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靡靡》 第1章 重逢 倪雾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裴淮聿。 这天她带着六岁的女儿去医院就诊。 女儿有先天性心脏方面的问题，一直定期复查。 只是在她推开诊室门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了这里。 男人坐在这里，对着电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白大褂似雪，气质清冷，面如冠玉，整个人带着矜贵冷隽的感觉。 倪雾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女儿岁岁有心脏方面的问题，一直定期复查，今天她挂的是专家董主任的号，结果董主任出会诊了，她就按照护士的建议改了号。 护士说，这位裴医生，是归国博士，董主任的得意门生，在心外8号诊室。 此刻，倪雾僵硬的站在门口，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门把手，匆忙低头戴上口罩。 一瞬间，她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带着女儿离开。 七年了。 他什么时候回国了吗？ 倪雾的生活平静如常，她从未想过会再次的见到裴淮聿。 此刻，仿佛浑身都被打碎一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身体的本能让她握住了女儿的手。掌心带着濡湿的汗意，背脊却因为紧张轻颤。 这时，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清晰的传来。 “进——” 裴淮聿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透过镜片，眼底带着淡淡疏离。 对视的那一秒，倪雾呼吸紊乱。 28岁的他跟21岁穿着白衬衣的少年重合又抽离，曾经S大的高岭之花，却跟一个一百六七十斤的胖妹谈了一段地下恋。 她平静的跟裴淮聿对视，紧紧的咬着后槽牙，连握着女儿手要离开的动作都僵在原地。 裴淮聿瞳仁漆黑沉静，手指轻扣桌面。 “倪安是吧，病历我看一下。” 倪雾恢复了如常，面色依旧苍白，她伸手摸了一下脸，摸到了口罩，仿佛成了让她恢复理智。 恢复短暂的假性平静。 他没有认出自己。 因为她现在叫倪雾，早就不是七年前的程青渺。 也不是曾经的胖妹，现在的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只有百来斤出头。 女儿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让他听诊。 靠得近了，倪雾看着他，淡淡冷冽的气息，在胸腔蔓延，让她又熟悉又陌生，只能下意识的按住了女儿纤细的肩膀。 余光，不由得落在男人的脸上。 他戴着眼镜，无边框，斯文清隽，白大褂里面是白色的衬衣，但是衬衣的质感极佳，给女儿听诊的时候很认真，偶尔蹙了下眉，然后对她说，“日常多留意，尽可能这两三年准备手术，费用你应该了解过。” 裴淮聿看了一眼面前女人手臂上挽着的包，黑色的牛皮包，提手处磨损起皮，脚下一双白色帆布鞋，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她穿着打扮很普通，一笔高昂的手术费，似乎很难拿出。 这样的事情，在医院里面，很常见。 但是今天，裴淮聿却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 瘦，高挑，皮肤很白，戴着口罩扎着一个低马尾，乍一看很年轻，但是女儿都六岁了。 脖颈修长，几缕黑发温柔垂落颈间，看上去淡淡柔柔。 女人垂着眸，没跟他对视。 站在女孩身后像是一个雕塑，也像是一个守护者。 一个大口罩几乎盖住大半张脸，只有一双轻垂的眼眸。 对方从进来就没说几句话，裴淮聿微微皱眉，以为对方是挂了董老师的号，觉得自己太年轻不满意，于是说，“如果对我的诊断有意见，我可以把你的号转到儿科，现在儿科的徐主任应该还在，你可以带着你女儿去听听徐主任的意见。” 女人沉默的点了下头，刘海遮住了眉眼。 低声说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收拾着摊在桌面上的病历，带着女孩走了。 裴淮聿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心折痕不由得重了一下，等到倪雾走了，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工作。 连着看了两个病人。 裴淮聿短暂的休息了几分钟，煮了一壶水，接了一通高中班长卢展鹏的电话。 “这个月20号，三班聚会，咱们班群里只要在松城的都确认要来了，前几年你在国外，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不来。” “嗯。”裴淮聿说，“我到时候看看时间，排班表还没下来。” “大忙人啊，我们组织了这么多次同学聚会，就你跟程青渺两人次次缺席。”提起程青渺，那端的班长说个不停，“那个程青渺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胖妹，大学毕业之后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还记得她吗？” “喂，喂，裴淮聿你在听吗？” “咿，怎么不说话啊。” “信号不好吗？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桌面上的热水壶沸腾发出嗡鸣，滚烫的热水溢出来，桌面上几张纸被打湿。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身形未动，一直保持着接通电话的姿势，他英俊的面容沉静，镜片之下的眼底却波澜凌乱。 诊室的门是开着的。 经过的护士慌忙走进来，“哎呀水都洒了，裴医生你没事吧。” 裴淮聿回过神。 他站起身，却没回护士的话，而是几步走到了窗边，拿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有些发紧。 “她一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吗？” 男人的语调平静，只是一双眼眸深了起来。 “谁呀，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班长又喂了一声，“程青渺啊，没呢，联系不上人。” 班长又说了什么，裴淮聿却无心再听。 年轻的女护士红着脸帮他整理好说面，想攀谈两句，却发现对方神情怔忪，似乎在想什么，无心交流，女护士也只好离开。 裴淮聿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一样。 上午还有三个号，他不在状态，努力的调整了一下，终于结束一上午的工作。 他拉开了抽屉，里面有一个蓝色的丝绒长盒，打开是一枚黑色钢笔。 前几天摔了一次，用了六七年的钢笔了，使用的痕迹很明显，黑色的笔身，都掉了漆。 摔了一下后漏墨严重，刚刚修好，他没在用，妥善的放在抽屉里面。 裴淮聿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格外疲倦乏力。 - 倪雾带着女儿坐着公交。 她的大脑思绪纷飞，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那次聚会。 那是裴淮聿的生日。 那个时候的倪雾也是这样，满心喜悦的来到包厢门口。 里面的嬉闹刺耳。 “卧槽，四哥脖子上是什么！吻痕啊！四哥你不会跟那个胖妹睡了吧！” “不是吧四哥，那个胖妹真是你女朋友啊？” “说什么呢，这关了灯都一样哈哈哈哈。” “四哥你认真的吗？我刷到论坛这个八卦都惊呆了，你真的跟那个胖妹谈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胖妹不择手段，用初嫣的事儿威胁四哥，要不然四哥怎么会跟一头肥猪恋爱啊。” 接着，是裴淮聿的声音。 那年的程青渺这辈子都不会忘掉。 或许是男人的音色太有质感太独特好听，以至于包厢里面唱歌的声音，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声音，都没有压住。 “嗯，玩玩罢了，我下个月就出国了。” 她站在包厢外，红了眼睛，心脏疼的要窒息。 裴淮聿出生于顶级豪门世家，家境显赫，倪雾也从未奢求过，可以跟他有什么后续，她也一直知道，他会出国，今天是裴淮聿21岁的生日，倪雾也准备给他庆生之后就结束这一段关系。 那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在冷言冷语中化作了飞灰。 她送给他的礼物，一枚黑色钢笔。 她花了两千块，她兼职两个月攒的。 被他的朋友们戏称，“哪里来的廉价品，不会是那个胖妹送的吧，这种钢笔你也用。” “四哥什么时候会用这种垃圾牌子，掉价。” “妈妈——” 忽然，女儿抓住了她的手，摇晃了一下。 倪雾从窒息的回忆中回过神，她抱住了女儿。 看着这张跟裴淮聿有几分相似的脸，随着女儿慢慢的长大，眉眼越发的跟裴淮聿有几分相似了。 “妈妈，今天给我看病的那个医生叔叔，是爸爸吗？” 第2章 同学会 她没想到女儿会忽然这么说。 看着女儿明亮清澈的眼睛。 猛地愣住了。 倪雾忽然意识到，面前因为常年被心脏病折磨的女儿，比同龄的孩子都瘦小，但是已经六岁了。 对于缺失的父亲角色，女儿的内心很敏感，也慢慢知道倪雾口中那个“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成了一个不攻自破的善意的谎言。 倪雾的抽屉里面，有一张跟裴淮聿的合照。 女儿见到过。 但是倪雾没想到，这么小的女孩，能记到现在。 是高中的时候，裴淮聿跟自己的合照。 班级前三名的合照，她把另一个人裁去。 倪雾也并没有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在这个城市，她会带着女孩，遇见裴淮聿。 司机猛地急刹车。 倪雾整个人往前倾，下意识的护住了怀中的女孩，怔了两秒告诉她，“不是。” “但是那个叔叔跟爸爸长得好像啊。” 倪雾哑然几秒，“只是像罢了...” 回到家。 倪雾敲开了楼下陈奶奶的房门，陈老太独居在这里，性格很是古怪在这个小区里面都是出了名的。 两年前，倪雾要给女儿办理幼儿园入学，手续出了问题，正好这个时候，她在一次偶然中认识了陈绍安。 陈绍安的爸爸重病，马上要不行了，他想找个人闪婚然后闪离满足爸爸想要见到儿媳妇的心愿。 他因为公司调动要出国，于是倪雾为了女儿入学，跟对方闪婚闪离，也给女儿上了户口。 去见了陈绍安的爸爸，老爷子当天晚上就走了。 陈老太知道自己的儿子跟人闪婚闪离，也气的不行，但是也知道儿子的孝心，让老头子走的没有遗憾，马上离婚后，陈绍安出国工作，陈老太一个人住在这里。 见倪雾一个人带着女儿，就让她住在阁楼上。 正常交付房租，但是有一次她吃坚果被噎住，是倪雾救了她。 自此之后关系就亲近了不少。 老太太这个房子是个老破小的小复式，没有电梯没有公摊物业便宜，老太太住在楼下。 楼上有两个房间带着一个小露台，倪雾带着女儿住在这里。 有独立的入户门。 倪雾去厨房准备午餐，她冰箱里面有提前冷冻的水饺，很快的煮好了，陈老太走到了厨房内，“岁岁都大了，尽快把手术做了，要是没钱我给你就好了，就当是借的。” 她知道陈老太手里有点积蓄。 但是那是老太的棺材本，都借了给女儿做手术，老太太这个年龄了如果突然有个急事怎么办。 倪雾很感谢陈老太的好意，但是还是拒绝了。 - 下午倪雾来到金茂大厦15层，L＆M设计工作室。 刚刚走进来，同事孟琳走过来，“倪雾姐，蔺总监让你去办公室。” 蔺诗宣是设计总监，更是倪雾的顶头上司。 倪雾敲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蔺诗宣正在打电话，只是看了倪雾一眼示意她等着，倪雾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又过去了13分钟，蔺诗宣才挂了电话。 “倪雾，设计部上次交上的设计稿被甲方打回来了，重新改，下周之前必须交上，你们的设计稿太保守了无法脱颖而出，加上一点猎奇的题材，波点，黑暗刺绣等等。” “蔺总监，「衣棠」的品牌理念就是气质优雅，面向的是30+市场，结合了市场部销售部给的反馈意见。” “你是总监还是我是总监。”蔺诗宣看了倪雾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倪雾回到了工位。 将修改方向跟几个同事说了一下，顿时哀嚎一声，坐在倪雾对面的齐露忍不住皱眉，“没事吧，那蔺总监什么审美啊，绣裙加波点，还暗黑刺绣，人家品牌理念是气质优雅，竹韵自然，这审美有毒吧。” “惨的还是我们这些牛马，这歹毒的审美每次都是我们来补救。” “但是我听说马上松城时尚传媒已经准备采访她了，约的周六，一线设计师崛起之路，星光熠熠呢。” “她爸爸好像是老司令了，人家红三代，来LM当服装设计总监不过就是来玩的，LM的合伙人封总都是她圈内的朋友。” “嘘，你们小点声吧。” 倪雾忙到很晚，岁岁用陈老太的微信给她开视频，告诉她已经吃晚饭了。 孟琳经过的时候还跟视频里面的岁岁打了个招呼，心里不由得惊叹一声，她们一起工作三年了，一直到现在，任谁知道倪雾有个六岁的女儿都觉得心里震惊极了。 这张胶原蛋白漂亮的脸，嫩的跟剥了壳的荔枝一样。 年轻美丽，五官精致，清柔漂亮。 像是刚刚大学毕业，哪里像是孩子六岁了.... 拍了一下倪雾的肩膀，“行了，你快回家陪女儿吧，我们再加班半小时也回去了。” 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 倪雾已经上了地铁。 她以为是女儿发来的消息，没想到是一个高中的同学，倪雾这个微信，没有加过以前那些同学，她跟以前的一切，切断了关系。 唯一的高中朋友，就只有这一个。 万凝给她发了一串长语音，倪雾点了转文字。 “你们高中同学聚会，班长卢展鹏联系不上你都找到我了，打听你的消息，我就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知道现在都怎么传吗？都说你死了...呸呸呸，不过你现在就算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敢认了，又瘦又漂亮。” 程青渺仿佛是一个消失了七年的人。 无声无息。 倪雾沉默了几秒。 回了一句，“那就让他们当程青渺已经死了吧。” 没有人喜欢程青渺，就连倪雾自己都不喜欢以前的自己，她改名换姓，也想跟以前的自己告别。 万凝发了一句，“我听说，也只是听说，裴淮聿也会去，他好像回国了，你要不要去....不过你现在这样子，他应该也认不出来。” 万凝跟她是高中隔壁班的朋友，一直陆陆续续的联系，万凝结婚倪雾还去婚礼现场了。 万凝都没有认出她，惊讶极了，曾经的那个胖姑娘，现在漂亮的像是一块精美的凝脂白玉。 倪雾的手指顿了一下，看着这个名字。 她想对万凝说，其实自己，已经见过他了。 她回俩字。 “不去。” 第3章 听说，她死了 晚上十点，倪雾躺在床上，打开落灰的QQ， 班长卢展鹏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程青渺，我们下周在晚风哩举办同学会，具体流程都在QQ同班群里，就差你了，你来不来啊。” “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程青渺，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说一声，能帮的尽量会帮。” 班级群，倪雾看着群里消息不断。 其实，倪雾本来想退群的。 但是这个群48个人，一个班齐了，她莫名其妙的退群会很明显。 不过这个软件，她也不怎么上。 往上翻了一下。 预料之中，没有人提及到她，以前在班里的时候，她也是个空气。 但是却是不容忽略的空气。 因为她很胖，尽管那个时候的倪雾已经努力的让自己当个空气了，但是总有讨论的声音围绕她身边。 胖妹，肥猪，水桶。 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经过，都会有人窃窃私语。 她初中的时候其实并不胖，只不过因为生病，服用了激素过量的药物。 而裴淮聿的名字，却是群里最多被提及的，他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聚焦点。 围绕他的名词，永远是天之骄子，校草，钱，权。 跟自己，是两个极端。 点进去他的头像，他应该也很少登录这个软件，头像很古早。 - 一晃到了下周六。 忙了一周，最后衣棠那边的负责人还是要了第一版设计原稿，签了合同，打款也爽快。第二版按照蔺诗宣自然被打回来了，虽然蔺诗宣不高兴，但是封总封行南请大家晚上一起吃饭，地点定在晚风哩。 最近新火起来的一家中式网红聚会吃饭休闲娱乐的地方。 听这个名字，倪雾觉得有些眼熟。 但是这种集体的庆功聚会，倪雾也推脱不了，再加上封总也来。 晚上七点左右，包厢里面一起举杯庆祝，倪雾也喝了两杯。 与此同时，隔壁包厢。 裴淮聿姗姗来迟，包厢里面都是高二三班的同学。 起哄让他喝酒。 但是也仅仅如此，他摇了下头，众人也不敢再起哄。 男人神情单薄疏离，薄唇噙着淡笑说不能喝，怕晚上忽然有电话，随时准备去医院。 几个女同学红着脸，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不论是在松城九中，还是在S大，裴淮聿都是风云人物。 颜值，学习，显赫的家境。 “老同学有女朋友了吗？” “当医生这么忙，还要随时赶去医院，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 “听说你在心外科，平时累不累呀。”说话的女生红着脸，是当初班里的班花齐玥，一脸羞涩的笑看向他。 明眼人都看出齐玥对他有意思，起哄了几声，齐玥的脸色更红了，面若桃花一样。 而她的旁边，恰好还有一个位置。 裴淮聿点了下头，看向齐玥，但是对她没什么印象。 包厢很大，棋牌桌，唱吧都有。 男人径直走到单人沙发上，他下午有个媒体采访，穿的比较正式商务，此刻脱下黑色西装，随手搭在椅背上，月白色的衬衣一身清冷，身形挺阔有型。 男人略疲倦的捏了一下眉心，手背冷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他对周围的同学兴致淡淡，来参加同学聚会，也不过是卢展鹏再三邀约，而裴淮聿也恰好有这个时间。 齐玥有些失落。 卢展鹏递了个玻璃杯过来，“里面是水。” “谢谢。” 男人客气的疏离。 “我们都是老同学了，客气什么。”卢展鹏拍了拍裴淮聿的肩膀，略作客套，两人寒暄了几句，卢展鹏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早年跟裴氏企业也有合作，他也很想跟裴淮聿处理好同学关系，虽然裴氏目前的掌权人是裴家长子裴云贤。 裴淮聿现在不插手家族生意，但是到底也是裴氏的小公子。 而且，谁都知道，裴云贤是裴家收养的。 只有裴淮聿才是亲儿子。 裴淮聿来的，不算最晚。 还有几个人没来。 每次推开门，有人进来的时候，他总是抬起头下意识的看过去。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下次推开门的时候，那个人是谁。 包厢里面，热闹声很大，最后一名同学来的时候，是个女同学，卢展鹏带着头起哄对方喝酒，那女同学也很爽快，喝了两杯果酒。 有人调侃，“陆莉莉，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是啊，刚刚都没有认出你来，你胖了几十斤吧。” 听到胖这个字，裴淮聿抬起头，看向陆莉莉，黑眸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失落。 他莫名的胸口有些烦躁，倒了杯酒。 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西裤垂坠感很足。 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手腕铂金腕表带着一抹淡淡冷光。 低头垂眸的时候侧脸轮廓深邃，优越的五官带着一层雅致疏离，让周围芳心暗动的女同学想要靠近，又不敢过去搭讪。 齐玥咬了咬唇，端着酒杯走过去。 “裴淮聿，我有个亲戚，心脏不是很好，你什么时候门诊，我带着我亲戚去...” 面前的光被挡住，裴淮聿皱了皱眉。 他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对方，扯了下唇角，“下周的号满了，病重可以加号。” “额....这样啊...” 齐玥还想多问什么，但是见对方神情淡淡，也就没开口，有些失落的回到位置上。 卢展鹏主持今晚的同学聚会，官方话说的敞亮，然后他还给同学们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他家里家具品牌的会员，八折会员卡还有一套茶具。 “哎，你们谁能联系上程青渺啊，给她发个快递。” 裴淮聿今天累了一天。 喝了点酒，酒精在大脑里面发胀，单手撑着闭目假寐，听到这个名字，眉宇不由得蹙了一下。 大脑却像是被拉了警铃一样，瞬间清醒。 “程青渺，那个胖子吗？我还记得，她高中跑名八百米，跑完那副狼狈的样子啊哈哈额——”说话的是个男同学，叫彭浩宇，忽然止住了声音。 彭浩与对上了一双清冷深沉的眼眸，冷厉如锋。 像是猛地被扼住喉咙一样。 彭浩与只以为自己声音太大，吵到裴淮聿休息了，悻悻的闭了嘴。 但是周围同学的议论声还在不断。 倪雾并没有来参加同学聚会，她也并不会知道，哪怕自己都‘消失’七年了，但是提起她，班里的同学还是讨论个不停。 忽然有个女同学犹豫的开口，“程青渺啊，我听说她好像死了...” 顿时，包厢内诡异的寂静了几秒，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啊，死了，怎么会呢？” “难怪她一直没来参加同学聚会呢，我给她私聊发消息也不回，原来已经...” 有人唏嘘的叹息了几声。 “是真的，那是六年前了，我外婆身体不舒服我去医院，就看到她大着肚子，身形枯瘦，肚子这么大，这么大，里面应该是个肿瘤...”说到这里，女同学唏嘘了一下，“好可怜的。” 周围似乎都因为这个讨论，空气沉寂了几秒。 然后有人问了裴淮聿一句，或许是因为裴淮聿是医生，这种话题总是会下意识的询问。 “咱们班不就有现成的医生吗？裴淮聿你说那程青渺肚子里面有个肿瘤，是不是绝症啊。我记得程青渺家里也没钱，没想到这么多年联系不上她，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了啊。” 众人看向裴淮聿。 男人愣住了。 第4章 想见不相识 包厢里面，光线明亮，直晃晃的打在裴淮聿的脸上，他的脸，平静的像是雕塑，指尖捏着的烟，猩红的烟头烧到了手指，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 裴淮聿隐约嗅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那是他自己的。 但是神经仿佛被麻痹了一样，他猛地站起身，弯腰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西装。 面容依旧淡漠，但是眼底一片暗色翻滚。 “医院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男人走得很快。 脚下生风。 似乎一步不想在这里多待。 卢鹏宇追上去，发现男人很快就不见了。 只好折回包厢。 这个时候，包厢里面一直沉默的一个女同学犹豫了一下开口，声音很轻，但是却瞬间让包厢里面陷入沉静。“你们难道没有听过一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啊。” “程青渺跟裴淮聿都是S大的，在大学里面在一起谈了三年地下恋。” 这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齐玥声音尖锐起来，“莫娜你开什么玩笑啊，程青渺？？那个丑胖子？裴淮聿怎么会饥不择食呢，你是不是说梦话了啊。” “是啊莫娜，你是不是记忆错乱了啊...要是程青渺都能追到裴淮聿...那我现在都能是裴家少奶奶了。” 有个男生下意识的反驳了句，“也不能这么说啊，程青渺是胖，但是也不丑吧，皮肤很白说话声音也柔柔的。” 莫娜点头，她最初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真的，因为我姐就是S大的，，这件八卦在整个S大都算出名，一个胖姑娘跟高岭之花的校草谈了三年地下恋，不信你就去问裴淮聿。” 但是众人谁敢去问裴淮聿啊。 只是觉得这件事儿太离谱了，但是见莫娜言之凿凿，也都信了。 “不过，程青渺现在真的死了吗？” 齐玥心里憋气，“估计是吧，刚刚方栩不都说了吗，亲眼看到肚子里面长了个肿瘤。” “应该不在了吧，要不然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没人能联系上她。” 众人觉得也对，大数据网络时代，程青渺应该是不在了。 - 裴淮聿走到拐角，转弯的时候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他走得急。 对方声音纤细，喊了一声“哎呀”。 身体不住的踉跄了几步。 倪雾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胡乱的抓了一下，等她稳住身形反应过来站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男人的衬衫。 “对，对不起。” 倪雾下意识的道歉，抬头看着对方的时候，看着这张熟悉俊美的脸，唇色猛地白了一下。 她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他了。 世界这么小吗？ 裴淮聿说了一声‘抱歉’，无心顾及她，大步离开，他现在脑子很乱，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空气中，淡淡冷冽的香气散尽了。 倪雾还是站在原地。 她不过是出来上个洗手间，没想到竟然又撞见了曾经最熟悉的人。 垂眸的时候看向地面。 散落了一枚男士袖扣，做工精致。 倪雾捡起来，下意识的转身朝着裴淮聿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走了几步，猛地顿住。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相见不相识，才是最好的关系。 - 倪雾回到家，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看着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袖口。 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陷入了沉思。 他的习惯，喜好，好像并没有改变。 以前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个品牌。 小众，低调，质感十足。 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倪雾的回忆。 看着来电显示，倪雾连忙接听了。 “喂，外婆。” “青渺，你怎么又给我汇钱了，我用不了，我在家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听着外婆责怪又关切的声音，倪雾笑了笑，“那你帮我存着。” 聊了几句。 倪雾最近工作忙，其实她原本打算带着岁岁在开学之前回老家一趟，但是工作腾不开身，她想着等她工作稳定一点，把外婆接回来住几天也好。 倪雾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外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青渺啊，你舅舅他虽然...但是到底也是你的舅舅，他前段时间回家，还问起你。” 外婆的声音欲言又止。 其实倪雾并不想让外婆操心这些。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妈妈转身就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即使外公去世的时候，妈妈也没有回来。 那年倪雾不过才两岁，对妈妈的记忆很少。 对爸爸的记忆，只是知道他是一个赌鬼，输了钱，就躲起来，赢了钱的时候，会给她买点好吃的，躲起来的时候，就把她丢到外公外婆家。 她是被外公外婆带大的。 “外婆，我知道。”她温和的说。 但是这是倪雾安慰外婆的话，她并不想提起舅舅舅妈这两个人，也不准备跟他们联系。 即使共同生活在一个城市。 挂了电话。 倪雾把袖口放在了一个密封的包装袋内，妥善的放好。 这周带着女儿去医院定期复查的时候，也避开了裴淮聿的号，裴淮聿每周二坐诊，倪雾就周一或者周三去。 不是没有再撞见过。 医院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匆忙跟疾病的哀愁疲倦，倪雾戴着口罩牵着女儿的手，走入电梯，电梯内人满。 进进出出。 有护士喊了一句，“裴医生。”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 倪雾握紧了女儿的手，只觉得裴淮聿，就站在她身后，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声音。 然后到了三楼，人群走出，他们朝着相同的诊区走，倪雾在06诊室外排队，看着裴淮聿走入了08诊室。 “妈妈，你的手心里面都是汗。” 岁岁忽然抬起头，摇晃了一下她的手。 倪雾淡淡的垂敛眼眸，松开手，她也看到，自己的掌心都是莹莹的汗水。 每一次跟裴淮聿重逢，她都会不由得紧张。 即使倪雾知道。 裴淮聿不会认出自己。 跟裴淮聿再次重逢是一场脱离她自控的意外。 倪雾心中难免不泛起波澜。 她把他在晚风哩遗落的那枚袖扣，放在了导医台。 - 晚上的时候她去了一趟侧卧看了女儿，岁岁睡得正熟，抱着怀里的兔子公仔。 岁岁跟裴淮聿长得很像。 眉眼，鼻梁。 倪雾又去了一趟洗手间，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 清瘦，皮肤泛白，长发垂肩，瞳仁莹莹，唇瓣带着浅浅樱粉，没有人能把现在的她跟七年前那个胖子联想起。 在松城这个常住人口过千万人的一线城市，匆匆相遇，不过就是一秒路人。 - 晚上裴淮聿回到裴家。 吃饭的时候，裴老先生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边的裴夫人瞪了老先生一眼，然后看向自己这个小儿子。 她跟裴老先生结婚后第一年，挚友因为一场空难遇难。 留下一个12岁的儿子宋云贤。 裴家就收养了，后来改了名，叫裴云贤。 裴老太太一直到33岁的时候才怀孕，生下了女儿裴婧书。 裴氏集团也交给了裴云贤跟女儿裴婧书管理。 45岁的时候，才很不容易得生下了两个双胞胎儿子，裴延跟裴淮聿，可惜20年前一场轰动松城的绑架案.... 裴家两位少爷被绑架，但是其中一个，被撕了票。 小儿子裴淮聿，保住了一条命。 想到逝去的儿子，老太太有些红眼眶。 但是一想到今晚上的家宴，大家都乐呵呵的，她只有偷偷的擦了一下眼睛，把注意力落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 这个小儿子也争气，从小到大都没让两人操心，唯独感情方面，空白的吓人。 裴老夫人好几次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隐疾，很是操心。 裴老夫人今年都70多岁了，平时就是一个乐呵呵的老太太，但是此刻，也虎着脸，“淮聿，这周三跟蔺家千金见面，你怎么没去啊。” 裴淮聿，“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裴老夫人揉着眉心，“那蔺家小姐蔺诗宣我见过，很漂亮，小时候还经常来我们家玩，蔺老先生跟你外公还是战友，你见见面了解一下，就算是不喜欢，那也要先了解一下...你都快30岁了。” 裴淮聿皱了下眉，“既然如此，您安排就好。” 第5章 她，分的干脆 “我先上楼。” 裴淮聿说完就起身，裴老夫人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捂着胸口。 裴老先生叹了一声，“这性格真随了你了，都快三十岁了，人家同龄的要么已经联姻了，孩子都有了，他呢，整天满脑子就是往医院里面跑。” “哼，随我怎么了。”裴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今晚上你睡书房吧，我也上楼了。” 裴老夫人刚刚走上楼梯，迎面裴淮聿已经换好了衣服往下走。 “妈，医院临时通知一场手术，我先过去了。” 裴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餐厅里面的裴成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看看，这就是你儿子，天天满心思都在医院里面，这才回家有一个小时吗？一声不吭就走了，谁家千金愿意嫁给他。” “吼什么啊。”裴老夫人掏了掏耳朵，“就我儿子了，跟你没关系是吧，淮聿也是对病人负责啊。” - 裴淮聿从医院回家是晚上11点半了。 一条奶白色的长毛金毛慢悠悠的跑过来蹭他，裴淮聿伸手拍了一下金毛的脑袋。 倒了杯水，回到了书房。 今早上走的时候没有关窗，风吹乱了桌面上的书籍跟一些资料，男人弯腰一一捡起来。 上面是他近期查阅的一些病历资料。 引起腹部巨型肿胀的因素有很多。 这些病历资料看的他双眼胀痛疲惫不堪，男人取下眼镜，抬手捏了一下鼻梁，却无法缓解。 看了一眼手机，卢鹏宇今天上午给他发了个消息，他还没回。 “我去问了万凝，她是以前隔壁2班的，跟程青渺的关系最好，她也说联系不上对方。” 裴淮聿看着这一行字。 最好的朋友也联系不上吗？ 裴淮聿打开了QQ群，看了一眼群里，48个人，大部分都备注了姓名，只有六七个号没有备注。 QQ这个软件，他多年不用。 她的微信，程青渺早就拉黑了他。 此刻，他看着那六七个ID，一一的添加。 不过几分钟，就有三个同意的。 说着一些寒暄客套又谄媚以后多联系的话，这些都不是程青渺。 第二天的时候。 另外三个号也都同意了。 无一例外，都不是她。 最后一个灰色的头像。 裴淮聿盯着这个头像看了一会儿，点开，空间没有锁，但是也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头像是个少女网图，有点傻气。 跟现在格格不入的土。 他几乎可以判断，这就是程青渺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裴淮聿又看了一眼手机。 依旧没有通过他的好友添加。 他又加了一遍，对方提出三个问题。 ‘加我做什么’ ‘你是谁’ ‘我是谁’ “。”“裴淮聿”“程青渺” 一边的同事说，“裴医生，你今天心不在焉的，一直看手机，等女朋友短信呢。” 在医院里面，追裴淮聿的女医生不少，此刻有几道视线落过来。 都在暗暗的等着吃八卦。 这裴医生刚刚来，就拒绝了院长的女儿这个八卦，医院里面都吃遍了。 陆陆续续的，女医生告白，女护士隔三差五的找机会送爱心早餐，这位裴医生性格清冷，端方似冷月，拒绝的干脆利落，整个人片朵桃花不沾身。 裴淮聿照例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第一个八卦的男医生悻悻的笑了一下。 - 倪雾是一周后的某一天，偶然打开了QQ，看到了裴淮聿的好友申请。 她吓了一跳。 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然后打开了自己的QQ空间，看着他在自己的空间里面七进七出，天天都有他的访问量。 倪雾看着这条好友申请，装作没有发生。 但是这一周，裴淮聿时不时的拿出手机，看一眼QQ这个古早软件。 每天都点开她的空间看看。 这个好友申请，就这么石沉大海，他每次在休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一眼，程青渺的头像是灰色的，仿佛，这个软件，多年不用了。 又仿佛，她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男人刚刚在健身房运动完，身上的血脉喷张，烟灰色的短袖被汗水紧实贴在身上，腹肌线条轮廓分明，微微抬起下巴，汗珠从高挺的鼻梁划过，沿着冷锐的下颌滴滴落下。 他在跑步机上快速的奔跑，多巴胺的分泌让他短暂的回避着这个答案。 他不想相信，程青渺已经死了。 - 又是一个门诊的午后。 短暂的休息时间。 裴淮聿拿出手机，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 或许，她还活着，还在用这个软件，只不过不想加自己。就如同当年分手的时候，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寄了过来，没有一丝牵扯。 回答了她那三条问题，加我做什么，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这三个问题，裴淮聿看的烦了。 “。”“季斯扬”“有事找你” 季斯扬，高二18班体育文员，打篮球很好，算是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裴淮聿曾经看过程青渺跟万凝去找季撕杨送过情书。 那天下午，程青渺脸颊红红的。 她长得白，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红着脸的样子很明显，垂眸的时候睫毛乖乖的颤着。 下楼梯的时候挽着万凝的手蹦蹦跳跳的，仿佛刚刚经历过什么很喜悦的事情。 给季斯扬送一封情书罢了，至于开心成这样吗？ 裴淮聿承认，冒用季斯扬的名义加程青渺的QQ，确实没什么仁义道德，他刚刚也是心血来潮，鬼使神差。 如果她同意，不就说明她还活着吗？ 他的心里，有根刺。 拔不出，咽不下。 一直在身体里，会发炎。 这根刺奇怪又复杂的伴随了他七年，他今年刚刚回国，这七年间，其实他梦到过程青渺几次，他大四上学期时候要出国，约她去了酒店。 在酒店放纵了一天一夜。 那天的程青渺很配合。 期初，他跟她在一起，确实，是一场意外。 但是慢慢的，他好像上瘾一样。 其实裴淮聿自己也发现了，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有某些怪癖。 他不爱在床上。 而且喜欢看她哭的样子，会格外的刺激他。 程青渺是胖，但是他一个爱运动健身，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抱起来也不吃力。 他马上要出国，给了程青渺一张卡。 里面有20万。 她拿了钱，裴淮聿还是挺高兴的。 因为平时，她不喜欢收他送的东西，交往这三年，他给她买了不少，她每次都不想要。 还是他说不要就丢垃圾桶，她才会收下。 那个时候，她趴在自己怀里，浑身的肌肤泛红，他说让她拿着钱买点自己喜欢用的东西。 她还温柔的说好。 很乖很听话。 出国之后，没过一个月，裴老夫人给他打电话，说家里收到了一个快递，是给他的。 他就说放在这里吧。 出国之后，裴淮聿那半个月，水土不服，浑身恹恹，躺在床上头脑昏昏胀了一段时间，他没联系程青渺，但是没想到程青渺很乖，微信也没有联系他。 他们在一起这三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她很安静，平时甚至不会主动找他。 等到他给程青渺发消息的时候，发现这个消息，对方拒收。 他，被拉黑了。 他裴淮聿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栽过跟头。 他想要什么女朋友没有，又不是非她程青渺不可。 自己不过是出国，又不是回去了，她就跟自己闹脾气。 难怪这段时间这么乖。 他觉得可笑又可气。 一直到了过年的时候，裴淮聿回国，一个大包裹的快递就放在他书房里面，寄件人上面写着一个‘程’字。 裴淮聿的眉心突突的跳了一下。 一边解开，他呼吸隐隐不畅。 程青渺给自己寄了这么大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的家里人不会随便拆他的东西，所以这个快递放在他书房里面接近半年。 打开之后，裴淮聿愣了。 里面是跟程青渺交往的这三年多的时间，他送给程青渺所有的东西。 包括所有的转账，她把他这三年给她所有的转账，都汇集在一张卡上寄了过来。 每一样东西，程青渺都在上面写了个便利贴标记，某某时间，地点，他送给她的。 或者是他请她吃了一顿饭，一杯奶茶， 并且给了定了价格，吃的东西，甚至是出去酒店开房的钱，按照金钱比例分文不少的放在这里。 送的最贵的东西，无非就是四个包，一条手链一条项链，一枚腕表，加起来七十来万，崭新的，她一次没有背过戴过。 便宜的东西，日常用品，一起吃饭。 裴淮聿看的头疼，胸口憋闷，一脚踹翻了纸箱，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滚出来，还有买过的没用过的两盒避孕套，散落出来。 落在他脚边。 好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嘲笑他是个傻逼。 她分的干干脆脆，好像不愿有一丝牵扯。 第6章 ‘倪安妈妈\’ 抬脚，踩在了一枚粉色兔子上，胖乎乎的，浅粉色，两个长耳朵。 兔子背上面长了个蜜蜂翅膀。 裴淮聿记得这个小玩意程青渺特别喜欢，他说这是变异兔子，不伦不类。 长得丑，背上还长翅膀。 程青渺就不吭声了，瞪着他。 她特别喜欢，他就说这个玩意丑，想逗她。 那是他们在电影院抓娃娃机里面，他抓到的，程青渺特别想要，拉着他手臂撒娇。 连这个丑玩意都送回来。 那晚上，裴淮聿气的给她打电话，发现那端成了空号。 她分的干干净净，分文不要，也消失的干脆。 这七年，裴淮聿再也没有听过关于她的消息。 只知道她后来忽然休学了，也消失了。 他学业忙，医就不是人学的，再加上当时他大哥接管了裴氏，他主动退出争夺继承权，不想伤了兄弟情，也短时间内不想回国了。 程青渺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裴淮聿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根刺是什么时候插进去的。 他讨厌，又默认了这根刺的存在。 平时的时候，没有影响，发作起来，没有征兆，就像是忽然面临的梅雨季，胸口喘不上气。 - 下午上班，裴淮聿正在开车。 忽然，车前一个人影冲过来，他猛地踩下急刹车。 停稳之后立刻下车查看。 女孩坐在地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还带着未散的惊恐，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只小土狗。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弯腰把女孩抱起来，立刻帮她检查，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就手腕撑在地面，掌心有点擦伤。 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 眼睛红红的，怯生生的开口，“医生叔叔我没事，你看看小狗怎么样，刚刚差点被你的车压到了。” 圆滚滚的小土狗，约莫两三个月大，趴在女孩怀里。 裴淮聿皱着眉，面前的女孩有些眼熟。 皮肤白，眼睛又黑又亮。 他没想到自己对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病患，有这么好的记忆力。 他每天要见无数患者，但是现在，他确实认出了面前的女孩，是挂过自己号的，叫... 倪安。 “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行为有多危险！如果我没有及时刹车，后果很严重。” 他左右看了一眼，只有女孩一个人。 “你爸爸妈妈呢？” 为了救一条小土狗，贸然的冲过来。 岁岁咬着唇，“我...” “岁岁——”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跑步的声音，闷热的下午街边，浮躁的空气带着一抹淡淡的柔香，倪雾跑过来，抱住了女儿的肩膀，“岁岁你没事吧。” “妈妈我没事，小狗也没事。”掌心里面这一点点火辣辣的擦伤，但是不要紧，岁岁伸手抱着倪雾的脖颈，“妈妈我一点都没事的。” 倪雾心慌意乱，今天周六，她带着女儿来肯德基，她去取餐，转身女儿就不见了。 她听到刹车声，心脏都差点要停了。 幸好女儿没有事。 抬眸，看向裴淮聿，倪雾咬了一下唇角，瞳仁轻轻的颤了一下，裴淮聿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装，身高腿长，单手插着兜，眉眼又带着几分疏离冷峻，就在她两米开外的距离。 两人的目光对视。 倪雾站起身，侧身挡在了岁岁面前。 心脏砰砰的跳动。 她张了张唇，有些哑然，“嗯...你...” 倪雾今天没有带口罩，脸上没有任何的遮挡，一张清透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脸，闷燥的夏风吹过浅蓝色的裙摆，头顶是大片炙热阳光。 明明那个男人就在两米开外，倪雾却觉得眼前开始模糊，有种静止的眩晕感。 耳蜗，有些嗡鸣。 “上车，带你女儿去医院检查一下。”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跟老母鸡护鸡崽一样挡在女孩面前。 倪雾说，“不...不用了....不用麻烦了，我会带着孩子自己去的。” 与此同时，倪雾也松了一口。 他这么说，就说明并没有认出自己。 裴淮聿上了车，按了一下喇叭，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人。 “我是外科医生，很多车祸没有明显的外伤，往往内伤更严重，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负责。”裴淮聿想说，你挂过我的号。 此刻，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车外的女人，白皙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泛红又耀眼。 浅蓝色的裙子，身形纤细盈盈，像是一朵静谧的蓝色百合。 不知道是蓝色显白，还是怎么，裴淮聿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对方白的刺眼。 很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六七岁孩子的妈妈。 裴淮聿觉得眼熟。 但是他不会开口询问，这跟老套的搭讪没区别。 而且这个女人很奇怪。 自己的女儿被车撞了，虽然肉眼没事，而且裴淮聿也觉得对方应该没事，他提前刹车了。 但是一般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被撞了一下，不带着孩子去医院做一套全套检查要一笔补偿费都不算完，这个女人倒是不一样。 倪雾带着女儿上了车。 坐在后座。 去了医院，开了一堆检查，裴淮聿陪在身边，要做个胸腹CT，儿童需要家长陪伴。 他抱着岁岁走进去，有医生调侃，“裴医生，你女儿啊，长得可真像。” 倪雾紧咬了一下唇。 这么明显吗？ 忽然觉得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掐了一下掌心。 倪雾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裴淮聿的表情。 面对同事的调侃，裴淮聿淡笑了下，对倪雾说，“你出去吧，这里有辐射。” 裴淮聿不愧是医院的明星人物，他走到哪，哪里都是焦点，倪雾跟在他身后，一直垂着眸，那些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一路上都能听到，“裴医生怀里的小女孩是谁啊。” “旁边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吗？” “裴医生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不对吧，他之前拒绝姚舒的时候说自己喜欢胸大肤白大长腿的女人。” “不会吧，裴医生看着清风霁月的，喜好这么庸俗吗？” “呵，男人嘛，都闷骚，要知道姚舒可是姚院长的女儿，靠着她爸的关系直接调到心外就是为了追裴医生，被拒了之后发了好一通脾气呢。” “行了都别瞎猜了，估计是裴医生亲戚家的孩子，那女孩看着都五六岁了，怎么可能是裴医生的孩子呢，裴医生还不到30岁呢。” “不过他身边那个女人好漂亮啊，清清雅雅的很有气质。” 一整个下午，岁岁做了一堆检查，就膝关节，手腕有些软组织挫伤，倪雾也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裴淮聿说，“麻烦你了。” “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女儿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倪雾垂眸看着那张名片，目光也落在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上。 她接了过来，道了谢拉着岁岁的手离开。 刚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男人清哑的嗓音。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倪雾的步伐一顿。 “嗯，裴医生的病人很多，应该忘记了，我女儿有心脏病，前段时间，我带着女儿挂过您的号。” 男人淡淡的勾唇，瞳仁眯了一下。 他问的，并不是那次。 “我还不至于这么健忘，倪安妈妈。” 倪雾听到这个称呼，抬眸看了他一眼。 男人冷峻的脸上，漆黑的眼底深邃，看的她心头一跳。 第7章 通话 她拉着女儿走了。 女儿不忘回头，朝着裴淮聿挥了挥手。 身边的同事走过来笑嘻嘻的，“亲戚的家妹妹？那女孩长得跟你可真像，你们这一家都是高颜值啊。” “像吗？”裴淮聿挑眉。 抬眸的时候倪雾跟女孩已经走远了。 他要是真的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裴老太太能乐疯了吧。 想想都不可能。 不过那个女孩，长得是挺可爱的。 裴淮聿想起倪安，心头也有淡淡异样的情绪。 - 回去的路上。 “妈妈，土豆还在那个医生叔叔的车上。” “土豆？”倪雾反应过来，是女儿在车流中救的那只奶黄色的小土狗，想起那个危险的情况，她立刻正色起来，“岁岁，以后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那个叔叔车开的不快，我不是被他撞到的，我是吓了一跳自己摔倒的。” “那也不可以。”倪雾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女儿小名叫岁岁，寓意岁岁平安。 岁岁，就是她的一切。 “可是妈妈，土豆还在那个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医生叔叔的车上。” “岁岁，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个叔叔跟爸爸长得很像，因为这样....那个叔叔也会不高兴的，因为...要尊重人家。”倪雾心里焦急，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自己都解释不通，也索性岁岁听话的点了头。 倪雾只好抱着女儿。 说谎话跟在心里扯了个有死结的毛线一样，越扯越乱。 倪雾是万万不可能再去找裴淮聿要狗，再加上自己住在陈老太的房子里面，老小区，狗狗吵闹会影响邻里关系。 裴淮聿应该也没有这么讨厌狗，虽然倪雾也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多么有爱心的人。 她也曾抱着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希望他暂时收养过冬。 他冷冷淡淡的拒绝了。 裴淮聿这个人，除了在床上会不一样，其他的时候，对谁都一副疏离的样子，有时候嘴巴还会有点毒舌。 “岁岁，等到你做完手术身体好起来，妈妈努力工作，买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我们就养一只狗好不好。” “可是那就不是土豆了。” 女儿的声音很小，却细密的扎在倪雾的心上。 晚上九点。 倪雾陪着女儿画了一会儿手抄报，女儿在纸上画了一只漂亮的小土狗，奶呼呼的很可爱。 倪雾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找出那张名片，拨通了裴淮聿的号码。 她要找裴淮聿要狗。 这应该是他的工作号。 这是这七年来，她第二次给他打电话，第一次是... 那就是六年前，她躺在病房里面，大出血后的虚弱。 深夜拨通后，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喂，谁？’ 只是听着那一声，倪雾就挂断了这个号码。 此刻，她站在阳台，看着客厅里面六岁的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关上阳台的门，纤薄的背脊靠在门上。 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犹豫再三，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 声音很好听，“喂，找裴淮聿吗？” 倪雾浑身的血液凝滞了一瞬，她握着手机，喉咙僵硬没有发声。 那端的女人又‘喂’了几声。 倪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抱歉，打错电话了。” “没打错啊，你找裴淮聿吧，他在洗澡，等会让他给你拨过去。” 先挂电话的，是倪雾。 女人纤薄的背脊抵着门，缓缓的滑落蹲下身。 现在是晚上9点。 电话里面是他女朋友吗？ 他这种长相家境，身边是不会缺女朋友的。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莹白的脸带着淡淡倦色，她坐在门口，抬眸看着窗外沉沉的月光。 倪雾知道，她不应该过度的关注裴淮聿的世界。 七年都过来了。 他们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 说不定，他早就忘记了所谓的程青渺。 或者，曾经跟一个胖子谈了一场恋爱，对于这种贵公子来说，是一种污点，一种耻辱的存在。 如果不是自己用裴初嫣的事情威胁他，他又怎么会跟自己谈恋爱呢。 倪雾有些低血糖。 起身的时候手骨紧紧的抓住了门把手，她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头部晕眩，脚下发软。 生完孩子之后，她就瘦了下来。 瘦下来，就落了一个低血糖的毛病。 太累，或者焦虑，紧张的时候就会有。 手机，忽然在掌心里面炸开一样震动。 倪雾低头一看。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刚刚那串数字。 裴淮聿给她拨了回来。 手机响动，震的她掌心发麻，倪雾怔怔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 深呼吸一口气，接通了。 裴宅。 三楼。 男人刚刚洗完澡，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黑色的短发滴答着水，面色冷峻，抬眸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正在喝奶的小土狗，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去，看着土狗都要趴在盆里了，直接拎起来。 电话，接通了。 裴淮聿，“喂，谁，有什么事吗？” 裴婧书忍不住道，“你轻点啊，动作太粗鲁了吧。” 她走过去，把土狗从裴淮聿的手里夺过来抱在怀里。 倪雾听着那端的女声，刚刚想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面，他在跟女人调情，跟女朋友上床，还要一心二用的打电话。 倪雾的脸色青白交加。 紧紧的咬着唇。 “喂，有事就说。”裴淮聿没挂电话，语调淡淡，他以为是病患给他打电话，这个手机号是24小时开机的。 “是我，裴先生，我女儿的狗是不是在您的车上。” 听着手机那段轻柔的女声，裴淮聿愣了一瞬，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想那个程青渺的事儿，让他精神有问题，怎么恍惚间觉得这个嗓音很熟悉。 “嗯，在我这。” “裴先生明天方便吗？我们可以约个地点，我女儿很喜欢这条狗...” “下周吧，我明天要去安城，到时候联系你。” “好。”倪雾抿了下唇角，“打扰您了。” 她准备挂了电话。 手指握着手机垂下的时候，里面传来裴淮聿低沉的嗓音，“你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倪雾。” “礼物？”什么怪名字。 一边的裴婧书忍不住对自己弟弟翻了个白眼，“雾，大雾的雾，雾气的雾，你耳聋啊。” 手机这端的倪雾听着里面传来女人娇俏嗔骂的声音，她可以幻想出那应该是一个世家千金的形象，她马上挂了电话。 逃避，并不可耻。 最起码在现在，很有用。 第8章 他的来电 她走到了客厅，岁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她将女儿抱到房间，拍了拍背脊，把粉色的兔子玩偶放在她怀里。 帮着女儿收拾了书包，看着手抄报上奶黄色的小狗。 倪雾叹息了一声。 决定明天去宠物市场看看。 - 裴淮聿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灰色的毛巾挂在脖子上，他胡乱的擦了一下头发。 裴婧书站在旁边，连着问了很多，“是个女病人吗？我听声音很年轻，听声音就很漂亮，单身吗？你说话温柔点，这小胖丁是她的狗吗？” “裴婧书，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裴淮聿沉下嗓音，眼皮微搭，喊着她的名字。 “哎呀，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男人淡淡勾了下薄唇，把毛巾丢在沙发上，黑色的短发微微蓬松，半垂额前。“你的眼睛是X光吗？隔着手机听个声音就知道对方的长相？你在裴氏有点屈才了，不如去特殊中心机构吧，毕竟有这种超能力。” “挺漂亮的吧。”裴婧书瞬间来了兴致。 “难看。”他随意吐出两个字，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浏览病历，眼皮都没有再抬一下，直接说。 “关门。” “那肯定是长得挺漂亮的。”裴婧书太了解这个弟弟的脾气秉性了，这个时候说的话要反着来，几步走到裴淮聿身边坐下，刨根问底，“倪雾啊，挺好听的名字，有照片吗？给姐姐看看。” “裴婧书，你什么时候跟妈一样，这么啰嗦。” 裴淮聿抬手，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点了一下，“她女儿都这么高了，有先心病，挂过我的号。” “结婚了啊？” 裴婧书女士愣住了，“真的是病人啊，我还以为...” 看着自己弟弟冷冷淡淡的样子，裴婧书受于裴争远跟于绣惠女士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问，“蔺家那位千金你去见个面，到底是蔺参谋长的千金。” “见了。”裴淮聿将手机递给她，“微信也加了，聊了，跟妈说一声，这任务完成了。” 裴婧书看自己弟弟这副寡淡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打开裴淮聿的手机看了一眼他跟蔺诗宣的聊天记录，果然一眼黑。 蔺诗宣：淮聿哥你今天忙吗？我有两张音乐节的门票... 裴：忙 蔺诗宣：淮聿哥，我有个朋友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可以咨询你一下吗？ 裴：挂号 蔺诗宣：淮聿哥，我听说你这周六休息，我们去看电影吧。 裴：值班 裴婧书看着这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看着自己弟弟惜字如金的疏离，只觉得头疼。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蔺家千金不满意？那其他家的呢，姚老院长的女儿，丹青世家董家那位小姐怎么样？” 裴婧离也是被自己这个弟弟敷衍疏离的态度弄得有些头疼，但是她也没想到，裴淮聿竟然真的给出了一个标准。 “胸大，腰细，腿长，皮肤白。哦对了，我不喜欢太瘦的，也不喜欢长得太艳的，也不能太矮了，最好168左右。” 裴婧书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面忽然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看着裴淮聿的方向。 犹豫之后吐出了三个字，“程青渺？” 下一秒，男人漆黑深沉的视线席卷了她，裴淮聿没再回答，只是合上电脑吐出两个字，“关门。” 下达了逐客令。 裴婧书虽然比这个弟弟年长六岁，在裴氏担任执行总裁多年，但是对于这个弟弟，她有时候也招架不了。裴淮聿的脾气是最像裴老先生的，要不是选择学医，不想伤了跟大哥的兄弟感情，裴氏的第一把交椅就是他的。 有足够强大的气场，足够厉害的手段。 天生的上位者。 走出房间，在门口等待多时的裴老太拉住她的手询问，裴婧书说了几句，老太太无奈，“这是找女朋友呢还是找模特呢，这身高还有零有整的....” 裴老太吩咐女儿，“这择偶标准先别跟你爸爸说，要不然你爸爸那个老古板思想啊又要说老四审美庸俗。” “妈，你还记不记得...淮聿他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 “记得啊，当初还因为她，老四把初嫣丫头都送出国了...”于绣惠哪里能不记得这个，当初那事儿闹得，但是确实是初嫣丫头的错。 于绣惠都要忘记了，这把这个姑娘找回来也行啊，要是对方也没有结婚，说不定还能再续一下。 裴婧书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她提了一嘴，淮聿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下来。 当下想泼冷水，见老太太神情奕奕，也就忍了下。 不过她也记得，七年前，自己这个弟弟刚刚出国没多久，对方就分手了，寄了一个大快递包裹来。 等到过年的时候裴淮聿回来，打开包裹。 人家姑娘，把恋爱三年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分的干干净净，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一瓶矿泉水的钱，都跟他算的清清楚楚。 那还是裴婧书第一次见自己弟弟脸黑成这样。 -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 倪雾参加了松城服装布料展览，积累了一些素材。 几个同事偷偷的咬耳朵。 孟琳拉着她的手，“听说了吗？蔺总监谈恋爱了，家里联姻，男方家境很牛掰，在松城数一数二的。” 松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倪雾虽然平时很少了解这些世家八卦，但是豪门显贵，不由得想起裴家，稳坐松城上流社会前几把交椅。 蔺诗宣她在工作中的某些行为，倪雾并不喜欢。 但是她也不想评价她的私人感情。 “豪门霸总能不能看上我朋友，我就能吃软饭了。”说着孟琳摇晃了一下倪雾的手臂，“宝，你加加油，用美貌去钓一下。” 倪雾笑了笑，“我女儿都六岁了。” 而且，倪雾并不觉得自己漂亮。 尽管瘦下来之后，身边工作的同事的夸赞，生活中某些路人投来欣赏的目光，倪雾也并不觉得自己好看。 或许是因为以前胖的时候遭受过太多的歧视。 自卑，不自信，仿佛刻在了血液中。 “有孩子怎么了，当今社会，美貌才是稀缺资源。”孟琳挑起她的下巴。“我要是男人啊，我就喜欢你这种柔美动人的极致淡颜。”顺便在倪雾的腰上摸了一下，“真细啊，你平时到底怎么练的啊。” 倪雾拍一下她的手，只当她的打趣。 “好了，拍照记录吧，今天这些布料，明天还要开会研究。” 手机震动了一下。 倪雾正在拿着相机拍照，今天服装展可谓是人山人海，等到她忙完了，跟孟琳找了个面馆吃晚饭。 才看到手机上下午来了一则来电记录。 看着这个号码。 倪雾无心吃面了。 裴淮聿的号码。 第9章 你要在我腿上坐多久？ 她想起来一周过去了，裴淮聿说很忙，要狗下周再说。 前几天倪雾也跟陈老太商量了一下，准备养只小狗，陈老太一口就答应了，阁楼外就有个露台，平时狗狗可以有一定活动的空间，倪雾既然决定养，就会好好教育，只要平时叫的声音不是很大，不影响邻里邻居，狗狗还能在倪雾忙的时候陪一下岁岁。 她这一周也想了很多。 且不说裴淮聿有了女朋友。 就算没有，她跟裴淮聿也不可能了。 以后，去医院复查的时候避开他的号就好了。 松城很大，不会多次遇见的。 孟琳看着她蹙眉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去一趟狗市给岁岁买个小狗。” “成，明早见。” 第二天上午。 孟琳开车，带着倪雾去了宠物市场。 一只圆溜溜胖乎乎的米色土松，舔着她的手指。 小眼睛很机灵。 倪雾买下这只。 带回家，岁岁很惊喜，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但是倪雾也发现了，女儿的眼底惊喜之余，其实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因为这只狗，不是女儿救下的那只小土狗。 很多东西，是无法完全替代的。 “岁岁，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倪雾温柔的摸了一下女儿额前的发丝。 “嗯...”女孩想了想。 想了很多名字，最后两人敲定了‘肉松’这个名字。 肉松很乖，刚刚来家里就适应了新环境。 倪雾又买了一些宠物用品。 肉松很可爱，晚上总是喜欢趴在倪雾的拖鞋里，每次倪雾下床的时候，都下意识的试探一下，生怕踩到。 这一周，除了那一通倪雾因为忙没有接到的电话，倪雾就再也没有接到裴淮聿打来的电话。 忙碌的生活，倪雾也慢慢的忘记了这件事情。 一直到这个周三 孟琳捂着肚子找她求救。 “倪雾你中午有空吗？我痛经厉害，你帮我个忙，这是蔺总监让买的午餐。” “让我送到金鼓楼门诊心外科02诊室，蔺总监买给男朋友的。” 倪雾看孟琳疼的脸色都发白了，就应了过来。 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平时没少做一些跑腿的工作。 倪雾来到金鼓楼二院门诊，现在已经是上午11点50分，02诊室的门开着，有几个病人在里面，倪雾走到诊室门口，准备放下手中的午餐就走。 但是她没有想到。 蔺诗宣的男朋友，竟然是裴淮聿。 金色的光线透过窗落在男人雪白的衣衫上，带着淡淡清冷，他神情专注，一边敲击键盘开药，一边叮嘱了旁边的病患具体事宜。 倪雾捏紧了手中的保温桶，紧紧的咬着唇瓣。 她的行为动作，仿佛被放大了一般，刚刚抬脚往后退，裴淮聿抬起头看过来。 倪雾的步伐一僵。 男人微微皱眉，手指弯曲，敲击了一下桌面。 “进来。” 诊室内的病人离开，空间内只剩下倪雾跟裴淮聿。 她稳住心神，一步步的走过来。 将保温桶放在桌面上。 “这是你女朋友蔺诗宣让我送过来的，蔺家的保姆准备的，趁热喝。” 倪雾仿佛是安装了一个任务设定的人偶，说完就准备走。 男人低沉带着淡淡冷意的嗓音响起，“我女朋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蔺总监是我上司，最近她谈了男朋友的事情我们公司都知道。”倪雾忽然想起前几天晚上，从裴淮聿的电话那端听到女人的声音，难道是蔺诗宣的吗... "这是您的私事，午餐我已经送到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倪雾不准备在这里与他多做争辩。 但是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手腕猛地被他抓住，倪雾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往前踉跄了几步，直直的朝着男人怀里扑。 也就是在这一瞬。 男人的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 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的同时，拇指按在了她的软唇上。 薄唇轻语，“帮个忙，倪小姐。” 男人的指腹带着微微粗粝的感觉。 细微摩擦，倪雾的睫毛颤着。 裴淮聿的余光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一抹身影，眼眸微眯，扣住怀中女人的腰，惊讶于这腰这么细，往前用力一带，倪雾直接扑坐在他腿上。 裴淮聿低头，吻下去。 但是吻在了他的拇指上，并没有直接碰触她的唇瓣，但是两人此刻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的几乎分毫之余。 倪雾浑身僵硬，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男人优越英俊的眉骨，鼻梁抵住了她的鼻尖。 喘息之声纠缠在一起。 完全被他身上强势的气息包裹。 让她浑身发麻。 倪雾的大脑，猛地嗡鸣一下。 下意识的推他，腰间那只手，却扣得更紧。 倪雾完全懵了。 “啊，你们在做什么！” 诊室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尖叫声也让倪雾清醒，男人扣住她细腰的手抬起，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压在他怀中，裴淮聿看向门口，“姚大小姐，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做什么，你无权干涉。” “裴淮聿，你拒绝我是因为这个女人吗？她哪里好，我们两家认识这么多年，我比她更适合。” 裴淮聿冷白修长的手指，在女人纤薄的背脊轻轻游移，黑沉的眸盯着门口，嗓音冷淡的对姚舒说，“关门，不送。” 姚舒紧紧的盯着倪雾的背影。 咬着牙。 仿佛要在倪雾的背脊上剜出一个洞。 倪雾后知后觉的对上了裴淮聿深沉的眼睛，男人漂亮狭长的眼睛满是戏谑，倪雾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应该是做戏给姚舒看的。 打发掉一个难缠追求者。 从姚舒这个角度看，他们两个人是在亲吻。 其实，他并没有碰到自己的唇。 但是两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了... 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倪小姐，还准备在我腿上坐多久？”男人的嗓音沙哑磁性，他看着怀中女人清透微怔的双眸，薄唇的笑容有几分耐人寻味。 第10章 轻浮 却不想。 男人的双手，骨节有力。 扣在她的腰上，丝毫未动。 倪雾轻咬着牙，“裴医生。” 男人松开了手。 倪雾急忙起身，连连退出几步，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深呼吸一口气，“裴医生，请你自重。” 说完这句话，倪雾转身离开。 “自重？”裴淮聿轻咬着这两个字，觉得很是有意思。 他看着倪雾消失的背影。 浅蓝色的长裙在空中划过淡淡的波澜，略带暗香轻荡。 裴淮聿开车驶出医院，远远的就看见路边一道浅蓝色的身影，那淡雅熟悉的香味，仿佛透过炎日盛夏，又慢慢的飘浮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是8月份的光线太刺眼。 裴淮聿只觉得对方的肌肤刺眼的白，晃晃在眼前，让他无法忽视。 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他低头吻下，虽然是吻在自己的手指上，但是也触碰到了对方的唇角，细腻的软，淡淡的柔香，还有她的腰，他竟然一只手就能扣住... 她挣扎惊慌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开，心里估计在骂自己混蛋，又勉强保持了几分体面。 此刻，黑色的卡宴与她平行，男人按了几下喇叭。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吓了一跳，保持警惕的看向身侧的车辆。 看着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骨相优越的脸，他说，“上车。” 倪雾，“不麻烦裴医生了。”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裴淮聿看着她在烈日下，被阳光晒得泛红的脸，白中透着红，脸颊上带着盈盈细汗，黑色的长发黏在脸颊，打开窗的时候，外面热风热浪席卷。 “不想要狗了吗？不要我就把那只胖狗丢了。” 倪雾犹豫了几秒。 上了车。 车子在御景湾的地下车库停下。 倪雾跟在他身后，前后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裴淮聿住在12楼，输入密码的时候，毫无遮挡，倪雾下意识的转身，窥探别人家入户门密码总是不好的行为。 裴淮聿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打开门。 他先走进去，倪雾站在门口，鞋柜上没有可以更换的拖鞋，也没有鞋套之类的，倪雾正犹豫着不知道如何进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狗叫声。 一只奶白色的金毛跑了出来，跟倪雾眼对眼。 裴淮聿的声音传来，“nemo，过来。” 金毛没有听裴淮聿的指令，而是盯着倪雾，仔细的嗅着，嗅了一会儿，摇晃着尾巴。 倪雾看着这只金毛，脸颊已经发白，看上去应该年龄不小了。 通体是奶白色的，倪雾惊讶于裴淮聿竟然会养狗，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金毛的脑袋，却也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她救了一只流浪狗，奶白色，不纯，应该是个金毛串串。 她那个时候住校，四下无亲。 流浪狗不过三四个月大，被大雨淋得可怜兮兮，倪雾哀求裴淮聿能够收养下来。 那个时候裴淮聿只是一句‘我不喜欢狗’就拒绝了她。 此刻，倪雾看着眼前这条金毛。 会是同一条吗？ 下一秒，她心中就给出了否定答案。 不，不会是。 “Nemo——”男人的声音大了一点，金毛这次才转身跑过去，裴淮聿解开扣子，把衬衣衣袖卷到小臂，拎着一只狗仔的脖颈走到了倪雾身边，“拿走。” 然后右手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狗粮跟一些宠物零食，男人只是淡淡的说，“买多了。” 倪雾将奶狗抱在怀里，奶狗在她怀里哼唧了一声，很乖，她没看裴淮聿的眼睛，低地出声，“谢谢，太麻烦你了。” “多少钱，我算给你。” 倪雾瞥了一眼塑料袋里面的狗粮，幼犬奶糕，羊奶粉之类的，看样子不便宜。 这一瞬间，其实倪雾心中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裴淮聿本来是不准备要的，看了倪雾一眼。 她站在门口。 清清冷冷的垂眸，她好像很喜欢蓝色，上一次见到她，她也是穿的蓝色的衣服，门外厅的光明亮，落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氛围。 裴淮聿觉得这个女人眼熟。 但是他这七年在英国，如果这期间他见过倪雾，一定会有印象的，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无论是身形气质还是长相，从男人的视觉角度来看，只要他见过，就一定会留下一定的印象。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裴淮聿第一次在诊室看到她的时候，就有了。 裴淮聿拿出手机，找出微信。 倪雾没有加，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皮夹。 现在这个年代，她的包里，每天还是会放着几百块现金。 里面一共四百五十块，倪雾都拿了出来，递过去。 裴淮聿看着面前女人指骨纤细的手，微微的挑眉，从她手里接过了现金，捏在指尖摩挲了一下，他觉得有点意思。 漆黑的眼底越发的沉。 倪雾走入电梯，电梯的门徐徐合上的时候。 一双修长的手从外伸入，往反方向扒开了电梯的门，裴淮聿眼神深沉。 紧紧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灼穿。 “倪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心头猛地一跳。 “啊...我之前带着女儿挂过你的号。” “我问的不是那次。” 倪雾的声音清晰坚定，坚定道要掩盖什么，“没有，我们以前，从未见过。” 第11章 慈善家裴先生 视线在女人的脸上扫过。 倪雾呼吸发紧，她抱紧了怀中的奶狗，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背脊紧紧贴在电梯壁上。 “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倪小姐看上去，很紧张？” “裴医生不觉得你现在这个举动，太轻浮了吗？” “我站在电梯外面，距离你两米，你就说我轻浮。” 男人的话语落下。 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已经紧紧的贴在了电梯最里面的角落，全身警惕防备的看着他。 电梯因为长时间未合上，发出‘滴滴’的警声。 最终还是裴淮聿松开手，电梯的门徐徐的合上。 倪雾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秒，她猛地松了一口气，背脊全是汗。 他认出自己了吗？ 不，应该没有。 就算是认出了那又能怎么样，岁岁是她的女儿，她不会交给裴家，都已经过去七年了，他身边也有了其他的女朋友，程青渺不过是他玩玩而已的胖姑娘，贵如天之骄子的裴淮聿，应该比她更不愿意提起那一段回忆。 - 裴淮聿垂下手。 走回家。 金毛朝着电梯的方向呜呜了一声，似乎是极其不情愿自己的‘儿子’被带走了。 主人似乎是看出了它的心思。 裴淮聿拍了一下金毛的头。 淡嘲一声，“才养了一星期，真把那土狗当你儿子了，真有爱心，天天做慈善。” 金毛扭着臀，用尾巴打着他腿，似乎对主人的话不满，回到了客厅趴在窝里，咬着一个毛绒兔子玩具闷闷不乐。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男人双膝交叠，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一叠纸币，四百五十块。 他皱了眉，从桌面烟盒里面拿出一根烟。 抽了半根。 淡青色的雾气袅袅遮住俊朗的脸。 金毛在扒拉着茶几柜里面的宠物零食，裴淮聿起身走过去，看见里面都是一些幼犬零食，这几天买的，刚刚倪雾带走的是幼犬狗粮跟一些幼犬罐头奶粉，没想到，这零食还有这么多。 “你吃不了这个，这小狗吃的，你都多大了。”裴淮聿从狗嘴里面夺出来，丢在垃圾桶里面。 看着抽屉里面这堆东西。 哼，这慈善做的。 - 倪雾把土豆带回家。 岁岁的眼睛亮起来。 家里一下子养了两只狗，不免有些闹，但是土豆很聪明，会定点尿尿，这应该是裴淮聿教出来的，其实刚刚在裴淮聿的家里，倪雾就有些犹豫了。 土豆在他的家里，会不会生活的更好。 来到自己这里，她或许买不起这么贵的幼犬狗粮。 晚上的时候她做了个梦。 梦里梦见了裴淮聿，还有一个没有五官的老太太，但是那个老太太是裴老夫人，两人找到到了她，他们知道了岁岁是裴淮聿的女儿。 裴老太太质问她是不是想靠着女儿攀高枝。 还骂她要嫁入裴家，做梦。 他们要带走女儿。 裴淮聿会娶妻生子，自己的女儿成为他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还梦见了裴云贤跟秦菀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裴初嫣，还有那些曾经的同学，指着她骂，“你是小偷！” “丑胖子不要脸，威胁裴四少当她男朋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还有舅舅舅妈贪婪的嘴脸。 她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 岁岁哭喊着，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地上。 倪雾在梦中惊醒。 她下了床，拖鞋都没有穿，匆匆的跑到女儿的房间，看见女儿睡得正香，她才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在女儿脸颊亲了一下。 岁岁醒了，朦朦胧胧的喊了一声，“妈妈。” “嗯，妈妈在。”倪雾躺在女儿身边，抱住了她，感受着女孩呼吸的温度，身上的体温，她的情绪慢慢的被抚平。 倪雾失眠。 等到女儿熟睡之后，她起身来到床边，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 淡淡月华洒落。 倪雾心绪难宁。 这一夜，失眠的不仅是倪雾。 裴淮聿也没睡。 他明天上午还要给董主任当一助，保持良好的睡眠，第二天才能有好的精力，但是翻来覆去，大脑仿佛放电影一般浅眠，裴淮聿吃了一粒安眠药。 但是程青渺的脸不断浮现。 一会儿哭着求他养nemo。 一会儿摇晃着他手臂让他给她抓长了翅膀的丑兔子玩偶。 一会儿，抱住了她的腰，手指从她白色针织上衣伸进去，两人的衣衫凌乱，两人在体育器材室无人的角落，他把她亲的喘不上气，她哑着嗓子说有人在外面... 有运动生进来找器材。 两人躲在一处角落，她吓的浑身发抖。 裴淮聿睡了一会儿，又醒了。 凌晨三点。 他坐起身，喘着粗气，某处难耐充力。 裴淮聿去了一趟洗手间，换了衣服，把脏了的衣服丢在洗衣机里面。 他觉得今晚上不寻常，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竟然他妈的做春梦梦见程青渺了。 他还没控制住。 裴淮聿抽了两根烟，烦躁的拿出手机，打开qq，程青渺的头像灰蒙蒙，他皱着眉，给了一个发小打了通电话。 那端，发小的声音迷迷糊糊。 “喂，四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裴淮聿揉着眉，“盛子，帮我查一个人，她叫程青渺。” 裴淮聿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精神反复，心情困顿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听到了程青渺的‘死讯’，到底是睡过三年时间，自己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动物，猛不丁听到她重病死了的消息，就算是普通同学，都会同情。 他关心，因为这件事情焦虑，情绪反复，失眠，都是正常现象。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 就连科室的同事，也察觉到裴淮聿的异样。 “裴医生，这几天怎么心神不宁的。” 他揉着眉心嗯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有科室的同事告诉他，晚上董主任请客大家一起聚餐。 地点是一家农家乐。 裴淮聿开车去往的途中，手机响了起来。 “喂，三哥，你之前让我帮你查一个人的消息，就那个程青渺，咱们松城叫程青渺的可太多了，但是符合你年龄要求的，就两个。 其中有一个六年前，她在一个小县城的医院就诊过，怀孕大出血，生了个男孩，男孩刚出生死了...” “还有一个，两年前死了，结婚了，跟老公发生争执，喝药走了。” 车轮猛地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男人猛地踩下刹车。 手指紧紧的扣住方向盘，浑身骨节僵硬，裴淮聿目视着前方，浑身不受控的颤抖。 “我查到的消息就这么多了，喂，三哥，你在听吗？喂？？！” 裴淮聿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 第12章 病历 “走不走啊，堵路了。” 男人驱动了车子，僵硬的行驶了一段路程，靠边停下，手机早就被那端挂断了，他呼吸有些急促，整个靠在椅背上。 裴淮聿抽了两口，浓烈的烟草味呛入喉管，短暂的给了他一丝力气。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裴淮聿想要的。 他宁愿相信第一个。 六年前，几乎是一种直觉，告诉他，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时间对得上。 他出国的那一年。 分手的时候他们在酒店里面做了一次。 他握紧了方向盘，胸腔难受的发麻。 - L＆M设计工作室，晚上下班的时候，倪雾拍了一下孟琳跟齐露的肩膀，“晚上请你跟露露吃饭。” 孟琳，“这么大方，绩效审核下来了？” 倪雾眯了眯眼睛，莞尔一笑。 一边的齐露嘿嘿了一声，“咱们设计部，我们倪雾借的考核是第一，这个季度奖稳了。” 孟琳是知道倪雾家里的情况，带着一个女儿，岁岁的心脏还不大好，一直在攒钱准备手术，心里也挺替她高兴的，马上拿出手机，搜索了附近商圈几家新店团购，三个人最后商量去一家火锅店吃，倪雾是新人账号，团购还减20块钱。 三个人商量的好好的，有外卖小哥捧着一捧玫瑰花送进来找蔺诗宣签收。 齐露看了一眼孟琳，用口型问，“她男朋友送的吗？” 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叹了一声，压低嗓音八卦的说，“我听说啊，那男的家里很厉害的，这相亲是蔺总监她爷爷撮合的，对方家庭比蔺家厉害多了。” “比蔺家都厉害？”齐露轻啧了一声，“蔺诗宣的爷爷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吗？经常在电视里面出现，那男的家里比蔺家都厉害，这得多厉害啊...不敢想...” 孟琳拍了拍倪雾，“跟我们八卦一声，她那个男朋友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帅。” 齐露八卦的看向倪雾，“真的吗？帅不帅啊。” 倪雾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裴淮聿的脸。 五官线条冷峻清隽，下颌线条完美，眼皮褶皱浅，双眸狭长，既有丹凤的清冷也带了一丝桃花眼的蛊惑感。 跟他对视的时候，倪雾的心头不由得直跳。 她点了下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裴淮聿的长相，确实很顶。 她点了头之后，齐露跟孟琳两个人兴奋起来，“卧槽，真这么帅，倪雾姐的审美我是认可的。” 倪雾无心参与八卦。 她浅浅的垂着眸。 虽然不明白裴淮聿为什么跟蔺总监没有在一起，不过像是裴家这样的显赫家族，他的相亲对象，只会更优越。 七年后遇见裴淮聿，完全的打破了倪雾原本的生活轨迹。 也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预料的是，即使见了面。 他也不会认出自己。 相逢不相识，当做一个陌生的路人。 她或许偶尔，会在某些媒体报道中，听到几分他的消息，比如，他跟某家千金结婚了，联姻了。 但是倪雾没有想到。 她会带着女儿，推开了他诊室的门。 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 裴淮聿在接受‘程青渺生下一个男孩，男孩死了’跟‘程青渺死了’中，选择了暂时的相信前者。 即使没有前者，他也不会相信程青渺会是那种婚后跟丈夫发生争执选择喝药结束生命的人。 他所了解的程青渺，并不是如此。 裴淮聿调了班，休了两天假。 他开车去了青云县。 县妇幼医院三楼。 裴淮聿找到了当年的主治医生万红梅，一个男人，挂的产科的号，而且是一个年轻气宇不凡的男人，从诊室走出的一对年轻夫妇不由得也看了他一眼。 万红梅看着来人，以为是陪妻子来就诊的，就让他先坐，裴淮聿坐在凳子上，“六年前，冬天，一个叫程青渺的女人怀孕了，你是负责手术的医生，你还有印象吗？” 万红梅愣了一下，但是到底也是阅人无数，也不至于被一件小事惊的失色，她皱着眉再次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有什么事吗？我们医院虽然是小医院，但是不会暴露任何患者的个人隐私。” 裴淮聿拿出一张卡，推过去。 “里面有十万，我要调取程青渺的就诊资料。” 万红梅道：“你再不走，我就让医院的保安赶你走了，这钱你拿着，我不是那种为了钱暴露患者隐私的医生，你找错人了。” 裴淮聿并没有离开医院，他想要查到一份病历并不难，需要一点时间，万红梅不收钱，自然有收钱办事的。 但是他拿到这份就诊病历的时候，却不敢打开看。 一直到了晚上。 他当晚上并没有立刻赶回松城。 青云县是在松城跟滨城交界。 以前属于松城，前年的时候划给了滨城。 他随便找了酒店开了个房间。 裴淮聿住不惯陌生的地方，每次到不熟悉的地方，都会有些水土不服，开的是酒店最好的套间，但是嗅着空气中淡淡水汽发霉的味道，男人皱着眉，有些头胀痛。 终于，在深夜时分。 还是打开了那份牛皮纸袋。 一张纸，很薄的一张纸。 程青渺，入院年龄，21岁半。 剖腹产，产后大出血，生下的男婴缺氧窒息死亡。 他扫了一一眼，只是一眼，就准确的捕捉到这几个字。 刺的他胸口发麻。 这一夜，彻底无眠。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拔不出插在胸口的这根刺，也永远不可能再忘记她。 无论他是喜欢过，还是厌恶过。 第13章 往事 倒也不怕被看出什么。 程青渺怀的是双胞胎，但是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出血，生下的那个男孩没有保住，保住了女孩。 当初要不是程青渺救了自己女儿万凝，在自己能力之内帮程青渺一把，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程青渺跟万凝高中的时候是隔壁班，程青渺很胖，万凝的脸上有点雀斑，当时都被班里孤立排挤过，2班的人私下喊着万凝斑点妹，两人都是同一个小县城的人，所以相对走得近一点，互相取暖。 万凝的父母离婚，她随着母亲姓，高中的时候才来松城住在爸爸家。 高二上学期，万凝鼓起勇气跟季斯扬告白被拒后，反而被几个追求季斯扬的太妹关在洗手间霸凌，是程青渺冲过去救了她。 程青渺看似软绵绵的，但是有力气，直接就推开了那几个太妹。 拉着万凝跑了出去。 万凝一直很感谢她，两个人来往的也近，暑假回家到县城的时候，程青渺去过万凝家见过万红梅好多次。 一来二去也熟悉。 万凝当晚上立刻给倪雾打了一通电话，“你也别担心，那份病历我妈妈改过了，不过裴淮聿好像挺在乎你...要不然怎么会立刻去小县城查你的消息，你说，他是不是还...” “不是。”倪雾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了她。 她知道万凝想说什么。 “凝凝，他有女朋友了，是我的顶头上司，两家门当户对，应该好事将近了。”没有蔺诗宣，也会有张诗宣，刘诗宣。 倪雾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裴家的私生子，而她，也终于有了新生，她喜欢现在平静稳定的生活，但是一辈子也忘不掉裴淮聿的那句话。 “玩玩罢了，我马上就出国了。” 她也忘不掉，当初秦菀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的嘲讽轻蔑，像是看地上的一只蚂蚁，看的她浑身如火燎，羞愤难耐。 晚上的时候，倪雾躺在床上，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肩膀。 倪雾躺在床上给女儿讲着成语故事书，思绪不由得飘远，每个人的少年时分都会遇见很惊艳的人，裴淮聿就是，但是那是在程青渺最狼狈的时候。 她高中的时候借住在舅舅家中。 高一的时候。 那天，她正好来生理期，借住在亲戚家，舅舅虽然对她不错，但是到底不像是表姐那样，能有一部分零花钱，舅舅的在一家酒厂上班，她来生理期的时候，用的卫生巾，是表姐的，表姐买了一包，她拿上几个。 倪雾跟表姐住在一个卧室里面，中间拉了一个帘子。 27岁的倪雾，虽然工资一般，带着女儿，但是她不会如此拮据。 而16岁的程青渺，寄人篱下，她连个卫生巾，都要节省着用。 高一的晚自习，她等到班里所有的同学都走了才慢慢起身，擦掉椅子上被印下的血迹，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 回家的路上，程青渺想着数学题，一个社会少年盯上了她，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路。 这个社会的女性充满了弱势，肥胖，长相不漂亮，普通，也会不会降低被猥亵的风险。 即使程青渺当时已经是个胖妹，但是那些异样的眼光落在身上反而更多了，尤其是那些异样的眼光落在她饱满的胸前。 那个时候，程青渺穿的文胸，是最最普通的那种少女文胸，并没有任何的承托力跟束缚力。尤其她胸部发育的极好，走路都会产生晃动，她讨厌被注视，不仅仅是男生，还有女生，盯着她的胸小声讨论。 这让她无比羞耻。 她没有钱买更好的文胸。 只能在夏季校服里面，再套上一件白色的纯棉背心。 听着后面有脚步声，程青渺吓得往前跑了几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肚子疼的痉挛，身后还跟着一个目光猥琐的社会少年。 回舅舅家的路，还很远。 裴淮聿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倪雾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先躲在了他的背后，还是裴淮聿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她面前。 在那之前，倪雾也没有办法，把抽烟跟从网吧出来这几个字眼，跟面前那个人结合起来。 裴淮聿是校草，是九中的高岭之花，是成绩永远耀眼的存在。 他抽烟跟那些社会少年不一样，白色的校服扣子工整的扣在最上面一颗，身上的衣服干净，穿戴整齐，仿佛一尘不染。 只有淡淡的烟雾从唇畔溢出来。 他抽烟也并非是单纯的耍帅或者有瘾，仿佛是他想这么做，他可以随时制止，他可以掌控他想掌控的所有。 高冷的皮囊之下，是狂妄的叛逆感。 他也不会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遭受处罚。 只是看了一眼程青渺。 从皮夹里面拿了一张百元红钞递给她，“打车去。” 程青渺回去的时候，还是步行回去的。 那张百元红钞，她夹在了一日记本里。 没有所谓的英雄救美，但也已经足够的拨乱少女初心，且不说，对方还有一张顶级的皮囊。 程青渺是到高二的时候，跟裴淮聿分到了一班。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而她更幸运的事情也发生了，她跟裴淮聿的侄女裴初嫣在一桌。 那个时候程青渺才知道，裴淮聿是松城首富裴家的小公子。 他还有一个大哥，大哥已经中年。 裴初嫣嘴上甜甜的喊着，“小叔。” 程青渺发现，裴淮聿这个人，对自己家里的亲戚，也是淡然疏离的样子，裴初嫣朝着程青渺笑，“我小叔叔就这样。” 裴初嫣就是小公主，虽然平时对程青渺颐指气使的，让她帮忙搬桌子，帮忙拎包，但是程青渺也没有拒绝，她力气也大，就当是关照同学了，而且她在这个班里，并没有什么朋友。 尽管她努力的让自己当做一个空气，但是还是会有很多人排挤她，私下里面说她是肥猪，嘲讽她。 程青渺只有闷着头，努力的学习，她的成绩，每一次考试，都有稳定的上升。 裴淮聿的名字，永远在第一。 而程青渺，也慢慢的占据了第二。 不过年级的名次还差很多。 但是他们，有了一张合照。 班里的前三名合照。 裴初嫣是一个典型被家里宠爱坏了的女孩，性格骄纵，她故意报了八百米，运动会前一天说自己生理期来了，让程青渺帮她顶替。 “青渺，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跟同学们一起大喊着‘肥猪倒数第一’。 事后又给她递水，换了一副脸色，笑嘻嘻的对她说，“我刚刚也不是故意的，班里的同学都喊，我也就喊了一句，你别生气呀，我们可是好朋友。” 第14章 秦菀卿 那是高三上学期。 其实整个高中，程青渺都没有跟裴淮聿说几句话。 一直到了高三上学期。 他们成了同桌。 但是他们也没有因此说很多话。 偶尔的交流。 有一次拿错了课本，她在上面做了很多笔记，到下课的时候，程青渺忽然发现，这是裴淮聿的。 上面写着裴淮聿的名字。 他的字迹偏锋。 她盯着他的字，看了许久。 而她的字迹，也留在了他的课本上，好像就在那个时候，两条不平行的线，慢慢的靠近。 只不过三个月，座位就换了。 程青渺的高中生活，平静又不平静，她努力的想要跟上裴淮聿的脚步，也努力的想要更好一点，她希望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她想从舅舅舅妈家离开。 她想考入S大，不仅仅是想跟裴淮聿同一所大学，也为了自己。 也想有一个未来。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很幸运。 班主任为了让考生放松一下心情，不要太紧张，就在高考前一个月，利用难得的周末，组织了一次全班郊游。 每个人二百块费用，超出的班主任补上，余下的会在毕业的时候买些水，饮料之类的开一次小型班会。 当时班里流行轮流班长制度。 那天，程青渺是班长，她收了钱，整理好放在桌洞里。 但是那天下午，体育课回来之后，桌洞里的钱，不翼而飞了。 晚自习的时候。 平时静悄悄的班级此刻满是讨论声，无数的目光落在程青渺身上，一寸寸的仿佛要揭开她的皮肉。 她的掌心全是汗。 呼吸都带着战栗。 浑身紧绷，僵硬。 不知所措，恐惧。 九千块钱，对于当时的一个高中生来说，是一笔巨款，且不说，程青渺一直寄宿在舅舅家里，除了外婆给她的一点零花钱，她平时省下来的一点钱。 不过几百块。 被叫到办公室里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程青渺，一个是裴初嫣。 体育课的时候，裴初嫣生理期不舒服，在教室里面。 但是没有人相信是裴初嫣拿走了那些钱，所有的怀疑都指向了程青渺。 “拜托，裴初嫣手链是宝格丽的，十几万呢。” “她随随便便一件短袖都八九千块钱，我去过她的家，她的衣帽间简直可以当奢侈品店逛了。” “她可是裴家千金，人家的小叔叔还是裴淮聿呢，九千块在人家眼里跟九毛钱一样。” “一看就是程青渺偷走了，裴初嫣也是惨，有这种朋友。” “我听人说，她还偷过她舅妈的金项链，本性难移，学习好有什么用。” 程青渺狠狠地瞪着那个造谣的人，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那个造谣的女生反而声音更大了。 “看我做什么，敢做不敢认啊，还想栽赃初嫣，真不要脸。” 恶意跟潮水一样包裹了她。 没有人相信那不是她偷的。 这件事情，暂时没有了下文。 班里的监控跟空调一样，是个摆设。 班主任把九千块垫了上去，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心情，第二天大家照样去古镇，班主任特地找了程青渺谈了心。 “老师，你相信，这不是我做的吗？我没有拿这笔钱。” “青渺，老师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要有压力，好好的面对未来的考试。” 那个时候，程青渺很失落。 但是现在的倪雾才知道，陈老师并非不相信她。 在暴风眼里，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除非有绝对性的证据，否则处于绝对的劣势，会越解释越深。 没有人会相信高门权贵出身的裴家小姐，会去偷九千块钱。 也并非对权贵的谄媚，只是一种本能，觉得这样的显贵人家不缺钱，九千块不过能买裴初嫣的一件短袖。 在出身贫微的程青渺这里，是一笔巨款。 大众认知里面，她更需要，所以她才是小偷。 那个时候程青渺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她咬着牙，越发的努力复习，面对一个月后的高考，她有了一种只许成功的孤勇。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舆论越演越烈。 程青渺所到之处，都是异样的眼光，所有人孤立她，背后蛐蛐她是小偷。 一直到。 她接到了一条短信。 “我有裴初嫣翻你桌洞的视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想要吗？来街西宾馆202房间。” 程青渺到了指定的地方，对方是隔壁班的姚冽，典型的让人头疼的不良少年，每周一被通报批评的对象，仗着殷实的家境，无法无天。 对方笑的很恶劣，盯着她的胸部。 “程青渺，我从高一就注意到你了，你好白啊，我们交个朋友吧，认识一下，视频马上就发给你。” 程青渺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是她太想拿到那一份证明自己清白的视频。 姚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而视频也真的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视频里面，清晰的拍摄到，裴初嫣翻了程青渺的桌洞。 她当天就去找裴初嫣理论，她一开始以为，裴初嫣是被家里宠坏的大小姐，程青渺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缺钱，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初嫣在教室里面，跟两个小姐妹在涂指甲油。 “是啊，就是我拿的。”她很坦荡的承认，嬉笑的看着程青渺，“可是谁会相信你呢，你就算是告诉老师，同学，他们谁会相信，钱是我拿的。” 裴初嫣因为上次模拟考成绩很差，秦菀卿停了她的生活费，正巧这几天裴初嫣沉迷一款游戏，顺手充了九千块。 程青渺将视频递交到了班主任那里。 风向慢慢的逆转，但是大多数的同学还是不相信，是裴初嫣偷了钱。 她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开始越发努力的复习，刷题。 裴淮聿早就被保送S大。 她不知道班里的这一扬闹剧风波，他是不是知道。 他会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裴初嫣。 不过几天，裴初嫣的母亲秦菀卿就来到了学校。 那是程青渺第一次见秦菀卿，也就是裴淮聿的大嫂。 第15章 地下恋 她说叫程青渺。 听到她的名字，秦菀卿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嫌弃。 “只是一条视频，谁看到我女儿偷钱了？视频上面有吗？我女儿是在程青渺的桌洞里面翻找什么，但是谁能证明是偷钱？女孩子家家的，说不定是找湿巾或者卫生棉。” 那一条视频，确实只是拍到了裴初嫣把手伸到了她的桌洞里面，并没有拍到她偷钱。 裴初嫣当扬红着眼，“老师，妈妈，我只是生理期到了，我知道程青渺的包里有卫生巾，我想拿这个。” “对不起是青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翻了你的包，你别生气，但是你的钱我真的没有拿，我又不缺这九千块，而且我们的关系这么好，我怎么会这样做。” 秦菀卿冷哼一声，“张老师，这事情已经很明显，我知道，程青渺的成绩好，张老师你想从轻处罚，但是她小小年纪，素质就这么低下。” “学校设立的奖学金，一直都是我们裴氏支持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给这种人。” 可是程青渺还有第二段视频。 那也是姚冽发给她的。 第二段视频，清晰的拍到了裴初嫣拿着一叠钱，一边塞到包里，一边鬼鬼祟祟的离开教室。 当程青渺把这份视频放出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面，诡异的静悄悄。 裴初嫣颤抖了一下，面色苍白。 办公室里面除了班主任，年级主任，还有副校长。 谁也不会相信钱是裴初嫣一个富家女偷的，但是偏偏，证据确凿。 秦菀卿揉着眉心，沉默着。 裴初嫣有些慌，“妈，我就是跟程青渺开个玩笑罢了。” “是啊，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而已。” 程青渺不敢相信的看向副校长，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校长说出来的话，证据确凿，他却说不过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 她觉得很可笑。 无论有没有证据，她都是被针锋相对的那一位。 她声音颤抖，“我要报警。” “程青渺，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还有一周就高考了！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副校长看向班主任，“老张，这就是你班里的好学生？一点都不懂事。” 程青渺的语气很坚定，尽管，她浑身都在抖，她想要一个公道。 但是所有人，包括平时对她关照有加的张老师，都在劝她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感到可笑。 而这个时候，裴淮聿找到了她。 两年同班，其实程青渺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 她跟裴淮聿之间，座位相差只有一个过道的距离。 程青渺会在偶尔间，装作不经意的抬头，看一眼他的脸。 但是今天，裴淮聿站在她面前。 “程青渺，这件事情是初嫣的错，我替她道歉，这件事情，裴家也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少年比她高很多，站在她面前，她需要仰起头才看向他，他背后靠着窗台，光影在他身后。 所以，他也是来找她，希望她不要报警，希望她，息事宁人。 删除视频。 可是，明明不是自己的错。 所谓的补偿，不过就是给一点封口费。 她沉默着，倔强的咬着唇，被太阳晒得涨红的脸带着涔涔汗意。 裴淮聿微微皱眉。 其实他不想参与这件事情，事情是初嫣的错，初嫣应该接受惩罚。 但是临近高考。 前不久，裴老夫人做了个大手术，身体状况欠佳，要是知道裴初嫣在学校里面偷了同学的钱，估计会直接气晕过去。 而且，初嫣到底是他侄女，他也不想看着事情闹成这样。 裴家家风严谨，祖上从政，从他父亲裴成均这一代经商，他的叔伯，都是政要大人物，母亲于绣惠，是簪缨世家，裴初嫣这件事，闹到裴老爷子耳朵里，怕是会直接把裴初嫣的腿打断了。 “程青渺，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有很多解决的办法。” 六月份的阳光，晒得程青渺眼前眩晕。 她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 闻到了面前少年身上淡淡冷冽的味道。 丝丝蔓延在胸腔。 她喉咙干涩。 坚定又无力。 “可我不是小偷...” 少年看向她，被太阳晒得涨红的脸，皮肤薄薄的一层，她垂敛着眸，他嗓音疏离，再次说，“你开个条件，只要裴家能做到的，可以尽力满足你。” “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什么？”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一怔，沉默了十几秒秒，再次审视着她，良久。 他不喜欢被威胁。 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点了头，声音冷沉，“好，我不接受异地恋，前提是，你能考入S大。” 程青渺三轮模拟，最好的一次成绩，距离S大的最低录取线，还差8分。 最差的一次，距离录取线，差了26分。 8分，短短五天的时间，根本很难做到。 可是她程青渺，偏偏就做到了。 那年的高考题，其实并不简单。 而裴初嫣，高考之后就被送出国，裴家的小公主，根本不需要为了以后得生活担忧。 在大学的时候，他们谈着地下恋，程青渺知道他并不愿意公开跟自己的关系，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胖姑娘，哪怕是她自己，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而程青渺也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 他甚至都不会觉得，自己能考入S大。 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删除了那一则视频。 她是成年人了，也知道当初，就算自己不删掉，就算她真的报警了。 裴家依然能有办法，让这一切对裴初嫣不利的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个社会，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所谓的‘公平’，永远只偏向于钱，权。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有一次她问过裴淮聿。 “如果当初没有那个视频，你会相信我不是小偷吗？” 这件事情，仿佛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任何人都可以误会她，但是她不希望他误会。 那是一年除夕夜，程青渺在松城舅舅家，吃完年夜饭，她去了他订的酒店。 他看着她的眼睛，“程青渺，我的相信，很重要吗？” “很重要。” 他挑了下眉，应了声，“嗯。” 男人的手指带着外面冷风的温度，触碰她胸前的时候扫过一阵凉意。 但是程青渺知道，在床上问男人这些问题，得到的答案，或许，并非准确。 他并不相信自己，不是吗？ 她是最普通的，卑微的，平凡的，渺小的。 高中两年同班，跟他有过只言片语。 而裴初嫣，是他的侄女。 她笑自己很蠢，也笑自己贪心。 第16章 大灰狼与小红帽 落在床上，女人的脸上，她的皮肤莹白，带着淡淡润泽，神情温柔，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背脊。 岁岁梦中呢喃了一句，“妈妈。” “嗯，妈妈在。” 这七年，她最不后悔的就是拥有了倪安。 她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最美好的礼物。 当然上天，也收回了一个礼物。 倪雾解开衣服，低头看着平坦白皙的小腹，剖腹产的伤口，已经很淡很淡，只有一道淡淡浅粉的线，她是冷白皮，这一道痕迹，即使七年了，也明显。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在想。 如果当初，她早一点去医院，是不是她的孩子就不会死。 或者如果，她没有跟舅妈争吵，没有被推倒伤到腹部，没有大出血，是不是那个孩子就能保住了。 舅妈范秋芳一直借着程青渺的名义，勒索裴云贤跟秦菀卿。 把姐姐送到了裴氏工作。 又让姐姐去出国镀金。 期间，程青渺并不知道，因为那一则裴初嫣翻她包包偷钱的视频已经被她删掉了。 程青渺并不知道，舅妈怎么会有这一则视频。 并且这四年来，一直暗地里用这条视频威胁裴云贤跟秦菀卿。 程青渺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早就结束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几年里，舅舅舅妈一直用这件事情，俨然把裴云贤夫妇当成了提款机。 程青渺从原本的受害者，变成了吸血鬼一样的帮凶，她找舅妈理论。 舅妈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还有脸说我，你当初不也用这件事情威胁裴家四少跟你一个肥猪谈恋爱！现在被人家甩了吧！” “我跟你舅舅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汇报一下我们了，宋家亮，你倒是说句话啊。” 舅妈推了倪雾一把。 她身形踉跄，撞到了桌角。 舅舅说，“青渺啊，我们也没有办法，这点钱对于人家裴家那种大家族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了，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更胖了，舅舅舅妈更不会关注她怎么样，他们只会想办法靠着当初那点事情，当裴家的吸血虫。 那是冬天，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拖着疲倦的身体从舅舅舅妈家出来，最后倒在路边，被好人心送往医院。 给她做剖腹产手术的，是万凝的妈妈万红梅。 当时，程青渺已经昏过去了。 她怀的是龙凤胎，但是那晚上，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苏醒的时候，看着万红梅拍摄的一张男孩刚刚出生的照片，她哭红了眼睛。 那晚，她给远在美国的裴淮聿打了一通电话。 拨通了，但是她没有出声。 几秒钟就挂了。 她厌恶舅舅一家用裴初嫣的事威胁裴云贤夫妇，像是一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蛆虫，拼了命的吸血，让她也抬不起头。 她也厌恶自己，因为舅妈说的对。 自己，也威胁了裴淮聿。 程青渺想，失去这个孩子，也是上天对她贪婪的惩罚。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房间。 倪雾轻轻抚摸着腹部的疤痕，从回忆中回过神，她下了床，来到窗前，关上了缝隙。 - 八月底的时候，马上岁岁要上一年级，女儿上的幼儿园可以直升市松明第一小学，倪雾带着岁岁去了一趟医院复查，拿了一些药。 当天也碰见了裴淮聿。 在诊室的门口打了个照面。 倪雾挂的是董主任的号。 裴淮聿在隔壁诊室。 仅仅是远远的打了一个照面，连对视都没有，因为倪雾很快的就走入了董主任的诊室。 走出董主任诊室的时候。 迎面看见一个穿着打扮很精致的女人拎着一个餐盒走入裴淮聿的诊室，倪雾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齐玥。 高中时候，班花。 果然，裴淮聿身边，永远不缺追求者。 - “淮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这是我准备的午餐，我家里是做餐饮连锁生意的，这是我家五星大厨准备的，你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见裴淮聿看着电脑，没有理会自己，齐玥又往前走了一步，“谢谢你帮我舅舅看诊，我舅舅现在已经好多了。” “齐玥，所以你挂我的号，不是来看病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语调带着冷意，抬眸间，漆黑的眼底蔓延一片冷光，“浪费号源，耽误真正想要看病的患者就诊，如果再有下次，松城第一院医疗系统会直接把你拉黑三个月。” “额...我...”齐玥完全没有想到，裴淮聿会这么不顾同学情面。 “裴淮聿，我只是，我只是想来给你送午餐感谢你。” 裴淮聿站起身，看了一眼腕表，齐玥已经是他上午最后一个号，到了下班时间。 “齐玥，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以后不要来这里浪费时间。” 他拒绝的干脆。 看齐玥的时候，像是看路人一样疏离淡漠。 说完就离开了诊室。 齐玥离开的时候满脸羞红，迎面对上护士站的护士，几名护士小声。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挂了号打着看病的名义来追裴医生的。” “真好奇道裴医生喜欢什么类型的。” “打住，你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心思吧。” “我哪敢啊，远远看一眼就好了，这高岭之花难摘啊。” - 倪雾正好带着女儿从董主任的诊室走出来。 