藏着的黑火药如果出了事,裴司堰和窦茗烟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司堰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裴司堰必定会保下窦茗烟,让她全身而退,就是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岳家,心里会不会窝火。 沈砚舟恭顺地朝裴司堰躬身施礼,语气讥诮,“殿下也是这般认为?” 他就差明说,裴司堰是要罔顾法纪。 窦文漪憋着笑意,他这话冷嘲热讽,却比严厉的指摘更戳人心窝子。 裴司堰面无表情,口气冷漠,“沈大人秉公执法,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孤不会干涉。孤相信你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窦茗烟脸色一白,欲言又止,最终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闻言,辜夫人血色尽褪,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窦茗烟,一脸沮丧地跟着沈砚舟和衙役们离开。 裴司堰抬了抬手,陈掌事会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朝窦茗烟欠身行礼。 “三姑娘,我是尚仪局的陈掌事,从今日起便由我和其他几位嬷嬷,教你您宫规和礼仪。太子妃的一言一行皆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三姑娘可得勤加练习,莫要辜负殿下的一片苦心。” 说罢,就有四个衣着不凡的嬷嬷径直走了过来。 末了,陈掌事还歉意地补充了一句,“......三姑娘,若是月余后未见精进,奴婢恐不好交代!” 她言辞委婉,可话里话外,不就是暗讽她的礼仪规矩差吗?她还是章贵妃的人,窦茗烟心中升起一阵无明火,到底不敢发作。 陈掌事敢当着裴司堰的面这样毫不客气地说她,践踏她的自尊,只能说明一点,这一切都是太子默许的! 窦茗烟脸色铁青,一颗心坠入谷底,只觉耳膜刺痛,颜面扫地。 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让殿下和嬷嬷操心了,茗烟定当好好学习。” 窦茗烟本想回屋子收拾行李,可陈掌事和几个嬷嬷虎视眈眈,寸步不离,根本不给她收拾行礼的时间,反而不冷不热道,“三姑娘,殿下时间宝贵,莫要耽搁了,宫中什么都有。” 东宫的仪仗和卫队浩浩荡荡很快离开,裴司堰压根没有再看窦文漪一眼。 哪怕窦家人都察觉到陈掌事待窦茗烟的态度轻慢,也觉得理所当然,无伤大雅,毕竟大周的太子妃嫁进东宫之前,都得经过一系列严苛的礼仪教导。 窦文漪想起在离宫章淑妃对窦茗烟的态度,心中了然。 她很清楚窦茗烟是裴司堰的救命恩人,是穆宗皇帝钦赐的太子妃,有这一层身份在,今日这场闹剧就会不了了之。裴司堰总会偏袒窦茗烟,帮她遮掩,只要他愿意,窦茗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哪怕裴司堰前两日还对自己许下诺言会还她一个交代,可那是有条件的,是要她必须拿出‘诚意’去交换的,可惜,她不识抬举,忤逆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如此也挺好,她就可以正大光明早日摆脱裴司堰了。 只是裴司堰并不像窦文漪想的那样,对窦茗烟呵护备至,成为她无坚不摧的靠山。 —— 窦茗烟一路上泪眼婆娑,哪怕她哭得伤心欲绝,连裴司堰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被陈掌事等人粗暴地扔到无瑕宫。 直到换上最低贱的宫装时,她才恍然惊觉,她根本不该来这里,太子妃的礼仪规矩都应该是由尚仪局承担。 她是未来的皇后,是国母,本该学是的宫廷礼仪,言谈举止,还有宴席,宫廷宴会,接受朝贺参拜、祭祀相关的礼仪。 怎么能和一群低贱的宫女同吃同住,学习什么跪拜、答应、侍膳、奉茶这些伺候人的规矩? 窦茗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堂堂太子妃会遭受比一般的宫婢还惨烈的折磨,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上的...... 三天后。 东宫,朝华殿气氛凝重,落针可闻。 此时的太子裴司堰端坐在雕花檀木桌椅上,冷艳的容颜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异常凛冽。 安喜公公屏气凝神,随时等着上前伺候。 赤焰推门进来,毕恭毕敬禀道,“殿下,刑部刚刚传来消息,那个刀疤张三和孟妄都被人弄死了。” 