在三楼的药房拿了药之后，握住女儿的手走下电梯，岁岁很讨厌这种电梯，她有点感官失调，每次都看着电梯上冒出的台阶，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紧紧的抓着倪雾的手。 “妈妈，你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哦。” “好，妈妈已经紧紧抓住了。”两人一同走入电梯，她站在女儿旁边，一只手抓住女儿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按着女孩的肩膀。 忽然她嗅到空气中，淡淡冷冽的男士香水味，很淡，像是自身后展开的羽翼，从后包裹了她。 曾经最亲密熟悉的人，站在她的身后。 倪雾几乎能感受到，他视线投下，落在她脖颈，淡淡灼人。 在医院这种地方，这种清冽的气息，很耐人。 倪雾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对他太熟悉了，还是这个男人七年了，喜好还没有变，他以前的时候就喜欢这种香水。 她平静的目视前方，电梯徐徐的下行。 握紧了女儿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掌心开始渗出汗。 或许是因为心急。 倪雾下电梯的时候。 脚下高跟鞋卡在了缝隙中。 她身形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自后扶住了倪雾的腰。 夏季单薄的衣裙，男人掌心的温度熨烫她的肌肤，而裴淮聿也感受到，她因为惊吓而紧绷的腰腹。 只是瞬息几秒，倪雾站稳了身体。 裴淮聿就松了手。 岁岁，“谢谢叔叔。” 她摇晃着倪雾的手，“妈妈你没事吧。” 倪雾余光中瞥见，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衬衣，衬的身形笔挺，衣冠楚楚。 她抓紧了女儿的手，转身要离去的时候。 一条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挡住了她的去路。耳畔是男人淡哑嘲弄的嗓音，“你女儿都比你有礼貌。” 倪雾一怔，澄明的双眸看向他。 男人眯着狭长的眼眸，“我是什么，大灰狼吗？专门吃你俩这只小红帽。” 看见他就躲。 还是... “倪小姐，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 第17章 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 倪雾说，“没有，谢谢裴医生您刚刚扶住我。” “裴医生。”有人喊了一句。 裴淮聿转身。 倪雾也趁机带着女儿离开。 女孩已经六岁了，也已经渐渐的长大，开始明白大人之间的情绪，就比如刚刚... “妈妈，那个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 岁岁小朋友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倪雾捂住了嘴。 倪雾语调严厉了些许，“岁岁，还记得妈妈跟你说的话吗？” 岁岁点了头。 妈妈叮嘱过，不能说那个叔叔长得跟爸爸很像... 可是，真的跟照片上的年轻的爸爸很像。 岁岁从小，就只见过倪雾放在床头柜皮夹里面的照片，那是爸爸妈妈的合照。 爸爸这个词，其实距离她很远很远。 她只见过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的爸爸，没有见过自己的。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爸爸。 可是，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倪雾女士。 倪雾女士很爱她。 倪雾走远了几步回头，看向裴淮聿跟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聊天，她收回视线垂落眼睫。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身边从来不会缺漂亮女人。 而自己当年，又怎么敢去威胁他，让他跟自己在一起。 那一段三年的感情，应该已经成了这个天之骄子的一个污点了。 并非是她对他避之不及。 他如果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 避之不及的，应该是他。 那样家境显赫的名媛千金，站在他身边，才匹配。 - “裴医生，你是不是跟姚舒姐吵架了，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说话的女医生是姚舒的朋友崔静。 裴淮聿挑眉。 一副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对方。 “心情很差去挂心理科，找我有什么用。”裴淮聿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想走，一脸的冷淡。 “裴淮聿，且不说我们都是同事，你跟姚舒一起在英国留学，住在同一个留学生公寓，她对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知道。” “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全世界都绕着她转得了。” 裴淮聿黑眸看向她，眼底跟浸了冷水一样，也看向了站在崔静身后不远处的姚舒。让崔静哆嗦了一下，她不过是想替好朋友出出头，这个时候姚舒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好了崔静，我没事了...” “淮聿哥，抱歉，崔静是太担心我...” “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 姚舒眼眶一热，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淮聿哥...” “不要因为自身躯体不受控，影响工作，我们这个职业不是儿戏。” 裴淮聿说完，单手插在口袋里面转身离开。 姚舒看着男人清隽修长的背影，咬着唇。 她追他这么久，在英国七年，可是他的心怎么这么冷硬，怎么都捂不化。 “姚舒，我刚刚看到...看到裴淮聿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拉拉扯扯，他还搂了那个女人的腰...那个人的女儿都五六岁了...”崔静一边说，一边看向姚舒的脸色，果然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崔静就噤了声。 “崔静，你不要乱说，裴淮聿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跟一个有孩子的老女人拉拉扯扯，或许是他的患者...他关心一下。” 其实姚舒这样的解释很苍白。 了解裴淮聿的人都知道，裴淮聿这个人，高冷淡漠，眼高于顶不说，离开工作时间，满身疏离。 姚舒也是听到几个人护士讨论说有个女人来给裴淮聿送餐被拒了，才过来看看，她知道裴淮聿对那些女人不感兴趣，除了那天，他办公室里面，坐在他怀里的那位... 这让她很有危机感。 崔静其实还有句话没说。 那女人可不老，而且看上去很漂亮... 但是看着姚舒的脸色，哪里还敢说，姚舒是姚院长的女儿，她还要好好巴结着。 - 九月份，岁岁上了一年级。 倪雾早上送女儿入学，叮嘱了很多。 看着女儿走人学校，倪雾再坐地铁来公司。 打卡，来到工位，准备早会，时间刚刚好。 这段时间，L＆M接了两单设计。 倪雾也忙，各种加班。晚上下班还要在家里工作两小时，家里的两条狗倒是很乖，这几天倪雾加班，下午陈老太会去帮她接岁岁，倪雾很是感激，趁着周六休息的时候，给陈老太买了一身衣服。 陈老太这个人，性格看似古怪，有着本地老区人的精明跟刀子嘴，实际上相处下来，一副热心肠。 当天下午就穿着倪雾给买的衣服，跟牌友打牌。 “洋气吧，我家楼上的那丫头买的，我说不要，她非要给我买。” “你看看，这水洗棉，夏天穿着多舒服啊，比你这个蚕丝的穿着舒服多了。” “我穿这个衣服啊，手气都好了。” 倪雾从皮夹里面拿了一点零钱，准备去小区附近的菜市扬买点菜，晚上的时候很多菜品打折。 岁岁拿着她的手机去了陈老太家，陈老太刚刚从几个牌友家回来，赢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让倪雾晚上回来的时候买点排骨，她明中午要做红烧排骨吃。 抬头看着朗月星疏，倪雾放缓了脚步。 闭上眼，柔中带着燥热的晚风吹拂在脸上，周围是市井人家的烟火气，抚平了一天工作的忙碌烦躁，她在菜市扬买了一堆菜，买三文鱼的大叔还给了她一堆边角料，可以给宠物吃，倪雾道了谢。 步行回到小区不过二十分钟。 倪雾心里想着等会回家先把三文鱼的边角料处理一下，用热水烫一下给肉松跟土豆吃，还要把排骨提前腌制一下，把配菜处理了，两只手拎满了东西，手指有些累，爬了五层楼。 老式楼房没有电梯。 倪雾来到五楼的时候，看到陈老太家的门敞开着，她将东西堆到门口，走进去，“岁岁。” “妈妈。”里面传来回应，还有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倪雾吓了一跳，几步走进去，就看见陈老太坐在地上，岁岁扶着陈老太的手臂，想要把她扶到沙发上，见到倪雾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喊着，“妈妈，陈奶奶忽然喘不上气头晕，我给医生叔叔打电话了。” 倪雾看着陈老太这副样子。 心里焦急，忽略了女儿后面那句话。 第18章 笼罩着她 岁岁在一边都要哭了，陈老太摸了一下女孩的脸，“没事没事，吓到了吧。” 老太太也是缓和过来，但是面色依旧白着，大喘着气靠在沙发上，倪雾从桌面上拿出手机，准备拨个急救电话，让老太太去医院里面检查一下。 陈老太这个人脾气也是倔，再加上儿子不在身边。 丈夫去世，她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来年，平时是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多年来有些讳疾忌医，立刻制止了倪雾。 唬着脸。 “我不去医院，我好好的去什么医院，就是老毛病了，吃了药马上就好了。” “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倪雾觉得刚刚的情况十分紧急，而且自己没有带手机，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孩在陈老太身边。 也幸好陈老太没有发生大意外。 但是即使自己带了手机有什么用，万一她在工作，从LM赶到这里，地铁都要坐一个小时，打车要是堵车，又何止一个小时。 倪雾平时性格清清冷冷，说话也从不红脸，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陈老太也是个倔人，摆着手‘不去不去，我才不去医院，你又不是我真的儿媳妇，你别管我’，她开始赶着倪雾跟岁岁，“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我能有什么事啊。” 倪雾抓住了陈老太的手臂，“我陪您一起去医院，正好明天周日，陪您一起做个全身检查。” “哎呀你这个丫头，怎么比我都倔。”陈茹岚叹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口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接着有人敲了一下门。 陈老太看向门口，一个身形高瘦，英俊不凡的年轻男人走进来，门是敞开着的，所以男人直接走到了客厅，穿着灰蓝色的衬衣，手腕戴着一枚方形银表，陈老太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富家公子。 倪雾蹲在地上翻找着抽屉，老太太的常备药放在这里。 陈老太一个人住在这里，药盒放的到处都是，还有的药都过期了，倪雾心想明天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带着老太太去医院一趟。 忽然，她嗅到了空气中一抹淡淡冷冽的气息，很淡且高级的男士香水，怪异又突兀的出现在这个空间内。 倪雾以为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 但是当背后出现一道打量的视线。 说是打量，其实也不是。 是男性淡漠又带着一点探究的游走。 接着，倪雾听到了自己女儿喊了一句，“医生叔叔。” 女人的手指，猛地捏住一盒药，浑身紧绷，背后那道视线，肆意又探究的在她背后游走。 裴淮聿看着女人蹲在地上，她背对着他，灰色的棉质长裙，黑色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从一侧肩颈散落，裸露在他视线之内的后颈肌肤瓷白一片，黑色的长发如丝状浓雾，遮住半边白皙的脸。 明明穿着灰扑扑的颜色，但是第一眼，就会注意到。 陈老太倒是没发现倪雾的异样，看着忽然敲门走进来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啊，来我家有什么事。” “你孙女给我打的电话。”裴淮聿说了一声，走到了倪雾身边，弯腰蹲下的同时，嗅着那一抹女人身上传来的自然软香，看着她身体明显的一僵。 他的身影，笼罩着她。 从她手里拉开抽屉，把里面的药箱拿出来，“这些药要么过期了，要么已经产生抗药性了，你长时间服用，吃这个已经没用了。” 倪雾完全没想到，岁岁竟然会给裴淮聿打电话。 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来了。 岁岁抓住陈老太的手臂，“奶奶这是医生叔叔，很厉害的叔叔，我心脏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挂的是他的号码。” 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又看了一眼裴淮聿。 这颜值上怎么看都是般配的。 “医生啊，这么年轻。” 裴淮聿，“血压计有吗？” “有的。”倪雾反应过来，从抽屉里面拿出血压计，裴淮聿接了过来，陈老太配合的量了血压，他又问了几句现在的状况，胸闷吗，头疼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老太，“我就有点哮喘，老毛病了，血压也不高啊。” 他看了一眼血压数字，“高压都168了还不高啊，那什么是高，跟飞机一样高才是高吗？” 陈老太不说话了。 倪雾看了裴淮聿一眼。 男人蹲下身，黑色的短发轻垂额前，不像是白天那副冷峻工整的样子，灰蓝色的衬衫松散的敞开两颗扣子。 他说话有时候挺毒的，看着清清冷冷的外表，毒舌起来也不饶人。 岁岁并不懂什么是高血压，只是抓着陈老太的手，她被之前陈老太忽然晕倒喘不上气的样子吓坏了，“要听医生叔叔的话。” 陈老太摸了一下岁岁的头发，“好，奶奶听话。” 裴淮聿看了一眼女孩，他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看到倪雾的号码打来电话，一个女孩哭着喊她奶奶晕倒了，医生叔叔能不能救救她奶奶。 也正巧，裴淮聿今晚上来市北区一位医学老教授家里探望，正好开车过来。 前后花了十几分钟。 裴淮聿给陈老太检查了一番，临走的时候，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帮我送送这位裴医生吧。” 倪雾点了头。 虽然她尽可能的很想避免跟裴淮聿发生纠缠，但是人家赶来帮着陈老太检查，自己理应感谢他。 下了楼。 声控灯一层层的亮开。 裴淮聿余光中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黑色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根皮筋抓起来，发丝散落在脑后，额头光洁饱满，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裴淮聿说不出这个叫做倪雾的女人为什么给自己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像是隔着一层纱。 又像是她的名字一样。 倪雾倪雾。 蒙着朦胧雾气。 她一路沉默下楼，跟在他身侧的位置，裴淮聿只需要轻轻一瞥，就能看见这张白皙柔和的脸，脸上带着静雅的书卷气，他非常的确定，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张脸。 男人从裤兜里面摸出烟盒，点了一根。 静谧的声控灯敏锐的随着打火机摩擦点燃的声音亮起，一缕烟雾从男人的薄唇逸出，飘散其后。 倪雾屏息抬眸。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走到一楼单元楼门口的时候。 裴淮聿忽然停住脚步。 倪雾也堪堪停住。 男人转身，忽然朝着她这张带着静气的脸吐了一口烟圈，倪雾被呛的咳嗽了两声烟雾散尽瞪了他一眼，男人的唇带一抹故意的笑容。 裴淮聿就是故意的。 他讨厌她的沉默。 第19章 长发绕指 她的话非常官方，裴淮聿挑了眉。 “既然都耽误了，我本来准备在一位前辈家吃饭，接到电话就赶来了。” 倪雾哑然几秒。 “抱歉。” “我来的时候，小区门外有家馄饨店。”裴淮聿说着往前走，他的车就停在单元楼外，今晚上开的车不怎么低调，如同黑色的猛兽蛰伏。 他平时上班的时候不会开这种车，上班的时候他开的比较日常商务。 倪雾看着他。 男人掐了烟，丢在一侧的垃圾桶里面，转身，光影把他的身影拉的颀长，“我不想听抱歉，上车，请我吃饭。” 倪雾张了张嘴。 对上他那双湛黑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上了车。 只是请他吃顿饭。 就当做日常正常的交际。 小区门外有家‘阿姨馄饨’铺。 早上卖早餐，倪雾经常早上来这里买一笼小笼包，或者买个馅饼，配一杯豆浆。 跟店老板也熟。 “小倪来了。”店老板热情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坐在倪雾对面身着矜贵的男人，愣了一下，这小小的店铺，这个男人的长相气质格外的出挑。 倪雾看向裴淮聿，“你要吃什么。” 对方看着她。 示意她来点，毕竟都来馄饨店了，肯定是来吃馄饨。 “两碗馄饨，一个大碗一个小碗，一碗不要虾皮。” 说完，倪雾咬了下唇。 对面的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充满探究。 倪雾也知道刚刚有句话说错了。 因为裴淮聿不吃虾，海鲜一类的也很少吃。 他对某些海鲜过敏。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喜好跟讨厌的东西，倪雾都了解的清楚。 但是馄饨这种东西，都会铺一层虾皮跟紫菜打底。 下意识的帮他选择。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却暴露了她。 裴淮聿的眼底漆黑平静，晚上来这里吃夜宵的人不少，座位差不多满了一半，倪雾在这种喧闹的市井小店，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裙，未施粉黛的脸莹莹白白，有种说不出静谧美丽。 “倪雾，你以前，在松城生活吗？高中在九中？” 他并没有询问你高中哪所中学，而是直接问出，是不是在九中。 “嗯，我是松城人。”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松城人口千万，她不过是平凡的一员。 她像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像是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馄饨上好了。 两碗。 倪雾要了那一碗不放虾皮的，她微笑着对裴淮聿说，“我不喜欢吃虾皮。” 也算是给自己之前的行为找了补丁。 裴淮聿看着碗里的馄饨，“哦，这样啊，那真的是很巧，我也不喜欢吃。” “抱歉，我不知道，要不然我跟你换吧，我还没吃。”倪雾准备将自己面前的这碗换给他，裴淮聿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麻烦。” 这顿饭，吃的很快。 倪雾没吃多少。 她在家里吃了晚餐了，此刻就吃了小半碗，她去结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跟老板娘说了一声，明早上买早餐的时候一起付。 老板娘笑嘻嘻的问她，“男朋友啊，长得可真帅嘞，他外面这辆车，看着好贵啊。” 也不是店老板八卦，只是裴淮聿停在门口的那辆车，实在是太张扬了。 经过的路人回头率百分百了。 倪雾解释，“不是，就一个朋友。” 裴淮聿吃完饭，两人走出了馄饨店，裴淮聿跟她说了几句尽早带着陈老太去医院检查，降压药该换了，防止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倪雾表示感谢。 晚上九点，清风徐徐，女人的长裙被吹开淡淡的波澜，黑色的长发也被夜风吹动。 裴淮聿站在车前，打开了车门，侧身看着她，沉思几秒。 “你老公呢？” 裴淮聿看的出来，刚刚那个陈老太是她婆婆，电话里面，岁岁喊着对方奶奶。 但是这几次去医院，都是倪雾带着女儿。 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 倪雾蹙眉，“他在国外，今晚上打扰裴医生了，慢走。” 倪雾说完，转身离开。 随着转身的动作，黑色浓密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的波澜，像是急速晕染开的黑雾。 裴淮聿伸手。 修长的手骨下意识的抬起。 女人的黑发如缎，丝滑，从他指缝溜走。 他看着倪雾离开的背影，手指依旧停留在半空中，刚刚触碰不过一秒钟，黑色的长发带着淡淡余香。 很奇怪的感觉。 手指间，像是刚刚缠绕的不是女人的长发，而是罂粟，酥酥麻麻的感觉。 - 倪雾回到了陈老太家。 让岁岁先回房间休息，她把散落在茶几上的药箱整理了一下。 陈老太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 “刚刚那个男的...” 倪雾回的很快，“见过几面的医生，没什么交情。” “没什么交情今晚上还来了，我那个时候喘不上气，岁岁吓坏了，拿着你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不过二十几分钟，那个男的就来了。”陈老太觉得倪雾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女儿不容易，很希望她能找一个合适的男生，但是刚刚那个... 那个男医生且不说长相身形太出众了，那手腕上带着的腕表可是劳力士，以前陈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块表，传承下来的，也是这个牌子，现在在她儿子邵安这里。 “真的就是普通的朋友。”倪雾微笑着。 或许，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陈老太是怕倪雾被骗了，倪雾长得漂亮白净，身边也有追求者，就这一楼道里面的有个男租客，都对倪雾示好好几次。 有次趁着醉酒骚扰倪雾，还被陈老太泼了一桶刷锅水。 “长得倒是可以，你要是喜欢啊，谈谈恋爱也行，但是结婚可不能行的，我是过来人了，看人准的，那个男医生啊，追求他的姑娘一看就很多，家里又有钱，这种人啊，你拿捏不住他的。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个大海王。” 倪雾忍不住笑了，“陈奶奶...你这都是在哪里学的词啊。” 陈老太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我广扬舞还有三跳舞老头呢，我什么不懂啊。当我跟不上你们年轻人步伐是吧。” 倪雾在陈老太家里陪着她待了一会儿，确保她没什么事了才上了楼。 岁岁已经乖巧的洗漱完躺在床上，倪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为什么会给裴淮聿打电话。 女孩的眼神天真，“他是医生啊，他可以救陈奶奶。” 孩童的世界是单纯的。 没有成人这么复杂。 倪雾觉得是自己太紧绷了，怕他认出来自己是程青渺，怕他知道岁岁是他的女儿 怕在听到他的嘲讽。 怕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七年前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她并不想招惹他了。 第20章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多眼 查了一堆项目，陈老太在彩超室室内排队，倪雾在外面等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裴医生。 转身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医生。 倪雾浑身发紧，后知后觉的松了一口气。 医院这么大，忙忙碌碌，这里也不是心外科，怎么会遇见他呢。 她像是一只应激的猫。 裴淮聿三个字，是她心底的魔。 但是在这里，也必不可免的听到了关于裴淮聿的消息。 市医院的明星医生，他无论在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 倪雾在彩超室外的候诊区，听到导医台几个护士在讨论。 “我明天要轮值心血管外科，但是裴医生这几天调休了。” “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来送餐了，还被姚医生看到了。” “真的假的？姚舒追了他这么久...” ...... 陈老太的体检报告是三天后倪雾去取的。 老太太血压高血糖血脂都高，鉴于年龄大了，医生让住院调养几天，倪雾下午请了假，带着陈老太去医院办理住院。 老太太唬着脸，“这要花这么多钱，我平时也没什么事。” “有事儿的时候就晚了。” 陈老太平时很倔，但是倪雾比她还倔，一定要让她听医嘱。 最初，倪雾在陈老太的阁楼住着，每个月要给房租，虽然低于市扬价，但是每个月也是一笔支出。后来陈老太摆了摆手，“我这个小阁楼，平时也租不出去，浪费了，你都喊了我一声妈，哪怕只是一句，到底也是缘分了，你住就住这好了。” 平时倪雾工作忙的时候，还帮忙照顾岁岁。 倪雾心中感激。 老太太的儿子陈绍安在美国，去年结了婚，就一直定居美国。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看一次。 年龄越是大的人，越害怕孤单，平时的时候，把倪雾当闺女一样对待，倪雾看着陈老太的体检表，只能尽自己所力照顾陈老太一下。 陈老太住院的几天。 倪雾下午去学校接了岁岁放学会顺路来医院看她。 岁岁喊着陈老太奶奶。 病房里面其他的人自然也都以为倪雾是她儿媳妇。 这间病房，五人间，老太太住在加床上。 都是一些血压高心脑血管病的老头老太太。 每天下午六点，倪雾都会带着女儿来。 病房里面其他人都会对着陈老太说，“你儿媳妇跟孙女又来看你了。” 倪雾每次来，都会给陈老太带着晚饭，岁岁会趴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看童话书。 倪雾长得漂亮，女儿可爱。 周围病床上的人都羡慕陈老太。 倪雾也没有解释。 对于陌生人解释太多，也没有用。 而且，她心里知道，陈老太其实很喜欢这个称呼，陈老太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小老太太，但是人到晚年，丈夫离开，儿子也不在身边，就她一个孤零零的老太太，如果不是倪雾在。 住院也没有人来看望。 这天下午。 倪雾带着岁岁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就喊了一声，“陈姐，你儿媳妇跟孙女来了。” 但是倪雾没想到，裴淮聿也在。 男人站在陈老太隔壁的病床前，隔壁病床上的老头刚刚呼吸不顺，按了铃，医生跟护士来了，现在缓过来了。 倪雾看着男人的背影。 轻轻的咬了一下唇角。 夕阳橘色的余晖落在男人的白大褂上，英俊的侧脸带着一抹清冷又温柔的淡光，只是眼角眉梢都是疏离冷意。 裴淮聿转身。 步伐一顿。 微微挑眉看着三四米开外的女人。 岁岁很有礼貌，“医生叔叔。” “嗯。”裴淮聿点了头，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倪雾身边的时候步伐一顿，但是也只是一顿，没有说什么。 垂眸看了一下女人低垂的眼睫。 然后起步离开。 空气，带过一抹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倪雾整个人陡然松了口气。 她走到陈老太床位前，“今晚上给您带了点蒸的山药跟炒秋葵，您先吃。” 岁岁已经乖巧的坐在床边，趴在床头柜上，她今天要画手抄报。 倪雾不知道女儿是不是遗传了自己的某些天赋，在绘画，色彩方面，大胆又有创意。 她有时候也想起自己的母亲。 可是她对母亲，毫无印象。 小时候她也经常问外婆，她的妈妈在哪里。 为什么她没有妈妈。 外婆只是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就如同现在，倪雾骗岁岁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样。 慢慢的随着年龄大了，这种善意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她一眼就看出来倪雾跟裴医生啊，有点不一样的情况。 她这个老婆子这双眼睛精明着呢。 “那个裴医生啊，长得倒真是不错。” 倪雾带着手套，给老太太剥山药皮，“陈奶奶，吃饭吧。” 陈老太，“你要是喜欢，谈谈也行，现在你们年轻人不都讲究走肾不走心吗。” “你走肾啊，就要找这种大帅哥才好，可千万不能找难看的。” 倪雾脸不由得一红。 她竟然还不如老太太开放呢。 略无奈的小声说，“我不喜欢。” 陈老太更小声，“你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多眼....” 倪雾一怔。 有吗... 很明显吗？ 陈老太这次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倪雾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拎着水壶去外面打水。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 几个小护士看了她一眼。 医院这种地方，忙碌枯燥的生活，最不缺八卦。 “刚刚那个是17床的病人家属，老太太的儿媳妇，那老太太都住院四天了，就她这个儿媳妇经常带着女儿过来看望，那男人啊都没露过面。” “不知道男人怎么想的，有这么漂亮的老婆跟女儿也不珍惜，自己的妈妈生病也不来看望。” “我那天去病房给17号床老太太输液，我听到过，那个老太太的儿子好像常年在美国哎...” “那这个儿媳妇跟婆婆的关系也太好了吧...” “裴医生，周六晚上有空吗？董主任说科室聚餐。” 裴淮聿步伐一顿，看了一眼护士台的小护士，思虑几秒，“到时候看情况，我周六家里有点事。” 护士台再次的陷入了刚刚的八卦嘴闲中。 裴淮聿看着倪雾走远了的背影。 微微的皱眉。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 第21章 木子李，李雾 打开之后，没有水流。 她拧的大一点，忽然一股灼热的水汽喷出来。 “啊——” 手背上传来灼烧的疼痛。 倪雾懵了两秒，手指颤抖着。 忽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骨，倪雾侧过脸就看见裴淮聿的脸，她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手，男人低声，“别动。” 洗手间内。 男人捏着倪雾的手，放到水流下方冲洗。 洗手间内，静悄悄的，只有水流声簌簌。 倪雾好几次想要抽出手，但是裴淮聿捏着她手腕的力气看似不大，却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而且，仿佛她越是想抽出手，他的桎梏会越紧。 裴淮聿这个人，看似是个高冷之花，风光霁月。 但是倪雾早在十年前看到他穿着一身洁白如新的校服，扣子工整的扣到最上面，手指间笼着一根烟从网吧走出来的时候就知道。 他骨子里面的反骨，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没有人能二议。 倪雾的手指，在活动的水流下冲洗了30分钟，期间，有几个人经过洗手间，有拖地的大妈在外面拖地，有几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也有跟裴淮聿打招呼的。 “裴医生” 医院这种地方，无论是哪里人都多。 就比如这30分钟，出入洗手间跟裴淮聿打招呼的病患跟工作人员就有七八个。 都目光很惊诧的看向倪雾。 毕竟裴淮聿高冷的名声在外，无人不好奇站在裴淮聿身边的女人是谁，倪雾只觉得脸红，头埋的低了。 裴淮聿薄唇带着笑。 看着倪雾就差把头低到胸前了，这副样子倒是有些又滑稽又有趣，仿佛跟自己有一点牵扯，都是她倒了霉似的，巴不得跑远点。 意识到这点，他兴致倒是足。 一边跟她说烫伤注意的事项，指腹下意识的摩挲。 指腹之下，是一片细腻如瓷的肌肤。 裴淮聿只是下意识的做了这个动作，下意识的指令远远的先于了他的大脑。 他跟面前这个女人。 朋友，情人，男女朋友，都不算。 顶多算是，患者跟医生。 偶尔见过几次面。 裴淮聿也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人，相反，他的身边充斥着的千金名媛，漂亮的脸蛋，一身昂贵的奢牌，打扮的无一不精致讲究。 她已婚，带着一个女儿。 但是偏偏，他见鬼的，对她起了兴趣。 裴淮聿看着她，女人低着头，露出修长柔美的脖颈，几缕发丝垂落，落在脸颊，落在脖颈。 这几缕发丝明明的垂落在她的脖颈上，但是裴淮聿却觉得，同时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他心脏的感觉。 微微痒。 从原本，手指捏着女人的手腕，到慢慢的，完整的掌心贴合在她腕间，他的掌心宽厚干燥，常年健身锻炼，指腹不同于女性的细腻，一只属于男性的大手，轻易的掌控她的细腕。 倪雾的手，轻颤了一下。 她感受到男人掌心的宽厚温热。 慢慢的透过手腕，传递给了她。 这样的接触，打破了正常的医患关系，变得暧昧不可闻。 倪雾的另一只手，撑在黑色的洗手台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丝颤抖跟低斥。 “裴医生，请自重。” 女人的嗓音不似平时，带着一点愠怒，但是她生气的样子，对于裴淮聿来说，没有任何的震慑力。 他很想告诉她，不要对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清透的眼睛带着羞愤，瞪着他，眼睛水亮，这样的表情似嗔似撒娇，只会让男人想得寸进尺。 这是倪雾第二次对他说请自重。 裴淮聿松开了手。 倪雾抽出手，准备离开。 往前走了一步， 却没有挣脱他的掌控范围，他的长腿一横，挡在了她面前，男性接近一米九绝对的身高优势，双手撑在她双臂两侧，按住她身后的墙壁，微微躬身看着她的脸。 两人之间，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裴淮聿紧紧的盯着她。 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高二二班，没有一个人叫倪雾的人。” “所以，你到底是谁。” 她心里一震，皱眉凝思。 在馄饨店里，他问她是几班的，倪雾随口扯了一句，二班。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查了。 “裴医生，我在哪里上高中，是几班的，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们并不熟，你现在这个行为，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医患关系，我...” 倪雾的神情躲闪了一下。 “我可以投诉你。” 他笑了一下，格外的云淡风轻，说了一个邮箱，告诉她这是科室内的内部投诉邮箱，从这里投诉，处理的更快。” 见她不出声。 裴淮聿伸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记住了吗？” “我以前叫李雾，木子李，高二二班，下学期转学，后来改了姓氏。还给你送过情书，不过你贵人多忘事，给你送情书的女生很多，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倪雾的大脑飞快的转动。 她编造了一个真实出现的谎言。 女人眼底清澈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慌张。 胸腔内一颗心脏已经要跳出了喉咙。 李雾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送情书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那是高二的下学期，五月份，你在篮球扬打球，球差点砸中我的肩膀，那天风很热，你穿着9号浅蓝色的球服，问我有事吗？” “我7月份考试结束就转学了，我的老家在汲县，临走的时候，我在楼梯口堵住了你，给你送了一本书，因为我听其他的同学说，你喜欢看推理小说，我就在校门口的的图书店里买了一本东野圭吾的书，里面放了一封情书。” “我以前喜欢过你，跟大多的女生一样暗恋你，远远的看过你很多次...但是你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很普通，平凡，渺小...你不一样，你永远都是瞩目的，焦点，光芒万丈...” “裴淮聿，我告诉你我叫什么没有意义，我只是一个曾经暗恋过你的普通人。” “见了面，你也认不出，我是谁。” 倪雾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静静的看着裴淮聿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躲避。 她说了一个真实的谎话。 李雾，是真实存在的。 送情书，也是真实送过的。 因为她跟李雾一样，都是渺小的平凡的，红着脸远远的看他一眼。 他们之间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不是天地之隔，不是云泥之差。 他们是一个班里，见面不相识的路人。 两年同班，寥寥数语。 李雾，是万凝的同桌。 高中的时候，程青渺经常跟她们一起。 篮球，确实差点砸到李雾。 裴淮聿也确实走过去问李雾，你有没有事。 当时的程青渺就在不远处。 一个真实的谎言说出来，真真假假，已经无法追溯。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李雾，还是透过李雾说了一个同样真实的自己。 倪雾没有控制住。 红了眼睛，一滴泪从脸颊划过。 沿着腮边，落在他手上。 第22章 影子 手指上沾染了一点濡湿。 男人声音沙哑，“抱歉。” 接下来，是短暂又漫长的沉默。 一直到倪雾离开洗手间，裴淮聿还靠在这里， 他的情绪被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拉扯，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女人含着泪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自嘲的悲戚。 还是这个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的人，并非自己心中所想。 他窥探的真相，她带给自己的熟悉感，因为有一丝丝程青渺的影子。 裴淮聿知道，她不是程青渺。 但是他仿佛着了魔一般。 想要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拼凑在一起。 他抬手，捏了一下疲倦的眉心。 真是有病。 他自己有病。 - 似乎是因为李雾这个名字的出现。 因为倪雾编织了一个真假结合的谎言。 她跟裴淮聿的关系，重新回到了一个平衡点。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见过他两次。 一次，她来医院挂号，给陈老太开了点药。 进入他的诊室，前后四分钟的时间。 她就走出来。 他对她，跟对待正常的病患家属没有什么区别，嗓音清冷的说了一些药物禁忌，跟服药之后两周来复查一下指标。 第二次，是在商扬。 倪雾跟同事去火锅店吃饭，蔺诗宣跟裴淮聿也在这里用餐。 几个人拼了一桌。 有人打趣蔺总监交了男朋友，要请客吃饭。 蔺诗宣脸颊泛红，“哎呀，好啊，我请客。” 蔺诗宣挽着裴淮聿的手臂准备坐下，男人抽出了手。 蔺诗宣看了他一眼，裴家四公子在这个圈子里面，清冷禁欲的名声在外，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这段时间，两家的长辈有过交流，一直撮合他们两个。 在裴老先生跟裴老太的压力下，裴淮聿有闲暇时间，也会答应跟自己出去看看电影，听听音乐剧。 但是男人疏离冷淡，蔺诗宣绞尽了脑汁。 “淮聿，我想吃虾，你帮我剥吧，我今天刚刚做了漂亮的美甲，不方便。” 倪雾听到了对方甜腻娇软的嗓音，她捏住了筷子，继续吃饭。 只是捏着筷子的手有些发紧。 余光中抬眸。 看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作斯文且自然的帮蔺诗宣剥虾，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手指。 蔺诗宣笑容甜蜜。 他不喜欢海鲜一类，也不喜欢虾，他说不喜欢这种腥味。 吃馄饨的时候，虾皮也不吃。 倪雾忽然想起，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他好像没有给自己剥过虾。 因为自己知道他不喜欢，所以也从来没有让他这么做过。 甚至，知道他不喜欢吃海鲜一类的东西，自己也不吃了。 跟在他一起，挽住他的手臂，碰触到他的衣角，他不拒绝自己，她都觉得心花怒放。 她爱的卑微，从未想过，要让他做什么。 原来，男女朋友，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为了对方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倪雾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起身去了洗手间。 六个人吃饭，少了一位，餐桌的氛围也依旧正浓。 倪雾起身后不久。 裴淮聿站起身，淡声说，“我去抽根烟。” - 倪雾烘干了手，从兜里拿出口红补了一下， 从洗手间出来。 往前走了几步，步伐一顿。 洗手间在走廊的角落，旁边开着窗，有个简易的吸烟区。 男人穿了身浅灰色的衬衣，倚靠在窗前，有风自他身后淡淡吹拂进来。 裴淮聿靠在窗前，指尖捏了根烟，抽了一口后手指自然垂下，手背上浮着明显青筋。 他挽着袖子，到小臂的位置。 手背的青筋一直蔓到了臂弯处。 倪雾下意识的看向他。 裴淮聿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眼神极淡，瞳仁却极黑，跟倪雾对视了一眼，男人颔首。 倪雾也点了下头。 然后垂眸往前走。 她跟裴淮聿，不但并没有多余的交流。 反而，好像刻意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在倪雾前脚刚刚走，后脚有个女生从洗手间走出来，冲着倪雾的背影喊了几句，但是倪雾没有听到。“喂，小姐，你的口红落下了。” - 倪雾刚刚坐下，坐在她旁边的齐露神秘兮兮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倪雾打开手机，她跟齐露还有孟琳，于佳佳的四人群里面，消息一会儿99＋ “我刚刚趁机偷拍了蔺总监的男朋友的照片，这种死亡角度都这么帅。” “我愿称之为建模脸！” “真正的帅哥才能抵得住这种扭曲的偷拍镜头！” “蔺总监平时在办公室里面颐指气使的，在男朋友面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不过我感觉那男的对蔺总监神情挺冷淡疏离的。” “哎，好像是哎。” “但是他们好像是家族联姻啊，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有人@孟琳，毕竟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平时的一手消息多。 孟琳：“没听说啊，应该是想低调一点吧。” “也对，豪门联姻都低调。” “你说反了吧，豪门联姻都很高调的。” “人家有钱人的世界，我们怎么猜的透呢。” 倪雾咬了一口肉丸，汤汁溢出来，她抿了唇，抽出纸巾擦了一下。 她跟裴淮聿在一起的时间，他其实对谁都是这样冷淡疏离的样子。 倪雾对这段感情太小心翼翼。 他对谁都是这副样子，对自己也是这样。 除了在床上，其他的时候，两人就像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路人。 他跟蔺诗宣在床上的时候，也会不一样吗？ 倪雾不受控制的想这样，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想这些。 但是人，不是机器。 做不到令行禁止。 人就是高级的感情动物。 她也有一颗滚烫的心脏，倪雾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脸上不动声色，她低头继续安静的吃饭。 又过了半小时。 这顿饭结束了。 倪雾在路边等车，看着裴淮聿的车经过，缓缓离去，车窗还未摇上的时候，视线之中一晃而过的时候，蔺诗宣的脸笑容璀璨，带着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感，不知道跟裴淮聿说了什么，脸颊红红的，分外好看。 倪雾看着这辆车缓缓驶远。 齐露在她旁边不由得感叹，“好低调啊，这辆车也就四五十万，但是你知道他手腕上的那枚腕表多少钱吗？” 倪雾的目光，随着车辆远离，静静的停在空中。 第23章 遗落的口红 齐露是个爱八卦的性格，倪雾平时偏恬静点，齐露聊起这种话题刹不住车。两个人在路边等车的空隙，倪雾觉得一阵风吹过来，她有点冷意。 正好这个时候车到了。 两人上了车。 齐露自言自语倒也不无聊，她知道倪雾性格，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回自己了。 “门当户对吧，蔺总监的爷爷是老参谋长，男方家里，也应该很厉害。” 齐露点着头，“也是，这些有钱人最讲究门当户对了。” 车辆行驶着。 过了几个路口。 没想到前面堵住了。 不远处的体育会扬，里面传来演唱的声音。 司机叹了一声，“哎呦，早知道不走这条路了。” 齐露看向外面，“有明星开演唱会，早知道我提醒您换一条路了。” 当红歌手，体育会扬外都是粉丝，周围的路况拥堵，缓慢爬行。 倪雾觉得有些累。 车厢里面带着皮革被夏夜蒸腾的气息，她头闷，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打的特惠车，车里没开空调，开着窗，倪雾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今晚上吃的火锅在胃里翻滚了一下。 她努力的压制住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四车道，都跟乌龟爬一样，慢慢的往前挪动一点。 忽然倪雾感受到齐露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快看，蔺总监跟她男朋友的车也在前面。” 倪雾睁开眼睛。 她看向自己的右侧车窗。 跟这辆车只有一辆车身的距离。 在前方。 黑色的奔驰摇下车窗，一只男性的手伸出来，指骨修长，皮肤偏白，指尖捏着烟，衣袖挽到小臂，随意的搭在车窗。 男人的手长得很漂亮，浮着着力量感的青筋。 偶尔抽一下，伸出车窗点下烟灰。 指尖烟火似星似灭。 夜色渐浓，车流缓慢行驶。 齐露拿出手机，侧向倪雾身边，忍不住偷拍了张照片，她一边看图一边轻叹，“男人抽烟啊，减分项。但是帅哥抽烟，不减分。” 倪雾道：“你这是双标。” 前面的司机也哈哈笑着。 因为司机大叔也在抽烟，烦躁，等车的途中忍不住。 齐露想到了什么，笑着凑到倪雾耳边，压低嗓音，“我以前谈过一个，喜欢在床上的时候喂我烟，很烦，我觉得难闻，但是那时候很刺激。” 倪雾微微蹙眉。 她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这样。 因为裴淮聿也这样过。 那是暑假，倪雾在学校的咖啡厅里面兼职，裴淮聿跟家里人去了欧洲，回来之后是一个月了，两人一个月没见，他回来的那天晚上让她去他家里。 他在学校附近有个房子。 倪雾没去。 说自己晚上要兼职到十点。 其实倪雾想见他。 那一个月，他们的微信，都没有聊什么。 他不是一个喜欢分享自己私生活的人，在欧洲旅游，也不怎么爱拍照，也没有发给倪雾看。 就发了条朋友圈。 倪雾都不知道把这条朋友圈看了多少遍了。 她做完兼职，从咖啡店出来。 没走几步，忽然被人用力的抓住手腕拽入一个角落。 咖啡馆的后面，是一片网红竹林。 夏夜乘凉，郁郁青青。 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压在她唇上的同时，烟雾也扑过来。男人的手指捧住她的脸不让她动的同时迫使她抬高脸颊。 倪雾是不喜欢他抽烟的。 裴淮聿抽的很少。 也没在她面前抽过几次。 她被烟呛到咳嗽了一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咳嗽了好几声，“这里是学校...” 他不怕被看到吗？ 晚上十点多，周围没什么了。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其实隐隐有些期待的看他。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瘦了一些。 开始展露原本漂亮的五官。 没有女生不爱美的，也没有女生不希望让自己喜欢的人可以看到漂亮的一面，她知道他今天会来，知道晚上会见到他，还化了一个妆。 但是他好像，并没有留意这些。 只是问她，“一天多少钱。” “80块。”程青渺说完，眼底微微有些失落。，“兼职一天80块。” 裴淮聿淡笑，“我也没问别的，你在想什么。” 他看了一眼腕表，“我从7点半就来了，喝了你做的两杯咖啡，你在里面看都不往外看一眼，程青渺，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我看到你了。”程青渺没说，跟她一起兼职的有同学，她要是过去找裴淮聿会被发现的。 当晚上，程青渺去了裴淮聿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他送给她一个礼盒，让她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枚女士腕表。 跟此刻，男人手腕上戴着的，是同一款。 小众，低调，内敛且价格不菲。 当时的程青渺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对奢侈品的牌子就认识比较出名的那些。 那枚腕表，裴淮聿说不值钱。 他随手买的。 倪雾不信，他看着她的脸说，“80块，你一天工资。” 那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那个品牌，本来就只在上流社会流通。 那枚腕表，倪雾在分手后寄到了他家中。 此刻，倪雾看着窗外。 看着男人搭在车窗的手。 手腕上一枚黑金配色的腕表，圆盘，随着他抬手点烟灰的动作，在浓郁的夜色中，闪过淡淡高级的冷光。 车子徐徐行驶。 与裴淮聿并肩的时候，倪雾摇上车窗。 但是还是跟他对视了。 男人侧过头。 抬起眉眼，只是几秒钟，黑色的车窗就遮住了女人冷白的面孔。 裴淮聿咬着烟，淡淡沉思。 “淮聿哥，你周日有空吗？我我们一起去看音乐会吧。” 蔺诗宣看向他。 但是没有听到回答，男人好像看着某一个方向在出神。 40分钟后，车子在松城一处高档住宅区停下，蔺诗宣下了车，“淮聿哥，我也没想到今晚上遇见了我公司的同事，她们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蔺诗宣的脸颊一红。 看了裴淮聿一眼。 “我爷爷一直很想见你，现在我爷爷应该还没睡，不如...” “改日吧，不打扰蔺老休息了。”裴淮聿淡淡的出声，他上了车，蔺诗宣看着男人的车辆离开，有些失落，回到蔺家，蔺夫人走过来询问女儿跟裴淮聿相处的怎么样。 蔺诗宣有些沮丧，“妈，爷爷不是裴淮聿外公的老部下吗？您让爷爷帮帮我，我今晚上好不容易跟他出去吃饭，你都不知道，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我约他吃饭，他就说医院里面有事。” “那谁让你就对他上心呢，松城这么多公子哥。” “那不一样，他可是裴淮聿。” 松城顶级世家。 就连蔺家，都算是高攀了裴家。 - 裴淮聿回到家。 nemo已经是一条老狗了，见到主人回来，象征性的摇了摇尾巴。 男人走进卧室，脱下衣服。 一个东西随着他丢衣服的动作从口袋里面滚落出来。 他弯腰捡起来。 一枚口红。 圣罗兰302。 裴淮聿对女人的口红并不了解。 但是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倪雾的脸，清雅白皙的脸，唇色带着淡淡柔色，饱满。 他看着这只口红，若有所思。 第24章 重合的脸 还说明天蔺诗宣的妈妈陈蓉要来家里做客，让他明天也回家。 “妈，那正好，你替我回绝了。” “哎呦喂，我这个心口疼...我怕是要打急救电话了...” “别浪费这个急救电话了，你心口疼，打急救电话今天是我同事值班，说不定还要让我过去，咱家里药箱什么药都有。” 三个小时之前，也是老太太打电话说血压高，让他答应跟蔺小姐一起吃饭，裴淮聿这才应了下来。 “你这个臭小子，我这个血压又高上去了...”裴老太跟蔺夫人陈蓉是牌友，两人每周都要组局，对蔺诗宣也是很满意，要是能跟自己儿子成了，她也是很高兴的。 合适不合适，总归是要相处一下。 “蔺家那姑娘，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啊，我就给回绝了，董家那位怎么样...是美院的老师，长得气质温婉，你要不要抽时间见见。” 裴老太说完，听不到那端回答。 “说话啊，医院里面，姚北程的女儿不是对你也很有好感吗？那姑娘我也见过。” 裴淮聿听着老太太的话，专注开车，他瞥了一眼手机，老太太的头像是一个卡通动物，前不久他那个小外甥玩老太太的手机给换上的，老太太还很喜欢，60来岁了心态跟40来岁似的。 “妈，”他正准备开口。 裴老夫人就说，“我不管，你今年得带回来一个，就算是你喜欢那些小明星戏子，也行，妈也同意，你爸那边我去说，只要家境清白都行。” 于绣惠这算是把所有条件都放开了。 以前她是最接受不了那些女明星进入裴家。 于绣惠躺在躺椅上，喝了一口奶茶，忽然想到了，“你大学的时候不是谈了一个吗？那个时候你出国了就分手了，现在你都回来了，人家姑娘你试着联系一下啊，你要是拉不下这个脸，把联系方式给我，妈去给你联系。” 裴淮聿沉默了几秒。 “说不定她并不想见我。” 冷淡平静的语气中压着一丝自嘲。 “是不是结婚了啊，你们这个年龄啊，你看看同龄人大多都结婚了。” “结婚了那肯定是没戏了。” 老太太自顾自的说着。 裴淮聿反而是沉默冷言。 其实裴老太的思想很开放，只要自己儿子喜欢，离了再跟自己儿子也不是不行，把老头子的思想做顺了就行。 但是人家姑娘结婚了，家庭和睦，让人家离婚跟自己儿子，这不是作孽吗？ 于绣惠每个月都要去青山寺礼佛。 拆姻缘这事儿伤德。 “什么古板，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裴成均推开门走进来，看见裴老太躺在摇椅上一边喝奶茶吃薯片一边打电话，“你晚上又喝这个，你前几天晚上喝了一杯都睡不着觉。” 老太太不理他，把吸管滋溜的声音吸的很大。 挂了电话，于绣惠就给蔺夫人陈蓉打了电话，约定明晚上一起吃饭，一边裴成均皱眉，“那小子都不来，你这饭局组给谁看，你就是白操心。” “我这个当妈的不操心谁操心，谁跟你一样，出去钓鱼能钓一整天，晒得跟个黑炭一样，不要上我床，你去书房睡。” 裴老太也不是真的想赶裴成均走，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咱儿子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吗？” “嗯。”裴成均坐在床头，拿了本书。 提起这个，裴老先生也有印象，自己中年得子，也经历了中年丧子。 这个小儿子什么性格，他作为父亲再了解不过了，自幼早慧，比他那两个哥哥都出色。 要不是那一扬绑架，幼年时裴淮聿也因为哥哥的死，心里也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毕竟裴延，就这么生生的被绑匪折磨，死在了裴淮聿面前。 两人是双胞胎兄弟，经此巨变。 自此，裴淮聿性情大变，以前，他可是家里的小魔王一样，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冷淡，疏离。 裴家长子云贤是故友之子，一直养在身边，淮聿对这个大哥也很敬重，裴成均的意思，是想让两个儿子一起打理裴氏，谁料这个孩子弃商从医，主动出国七年，不想参与家族权利争斗，裴老一直觉得对这个亲生儿子有点亏欠。 “那个姑娘啊，我觉得淮聿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裴成均也不是多么古板，现在都讲究自己恋爱，裴成均也不想用自己儿子的婚事联姻，“只要家境清白，普通一点也没关系，老四要是喜欢，这不是更顺你心意了。” “人家结婚了...但是我想如果人家姑娘结婚了，要是心里还有老四...” “于绣惠！”裴成均皱着眉，“你这个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我就是想想...”老夫人掏了掏耳朵，“你吼什么。” “想都别想！” 