桌案的宣纸上露出一行儒雅遒劲,清丽的行楷,裴司堰手中的笔并未停下,漠然回道,“嗯?” “我们走的时候,刀疤张三供认背后的主使是玄明,这会人就死了,刑部的人会不会怀疑是我们动的手脚?” 裴司堰他将笔搁在翡翠笔架上,幽深的眼神陡地变得凌厉起来,打量着赤焰,“玄明?” 玄明已经被穆宗皇帝撵出天宁城,难道是他对窦文漪怀恨在心,才策划了这场刺杀案? 不对,当初,窦茗烟那个蠢女人差点就成了天命福女。 安喜公公微微一怔,犹豫着开口,“殿下,沈砚舟从不涉及党争,不知这次为何会向我们示好。” 裴司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幅度,这哪里是示好,这分明就是挑衅! 还在汝县时,沈砚舟就已经猜到此事与窦茗烟有关,所以才会当着他的面刻意提什么‘秉公执法’。 沈砚舟明明觉察到他对窦文漪的心思,还用这种算不上委婉的方式提醒他:窦茗烟动了他的女人? 不就是在试探他吗? 想逼他表态,逼他选择。 他需要选择吗? 裴司堰气极反笑,“摆驾无暇宫。” 窦茗烟仅在无暇宫待了三天,就惊吓过度,憔悴虚弱,生不如死,即便她犯了天大的错,她也是裴司堰的太子妃,是他的恩人,不应该如此被对待。 她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礼,只是当她对上裴司堰狠戾森冷的眸子时,所有积攒的勇气都烟消云散。 她不寒而栗,眼泪夺眶而出。 “殿下,不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裴司堰端坐在檀木座椅上,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很不耐烦,涟儿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记得很清楚,涟儿骨子里根本不像她这样矫情,再艰难的环境,都像野草一样有韧劲,生机勃勃。哪怕后来他们遇到追杀,她都能果断、镇定、从容不迫,还笑着跟他约定。 ——像窦文漪。 裴司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杀戮的念头:不如直接杀了窦茗烟!如此,简单,高效,窦文漪就可以直接做他的太子妃。 第92章 你是太子妃,你嫉妒她? 裴司堰自从吃了窦文漪给的九仙玉露丸,他很久没有轻易动过杀戮的念头了。 窦茗烟能引出他的恶念,这对于一个储君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要折腾一个女人,他有千百种法子! 裴司堰面无表情,“想哭?继续待在无瑕宫,三年五年,或者一辈子?” 窦茗烟眼底泛起一抹惊恐。 这几日,她在无瑕宫,没有人相信她是准太子妃。 一旦她没有完成上面交代的差事,就会被嬷嬷们用软布裹着犀牛角的戒尺抽打,那些贱婢还大言不惭,说哪怕她被打残了,也是活该,说她一辈子都只能烂在宫里。 窦茗烟逼回泪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我是圣上钦赐的太子妃,毕竟我们还要相守一生,就算我有哪些做得不对,还希望殿下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心学的,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裴司堰陡然道,“住口!” 声音又冷又沉,戾气四溢。 窦茗烟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吭声。 “她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却要她的命?蓄意谋杀,该当何罪?”裴司堰眸光锐利,语气笃定,根本没有求证的意思。 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太子妃,可这几日她过得却比最低等的宫婢都不如! 她精心呵护的冰肌、后背、臀部都被抽打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浑身泛着痛,她凭什么遭受这些折辱?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裴司堰喜欢上窦文漪那个贱人! 窦茗烟自然也猜到事情败露,可她万万没想到裴司堰毫不顾念旧情,为了一个贱人,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要定罪。 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窦茗烟声音哽咽,“殿下,我是昏了头,我嫉妒四妹妹,玄明大师跟我有缘,见不得我受苦,我只是抱怨了几句而已,我冤枉啊,我真没想到他会买凶杀人......” 