裴家百年名门，这到什么地步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个离婚的女人进门... 他裴成均就算是进了棺材都要爬出来站在裴家的大门口挡着这种荒唐事！ - 裴淮聿并不知道裴家二老躺在床上拌嘴。 眼下。 他坐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国外的疑难重症记录。 却频繁无法静心。 裴淮聿把这段时间情绪上生理变化，以及对这个女人的一切莫名浮现的心思，都归根于，她有几分程青渺的感觉。 是感觉。 并不是长相身材的相似。 是说话的语气，生气的时候咬着唇瞪人的样子。 他无法控制的把两人联想在一起，但是内心给的答案是否定的，裴淮聿觉得程青渺这三个字已经打乱了他原本的生活节奏。 甚至让他的大脑都不受控。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裴淮聿没回裴家，今晚上蔺夫人带着蔺诗宣来了，裴淮聿在医院值班。 蔺诗宣发微信问他，裴淮聿忙了一会儿，也忘记了。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床板硬，他有些累，一直浅眠。 晚上又梦见程青渺了，梦见的是高中的时候，她穿着校服，他低头吻她，她躲着自己。 梦境就是梦境，他俩高中的时候是一个班，但是没谈过。 大学的时候才在一起。 但是周围的环境，教室，蓝白校服，教室里面没有人，他抱着她放在桌子上，她用力推着自己的胸膛不愿意。 声音很轻，有点娇软。 没什么脾气。 裴淮聿被拒绝，有点来气，那一年他们每周都会在一起，酒店，或者她来自己的公寓，她竟然还拒绝自己，气的裴淮聿动作有些凶的把她的校服推上去。 吻她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对方的脸竟然变成了倪雾，红着眼委屈的看自己。 他吓了一跳。 醒了。 裴淮聿这个梦，做的让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竟然对一个结婚有孩子的‘陌生’女人有性冲动，他可真刑。 这幸好是梦。 他明明吻的是程青渺，要做的时候竟然成了倪雾的脸。 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洗了洗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第25章 你喜欢过她吗 下午，抽时间挂了个心理门诊的号，挂的是三院的。 三院距离一院有点远了。 跨了个区。 在市北区。 毕竟裴淮聿是第一院的医生，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再加上第一院对他的营销宣传，同行们难免都认识。 虽然挂心理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当代人大多都有些心理疾病。 到了号，裴淮聿站在门口，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他现在算是感受到病人讳疾忌医的感觉了。 他其实并不想把压在心里的事情说给一个陌生人听。 但是却无法得到缓解。 只能推门走进去。 女医生姓柯，询问了几句。 裴淮聿跟她说了自己最近心理上的一些情况。 女医生看向他，“你喜欢她吗？你的初恋。” 裴淮聿微微皱眉。 他沉静了几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看了他一眼面前这个男人戴着口罩，但是从身形气质上，完全可以评断出家庭，长相都很出挑，完全不会缺女人。 “你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跟她在一起？”这是一个疑问的语气，但是裴淮聿下意识的反驳，“换个话题。” 女医生又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 “你觉得她很胖，她不漂亮，她配不上你，但是又不得不答应让她当你女朋友，所以你一直觉得这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裴淮聿皱眉，“也没有...” “跟她分手，你觉得解脱吗？” 裴淮聿脸色晦暗，“再换个话题。” “你们谁提出的分手？” 裴淮聿深呼吸一口气，“.....” 心理医生露出的了然的笑容。 “那你说一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以前的相处怎么样。” 裴淮聿沉思几秒，沙哑着开口 。 “她很蠢，借住在亲戚家，她愿意一周不吃饭，上学的时候差点昏倒，要去救一只断了腿的野猫。” 女医生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于是说，“她很善良？” 男人淡淡嗤笑了一声，没有反驳，继续说。 “她的性格偏安静，很少主动跟我分享她的事情，即使我们在一起，期初确实并非我所愿。但是我们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出现也并没有打破我原本生活的平衡，所以我也默认了她的存在。我不联系她，她也不会联系我，跟她在一起，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她不会粘着我撒娇，也不会打扰我，除了...我们睡过，其他的时候，我觉得我跟她并不像是情侣。” “分手也是她要分的，其实那个时候...我无所谓...可以不分...随她。 ”她看见外面的流浪狗也想收养，看到路边的蚂蚁排队搬运食物要停下观看，还会拿出手机记录，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让她别哭她哭的很凶的时候也能把眼泪憋住，样子很滑稽，是我提出不公开，但是她却挺近心里去了，我故意在有同学的地方靠近她，她反而比我更害怕被发现，我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在她面前从来不会伪装，她有时候会露出震惊害怕的眼神看我，但反而会抱住我，好像是安慰我一样，你说她蠢不蠢。我送给她的礼物她从来不戴，昂贵的，她不敢收，收下也会放在行李箱里面。我说很便宜，她倒是聪明的不信，分手后全部都还给我，她明明并没有多少钱，穿的牛仔裤都洗的发白，但是我给她的钱，给她的礼物，她却分文不要。” “她很努力，明明很笨，她却比谁都努力，我见着她从班级中下游一步步的升上来，她比谁都刻苦，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大的能量。你知道那年高考，全国卷数学物理最难的一年，她三次模拟，距离S大最低录取线差了8到25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在一周的时间能提高这么多。” 其实那年，裴淮聿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 确实有为难拒绝她的意思。 女医生看了他一眼，面前的男人，天之骄子的做派，却在感情的事情上，一团乱麻，他说不喜欢她，却因为对方把礼物还给他而不高兴，他说她很蠢，却也见过最刻苦努力的她。 他说不喜欢她，却对很多曾经两人在一起的细节印象深刻。 喜欢一个人或许第一眼是出于颜值，见色起意也好，一见钟情也罢，都需要再后期的长期相处中才能了解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口中的女生，或许并不是因为第一眼的颜值吸引了他。 但是却让他念念不忘。 “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那个时候要出国学习。” 那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他可以留在松城。 他不想对不起大哥。 他主动放弃裴氏继承人的位置。 幼年的那一扬绑架，他失去过一个哥哥。 一直无法从幼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从以前的一个混世魔王的性格，一夜之间成长，变得冷漠疏离。 “听你的描述，她是一个很可爱真诚的女孩。” 裴淮聿没说话，但是点了下头。 “你频繁的梦到她，还梦到另一个女人，并且对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有性冲动，你觉得她们很像，但是她们是两个人，你是把第二位女士当做你初恋的替身吗？” “没有。”裴淮聿否定了，他并没有把倪雾当做程青渺的替身。 倪雾给他的感觉确实很像程青渺，但是他在知道她是李雾之后，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有点荒唐，并且有点唾弃自己。 所以只好跟倪雾偶尔见面的时候，也会装作不认识。 “你对你初恋的描述，从各方面的角度，其实你后悔当初因为出国而跟她分手，也惊讶于她真的会跟你分手，在你的印象中，她安静乖巧，所以你觉得，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我....”他声音沙哑。 “所以，裴先生，你现在后悔了吗？” 裴淮聿手指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换个话题。” “她把你送给她的礼物都还给你了，你嘴上说着那些都是垃圾，丢在垃圾桶里面，但是我猜，你现在还保留着。” 裴淮聿揉了下眉心，点了下头。 医生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有意思，看上去冷淡，刚刚点头的时候竟然耳朵红了。 不想承认吗？还是不敢承认。 “那你有尝试过，联系她吗？” “我联系过她，但是....”裴淮聿有种无力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没有在说话。 “所以，你把视线放在了跟她有几分相似的那位女生身上，你在从她身上找到对你初恋的感觉。” “她不是替身，我很清醒。”裴淮聿咬了一下后槽牙，“而且她也结婚了，并且有了个女儿。” 他不至于疯到对一个已婚并且有个孩子的女人有这种心思。 医生，“....” “额，那很遗憾...” 两个小时的谈话。 裴淮聿站起身。 他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治疗，但是他只想把压在心里的事情找个不认识且不会暴露他隐私的人倾诉。 “裴先生，这期间你一直躲避着很多话题，你不敢承认，自己在那一段感情中，你也付出过真情实意。” 或多或少。 裴淮聿看着面前的女医生，眼底深暗。“并没有。” “哦，那你喜欢过她吗？” 裴淮聿皱眉，声线冷厉，“没有。” 男人的话，在寂静的诊室内，掷地有声。 格外的坚定。 他转身走到门口，想要打开门。 女医生的话从他背后传来，“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因此来我这里就诊。” 拨云见雾，直戳内心。 裴淮聿站在原地，男人面色依旧淡漠寻常，只是握紧了门把手。 “裴先生，其实作为女生的角度，我听了你的故事，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或许她并不是不想跟你分享她的事情，而且她很自卑，敏感，脆弱。在你的描述中，她并不是靠颜值吸引了你，她是个胖胖的女孩，她用着某些事情，某些手段威胁了你。 她也知道，你跟她在一起，不会长远。 她学习刻苦，努力，善良，像是一株暴晒在烈日下却依旧坚韧生长的小草，她可以在生活拮据的时候为了救一只流浪猫饿一周的肚子，你觉得她很蠢，但是却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到。 因为其实你内心，也很想救那只猫，你跟都是善良且柔软的人，只是外壳不同。” “她用某些事情威胁了你，让你当她的男朋友，但是裴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她选择威胁你的同时，也放弃了某些她最在乎的东西。” “她从小到大，跟光芒万丈的你不一样，或许有一缕光照在她身上，那就是你，你说你们是地下恋，可是对她来说是暗室荧光。” 裴淮聿怔了一下，眼底慢慢深沉。 耳边响起程青渺问他的一句话，“我不是小偷，你相信我吗？” “如果她已经有新的生活了，那就祝福她吧。” 回去的路上，裴淮聿开车开的很快。 医生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他不想祝福程青渺。 但是也不想再继续打探关于她的消息。 明明都过去七年了。 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这一切，其实还要从遇见倪雾说起。 如果不是她的神态，语气，实在是像程青渺。 或许他真的可以把这些都放在心底，表面上依旧可以云淡风轻当他的裴四公子。 再过两三年，安稳的结婚，娶一个世家女，让老太太也不用这么操心。 倪雾的出现，像是一根引线，揭开了他心底，遮住的某些事情。 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是他的私人号。 裴淮聿接听了，里面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你是顾子墨小朋友的舅舅吗？” “嗯，我是。” “我是顾子墨的老师，他在学校里面跟一个女同学打架，家长来学校一趟。” 裴淮聿捏了捏眉心，过了两秒钟，那端传来小男孩的声音，“舅舅，你救救我，你别打电话告诉妈妈，你来好不好。” “舅舅，求你了，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妈会打我屁股的。” 裴淮聿驱车来到松明第一小学。 顾子墨今年九月份刚刚上了一年级。 留了个西瓜头，是他那个毫无审美的姐姐裴婧书找个私人理发师设计的。 再加上顾子墨体型比其他的小朋友微胖点，圆咕隆咚的，长相随了裴家跟顾家的高颜值，样子还怪喜庆可爱。 老太太在家里特别疼的外孙子。 他刚刚走进办公室，顾子墨就跑过来抱着裴淮聿的腿，小声，“舅舅，那个就是倪安，脾气可大了，我把她辫子扯开了，她就抓了我的脖子。” 裴淮聿看着办公室里面，女孩小小的身影，马尾辫散着，她身边，站着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裴淮聿忽然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气。 今天上午两个小时的心理疏导，又堵住了。 第26章 叫家长 他心里默念了一下女人的名字。 倪雾。 老师敲了一下桌面，“顾子墨舅舅你来了，这位是倪安的妈妈，你们双方家长先坐下。” 倪雾背影笔直带着一丝僵硬。 她自然垂下的手指，不自然的握紧，又松开。 顾子墨的舅舅，竟然是裴淮聿。 岁岁转身，看着裴淮聿，也有些惊讶，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圆溜溜的，“医生叔叔。” “嗯。”裴淮聿走过来，蹲下身，即使他蹲下身，身形也比女孩高很多。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女孩的头发，“叔叔替顾子墨给你道歉，不应该扯乱你的头发。” 岁岁想了想，抬起头看了一眼倪雾。 倪雾面向老师这边，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侧身，没有看裴淮聿。 老师见两人认识，“那行吧，你们既然认识就好说话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但是也要好好教育。” 两个孩子互相道歉。 现在也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倪雾也握住了女儿的手离开。 她跟裴淮聿也没什么好说的。 前脚她们离开，后脚裴淮聿带着顾子墨走出来。 “舅舅，你认识倪安的妈妈吗？” “不熟。”他说。 顾子墨说，“舅舅，一直盯着不熟的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 裴淮聿低头看着眼前的小胖墩，抬手大掌压在了对方的西瓜头发型上，“顾子墨，需要我告诉你妈妈吗？” “舅舅我错了。”顾子墨连忙摇晃着裴淮聿的手。 裴淮聿让顾子墨上了车，他靠在外面点了根烟，抽完才上了车，顾子墨坐在后排座位上，“舅舅，我们中午去吃肯德基吧。” “送你去外婆家。” “那先吃完肯德基再去外婆家。”顾子墨见裴淮聿没反应，“舅舅你变了，你变得冷血无情了。” 裴淮聿抬眸看了一眼。 这也是有意思，学校门口马路对面开了家披萨店。 本来就是放学，路都堵了。 裴淮聿在人群中看见一抹身影，窈窕纤细的背影，穿着一件卡其色短款上衣，米色长裤，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女人握着女孩的手走进了店内。 裴淮聿停下车，抬了一下下巴，“去吃这个。” “舅舅，今天是星期四，而且这家披萨不好吃，不如肯德基好吃。” “不吃算了。” “吃！”顾子墨马上点头。 店内，都是人。 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 座位也都满了。 期间裴淮聿打了个电话，给裴婧书打的，说胖墩在他这里。 裴婧书马上就知道了，“是不是又叫家长了，不敢叫我，让你去。” “不是多大事，我带他吃个饭。” 排队取餐就花了15分钟，裴淮聿端着餐盘左右看了一眼。 “舅舅这里——”男孩喊了一声。 裴淮聿循声看，大步走过去。 顾子墨跟倪安坐在一起，小孩子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怨，打一架马上也好了，孩子的世界是简单的。 倪雾坐在倪安旁边。 她给女儿点了蛋挞跟牛柳披萨。 自己也吃了一点。 四个人的位，裴淮聿坐下，男人腿长，直接碰到了倪雾的腿。 倪雾往后坐了些。 “倪安，你的披萨看上去好好吃啊，我以后也要点牛柳的。”全程顾子墨吃的最开心，裴淮聿点的是榴莲披萨，两杯橙汁，还点了份小食。倪安吃饭比较文静。 倪雾见状，拿了一块披萨递给了顾子墨。 顾子墨看着倪雾，忽然小脸一红。 裴淮聿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胖墩，“吃人家的东西，说谢谢了吗？” “谢谢阿姨。” 倪雾微笑。 顾子墨不仅仅是吃人嘴短，更是心宽体胖，“倪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头发很好看而且香香的就想抓一下，我以后不抓了。” “没关系，我也不应该抓你。” 倪雾看了一眼顾子墨。 她之前没想到这个抓自己女儿头发的男孩是裴淮聿的外甥，她虽然没有见过裴淮聿的姐姐，但是血缘真的很奇妙。 或许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觉得顾子墨跟岁岁，眉眼也有两分相似。 桌子下面，男人的长腿往前一伸。 碰到了她的腿。 倪雾垂眸，看着桌下，她明明都已经往后坐了些许。 但是他总不能是故意的吧...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男人的腿长刺刺的出现在她视线里，修长，包裹着黑色质感高级的休闲西裤，倪雾只好又往后坐了一些。 裴淮聿不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看着顾子墨吃的满脸都是油脂，又看着小女孩吃相斯文，白皙的脸颊，两颗黑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可爱。 或许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身形瘦小，她拿了一块披萨递给倪雾，“妈妈我喂你吃。” 盒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 岁岁看着裴淮聿，“裴叔叔你要不要吃，最后一块给你。” 顾子墨用小胖手先一步抓住，“我舅舅不吃，我吃。” 裴淮聿伸手，拍了一下胖墩的手，略有嫌弃的看着他满手油腻，“谁说我不吃。” 从胖墩手里夺食，裴淮聿吃了一口，味道竟然不错。 “舅舅，你不是从不吃这个吗...”小胖没吃到最后一块披萨，舔了舔嘴，眼神略带哀怨的看着自己舅舅。 裴淮聿不仅仅吃了披萨，还喝了顾子墨小朋友眼睛紧紧盯着的属于他的那杯橙汁，以前裴淮聿带着顾子墨来吃这些东西，他是不会喝这些饮料，他不喝，多了的这一杯就被顾子墨喝了。 今天，他喝完最后一口。 顾子墨的神情更加哀怨了。“舅舅。” “怎么？”男人动作斯文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倪雾忽然觉得裴淮聿有几分幼稚。 也不由得轻轻抿唇笑了了一下。 也就是一下。 垂眸微微弯起的唇角，被裴淮聿捕捉到了，像是静谧盛放的一抹昙花，带着宁静美好，沁润无声。 裴淮聿捏着塑料杯子，看着这一抹笑容，愣了片刻，舌尖舔舐了一下后槽牙，目光盯着女人娇粉的唇。 就连一边的小胖把手上的油蹭到了他外套上，他也没反应。 倪雾见女儿吃完了，起身握着岁岁的手离开。 岁岁对着顾子墨挥了挥手，“再见医生叔叔，再见顾子墨。” 女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带起来一抹淡雅的柔风，不像是什么香水的味道，像是自然的体香，淡淡柔柔。 像是带着实质。 从他的脸颊划过。 裴淮聿咬着吸管，喝干了最后一口橙汁。 狭长的眼眸挑了一下，看着身边的胖墩，“走吧，送你去外婆家。” 顾子墨还心心念念的自己没喝上的橙汁，搓搓手，“舅舅，我们买一杯路上喝吧，我路上会口渴。” “不行。”裴淮聿拎着顾子墨的后领，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肩膀，“走了，你今天抓女同学头发的事儿，你妈知道了，回去让你外婆护着你吧。” “舅舅你出卖我！” 顾子墨哀嚎着，抓着裴淮聿的衣袖，裴淮聿黑着脸看着衣袖上两个油油的手掌印，“我不仅出卖你，我还要告诉裴婧书你今天吃了多少垃圾食品。” 裴婧书因为给胖墩减肥，平时一直控制他吃这些。 偶尔会给一点奖励，让家里的厨房自制一些调料干净一点的。 推门走出去。 现在过了饭点，人不多。 马路对面的学校，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惊慌稚嫩的声音。 “妈妈你没事吧。” 第27章 抱住了她的腰 她还没来得及吃。 就开了一上午的会，LM接了两个设计大单，两个品牌女装的负责人也来了LM，封总把她叫到办公室里面，到了中午陪那两个负责人吃饭。 倪雾不怎么喜欢吃商务餐，还喝了两口酒。 今天这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 接到老师电话，自己的女儿跟后桌的男同学打起来了，她就请了假，急匆匆的来到了学校。 也就吃了一口披萨。 而且带着油腻的气息，倪雾的脸色苍白，身形摇晃了一下蹲下身，低血糖这个毛病，自从生下女儿之后就有了。 她的大脑嗡了一下。 眼前泛着雪花。 隐约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她紧紧抓住了一下岁岁的手，想让女孩别担心，她缓一会儿就好了。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大步往前走。 倪雾的眼前，一片眩晕。 她努力的眯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抓住对方胸前的衣服。 抬头望去，入目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条流畅。眼前的眩晕感慢慢散去，一股冷冽的气息包裹着她。 倪雾看着这张脸。 在裴淮聿打开车门，把她放在后座上的时候。 面前的这张脸，距离的她格外的近。 近在咫尺。 她几乎屏息。 看着男人黑直的睫毛，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在他垂眸的时候，眼尾的褶皱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让他的眉眼，过分的深邃。 以前的时候，程青渺第一次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近的距离，才看到裴淮聿的眼皮上，一颗很小很小的黑痣。 最动情的时候，她会大胆的伸手抚摸一下。 裴淮聿从储物盒里面，找出一枚巧克力剥开外衣，递给她。 岁岁跟顾子墨上了车。 女孩担忧的看着她，“妈妈你没事吧。” 倪雾品尝着舌尖上巧克力的甜味，跟过后的淡淡苦涩感，她摇了头，摸了一下岁岁的脸颊，“妈妈没事。” 车子启动了。 倪雾拉了一下车门，这个时候，车门上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的明显。 她想下车。 倪雾说：“我刚刚只是低血糖，现在没事了，谢谢你。” 裴淮聿抬眸，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女人的脸色依旧苍白，黑色的长发披肩，眼底还带着一丝倔强，他驱车行驶在路上，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送你们回去。” 顾子墨胖乎乎的手努力的扣好安全带，“是啊倪阿姨，让我舅舅送你们回去。” 岁岁，“谢谢医生叔叔。” 倪雾看着他的侧脸，“不顺路。” 裴家别墅，跟她住的地方，两个方向。 裴淮聿看着她清澈又倔强的眼睛，那种让他觉得眼熟的感觉又来了。 心理医生根本治不了他的病，跟心魔一样。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这双眼睛，声音略沉，根本不给她下车的机会,一脚踩下油门。 “顺不顺路，我说了算。” 倪雾从来都知道。 裴淮聿，从不是众人眼底那种清冷禁欲，斯文高冷的样子。 从她高一的时候，看着他叼着烟，从网吧走出来，他站在晚风里，手点了下烟灰，穿着白色的校服，扣子扣到最上一颗，工整的像是站在国旗下颁奖台上，但是他身后走出来的，是那几个二世祖不学无术的学生，勾肩搭背。 “四哥，通宵啊。” 他清冷的皮相下，骨子里面透着玩世不恭的狂妄。 他可以用年级第一堵住一切的嘴，没有人会把他跟一个抽烟旷课通宵网吧的学生联系在一起。 他是所有老师心里的好学生。 倪雾坐在椅背上，让自己放松下来。 唇齿间的巧克力彻底的融化掉。 但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 倪雾的眩晕感虽然好了许多，但是胸腔隐隐约约压着一种反胃的感觉，空气中，除了一抹淡淡的男士高级香水味，还有座椅皮革的味道。 她微微皱了下眉。 忽然身边的车窗摇下寸许。 微风吹进来，让她好受的同时也清醒了几分。 倪雾不由得看向他。 裴淮聿目视前方，专注的开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戴的，还是那枚小众高级的腕表，他好像对这个品牌情有独钟，七年前送给她那枚表，也是这个牌子。 这一路上，顾子墨叽叽喳喳，活跃氛围的能手，小孩子的世界很快乐，天真，倪雾看着男孩的西瓜头发型，再加上顾子墨胖乎乎的脸颊，大眼睛，觉得格外的可爱。 如果，她的儿子没有死，现在也会这么大。 那是倪安的哥哥。 可惜刚刚出生，就缺氧窒息，抢救无效。 这六年，倪雾在忙碌的生活中，看似已经忘记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十月怀胎，怎么会忘呢。 她连面都没有见过，昏睡过去后就被告知，她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刚刚出生，在这个世界，存活了26分钟，就没有了声息。 裴淮聿看着后视镜，女人神情忽然低落了下去。 他伸手拍了一下副驾驶叽叽喳喳的胖墩，他这个外甥，天生的乐天派，在他的世界里，今天最痛苦的事情应该不是被女同学抓了，而是自己喝了那杯可以给他的橙汁。 他以为，是胖墩在这里玩手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到了倪雾，让他小点声。 到了梧桐路庆丰居。 倪雾下了车，跟裴淮聿道谢。 车子停在门口。 顾子墨看着小区沿街楼的一家馄饨店，“舅舅，那个好吃吗？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他还不会念这俩字，只是闻到这诱人的香气，眼睛都亮了。 岁岁说，“那是馄饨，可好吃了，我跟妈妈经常去吃。” “舅舅，你还没吃晚饭吧，外婆说，你饮食不规律，不吃晚饭会胃疼的。” “刚刚的披萨炸鸡，你还没吃饱？”裴淮聿看着顾子墨圆滚滚的小肚子，拆穿他的小心思。 顾子墨不理他了，转身去抓住了倪雾的手，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倪阿姨，你家门口的馄饨好香好香啊，你经常吃吧，这肯定不是垃圾食品啊。” 倪雾看着对方这副嘴馋可爱的样子，笑了一下，她很喜欢这个小男孩。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嗯，很健康。” 顾子墨朝着裴淮聿伸手，让裴淮聿低头。 裴淮聿靠在车前，懒懒的看了一眼。 他不低头。 顾子墨就跳着，“舅舅。” “嗯。”他应了声。 顾子墨脸一红，压低声音，“舅舅，你借我点钱呗。” “你的小天才里面没钱吗？” “舅舅你小点声。”不要丢他的脸啊。 第28章 差点毁了他 但是裴婧书女士怕他放学买垃圾食品，把他的压岁钱都划走了。 倪雾主动提出请顾子墨吃饭，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虽然女儿也吃了一点东西，但是还是要吃一点主食，而且裴淮聿把她送过来，就当补个车费钱。 顾子墨红着脸捍卫自己的男人尊严，“倪阿姨，我有钱的，就是我舅舅替我保管的。” 裴淮聿也不逗他了，抬了一下下巴，顾子墨立刻抓着倪安的手，往馄饨店跑。 裴淮聿看了一眼倪雾，看着她淡色的唇，皱了眉，“低血糖，三餐要准时，注意营养搭配，早餐不要吃的太晚，不能不吃主食。” “嗯。” 他抬步朝着店里走。 倪雾看着男人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她跟馄饨店的老板娘说，她来付钱，这样，好像就不会有什么亏欠，她总是想在跟裴淮聿的重逢中，找一个平衡点。 他送她回家。 那么，这顿饭钱，就当车费了。 顾子墨实在是太捧扬，吃馄饨的时候说这是他吃的第一好吃饭，再加上他白白胖胖又可爱，颜值还高，惹得老板娘稀罕的不得了，多送了一份时蔬拌菜跟两个煎蛋。 吃完饭顾子墨在桌子悄咪咪的对裴淮聿伸手，“舅舅，拜托，你就转我100块，我还给你二百。” 他不能让他男人的面子跌在这里。 裴淮聿扯了唇角，给他的微信转了100。 顾子墨跳下凳子，找老板娘付钱，老板娘说倪雾已经付过了，顾子墨皱着眉小眉毛，“倪阿姨，我要请你们吃饭，你不能付钱的。” “阿姨请你吃饭不好吗？”倪雾没看站在顾子墨身后的裴淮聿，轻声说，“谢谢...你舅舅把我们送回家。” “那...那你下次再请我们吃饭吧...反正这次就是不行。” 爸爸说了，请女生吃饭，要男生付钱。 “倪阿姨，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你下次再请我吃饭好不好。” “好。”倪雾只是觉得顾子墨很可爱。 拿出手机扫了他手表上的码。 看着对方的微信，一串颜文字，还有点非。 ︶ㄣ妳的王子しovё 只觉得现在小孩都这么早熟吗。 略点中二。 - 裴淮聿开车带着顾子墨往回走，顾子墨正在给倪雾发微信语音。 “倪阿姨，你长得真漂亮，是我见过除了我妈妈跟外婆之外最漂亮的女人。” 裴淮聿听着这油腻的话，薄唇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一定狠狠要嘲笑一下顾准，在家里就这么跟裴婧书说话吗？ 要不然胖墩怎么耳濡目染了。 “舅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毁了我。”顾子墨放下手机，非常严肃的看向裴淮聿。 裴淮聿正在开车，没应他。 “舅舅，我的微信里面没有钱，裴女士掏空了我所有的压岁钱...但是追求女孩子，我不能没有钱，你能不能先给我转两千，今天中午，当倪阿姨把一块肉最多的披萨递给我的时候，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吱——” 猛地踩下刹车的声音。 裴淮聿压着突突跳动的眉心，“顾子墨！” “舅舅，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世俗的人，你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裴淮聿继续开车。 这一路上，无视着胖墩的话。 一直到把胖墩送到裴家门口，顾子墨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大人怎么能理解呢，可是我已经加上她的微信了，我相信我是有机会的。” 裴淮聿想抽烟，被无语的，手指捏着烟，看着坐在副驾驶的小家伙，又忍住了，声音略哑，“人家结婚了，你跟她女儿一般大。” “年龄小不是我的错，而且现在谁不喜欢弟弟。舅舅，你不懂，倪阿姨有多么漂亮，她把披萨递给我，还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她浑身都香香的，她皮肤好白笑起来好温柔，我觉得她肯定对我是有感觉的...” “嗯，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的小胖子。” “你就诋毁我吧，倪阿姨说我很可爱。” 顾子墨不想理裴淮聿了。 他打开电话手表，发现要没电了，急忙在裴淮聿的车上给手表充电的同时，打开微信，看着倪雾也发来了一条语音。 “谢谢，你也很可爱。” 他调到最大声，放给裴淮聿听。 “女人的客套话你也信，漂亮女人都是会骗人的。” “那她为什么会只说我可爱，而没有说你可爱，她只愿意对我说，说明她对我很有好感。” 裴淮聿捏了一下胖墩的肉脸，薄唇带笑，“半个月前，你在学校尿裤子，是不是舅舅来接你。” 顾子墨脸一红。 握着拳头，捍卫自己男人的尊严。 “我还小...而且...我那次是水喝的太多了。” 男孩说完就下了车，拜拜都不跟裴淮聿说了，闷着头就走了。 裴淮聿倚靠在车门上抽烟。 裴家的佣人安婶帮顾子墨拎着小书包，看向裴淮聿，“四少爷，今晚上在家里吃饭吗？” “跟老太太说一声，不了，我去接nemo，它还在宠物店等着。” 回去的路上，裴淮聿去接了狗，刚刚洗完澡，金毛趴在后座上。裴淮聿看着nemo，不由得想起程青渺。 她抓住他的手臂，求着他暂时收留一下这条金毛串串。 男人捏了捏眉心，瞥了一眼副驾驶的位置，顾子墨的电话手表留在这里充电，他拿起来，点开微信，小小的屏幕里面，女人的头像是一片蓝天。 他扯了下薄唇，真土。 这头像，还没裴老太洋气。 微信名字，叫岁岁平安。 点了一下这一条语音。 “谢谢，你也很可爱。” 淡淡柔柔的声音其实没什么特色，不娇，不嗲，几乎跟倪雾本人很像。 像是一缕淡风。 明明这么轻柔，却吹得他心烦意乱。 他又点开了听了一遍。 “谢谢，你也很可爱。” 声音，从某些音准上，带着一点点软糯的鼻音。 也很像程青渺。 可是这一瞬间，裴淮聿忽然发现，他好像忘记程青渺的声音了。 七年了。 很多存在的片段都在慢慢的随着时间被淡化。 裴淮聿忽然不知道，是因为他觉得倪雾给他一种很像程青渺的感觉，所以才会觉得她的声音相似。 还是原本，程青渺说话就是这样，她们真的相似。 他的手机早就换了不知道多少个。 里面保存的音频，照片，好像，也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他无力掌控，压了一下喉咙里面的烟，吐了出来。 第29章 她包裹的这么严实，他还能认出来 学校里面闹流感，班里的小孩子，有一个感冒，一整个班都会沦陷。 小孩子的抵抗力差。 倪雾怕女儿会被传染，毕竟岁岁的心脏不好，要是感染了很麻烦，就给女儿请了一周假。 但是没想到，倪雾先发烧了。 倪雾怕传染陈老太跟女儿，毕竟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孩子，都是弱势群体，让陈老太戴上口罩。 陈老太笑话她说，她这个体质还不如自己跟岁岁呢。 倪雾请了假，在小区外面的卫生诊室挂了三天水不见好，发烧反复，陈老太中午来给她送饭，催她去大医院抽个血查一下。 倪雾本来想明天再去，她烧的浑身疲倦。 但是看着女儿站在房门口担心自己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女孩的眼睛里，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担忧，倪雾很想走过去抱住女孩，又怕传染了她。 倪雾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刚刚生下岁岁的时候。 自己也不过才21岁。 她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妈妈。 但是岁岁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天使。 三四岁的时候阁楼漏雨，因为下雨，物业的人也没上来修。 漏雨的位置正好是客厅。 倪雾找了个塑料盆在这里接雨。 岁岁学着电视上大人的语气，非常认真的对她说，“倪雾女士，我以后要给你买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就给你一个人住。” - 医院输液门诊。 倪雾戴着双层口罩，走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 大人，老人，带着孩子的。 倪雾终于排上了号，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她觉得头脑昏胀，周围的空气流通慢，孩子的吵闹声，咳嗽声，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块薄荷糖，含在嘴里。 心里祈祷着，快一点输完液好回家。 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一会儿，就睁开眼看看输液瓶，还有大半瓶。 护士说，她要挂四瓶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淮聿哥，我头好疼啊，都没有位置了，我能不能去你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 “医院有规定，抱歉。”男人冷淡的嗓音。 撒娇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倪雾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睁开眼。 她怎么会听到裴淮聿跟蔺诗宣的声音。 乌泱泱的人群中，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格外的显眼，他没穿白大褂，穿了件咖色丝绒休闲外套，帮蔺诗宣拎着输液瓶。 蔺诗宣病恹恹的样子，身形娇小，站在他身边，颇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左右看着，输液室的座位都满了，这段时间流感高发，没有位置。 旁边有个带着孙子输液的大娘起了身，似乎是终于解脱了一样，可算能离开这里。 倪雾心想，不会吧。 也就是下一秒，她的手比大脑先一步动作，急忙把帽子戴上。 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正好有个帽子，又带着口罩，几乎把脸都挡住了。 别说是裴淮聿跟蔺诗宣了。 就算是陈老太带着女儿找过来，在这个人群中，都不一定能找出倪雾。 果然，下一秒，蔺诗宣跟裴淮聿坐在了倪雾身边。 倪雾原本昏胀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低了低头，把下巴往冲锋衣里面藏，侧开脸看向另一个方向。 原本难闻的空气中，男人身上的冷冽气息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一点点的勒紧了倪雾的神经。 她觉得鼻塞喉咙痛，却忽然能嗅到男人身上的气息。 好像自己的身体，对他的一切，都格外的敏感。 倪雾抬头看着输液瓶，心里希望，快一点，快一点结束。 但是她刚刚换了一瓶，因为倪雾头疼，这一瓶打的甘露醇，滴的不快。 裴淮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老太太给他发消息。 问她蔺诗宣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蔺诗宣跟蔺夫人陈蓉来家里看望老太太，裴老太最近流感发烧喉咙痛，在家里静养。 虽然是个感冒，但是不少人来探望。 蔺诗宣没多久就身体不舒服，老太太觉得是自己传染了她，裴淮聿今晚上夜班，就带她来了医院。 裴淮聿给老太太说了声没事，让她不要操心，在家里好好休息。 “淮聿哥，真不好意思，原本今天是去探望裴阿姨的，没想到我自己倒感冒了。” 裴淮聿说，“你注意多喝水，输完液之后回家好好休息。” “嗯，谢谢淮聿哥。” 蔺诗宣在裴淮聿面前，非常的小女人，跟在公司里面完全不一样，蔺家跟裴家更是门当户对，倪雾在公司里面，也听到孟琳她们在八卦，感觉蔺总监好事将近。 倪雾觉得周围的时间，缓慢流淌。 她悄悄的侧过脸，用余光看向他。 就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很巧，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把他整个人衬的面若冷玉。 但是从面料的质感上，是完全的两个天地，倪雾身上的冲锋衣，是商扬打折的时候低价买入的，而裴淮聿身上的这件，最少五位数。 倪雾慢慢的把视线收回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大。 她左手边的阿姨带着女儿输液，输完了，喊来了护士起针，倪雾嗓子沙哑，“帮我也拔了吧。” 她声音嘶哑，岁岁说她的声音像是唐老鸭。 倪雾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笑了。 这次流感专门攻击嗓子。 护士看了她一眼，“甘露醇还没打到刻度线，现在拔针浪费了，而且效果一般。” 倪雾嗯了声，只想快点走。 她闷着头说，“家里有急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才输了这么一点，回到家晕过去，让120把你送来吗？” 熟悉冷冽的男性嗓音就这么响起来。 倪雾不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 还是，对自己说的。 她有点懵。 她没有想过裴淮聿会认出她。 没看他的方向，只是低头看地板。 她包裹的这么严实，他怎么会认出自己。 他的眼里是有X光吗？ 第30章 防狼喷雾 裴淮聿这张脸，在这个医院，也算是出了名的瞩目。 小护士看了一眼裴淮聿身边的人，一个打扮的漂亮精致的女人，身上穿着香奈儿毛衣，外面搭了一件米色格子的羊绒大衣。 一个富家女的打扮。 蔺诗宣看向倪雾。 皱着眉，“倪雾？” 倪雾嗯了声，掀开帽子，“蔺总监。” 蔺诗宣听着她嘶哑的嗓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哎呀倪雾，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啊，我刚刚都没有认出你。” “淮聿哥，这个是我部门的员工，上次我们一起吃过饭，在天府捞火锅店，你还记得吗？”蔺诗宣自然是知道裴淮聿不会记得这种小事，只是顺口一说，她跟倪雾也没什么私人交情，圈子不同，但是倪雾的设计很出众，封总很看好她，不过到底是出身普通，离婚带孩子。 她只是很想当着裴淮聿的面，在公司的员工面前，表现出一种亲和力。 倪雾笑笑，不再说话。 低头看自己的鞋，看地板，看自己的输液的手。 余光中，也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裴淮聿。 护士走远了，来到护士台，八卦了几句在这里看见裴医生的女朋友了。 倪雾闭上眼睛，闭目休息。 她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扫了几眼。 坐在这里，只感觉如坐针毡。 听着蔺诗宣温柔的语调，跟裴淮聿聊着一些日常话题。 听着蔺诗宣的手机响了，是裴淮聿的妈妈打来的，裴夫人问裴淮聿有没有跟她在一起，说让她好好休息。 蔺诗宣温柔的说他就坐在我身边陪我输液。 倪雾抬起头看着输液瓶，一滴一滴的液体落下。 沿着输液管进入手臂，血管中。 半个小时后，倪雾终于输完液，她快速的离开。 裴淮聿看着她的背影。 “她是我公司的员工，我的下属，别看她长得年轻，但是女儿都这么大了呢。”蔺诗宣很想找个话题跟裴淮聿聊天，当然她也并不觉得裴淮聿多看倪雾一眼就是对倪雾感兴趣。 且不说倪雾有婚史还带着一个女儿。 他们这个圈子里面，漂亮的名媛千金太多了。 而且裴淮聿这个人，对谁都冷淡疏离，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蔺诗宣微笑着，“我知道你对她没什么印象，上次在火锅店，我们还一起吃饭了呢，那几个都是部门的员工。” 裴淮聿随口问道：“她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她啊...”蔺诗宣想了想，说：“她是封总面试进来的，学历很差的，一个设计职业学院，最开始来公司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跟封总有一腿，说她那个女儿是封总的私生女，要不然封总怎么会把她招进来...” 裴淮聿皱了眉。 他总是在倪雾的身上看到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感觉，他来到这个输液诊室，扫过茫茫人海，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知道自己应该停止对她这种想法。 尽管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倪雾跟程青渺是两个人。 一个设计职业学院，一个S大高材生。 程青渺在S大，建筑系。 程青渺仿佛成了他的一个心魔，慢慢的蚕食他，左右他，他甚至荒唐的在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并且用尽很多办法，都无法缓解。 下午六点，他准备去住院部值夜班，临走的时候答应了蔺诗宣下周一起看电影的邀约。 因为裴淮聿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试着，尝试接受其他的异性，他会慢慢的停止这种对倪雾感觉到很像程青渺的荒唐想法。 他的世界，需要往前走。 但是周一他并没有跟蔺诗宣去看电影，要下班的时候急诊送来俩病患，忙到晚上八点左右，裴淮聿才走出医院。 - 倪雾今天一天很忙。 甲方要得急，第一版被打了回来。「素衣」的品牌对接方徐总约她去了郊区服装工厂，车间进了一批新的布料，之前的设计废布料，需要重新剪裁。 第一版样衣打了出来，素衣这个品牌，主要在一些直播间售卖，款式要求最新，车间里面缝纫机的声音盖过了手机震动的声音，等到她忙完，已经夜色渐深。 徐简之原本要送她回去，工厂加班，给倪雾叫了车。 服装工厂在市北以北，这一片区都是各种轻工工厂，公路宽敞，路上车辆不多，不似市区繁华拥挤。 倪雾不喜欢太闷的空间，在车内，她喜欢开一点窗。 尤其，是在男司机的车上，冲着皮革跟难以描述的劣质香水味混合烟草味汗味，让忙了一天的倪雾觉得头胀眼花。 但是车窗，她打不开。 于是询问司机，“麻烦开一下车窗，谢谢。” “听口音小姐你是本地人啊。”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没开窗，反而笑着跟她闲谈着。 倪雾‘嗯’了一声，寂静狭小的空间内，传来打火机按动发出轻微的脆响，接着，便宜的焦油烟味开始飘来。 倪雾屏息，皱起眉。 她无奈，只想着快点回家，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这么晚了还出来工作，挺忙的啊，你老公不担心你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让你男人来接才对。”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倪雾，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么勾人。 倪雾警惕起来。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了包，里面有一瓶防狼喷雾。 第31章 老公？ 倪雾并不想把情况想的很坏，但是车窗外，大路空旷，只有偶尔几辆车，这里还在市北郊区，两边都是各种厂房。 很寂静偏远的郊区。 她的胸腔发紧，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没有什么异常，“现在才八点半，也不算很晚。” “你这么漂亮的女生，你男人也舍得让你出来工作，你要是我老婆啊，我可不舍得。”司机的目光落在倪雾修长脖颈的颈间，一片白皙，舔了舔唇。 倪雾对上了中年司机的目光，一个看似老实的长相，那目光暴露而猥琐，她心头不安的跳动。 一只手摸着包里的防狼喷雾，一只手拿出手机，她看着窗外空旷漆黑的路面，给徐简之拨了个电话，想要报备一下目前自己的个人位置跟情况，毕竟自己是从他的工厂中离开。 但是这通电话，没打通，对方应该是在忙。 倪雾的心里有些慌，脑子里面都是一些年轻女性被黑车司机奸杀的画面。 手指捏着手机都在抖。 倪雾觉得自己倒霉。 她犹豫了两秒，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其实想直接报警，可是人家现在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只是因为跟自己闲谈了几句话，她没有立足依据，反而怕因为这个举动，激怒了对方。 她工作生活中，认识的异性不多。 设计组里面，几个同事都是女生。 倪雾在微信给万凝发了自己的位置，告诉万凝自己现在的情况。 万凝立刻回了消息，让她别害怕，她去找她男朋友来接她。 倪雾心中微微稳了一下，抬眸，正好跟司机猥琐的目光对视，司机正在看后视镜，倪雾的手哆嗦了一下，落在一则号码上，犹豫了几秒，按了下去。 但是那端，并没有接通。 那是裴淮聿的号码。 她在手机上存着，“裴医生”三个字。 倪雾觉得自己疯了，竟然给他打电话。 而且，随着响了三声之后，他也并没有接通。 倪雾后知后觉马上挂断。 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57，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司机这个时候笑了笑，“给你老公打电话的。这男人是真忙啊，连自己老婆的电话都没接。” 倪雾察觉到车速变慢了不少，周围都是一片空旷漆黑的路面，郊区地段，摄像头也很少，她咬着唇，却也因为司机车速慢下来，而浑身颤抖。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裴淮聿拨了过来。 她马上接通了，声音都有些抖，“喂...” 倪雾开的是免提，但是声音不算大。 可以让司机正好听到，但是又不算刻意。 她心里祈求裴淮聿别拆穿自己。 男人的声音淡漠的传来，“嗯，我在开车。” 倪雾声音有些颤，手掌心都是汗。“喂，老公。” 那端明显的沉默了两秒，这两秒，漫长的拉扯着倪雾的心脏，她慌的手指有些无力，只能紧紧的握着手机，又硬着头皮喊了一句，“老公，你还没回家吗？” 那端，沉迷两秒，漫长的两秒在倪雾心脏上拉扯。 传来男人低沉的语调，“嗯，快了。” 他没拆穿自己，倪雾松了一口气。 “老公我今晚上去了市北青霞路这边的服装工厂，一直忙到这么晚才打车回家，按照路程，还有40分钟才能回去，你能出来接我吗？正好我们一起在家门口的馄饨店吃点饭，我今晚上还没吃饭呢。” “我也刚刚从医院回来，在开车，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别生气。” “嗯，...你开车慢点...” “好。”裴淮聿说，“老公在小区门口等你。” 低沉的嗓音，尾音略带一丝轻浮，平静的划过倪雾紧张惊慌的胸腔，像是注入了一抹清风，驱散她的不安，倪雾垂眸，挂了电话后，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指尖还在发颤，她没有抬头看司机。 但是她能感受到对方打量思索的那种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电话是否很拙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40分钟的车程是否会无恙，只是心中的惊慌委屈，让她分分秒秒保持警惕，目光注视着车窗外的路况。 稍微路况不按照她记忆中的路线走，她浑身就如同紧绷的弦。 司机还在时不时的找机会跟她闲聊，言语之间依旧是带着对女性的一种侵犯。 “小姑娘，你这皮肤可真白，看着就滑溜溜的，当你老公可真幸福啊。” “我这车里也不冷，你把外套脱了吧。” “你老公是医生啊，那很赚钱吧，不赚钱怎么养得起你这么漂亮的。” 大约过了20分钟。 倪雾的手机响了。 裴淮聿三个字，在手机上显示。 她马上接通了。 “喂。” “我到小区门口了。” 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倪雾心中却很感激。 马上汇报了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在秦山路附近，还有20来分钟就回去了。” 她没有想过，裴淮聿会给她回电话。 但是这一通电话之后，倪雾的心里缓和了不少，车子已经驶入市北区，看着车窗外她熟悉的街道，女人也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倪雾快速的打开车门，像是逃离地狱获得新生一般，她低着头不敢回头快步走过马路，朝着小区走。 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带着淡淡清冽的男士香水味，倪雾心慌紧张，没站稳，也没有想到过面前会突然来人，一时间没站稳，猛地相撞，她踉跄了两步往后倾倒。 目光之中，看着那个身形高瘦的男人，面色冷峻，裴淮聿伸手，大掌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前一带，他高大的身形纹丝不动，倪雾被男人的大力带的往前一撞，整个柔软的身体，带着一阵淡淡轻柔的香风。 扑到了他怀中。 男人的掌心，宽大干燥，扣住了她的腰，也顺势把她往怀里按了一下。 倪雾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安全感，不知道是面前男人胸膛的温热，传递到了她的身上，面前人身上的气息太熟悉。 还是腰后那只手，支持着她颤抖的身体。 她不知道裴淮聿为什么会来她的小区门口，可是他就是来了。 还是她知道，自己今晚上有惊无险。 她忽然控制不住的胸腔酸涩。 忽然很想哭。 倪雾也极力的克制眼眶中汹涌的泪意。 裴淮聿眸光冷冷的看向不远处的那辆白色比亚迪，从倪雾下车，走过马路，走到小区门口，那辆车停在这里，并没有立刻离开，仿佛是在伺机观察。 一旦并没有发现有成年男性在这里，会未遂到倪雾进入单元楼，倪雾跟一个女孩就在家里，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三个女性都不可能是一个壮年司机的对手。 那司机也没想到对方的老公真的在门口等她。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脚油门走了。 怀中的女人，轻轻的推开了他。 小区门口，一盏路灯。 裴淮聿看着面前女人苍白的脸，眼眶泛红，睫毛濡湿，刚刚抱着她的时候，她整个背脊紧绷的厉害，像是绷到最紧的弓弦。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牙齿不受控的打颤。 “顺路来送个同事。” “谢谢。” “不客气。”裴淮聿说着，松开了扶着她腰的手，倪雾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怀中，她脸颊一红，往后退了两步，晚风吹起风衣的裙角，露出牛仔裤包裹着的一双细长笔直的腿。 裴淮聿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痒。 目光盯着她的腿看了几秒，然后才移开。 第32章 你跟你老公感情不好吗？ 要是店里有人，老板会一直营业，也有很多下了夜班来吃饭。 倪雾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她真的有些饿了，又受到了惊吓，再加上深秋晚夜，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把她的情绪抚平了大半。 倪雾要的是多醋多辣。 其实她吃不了多少辣。 但是此刻，背脊出了一点热汗，被这样带有安全的烟火气的小店包围着，周围有熟悉的邻居，笑意盈盈的老板娘，还有面前，高大冷漠又熟悉的身影，倪雾又低头吃多了两口，她以前不喜欢吃皮蛋猪肉馅，但是今晚上觉得格外好吃。 裴淮聿拿着筷子，皱着眉将里面的虾皮挑出来。 “裴医生，今晚上谢谢你。” “嗯。” 他应了声，低头吃了一口馄饨，吐出一口虾仁的时候，眉心皱到了极点。 他这碗，是一碗全家福，里面什么口味都有，第一口就吃到了虾仁馄饨，还带着不知名塑料虾籽的口感，那种劣质腥味直冲大脑，裴淮聿面色不大好。 他这副冷淡的样子。 跟电话里面，那一句略带着轻浮的‘嗯，老公在家门口等你’的浪荡腔调，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说出的。 倪雾看着他，下意识的提醒，“还有那个，那个面皮透着一点红红的，也是虾仁馄饨，今晚上我们来的很晚，店里包的馄饨就剩下这些了，你碗里应该有两个虾仁馄饨。” 她知道他不喜欢吃海鲜一类的食物。 以前的程青渺知道，现在的倪雾也知道。 