她只有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玄明身上,她才能全身而退。 裴司堰神色晦暗难辨,冷漠地吐出一句,“你是太子妃,你嫉妒她?” 他这话实在太诛心了,她嫉妒窦文漪的一切! 窦茗烟攥紧了藏在袖口下的手,颤颤巍巍认错,“殿下,章承羡倾慕四妹妹,你们情同手足,爱屋及乌,所以你不仅帮着她退亲,你对她另眼相待,这些我都理解,我不该嫉妒她的,我不该说她坏话的......" 裴司堰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笑了,“孤如何待她,和章承羡没有关系,她是孤的心尖上的人,你动她,就是与孤作对!” 窦茗烟满眼震惊,他就不怕和章承羡反目成仇吗? 他连演都不演了吗,是打算强夺友妻? 裴司堰打量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窦文漪。 窦茗烟瑟缩着身体,颤抖着唇,“殿下,你答应过要娶我为妻的,你说要让我做最尊贵的女人,你要食言吗?我愿意与四妹妹共事一夫,求殿下开恩......” “你在跟孤谈条件?”裴司堰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窦茗烟神色愈发复杂,壮着胆子,“殿下,君无戏言,我不想你失信于圣上,失信于天下人啊,你总得为你的名声考虑!” 裴司堰眉峰慢慢挑起,“孤一直喜欢的都是涟儿,承诺也是给她的,你真的是她吗?” 窦茗烟脸上血色尽褪,心中苦涩,极力辩解,“殿下以前从不曾怀疑我,难道因为你变了心,我的一切你都要否认吗?” “救命之恩不是你的护身符,窦茗烟,你不该贪得无厌,毫无底线!” “殿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哪里敢买凶杀人?” 一句不关她事就能万事大吉了? 她被关在无暇宫和外部也没有消息上的往来,可是刀疤张三却死了。 死无对证,他就奈何不得她了? 一旦抓回玄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裴司堰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他总是靠直觉逢凶化吉。 窦文漪的无妄之灾,皆因她而起。 裴司堰懒散地坐在座椅上,十指合拢,微往座椅后靠,很明显她的背后还藏着一群心怀不轨的人...... “茗烟真的错了,殿下开恩——” 窦茗烟身子簌簌发抖,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而诡异的眸子下藏着一股杀意。 那眸色如刀,就像是凌迟,一寸一寸要把她的皮肉剐下来。 裴司堰陡地起身,弹了弹衣袍上的褶皱,“口头上的认错,可不长记性,窦茗烟,你恣意妄为,残害无辜,既敢动她,就必须付出代价!” 窦茗烟怕得要死,泪流满面,质问,“难道因为你变了心,就要恩将仇报置我于死地吗?” 可她这话刚出口,就看到一把森寒的匕首对准了她的喉咙,尖锐的刀刃倒映着男人阴鸷狠戾的眼眸。 “啊——” 窦茗烟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裴司堰缓慢地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收回刀,这点胆色,还敢做他的太子妃? “孤要你的命做甚?你可是太子妃,不过,你得吃点苦头!” 窦茗烟忽地听到,男人嗤笑一声,那声音不屑,嘲讽,玩味。 “来人,带下去,依照大周律,给她墨刑,刺于颈后,以儆效尤。” “不,不,裴司堰,别——” 窦茗烟胆战心惊,绝望和崩溃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她跪着移膝,爬到他的脚跟前,扯着衣摆拼命求饶。 一旦她被刺字,终身都会留下犯罪的痕迹。 大周,没有哪个太子妃是罪奴。 窦茗烟气疯了,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就算她不是太子妃,也有谢归渡和其他那些世家公子的倾慕,他们哪个见了她不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痴迷模样。 裴司堰这是要毁了她。 皇权碾压,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立马有两个女暗卫进来,窦茗烟就像狗一样被拖拽着拉了出去。 裴司堰眸中满是嫌恶,嗓音低哑冷漠,“敢动孤的女人,再有下次,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孤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恩人,你有什么都可以冲着孤来,不该伤及无辜。” 第93章 待她太过纵容 窦茗烟在宫中遭遇了什么,根本无人知道消息。 辜夫人从刑部回来以后,就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连几日都躲在屋子里面,根本不敢见人。 窦老夫人昨晚又醒了好几次,窦文漪一大早过来请安,便陪着她用早膳。 窦老夫人想起辜氏和窦文漪的种种,轻轻叹了口气,道:“......佟嬷嬷也被刑部带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胡乱攀咬。虎毒不食子,辜氏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派人去杀你,她只怕是被人做了局啊!” “也不知道那个孟管事和刀疤张三到底是谁的人。” 祖母到底是为了她作想,并不希望他们母女关系彻底破裂,不过这件事的主谋确实不是辜夫人。 窦文漪帮她盛了一碗粥,“祖母,我知道母亲是有些蠢,我不怪她的。沈大人肯定会查明真相,你就别操心了。” 可辜夫人并不无辜,若不是她任用奸人,也不会被连累。 那个刀疤毋庸置疑是窦茗烟的人,他胡乱攀咬上辜夫人,这件事自然经不起推敲,以沈砚舟的聪慧肯定会重点去查玄明。 当然,窦茗烟极有可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玄明的身上,再加上裴司堰撑腰,她这次又能全身而退! 看她‘天生贵命’的好运气还能坚持多久。 快到晌午时,窦家,却迎来了东宫一大堆的礼物,锦盒各式各样,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以往东宫也会给窦茗烟送很多精贵的礼品过来,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乍然见到,丫鬟婆子们无不惊艳。 辜夫人脸色颓败,眼底还带着些许乌青,强撑着一张笑脸,“安喜公公,这些都是送给茗烟的吧?殿下实在太破费了。” “来人,还不快带安喜公公他们去揽月阁!” 安喜公公神色冷淡,“夫人,这些都是章淑妃和太子殿下送给四小姐的。”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辜夫人眸底难掩震惊,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什么?太子殿下为何要赏漪丫头?确定没有搞错吗?” 章淑妃赏赐窦文漪也就罢了,窦茗烟才是与裴司堰有婚约的人,他为何要赏赐窦文漪? 她何德何能?她配吗? 安喜公公皮笑肉不笑,“辜夫人大可放心,若是这点小事,咱家都办不好,哪里还能在殿下跟前伺候?” 他的话绵里藏针,态度隐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辜夫人陡地想起前几日,裴司堰亲自带走茗烟时,那个陈掌事态度也不如以前恭顺,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爬上心头,难道...... 辜夫人神色僵硬,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公公莫怪,是我心急了,敢问殿下为何要赏四丫头?” 安喜公公神色淡然,不咸不淡,“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 别说辜夫人惊奇不定,当窦文漪看到满屋子锦盒礼品时,只觉得青天白日里撞了鬼似的。 裴司堰大张旗鼓,捧了一堆奇珍异宝给她,意欲何为? 有价值连城的玲珑玉石棋盘,前朝的医术典籍孤本,还有一米多高的红珊瑚,以及两匣子东珠,精致的珠宝首饰头面,以及上好的绸缎布匹无数。 他是想示好,还是生怕别人察觉不了他们之间那点‘私情’吗? 平白惹些闲言碎语! 再说,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稀罕。 窦文漪心里一阵窝火,婉拒得十分干脆,“这些赏赐太过贵重,恕我不敢收下,还请安喜公公全都拿回去吧。” 安喜公公代表着裴司堰的颜面,何时有人敢如此不敬储君的? 听到她这话,他倒一点不恼,反倒笑得格外真诚,“......四姑娘,这些赏赐都是淑妃娘娘的意思,只有那医书和踏雪是殿下送来的。” 他这个借口太牵强了! 淑妃以往给她赏赐,都会派陈掌事过来,可这堆人里面哪里有淑妃娘娘的人? 这么多东西,裴司堰就算打着淑妃的名义掩人耳目,可辜氏和窦伯昌肯定会误会她和太子的关系。 以至于起到震慑的目的,说不定窦伯昌又会汲汲营营,琢磨着把她送到东宫做妾。 他灵机一动,尽给人添麻烦! 窦文漪盯着眼前那只软乎乎的长毛波斯猫,彻底无语了,“殿下到底何意?我不会养猫啊?” 安喜公公神色戚戚,“这踏雪本是殿下的爱宠,前阵子打碎了殿下的玉印,差点被杀,是我说它跟你有缘,才幸免于难,你若不肯养它,只怕它就活不成了,它很好养的,注意事项都已经罗列出来了。” “还望四姑娘可怜可怜它,莫要为难奴才。