可是倪雾不会像是曾经的胖姑娘一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的喜好，以前的她，喜欢的太病态，太卑微，她好不容易，从以前，走到了现在。 “晚上，尽量不要去太偏的地方。”裴淮聿把虾仁馄饨挑出来，放在小碗碟里面，看向倪雾，看着她吃饭的时候随意抓起来的头发，散落了几缕落在瓷白的脖颈间。 她的唇瓣很红，带着辣椒的色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格外的带着一抹艳色。 裴淮聿觉得喉咙发痒。 想出去抽根烟，他看着倪雾红艳艳的唇，又觉得不仅仅是喉咙痒，是喉咙连通着胸腔的位置。 男人喉结滚动，他低头喝了一口汤压了一下。 倪雾没发现他的异样，她低头安静的吃饭。 晚上10点的馄饨店，坐了不少桌，老板娘端着餐盘穿梭其中，还给了倪雾多送了两个金灿灿的煎蛋。 倪雾先去付款，今晚上她请裴淮聿吃饭，也谢谢他帮了自己，老板娘没有收那两个煎蛋的钱，倪雾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老板娘也是小区的邻居，跟陈老太聊的熟，顺便对倪雾也不错，倪雾带着女儿经常来吃饭，老板娘每次都会送一枚煎蛋或者一盘小菜。 这家馄饨店在这里开了十来年了，回头客很多，老板娘也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还给倪雾打包了一盒生馄饨，让她带回去煮给岁岁吃。 倪雾道了谢。 老板娘神秘兮兮的拉着她的手臂，小声的说，“那个男人，长得不错嘛，什么时候谈的。” 倪雾脸一红，“陈姨，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都来我这里吃了三次饭了。”老板娘虽然不相信，但是看着倪雾脸都红了，也不打趣她了，她跟陈老太的关系不错，知道倪雾跟陈老太的儿子结婚，是为了让当初病重的陈老头看一眼儿媳妇，走的安心一点，也知道倪雾一个人带着女儿，单身妈妈带着孩子不容易，再加上那小姑娘心脏还不好。 倪雾回到座位，发现裴淮聿不在。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老式的铝合金窗户，前几天松城下了一扬雨，玻璃外侧带着水痕蜿蜒又被日晒凝结的灰渍。 倪雾看着窗外。 裴淮聿站在外面，正在抽烟。 男人的身形高大，穿了深灰色的薄款毛衣，宽肩窄腰，深秋的风吹着烟雾吹出就散掉，吹得短发在额前拨动，他眯着眼睛，很快的抽完两根。 倪雾觉得这七年，他们都变了很多。 以前的裴淮聿抽烟没有这么凶，不会像现在这样，吃一顿饭，也要出去抽根烟，现在想来，都过去七年了，时光过的很快，似乎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越发的英俊成熟，倪雾又看想着窗户上，自己那一抹清瘦的轮廓。 她想，如果能用倪雾这个身份，跟他做这样陌生的朋友，也好。 他们生活在一个城市。 偶尔会遇见，亦或者，像是普通的最普通的朋友一样一起吃个饭。 倪雾看向他的身影，他在打电话，不知道在说什么，手指自然的垂下，捏着烟，隔着不算明亮蒙着一层灰的窗户，能看见他随意的点了点手指，烟蒂猩红闪烁明灭，他这张脸，不笑的时候，沉默的时候，很冷，冷意疏离是在骨子里面透出来的。 松城11月份，晚上就冷了起来。 裴淮聿掐着烟。 对着手机那端说，“微信上发给你一个车牌号，查一下，那个司机应该是个惯犯，借着网约车的方便猥亵了不少女乘客，给点教训。” “明白了四哥，下周六盛子哥的婚礼，盛子邀请你来当伴郎，我就代他传个话。” 裴淮聿跟戴明盛还有季高宇，贺序都是一起长大的，几家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裴淮聿从小就是这几个兄弟里面的领头者，他咬着烟，“给盛子包个大红包，伴郎我就不当了。” 贺序犹豫了一下，“我跟盛子哥说了，这让四哥当伴郎，那婚礼焦点都乱了，盛子的女朋友跟蔺诗宣是好闺蜜，人家让蔺诗宣来当伴娘，就想让你跟她凑个对...哎，盛子，你抢我手机做什么。” “四哥，我是明盛，是...是舒舒让我找你当伴郎的，这舒舒跟蔺诗宣的关系你也知道，人家托我帮个忙...” 朋友开口，而且是新婚。 裴淮聿也松了口，“成，你是新郎，听你安排吧。” “谢谢四哥。” - 裴淮聿坐在倪雾对面。 坐下的时候带着一阵风，他行动间，身上没有烟味，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散了散味道才回来。 倪雾碗里的馄饨已经吃完了。 晚上十点10。 裴淮聿起身去付款，老板娘笑着说倪雾已经付了。 街上的风，吹得倪雾发丝飘起来，她用手抓了一下，送他走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前，又对着他低声说了声。 “今天谢谢你。” 裴淮聿‘嗯’了声， 看着她，“你老公一直在国外吗？” “啊？”倪雾知道裴淮聿口中的她老公，就是陈绍安，陈老太住院那一段时间，病房里面的都默认她是陈老太的儿媳妇，倪雾此刻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你们感情不好？” “没有。”倪雾快速说，“很好。” 第33章 倪雾，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倪雾闻言哑然。 她缓缓出声。 “今晚上，只是意外，我以后会小心。” “你老公在美国硅谷，年薪百万的科技人员，竟然需要妻子深夜加班赚钱，连母亲生病，女儿生病，都无法回来。”裴淮聿看着她，面前的女人肤色白静，但是他却记得一个小时之前她下车扑向自己怀中眼底带着的那一丝慌乱跟无助。 陈如岚住院，还有倪安去医院复查，每次都只有倪雾一个人，他值班的时候听住院部的那些护士说，17床的陈奶奶，儿子优秀，年薪百万，硅谷的科技工程师。 他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倪雾，你是他的妻子还是免费的保姆。” 电话里面，季高宇告诉他，那个男司机是个惯犯。 而且之前因为QJ罪坐过牢。 深夜的晚风拂过倪雾的脸。 她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他的身影，几乎足以笼罩她。 倪雾捏着掌心。 缓缓用力，“裴先生，这是我的私人生活，我有自己的工作，我认真对待，今晚上加班打车回来是意外，是我太害怕太冲动了，今晚上是我打扰您了。” “还是很谢谢您帮了我。” 她一口一个您，生分又疏离。 裴淮聿垂着手，指尖半灭不灭的烟烧到尾端，他直接在指尖捻灭了。 “倪雾，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倪雾抬头看他，男人眼底漆黑，晦暗不明。 她压着内心的狂跳。 往后退了一步。 深呼吸一口气。 “以后不会了。” - 倪雾回到家，打开家门。 这个点，女儿已经在房间里面睡着了，她去了一趟浴室，看着洗手台上，女儿的牙刷，牙杯使用后摆放的整齐，而且女儿还帮她捏好了牙膏，漱口杯里面盛好水放在这里。 倪雾神情温柔。 坐在女儿的床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 今晚上，他说，她已经打扰到他了。 倪雾也发现，自己今天的意外，好像真的打扰到了他。 她是倪雾，跟他只是陌生的医患关系。 这也脱离了她的本心，只是远远的，偶尔，看他一眼。 当做无事发生的路人关系。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倪雾的心里忽然有一种离开松城，带着女儿去一个新的城市生活的打算。 等到今年拿到了年终奖，给女儿做手术的钱也够了，再加上她手里也有一点积蓄，做完手术，她就带着岁岁离开这里，换一个城市生活。 在这个城市中，她每次见到裴淮聿。 心中结痂的伤口就会重新发痒。 像是淋了一夜的雨。 溃烂，发炎。 - 第二天上午，徐简之才给她拨了一通电话，询问昨晚上的事儿。 “抱歉啊倪雾，我昨晚上在工厂，声音太大，手机没有听到，最近忙着给一个品牌方交货，忙到后半夜。” 倪雾没说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不要指望一个相对并没有很熟悉的异性来共情你昨晚上的痛苦遭遇。 她笑着说了一下关于面料布料的事情，就挂了电话。 “妈妈，老师说我们下周会组织一个户外活动，妈妈你要来参加吗？” 吃过早饭，倪雾准备送女儿去学校。 女儿从包里递给她一份自愿参与协议书，周六那天的天气难得的很好，学校组织户外活动，参观文化园，还有植物标本园，学校统一购票，倪雾心里第一时间是不想让女儿参加的。 她怕女儿过度劳累。 但是心里，也希望女儿可以融入班级中，她没有直接替岁岁决定，而是弯下腰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岁岁想去吗？” “嗯。我都跟顾子墨约好了，他的爸爸妈妈也会跟他一起来。” 岁岁握住了她的手，很是期待，“妈妈你也会一起来吗？老师说可以带上爸爸妈妈一起。” 倪雾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点了头，“嗯。” 把女儿送到学校，倪雾回到L＆M，刚刚坐下喝了口水。 手机响了起来。 “倪阿姨，你周六会跟倪安一起来吗？” “嗯。”倪雾又发了一个表情包，“子墨周六也会跟爸爸妈妈一起来吗？” ︶ㄣ妳的王子しovё：“嗯，我爸爸跟我一起，我妈妈工作很忙很忙。” 岁岁平安：「摸摸头」 ︶ㄣ妳的王子しovё：「玫瑰玫瑰玫瑰」 周五晚上。 裴宅。 顾子墨坐在马桶上，哭声比天都大。 裴淮聿刚刚回家，就听到了。 “怎么了。” 老太太在洗手间门口拍门，“墨墨，不哭不哭，外婆这就给你妈打电话。” 裴成均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二丫头跟顾准就这么忙吗？不就是周六抽一天时间跟子墨去参加学校活动，这都抽不出来。” 老太太这通电话打通了，裴成均冷哼一声，语调严厉，那端的裴婧书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好几分钟，才说，“爸，前天顾准飞意大利还没回来，我明天要见一个日本的合作方...要不我明天让涂琳陪子墨去参加班级活动。” 涂琳是裴婧书的高级助理。 裴老先生面色丝毫没有缓和，“谁有你忙啊，整个裴氏离开你都转不动了。” 于绣惠瞪了他一眼。 然后拍着门，“子墨啊，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炸鸡腿，还有火鸡面呢。” 裴老先生，“不就是什么植物公园吗？又不是没去过，改明有时间，外公带你去游乐扬玩。” “不行！！我跟倪阿姨约好了，我跟倪阿姨的第一次约会我不能失约呜呜呜呜——” 伴随着哽咽抽泣的声音。 顾子墨哭的嗓子哑了，说话声音含糊。 于绣惠也没听清，“什么倪什么怡啊，好宝不哭了，去去去，外婆陪你去好不好。” 裴淮聿抬腿往楼上走。 步伐一顿。 他脱了大衣搭在臂弯。 看着一楼洗手间的方向。 第34章 她的声音，有点夹 但是哭声还没止住，“火鸡面在哪？” 于绣惠急忙给顾子墨擦着眼泪，“不就是这么一点事，外婆明天陪你，火鸡面在厨房，安婶还给你做了炸鸡腿，加上你喜欢吃的蜂蜜芥末酱。” 老太太最心疼这个外孙。 家里的晚辈就两个。 一个大儿子家的女儿裴初嫣。 但是大儿子云贤是挚友的儿子。 而那个女儿初嫣，虽然也是裴家看着长大的，但是那是收养的。 裴云贤秦菀卿夫妇在一起后一直没有怀孕，就收养了福利院的女孩，给起了名字，叫裴初嫣。 小儿子裴淮聿，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要给她生个孙子孙女，裴老太觉得自己闭眼的那天都看不到了。 平时啊，她最宠顾子墨了，把小家伙喂的胖墩墩的。 心里稀罕的不得了。 当下拉着外孙的手去了厨房加餐。 第二天早上，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一点的休闲装。 但是老太太这个身子骨，不利索。 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 安婶急忙扶着于绣惠坐下，“夫人，您没事吧。” 顾子墨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的走下楼梯，满心喜悦，因为今天不仅仅能出去玩，见到倪阿姨，还能吃很多好吃的，忽然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急忙跑上来，抓住了裴老太的手臂，关切的看着她。 “外婆你没事吧。” “没事，外婆没事，哎呦…” 裴老太原本想说自己没事，但是没想到走了一步，脚踝扭伤的位置扯到，她疼的皱眉。 安婶见状急忙扶着她走下台阶。 楼上的裴成均听到了声音走出来，“怎么了，你都多大年龄了，冒冒失失的走路都能崴脚。” 客厅里面。 顾子墨小脸凝重。 没有了刚刚的快乐。 “外婆，那你还能陪我去学校吗...” “去，外婆当然要陪着子墨去了。”老太太一站起身，站不稳，她抓住顾子墨的手，“子墨，要不让外公陪你...” 裴成均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住了嘴。 叹息了一声，两人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已经死去的裴延。 裴成均早年纵横商界，枭雄一样的人物，也得罪了不少人，21年前轰动松城的绑架案，裴延跟裴淮聿就是被他的无形之中得罪的人绑架，酿成惨剧。 所以，他现在深居简出，低调，平时也就跟些朋友出去钓钓鱼，很少当众露面。 也害怕被有心之人认出来。 顾子墨哽咽着，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眼泪抹在裴老太太的袖子上，虽然去不了，但是心里也担心外婆，“外婆你疼不疼。”老太太心疼外孙，“不疼的不疼的，子墨乖，哎呀，都怪我，这双鞋很久不穿了，我本来打算今天陪着子墨参加学校活动，穿的洋气一点...” “四少爷，你回来了。” 安婶见裴淮聿从外面走进来，急忙说道，“夫人她脚崴了。” 裴淮聿昨晚上留在裴家。 早上有晨练的习惯，出去跑了两圈。他走过来，检查了一下。 “问题不大，先冷敷一下。” 顾子墨还在这里哭的抽抽搭搭，裴老太太抓着裴淮聿的手，马上有了主意。 “淮聿啊。” 裴淮聿看裴老太太这副表情，挑了眉，微微弯腰，“您说。” “淮聿啊，子墨今天学校里面组织了户外活动，但是你姐姐这不是公司在忙吗？” 男人淡哑带着笑的语调，“公司离开她就不转了。” 裴老太瞪他，这语气，跟裴成均说话一样！ 真的是父子俩。 “我脚崴了，你今天忙不忙啊，你平时工作也很累，正好陪着子墨出去玩玩，散散心了。” “挺忙的，我今天约了明盛跟季高宇。” “盛子要结婚了是吧，我前几天就收到请柬了，你看看人家，盛子还比你小一岁呢，季家那小子，好像最近跟董家千金走的很近，人家这都要好事将近了。” “外婆。”顾子墨抓着裴老太的手臂摇晃，示意她别说这些了，让舅舅陪他参加学校的活动才是最重要的。 裴老太咳嗽了一声。 安抚性的看了顾子墨一眼。 然后瞪了一眼面前的裴淮聿。 唬着脸色，“你就带着子墨去呗，我还使唤不动你！” “行，听您的。” 顾子墨兴奋的拍手，生怕裴淮聿反悔，先一步跑出去上了裴淮聿停在外面的车。 裴淮聿去楼上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 今天温度不错。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是同色薄款毛衣。 安婶拿了冰袋，走到客厅给老太太冷敷，笑着说，“四少爷今天这个打扮真减龄，看上去跟大学生似的，这长相真的是遗传了您跟先生，特别招姑娘喜欢。” 裴成均冷哼了一声，但是也赞同，他这个小儿子，可以说长相上遗传了两人所有的优点，他跟于绣惠说自己今天约了朋友钓鱼，起身就走了。 裴老太现在倒也不觉得脚踝疼了。 “从小啊，他就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个，现在看着冷言冷语的，小时候可是个小漂亮小魔王呢，我还给他穿婧书穿下来的衣服呢，他穿粉色小裙子，可漂亮了。倒是他哥哥裴延长得更冷峻点...”说到这里，原本乐呵呵的于绣惠叹息了一声。 神情也黯淡下来。 其实于绣惠也知道。 自从裴延死后，裴淮聿才慢慢的从一个小魔王变得冷言寡语，神情疏离。 他开始慢慢的变的像他哥哥。 也不再像自己。 裴延死了，变得何止是他，那一段时间，整个裴家都在一片阴影中。 于绣惠心里一直很难受。 裴延就比淮聿早出生10分钟。 那一扬绑架，谁也不想发生。 都过去20多年了。 裴淮聿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但是那血都是裴延的。 裴淮聿亲眼看到同胞哥哥死在自己面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性情大变，烧了一个月，嘴里喃喃的只有一句话。 “死的应该是我，不是哥哥。” - “我们已经到校车了，子墨还没到吗？” 裴淮聿在开车，目视前方。 顾子墨坐在副驾驶，播放着电话手表上的语音。 女人的声音轻柔，刻意的轻柔。 带着专属哄小孩的语调。 还，有点夹。 裴淮聿听过太多女人夹夹的嗓音，他觉得刻意又黏腻，太嗲，他不喜欢。 但是倪雾的声音，软软的沙沙的。 男人挑了下眉。 “嗯，我跟舅舅快到了，倪阿姨你能不能帮我占个座，我要坐在你后面。” “你舅舅也来吗？” “是呀是呀，舅舅来哦。”顾子墨也发语音回，他把背包放在前面，打开检查了一下，数了数里面的巧克力，那是早上他让外婆准备的，裴婧书不让他吃太多巧克力，但是他想带一点跟倪阿姨还有倪安尝尝。 他还给倪安准备了玩具，还给倪阿姨准备了礼物。 裴淮聿眉锋挑的更高。 听到他也要去，女人的语气不夹了。 甚至带着惊愕。 转变的真快。 - 第35章 合照 按照班级分布。 倪雾跟女儿坐在车上，上午八点10分，老师开始点名，叮嘱一些具体事宜，八点15的时候，裴淮聿带着顾子墨姗姗来迟，两人是班里最后来的，今天的校车没坐满，有几个小朋友没来，空余了几个座位。 裴淮聿带着顾子墨径直走向倪雾身后的位置坐下。 “倪阿姨。”顾子墨忍不住跟倪雾打招呼，“倪安，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哦，我还带了很多好玩的，倪安我们要不要一起玩。” 倪安看向倪雾，“妈妈，我可以跟顾子墨坐在一起吗？” 倪雾抿唇。 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她起身。 余光看了一眼裴淮聿，男人也很配合的收了一下长腿，让顾子墨出来。 她的余光中，也瞥见了男人的脸。 倪雾没有坐在顾子墨的位置上，校车本来就有几个空位，倪雾找了个空座坐下。 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刻意而僵硬。 内心也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 八点半，发车。 到了上午9点20分，到了松城文化园。 学校统一购票。 下了车，排队入园。 顾子墨挠了挠头发，“倪阿姨，你刚刚没有坐在舅舅旁边吗？” 倪雾身形一僵。 “额...我...”她没想到小男孩会忽然问出来，小孩子的世界跟大人的世界不一样，顾子墨只是觉得好奇随口一问。 “你舅舅没让开，我不想打扰舅舅。” 一声嗤笑声。 响在倪雾身后，自头顶落下。 倪雾的脖子一缩。 尴尬的闭上眼。 “舅舅你为什么不给倪阿姨让座啊。”顾子墨还问不停了，跟好奇宝宝一样。 倪雾想捂住男孩的嘴。 尴尬的握紧了手指。 从兜里摸出来一块椰子糖，剥开糖纸递给了顾子墨，顾子墨嚼着糖，然后握住了倪雾的手，“倪阿姨你不要跟舅舅生气，外婆说了，我舅舅就是这样，但是他人很好很好的。” 倪雾，“…” 岁岁也看向她，歪着头，两个小孩都不理解大人的世界。 她扯了唇，“没。” 感觉到背后近在咫尺的视线，烫的她脖颈发热。 “那你们和好吧！”顾子墨忽然说。 “啊？” 倪雾要晕了。 顾子墨抓着倪雾的手，然后又抓住了裴淮聿的手，叠在一起，跟个和事佬的小大人一样，“我爸爸说了，男生就要有担当，就要照顾女生的，舅舅你要主动跟倪阿姨和好哦。” 倪雾觉得手背发烫，男人干燥的掌心覆盖着。 他眉眼带着一抹笑，唇角淡勾，说话的时候喉咙深处的笑意都在颤，“顾准就教你这些？那顾准有没有教过你，如果是女生无理取闹怎么办。” 说无理取闹的时候，倪雾的头不自然的低了一下。 今天的阳光难得的好。 倪雾穿了一件薄款米色长风衣。 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针织上衣，浅咖色的长裤，一双细长的腿，平底单鞋。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 脖子都红了，羞红的。 她现在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幼儿老师的万凝经常找她聊园内很多小孩子的趣事跟无语的事儿，这确实太无语了。 她急于把这件事当做忘在耳边的空气。 面前这个小胖墩还很认真的当调解大师。 她闭着眼，声音发紧，“对，对不起啊子墨舅舅。” “没关系，倪安妈妈，我当然不是说你无理取闹。” 倪雾抬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覆盖在她手背之上，男人干燥的掌心收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滚烫的电流从两层皮肤之间快速的传递。 倪雾一怔。 被他拉了一下。 倪雾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撞入他怀里。 “借过啊，借过一下，打扰了。”有个家长带着孩子，跟倪雾前面排队的家长聊天，插了过来。 那家长跟倪雾也认识，之前刚刚入学的时候开过见面会。 岁岁也跟对方家的小朋友打招呼。 那家长笑了笑，“倪雾，哎这是顾子墨的爸爸吧，你们认识啊。”然后目光在倪雾跟裴淮聿紧握的手上。 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啊，手都牵上了。 倪雾也反应过来。 急忙抽出手，“不熟。” 她说完这话，觉得背后的视线重了很多。 男人的声线低沉，没有波澜，落在她耳边，“上周晚上还喊我老公，今天就不熟了。” 倪雾浑身一僵。 那家长只是笑，一副大家都懂，倪雾也尴尬的笑了一下。 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顾子墨，“那是我舅舅哦。” “倪阿姨，你跟我舅舅和好了吗？”顾子墨歪着头，很认真，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喜欢倪阿姨，如果倪阿姨不喜欢舅舅，那就麻烦了。 虽然舅舅平时看上去冷冷酷酷的，但是舅舅很好很好的。 他很喜欢舅舅。 倪雾没想到顾子墨这么较真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这个男孩小小的脑瓜里面都是什么，只能红着脸点着头。 顾子墨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 排队入园。 今天来了五个班的小朋友，分批次来，这周前五个班来参观，除了老师，还有讲解员，先参观的是植物博览馆，倪雾以前没有来过这里，松城很大，有很多她没有去过的地方，而且平时也没有时间。 刚刚走进1号馆。 就听取‘哇’声一片。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跟一个小鹌鹑一样。 老师组织了一下秩序，没有家长来的小朋友由老师带着，有家长的，让家长们带着小朋友自由活动。 倪雾带着岁岁往里面走，两边都是一些农作植物，蔬菜，做的造型展览品。 “妈妈这是什么。” “是玉米粒做的小船。”一米长，用玉米粒拼接制作，做成了一个小船的形状，三米长，倪雾也觉得这里很有意思，不仅仅是小朋友们看的眼花，她也觉得很新奇。 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岁岁站在一个蔬菜模具前，倪雾帮她拍照。 “倪阿姨。”顾子墨小跑着过来，“倪阿姨我也要拍照。” “舅舅，你帮我跟倪阿姨拍照好吗？”顾子墨今天特别乖，嘴巴特别甜。 裴淮聿迈着长腿，慢悠悠的走过来。 对上了小胖双手合十祈求的眼神。 然后站在倪雾旁边握住了倪雾的手。 裴淮聿拿出手机，拍了张。 这一张，正巧倪雾闭上了眼。 裴淮聿又拍了一张。 在室内，倪雾脱下了外面的米色风衣，里面是一件蓝色的针织上衣，风衣搭在臂弯里，站在这里，高高瘦瘦，目光看着裴淮聿的方向，有点呆萌。 顾子墨跑过来看，然后抓住手机，“舅舅，我帮你跟倪阿姨也拍一张。” 第36章 端倪 也是在裴家长大的。 裴老先生跟裴老太更是给了无尽的爱意，教育上也很用心。 别人帮了你，你也要帮别人啊。 这叫什么来着，礼尚往来。 “啊不...”不用了。 倪雾抿着唇，还没说出口，裴淮聿就走到了她身边，顾子墨伸手让倪安过来，并且说，“我等会也帮你跟舅舅拍一张。” 他觉得这样才公平，每个人都有合照。 顾子墨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好啊。”女孩笑着。 倪雾没想到，自己竟然跟裴淮聿有了一张合照。 男人单手插着兜。 另一只手指自然的垂着。 碰触到了倪雾的手，也就是一秒钟。 手指骨骼的温凉，倪雾下意识的想要背过手，她呼吸放轻，目视前方，顾子墨拿着手机，很认真的举高，“舅舅，你笑一下嘛。” 男人淡扯了一下唇。 “倪阿姨，你也笑笑。” 倪雾像是被上了某种指令一样，露出了一个AI似的笑容。 他的肩膀距离她，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倪雾的余光中，可以看到他的脸部轮廓。 那样清晰。 顾子墨又帮倪安跟裴淮聿拍照，男人很配合，他蹲下身，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小孩子的头发很柔软，触手像是丝滑的锦缎，裴淮聿也不知道怎么了，手掌下意识的揉了一下倪安的头发。 女孩很乖很漂亮，眼睛亮亮的。 但是身形瘦小，看着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身体怎么样，不舒服要跟叔叔说。” 裴淮聿说完，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还夹了一下。 他竟然，蛮喜欢这个小女孩。 裴淮聿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相处好说话的人，平时在医院里面，门诊这么多病人，他还接到过投诉，说他态度冷淡，毫无亲切感。 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见过几面的小女孩产生莫名的怜惜感，他见过的病患太多了，更重症的都有。 但是看着面前的女孩，他就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倪雾站在顾子墨身后，看着男孩拍了照，她也看到裴淮聿摸着岁岁的头发，神态柔和。 自从上周她打了他的电话。 他来到她小区门口。 那晚上，倪雾反思了自己。 在这个城市，终究会跟裴淮聿遇见的，她已经决定，年后给女儿做了手术，就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城市。 滨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希望，他们各自安好。 都有彼此不同的生活。 “倪阿姨，我扫你微信吧。” “好啊。”倪雾微笑着拿出手机，但是添加好友的时候才发现，她加的是裴淮聿的微信。 微信名字只有一个字。 裴 顾子墨快速的同意了，他拿的就是舅舅的手机拍照，添加了倪雾的微信之后，马上给倪雾发了几张照片。 倪雾看着发来的图片。 她跟裴淮聿的合照。 这好像是除了班级前三名合照之外，第一次，她跟裴淮聿有一张合照。 他还笑了一下，微扬下巴，唇角带着浅浅弧度。 大学在一起三年，她好像并没有跟他有过一张合照。 倪雾看着这张照片，裴淮聿走过来的时候，倪雾猛地放下手机，手指紧紧捏着，她握住了女儿的手。 “岁岁，我们去后面看看怎么样，后面好像有花卉展览。” “好呀。”女孩都是很喜欢这种花花草草，她跟顾子墨挥了挥手，就被倪雾带着离开了。 “舅舅，我们也去看花吧。” 裴淮聿看着女人几乎是很明显的逃离的身影，眉心带着褶皱，他压在自己内心的一种燥意，“不看。” “舅舅我想看。” 裴淮聿按着胖墩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往后拧了一圈，“你不是想去2号展馆买零食吗？2号馆里面都是零食。” 顾子墨舔了舔嘴唇，还是败给了馋虫。 “那好吧。” 裴淮聿觉得，人家既然想跟自己划清关系，虽然他们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不就是医生跟病患吗？ 偶遇了几次。 他之前也确实对她有些兴趣，她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长相上，也看着舒服，但是人家都有老公孩子了，对自己也够疏离了，他还硬凑上去做什么。 不熟吗？ 本来，就是不熟... 到了2号馆。 里面是零食的聚集地，上百个小窗口，都是卖各种零食，特产，价格比外面高上两倍，但是大多家长带着孩子来这里，面对小孩的需求，也都买账。 毕竟现在扫兴的家长不多了。 尤其是这一代里面。 裴淮聿给胖墩的微信转了一千，他想吃什么自己用手表扫码买。 “舅舅，我想吃冰淇淋。” 裴淮聿皱着眉，不等他说什么顾子墨就非常夸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舅舅，今天很热，我都流汗了，可以吃冰淇淋了。” 在看到裴淮聿点了头之后，顾子墨才仰起头，踮着脚尖，“阿姨，我要四个冰淇淋，我要草莓味的，舅舅你要什么？” 男孩歪着头看向他。 裴淮聿道，“我不吃，买三份就好了。” “我可以帮舅舅吃哦。”顾子墨用电话手表给倪雾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倪安，顾子墨问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阿姨，再要两个开心果果酱口味的冰淇淋。” 店内的女员工笑着，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可爱，又看了一眼站在男孩身边的裴淮聿，小声的对同事八卦。 “好帅啊。” “小朋友，我们店内的冰淇淋是自助式的，可以加自己喜欢吃的小料，还有各种果酱，最出名的是花生巧克力酱，凝结之后会有一层巧克力脆。” 顾子墨舔了舔唇，“要一份吧，倪阿姨跟倪安吃吃花生过敏...” 裴淮聿目光淡然的看向周围，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学校组织的，也有一些散游客，有跟顾子墨相熟的小朋友远远的跟顾子墨打招呼，然后家长看向裴淮聿的时候，也会打着招呼，裴淮聿也点了下头，算是客套。 忽然听到过敏两个字。 他皱着眉。 “子墨，你刚刚说什么？” 顾子墨个子矮，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冰淇淋店内制作过程，他的笑容很甜，“姐姐能不能给我的那份多加一点巧克力酱，我喜欢吃巧克力，谢谢姐姐。” “好，姐姐帮你加双份。” 店员马上就被男孩的笑容蛊惑了。 顾子墨对吃很专注。 一个专注的吃货。 今天这里就是他的乐园。 完全没有听到裴淮聿问他什么。 当男人沉下嗓音，“leo，你刚刚说倪阿姨对什么过敏。” 顾子墨仰起头，看向自己舅舅。 他不明白，为什么舅舅的面色看上去沉下来，很严肃。 第37章 不是她 “舅...舅...” 舅舅怎么了啊。 店员这个时候递上了三份冰淇淋，顾子墨拿起自己的这份吃了起来，剩下两个放在盛有冰袋的包装袋呢。 裴淮聿拎着顾子墨的脖颈，把他放在卡座上，叮嘱他，“在这里吃，等着舅舅，不准到处跑知道吗？” “嗯。”有吃的东西，顾子墨才不会到处跑呢。 裴淮聿走了。 走了几步，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 1号馆跟2号馆之间有一定距离，他跑到1号馆内，胸腔起伏震动，裴淮聿握紧了双拳，苍茫四处看着，看着人来人往。 他深呼吸着。 胸膛处仿佛有贯穿风。 压不住内心的震颤。 他的脑海中有瞬间，有一个想法诡异的放大。 他抓住。 他觉得荒唐，但是还是抓住了。 如果，如果... 如果是真的。 裴淮聿看着人海中，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女人的背影，穿着浅蓝色的针织上衣，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 他狠狠咬着后槽牙。 对着背影大声喊着。 “程青渺——” 女人，并没有回头。 数米距离。 周围有人看向他。 裴淮聿几步走过去，抓住了女人的手往后一扯。 瞬间皱眉。 不是倪雾。 对方是个陌生女人，有些惊讶的看向裴淮聿，“你做什么啊。” 裴淮聿松开手，低声，“抱歉。” 男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很荒唐。 只是因为同样对花生过敏。 他怎么就把倪雾，当做程青渺。 这完全不可能。 并不仅仅是身材的缘故，程青渺比她矮一点，而且病历上程青渺生下了一个男孩，她叫李雾，她结婚了并且有一个女儿，她的丈夫在国外。 裴淮聿觉得自己很糟糕，他讨厌这种突然失控的情绪掌控了自己的思维。 让自己变得不清醒不理智。 周围的空气都是浑浊的压在胸口。 他喘不上气。 转身快步离开馆内，摸了一下口袋，男人冷峻的面色沉着，找了个地方买了盒烟急切的抽了两口。 他想制止内心这种荒唐的想法。 倪雾不是程青渺。 他可以承认自己被倪雾吸引过，但是他不接受，他是因为她有一种程青渺的感觉，分离他的内心，他没有把倪雾当做替身，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内心继续产生这样荒诞的想法。 裴淮聿不知道。 在他喊了那一声‘程青渺’的时候。 倪雾就听到了。 她就站在不远处，那一刻的她，给女儿拍照，女儿站在一个巨大的南瓜藤下，上面记录这是一个巨大的南瓜工艺标本，是某某年生长的巨无霸，很多小朋友都在这里合照，南瓜生长的比六岁的小女孩都高都大。 岁岁很开心，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 那一声程青渺。 倪雾的背脊僵硬。 那熟悉的声音。 她的眼底，几乎一瞬间涌起热泪。 她就站在裴淮聿的不远处，但是人影憧憧中，他没有看到自己。 倪雾看着裴淮聿猛地冲向一个跟自己同样穿着蓝色上衣的女生身边，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失落自嘲的离开。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岁岁抓住了她的手摇晃着，“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倪安。”倪雾蹲下身，抱住了女儿。 下巴轻轻的放在女孩的肩膀。 - 顾子墨吃完了自己的冰淇淋。 他在等待的过程中。 裴淮聿还没有来。 但是盒子里面的冰淇淋已经要化掉了。 既然化掉了... 他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而且融化了，倪阿姨跟倪安，也吃不了啊。 外婆说了，浪费是坏孩子。 是可耻的！ 等到裴淮聿回来时候，顾子墨把另外两盒都吃光了！ 男孩有点心虚了。 抬了抬眼皮，偷偷打量自己舅舅的面色。 看着自己舅舅面色阴沉，很像是在家里，裴婧书要发脾气之前的征兆，他有些沮丧的从凳子上跳下来，耸搭着头，“舅舅，我要是不吃，就融化了融化了多浪费了...” 裴淮聿低头看着男孩。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脸色吓到了对方。 他抬手，摸了一下顾子墨的头发，“还想去哪里逛。” 舅舅没生气啊。 顾子墨马上笑成喇叭花一样，摇晃着裴淮聿的手臂，“舅舅，那我们去找倪阿姨跟倪安吧！” “嗯。” 顾子墨重新买了三份冰淇淋，裴淮聿不吃，也不准他再吃了，顾子墨只好买了两份。 拉着裴淮聿的手去了1号馆。 他像是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舅舅你给倪阿姨发个微信问问，她在哪儿，我手表要没电了。”都怪他昨晚上忘记充电了。 “舅舅，你真的不吃吗？开心果酱口味的特别好吃哦。” “舅舅，你不要一直沉着脸，外婆说了...你这样是不讨女生喜欢的。” “舅舅，这个是什么啊。”顾子墨的脚步停下了。 展馆很大。 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松城旅游区。 还有很多周边产品售卖。 顾子墨个子矮，够不到，一边的销售阿姨将一个巴掌大的木质八音盒拿下来，上面是一个跳舞的兔子，打开有音乐响起，兔子会跳舞。 兔子也是木质雕刻的，造型很可爱，背后长了一对蜜蜂的翅膀，兔子圆滚滚，翅膀略小，跳舞滑稽又可爱。 顾子墨很喜欢，但是他有点囊中羞涩。 “舅舅，你能借我点钱吗？” 裴淮聿低头看着他。 顾子墨小脸一红，“我想买下来送给倪安阿姨。” 第38章 小心被女人骗了 声音漫不经心的哑着，“你才认识她几天，就要送礼物，小心被女人骗了。” “追女生都要这么追的。”顾子墨一副你不懂的样子，但是奈何自己的零花钱都被裴婧书拿走了，他只能抓着裴淮聿的手臂摇晃，“舅舅，求你了，你最好了，倪阿姨才不会骗我呢。” 顾子墨补充，“舅舅你才被女人骗了呢。” 裴淮聿盯着这个跳舞的兔皱眉，抬手按在顾子墨的脑袋上。 冷嗤一声，“谁设计的，兔子还长个蜜蜂翅膀。” 销售员笑着，“这是今年的爆款设计，很可爱，我们店内的销冠产品，非常受年轻顾客的喜欢。” 男人扯了下唇。 语调带着一丝冷意。 “难看。” 明明七年前就有的款式，竟然还说是今天的爆款设计。 顾子墨也感受到舅舅的情绪不大好，知道自己今天借钱无望，只能托了托腮，心里想着回去找外婆要钱，外婆肯定会给自己的。 都怪裴婧书，停了他零花钱不要紧。 把他的小金库都搜刮走了。 害的他给喜欢的女生买礼物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人啊，没钱真难！ 销售员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没想到对方长得这么帅，但是这个话...太直白了吧。 而且这是什么审美啊，明明很可爱好吧。 店内顾客人多，销售马上去服务于其他的顾客，顾子墨趴在展柜上看着其他的木制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把目光瞄准到了一个木质积木拼接的玫瑰花上。 价格刚刚好。 忽然，顾子墨抬起头，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倪阿姨！” 倪雾知道，有顾子墨的地方就会有裴淮聿。 她还是带着女儿的手走入了这个木质手作店内。 店内的顾客不少。 也有休息的地方。 裴淮聿就这么双膝交叠的坐在休息区，整个人从头发丝都带着疏离生人勿近的感觉。 周围也有年轻的女生偷看他一眼，然后红着脸小声讨论，拿出手机偷偷拍一张照片。 听到顾子墨喊她。 裴淮聿也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了一秒，他移开了视线，低头看手机。 “倪阿姨。”顾子墨抓住了倪雾的手，拉着倪雾走到了那个兔子八音盒面前，“倪阿姨，你喜不喜欢这个。” 倪雾笑了笑，“很可爱。” 倪雾看着这个长着翅膀的兔子，愣了一下。 异样的熟悉。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顾子墨，“哼，我舅舅说这个兔子难看，我就知道我们的审美是不一样的。” 倪雾攥了一下手指。 她握着的是岁岁的手。 所以用力攥掌心的时候，也握紧了岁岁的手，女孩看着她喊了一声，“妈妈” 倪雾这才松开手。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只是内心带着淡淡的酸涩。 他还是跟当年那样。 或者，只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才会这样。 这个时候有个年轻女生走过来，买走了这个八音盒。 木质手作店内，每样东西都是单品，没有批量制作。 预定也需要两周的时间。 这个卖出去了，顾子墨还有点失落。 原本，今天的行程是到下午四点，一起集合坐大巴回去。 但是顾子墨忽然肚子疼。 询问才知是吃了太多的冰淇淋。 裴淮聿提前带着他打车回去。 下午倪雾带着女儿坐学校的大巴车回到家，岁岁有点晕车，回到家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两只狗趴在一边的地毯上。 倪雾坐在地毯上，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一边办公一边抬起头看一眼熟睡的女孩。 窗外，从夕阳到夜深。 倪雾揉了一下脖颈。 电脑上的微信页面闪烁了一下。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你在忙吗？ 岁岁平安：子墨现在怎么样，肚子还不舒服吗？ ︶ㄣ妳的王子しov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下午输液，输了三瓶。 岁岁平安：子墨真棒！ 倪雾还发了一个很萌的表情包过去。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你有什么小名吗？ 顾子墨觉得，想要拉近关系，就要从称呼上开始。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你可以喊我leo，我舅舅他们都这么喊我。 倪雾没有什么小名。 只有外公外婆，会喊她渺渺。 见她沉默着，顾子墨又说。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那我可以喊你倪倪吗？ 岁岁平安：当然可以！ ︶ㄣ妳的王子しovё：那之前有人这么称呼过你吗？ 岁岁平安：没有哦，只有leo小朋友这么喊过我。 倪雾正在吃饭，岁岁睡着了，所以倪雾就随便吃一点，煮了个泡面。 但是吃了一口很辣。 顾子墨表示他也想吃泡面，还想吃火鸡面，倪雾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 因为倪安也喜欢。 倪雾也只有偶尔自己煮一包，给她吃一点。 她很喜欢顾子墨，胖乎乎的，帅气可爱，如果她的儿子还活着，也应该这么大了。 跟顾子墨聊了好一会儿，倪雾这一碗泡面也吃得差不多了。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倪，那我可以给你开视频吗？ 岁岁平安：好啊。 那边。 顾子墨趴在床上，兴奋的翻了个身。 跑下床去了洗手间，踩在凳子上看着镜子里面，梳了梳头发。 然后打开衣橱，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很潮的童装夹克。 倪雾在视频里面一眼就看到对方还精心打扮了一下。 头发都梳上去。 她忍不住抿着唇。 “倪倪，我肚子好饿，舅舅不让我吃东西。” “你舅舅是医生，你要听他的。” 腹泻确实不能吃东西，喝点温水缓一缓。 “倪倪，你的泡面看上去很好吃。”顾子墨忍不住舔了舔唇。 倪雾微笑，“等你身体好了，阿姨请你吃馄饨好吗？”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忽然，顾子墨捂着肚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倪倪倪先别怪，我两分钟就出来了。”皱着眉夹着屁股奔向了洗手间。 等到解决完人生大事后，顾子墨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见裴淮聿在他的卧室里面，拿着他的手机。 他急忙说，“舅舅，你不能随便看我的个人隐私。” 裴淮聿中午把他送回来，这一下午就一直在裴家。 肠胃不舒服最好别吃东西，休养一天，所以裴淮聿就准备上来看看这个小东西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在跟倪雾开视频。 视频里面，倪雾那边的网络卡了一下，女人的脸静止在手机屏幕上，她张着唇，一张素面朝天的脸，白净自然，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扎起来，唇瓣带着一层红油擦掉的痕迹，旁边的桌面上是一桶吃了一半的泡面。 这就是她的晚餐。 裴淮聿皱着眉。 顾子墨跳着脚抢手机，裴淮聿抬起手。 “舅舅！”顾子墨跳上床，都够不到男人手中的手机。 手机那端，传来女人的声音。 倪雾那边的网好了。 也听到了男孩说话的声音。 “leo，你出来了吗？” 第39章 应是我 男人淡淡的勾了下唇，狭长的黑眸带着一丝笑意。“leo，擦好屁股了吗？舅舅看看。” 顾子墨攥着小拳头。 “舅舅！” 如果有颜色可以形容顾子墨的脸色，那就是猪肝红色，而始作俑者笑意不减，顾子墨羞红脸，钻进了被子里面抱住自己。 他讨厌舅舅，虽然顾子墨小朋友从小就听外婆说自己以后要长得跟舅舅一样帅，但是舅舅竟然让自己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丢脸。 损失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他决定今天不跟舅舅说话了。 裴淮聿看着床上的‘蚕蛹’，捏了捏眉心，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两人的目光缓慢在这个空间内对视。 像是加了慢动作一般。 时针分针转动发出细微的声音。 倪雾看着他。 男人的眼尾微挑，眼波深邃。 还带着未淡的笑意。 那是只有他跟家里人相处的时候自然的笑意。 她微侧开视线，又不知道说什么。 想要挂断视频通话的时候。 裴淮聿说，“陈如岚出院也一个月了，吃了一个月的药，应该来医院抽个血，做个颈动脉彩超看一下斑块情况。” “嗯。”倪雾，“谢谢裴医生提醒。” 他此刻真的像是一个叮嘱病患家属的医生，面色平静，嗓音沉稳有序。 裴淮聿点了头。 那端也挂断了通话。 他将手机，放在了‘蚕蛹’的旁边，隔着被子拍了一下蚕蛹撅起来的屁股，“水放在床头柜上了，记得喝。” 顾子墨不说话。 等到裴淮聿走了，才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打开手机，认真的输入了一段话。 “倪倪，你不要听我舅舅瞎说的，我其实已经会自己擦屁股了，我外婆说了，舅舅的性格就是又怪又冷又阴晴不定的，但是舅舅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我的情绪是非常稳定的暖男哦。” 岁岁平安，“leo是最棒的男孩子。” 听到肯定的赞许，顾子墨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口气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的水喝完。 她觉得顾子墨的性格很有趣，看来他的父母，也就是裴淮聿的姐姐跟姐夫，也应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倪雾以前，是见过裴家的人。 她见过裴初嫣的父母，裴云贤是一个斯文有序的中年人，倪雾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而秦菀卿，倪雾不会忘记，秦菀卿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厌恶。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讨厌自己。 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毫不掩盖赤裸裸的厌恶。 尤其是倪雾得知舅舅舅妈一直用当年的事情威胁裴家人要钱。 就像是一根钉子，狠狠的把倪雾钉死在泥潭中。 让她羞于挣扎。 “leo，那你舅舅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倪雾隐约的知道。 因为跟裴淮聿在一起的那三年中，她看见过不一样的裴淮聿，他是金融天才，他身体里面好像压抑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影子，他好像，并不喜欢学医。 “我外婆说，在我们家里，就舅舅是个混世魔王，让我千万不要学舅舅，要不然就要打我屁股，我外婆希望我跟二舅舅一样。” “但是外婆每次提起我小舅舅跟二舅舅，就会哭。” 岁岁平安：“leo，你的二舅舅？” 倪雾所知道的。 裴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裴云贤。 一个就是裴淮聿。 “我二舅舅不在了，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二舅舅，但是外婆说，二舅舅是一个很英俊很好的人，跟我年龄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被绑架了。” 生死之事。 聊起来总会伤感。 男孩并没有这种感觉，顾子墨从未见过裴延，只是从于绣惠的口中听说过。 这些豪门秘辛，从男孩的口中说出来。 男孩很快就没有聊这个话题，他像是一只快乐小鸟，聊着聊着就去看动画片去了。 倪雾垂下眸。 她见过裴淮聿很狼狈的样子。 那是在大一。 倪雾在他的公寓里面等他。 一整夜，到天亮的时候他才回来。 身上潮湿。 那天没有下雨，只有外面的浓雾水汽。 他似乎是在某一个地方待了一整夜，黑发濡湿，眼神淡漠，回来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一句话不说。 那天，倪雾还有课。 她准备了早餐，放在桌面。 等到倪雾下午回来的时候。 桌上的饭菜早就冷了。 裴淮聿发烧了。 他双目紧闭。 面色潮红。 但是颜色却很淡。 透着虚弱。 薄唇张合在说什么。 倪雾靠近了，才听到他沙哑的说。 “死的应该是我。” 倪雾那晚上守了他一夜，他不吃药，吃了就吐，半梦清醒的时候抓住倪雾喂药的手，沙哑着嗓音让她滚远点。 倪雾想给他降温，只能物理方法。 找了酒精帮他擦拭。 他并不配合，但是高烧虚弱，应该昨天也没有吃东西，饿的胃疼，捂着胃部蜷缩在床上，倪雾给他递水都被打翻了。 床单被褥晕染一片。 裴淮聿的性格，完全没有平日里面清风霁月的样子，此刻的他，恶劣，像是一匹虚弱的凶兽，徒劳挣扎。 拼命撞击着囚他的牢笼。 倪雾也被吓了一跳。 有些无措。 她其实很少见到裴淮聿这样脆弱的样子。 后半夜的时候，裴淮聿是被胃疼疼醒的。 疼的无法入睡。 倪雾也没睡。 她去了厨房。 裴淮聿的公寓很大，就在S大附近，黄金户型，但是冰箱里面，一片空荡荡。 只有几个鸡蛋。 倪雾就蒸了一碗鸡蛋羹。 小时候她不舒服的时候，外婆就会这么做，她从小是被外公外婆带大的。 鸡蛋羹上，淋着一点点酱油。 如果有香油最好了，但是裴淮聿的家里没有。 倪雾以为裴淮聿不会吃，她害怕被他打翻，抱着碗，用勺子舀了勺递到他唇边，他只是看着她，看了几秒，然后配合的张了嘴。 很快一碗就见底。 他清醒着，沉默着。 胃里忽然有一阵的暖意，慢慢缓解了疼痛。 程青渺见他没睡，帮他整理了一下靠枕，问他好不好吃。 男人的眼珠漆黑。 看着她，好几秒，别开脸。 只是说了两个字。 难吃。 程青渺知道，他这种富家公子，哪里吃过这个，肯定不会喜欢，要不是饿的胃疼，怎么会吃她做的饭。 她看着他这么难受的样子。 就给他讲了一个冷笑话。 笑话确实很冷。 程青渺说完也觉得尴尬，她今天见到了很不一样的裴淮聿，但是在这天之后，他又恢复了如常。 而现在。 倪雾才知道。 那一句死的应该是我。 他那天，那么难过，应该是他的哥哥，裴延有关。 第40章 不由自主 淅淅沥沥。 倪雾下班的时候。 她准备打车。 但是有了上次的阴影。 于是倪雾还是选择地铁出行。 从大厦到地铁口，平时步行要五分钟。 但是现在下雨，大约要七八分钟。 倪雾撑着伞，穿着浅灰色的大衣，还是抵不住外面雨水的寒气。 视野之内，一片朦胧水汽。 大衣的衣角，也被雨水打湿。 雨水横斜打落，倪雾快步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声，让她有些幻听，好像有人在喊她。 北方城市，深秋的风夹杂着雨，吹在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凉意。 风很大，吹得伞面摇晃。 手机在包里震动，倪雾低头翻找手机，湿漉漉的天气似乎做什么都带着一丝烦躁的心气，手机刚刚拿出来。 是顾子墨给她打的微信语音。 倪雾还没来得及接通。 背后，一道远光灯打过来，照耀着她的影子。 倪雾转身，视野之内，一片白光刺亮。 她睁不开眼，只觉得一阵热气随着车辆靠近。 倪雾看着眼前熟悉的车牌号。 又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 雨刷器之下，男人的脸冷峻分明。 顾子墨从车窗探头，稚嫩的嗓音大喊着，“倪倪，我远远的就看到了你，快上车，好大的雨啊。” 倪雾上了车。 车内暖气很足，但是充斥而来的是淡淡的冷冽的熏香。 倪雾抬起头，看到裴淮聿的侧脸，在自己上车的那一刻，那人已经启动了车子往前行驶。 她下意识的启唇。 “我去前面的地铁站。” 他充耳不闻，打开了车载音乐。 黑色的迈巴赫，马上就与地铁站擦肩而过。 倪雾看着车窗外。 蜿蜒的水痕。 顾子墨抓住了她的手，“倪倪，你的手好凉啊，我给你捂一捂。” 倪雾下意识的就想摸顾子墨的小脑袋，她也这么做了。 “谢谢leo。” 前面，传来了男人轻嗤的声音。 带着略微的鼻音。 顾子墨小声跟倪雾咬耳朵，“我舅舅就这样，但是倪倪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的。” 家里人都说外甥会随舅舅。 顾子墨只想继承舅舅的颜值，他还要做一枚像是爸爸那样的暖男。 虽然爸爸长得也很帅。 但是还是舅舅更帅一点。 倪雾莞尔。 她很喜欢顾子墨，跟顾子墨相处的时候，声音也会变得软软的，会轻声细语的问他今天在学校里面学了什么，交到了什么好朋友吗？ 在学校里面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她也会这么问岁岁。 “被请家长了，在学校里面给女同学送情书被抓到了...” 男人的嗓音，淡淡传来。 顾子墨呜呼了一声，急忙打断，“舅舅！” 倪雾抿着唇，摸了摸脸发红的小狮子一样的男孩，“leo这么帅气的男孩子，肯定也会有很多女生喜欢的，但是leo，不能给女孩子写情书哦，你现在还小。” 就是因为还小，但是小孩子本心并没有问题，或许是觉得好奇，好玩。 但是这件事情，是要被纠正的。 不过这自有顾子墨家中的长辈来做。 倪雾猜，应该是顾子墨因为这个事儿被请家长。 所以才让裴淮聿来接他。 “哦，倪倪，那你收到过情书吗？” 倪雾摇了头。 没有。 “倪倪你骗人，你肯定收到过很多，舅舅就收到过很多很多情书，外婆说...” 顾子墨抬起眼睛，仿佛在后视镜里面收到了男人的视线威压。 不吭声了。 往倪雾怀里缩。 倪雾就轻轻拍着他后背。 她当然知道裴淮聿收到过很多情书。 因为她也送过。 “倪倪，你给男生送过情书吗？” “嗯。”倪雾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裴淮聿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 镜中女人的睫毛轻垂。 细密如蝶翼。 整个车厢，似乎因为一个陌生女人的进入，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空气中，一缕淡淡的软香像是一根能绞人的细线。 裴淮聿把视线落在前方。 他看着蜿蜒的水流在车玻璃上擦过。 到了小区门口。 倪雾下了车。 然后跟顾子墨挥了挥手。 也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裴医生。” 她说的自然，语调温和。 眸中也带着一缕笑意。 裴淮聿透过未合上的车窗看了她一眼，雨水落进来，他关上窗。 驱车走了。 顾子墨的小脸非常严肃。 “舅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拆散我跟倪倪。” 裴淮聿不出声，掌心轻按方向盘，打了右转灯。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舅舅，你是拆不散我们这对野鸳鸯的。” 裴淮聿不知道顾子墨在家里陪老太太又追了什么剧。 皱着眉。 顾子墨小嘴叭叭的不停，歌颂自己的美好爱情。 裴淮聿只是一句，“下次学校请家长，别找我。” 就攻击到了顾子墨的命门上了。 男孩沉默了。 然后缩了缩脖子。 把这个小东西送回了裴家，裴淮聿要离开，老太太拦住他。 “下着大雨呢，今晚上在家里住吧。” “nemo在家，我先回去。”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臂，“我听说明盛这周末就结婚了，你也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最近你跟诗宣相处的怎么样，我给你买了两张演唱会的票，还是个很出名的歌手呢，你们下周去听听，促进一下感情。” 裴淮聿的态度略带敷衍的点了头。 但是说了一句，“我下周可能没时间。” 说完就走了。 惹得裴成均叹息一声，“你就瞎操着心，他对蔺家那位，很明显没感情，也不上心，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别掺和了，跟蔺家夫人说一声，算了吧。” “我当初跟你在一起，也没感情。”裴老太太说完，就叉着腰上楼了。 一边的安婶忍不住笑。 这两位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跟欢喜冤家似的。 - 裴淮聿刚刚到家。 前台的物业管家就告诉他，下午来了一个快递，已经送到门外。 裴淮聿来到家门口，看着快递纸箱。 洗完澡之后。 nemo趴在纸箱旁边，用牙齿咬着。 裴淮聿走过去，按了一下狗头，“不是给你买的零食。” 男人弯腰，用剪刀打开了纸箱。 里面包裹着厚厚的气泡海绵。 店家还贴心的在里面放了一张售后卡，‘木制品工艺品需要妥善保护，摔我也会怕痛哦~’ 裴淮聿用剪刀剪开外面包裹着的海绵塑料。 一个黑色的纸盒。 里面塞满了拉菲草。 一个飞天兔子，背后长着俩蜜蜂翅膀。 木质雕刻栩栩如生，蜜蜂翅膀薄如蝉翼。 这个是半成品。 需要用胶拼接到八音盒上。 旋转兔子，音乐声响起。 定制工期，需要半个月。 