至于那些礼品,你若想退回去,殿下也说了让你亲自去东宫找他。” 窦文漪在心中呐喊,她才不想见裴司堰呢! “殿下还说,叫你莫要偷懒,多看点医书,早点还债!” 经他提醒,窦文漪陡然想起,她还答应替裴司堰治疗头疾,只得含糊其辞,“我知道的。” 治什么治,怎么不疼死他。 窦文漪心底暗暗咒骂裴司堰不讲武德,可到底无计可施,只得悉数收下。 至于这猫奴,那次她在东宫差点就踩到它,也算有缘,暂时就养着吧。 安喜公公见她松了口,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才稳稳落了地。 待他们一行人离开窦家上了马车,身旁的小内侍十分困惑,忍不住问他,“干爹,你刚才怎得那般毕恭毕敬啊?还有那踏雪,什么时候打碎了玉印?我怎么不知道?” 安喜公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该问的就别问,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太子给他的旨意是:攻克,乃还。 若是窦文漪今日连踏雪都不收下,今日他们就只能赖在窦家不走了。 他好辛辛苦苦编出的理由,他容易吗? 太子从未把哪个女人放在心上,待她实在太过纵容了些...... —— 窦文漪命人把所有礼盒都封存起来,过些时日,选个好时机,她再如数返回东宫。 翠枝掀开帘子进来,眉梢带着喜色,“姑娘,沈梨舒给您下了帖子,约你去沈府小聚,说是赏花吃螃蟹。” 窦文漪抚摸着帖子上那手漂亮的鎏金小楷,脑海里全是沈砚舟那张清冷如玉般的脸...... 第94章 风华灼灼,郎情妾意 窦文漪雪白的贝齿咬紧唇瓣,眸底纠结,这份贴子,她实在不好拒绝。 她不想伤了和沈梨舒的情分..... 沈家聚会这日,窦文漪起得很早,梳妆打扮过后,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都没有选定衣裙。 因她前日就禀明了祖母,窦老夫人一大早专程赶了过来,执意给她选择明艳耀眼的绯色衣裙,淡绯色的抹胸,搭配泥金绯罗的褙子,下陪百褶裙,披着同色系的披帛。 云髻松松挽起,薄施脂粉,金簪玉坠,红白两相映衬,显得她娇颜如白玉无瑕,风华灼灼,又不失清新雅致。 她其实很少打扮得如此艳丽,看着铜镜倒映出的自己,她迟疑道,“祖母,这妆扮是不是太过浓艳?” 祖母端详一番,满意地笑了,“好看!别怕,你这个年岁本就该鲜亮些,祖母就希望你天天都漂漂亮亮的。” 当初她挑中为窦明修挑中沈家,就是看中了沈家的家风,在窦明修出了事之后,沈砚舟便火速退亲,她遗憾至今,漪丫头既不想嫁给章承羡,若是能和沈家大公子走到一处,她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窦文漪从窦家的马车上下来,沈梨舒早就等在门口,笑脸相迎,“文漪妹妹,你可算来了,你今日好漂亮啊!” 窦文涟抿唇,浅浅一笑,“等久了吗?” “没有的。”沈梨舒很少见她如此盛装,看得有些失神,她冰肌玉骨,窈窕多姿,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这等秀艳风姿在天宁城一众贵女之中,恐怕无人能及。 说着,窦文漪就呈上了精心准备的贺礼。 沈梨舒诚心道谢过后,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走,我们去听雪阁。” 沈梨舒今日也是盛装打扮,两人站在一处,各有风姿,难免引人眼前一亮,少不得朝旁人打听议论一番。 “妹妹!” 穿过垂拱门,窦文漪听到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 沈梨舒眉开眼笑,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兄长,你今日也在府上?” 果然,是沈砚舟。 窦文漪止住脚步,浅浅福身,“沈大人!” “四姑娘,不必多礼!”沈砚舟沉静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 他喉结滑动,顿了顿,又道,“梨舒日日都盼着你来,待会好好玩。” 窦文漪无端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羞涩地颔首,“嗯。” 沈梨舒微微怔了一下,怀疑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梭巡。兄长往日,一颗心几乎都扑到了公事上面,一年到头很难沐休的。 难怪,他会格外留意宴请的事宜,小到每一道小食、菜谱的筛选,再到赏花的场所、熏香、甚至她们会玩哪些小游戏等等细节,他都一一过问,还做了详细安排和调整,他还专程去了厨房,再三叮嘱。 他还美名其曰说什么,担心她招待不周,把花宴搞砸,所以多帮她把把关! 可是,她的花宴其实也只请了几人闺中密友而已,她如何应付不来? 这时,门房管事匆匆过来禀道,“姑娘,孟姑娘到了。” 沈梨舒小声解释道,“孟姐姐是我表姐。” 其实她原本没有打算邀请她的,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沈砚舟温声提议道,“妹妹,你有事就先去忙,我带窦四姑娘四处转转。” 这一刻,就算沈梨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兄长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平日冷得跟冰山似的,何曾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若窦四姑娘能当她的嫂子,想想就觉得激动,很值得期待啊! 沈梨舒笑得意味深长,“兄长,那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漪妹妹,我去去就回。”说着,她就快步离开。 “......四姑娘。”沈砚舟眉眼含笑,率先开口,那声音温柔似饱含千言万语。 窦文漪搭着眼帘,冷不防他忽地顿住了脚步,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一股清冽的松香直冲鼻尖,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锦袍,跟她绯红的裙摆交织在一处,平添了几分暧昧。 沈砚舟转身过来,四目相对,窦文漪尴尬脸红恨不能挖个坑往地里钻,慌忙后退一步,“嗯?” “窑场的事,你放心,不会连累到窦家。只是,孟管事和刀疤张三在刑部被人暗杀,这背后的水很深,你莫要深究。”沈砚舟眸底的暖意似冰雪消融。 “啊?”窦文漪乍然一惊,脸色微变,能在刑部安插杀手,窦茗烟到底有什么通天本事。 沈砚舟暗恼不该提这一茬,不该辜负如此良辰美景,转移了话题,“我那里有几本县志很是有趣,你要不要看看?” 说罢,他又补充道,“就在前面的春华亭。” “好。” 窦文漪跟着他步入亭中,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精致的白瓷碗碟,里面是各式小食,一眼望去,就知道颇为新鲜好吃。 “尝尝?” 窦文漪抬眸看了他一眼,从那小碟中拿起薄薄的一块芋泥山药糕,吃了一口,糕点入口那刻,她动作忽地一顿。 “味道如何?” 她记得这芋泥山药糕的味道。 前世她有幸吃过一次,就是那次,她从牢狱中出来时,也是沈砚舟给她带来的,当时还有一壶梅子酿。 后来她特意在天宁城寻过几次,再也没有赏过那味道。 她又拿起了一块,细嚼慢咽,那芋泥山药糕松软酥化,慢慢在口中化开,没有太过甜腻的口感,吃起来非常清爽好吃。 她笑得明媚,“好吃,真的很好吃......可还有梅子酿?” “有!稍等,我这里有很多,等会带些回去。”沈砚舟耳垂微红,微微怔了一瞬,她如何知道他还酿了梅子酒? 窦文漪自然不知道,其实这些小食都是沈砚舟亲手做的。 世人推崇君子远庖厨,可沈砚舟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厨艺、酿酒都有很深的造诣。 只是,能品尝到他亲厨艺的人,少之又少,统共不超出一只手,就连沈梨舒偶尔吵着要吃,也被他推三阻四搪塞了过去。 —— 窦文漪回到花厅,隔着老远就听到有少女们的欢声笑语。 “姜姑娘,又投中了!” 她们正在玩着投壶,见到她们过来,都热情地招呼她。 沈梨舒帮她一一引荐,“这位是窦四姑娘,窦文漪。” ”窦四姑娘,风姿照人,生得好漂亮,快来,我们一起玩。” 有户部尚书的千金姜清欢,还有禁军统领的独女顾令容,上一世,她们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可这两人的性子爽朗活泼,舌灿莲花,妙语连珠,对着她一阵夸赞。 她们的热情让窦文漪倍感亲切,她也不扭捏,与她们坦诚相交,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窦文漪唯独对孟静姝这个睿王妃没有多少好感,当然她们也不需要推心置腹,只需维持表面的客套就成。 孟静姝也如她一般,不咸不淡与她打过招呼,就各玩各的。 不过整个宴席气氛都很融洽,热闹,之后她们吃螃蟹,喝果子酒玩飞花令,临近傍晚,窦文漪脸颊微红,隐隐有些醉意。 重生以来,她从没有片刻的松懈。 今日,没有谢归渡,没有窦茗烟,没有窦家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更没有裴司堰,她觉得很惬意,很满足。 此时,东宫的朝华殿,灯火通明。 桌案上摆着几张密报,裴司堰的目光定格在一行小字上,“风华灼灼,郎情妾意。” 脑海里闪过,她对着别的男人笑语宴宴,对酒当歌的温情画面,令他犹如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