但是从制作到发过来，就用了十天。 裴淮聿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天前在文化园看到这个，他明明已经走了，还是通过某视频平台的账号信息，拨通了文化园管理电话，联系到了商家，定制了一款。 男人看着这个。 拧了拧眉心。 大概，鬼使神差吧。 第41章 般配 戴明盛是周六婚礼。 周三的时候，几个人小聚了会儿。 裴淮聿也到了。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季高宇，贺序，戴明盛。 跟这些朋友一起，裴淮聿也难得放开，多喝了几杯酒。 没有拘束。 “呦，诗宣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然后戴明盛拍了拍裴淮聿的肩膀，其他几个朋友也是挤眉弄眼。 男人嗤笑了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双膝交叠。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整个人也放松些，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 蔺诗宣很漂亮，妆容更是精致。 她脸颊带着浅粉色，羞涩垂眸，坐在他身边，“淮聿，你少喝一点，免得胃疼。” 戴明盛的女朋友季舒书笑着，“你现在就心疼上了，诗宣，你看看你，脸都红了。” “讨厌。”蔺诗宣嗔了声。 一双眼睛，水亮亮的看向裴淮聿。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松了两颗扣子。 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 另一只手五指扣着玻璃杯，轻轻摇晃。 他似乎喝了不少，冷白的皮肤带着一层薄红色。 微微眯着眼。 漫不经心。 却帅的要命。 没有了平时冷漠疏离的样子，让蔺诗宣心脏砰砰跳动着。 戴明盛跟季舒书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拥吻，在扬的，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大多身边也都带着女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下一个是不是要喝四哥的喜酒了。” 裴淮聿在家里排行老四，朋友们也会这么称呼他。 基于裴家的权势，一些年长几岁的，也会带着几分敬意称呼他一声四哥。 这似乎，都是默认了的事情。 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几乎都是内部消化掉的，联姻，门当户对，都是他们从小就知道未来的事情，两家的商业捆绑，利益共享，之前再怎么玩，到了30岁，都是要接受家里的安排。 即使裴家二老再开明，裴淮聿到三十岁的时候，也需要考虑这一步。 蔺诗宣忍不住抿着唇轻笑，心中也格外期待，她并不怕裴淮聿对自己冷淡疏离，这个男人的性格如此，只要能够得到裴老太的认可。迟早，两人会结婚的，蔺家跟裴家，之前也合作过，非常愉快，她的哥哥从政，姐姐是歌剧演员。 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跟裴家联姻了。 她在众人的起哄中，笑着看向裴淮聿。 却看见男人皱着眉，若有所思。 裴淮聿略做无聊的扯了下唇，“早着呢。” 众人也不敢再起哄，看着裴淮聿的面色，马上岔开了话题，倒是蔺诗宣心里有些不舒服，一边的季舒书小声安慰她，“四哥身边又没有其他的女性朋友，我们圈子里面都知道你们现在在交往，而且陈阿姨跟裴夫人感情不错，你们俩是迟早的事情...” 蔺诗宣也被安慰了一下，心情恢复过来。 对，只要让裴老太点头，就成功了。 “但是，他都没有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我跟他现在只是在相处中，还没有确认关系呢。” “急什么，追男人，隔着一层纱罢了...”又是一个小姐妹走过来，帮着蔺诗宣出谋划策。 蔺诗宣时不时的红着脸点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今天来的都是戴明盛的朋友，十几个人，在一个大包厢里面。 有个年轻男人朝着裴淮聿的方向走过来，他是做智能家居行业的，今天来参加戴明盛的私人聚会，除了庆祝之外，还想结识一下裴氏的小少爷。 “裴少，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高中同学，我是2班的，我们以前见过的。” 且不说隔壁班，十多年的光景，就算是同班同学，也不一定见面就能认出来。 裴淮聿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印象。 但是到底是同校，他也扯了下唇角。 “我叫陈朗，是以前2班的体育委员。”陈朗笑着，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裴淮聿也接了过来，男人捏着名片，忽然微微皱眉，随意的询问了一句，“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叫李雾的女生。” “李雾？”陈朗思索了几秒，“有，我后桌。” 其实陈朗对李雾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具体的长相忘记了。 但是既然裴淮聿问了，陈朗自然要说有印象。 陈朗好不容易能跟裴氏的小少爷攀谈上，很是上心，虽然不知道裴淮聿为什么忽然问起李雾，但是他立刻打了电话，联系了当初班里的朋友，几经询问，在酒过三巡散扬的时候，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裴淮聿。 “李雾现在也在松城，老家是汲县人，她前几年结婚了，老公是松城人，就留在了松城。裴少你要是想见见，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大衣，搭在臂弯里面。 裴淮聿起身往外走，他今晚上喝了点酒，此刻头部有些胀。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陈朗的话，步伐一顿。 陈朗说完，看着裴淮聿的脸色。 对方的面色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是捏着眉心，似乎此刻对李雾，又不感兴趣了。 - 裴淮聿回到家。 坐在沙发上，nemo走过来用头蹭他。 裴淮聿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八音盒上，上面的兔子可爱又带着一点点滑稽感，旋转的时候，放的是天空之城的音乐。 他将八音盒放在了抽屉里面。 整个人有些卸力一样靠在沙发背上，背后的沙发松软如云朵，把他整个人包裹住。 裴淮聿闭上眼睛。 觉得头部胀痛，呼吸发热。 “nemo，你说我是怎么了。” 男人莎莎哑哑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大脑里面，如同走马灯一样。 不断地回想着以前的一些琐事。 金毛自然不会回应他，但是能感受到主人情绪的变化，把下巴埋在男人的腿上，往前拱了一下。 - 戴明盛的婚礼结束之后，众人一起拍了合照。 蔺诗宣靠在裴淮聿身边，挽着他的手臂。 伴郎伴娘服是统一的。 只不过几个人的颜值都太高了。 合照还上了热搜。 再加上豪门八卦，本来传播的就很快。 倪雾中午吃饭的时候，打开了微博，正好看到这个热搜。 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裴淮聿跟蔺诗宣身上。 两个人门当户对，白色的伴郎服跟浅紫色的伴娘裙纱，看上去格外相衬，而且裴淮聿笑了，镜头也刚好捕捉到了这一抹笑容，漫不经心的微微挑起薄唇，一边的蔺诗宣明眸皓齿，眼底带着半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不愧是豪门世纪婚礼，我听说今天戴家这位公子的婚礼，不少大人物都去了，我们蔺总监还去当伴娘了呢。” “她旁边的就是她的未婚夫吧，好帅啊，颜值比男顶流还顶啊。” “露露，你们上次不是一起吃饭了吗？是这个吧。” 齐露点着头，马上跟几个同事小声讨论着，还拉了一把倪雾，“倪姐，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一起吃饭，还见过蔺总监的这位男朋友。” 倪雾低声‘嗯’了一声。 然后低头吃着饭。 她仿佛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只有倪雾自己自己知道，她只是很想逃避这个话题。 第42章 你！还看！ 那一张图片，也全网待审核。 豪门天宫权贵，低调隐秘的生活，似乎并不想被打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倪雾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下午买菜回到家，陈老太家里的水管坏了，有个邻居家的儿子上门帮忙修，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相清秀，倪雾道了谢，她正好买了点水果，就挑出一些递给对方做感谢。 等到对方走后。 陈老太抓着倪雾的手，“刚刚那个，是王姨家的儿子，教初中的历史老师，在六中。今年27岁，跟你同岁。” 倪雾眉心跳了一下，隐约知道陈老太要说什么有些哭笑不得，“我女儿都六岁了。” “哎，他也是单亲家庭，你王姨思想也很开放的，前段时间她还约了个老头跳舞呢。而且啊，小王刚刚看了你好几眼。” “趁着你还年轻，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我看小王人不错的，工作也体面。”陈老太也是语重心长。 倪雾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洗了水果。 陈老太闲不住，又走过来。 “不相亲也行，我手里还有点钱，你先给岁岁把手术做了，就当是借我的好了。” 倪雾也知道陈老太是真心对自己。 她心中也很温暖。 “我今年的年终奖下来，给岁岁做手术的钱就够了，您的钱啊，您好好存着。” 给陈老太留了点水果，倪雾就回到了楼上。 “妈妈，这周是顾子墨的生日，他邀请我们一起去哦。” “妈妈，我们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听到女儿的话。 倪雾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两个小时之前顾子墨给她发了消息。 但是她当时在路上，忘记回。 顾子墨的生日... 那是不是会遇见裴淮聿。 倪雾蹲下身，“岁岁想去吗？” “嗯。”岁岁说，“他的生日，邀请了班里很多同学。” 小孩子，似乎都格外的期待生日，倪雾笑了笑，说好。 - 在周六的这天。 顾子墨的生日，举办地点在裴宅。 倪雾第一次来这里。 小少爷的生日，那自然是隆重举办的，今天邀请了很多同学，顾子墨的人缘很好，班里来了大半，有不少家长带着小朋友一起来。 还有一些，是顾子墨的好友圈。 他也算是社交小能手了。 再加上裴家跟顾家在后面撑腰，一个生日会，来了不少权贵。 裴宅很大。 几名佣人忙着准备户外烧烤，准备了零食分给来的小朋友们。 倪雾看见一位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的老太太，银发如霜，微胖，笑容可掬。 正在给顾子墨整理领结。 那应该是顾子墨的外婆，裴家的老夫人。 还有一位面色威严，精神矍铄的老先生，长相眉眼，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优越轮廓，即使老了，身形气度也很出众，那应该是裴家的老先生。 还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女人的相貌跟裴淮聿有几分相似，身边的男人长相俊朗温润，应该就是顾子墨的父母。 “倪倪，倪安你们来了。”顾子墨看见倪雾，马上小跑着过来。 马上抓住了倪雾的手，“倪倪，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倪雾当然准备了。 她将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男孩。 顾子墨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男童卫衣。 倪雾前天晚上带着岁岁去儿童服装商扬，给女儿也买了一身粉色呢子大衣，给顾子墨选了这件。 “我好喜欢，倪倪，我以后每天都要穿。” 裴婧书走过来，“谢谢你的礼物，你是倪安的妈妈吧，好年轻啊。” 裴婧书从自己儿子的口中天天听到倪安倪倪，而且倪安还是自己儿子的同桌，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她以为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这一看，裴婧书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觉得这个倪安，怎么有点像老四... 这个想法，裴婧书心脏都怦怦跳了一下。 倪雾笑了一下，“子墨喜欢就好。” 她下意识的往前挡了一下，挡在了女儿面前。 让她先去跟班里的小朋友一起玩，今天来了很多小朋友，大多都认识，玩起来也不会不好融入。 这几天松城有雨。 于绣惠腿上被风湿折磨着，起身需要安婶扶着，忽然看见顾子墨抓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往楼上跑，一群小朋友，于绣惠看到外孙高兴，自己也开心，但是猛不丁的看到女孩的侧脸。 她愣了一下。 这女娃娃，长得漂亮，但是眉眼跟婧书还有老四也太像了吧。 不过也就是像，于绣惠也知道，裴家哪里有这么好的命啊，能天降一个这么可爱的乖孙女，自己就那么一个儿子，裴淮聿什么性格，老太太太清楚了。 缘分有时候也是巧妙。 老太太就见了女孩一眼，就很喜欢。 当下厨房正好送上来蓝莓奶酪流心蛋挞，刚刚烤好，室内充斥着食物的香气，于绣惠端着餐盘走上去。 二楼的空间很大，几个小孩子在影音室看动画片。 于绣惠走过去，给小朋友们分了蛋挞，然后看向坐在沙发上，安静乖巧不争不抢的女孩。 女孩身形偏瘦小，皮肤白白的，扎着一个小丸子头。 粉色的毛衣衬的整个像是一颗水灵灵的小草莓蛋糕。 老太太心都要化了。 “乖孩子，告诉奶奶，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倪安，小名叫岁岁。” “岁岁平安，真是个好名字。”老太太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又抓住她的手，“走，我们不跟那些男孩子玩，奶奶带着你去书房，书房里面也有投影仪，你想看什么动画片跟奶奶说。” 裴老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女孩。 总觉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她做梦都希望天降一个乖孙女回来。 她做的最美的梦就是有个女人，抱着孩子上门，指着裴淮聿的脸说那是他的种，让裴淮聿负责。 老太太笑乐了，急忙说负责负责，然后乐醒了。 美梦中断。 “奶奶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岁岁的目光被裴老太胸前的胸针吸引住了，女孩子总是喜欢这种不灵灵的饰品。 听着那一声奶奶，于绣惠当下把胸针拿下来。 戴到了女孩的毛衣上。 “真漂亮，奶奶把这个送给你。” “我不能要，妈妈说了，不能要陌生人给的东西。” “你是子墨的同学，我是子墨的外婆，我们怎么能是陌生人呢，乖宝，你以后经常来家里找子墨玩，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于绣惠伸手，悄悄的抓了一根女孩的头发。 - 一楼。 倪雾起身的时候，佣人正好递上来一杯茶。 打湿了毛衣。 胸前氤氲一片。 佣人哎呀一声，急忙抽出纸巾帮她擦拭，不住的道歉。 倪雾笑笑说没关系，然后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管家也走上前，找了一件衣服递给倪雾，“这是二小姐的衣服，倪小姐你穿上应该也合适。” 今天来了不少人。 裴宅很是热闹。 一楼两个洗手间都有人。 倪雾上了二楼，来到洗手间擦拭胸前衣服上的饮料痕迹。 然后脱下了衣服。 但是文胸也被打湿了，贴在皮肤上，这个季节，有些凉意。 倪雾微微叹息一声，抽出两张纸巾贴近皮肤处垫了一下。 忽然，这个时候。 洗手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倪雾有些惊慌的转身，捂住胸口。 看着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已经下意识的走进来两步，昨晚上的夜班，睡眼惺忪，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黑眸眯了一下。 一片细腻的白色，还有女人惊慌的脸，瞪圆的双眼。 羞赧到泛红的脸颊。 第43章 太敏感了 黑色的长发如雾如缕散落几缕。 黑白交织。 裴淮聿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 他咬了一下后槽牙。 眼前的景象，脑海中挥之不散。 然后裴淮聿转身。 握紧了门把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喉咙发痒，从胸腔深处燥热难耐，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准备拉开门走出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跟一个男孩。 “爸爸我憋不住了，我要去洗手间。” 声音很近，仿佛马上就走过来推门进入。 裴淮聿先一步关上了门。 拧了一下反锁。 男孩跟爸爸已经来到了洗手间门口，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有拧动，裴淮聿淡淡的出声，“有人。” 倪雾咬着唇。 稳住心中的慌乱。 她捂着胸口，没想到忽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着男人的身影。 只不过两米开外的距离。 宽肩，黑色的家居服，短发微乱。 两人的目光缓缓相撞。 倪雾用衣服挡在胸口，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有些紧张到无力，声音颤抖。 “你...你还看...” 裴淮聿的目光，实在是太放肆赤裸。 丝毫没有移开。 目光从她的脸，落在她的胸前，看着她呼吸起伏，微微颤抖的样子。 男人的喉咙仿佛着了火一样。 他攥了下拳，然后缓缓转身。 倪雾快速的整理好，也顾不得内衣是湿的，穿上了裴婧书的衣服。 只不过这衣服并不合身。 腰是合适的。 但是胸前尺寸不合适，有些紧了。 倪雾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局促的捂着胸前，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裴婧书的这件衣服，是米色基础针织打底上衣，有弹力，尺码合适穿上会刚刚好，修饰身形，简单大方得体，但是穿在倪雾身上，胸前过分的饱满，米色的针织布料被撑开到透明，透出里面浅色的内衣。 倪雾的脸颊红着。 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 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想出去。 外面走廊上，传来孩子们跑跑跳跳的声音。 今天来了不少小朋友跟家长。 倪雾又觉得穿上不合适的衣服有些局促。 她害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 裴淮聿扫了一眼她胸前，“你就准备这么出去？” 倪雾没出声。 只是捂着胸口缓缓低下头。 裴淮聿打开门往前走了两步，侧过身对她说，“跟上。” 倪雾跟在他身后。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了他的领地。 那是裴淮聿的书房。 入目是一幅抽象油画，让灰色调的书房带上一抹颜色，书房很大，装修的风格也很符合他本人的性格，一面墙的书架，健身器材，休闲区域，墙壁上挂着欧式钟，上面的时针指向10点。 裴淮聿丢下一句话，“等我20分钟，这里不会有人进来。” 就离开了。 一个人的空间，倪雾也放松下来。 她看着关上的房门。 轻呼出一口气，空气中都是熟悉的气息。 书架上，都是医学类的书。 倪雾走过去，踮起脚，打开了一本，她忽然想起在第一院心外的介绍栏上，上面写着裴淮聿学的是全科医学。 医学类型的书，枯燥乏味。 倪雾看了几页，她看的很慢，看到他的笔迹偶尔标记勾画，几年不见，他的字迹比年少时也有不同。 裴淮聿推门进来的时候，倪雾并没有察觉。 等到他走到自己身后的时候。 倪雾才感应到。 一瞬间，女人的手指捏紧了单薄的书页。 她转身。 裴淮聿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微抬了一下下巴。 倪雾接过来。 打开一看。 里面的衣服，跟内衣，是崭新的。 裴淮聿没说什么，脸上还带着一丝困顿，他昨晚上通宵夜班，今早上才回家，躺了三个小时不到，家里就来了一群小朋友，跑跑跳跳，他也无心睡眠。 倪雾等到裴淮聿离开之后。 立刻换上了衣服。 文胸的尺码很合适。 合适到让倪雾脸红了个彻底。 她自己去内衣店买衣服，都买不到这么合适的尺码。 每家店的尺码都略有不同。 需要试几次才行。 他不过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毛衣是粉色的，带着衬衣样式的小翻领。 她看了一眼吊牌价格，在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商扬，来回驱车25分钟，已经算是极限速度了。 只是价格，让倪雾有些肉疼。 她给裴淮聿的微信转了一笔账。 四千块。 两件衣服的价格。 人家随手在购物商扬拿的一件衣服，却也是她半个月的工资。 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整理好。 走出书房，却被靠在书房外的人影吓了一跳。 裴淮聿还没走。 倚靠在墙壁上。 黑眸扫了她一眼，“尺码合适吗？” 倪雾点着头。 手指紧紧的拎着袋子。 她小声补充，“毛衣很合适。” 男人笑了一下，没说话。 “舅舅你在这里啊——”顾子墨的声音传来。 还有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跑过来。 顾子墨抓住了裴淮聿的手臂，“舅舅，我礼物呢？” “没有，我困了。”男人眉眼掩盖不住疲倦，抬手扣住了顾子墨的脑袋，“晚点给你。” 顾子墨大叫了一下，“舅舅我的发型被你摸乱了。” 他今早上做的发型。 还让爸爸给他喷了一点发胶。 裴淮聿扯了下唇，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 顾子墨转了个圈，“倪倪，你送给我的卫衣真好看，我要天天穿着。” 男孩现在已经换上了这件卫衣。 倪雾蹲下身，“好看。” “但是，但是我明年就穿不上了。” “那我明年再给你买新的。” 顾子墨心满意足，能够穿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的衣服，他希望每天都可以过生日，那么倪雾就会每天都能送他礼物了。 小胖手悄悄的握住了倪雾的手指，“倪倪，你今天要在我家里多呆一会哦，下午有烧烤趴体，晚上我要放烟花的。” “好。” 中午切蛋糕的时候，裴淮聿才下楼。 裴家以往平时没有这么热闹。 裴成均跟于绣惠自从20年前的绑架案之后，就一直很低调，平时的寿宴，也都是一些挚亲挚友，今天小外孙的生日，难得的热闹，裴宅在老城区，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三层的复古洋楼，奶白色墙体，门外种着两棵百年的罗汉松。 裴家的佣人，从一周前就是开始准备今天的生日宴。 布置了一个容纳30人座位的圆厅。 座位也是有讲究的。 除了几个主位，其他的位置由着佣人指引落座。 “倪倪。”顾子墨朝着倪雾招手，让她过去。 倪雾的脸皮有些薄，还是坐了过去，但是顾子墨高兴的跟个喇叭花一样，裴婧书都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儿子很喜欢人家，不过裴婧书以为，自己的儿子喜欢人家家里的小姑娘。 裴淮聿下了楼。 坐在了倪雾身边的位置。 倪雾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光中已经瞥见男人的长腿。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但是当她低头咬着一口蟹粉汤包的时候，男人的长臂笼罩她，自后擦过她的脊背，她整个人浑身紧绷。 第44章 难以形容 “谢谢叔叔。” 原来是裴淮聿给倪安，递过去一块切好的慕斯蛋糕，蛋糕上有晶莹的草莓，看上去香甜软糯。 然后倪雾的视线余光中，也出现了一块草莓蛋糕，跟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指。 这只是一个自然的举动。 吃饭的地方人多，但是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切蛋糕，分蛋糕，彼此面带笑意的交谈，亦或者拍照。 没多人留意到。 但是裴婧书看到了。 她瞪大眼睛。 朝着于绣惠的方向轻咳了一声，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但是于绣惠没心思理自己的女儿，忙着跟裴老先生咬耳朵。 “你看那个女孩，多漂亮多可爱，那鼻梁，那脸蛋，跟老四多像啊。” 裴成均瞥了一眼，看到小女孩的脸。 心里也嘀咕了一句是很像。 但是，“你想孙女想发疯了吧，人家的孩子，跟老四有什么关系，这都六岁了，还是子墨同班同学，你难不成让老四大学的时候就有孩子，怎么可能。” 于绣惠嘀咕着，“我年年给佛祖捐钱，万一佛祖听到了我的祈祷。” “祈祷什么，祈祷有女人大肚子找上门让老四负责，你觉得老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且不说老四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看看人家女生，明显跟老四不熟。”裴成均冷哼一声，要不是今天是外孙的生日，他肯定要跟老太太说道说道，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于绣惠平时几乎每天都跟裴成均拌嘴。 “我昨晚上看了个短剧，那剧里啊，京圈太子爷回国，重逢初恋女友，女友带球跑...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归来，然后那个婆婆呢，还不喜欢，说什么门当户对嫌弃女主出身不好，各种虐她，把我气死了，这都是谁编的，我要是空降一双孙女孙儿，我能从这里出门裸奔狂奔一万米——”于绣惠越说越气，拿出手机打开某果，找出短剧递给了一边的裴成均，“咱们裴家不也有影视公司吗？改明我去公司，让负责影视的小万也投几部，难道就没有个正常的婆婆看到孩子高兴的不得了吗？实在不行让我去演几集...” 裴成均狠狠地压着眉心。 “谁稀罕看你裸奔，你把这些软件卸了。” 于绣惠想翻白眼，“你也卸啊，你不也天天看战神吗...” “咳咳，爸...妈...”裴婧书叹息一声，看着这两个老顽童。 裴成均端着酒杯起身。 他以为自己的女儿提醒他该举杯共饮了。 没想到站起身之后。 无数道视线落过来。 热闹的餐厅，顿时一片寂静。 裴成均自然不会被这种小扬面尴尬到，面色不变，低咳一声。 周围的人顿时起身，纷纷举起酒杯。 倪雾也喝了一口。 不过酒杯里面的是果汁。 整个下午，倪雾也在裴家，下午三四点左右，裴婧书跟顾淮夫妇在院子里面准备烧烤。 倪雾看了一眼时间。 她跟岁岁从上午十点左右来到这里。 也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看着岁岁跟顾子墨还有那些同学，在院子里面玩的正开心，倪雾也很少见到女孩笑的这么灿烂。 倪雾也加了几个家长的微信。 偶尔闲聊几句。 五点左右的时候。 倪雾原本想带着女儿离开。 但是顾子墨拉着她的手不放，说晚上会放烟花。 这种漂亮璀璨的烟灰，小女孩也不想错过。 一直到了晚上，用过晚餐，烟花绽放之后。 陆陆续续的有家长带着孩子离开。 大多都开着车。 裴家的厨房给每个来参加顾子墨生日宴的小朋友，都准备了一份手工零食礼包，都是今天下午厨房特地现做的，鲜花饼，蛋挞，手工饼干之类。 但是这几天松城这几天降温降雨。 八点左右的时候，雨水倾洒。 裴家陆续安排司机相送，倪雾不想麻烦他们，而且也需要等待时间，于是借了一把伞，带着女儿走出裴宅。 手机响了一下，司机说这个地段外人进不来，需要乘客走到外面站牌附近。 距离站牌，步行要六百米。 这六百米，乍一看不远，但是凄冷雨夜，一把伞，带着一个女孩，倪雾也有些吃力。 她弯腰想把女孩抱起来。 岁岁仰着头，很是懂事。 “我自己走就好，妈妈我想跟你一起散步，我还没有跟妈妈在大雨中散过步。” 倪雾将伞面微微倾斜，“好，那我们一起走。” 她紧紧抓住了女儿的手指。 走了百来米的距离。 手机提示司机长时间没有接到顾客，本单被取消了。 忽然背后一抹刺眼的光亮传来。 倪雾转身，抬手挡住眼前。 骤然亮起的白光。 一直到一阵热源靠近了她，车辆已经停在她身边，倪雾还未看清来人，但是却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上车。” 倪雾也不想带着女儿在外面淋雨，伞面盖不住两个人，雨水倾泻，她的大衣几乎湿了大半，当下打开车门，让女儿先上去，然后收了伞也坐在后座的位置。 裴淮聿身上穿着的，还是在裴家黑色的居家服，黑色的短发垂在额前，清俊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疲倦，倪雾想起顾子墨说，他昨晚上夜班，今天上午十点多就醒了，一天就睡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到现在。 随着车辆的行驶，倪雾看着车窗外蜿蜒的雨水。 车内温度适宜。 倪雾帮着女儿把外面湿了的外套脱下来。 车厢内没有开灯。 入耳之声只有细密的雨水落在车顶的声音。 狭小却又带着安全感的空间。 倪雾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 那些雨，打在车顶的同时。 又像是在她的心脏上敲击着。 第45章 “爸爸” 正常行驶，即使雨夜，半小时也就到了。 岁岁趴在倪雾的膝盖上睡着了。 裴淮聿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抬起眸。 男人黑色狭长的双眸，深不见底，无声的抿唇，透过后视镜看着女人的脸。 淡雅恬静，脸颊莹白。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是也带着一种理性的陌生。 裴淮聿不想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把这个给自己一种熟悉感的女人，当做程青渺的影子，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们很像，这种感觉。 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相似的感觉。 那只有一个答案。 模仿。 他并不想把倪雾的行为想的太卑劣，但是他见过为了靠近自己，而特意迎合他喜欢的那些千金名媛。 他心里，是下意识的否定。 倪雾是这种心机深的有心之人。 但是种种诡异的感觉结合在一起。 男人握紧了方向盘。 薄唇无声紧抿。 倪雾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的手指，正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忽然僵了一下。 那张脸，极具东方男性内敛的凤眸，眼皮内褶，眉骨深邃，平静无波的看向她，像是审视，探究。 她当下心头一跳。 这个时候，男人启动车子。 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 忽然熄了火。 裴淮聿重新启动，无效。 他皱眉。 打开车门下了车检查。 倪雾看着车窗蜿蜒的雨水。 雨势丝毫未小。 裴淮聿躬身，查看熄火情况。 倪雾隔着雨雾打湿的车窗，看着男人模糊修长的轮廓，完全置身在大雨中。 她打开车门，撑着伞走出去。 伞面挡在了男人头顶。 裴淮聿抬起脸。 “去车上等我。” 倪雾有些坚持，伞面倾斜向他，“我帮你撑着伞，雨太大了。” 雨太大，女人说话的声音被雨水淹没。 裴淮聿只能看到女人的唇张合。 他盯着她绯色的唇。 看着她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另一只手握住伞，将她笼罩其中。 “熄火了，车先停在这里，我明天让人来送修。” 倪雾也发现了。 裴淮聿今晚开出来的是一辆跑车。 跑车的底盘低。 涉水熄火。 两个人上了车，几乎都被淋透了，车厢内温暖一点，但是车辆无法行驶，外面雨势不减。 倪雾想打车，定了位之后，系统提示雨夜打车需要等待。 “我住的地方在前面路口，方便的话，去这里暂时避避雨，天气预报显示，10点之后雨势会小一点。” 倪雾一直看着窗外。 听到男人的声音，转过脸，她原本想说这样太麻烦了，但是对上男人湿漉漉的脸，似乎是淋了雨，男人的眼神越发的漆黑深邃。 而自己也是，头发，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这样在车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于是点了头。 下车的时候倪雾撑着伞。 裴淮聿先她一步抱起来正在熟睡的女儿。 岁岁睡梦中，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热乎乎的脸颊埋在了裴淮聿的肩膀。 男人忽然一怔。 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他下意识的单手轻拍了一下女孩的脊背略作安抚。 忽然听到一声梦语呢喃。 “爸爸。” 这一声，很轻。 加上下雨。 倪雾没有听到。 只有裴淮聿听到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耳边柔软稚嫩的嗓音，却真真切切。 女孩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柔软白嫩的脸颊，呼吸落在他肩上。 女孩的呼吸轻柔，却仿佛跟他心脏跳动同频共振一般。 让他整个人愣了一瞬。 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开关。 裴淮聿知道，这女孩，把他认成了她的爸爸。 倪雾踮着脚，撑着伞盖住了裴淮聿跟女儿，眼神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下脚步。 “裴淮聿。”她轻声喊着。 男人回神。 漆黑雨夜，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这一瞬间，他竟然在幻想。 如果他真的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如果面前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看着她被淋湿的肩膀，他单手有力的抱着女孩。 另一只手臂伸出往前一捞，女人纤细的身躯靠近了他。 倪雾的手指有些局促紧张的紧紧攥着伞柄。 他的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 两人步伐一致。 女儿趴在他肩头熟睡。 倪雾撑着伞，她扬起脸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原来小小的一把伞。 真的可以容纳三个人。 身上被打湿的衣服，湿漉漉，带着冷气。 但是在他怀中，有一种异样的温度。 慢慢灼她。 也慢慢灼他。 - 蓝铂3号楼12层。 裴淮聿居住的地方。 他开密码锁，倪雾下意识的侧开脸不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倪雾听到他淡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脸颊，脸颊也是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脖颈，有些不舒服，这么大的雨，被淋湿了才是常态。 手指冻得有些僵。 打开门。 倪雾伸手想要从裴淮聿怀中接女儿，他先一步走到了侧卧，把女孩放在床上。 倪雾站在门口，看到他给岁岁盖了被子。 或许，他以后跟蔺诗宣结了婚，有了孩子，应该也是一个好父亲。 有什么东西，扫到了倪雾的腿。 她低头，这才发现，是那只金毛。 脸颊已经发白，看上去，有一定的年纪了。 她家里也养了两只狗，土豆跟肉松。 身上带着同类的味道，金毛在她的脚边嗅了嗅。 倪雾反应过来，这里是别人的家，急忙脱了鞋，看着鞋架上，只有男士的拖鞋。 倪雾以为，这里应该是有女士用品的。 蔺诗宣不应该也经常来吗？ 她弯腰打开鞋柜，身后传来裴淮聿的声音，“我家里没有女士用品，你随意就好。” 第46章 是失控了 等到雨小一点，也方便打车。 其实上次，倪雾对夜晚打车，都有阴影了。 但是生活，只能如此。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宜人。 侧卧有洗手间。 倪雾来到洗手间里面，洗了一个热水澡。 终于驱散了指尖的冷意。 她体质差，不洗个热水澡，淋了雨，第二天一定会感冒的。 手指按压了一下沐浴露。 清冽的海盐味。 很男士。 她看着这瓶沐浴露，动作缓慢又僵持，然后用沐浴球打出泡沫，涂抹在身上，忽然有一种被陌生的气息包围的感觉。 浴室里面的空气，稀薄又制热额。 倪雾站在温热的花洒下，清澈的水流包裹着她，从白皙的身体滑落，她垂眸的时候。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水流冲散泡沫，扫过平坦腹部，那一道已经淡到极致泛着浅粉的疤痕。 - 浴室里面有浴袍，是男士的。 黑色的薄绒，腰部系带。 倪雾咬着唇，还是选择穿上了，然后拿着吹风机吹自己换下来被淋湿的衣服，这样过个小时就能换上了。 她有些心疼自己这件大衣，沾了水。 这是倪雾在商扬打折换季的时候买的。 当时跟孟琳一起，孟琳打趣的说她把800的大衣穿出八千的感觉，再加上导购也推销的热情。 岁岁躺在床上睡得熟。 倪雾坐在床边。 手机上，裴淮聿还没有确认点她的转账。 他是不收，还是忘记看手机。 似乎是在陌生的环境中。 女孩轻声梦呓。 “妈妈。” 倪雾收了手机，轻轻的拍着岁岁的脊背，等到女孩睡熟了，她也躺在床边。 她只是看着岁岁的睡颜，忍不住伸手，纤细的手指弯曲，轻轻蹭着女孩的脸颊。 他以后跟蔺诗宣，也会有孩子吧。 他对岁岁都这么温柔。 对待他跟蔺诗宣的孩子，一定更加温柔百倍，倪雾忽然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倪雾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过来。 是门外，传来声响。 倪雾起身开了门，看着趴在门外的金毛，她蹲下身的时候抓住了胸前松散的浴袍领口。 “我知道，你叫nemo。” 女人压低了嗓音。 手指轻柔的摸了一下金毛的脑袋。 金毛似乎是很喜欢她一样，不停的蹭着她的手，倪雾也感受到了这个庞然萌物的热情。 她养了两只狗之后，才发现，宠物是需要陪伴的。 需要花时间，精力，倪雾每天晚上回家，都会牵着女儿的手，给土豆跟肉松套好绳子，带到小区里面散步。 看着金毛脸上发白，一看就是养了很多年了。 倪雾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裴淮聿。 他不喜欢宠物。 却养了很多年，并且把这只狗养的很好。 她伸手。 金毛也抬起前肢，放在她掌心里面。 倪雾笑着，“你好啊，我叫倪雾，我们上次见过面。” 金毛傻笑的样子，带着一点蠢萌。 倪雾完全想不出，裴淮聿这样的性格，会养这个品种的狗。 如果养的话。 刻板印象中，他应该会跟罗威纳很配。 钟表的时针指向11的时候。 雨势并没有减小。 天气预报预测的不准。 倪雾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女孩，心想或许今晚要留在这里了。 客厅里面很安静。 一片漆黑。 倪雾看着手机上百分之19的电量，想找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 走到客厅，视野漆黑。 她开了手机灯照明，扫了一眼客厅，倪雾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过度的打扰到裴淮聿。 如果能在客厅里面找到数据线，最好不过。 手机灯的光芒，扫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 立刻关掉了光亮。 倪雾没想到裴淮聿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瞬间，她站在了原地。 看着不远处模糊的轮廓。 隐约还能感受到，对方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倪雾也不想打扰到他。 她也不可能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之下，私自去他的书房卧室寻找数据线。 倪雾转身放轻脚步。 男人翻了个身。 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 倪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弯腰捡起，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了一下毛毯，然后还是选择帮他盖上。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随之，裴淮聿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夜，跟这双漆黑湛人的眼睛。 倪雾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手腕，对方攥的紧。 “裴...裴医生，我，我的手机要没电了，你有充电的...” 倪雾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感受到，对方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减轻了一点。 但是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 身体本能的产生一种异样的战栗。 “倪雾。” 裴淮聿的声音暗哑。 低声喊着她。 视野之内漆黑，但是女人的肌肤带着晶莹白皙。 像是夜露枝头的白蔷薇。 狭长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倪雾被他的眼神烫到了。 本能的低下头。 气氛，暧昧升温。 倪雾也感觉到了。 她的心脏跳的很快。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出现不可控的事情。 “我...我女儿要醒了...” 倪雾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出手腕。 男人的掌心像是滚烫的烙铁，力道大的仿佛可以在她腕间留下痕迹。 “裴...裴淮...唔——” 下巴被挑起。 男人的薄唇覆上来。 冷冽的气息也包裹了她。 倪雾瞪大眼睛，睫毛颤着。 看着他眼底，黑色的旋涡渐渐席卷了自己。 男人高挺的鼻梁与她的鼻梁相抵，他吻的，没有章法技巧，只是本能的含吮，单手托住她脖颈往上抬，手指揉捏着她的后颈。 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让倪雾几乎要窒息了。 她一瞬间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大脑空白一片。 她被吻的浑身软意弥散。 他的唇温凉，唇齿温度却灼的要把两人都融化掉。 倪雾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就是那慢慢要融化的冰淇淋。 “不...唔...不可以....” 她反应过来。 手指紧紧的抓着男人的衣袖。 左右侧开脸想要躲避。 “裴唔...” 呼吸重新的被吞灭。 这一切。 在裴淮聿的手指，深入女人的浴袍中，冰凉的指尖，沿着她的脊骨蜿蜒，倪雾猛地清醒过来。 她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呼吸不稳。 声音哑着。 “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 清醒过来的，又何止倪雾。 还有他。 男人眯着眸。 他的呼吸，没比倪雾稳多少。 目光之中，女人身上原本宽松的浴袍散开，她呼吸的时候，胸口起伏，柔软平坦的腹部紧绷着。 这件浴袍，是他的。 平时他穿的时候都很宽松。 何况是一个清瘦玲珑的女人。 倪雾后知后觉的抓住了衣领，她的肩膀轻轻颤抖，手指僵硬的快速把系带打了一个结。 裴淮聿喉结滑动了一下。 盯着她被亲的红艳的唇。 这个时候，他原本应该要说一句抱歉，以此证明自己的态度，是失控了，很不好意思。 但是那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面。 抱歉这种事，只能说一次。 而他现在，很清醒，也足够的理智。 他就是，对她有这方面的意图。 他不想说什么抱歉，给自己的清醒的冲动镀上一层假意的理由。 他可以虚假的抱歉一次。 仅仅只能一次。 第47章 妈妈，你不喜欢裴叔叔吗 到了第二天早上。 倪雾帮着女儿整理衣服，岁岁抱着她的脖颈，问她为什么会在裴叔叔的家里。 倪雾说，“昨晚上雨太大，暂时在裴叔叔家休息。” “那我要谢谢裴叔叔。” 女孩的声音，还有天真烂漫的眼睛。 让倪雾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上的荒唐一吻。 她的行为举止，或许是个异类。 她的闪躲担忧。 也把自己禁锢住。 按照正常的思想，裴淮聿好心让她们母女二人在这里过夜避雨，那么她们说一声谢谢，是一件最正常的事情了。 可是就在刚刚，倪雾甚至连打开这扇次卧门的勇气都没有。 “嗯，对，我们要去谢谢裴叔叔。”倪雾微笑着。 “妈妈，你这里是怎么了，怎么红了。”岁岁瞪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担忧的摸了一下倪雾下巴处一道红色的痕迹。 她不由得侧开脸。 在女儿懵懂担忧的目光中，脸都红到脖子根。 “被蚊子咬了。” “妈妈你骗人，这都是冬天了。” 岁岁眨眨眼，抱住她，“妈妈你脖子上怎么也有。” 倪雾有些哑然。 无法解释。 恰好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 她起身打开门。 金毛走了进来，摇着尾巴走到床前，跟岁岁一人一狗对视着，金毛是个温和的品种，尤其是裴淮聿养的这一条，没有一点脾气，见到人就笑。 “你好呀，我叫倪安。” 女儿很喜欢狗。 家里也养了两只。 她的小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金毛的脸，金毛糊了岁岁一手的口水，笑的有点傻。“你好可爱啊，你是裴叔叔养的吗？” 岁岁歪着脑袋。 金毛也有样学样的歪着。 “你多大了啊，我六岁了。” 倪雾也不知道这只金毛的具体年龄，但是看上去，并不年轻了，她看着女儿跟狗互动的开心，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时间让她学会记录关于女儿的一切。 握住手机的时候。 她看着上面满格的电量。 想起昨晚上，雨夜失控的吻，还有男人漆黑湛人的眼睛，他沉默着松开了她，从茶几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根数据线，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卧室的插头上有数据充电口，她回到卧室，看着一点点充入的电量，思绪崩离。 她不再是程青渺。 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他也没有认出自己。 她没有在他眼底看到嘲弄，他面对陌生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冲动吗？ 他看上去好像很冷静。 喜欢吗？ 倪雾苦笑了一下。 谁会喜欢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陌生人’。 天之骄子如他，放着名媛女友不碰，来找自己这个‘离过婚’的普通人。 她思绪微乱。 背后有人靠近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说，“他叫尼莫，再有五个月，就七岁了。” “哇，七岁了。”岁岁的手指很轻的揉着金毛的脸，在听到金毛的年龄的时候，她漂亮的眼睛瞪大了，她听陈奶奶说过，狗狗的寿命并不长，所以她每天晚上都要让土豆跟肉松来她的卧室，睡在她的床边，她第一次见七岁的狗。 “尼莫，你好呀。” 倪雾轻轻蹙眉。 看着这只金毛。 “他的血统看上去并不纯...是...” “是个萨摩耶串。”裴淮聿道。 岁岁问，“是萨摩耶跟金毛的狗狗吗？” “嗯。” “那他的妈妈是金毛还是爸爸是金毛呢。” 孩子的世界，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裴淮聿走进来，倒是很有耐心。 “叔叔也不知道，养的时候，尼莫已经三个月大了。” 倪雾咬着唇。 瞳仁轻轻颤了一下。 三个月的萨摩耶金毛串串。 是她... 在雨里捡回来的那只。 真的是她捡的那只。 他不是说... “我不养，我讨厌狗。” “程青渺，你要是把狗送到我的公寓，我就扔垃圾桶。” 他还是，养了。 岁岁还记得从裴淮聿的车底捡到土豆的事情，“裴叔叔，尼莫是你捡来的吗？长得好漂亮。” 裴淮聿的声音很淡，带着一点哑，“别人捡的，丢到我家里了。” 女孩听不懂。 她伸手。 尼莫不需要听指令，金毛似乎很喜欢跟女孩互动，主动的伸手放在她掌心。 倪雾距离裴淮聿不过一米的距离。 她也用倪雾的身份，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关于曾经的自己。 不是朋友。 不是前女友。 是，别人。 她，是别人。 “叔叔，谢谢你昨晚上让我们在这里躲雨。” 女儿说出了倪雾没有说出的话。 她就顺便装作了哑巴。 裴淮聿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女孩，“叔叔送你们回去。” 哑巴倪雾开口说话了。 “不用麻烦了，今天是周日，外面出了太阳，我准备带着她去动物园看看，从这里打车刚刚好。” 倪雾带着女儿走入电梯。 岁岁不忘回头挥手。 “拜拜裴叔叔，拜拜尼莫。” 电梯的门关闭的那一刻。 倪雾蹲下身。 “岁岁，你还记得妈妈之前叮嘱过你的话吗？不要告诉裴叔叔爸爸跟他长得很像。” 倪雾以前没想过会再见到裴淮聿。 她也从来没有对女儿掩饰过。 父亲的这个形象，她包装了一个童话般的故事。 死亡这个词对于孩子来说，陌生又悲伤又遥远。 倪雾也不想从小就给孩子灌输‘爸爸死亡’的悲伤谎言。 只能说，爸爸在外面工作。 很小的时候，岁岁喊过陈绍安一声爸爸。 陈绍安逗她，说跟你妈妈结了婚，你就要喊我爸爸了。 倪雾说，陈先生，你别逗她。 女儿落户，去幼儿园，都是陈绍安一手办理的。 从所属幼儿园可以直升松明小学，松明小学毕业后的初中，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就比如裴氏家的小少爷顾子墨，也会选择这个老牌小学做地基。 她跟陈绍安，各取所需。 但是她不会随随便便的让自己的女儿，喊其他男人做爸爸。 她的女儿，可以不需要爸爸。 她可以一个人，养好岁岁。 但是随着岁岁一年年长大。 终究会明白，爸爸外出工作，是一个谎言。 倪雾抽屉里卡包里面的那张照片。 是深夜中倪雾抱着女儿，她讲着故事书。 女孩轻声细语的一句询问。 源自于好奇。 因为每个人都有爸爸，只有她没有。 所以倪雾告诉女孩，照片上的人，就是爸爸。 “妈妈，你不喜欢裴叔叔吗？” 此刻，连六岁的女孩都能察觉出。 “岁岁，答应妈妈好吗？” 回避一个无法暂时无法回答的话题。 对于裴淮聿，倪雾无法用喜欢还是不喜欢来回答。 第48章 跟她很像。 孟琳先看到她下巴上的痕迹。 脖子上尚可围上丝巾。 下巴上某处的红痕，消了不少，但是她皮肤白，还是留下一道可以肉眼可见的颜色。 孟琳虽然八卦。 但是有时候，也很懂眼色。 压低嗓音，“有情况啊倪姐。” “没有。”倪雾打开电脑。 “你不会说是蚊子咬的吧，大冬天的，我可不信哈。”孟琳捧着她肩膀，“不过这也太生猛了吧，啃人下巴，这没个几天消不掉，我包里有遮瑕，特别好用，要不要遮一下。” 说着，就递了过来。 倪雾说了一声谢谢。 蔺诗宣的办公室传来声音，孟琳被叫了过去，过了十来分钟，孟琳的脸带菜色，无奈的摇着头轻手轻脚的从办公室走出来。 齐露招招手，“怎么了孟姐，这蔺总监怎么了，大清早的发脾气。” “不知道，好像跟她男朋友吵架了吧。”孟琳小声，“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我要收拾还让我滚。” 孟琳补充，“我听到她跟她妈妈打电话，说她男朋友要出去学习一段时间，错过了她的生日...” 倪雾打开手写板。 停顿了好几秒。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倪雾在办公室里面，从蔺诗宣办公室传来细枝末节的消息中拼凑出。 裴淮聿，去了安城。 即使倪雾自然的顺应自己的生活。 还是无可避免的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她去医院，提前在公众号上抢了董主任的号。 对方看着倪安的病历。 开了个彩超。 然后对倪雾随口一问，“你是小裴家里的亲戚吧。” 倪雾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小裴给我看过你女儿的病历。” “...不是。” 倪雾的回答让董为民抬起头，原本对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看着倪雾，他笑了下，“你跟小裴在处对象？” 倪雾瞪大眼。 没想到对方看上去非常稳重专业，心外一刀的董主任，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您，我女儿都这么大了。” “他特地叮嘱过我，让我看这小朋友的病历，还说如果你女儿手术，让我来主刀。”董为民还挺惊讶的。 因为裴淮聿的性格，董为民很清楚。 八年前裴家老太太做心脏手术。 董为民那时候第一次见裴淮聿，当时裴老太太的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20，手术就是赌。 那个少年，超脱同龄的稳重，跟他谈论手术方案。 少年才17岁，自学了甚至董为民手术多年才涉猎的相关知识，制作了预备手术方案。 少年的声音平静，“这是我用模拟手术室模拟过手术总结出来的，十次，我失败了九次。董叔，这一次，我赌我们会赢。” 裴淮聿高三那年，于绣惠做了手术，成功了。 董为民很少把天赋跟天才随意的冠在一个的头上。 因为这两词会磨灭掉对方的努力。 董为民也曾被誉为医学天才，他知道，天才是什么样的。 是17岁的裴淮聿。 裴淮聿去安城之前，拜托他看一眼倪安的病历。 这在儿外很常见。 他会诊的时候遇见过很多次。 这样的手术，一般，董为民会让团队的医生去做，他团队的医生，也足够的出色，面对这样的手术，已经非常成熟。 但是裴淮聿说，希望他来主刀。 董为民笑着，“什么朋友啊，要是你女朋友的女儿，那我必须得答应你了。” 团队里面另一个医生笑岔气。 “董老师，你说什么呢，女朋友的女儿，这女朋友的女儿喊裴医生什么啊，上次这小女孩来挂裴医生的号，可是喊叔叔的。” “裴医生，你这女朋友都结婚了孩子都六岁了啊。” 办公室里面，似乎都找到了一个调侃裴淮聿的话题。 平时很难从这个高岭之花身上找到其他的话题。 男人也只是淡笑着。 “您怎么说都成，这手术，我就当您应下了。” 倪雾最后说了两个字。 “同学。” 她补充，“我跟他是同学...” 董为民点了头。 “从同学的时候就开始谈了吗？” 倪雾开始对面前这个第一院心外一刀口碑赞誉度极高的董主任脱了一层滤镜。 对方跟陈老太一起跳舞的广扬舞大爷无二。 还非常语出惊人。 “董主任，您快别开玩笑了，我女儿都六岁了。” 董为民抬了一下手推着眼镜，“哎，这很正常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古板，我的思想接受度是很高的，你们要是真谈了，我也是很高兴的，难得他有个女朋友了。” 那小子还是第一次‘求’他给小女孩做手术呢。 敲门声中断了倪雾的话。 她带着女儿去做心脏彩超。 她为了节省时间，提前找黄牛约了超声科主任号。 没有排多少队。 很快就排到了她。 看着从彩超室走出来的人。 倪雾的神情短暂的有两秒钟凝滞，然后马上恢复了。 倒是岁岁认出来对方，甜甜的喊着。 “裴奶奶。” 于绣惠今天来检查，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老毛病了，身边安嫂跟一个中年贵妇陪着。 她看见女孩，顿时开心起来。 “岁岁啊，你怎么在这里啊，哪里不舒服吗？” 岁岁仰起头看向倪雾。 而倪雾，抿着唇，目光落在于绣惠身边的女人上。 其中一个是安婶，她在裴宅见过。 另一个... 穿着打扮品位极佳，面相带着几分冷意的中年女人，是秦菀卿。 倪雾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初秦菀卿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的厌恶。 像是看一块垃圾，一脚踩在她的尊严上。 之前在裴宅，她没有见到秦菀卿。 那时听说，裴家长子跟长媳，一同在英国陪着自己的女儿准备演出。 裴初嫣，伯克利毕业，五年前出道，被誉为21世纪最美小提琴演奏者。 这次，是她的五年环球巡演。 裴家夫妇心疼女儿，暂时搁置裴氏工作，陪着女儿准备演出。 下一站，就是松城。 还未售票，就被无数粉丝期待。 倪雾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扯了一下唇。 说自己的女儿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于绣惠听到后，打心眼里疼惜女孩。 还要给女孩引荐医生。 倪雾的耳蜗有些嗡鸣。 她感觉到秦菀卿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扫过。 但是对方的语气疏离却也客套。 很明显并没有认出她是当年的程青渺。 “当年妈的手术是董主任做的，等会儿去董主任的诊室帮忙问一下。”秦菀卿扶着于绣惠，她虽然不明白婆婆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且穿着普通的女生很是关注。 尤其对对方的女儿。 但是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倪雾带着女儿去了彩超室。 等到她们出来。 于绣惠跟秦菀卿还在这里。 或许是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内。 秦菀卿知道倪安跟顾子墨是同学这个缘故，笑容虽然还是疏离，但是也温和客套。 几个人一同朝着诊室的方向走。 秦菀卿打量着她，“你看上去很年轻，没想到女儿这么大了。” 倪雾也客套着。 她觉得自己吞咽，都有点生理性困难。 “您也是，看上去很年轻。” 到了诊室门口。 取了返诊号。 秦菀卿心里是不怎么喜欢婆婆这个举动，明明可以直接进去，明明有着显赫的身份，却非要跟寻常人一样恪守这种规则。 但是她也没有反驳，只是扶着于绣惠坐下。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无聊。 偶尔闲聊几句。 倪雾也轻声回应。 忽然安婶的一句话响起。 “大少奶奶，您跟倪小姐鼻梁长得都真好看，一样的秀挺漂亮，鼻尖还有颗痣，长得位置都一样嘞。” 第49章 宋雪卿 但是听者尴尬。 倪雾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像是秦菀卿，对方妆容相貌无一不精致，还带着一丝金钱权势堆积出来的凌人之气。 秦菀卿笑容优雅。 “我也觉得跟倪小姐很有缘分。” 这话，自然是客套话。 毕竟于绣惠表现出很喜欢对方家的女儿，又跟子墨是同学。 秦菀卿自然不会逆着婆婆说话。 她多看了倪雾一眼。 漂亮白皙，看上去显得文静柔和。 于绣惠笑着，左右看看，“可不是嘛，鼻尖这一颗痣都长得真漂亮，都是美人胚子。” 倪雾莞尔，随耳听之。 她鼻尖这颗小痣，是怀孕之后才长的。 稍微上点粉底，就会盖住了。 今天在医院里面，遇见裴家人，只是一个插曲。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倪雾打开手机，热搜上出现了关于裴初嫣的事情。 微博粉丝过千万，全球巡演的下一站就是松城，微博热搜预热，预约购票的人数超过百万。 倪雾不由得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 她很抗拒，遇见这些人。 那些记忆并不算美好。 甚至她拼命的往前跑，很想跟过去告别。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倪雾的思绪。 是外婆打来的。 “渺渺，这几天你姐姐要订婚了，家亮说一直联系不上你，你看看你有时间吗？一起去吃个饭。” 倪雾靠在儿童床边，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女儿，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出去，关上门。 “外婆，我就不去了。” 前几天，她收到了舅舅宋家亮发来的短信消息。 她的表姐宋嘉雯要订婚了。 自从当初舅舅舅妈用当年裴初嫣偷钱的视频事情威胁裴云贤跟秦菀卿，换来了姐姐进入裴氏的机会。 宋嘉雯也算努力，七年的时间，从裴氏南方分公司广告部的一个小员工，做到了分公司经理又调回了松城广告项目部经理的位置。 到现在，倪雾也是听外婆说。 男方家庭在松城有点势力。 舅舅舅妈也觉得扬眉吐气，倪雾这个手机号，外婆是知道的。 虽然她叮嘱过，不要告诉舅舅一家。 自从当年的事儿，倪雾就几乎没有跟舅舅一家来往过。 这七年，同在松城，几乎也没有见过面。 虽然她的手机上还是收到了舅舅发来的消息，外婆还是把她的手机号告诉了舅舅。 倪雾是可以理解外婆的。 但是也只能理解。 她知道外婆的年纪大了，丈夫的离开，跟女儿的离开，她想要家庭和谐安稳，舅舅毕竟是她的儿子。 外婆说什么，倪雾就听着。 她是外婆带大的。 但是也只是听，宋嘉雯的订婚宴，倪雾是不会去的。 倪雾可以不去姐姐的订婚宴。 但是外婆，她还是要去看的。 她抽了周末的时间，原本打算带着岁岁一起，但是路程来回近百公里，就拜托陈老太先照看女儿。 她买了一点营养品，大巴车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到了青云县宋家坪。 倪雾从小，就住在这里。 村口坐着不少脸熟的长辈，但是他们都认不出倪雾，看陌生人一样看她，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村口路过的蚂蚁都要盘问几句。 这些人，倪雾都认识。 以前的时候，倪雾每次周末回来，表面上这些人很和善，喊着她渺渺，等到她走远了几步。 笑声越来越大。 “美云家这个外孙女是越来越胖了。” “走起路来胸前一颠一下的，还是个学生就会勾引人了。” “听说学习成绩不错呢。” “不错又能怎么样，过了18岁找个婆家，学习好照样也得结婚不是。” “胖成这样，要是瘦一点啊，我还有个侄子...可以撮合一下。” “你侄子不是脑瘫吗？” 他们明明知道，她当初是为了给外公做骨髓移植，吃了很多很多激素药导致的肥胖。 他们也是看着自己长大，也知道自己当初瘦的时候。 那些姨姨婶婶，也是女人，说出来的话永远是攻击女性的，对一个正在上学的高中生，品头论足。 而现在，这些村口嘴碎的大爷大妈。 好像少了几个。 这几年，陆续病死了。 旧的死了，新的补上。 一个村里，永远不缺嘴碎的。 倪雾走进来的时候，还有人问她，“找哪家的亲戚啊。” 倪雾没理会。 她双手拎着的东西有些沉，径直往里面走。 宋美云的家在胡同深处，红漆铁门，倪雾用钥匙打开门，外婆在院子里面洗衣服，旁边两只狸花猫蹲在她脚边。 看到倪雾，外婆愣了一下然后擦着手起身。 “你这个丫头，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倪雾快步走过去。 放下手里的东西。 “我不是给你买了洗衣机吗？这么冷的天，用洗衣机就好。” “就两件衣服，用洗衣机多浪费啊。” 倪雾握住了外婆的手，斑驳如老树根一般的手，她心里有些难受。 岁月时光过得太快了，倪雾现在还能追溯到自己小时候，她四岁的时候，外公也在，那个时候，舅舅虽然结婚了，但是还很正常，舅妈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姐姐就比她大两个月，她们在院子里面跑。 一家人在院子里面吃饭。 一个小木桌，烟火人家。 倪雾今晚上，留在这里。 房间是她从小住到大的。 “你姐姐前天订婚，排扬可不小，嘉雯现在变化可大了，那个男方啊，听说家里很不错。” 倪雾没去，也不想了解。 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美云也看出她不想听舅舅一家的事儿，她的年龄也大了，陪不了这个外孙女多久了。 看着倪雾，她就想起来自己的女儿。 女儿更锐一点，这个外孙女，看似柔和，但是母女的底色是一样的。 “渺渺，你跟绍安怎么样了，感情还好吗？” 之前倪雾想要让外婆放心。 就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她确实结婚了。 但是，她没告诉外婆，自己跟陈绍安只是交易，各取所需的闪离。 当然，她帮着陈绍安应付了他病床上的父亲，满足了他父亲想要看儿媳妇的心愿，陈绍安也帮她处理了女儿入学的问题，也帮着跟她一起来到了青云县见了宋美云一眼。 倪雾轻声说，他公司调动。 在美国硅谷。 外婆虽然觉得异地不好，但是还是觉得男人需要有更好的事业，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打电话的时候经常询问。 倪雾不想让她太担心自己。 外婆没过过多少好日子。 倪雾其实从亲邻之中听到过关于妈妈的事情。 妈妈跟舅舅是龙凤胎。 倪雾的妈妈。 21岁就生下了倪雾。 倪雾一岁的时候，妈妈就跟爸爸离了婚，走了。 因为她心里有个初恋。 她恨外公外婆拆散了他们。 舅舅，结婚靠着外公外婆的积蓄过日子。 倪雾1岁的时候，就是被外婆抱着养大的。 她见过舅妈指着外婆的脸骂她为什么还不死。 也见过外公白血病躺在医院里面舅舅对外公说。 “爸，你也治不好了，要不你走吧，你再这么病下去，我跟秋芳都要离婚了，我的家要散了。” 然后外公不是死于并发感染，是死于喝药。 倪雾打开衣柜，听着外婆的话，她含糊的回答了一句。 “他工作忙，我们挺好的。” 倪雾也不希望外婆再操心了，外婆一直问，岁岁是谁的女儿，那个男人是谁。 倪雾回答不出来。 她耻于回答，那一段无疾而终的地下恋。 从衣柜里面拿出一床被子，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是一张照片。 她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张全家福。 外公，外婆，舅舅跟...妈妈.... 那是年轻的时候。 倪雾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妈妈的照片。 只知道名字。 她的妈妈叫宋雪卿。 没想到，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清瘦，眉眼漂亮带着几分张扬自信。 倪雾觉得有些眼熟，放下手里的被子。 弯腰捡起。 第50章 我今晚上在这里陪你好吗？ 先一步弯腰捡起来。 “睡吧，不早了。” 外婆躺在床上。 照片压在枕头下。 倪雾看着外婆情绪有些不好，嗯了一声，她的妈妈这27年来，就没有什么消息，倪雾觉得，外婆忽然看到妈妈的照片，应该心里很难过。 一时间，看着外婆苍老的白发，就没有问。 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临走的时候。 外婆塞给她一张卡。 “你这几年给我打的钱，我都存下来了，你给岁岁把手术做了，我还有点积蓄。”见倪雾不要，外婆又叹息了一声，“这个钱你要是不拿，秋芳就过来拿走了。” 倪雾这才收下。 回去的时候，倪雾去了一趟银行，看了卡里的钱，这七年，她陆陆续续给外婆打的钱，几乎都在这里，外婆一点都没有动。 如果今年年终奖金按照她的预期，给岁岁做完手术，把外婆也接过来住在一起。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 安城。 上午十点，参观心外科一扬大手术，安城心外第一刀孟宗文带领团队亲自操刀，并且各大媒体直播，最后也算有惊无险，七个小时的手术，顺利完成。 手术室外，孟宗文接受了五分钟的采访之后就让团队上前，他离开了人群中心，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的裴淮聿。 “孟伯父。” “晚上回家，一起吃个饭，你伯母在家里等着你呢。还有念微，知道你今天来，问了我好几次。” 安城孟家是医药世家，孟老爷子以前是老军医，跟裴淮聿的外公，是旧相识。 每年，裴淮聿都会找时间来看望。 近些时日，孟老爷子身体多有不爽快，不久后就是孟老90岁大寿，裴淮聿这次前来，也准备了礼物。 晚上到了孟家。 孟家小女儿孟念微，今年25岁，气质窈窕，看见裴淮聿来了，脸颊一红，几步小跑着走过来。 “淮聿哥。” 裴淮聿其实有些头疼。 他是知道孟念微对自己的心思。 裴老太常年打牌的那个牌友蔺夫人的女儿蔺诗宣，已经够让他头疼了。 他让老太太回绝蔺家。 老太太让他多相处一下。 前日是蔺诗宣的生日，裴淮聿给蔺诗宣发了微信。 他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段家里促成的相亲，可以结束了。 估计是蔺夫人又去找裴老太撮合，老太太这几天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 此刻，孟家。 裴淮聿看着不远处的孟念微，疏离冷淡的低声应着。 看着他面色淡淡，孟念微咬着唇，眼底带着几分失落，看了一眼自己妈妈，孟夫人也心疼女儿，知道女儿喜欢裴四很多年了，眼下也想撮合一下。 又给了自己老公使了个眼色。 孟宗文忙了一天的手术，现在刚刚坐下，低声叹了一下，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看向裴淮聿。 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境，以及他从专业的角度看面前这个年轻人，裴淮聿都足够的出色。 “淮聿，这次在安城多留两天，你每次来啊，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明天正好休息，让念微带着你去逛逛，安城这几年也出了很多年轻人喜欢的网红旅游景点，很有意思。” “不用麻烦了...”裴淮聿说道，“我明天上午约了朋友，陈治怀教授的演讲课在安大，我好久不见陈教授，准备跟朋友明天去拜访一下。” 孟念微看向自己的父亲。 孟宗文点头，“也好，我也许久不见陈老了，陈老的身体老当益壮，上个月在我院检查，除了血脂高一点，其他的都很稳定。” 裴淮聿在孟家吃了饭。 孟老跟孟老夫人在崇陵寺小住，裴淮聿就准备过几日再来打扰。 第二日他将给孟老的寿礼送了过来，一封白鹤松山图，明代真迹，裴淮聿托了朋友，从英国地下马扬拍卖花了200万英镑拍下。 他在安城待了十天。 孟念微发过几次邀请，裴淮聿都以工作为由拒了。 这天，孟宗文晚上组了个局，松城市第一院来进修学习的几个医生一同前往，这种官方一点的局，大多人都是到齐的，今晚上裴淮聿也多喝了几杯。 散扬的时候，裴淮聿的身形摇晃了一下。 他单手拎着外套，步伐踉跄几分。 “淮聿哥。”忽然一道香风扑过来。 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 裴淮聿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他神情恍惚，声音沙哑。 盯着面前这张瓷白的脸。 女人穿着浅蓝色的毛衣裙，笑容恬静又带着几分娇。 男人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下。 “你不是在松城吗？” “淮聿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孟念微的眼底带着关切，她扶着裴淮聿的手臂，看着男人俊美白皙的脸，脸颊冒着热气。 而且裴淮聿，意外的没有抽出手，而是眼神迷蒙的盯着她的脸，跟着她一同走出会所。 到了下榻的酒店。 裴淮聿头脑昏胀，走路几步不稳。 臂弯处搭着的黑色夹克掉在了地上。 孟念微扶着他躺在床上， “淮聿哥。”她看着男人面颊涨红，带着酒气，不像是前几日在家宴上冷淡疏离的样子，看着这张英俊深邃的脸，她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凑上前。 “淮聿哥，今晚上，我留在这里陪你好吗？” 第51章 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他 就算是裴淮聿对自己再疏离冷漠，但是两人要是发生了实质关系，哪怕，没有发生什么，只要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裴家也一定会让裴淮聿娶了自己。 她听说，裴淮聿最近在跟蔺家的千金相亲。 两家有联姻的打算。 那凭什么，她不可以。 裴淮聿是喝醉了。 意识涣散。 再加上在安城这几天，他有些水土不服。 他离开松城，去任何城市，都要适应几天。 原本就发胀的头脑因为今晚上的酒局，醉意朦胧。 面前倪雾的脸忽然凑过来，带着带着一股浓烈的女士香水，馥郁的玫瑰，仿佛在空气中燃烧。 那不是倪雾身上的味道。 她是干净的，淡雅的。 裴淮聿整个人猛地清醒了两分。 抬手，捂住了孟念微凑上来的红唇顺势往前推了一下。 “淮聿哥...”孟念微一怔，似乎是有些受伤，再看到裴淮聿的眼底慢慢清明，她的脸颊羞赧的涨红，却也不想放弃。 “淮聿哥，我们从小就认识，我5岁那年，随着我妈妈去裴家小住了半个月，如果裴家要联姻，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念微，你从小跟初嫣一块玩，初嫣是我侄女，我也把你当做晚辈。小时候，你随着初嫣喊我一声小叔叔。” “侄女...”孟念微的眼眶一瞬间红了。 裴淮聿拿出手机，拧着眉给孟念微叫了一辆车，“我对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刚刚是我喝多了。” 他恍惚中以为看到了倪雾。 以为是酒后的一场梦。 “为什么！淮聿哥，我不要做你的侄女，我就比小两岁，你看看我好吗？”孟念微边说着，忽然咬着牙，双手自后，拉开了背面裙子的拉链，蓝色的针织长裙褪下，露出了晶莹的肌肤。 “孟念微。”男人冷斥了一声。 那声音，那语气。 包括看向她疏离寡淡的眼神。 漆黑深邃的眼睛。 完全像是长辈看向一个要失足的晚辈的眼神。 亦或者，像是学院里面，老师看向学生那种带着一丝丝警告的呵斥。 孟念微一颤，忍不住哭了。 她穿好衣服，羞愤的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裴淮聿双手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床头灯光明亮，耀的刺目。 他起身，从茶几上的烟盒拿出一根烟。 点燃猛地抽了两口。 原本他觉得这段时间离开松城，可以好好的调理一下心情。 让自己不要有一些荒唐的想法。 但是现在，好像心情并没有多好。 男人走到落地窗前，面色冷峻深邃。 看着晚风吹起浅蓝色的窗纱，像是女人穿着蓝色的长裙走路荡的裙摆，带着淡淡波纹。 如果刚刚吻他的，是倪雾。 他会制止吗？ 如果刚刚在自己面前哭着脱衣服的是倪雾，他会让她离开吗？ 仅仅是一秒钟。 他的心里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不会。 他只会把她压在床上，甚至觉得她脱裙子的速度太慢了。 他怎么会对一个结婚有孩子的女人，有这样的冲动。 裴淮聿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违背道德。 他找不到答案。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裴淮聿嗤笑一声，薄唇淡勾，他不信这个。 多么漂亮的女人他都见过。 孟念微不漂亮吗？ 年轻，漂亮，家境好。 还是说，他还是没放下程青渺。 在他最想要见程青渺的时候。 有一个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出现。 她消失了，把当年交往中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却也把他困在了原地。 明明是她先威胁了自己。 为什么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离开的也是她。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跟程青渺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这种相似，或许不是颜值长相身材。 而是一种感觉。 说话柔柔的语调，委屈红着眼的样子，笑起来淡淡莞尔的样子。举手投足甚至她抬手抚头发的样子，都有几分程青渺的感觉。 裴淮聿看着落地窗前，印着自己的面部轮廓，依旧的沉静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么样压制住胸腔里面这一头饿狼。 抽了三根烟。 裴淮聿看着面前被风吹得飘起来荡漾的浅蓝色窗纱。 像是女人走路的时候，被风扬起的裙角。 窗纱吹碰到他的腿。 若有若无的温柔触碰。 男人眯了眯眼睛。 拿出手机。 手机里面两张卡。 两张都是私人号码。 他还有一个工作备用手机，里面放着的工作号。 此刻，他用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倪雾发了一条短信。 “你穿蓝色裙子很漂亮，以后少穿给别的男人看，也别对其他男人笑。” 因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他自己。 - 倪雾临睡觉之前收到这条短信。 她吓得手机要丢出去。 一个陌生的号码。 看这个语气，像是一个男人。 她赤着脚下了床，把窗帘拉上，又打开了门口的监控看了一下，门外没有人。 捂着胸口，倪雾将门反锁。 这个小区，平均中老年人口居多。 物业还算可以，平时也没出什么事儿。 这条骚扰短信，倪雾马上拉黑，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中午吃饭，她跟孟琳齐露两人吃的金茂大厦22楼的员工餐。 吃的时候，孟琳提起昨晚上她在洗澡，结果合租室友的男朋友忽然来了，她穿着浴袍跟人打了个照面，很尴尬，跟合租室友吵了起来，晚上带男人来合租房，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孟琳准备这周就搬家。 倪雾打开了几个租房软件，通勤稍微方便一点的，近一点的，价格都不便宜。 齐露说，“那这周六我跟倪姐陪你一起搬家。” 倪雾周末也有时间，就点了头。 就说起了昨晚上自己收到一则骚扰短信的事儿。 她在垃圾箱里面找出那条短信。 齐露说，“我表妹夫是咱这个区的片警儿，通过手机号应该能查出这个人的个人信息！” 第52章 呆的可爱 倪雾这几天，除了收到那一条骚扰短信后，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也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她的生活照旧，接送倪安上放学的时候，偶尔遇见顾子墨。 来接顾子墨的。 有时候是安嫂，是司机，也遇见两次裴婧书。 但是没有裴淮聿。 远远的看见，顾子墨会朝着倪雾挥手，喊着她，朝着他跑过来。 倪雾发现，顾子墨这小半个月的时间，瘦了一点。 她摸着男孩的脸，微微弯腰笑着。 “倪倪，我们去吃馄饨吧，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今天来接顾子墨的是裴婧书，她下了车，倪雾抬头的时候跟对方对视了一下，两人都轻笑了一下，裴婧书几步走过来，摸着儿子的后脑勺。 “他这几天在家里减肥呢，什么都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面谈恋爱了呢。”说着，裴婧书看了一眼站在倪雾身边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长得漂亮，而且跟裴家也有缘分，这脸蛋鼻梁，要是她抱着出门，说是她女儿都有人信。 裴婧书以为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 晚上还趴在床上用扭扭爬爬的毛毛虫字体写情书。 要不是她是亲妈。 真的认不出自己这个儿子的字。 写的跟甲骨文一样。 什么倪，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而且最近鸡腿也不吃了，火鸡面也不吃了，开始减肥了。 男人开始减肥，这就要出事了。 裴婧书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 “那就一起去吃馄饨吧，上车，倪小姐，我带着你们一起。” 倪雾笑着点头。 岁岁上车的时候，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裴婧书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座。 她怀孕的时候，特别想要一个女儿，然后生了顾子墨，此刻看着倪安，又觉得心里格外喜爱。 莫名的觉得很有缘分。 裴婧书又从老太太口中知道女孩有心脏病，这么小的孩子，还要遭受病痛折磨，裴老太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做了手术，裴婧书很了解这种感受，当下加上了倪雾的微信，给倪雾推了裴淮聿的微信。 “这是我弟弟，市医院心外的医生，他的老师是心外一刀董教授，前段时间子墨生日，你带着倪安来参加，应该见过他的。” 裴婧书之前在leo的生日会上，看到自己的弟弟摸了一下倪雾的后背，当时她愣极了。 但是人家，不过是越过倪雾，给小女孩递一块蛋糕。 裴婧书又无语极了，无语自己。 人家倪小姐都结婚了，自己怎么还瞎想呢。 而且她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自己弟弟吗？ 老太太给裴淮聿张罗相亲，他避之不及。 勉强应付了事。 虽然这位倪小姐长得不错，但是人家女儿都六岁了。 倪雾看着这个微信。 哑然了几秒。 然后略做尴尬的低声，“谢谢。” 且不说，她加过裴淮聿的微信。 下意识的点进对话框。 她跟裴淮聿，没有任何的聊天记录。 “我弟弟这段时间出去进修，应该明天回来，你到时候可以去医院挂他的号。”裴婧书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女人姣好白皙的脸，温柔美好，她补充了一句，“我那个弟弟看上去冷淡疏离了一点，感觉不是很好交流，但是他绝对不是针对谁，你不要见怪。” 倪雾扯了一下唇角。 低声应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键盘，手机页面上，还保持着裴淮聿的微信界面。 一个问号的标点发了出去。 一个玫瑰的表情... 倪雾一愣。 呆住了。 然后马上撤回。 继而关掉了手机页面。 内心惴惴。 她撤的这么快，他应该没看到吧。 她不是有意发消息的。 也就是过了几秒钟。 手机，在女人的掌心震动了一下。 裴淮聿：“？” 接着。 裴淮聿：“什么事？” 倪雾看着这条消息，揉了一下眉心，又熄了屏。 - 裴婧书等红灯的时候，给自己弟弟发了一条消息。 “我刚刚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女儿有心脏病，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了，你加一下。” 裴婧书怕裴淮聿这个性格，不会同意好友。 于是又发，“你给我个面子，你的医者仁心呢？” 裴淮聿没理她。 要不是车里还有人，她就直接语音轰炸了，此刻裴婧书耐着性格打字，“她跟女儿就在我车上呢，我们要去她家小区门口饭馆吃馄饨，那个女孩特别可爱，一看就跟我们裴家有缘分，还是leo的同桌呢，leo最近开始减肥，上学还要在身上喷香水，一看就是恋爱了...” 裴淮聿依旧没回。 反而坐在后座的倪雾。 手机又震了一下。 “再不说话，我打电话了。” 倪雾立刻打字，“抱歉裴先生，我刚刚不小心误触到了键盘。” 然后她又发送了一句。 “打扰了。” “我这个号是私人号，如果有什么病情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可以周二周四门诊挂我的号。” 倪雾看着男人发的这句话。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懊恼，刚刚怎么就不小心误触了键盘。 而且怎么还尴尬的发了一个玫瑰花的表情。 对方的语调公式化又冷淡，她熄了屏。 过了几分钟。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周二上午的号没号了，你如果着急，可以加号。” 倪雾咬着唇。 “不麻烦了。” 然后又加了一个字，点了发送。 “不麻烦您了。” 非常的恭敬又客套官方语调。 - 倪雾没想到，裴婧书是一个非常热情直率的人。 完全没有任何的架子。 难怪顾子墨的性格也这么好玩。 顾子墨第一次吃这家店的馄饨，语调夸张又可爱率真，而裴婧书也是。 “哇，真好吃，比我家厨房的五星厨师做的都好。” “leo，你偷偷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现在才告诉妈妈！” 简单的食物，简单又老旧的店内装修，完全不像是这些世家权贵千金来吃饭用餐的地方。 “是我舅舅带我来吃的。”顾子墨打了一个饱嗝，唇角油亮亮的，裴婧书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市北，距离中心市南有点远，裴淮聿来这里做什么。 顾子墨忽然看向店门口。 “舅舅！” 男人推门走进来，店内温度适宜，刚刚走进来，裴淮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瞬间泛起雾气。 倪雾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黑色的大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西装，这样的打扮其实很千篇一律，倪雾在公司电梯里面见过多数，但是穿在他身上，挺阔有型，说不出的英挺俊硕。 裴淮聿看了一眼，然后几步走过来。 加了一把椅子，坐下的时候，镜片上还带着淡淡雾气。 盖住狭长漂亮的眼尾。 他看着倪雾。 自己的左手边。 白色呢大衣脱下了放在膝上，里面穿着浅蓝色丝绸质感的衬衣，乌黑丝绸般的长发吃饭的时候随意的扎了一下，此刻怔愣的微张着唇，看着他。 有点呆的可爱。 何止倪雾惊愕。 裴婧书道，“你怎么回来了。” 裴淮聿双膝叠了一下，“您让松城的机场安保把我扣住了吗？我还不能回了。” 裴婧书瞪他。 她微笑着看向倪雾，“这就是我弟弟，你见过的。” 倪雾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正好也缓解了她的一丝尴尬。 急忙拿着手机站起身。 齐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前两天我不是找我妹夫查那个骚扰你的手机号吗...” 第53章 拉拉扯扯 倪雾起身往外走。 手机里面，传来齐露的声音。“我妹夫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对方现在还在骚扰你吗。” 倪雾想了想，“没有，我已经拉黑了。” 她平时除了工作，也很少社交，每天就回到家，哪里会得罪谁。 “那应该是发错了吧...我妹夫也不敢告诉我，就说对方家里很厉害。”但是齐露跟倪雾工作四年了，她也算比较了解倪雾，倪雾的圈子简单干净。 倪雾这两天，拉黑了对方，对方也没有继续用其他的骚扰自己。 难道真的是发错了？ “我妹夫说了，对方家里势力很大，如果只有短信骚扰，没有实质性的，一般...你想想你有得罪了什么富家公子吗？”齐露没敢明说，她妹夫说了，手机号的主人，住的地方，在松城是算顶了。 “没有。” 店内。 顾子墨见倪雾走出去了。 吃饭也不香了，抬着头扯着脖子往外看。 然后一只大手，扭着他的脖子。 裴淮聿抬了眼皮，“吃饭。” 顾子墨无声的反抗，伸手，在裴淮聿的裤子上擦了擦。 男人低头看着那只小油手抓着自己的西裤，皱着眉，正准备伸手拍开。 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端着一杯水递过来。 女孩的声音稚嫩清脆。 “裴叔叔，你渴吗？” 裴淮聿看着小女孩。 眼睛圆圆的，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 眨眼睛的时候，带着光。 “嗯，岁岁渴吗？那边还有橙汁跟酸奶，叔叔带你去买好不好。” 裴淮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对着女孩说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温柔。 温柔到罕见。 一边的裴靖书猛的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异类一样看向他。 她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这个弟弟说话用这种语调啊。 男夹子！ 是谁附身到裴淮聿的身上了吗？ 快点从她弟弟身上下来。 顾子墨拧着眉毛。 他喊了一声妈妈，裴靖书惊愕的看着裴淮聿握住女孩的手，两人走向前台买饮料。 顾子墨低头猛地喝了一口汤，嘀咕了一句。 今天妈妈跟舅舅都好奇怪。 倪雾接完电话，回到了店内。 看着她轻蹙着眉毛，裴靖书询问是否遇见了什么事情。 倪雾轻声说。 “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接到了一个骚扰短信。” 她毕竟跟裴靖书也不熟，只是偶然相遇，虽然对方热情率真，但是自己也不能没有边界感。 裴靖书皱着眉，“现在的男人啊真是，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你平时下班也小心一点，身上带个电击棍跟防狼喷雾。” 裴淮聿瞥了她一眼。 淡勾着的唇角肉眼微见的一僵。 倪雾很认真的对裴靖书说了一声谢谢，虽然跟裴靖书萍水相逢，但是对方热烈真诚。 她见过秦菀卿，但是秦菀卿跟裴靖书，完全不一样。 顾子墨咬着虾仁，他左看看右看看，“倪倪，什么是骚扰短信啊，有人欺负你吗！我会保护你的！” 裴淮聿抬手，轻易的捏住了男孩的后颈，按了一下让他坐下，他沉声，“好好吃你的饭，这次不减肥了吗？” 顾子墨扭动着，瞪了一眼裴淮聿，低头吃饭的同时，掐着裴淮聿的大腿。 舅舅每次都打扰自己英雄救美！ 他化悲愤为了食欲。 再加上这几天他很认真的减肥，终于控制不住了。 低头把一大碗馄饨吃的干净。 擦了擦嘴。 嘟囔着，“舅舅，你怎么来这里了。” 裴靖书也看向他。 “是啊，你怎么来了。” “这家店写你裴靖书的名字了吗，我就不能来吗？”裴淮聿皱着眉，英俊的眉眼看着碗里漂浮的紫菜虾皮，他拿了筷子，一点点的他挑出来。 黑眸垂敛下的时候。 余光中看到倪雾的腿。 黑色的牛仔裤，冬天的衣服厚重，但是余光之中，女人的腿笔直，纤细，修长。 男人的视线缓缓上移的时候。 对上了一双清透的眼睛。 她素颜，脸上一点妆感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唇上最后一点口红也淡没了。 鼻尖上一颗小痣，让她整张脸，灵活又带着一种娇俏的漂亮。 她平时上妆的时候，这颗痣也会盖住，盖住的时候，整张脸会柔很多。 裴淮聿皱着眉，盯着女人的鼻尖。 倪雾也看向他。 然后两秒，移开。 裴淮聿也没说话，低头吃了一口馄饨，有些漫不经心。 第一口吃到虾仁的时候，他眉心折痕加深了一点，还是咽了下去。 他总是反复的觉得她很熟悉。 却也反复的觉得她陌生。 裴淮聿不喜欢这种太脱离控制的感觉，就比如，他听到裴靖书说要跟倪雾来这里吃饭，他刚刚下飞机，也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 裴家并没有太严苛的用餐规矩，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也不必刻意的等待长辈用完餐才能起身。 吃饭的时候。 裴老夫人跟裴靖书，永远都是话最多的。 就像是现在。 “倪小姐，我手里正好有几张音乐会的票，我有个侄女，小提琴巡演下个月在松城举办，到时候你带着倪安一起来吧。” 倪雾没想到对方会邀请自己。 一时间有些哑然。 在裴靖书的角度上就是善意且热情的邀请。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跟裴初嫣的事情。 “额我...好，如果我那天有时间的话...” 倪雾很想拒绝对方。 但是她发现，只要身边的人对自己表现出一点善意温柔，她都会想着努力的回馈对方。 她太珍惜这种善意的温柔。 即使倪雾知道，这样或许，会很累。 - 吃完饭，倪雾跟裴靖书还有顾子墨挥了挥手，跟顾子墨约定下次再一起吃饭。 就带着女儿朝着小区内走。 裴淮聿靠着车，点了根烟。 眼眸深暗，看向不远处。 顾子墨坐在车里，趴在窗户上，“舅舅，你听到了吧，倪倪主动提出要跟我约会哦，就在下周，你说下周的天气冷不冷啊，我想穿倪倪送我的卫衣...这样会显得正式一点...” 顾子墨满脸的纠结，小嘴叭叭的没停。 但是他说了一大堆，裴淮聿看都不看他。 他一直，看的是另一个方向。 那就是倪雾跟岁岁离开的方向。 女孩走了一会儿，觉得累，倪雾弯腰把她抱起来，她很瘦，抱着女孩有点吃力。 走了几步，女孩就拍着她肩膀要下来。 她跟小区里面其他的住户似乎都认识。 经过的时候微笑着打着招呼。 还有一个... 男人。 裴淮聿挑着眉，眯起眼睛。 看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人长相普通，个子不高，穿着打扮，也没什么品味可言。 倪雾笑着跟他打招呼。 唇红齿白的明媚。 裴淮聿眉心褶皱加深，他单指掐着烟。 笑什么笑，对一个男人笑这么开心。 看女孩对这个男人陌生的程度，对方不是她老公。 而且，他不觉得倪雾会这么没有品味，喜欢上一个看上去普通且平凡的男人。 尤其是这种，看上去斯斯文文弱弱的。 戴着个黑框眼镜。 眼镜男抱起了女孩。 然后笑着跟倪雾并肩走。 裴淮聿掐了烟，大步朝前走过去。 也不知道是倪雾跟眼镜男散步悠闲缓慢，还是男人的长腿步子快，没几步，裴淮聿就走到两人身后。 女孩趴在眼镜男的肩膀上，看着裴淮聿。 然后有些惊喜的喊着，露出一双小虎牙。 “裴叔叔。” 下一秒，裴淮聿伸手，将倪安从眼镜男的怀里抱过来。 岁岁很自然的抱住了裴淮聿的脖子。 倪雾转身，她惊讶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人。 还没说话。 男人单手抱着女孩，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抓住她的手指。 “倪小姐，这是...”王林砚愣了一下，看着倪雾被那个身形高挑英俊的男人带走了，他下意识的往前跟了两步，男人回过头，视线冷意弥漫。 王林砚僵在了原地。 “裴淮聿，你怎么来了。” 倪雾被他抓着手腕，不得不跟着他走。 男人的力气大，她试图挣脱。 又没有很大幅度的挣扎，女孩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脸上带着笑意，是看到裴淮聿的时候露出的惊喜的笑容。 倪雾看得出来，岁岁很喜欢跟裴淮聿相处。 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力量。 她过度的挣扎，会显得两个人在吵架，再吓到了女孩。 一直走到单元楼。 裴淮聿才看了她一眼。 压着嗓音里面的浊气，“你老公不在家，你随便跟一个男人在小区里面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人看见。” 倪雾没想到，他竟然还先发制人了。 他拉着自己走了一路，看见的还少吗？ 顿时有些无语。 她觉得裴淮聿很奇怪。 盯着男人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灼热。 “裴淮聿，现在跟我拉拉扯扯的是谁？” 第54章 第一次去，她的家 裴淮聿从小到大，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就没有栽过跟头。 尤其是在感情上。 可能唯一栽过一次，是有个女人威胁了自己。 然后又悄无痕迹的消失了。 第二次，裴淮聿觉得，那就是现在。 他嘴上说着她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但是真正握住她手不松开的是他。 她说对了。 裴淮聿也承认。 但是他又不想承认。 他沉默着，面色沉下。 握着她的手往单元楼的方向走，她说中了他经过掩藏后微妙的心思。 他唯一的回应应该当下放开她的手，或者是反驳几句。 但是裴淮聿只是面色冷沉的越发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腕。 他步伐走的很快。 但是单手抱着女孩，很稳。 岁岁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倪雾，小声的喊着，“妈妈。” 但是女孩的眼底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 倪雾点着头。 周围有经过的邻居，看了他们一眼，两人这副表情，一个不情愿，一个沉着脸，如果不熟悉的会觉得，这是一对颜值颇高，吵架冷战的小情侣。 但是这个小区里面，到处都是陈老太太的牌友，老年舞蹈团的朋友，个个儿都认识倪雾。 看着倪雾，又看看裴淮聿。 到了单元楼，刚刚走了两层楼梯，一楼的门打开，两个人老太太走了出来。 正好跟倪雾打了个照面。 都愣了一下。 裴淮聿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其实他并不想松开。 但是他也知道，这里都是倪雾的邻居，他的举动，超出了道德范围。 倪雾，结婚了。 而且跟她婆婆住在一起。 他的矛盾，他的纠结，都掩盖在一张平静的面孔之下，抱着女孩，跟两个老太太擦肩，往楼上走。 老太太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了一下。 “这不是陈老太楼上的女人吗？” “这男人谁啊，打扮的这么...看上去挺有钱的。” “这倪雾挺有本事啊。” “她跟陈老太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啊，我可是听说了...他们离....” 白发老太太这句话还没说完。 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裴淮聿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容冷峻，眼底迸发冷意，看向两个人。 那老太太吓了一跳，跟旁边的老闺蜜左右看了一眼。 倪雾简装急忙说， “抱歉啊顾婶，宋阿姨。” 这次，是她推着裴淮聿的后背往楼上走。 她有些恼的瞪着他。 咬着唇，着实有些无奈。 裴淮聿被女人推着。 道不算大，对于他来说，力道不算大，但是对于倪雾来说，已经是很用力了。 他下意识的往后倾了一些。 女人的掌心用力，完全的贴着他脊背骨骼的位置。 手指柔软。 他走在前面。 倪雾在后。 倪雾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是无奈懊恼的推着他，希望赶紧回到家，把这尊‘神’送走。 她倒不是怕小区里面的邻居背后议论自己。 她讨厌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岁岁。 明明都是女人，但是嘴碎八婆，之前有一次小区里面有个老太太说岁岁是小野种，还是挡着岁岁面说的。 跟野男人偷生的。 那是三年前。 倪雾刚刚来这里，在陈老先生去世之后，她跟陈绍安约定离婚。 女儿才三岁，吐字发音都不准。 那天是陈老太给岁岁钱，让岁岁去门口超市里面买巧克力吃。 从小区到超市，路不远，陈老太在后面四五米的距离跟着，让岁岁自己去买，想锻炼小孩子的能力。 回到家的时候，女孩奶声奶气的问她，“妈妈，什么是野种，孙奶奶说我是野种。” 倪雾当时整个大脑都嗡鸣一声。 然后她就抱住了女儿。 还是陈老太，冲到超市里面去理论。 “孙慧娟你嘴巴再贱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敢生还怕被说啊，你不会是希望你儿子做接盘侠吧， 难怪你儿子邵安刚刚结婚就走了，你也是，让你儿子娶了一个带娃的女人，这种女人看着长得纯，指不定之前私生活多...” 第55章 发酸 小区里面，知道她跟陈绍安结婚离婚，约定婚姻的人并不多，这也不是什么人人称赞可以随时说出去的光彩事，尤其是那些年长一点的人，不会理解。 与其浪费口舌多解释这些，人家不想听的人，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你跟人家六七十岁，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解释这些，也没人信。 慢慢的，倪雾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那些难听的话，她就选择性的不去听。 到了家门口。 岁岁忽然朝着她笑。 好像是感觉刚刚的游戏很好玩。 在女孩单纯干净的世界里面。 妈妈推着裴叔叔往前走，像是玩游戏。 倪雾也笑了笑，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快下来吧。” 在女儿面前，她总是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力量。 可以驱散所有的不愉快。 裴淮聿将女孩放下来。 他爬了六层楼梯，面色平稳，丝毫不喘。 倪雾在门口换了鞋，打开门走进去。 裴淮聿站在门口。 原本平静的脸，忽然不平静。 他看着鞋柜上，放着一双男士拖鞋。 黑色的，鞋码42。 他穿43码，鞋，不合适， 而且，并不是崭新的，而且有穿脱使用过的痕迹。 门口的鞋柜不大，四层，放着女士跟女孩的鞋，还有两双男士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裴淮聿。 这个女人，结婚的事实。 鞋，是她老公的。 他盯着这双男士拖鞋，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什么无声东西扇了一巴掌自己的脸。 扇的是他内心，违背道德观念的，荒唐的想法。 刚刚女孩抱着他的脖子，细腻的脸颊偶尔蹭着他的脸，呼吸的时候像是一个乖巧的小猫，甜甜的喊着他裴叔叔。 这一切，都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 裴淮聿的内心横生出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想法。 如果岁岁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如果倪雾是他的... 在倪雾转身想要关上门的时候，裴淮聿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走进来。 倪雾一怔。 没想到他竟然还要进来。 她以为他会走的。 也就是怔了两秒，她瞥了一眼男人的脚，然后下意识的说，“门口有男士拖鞋。” 裴淮聿看着她，轻哼了声。 让他穿她老公穿过的鞋，怎么可能。 只是一个音节。 但是倪雾隐约觉得，他好像不大开心。 她对他还是太熟悉，太了解了。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 她依旧能从男人话语的语气中，察觉他的情绪。 倪雾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不高兴。 以前的时候，她或许会很紧张。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开心，想陪他一起开心。 但是他也并不会分享这些。 他不开心的时候，程青渺也会失落。 但是现在，倪雾只是平静的转身走到沙发前，倒了一杯温水，算是待客之道。 水壶里面的水没有了，她去了一趟厨房。 两只狗跑出来，围绕着裴淮聿身边嗅着，其中一条，他认识。 他眯了眯眼睛， “土豆。” 土豆似乎真的还认识他一样，马上摇着尾巴。 岁岁介绍着，“这是土豆跟肉松哦。” 肉松把裴淮聿当做陌生人，略带警惕，咬着男人黑色大衣的一角。岁岁非常小主人的脆声呵斥，“肉松，不能咬裴叔叔的衣服。”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 沙发很小。 但是很柔软。 上面铺着一层米色的沙发垫。 客厅不大。 但是处处透着温馨。 桌面上透明花瓶里面的花。 窗台放着的几盆多肉。 电视机不大，还是老式的，桌子上贴着几个女孩喜欢的贴纸图案。 空气中，带着清新舒适的味道。 桌面上，有些乱，放着女孩的书，还有一张手抄报，各种水彩笔，岁岁回到家就趴在这里，画的很认真。 裴淮聿看着她。 岁岁抬起头，“裴叔叔你要吃水果吗？” 裴淮聿想说，我不吃。 但是他点了头。 女孩马上站起身，小跑着来到冰箱前，她跑的时候，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很是可爱。 打开冰箱，垫着脚，岁岁喊着妈妈，然后倪雾走过来，帮她拿了一个苹果。 于是，裴淮聿吃到了女孩递过来的苹果。 这些他短暂感受到的。 可是都是另一个男人，可以经常获得拥有的日常。 他看着在厨房里面的倪雾，女人背对着他，水壶里面的水嗡嗡响动，倪雾抬手，揉着脖颈，活动了一下。 她脱下了大衣。 蓝色的衬衫在灯光下，带着淡淡珠光的温润。 低头的时候脖颈白皙，厨房的灯光晕黄又温柔。 裴淮聿咬了一口苹果，一颗红色的苹果，入口清甜，汁水丰富，但是他吃着，唇齿发酸。 他忽然起身。 岁岁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走到了门口，身影消失不见。 “妈妈，裴叔叔走了。” 厨房里面的倪雾，也听到了。 其实裴淮聿走的时候，关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家里就这么大，七八十平。 风吹的大声一点都能听到。 何况是离开关门的声音。 倪雾煮的这一壶水，四分钟，刚刚煮沸。 他就走了。 倪雾看着水壶冒出的蒸腾热气。 泡了杯玫瑰花茶。 她来到客厅，跪在地毯上，看着女孩画的手抄报。 岁岁不懂，“妈妈，裴叔叔为什么忽然就走了...” “大概，临时有事吧。” 这是倪雾找的一个借口。 “哦。” 其实倪雾不是很想继续关于裴淮聿的话题。 但是女孩握着画笔，歪着头。 “妈妈，裴叔叔的力气好大，他抱着我上楼梯，好像一点都不累。” 倪雾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力量。 这几年，倪雾接触过几个异性， 公司的同事，虽然这种接触是出自于工作上的接触，但是LM的封总封南，也给女儿送过玩具，请她跟其他的同事一起吃饭，她当时也带上了女儿。 还有公司同一个组的男同事。 还有陈老头介绍的王林砚。 岁岁都见过他们。 但是那些人，真的就是陌生的叔叔，在女孩的眼里就是这样。 前不久在小区里面碰见王林砚。 岁岁当时说好累不想走，倪雾抱着她走的有些吃力，王林砚就自然的说抱着她，岁岁并不排斥他，在陈老太口中听到过很多次小王叔叔。 但是女儿并没有会在日常中很开心的提起他。 倪雾把打开的水彩笔用湿纸巾擦着上面溢出的墨水，然后盖上，放在盒子里面保存好，一年级的小朋友经常会有一些手抄报，画画的作业。 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岁岁喜欢裴叔叔吗？” 第56章 男小三 “嗯。”女孩眨眨眼。 “那岁岁喜欢小王叔叔吗？” “喜欢啊。” 王林砚的妈妈跟陈老太很熟，都是一个小区的，陈老太一个人在家里，花洒漏水，灯坏了，王林砚有空都会过来帮忙维修。 岁岁见到过他很多次。 倪雾本以为，也会听到女孩准确的回答。 因为在这个年龄的孩子，思想不像成年人这么复杂。 但是她没想到。 竟然从女孩的脸上看到了犹豫思考的痕迹。 “喜欢小王叔叔好，但是裴叔叔更更好。” 看见倪雾沉默。 女孩继续说，“妈妈，我生日的时候，可以让顾子墨跟裴叔叔一起来吗？” 倪安的生日，在一周后。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岁岁，那天是周六，我们要回去见曾外婆。” “哦。”女孩有点点失落。 但是很快的又开心起来，扑到倪雾怀中，“那我们那天可以见到曾外婆了，我有好多话要跟曾外婆说，我还给她画了画。” - 裴淮聿打了车回去。 途中，打开微信。 裴靖书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裴淮聿没回。 他能回什么。 难道说自己去了倪雾家里，没待几分钟，看着外面的男士拖鞋，看着小女孩画手抄报上面的一家三口外加两只狗，完完整整的，满屋子都是温馨温暖的气息。 他吃的苹果发酸， 他格格不入，坐不住的又出来了。 裴淮聿是没回裴靖书。 但是回了一句家庭群里面的消息。 老太太知道他拒了蔺诗宣，又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他直接回了句，“我下周忙，没空。” 裴靖书的消息开始轰炸。 “我看到你去倪雾住的小区了。” “leo跟我说，你认识倪雾，哦，原来你认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加她微信呢。” “你去人家小区做什么，难不成你想送她回家，她老公还在家里呢。” 裴淮聿被裴靖书消息轰炸的有些烦。 回了句。 “她老公在美国。” 裴靖书，“你连她老公在美国都知道？” 裴淮聿，“嗯。” “嗯是什么意思？裴淮聿，我可是看到了，leo生日宴的时候，你坐在她旁边，悄悄摸她后背。” “嗯。” 依旧还是这个字。 裴靖书不淡定了。 马上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虽然她上来就想风暴式的询问，但是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慎重之后。“裴淮聿，你...你认真的？” 裴靖书自认自己是了解这个弟弟的。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 倒也不是她觉得倪雾不好。 相反，倪雾很漂亮，说话谈吐让人舒服。 女儿也可爱。 她第一眼就觉得跟倪安特别有缘分。 但是倪雾出身普通不说，重点是，人家结婚了，家庭幸福美满，女孩六岁了。 自己的弟弟跑到人家家庭里面横插一脚。 这算是什么事儿。 她之前也觉得，自己眼花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裴淮聿的手指沿着倪雾的背扫过去。 原来自己并没有眼花。 裴靖书今年37岁，但是她觉得血压有点不稳了。 自己的弟弟，竟然插足别人的婚姻。 她现在还在裴家。 马上走到了小阳台上。 “你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 裴淮聿眉心跳了一下。 他低头，咬了一口苹果。 窗外，夜色漆黑，只有路灯跟行人车辆的光影迷离。 照着他的脸。 又深又冷。 照着他手里的苹果，红彤彤的漂亮。 倪安，给了他一颗，最大最红的苹果。 他越吃越酸。 “跟妈说一声，我下周没空，下下周也没空，让她别操心那些事，她介绍的那几个名媛千金，我不会赴约的。” 裴靖书觉得。 现在当务之急。 不是什么赴约不赴约之类的事儿。 而是。 她的弟弟。 松城顶级豪门裴氏的小公子。 要去插足别人婚姻的事儿。 “裴淮聿，你知不知道，这事儿要是被咱爸妈知道了，要出大事的。” “这不是不知道吗？而且，我没有做什么。”男人的嗓音冷淡，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过了一会儿了，苹果都开始氧化了。 “要是爸妈知道你想做男小三，老爷子大义灭亲的！”裴靖书捂着心脏。 这个词，刺的裴淮聿眼皮跳了一下。 他沉默着，没再出声。 忽然没有反驳的话。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他懒得再继续这通电话，直接挂了。 裴靖书想继续拨过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于绣惠忽然从背后的方向走出来。 “什么男小三啊。” 把裴靖书吓了一跳。 裴靖书正想努力的纠正自己弟弟的错误的想法并且制止。 没想到转头看到裴老太。 她心虚的时候，容易结巴。 于是，“妈...妈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你还没回我呢，什么男小三啊。” 裴靖书的思维敏捷，没直接说，您听错了，而是马上找了个话题。并且想试试裴老太的想法。 在家里，老太太是思想相对开放的，紧跟潮流。 至于老爷子，裴靖书想都不敢想。 “是顾淮，他有个表弟，插足别人的婚姻。” “哎呀，这不是作孽吗？好好的，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于绣惠记得，顾淮有个表弟 ，叫封什么南什么，自己创业投资，长得蛮不错的，年龄也不小了。 “额...妈。就如果啊如果那个女的离婚了...是不是应该也还行啊。” “有孩子了吗？” “有了...”裴靖书有点站不住了。 “那怎么行啊，这是怎么想的，给别人养孩子是个操心活儿，你让顾淮劝劝他，我记得他表弟长得不错，性格也可以，这怎么还...”于绣惠走过来，裴靖书扶住她，老太太对这个话题很是敏感。 “你这个做嫂子的，别太干涉这件事情，让顾淮去劝。”于绣惠继续说，“哦对了，你给淮聿打个电话，他啊，董家那位千金我看着蛮好的呀，他就算是不喜欢，见一面也行。我就算是入土了也看不到他结婚了...” “妈，您别说这种话，您健康着呢。” 于绣惠叹了一声，“老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在崇光寺给他求签，大师说，他姻缘签有波折。” 裴靖书心想大师算的真准啊。 这何止波折... “妈，假如啊，我是说假如，要是淮聿忽然想恋爱了，喜欢上一个结婚的女人...” 第57章 认真的回答 不等裴靖书出声。 于绣惠又说，“我知道，顾淮的表弟，不就是封南吗，封南的爷爷，是S大的老教授了，估计啊，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 裴靖书没问出答案，心里也发虚。 她扶着老太太朝着外面的小花园走，两人一起散步。 裴老太太看似是个温和的老顽童一样，但是早年陪着裴成均纵横商界，阅历跟眼界都非比寻常。 裴靖书最后挣扎了一下，“我说的是假如...” “假如也不行啊，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要是让你爸爸听到了，是要把他气死的，血压都得飙高了。” - 裴淮聿回到家。 nemo只是趴在沙发上，抬起头懒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趴着。 一条老狗。 已经不似最初的时候那样的热情，金毛是个热情的动物，尤其是nemo，萨摩耶跟金毛的串串。 小的时候，没少给裴淮聿惹麻烦。 磨牙的时候，直接用裴成均收藏的古书磨牙，在裴成均的书房里面画地图。 裴淮聿在国外最初的两年。 这条狗，都是在裴家养大的。 后来，还是裴云贤去美国，坐的是裴家的私人飞机，把nemo也带上了。 此刻，nemo也就是抬了抬眼皮，挤了一下眼睛，一直到裴淮聿走过来，他将吃的只剩下一半的苹果放下。 苹果已经氧化。 nemo嗅了嗅。 裴淮聿说，“不准吃。” 呵，人。 真小气。 nemo舔了一下苹果，确实没吃。 裴淮聿来到了浴室，男人站在花洒下面，抬手，捋了一下头发，黑色的短发带着湿漉漉的水珠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透明的水线。 他仰着头。 温热的水流从高挺的眉骨，鼻梁流淌。 客厅里面。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着。 响了一会儿。 又继续。 裴淮聿从衣架上拿了浴袍，走出去，黑色的丝绸浴袍松垮的在腰间系了一些。 湿漉漉的手指划了一下屏幕，接通了。 打电话的，是于绣惠。 “初嫣要回来了。” 裴淮聿语气淡淡，“回来就回来，还要我去接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他对裴初嫣，从小感情就很淡。 于绣惠也知道这点，马上话题就扯老生常谈的话题，给他安排了个相亲。 这次是丹青世家董家。 裴淮聿拿着手机，开了免提，走到落地窗前，巨大的落地窗，他看着外面的夜景，看着白色的窗纱，然后揉着眉心。 他忽然觉得白色不好看。 不如换成蓝色的。 最后说了句，“我这两周都没时间。” 于绣惠算是很开明的母亲，其他的什么事儿都好说，每天乐呵呵的，就在催着结婚这件事情上，比谁都着急。 其实裴淮聿也知道。 老太太生他生的晚，人到中年。 再加上裴延死了。 跟裴老太太同龄的那些人，孙子孙女都上初中高中了。 于是他缓了缓语气。 “等我有时间吧，别耽误人家董小姐了。” “等你有时间，那要等几年，我闭眼的时候能不能看到我宝贝孙儿孙女的。” 从裴淮聿的视觉里，这个高级公寓，是这一片地段最好的。 可以清晰的看到松城地标建筑之一的裴氏集团，钢筋水泥鳞次栉比，‘裴氏集团’四个字光影闪烁。 “您要是真想见，我给你带回来一个现成的怎么样。”说话的时候，裴淮聿转身，看着客厅里面。 躺在大理石茶几上，一颗已经吃了一半。 并且氧化的苹果。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看着这半颗苹果，裴淮聿握着手机，“女孩行不行。” 于绣惠一愣。 好几秒没说话，然后笑着骂他，“你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 客厅里面的光明亮。 但是在阳台上，仿佛明暗界限一般。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阴暗的光影中。 无人知道。 他是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 倪雾今天来公司来的有点晚，虽然LM是弹性工作时间，但是弹着弹着，今年一年要过去了，年尾结算考核中，大家也都卷了起来。 她刚刚来到工位上坐下，前几天她的电脑出了点问题，让维修师傅来看，现在没修，倪雾只好从包里拿出平板来。 她刚刚坐下没两分钟，身上的外套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来，例会就开始了，铁打不动的流程，散了会，蔺诗宣叫住了她。 让她接一个私单。 设计一款礼服。 半个月的时间。 蔺诗宣这边给了个合适的价格，倪雾也点了头。 “好，我把具体的要求发给你。” 从会议室出来，倪雾回到了工位，刚刚坐下没两分钟。 手机响了，封总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甲方品牌负责人来了，商定下个季度的新款设计理念。 对方是个中年人，看了一眼倪雾，忽然眼前一亮，聊了一会儿，要加倪雾的私人微信。 倪雾犹豫了一下，其实品牌方负责人加设计师微信，是正常的情况。 但是倪雾有点反感这位汪总，他看人的眼神有点油腻。 封南起身，提议拉个三人群，有什么事情在群里说。 倪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在倪雾眼里，封南跟其他的老板不一样，做事不会含糊其辞，懂得维护员工，也不会让下属去猜，而且也没有职扬喝酒的恶俗的要求。 虽然LM不大，但是封南的名字足够大，上流圈子里面出来创业的阔少，投资LM不过是顺手，名下子公司多，一周就来LM一次。 当初，倪雾投了简历，被无数家拒了。 只有封南，让她来面试，并且亲自面了她。 倪雾还是很感激他的。 聊了一会，封南的助理走过来，带着这位汪总去设计部。 倪雾也准备离开的，但是手里的图稿还需要封南过一些。 这个时候。 封南的手机响了。 封南看了一眼倪雾，眼神示意抱歉，然后接了电话。 办公室不大，再加上倪雾就站在不远处。 隔着一张办公桌。 清晰的听到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嗓音。 “南哥，怎么回事，我们兄弟几个听说你插足别人感情去当男小三了？” “收手吧，别再堕落下去了！” “今晚上盛子的酒吧试营业，记得来捧扬，诗宣也在你公司是吧，要不然一起叫过来...” “南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跟兄弟们说，这撬墙角如果是普通的时候，兄弟们都支持你，但是人家都结婚了有孩子了，你再插一脚实在是不合适了...” 封南皱着眉。 “你们在说什么？” 倪雾在一边。 听得尴尬。 这些豪门子弟玩的也太花了吧。 平时看封总很正经的一个人。 封南的长相，周正偏帅，不是那种一眼大帅哥，而且给人一种很有实力且成熟端方感。 倪雾瞬间觉得，这面相也不科学。 没想到还插足别人家庭... 她低着头。 想走吧，又觉得现在走，似乎举动太明显了。 封南捏着眉心，只当几个兄弟们跟他开玩笑，笑着骂了句，说晚上见，就挂了电话。 他对倪雾抱歉一笑。 倪雾听到了这么多八卦，也有点尴尬，没再办公室待多久马上就走了。 走出办公室的门，她舒了一口气。 晚一点的时候，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倪雾打开手机，看着蔺诗宣发来的消息。 倪雾添加了对方助理的微信，沟通细节。 得知对方是半个月之后演唱会的时候需要配合舞台视效。 优雅的白天鹅风格的长裙。 助理说，“我家小姐现在不在国内，大约一周后回来。” 第58章 喝醉了，什么都想给她 - 晚上八点，昼夜。 裴淮聿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包厢里面一片热闹。 都是些熟悉的朋友。 从小玩到大。 小时候，玩游戏，他当摄政王，贺序戴明盛几个人抽签谁当皇上旁边的小太监。 皇上是裴延。 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裴淮聿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一扬绑架，他捏了下眉心，眼睑本来就有些疲倦此刻也涌上酸涩。 “四哥，这里。”贺序伸手，示意他来牌桌。 四个人的位置，在裴淮聿走近的时候，立刻有人起身让开了位置。 男人坐下，摸了把牌。 手气好到极致。 戴明盛说，“你让四哥来了，我们还打什么，我刚买的跑车就要输出去了。” 裴淮聿从小到大，在牌桌上，尤其是跟他们这些朋友，就没输过几次。 他心情越差的时候，赢得越狠。 反而心情好的时候，放放水。 贺序笑了笑，“这不是给咱们几个上点压力，一直在赢有什么意思。” 裴淮聿扯了唇。 “确实没意思。” 裴淮聿连着赢了三把之后，其他几个人面带菜色。 戴明盛看着贺序，“这有意思了吗？输的裤衩都没有了。” 贺序摸摸鼻子，正准备说继续再来。 包厢的门推开了。 封南姗姗来迟。 今晚上裴淮聿给人替了个班到现在，所以来得晚，封南，来的更晚。 而且，脸上还有一道抓痕。 戴明盛卧槽了一声。 站起身，“你不会被人家老公捉奸在床吧，你有没有被人看到脸，这要是被对方知道你是封家二少爷，再找上门讨个说法，你爷爷不得气出脑血栓了。” 贺序犹豫了一下。 说，“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人家都结婚有孩子了，南哥，何必呢。” 到底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怎么能看到对方走向死胡同。 封南的爷爷，S大文学院教授。 奶奶，昆曲世家。 这要是爆出来插足别人的婚姻去当男小三，传出去简直不敢想了。 封南一脸懵。 扫了一眼几个发小，“你们都说的什么啊。” 季高宇盯着他的脸，“被女人抓了吧，是不是被她老公捉奸在床，这要是闹上娱乐新闻就麻烦了。” 裴淮聿抬了眼，也看了一眼。 封南的脸上，确实有一道小抓痕。 他也有些好奇了。 个把小时前，他刚刚来这里，贺序跟戴明盛就神秘兮兮的跟他说了个八卦。 封南，看上了一个结婚的女人。 这年头，这是什么流行事儿吗？ 裴淮聿以为，自己够不正常了。 但是他再不正常，也没有被‘捉奸在床’过。 封南无语了。 什么脏水都泼他身上，搞得他莫名其妙的。 “什么抓痕，什么女人什么男小三，我都分手多少年了，我脸上的抓痕是kimi抓的，它前不久刚刚绝育，脾气不好。” 他家的猫。 众人一愣。 听着封南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面面相觑。 难不成，搞错了？ “你们从哪里听到的八卦。谁造谣的，让我知道，我可饶不了。”封南一边说，一边开了瓶酒。 贺序迟疑，“这...你哥说的。” “顾淮？”封南不解，“他？” 接着封南就打了一通电话。 打完之后，“应该是个乌龙，裴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喜欢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插足别人的婚姻，让顾淮劝我回头是岸。” 几个人点了头。 原来是乌龙啊。 把他们吓了一跳。 戴明盛义愤填膺的说，“我就说嘛，南哥要什么女人没有啊，怎么会看上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这谁造的谣啊，都传到裴老夫人耳朵里了，太可恶了。” 裴淮聿坐在单人沙发上。 神情寂寂。 抬了眼皮，扫了一眼戴明盛。 嗓音轻飘飘的，语调却带着耐人寻味的冷意。“看上离婚的女人怎么了？犯法吗？” “额...” 其他几个人相视了一眼。 都捉摸不透裴淮聿的意思。 也不敢轻易搭腔。 从小，他们几个就怕裴淮聿，因为他最厉害，主意多，他说一不二，吩咐号令似的，其他几个人都听着。 贺序眼瞅着，周围的氛围不大对。 连忙扯开了这个话题。 酒过三巡。 大概都喝多了。 晚上十点了。 戴明盛起身说要回去了，门禁。 周围的人打趣说结了婚都不敢晚回家了，说他回家晚了连房门都敲不开。 然后这话题，又扯到了联姻上。 他们年龄相仿，二十八九，亦或者三十出头。 玩几年，终究要考虑利益婚姻。 “四哥，你跟蔺诗宣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平时这话，戴明盛是不会说的。 他老婆舒舒跟蔺诗宣是闺蜜。 舒舒没少从他这里打听裴淮聿的私人喜好。 今天喝的多了点，戴明盛想着老婆的话，就问了一嘴。 这一嘴问下去，他下一秒酒就要醒了。 因为裴淮聿看向他的眼神，冷淡寡然，“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一下，就传出要跟她联姻了，早不联系了，你们的信息能不能更新一下了。” 戴明盛摸了摸头发。 “这...都觉得四哥你最后会跟她联姻...” 贺序摇摇头，是你觉得，别拉我。 季高宇犹豫了一下说。 “四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旗下的娱乐公司，新签约了几个小花，你要不要看看...” 裴淮聿知道，有几个发小，玩的花一点。 他素来不参与这些。 贺序赞同的点头，“是啊你一直没有女朋友，裴阿姨也催的厉害，不如谈个试试。” 戴明盛这次队伍站的对了。 “是啊，四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总得有个类型吧。 他们几个，也知道裴淮聿感情史，七年前大学的时候谈了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淮聿靠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 双喜交叠。 他今天穿了件暗蓝色的衬衫，烟灰色马甲，显得风度翩翩，很贵公子，少了几分冷意。 灯光下，凌厉俊美的五官线条分明立体。 他今晚上也喝了点。 掐着烟。 什么类型的啊。 忽然眯了下眼睛。 哑着嗓子说了句，“她还没离婚。” 然后看向桌面上的一盒巧克力，进口的，他抬了抬手，让一边呆愣住的戴明盛去给他找一盒新的，他带回去送给小女孩。 但是戴明盛愣住了。 其他几个人都愣住了，表情微妙的微妙，震惊的震惊。 封南‘额’了一下。 最终几个人僵硬的转着脖子，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 裴老太太口中那个男小三... 是裴淮聿啊。 裴淮聿手臂搭在椅背上，单手支着太阳穴，指尖那根烟带着淡淡袅袅的白雾。 “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跟她老公离婚。” 贺序顿时哑然住了。 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让她跟她老公离婚。 人家是夫妻哎。 但这话，贺序没说。 然后几个人谁也没出声。 这话题，答不了一点。 酒都被这么个话题吓醒了。 裴淮聿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 男人站起身。 “你们也觉得我不正常吗？” 这话题，其他几个人更不敢回答了。 裴淮聿走了，临走的时候拿了一盒桌面上的巧克力。 他坐上车，打开一道车窗，冷风吹着满上酒气的脸，半醒半醉的下了车，付了钱，抬起脚走入了一个老式的小区。 他醒着，他记得她的单元小区楼号。 但是也醉了。 敲错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粗着嗓子问他找谁啊。 裴淮聿靠在墙壁上，模糊的说自己敲错了。 对方似乎是骂了一句酒鬼，然后就猛地关上门。 他靠着墙，往下滑。 再抬头的时候。 一双女士杏色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面。 裴淮聿摇摇晃晃的起身。 眯了眯眼睛。 女人的脸模糊又精致。 倪雾没想到她在小区里面遛狗，刚刚回来，就看到裴淮聿靠在家门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皱着眉，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酒气。 裴淮聿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巧克力。 塞到了倪雾的手里。 然后又在另一个兜里，掏出来一个苹果，塞到了倪雾的手里。 她的两只手满满当当的。 “你...” 裴淮聿还在掏着兜，但是兜里没有什么了。 然后他解开了手腕的表，戴在了倪雾的手上，男士的表，很大，挂在她手腕上。 接着，他似乎有些懊恼，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了。 把大衣脱了，披在倪雾的肩膀上，开始解马甲扣子...衬衣扣子... 倪雾想要制止，“额...裴淮聿，你喝多了多少——” 第59章 男人的电话 倪雾想要伸手抓住他解扣子的手。 但是两只手里面，都拿了东西，一大把巧克力，从指缝中漏出来，倪雾顾不得捡，两只狗却低头开始舔，倪雾又呵斥两只狗。 不能吃巧克力。 她手忙脚乱的打开门，手忙脚乱的扶着醉意迷离的男人走进室内。 这个点，十点半了。 岁岁已经睡了。 两只狗今天晚上精力格外充沛，倪雾也只好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去溜溜。 没想到，碰见裴淮聿站在家门口。 她扶着男人高大的身躯，放在身份上的时候，也累的气喘，两只狗松开狗绳之后，绕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嗅了嗅，又看看倪雾，土豆小声的呜了一下。 好像在说，妈妈这人我认识。 倪雾‘嘘’了一声。 让它们不要叫。 晚上会扰民。 然后走出门，把散落在地上的巧克力捡起来。 倪雾看着手里的巧克力。 不明白裴淮聿忽然来这里做什么。 或许，并没有很复杂，只不过是他喝醉了，走错路。 倪雾听到女儿的卧室里面传来声音。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去。 女孩睡着了。 踢被子。 倪雾帮她把被子盖好，忽然门口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这个声音，倪雾很熟。 那就是四条腿小跑着的声音。 肉垫踩在地板上，哒哒哒。 果然，肉松趴在房门口，小声的呜呜叫着。 似乎是在示意什么。 倪雾想起在客厅的裴淮聿，然后立刻走出去。 就见裴淮聿坐在沙发上，人看似是醒了。 倪雾走过去。 犹豫了一下问他，“既然你醒了，就回去吧，需要我帮你叫一辆车吗？” 他喝这么多，肯定不是开车来的。 就算是开车来的，这也不能开回去了。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 他站起身，视线循着女人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一步一步，身形不稳的朝着她的方向走。 倪雾下意识的往后退。 很快后面就没有路了。 她的背脊，靠在了墙壁上。 女人皱着眉，“裴淮聿，现在已经很晚了。” 肉松似乎是能感受到女主人的情绪。 咬着男人的裤脚，但是一条四五个月大的狗，好像阻拦不了什么。 再加上，肉松并没有攻击的意向。 土豆这小东西被裴淮聿养了几天，完全把他当熟人了，只知道摇尾巴。 他看着不远处模糊的人影。 依稀看见一张白皙的脸。 或许是酒精上头，驱使着他做一些平时不能做的事情。 在这个陌生狭小的空间，小小的，温馨的客厅里面。 那种念头滋生的越来越强烈。 倪雾转身，想要打开房门。 忽然看见裴淮聿前面有个椅子，而男人应该是真的喝醉了，醒过来，但是却不清醒，她下意识的出声提醒着‘小心’。 裴淮聿还是被椅子绊了一下。 原本就不稳的身形往前踉跄。 倪雾扶住了他的同时。 也被他抱住。 对方呼吸时唇息的热气扑面而来。 扣着她腰的那只大手，缓缓收紧。 等到倪雾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男人的唇已经覆下来。 他抱着她，薄唇紧贴不留缝隙。 倪雾瞪大眼睛，唇齿间都是男性身上的气息，她被吻的浑身发软，彼此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侧过头的时候，倪雾的视线余光看着男人的脖颈处喷张起来。 一起倒在沙发上，男人的手指穿入她漆黑的长发，扣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往他怀里按。 倪雾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 不对，鱼还能蹦跶两下。 她推着他胸膛。 只觉得对方的胸膛硬的像是铁，也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练的。 于是倪雾猛地咬了一下。 她咬的是他的唇。 裴淮聿确实停下了动作，两人咫尺，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像是幽深的古井一样。 看的倪雾心脏发紧。 也就是两秒钟。 男人的吻越发的汹涌席卷了他。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疼。 反而这种刺痛的感觉弥漫在唇齿中让他更兴奋起来。 倪雾咬了一口也后悔了，她了解裴淮聿，他就喜欢她挣扎，以前就是，越挣扎她越哭他反而越掌控主动权。 两只狗在沙发旁边叫着。 倪雾的大脑一片空白。 缺氧，雾蒙蒙。 裴淮聿的手从她的后腰上移，贴着她皮肤。 倪雾晚上出去遛狗，里面穿着棉质睡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 此刻，余光之中。 她看着那件羽绒服躺在地上。 她好像也有些醉了。 或许如果没有那一道突如其来响起的电话铃声。 他们会继续。 手机在羽绒服里面震动。 声音在只有彼此喘息声的客厅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 倪雾猛地清醒，侧开脸。 她大口呼吸着。 面颊涨红，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 裴淮聿也愣了一下。 唇上有一个清晰的伤口往外渗血。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倪雾看着他薄唇上的伤口，愣了两秒，然后猛地推开了他。 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羽绒服。 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一则来自美国的号码。 打了两遍。 她都没接。 倪雾立刻拨了过去。 手机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是陈绍安。” 倪雾，“我知道。” 她的呼吸还不稳。 其实倪雾并没有任何心虚的感觉，因为她跟陈绍安，各有所需，冷静期一结束就离了。 但是怪就怪在，她跟陈绍安不熟，她的声线不稳，让倪雾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低下头，努力的压了一下声线。 在裴淮聿看来，倪雾脸上的表情闪躲，有点耐人寻味。 他舔了一下唇角的伤口。 不怎么疼，还往外渗血，就是刺刺的。 等到倪雾挂了电话，披了羽绒服往外面走，他站起身，眼底晦暗，“谁的电话。” 他模糊的听到里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倪雾没空理他。 刚刚电话里面陈绍安的语气有些急，他说给陈老太太打电话，她接了一下，忽然挂断了，他怕陈老太太年龄大了，身体会出什么事情。 就想让倪雾去看一下。 捏了捏眉心往外走，裴淮聿几步跟上，盯着她红肿的唇。 倪雾仰起头，“陈绍安的电话。” 这是裴淮聿第一次在倪雾口中听到一个男人的名字，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她老公的名字。 瞬间，脸色变了一下。 第60章 “你把我咬成这样，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看着她匆匆往楼下走，拿着钥匙，打开了她婆婆家的房门。 裴淮聿眼底晦暗着。 他觉得，自己不如醉死的好，也比现在半醉半醒舒服。 她老公那一通电话，一瞬间把他按在了冷水里面。 理智短暂的占据了上风。 裴淮聿靠在门口，抽了根烟，含着烟的时候蹭到了嘴唇上的伤口。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亲都亲了。 他没什么觉得后悔这个行为。 他本来，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过来给她送一盒巧克力。 怪就怪，她腰太软。 她太善良。 要是眼睁睁看着他往地上倒，把他关在门外面，就没什么事了。 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着，她瞪的眼睛都红了，其实裴淮聿想放开她的。 他不希望对方讨厌自己。 但是一碰到她，他浑身的血都是烫的。 由不得自己清醒。 道德不道德的，他已经亲完了。 目光盯着门口鞋柜上放着的一双男士拖鞋。 放在最上面的一层柜子里面。 他越看越刺眼。 抽了半根的烟，弹了下烟灰，冒出火光，碾在上面。 空气中传来微微烧焦的味。 “裴叔叔。”背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软软的，像是刚刚睡醒。 裴淮聿背脊一僵，像是突然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被小天使看到了一样。 他僵着脖颈转身。 走廊上，没有灯。 而室内，温暖明亮。 看着客厅里面抱着一个粉色兔子玩偶的小女孩。 岁岁穿着粉色的睡衣，头发乱茸茸的。 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天使。 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 “裴叔叔，你怎么在我家里。” 裴淮聿本能的挡在门口。 当然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女孩心里是什么正派得体的形象。 只是，他不想给小女孩让小女孩看到自己不算光彩的举动。 孩子的世界，应该保留那一份纯粹烂漫。 “嗯，叔叔今晚上...” 今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裴淮聿的话语一顿。 敏捷的思维，愣是没有找出一个借口搪塞。 也幸好，岁岁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她很困，只是在想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家门口开着门，妈妈不在家。 然后看到了裴叔叔。 女孩又困又好奇，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闻到烟味，皱着眉，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着他。 小鼻子也皱着。 裴淮聿忽然有种诡异的挫败感。 他原本想伸手摸一下女孩的头发让她去睡觉，动作也僵住了。 这种诡异的挫败感的来源那就是。 陈绍安应该不会抽烟。 所以岁岁并不会在爸爸的身上闻到烟味，那似乎是一个很健康的爸爸的角色。 他心里憋了一口闷气。 岁岁抱着怀里的兔子，“妈妈呢，我要找我妈妈。” 声音哑着，“她去你奶奶家了，快去睡吧，太晚了月亮公公会出来把不睡觉的小孩子抓走。” 倪安吐了吐舌头。 “那是月亮姐姐。” 裴淮聿不会哄小孩。 而岁岁此刻还清醒了，一点都不困，她朝着裴淮聿的方向走过去。 男人让她站这里。 “叔叔刚抽完烟，身上有味道。” “裴叔叔，我周六生日，你会来吗？”岁岁抓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她很喜欢裴叔叔，很希望裴叔叔可以来跟她一起过生日。 她的生日很小，不像顾子墨的这么大。 她只有妈妈，陈奶奶。 还有曾外婆。 如果裴叔叔来帮她过生日，那么就还有裴叔叔。 “好啊，叔叔来陪你过生日。” “但是叔叔，我周六要去曾外婆家里面...”小女孩有点沮丧。 她也想邀请顾子墨，因为顾子墨也邀请了她。 但是周末两天她要跟妈妈去见曾外婆。 她很想曾外婆，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曾外婆的头发都白了，她也想陪曾外婆。 裴淮聿只是随口一问。 “你曾外婆家在哪里。” 不过看着女孩脸上的表情，他也知道这么大小的孩子，不会记得这么多。 能记清楚父母的手机号家庭住址就好了。 但是此刻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枯萎的树苗忽然吸饱了水分疯狂的往上张顶破了泥土冒出头。 他蹲下身。 看着面前粉嫩可爱的女孩。 “记得叔叔的手机号吗？” 岁岁摇了摇头。 裴淮聿说了一串数字。 “能背下来吗？”男人舔了舔唇，此刻的大脑格外的清醒。 他甚至清醒的可怕。 “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给叔叔打电话。” 她爸爸妈妈解决不了的事情，他都能解决。 “嗯，背下来了。”女孩脆生生的说着，点着头，又背了一遍给他听听，裴淮聿满意的笑了下，“周五放学，给叔叔打电话，叔叔给你过生日。” 倪雾不知道裴淮聿跟女儿的这个约定。 她在陈茹岚家里。 陈茹岚正在家里追剧呢，手机应该是蹭到了，不小心拨出去一个电话。 倪雾见她没事也放心了。 陈茹岚给儿子回了个电话，倪雾见她晚上还吃了个小蛋糕，忍不住轻轻蹙了眉心。 桌面上还有一碟卤毛豆跟俩鸭头一瓶开封的啤酒。 小蛋糕吃了一半。 陈老太太瞬间有些心虚了。 推着倪雾让她快点回去。 倪雾被她推到了大门外。 “陈你血糖血压都高，平时饮食得注意。” 陈老太太也只有住院那几天才忌口了。 平时的时候哪里忍得住。 倪雾转身，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门，“上次住院，你血糖血压都高了不少，好不容易控制住，刚刚你儿子给我打电话，这次也是怕你忽然在家里晕过去没人发现。” “我就吃了一点点，那个啤酒啊，我就开封还没喝的，就吃了俩毛豆，蛋糕是王姨送来的，她说是什么慕斯蛋糕，不吃就融化了...这多浪费啊，我还给了岁岁一块，我就留了一点，我就吃了一点的一半...” 倪雾说，“等我抽个时间，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老人跟小孩，都怕去医院。 听到医院脸色就变了。 急忙让倪雾快去睡吧，关了门。 倪雾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 黑暗中。 声控灯在男人打火机齿轮摩擦的时候，亮了。 裴淮聿站在房门外。 背靠在墙上。 手指把玩着打火机，火苗亮一下，灭一下。 倪雾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看他。 如果不是陈绍安的一通电话让她猛然清醒了，或许现在，会发生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对他太熟悉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浑身发软无法自控。 因为那是，她曾经，喜欢了多年的人。 即使七年过去了。 她清晰的知道她跟他的差距，此刻也感激那一通电话。 把她拉回了现实的世界。 倪雾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经过他身边。 没有看他，没有停顿。 打开房门，关上，然后。 上了锁。 她做出了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应该做的正确的举动。 倪雾觉得，为时不晚。 裴淮聿听到房门里面传来反锁的声音，清脆又沉重的‘吧嗒’一声。 他盯着这扇紧闭的房门。 看了两分钟。 然后缓缓下了楼。 走出小区，他叫了辆车。 月光把男人的影子拉长。 他舔了一下唇角的伤口。 - 倪雾躺在床上。 平复了今晚上的心情。 准备关灯休息的时候。 手机响了一下。 微信有人发了个消息。 她打开一看。 裴淮聿发了一张图片来。 一张很随意的自拍。 “你把我咬成这样，我明天怎么见人。” 倪雾气的攥紧了手指。 他真会倒打一耙，她为什么咬他，他不知道吗？ 第61章 生日快乐，小公主 裴淮聿：“你要是拉黑我，明天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你咬的。” 倪雾对他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然后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过了十几分钟。 她困意全无，拿起手机，看着他又发了几条。 倪雾深呼吸了一下。 “那你呢，请问裴先生半夜借着醉酒的名义，闯入异性家里，意欲何为。” - 松城晚上12点。 两侧路面宽阔，驶入市区商圈的时候，繁华迷人眼。 裴淮聿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 光影变换里，男人的脸明灭切割着。 裴淮聿想着倪雾质问的话，意欲何为。 他意欲何为。 图谋不轨。 - 今天在市第一院。 裴淮聿上班的时候。 身边经过的十个人，十个人看向他，在他走了之后，小声议论着。 “裴医生的嘴怎么了。” “好大一块伤口啊，一看就像是被什么咬了。” “还能被什么咬了啊，肯定是女朋友呗。” “谁敢去问问裴医生啊。” “我可不敢当着他面八卦，我听说啊....” “嘘，小点声吧，姚舒的脸色好差啊。” 几个人余光看过去，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姚舒走过来，脸色黑着，瞥了一眼刚刚八卦的最起劲的小护士，“工作时间不好好工作，有心思在这里八卦。” 她攥着拳，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门外等到了裴淮聿。 裴淮聿换了衣服，摘下口罩。 他看了一眼在门口的姚舒，侧开身从她身边经过，姚舒伸手挡在他面前。 “裴淮聿，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聊聊吧。” “我没空。” 裴淮聿确实没空。 他还要去董主任的办公室。 “裴淮聿，我知道你已经跟蔺诗宣分手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姚舒忽然红了脸颊，“这周末，我爸爸从美国回来，他很想去裴家拜访一下裴先生跟裴太太。” 裴淮聿皱着眉。 漆黑的眼眸扫了她一眼，看着她红着脸，男人不知道她在害羞什么。 还有，她从哪里听说自己跟蔺诗宣分手了。 他们有在一起过吗？ 他们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国度里面，怎么语言不通。 都什么年代了，家里安排见个面，吃个饭，就是在一起了？就算是裴老太太的年代，也没这么随便。 “姚舒。”裴淮聿皱着眉，声音淡下来。 “你喜欢去裴家吃饭就去，谁也没拦着你，你要是喜欢裴家的厨子，我现在打电话让管家安排，明个入职你姚家。” 姚舒不甘心，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晰的看到裴淮聿唇角上的伤口，这完全就是女人咬的。 而且咬的狠了。 结了痂。 “淮聿...” “别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我对你没兴趣。这里是医院，我没有时间跟你聊私人事情，姚医生请便吧。” 裴淮聿迈开长腿，走的很快。 推开了董主任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办公室里面四个人，董主任跟他的两个助理，还有心外董主任团队里面一名医生小蒙，四个人纷纷看向他的嘴唇。 董主任推了一下眼镜，满眼都是八卦。 其实在裴淮聿进来之前，这个八卦的话题已经在办公室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了好一会儿了。 裴淮聿坐在电脑前，余光之中看着其他几个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轻笑了声，觉得有些无奈，不就是被咬了一口吗？ 至于这么盯着他吗？ 倪雾这一口，咬的确实狠。 他今早上喝水都用的吸管。 幸亏今天回裴家，要不然，老太太的眼珠子估计都瞪出来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搜出了倪安的病历。 他起身，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董主任面前放下。 “董叔，您看看这个。” 董为民一只眼看电脑，一只眼瞥着裴淮聿的脸。 裴淮聿捏了下眉心。 压低嗓音，“董老师。” 董为民推了推眼镜，煞有其事。“哎呀，这伤口看着挺深的，你看看你这么不小心，这一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吧，或者是被猫抓的，被蚊子咬了。” 董为民身边的一个女助理笑着。 帮腔，“对对对，一看就是左脚不小心绊右脚，不小心磕到了。 ” 裴淮聿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摇着头。 他平时很少笑，也很少在工作的时候这么放松。 笑起来，格外丰神俊朗。 他看着办公室里面几个人八卦的眼神。 声音有些微哑，“人咬的。” 霎时，办公室里面，此起彼伏的。 “哦~~” 在这种起哄声中，裴淮聿竟然难得的脸红了一些。 虽然红的不明显。 董为民是看出来了，平时这个寡言少语冷淡疏离看着不好相处的年轻人，忽然有了一丝难得的烟火气。 跟着办公室里面的同事都开起玩笑，也不恼其他人八卦他。 裴淮聿跟医院里面的其他人，都有明显的距离感。 男人身上有着骨子里面的倨傲跟与生俱来的矜贵，医院里面其他人哪里敢打趣他，也只敢在背后小声八卦几句。 今天，裴淮聿都被起哄到有些脸红了，却也没有恼怒的意思。 小蒙甚至大着胆子搂着裴淮聿的肩膀，“裴医生有情况啊，这得请我们科室吃饭了。” 被人搂着肩膀，裴淮聿确实不自在。 但是也没推开对方。 不过小蒙也就搂了一下，就非常保持分寸的松开了。 男人微怔，扫过办公室里面几张脸。 然后点了头，“好，找个时间我请客。” 董主任看着电脑上的病例，压低了嗓音在裴淮聿耳边，“你跟这个小女娃的妈妈，有情况？” “董叔，我听说超声室最近忙不过来，您可以去看看，靠着您的火眼金睛，都省了仪器的钱了。”裴淮聿按着董为民的肩膀，把他按在了电脑前。 “那还真让我猜对了...”董为民嘀咕了一句。 裴淮聿听到了。 董为民看着病例，这个小女孩的情况他已经非常了解了，就裴淮聿对这个女孩这么上心的程度，他要是不答应主刀，怕是要被裴淮聿堵在办公室里面了。 不过董为民有件事儿，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他没说。 那就是他觉得这个小女孩的长相，眉眼间，跟裴淮聿还有几分像呢。 没说是因为，两人之间差距很大，而且以前的生活轨道完全不相交。 以前都不认识，只能说，是缘分吧。 且不说裴淮聿是不是真的对倪雾有兴趣，单是门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完全没可能的。 他了解裴淮聿的性格，但是恰恰也是因为了解。 才会知道他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浪荡公子。 董为民正色道，“我让医院这边联系一下倪安的妈妈，敲定手术日期。” 裴淮聿神情松缓了几分，“谢谢董叔。” 他扯了下唇，正好蹭到了唇上的伤口，舌尖顶住了上颚。 清晰的刺痛，让他回想起昨晚上倪雾质问他的话。 意欲何为。 他知道自己昨晚上的行为，跟一个登徒子没什么区别。 他也不会虚假的说句抱歉，把昨晚上的行为都归于喝多了。 男人喝酒，只要不是烂醉如泥，都是有几分清醒的。 亲她的时候，她有多甜，他的血流淌的多热。 他清楚的感受到。 转眼，到了周五。 裴淮聿开车来到了学校门口。 下了车，靠在车门上。 看着时间。 裴家的阿姨来 接顾子墨，正好看到他，喊了一声四少爷。顾子墨朝着他跑过来，“舅舅，你是来接我的吗？” 裴淮聿扯了唇。 很无情的说，“不是。” 顾子墨，“那你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岁岁背着小书包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走过来，“裴叔叔。” 裴淮聿眉宇温和很多。 握住了女孩的手，让她先上车。 顾子墨也想跟着。 裴淮聿拍手拎住了男孩的后脖颈，“我有事，你跟阿姨一起回去。” 顾子墨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很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极其郑重的看着裴淮聿，“舅舅，我明白了。” 女孩上了车。 裴淮聿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姨，示意阿姨带着顾子墨回家。 又听到顾子墨说话，懒散的搭腔，“你知道什么？” “你要跟倪安去约会，我去了就要当电灯泡了，所以你不想带我。” 裴淮聿无奈的捏着眉心。 一边赶来的阿姨也忍不住笑着。 “子墨少爷太太在家里陪着老夫人看狗血剧，有点上头了。” 裴淮聿摇着头，无语又无奈。 喊着男孩的名字，“顾子墨。” 顾子墨挺着胸，“被我猜对了吧！我可以不去，但是我下次跟倪倪约会，你也不能插足哦。” 男孩稚嫩又非常小大人的语气。 平时裴淮聿听着只会想笑。 但是现在，男人发现自己听不得插足这个词了... 脸色瞬间变了。 “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话。”裴淮聿一把捞起来男孩，夹着走到保姆车前，把顾子墨塞进去。 “以后少跟你外婆看这些狗血剧。” 顾子墨肉乎乎的小手扒着车窗户，“就这么说好了，我也要跟倪倪单独约会。但是舅舅，你不准欺负倪安，如果我跟倪倪在一起了，我们的关系会很复杂的。” 裴淮聿沉着脸关上车窗。 回到了车上。 看着乖巧坐在后排的小女孩，裴淮聿觉得从刚刚烦躁的心情变得岁月静好起来。 或许最近营养跟上来，女孩的脸颊不再像是之前瘦的尖尖小小的，微微有点圆，穿着干净的校服，像是一个可爱的糯米糍。 “裴叔叔，我没有告诉妈妈，真的可以吗？”女孩眨眨眼，还有些纠结。 “你妈妈今晚上要加班，叔叔在九点之前送你回去。” 所以裴淮聿准备，先斩后奏了。 “所以，岁岁，愿意跟裴叔叔一起玩吗？” 倪安其实明白。 妈妈好像不喜欢裴叔叔。 因为裴叔叔跟照片里面的爸爸长得很像。 如果告诉妈妈，她跟裴叔叔一起玩，妈妈会不高兴的。 可是她觉得裴叔叔是个很好的叔叔。 跟裴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很开心。 裴叔叔跟小王叔叔不一样。 裴叔叔的怀抱，很温暖，像是爸爸一样。 “嗯。”她重重的点着头。 裴淮聿看着不远处，陈茹岚赶过来接岁岁放学，他拿出手机，给倪雾打了一通电话。 告诉倪雾自己接了倪安。 不等倪雾说什么，他又说，“晚上九点之前，我把她送回去。”说完就挂了。 他竟然也有种心虚的感觉。 把人家女儿拐出来了。 但是电话，没有再响。 裴淮聿以为，自己会被倪雾的电话‘追杀’着，但是没有。 只有微信上。 岁岁平安：“路上注意安全，她对花生过敏，不要吃相关的食物，不要太兴奋过度运动跑跳。” 女人的叮嘱。 他只是瞥了一眼文字。 她的声音也慢慢的响在耳边，仿佛是一个妻子对丈夫跟女儿的叮嘱一般。 温柔的沉静的。 像是一条静谧流淌的河流，从裴淮聿的胸腔漫过去。 可惜，女儿是她的。 但是她的丈夫另有其人。 驱车行驶的路上，路灯光影随着车辆行驶打在他的脸上，裴淮聿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后视镜。 女孩也在看他。 并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裴淮聿也笑了下。 “很快就到商场了。” 顾子墨就不喜欢坐车，在车里仿佛屁股下面有针一样到处乱蹭。 而女孩就是个乖巧的小公主，坐在这里好奇的看看窗外，听话又期待着。 裴淮聿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有孩子。 但是应该，不会有像倪安这种小天使做他的女儿了。 到了商场。 他买了票，买了爆米花，带着倪安去看了个小孩子喜欢看的动漫电影。 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三层的粉色蕾丝蛋糕推上来，最上面有一个奶油小熊的造型。 店员还以为是爸爸跟女儿。 于是递给倪安塑料刀叉，“小朋友，给爸爸切一块蛋糕吧。” 倪安瞪大眼睛，完全沉浸在三层蛋糕的惊讶与喜悦中。 三层蛋糕，做成公主裙摆的造型，最上面一个粉色小熊。 她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 裴淮聿听到店员的话了。 他也没反驳。 女孩应该是没有听到，真的切了一块蛋糕给他。 裴淮聿吃着蛋糕。 甜的。 他吃完一整块。 还真有一种为人父的喜悦。 “喜欢吗？”裴淮聿问。 “嗯。”女孩点着头，唇角带着奶油。 看着倪安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同时。 他心里挺鄙夷陈绍安的。 硅谷的科技人才。 年薪百万。 对自己的老婆跟女儿这么抠门。 看倪安的表情，应该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蛋糕。 鄙夷的同时，裴淮聿又嫉妒。 除了蛋糕，裴淮聿还给岁岁准备了一个宝石王冠，设计的款式是小女孩都喜欢的艾莎公主款，裴淮聿亲手给她戴上，手指穿过女孩细软的发丝。 “小公主，生日快乐。” - 裴淮聿是晚上八点五十，准时把倪安送回了家。 家门口。 倪安敲着门。 裴淮聿发现，门外鞋柜上，那双男士拖鞋不见了。 不见了最好。 那双鞋他不合脚。 他今晚上挺高兴的。 但是马上，房门打开的时候，裴淮聿上扬的唇角僵了下来。 因为开门的，是个男人。 脚下穿着的，是被裴淮聿用烟蒂烫了一个洞的拖鞋。 第62章 她的指尖发麻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平头，戴着个眼镜，看上去斯文秀气的打扮。 对方看着裴淮聿。 裴淮聿亦看向他，眼底漆黑深邃，唇角微抿。 岁岁眨着眼睛，“小王叔叔。” 王林砚摸了一下头发笑着，“岁岁，出去玩的开心吗？”他似乎是知道岁岁今晚上在外面玩，此刻，他看向裴淮聿，只是一眼就察觉出对方身份应该是不凡，有几分拘谨又尴尬。 “这么晚了，谢谢你把岁岁送回来。” 这话，其实说的没有问题。 但是落在裴淮聿耳朵里，刺得慌。 他是用什么身份来跟自己说这句话。 还谢谢自己，轮不到他来说谢谢。 裴淮聿握着女孩的手走进来，走进来的时候，王林砚也站在门口，裴淮聿的肩膀碰了一下，直接就走进来。 男人的个子比王林砚要高很多，气场更冷，这让王林砚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客厅，还是跟裴淮聿上次来的那样，小，而温馨。 灯光是明亮的透黄色。 白色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捧花。 还有一个小蛋糕。 跟一个粉色的书包。 厨房里面传来声音，裴淮聿双手插在西裤兜里，看过去，女人背对着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小毛衣，白色的休闲长裤，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他一只手就能掐过的腰。 岁岁跑过去，抱住了倪雾的腿，“妈妈。” 倪雾笑着，“今天开心吗？” “开心。” “妈妈，小王叔叔怎么在家里。” 听着这话，裴淮聿冷嗤了一声，。 连小女孩都知道疑惑不解，为什么一个男人在她家里。 倪雾听着男人的声音，抬起眸看过去。 裴淮聿走到沙发上坐下，双膝交叠着，长腿往前一伸，直接就碰到了小茶几。 似乎是带着他的情绪，茶几摩擦地面，发出‘吱——’的一声。 而王林砚也走过去坐下。 家里就这么一张小沙发。 三人位。 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倪雾的眉心跳了下。 她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到了客厅，隐约嗅到了客厅里面不寻常的气息。 家里洗手间的水管坏了，一直漏水，漏到了老太太的家里。 陈老太就让王林砚过来，王林砚的妈妈住在这个小区，跟老太太平时是牌友，今天正好是周五晚上，明天休班，老太太就随口跟王妈妈说了一句，王妈妈就让她儿子过来了。 应该也是从陈茹岚的口中知道，岁岁的生日。 于是，王林砚来的时候，买了个小蛋糕跟一个粉色的书包。 倪雾去厨房洗水果。 正洗着，裴淮聿就把岁岁送回来了。 倪雾觉得客厅里面的氛围，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冷意，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坐在扶手旁，西装穿的工整又冷峻的男人。 客厅里面温和柔软的光，并没有减少半分冷意。 见倪雾来了，王林砚站起身，“洗手间的水管我看了，目前手里没有配件，我在同城下单了，等会骑手送过来，我帮你换上。” “麻烦你了。”倪雾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拿了一个切好的橙子，递给了王林砚。 她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余光中看见裴淮聿的目光，倪雾轻蹙着眉。 然后迟疑了一下，也拿了一块切好的橙子，递给了裴淮聿。 她递过去。 男人没抬手。 倪雾以为他不吃。 准备放下的时候。 裴淮聿的头忽然靠过来，用嘴，咬住了橙子。 男人的唇，擦过她的手指。 温凉又柔软濡湿的触感。 倪雾吓了一跳。 眼睛都瞪大了，急忙抽出手。 她惊愕的看向裴淮聿，男人的面色平静微眯着眼睛，似乎是觉得橙子不错，吃完了一块自己去果盘里面又拿了一块。 刚刚那个举动，就仿佛是倪雾的幻觉。 可是她手指上，刚刚碰到过濡湿柔软的唇，那种触感，她的指尖发麻，那种感觉，倪雾知道，不是错觉。 岁岁没有看到。 女孩坐在单人的小板凳上，她看向裴淮聿的时候，视线刚好被倪雾的背影挡住了，于是她看着桌面上的书包，“小王叔叔，谢谢你送的书包。” 王林砚愣了神。 因为，他也看到了。 但是角度不同。 他只看到倪雾递给那个男人一块橙子，然后他含在嘴里吃了。 从背后的角度看，看不出多暧昧，只是有点奇怪。 这两人，似乎关系不错？ 这个男人手腕上戴的表，他见过，劳力士。 倪雾家境一般，怎么会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王林砚自然是很喜欢倪雾的，虽然倪雾带着女儿，但是性格好，漂亮。在任何的婚恋市场，漂亮的长相跟姣好的身材，都是很抢手的。 “哦。岁岁喜欢就好。”王林砚摸了一下鼻子，“叔叔还买了蛋糕，岁岁吃蛋糕吗？” 再加上他妈妈，也很喜欢倪雾，跟陈老太太是牌友，对倪雾也很了解，王林砚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其实他有时候也有些忌讳，毕竟倪雾结婚并且生了孩子。 他是一个传统的男人。 接受不了未来的妻子有其他的男性。 但是倪雾实在是漂亮。 一个女人，为了其他的男人生了孩子，那么结婚之后，一定也要跟他再生育一个，他肯定是需要有自己的后代的。 但是他妈妈也说了，像倪雾这么漂亮的女生，要不是离婚了，他也接触不到，让他赶紧追。 所以王林砚也做了心理建设，这才开始追求倪雾。 “谢谢叔叔。”其实岁岁不想吃了，因为她吃过了。 她吃了很多。 但是她觉得，王叔叔来给自己过生日，还买了蛋糕跟书包，她如果不吃的话，王叔叔也会不高兴的。 于是岁岁就吃了两口。 时间不早了，倪雾订了明天上午八点的票，她让女儿先去睡觉。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王林砚走过去开了门，跑腿小哥把水管维修的配件送过来，王林砚拎着去了洗手间。 客厅里面，只有倪雾跟裴淮聿两个人。 倪雾攥紧了手指。 看向他， “时间不早了，今晚上谢谢你给岁岁过生日。” 她的逐客令，下的很委婉。 但是她知道，裴淮聿一定能听懂。 不过此刻，裴淮聿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大衣脱了，里面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银灰色条纹领带，这么矜贵斯文的打扮，男人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他扯开了领带，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闲适。 “你老公知道，你让一个陌生男人，穿着他的拖鞋，在你的家自由进出吗？”裴淮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铂金腕表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表盘划过一抹光泽。 跟他眼底的冷意如出一辙，“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五分，你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吗？” 第63章 想约，那就跟我约 倪雾蹙着眉。 她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 那鞋，不是陈绍安的。 是她自己买来，放在外面，毕竟单身妈妈，这个老小区她也需要伪装一点 而阳台上，也挂了两件男士的衣服。 那衣服确实是陈绍安的。 她在陈茹岚家里的衣橱拿的。 这样，她觉得安全一点。 而且门口那双拖鞋，外人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也能穿，并不算摆设。 只是最近有些奇怪。 那双拖鞋她都放了两三年了。 忽然，上面被烧了一个孔。 她家门口的监控门铃，这几天没电，她刚刚充了电。 也没录到什么。 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 倪雾没想到裴淮聿竟然一直觉得，自己跟陈绍安结婚了，岁岁是她跟陈绍安的女儿，但是这样也好，他不会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原来曾经最熟悉的人，现在可以这么陌生。 陌生到，见面不相识。 这不正是她所想要的吗？ 而且... 倪雾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她压低了嗓音。 “我当然有安全意识，所以裴先生，你可以离开了吗？” 最不安全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他！ 裴淮聿眯了眼睛。 站起身，朝着倪雾走过来。 盯着面前的女人，她今晚上穿着浅蓝色的毛衣，看上去温柔恬静，气质美好，垂落在颈间的几缕黑发，从白皙的脖颈，落在锁骨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刚刚王林砚看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 就这么让一个男人这么晚在她家里。 是等着夜深人静想做点什么？ 男人都是危险因素，真要做什么，她能怎么办。 还是说，他们现在到了你情我愿的地步了？ 倪雾往后退了一步。 “裴淮聿，我真的很感谢你今晚上带着岁岁出去玩，给了她一个难忘的生日。”这一段生日，或许会成为女儿一段美好的回忆。 等到女儿做完手术，她带着女儿离开松城。 或许以后，他们就不会见面了。 他是岁岁的爸爸，这一段血缘，注定无形之中会拉近两人的感情。 岁岁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客厅就这么小。 裴淮聿不过两步就走到了倪雾面前。 双手按住了她纤细的肩膀。 裴淮聿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升起的怒气是为什么。 因为他穿着不合适的拖鞋。 另一个男人穿上了。 另一个男人，也来这里，给他的女儿过生日，买了蛋糕，送了礼物。 她还笑意相迎。 桌面的水果，也不是招待自己的。 是招待另一个人。 他看得出来，她跟她老公的关系，应该并不好。 塑料夫妻？ 她的女儿，姓倪。 当下社会，孩子随母姓很常见。 裴婧书前两年怀过一个孩子，当时就跟顾淮商量，生下来随她姓氏，不过这个孩子，裴婧书之前劳累过度，气虚虚弱，没留住。 他之前，并没有怀疑什么，但是今天，他看到那个叫王林砚的男人，出现在倪雾的家里。 裴淮聿可以肯定。 倪雾跟她的老公，感情很一般，异地夫妻，终究会出现这样的感情问题。 他挑着唇笑，眼底并没有笑意。只有一丝丝讽刺，“看来我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想赶自己走。 那么他走了之后呢？ 她要跟王林砚上床？ 裴淮聿的手指，捏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分寸。男人的力量，就是能这么轻易的掌控她。 他低头，嗓音压在她耳边，湿热的唇息，吹在她耳朵里。 “不如跟我约，想缓解一下寂寞，我比他能让你舒服。”说这话的时候，他倒是平静下来，盯着她白皙的脸，要把她凿穿一样。 倪雾往后躲了一下。 但是也是只能侧开脸。 她的脸被男人的唇息烫的发红，又震惊于他说出的话。 “你...” 女人的唇瓣阖动着。 裴淮聿现在的行为，完全的脱离了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 但是这似乎就是他。 那个具有欺骗性的高岭之花的外表，只是表面。 只是倪雾完全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轻浮，暧昧。 她怔愣间。 洗手间里面传来王林砚的声音，“倪雾，你家这个水管还有点漏水，我回我妈妈家拿一趟工具。” 倪雾听着声音。 猛地推了一下裴淮聿。 男人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紧攥了一下，贴在自己胸口压。 另一只手抱住她，往前走了两步，压着她抵在了房门口。 低头含住她的唇。 男人的喉结滚动，来势汹汹的吻让她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而洗手间里面，王林砚又喊了她一声，倪雾用力的拍着他的胸膛。 耳边，任何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唇齿磕碰吞咽的声音。 她的手指抓着他衬衣，挣扎抗拒的声音。 还有他们的呼吸，缠在一起，凌乱。 还有洗手间里面，王林砚站起身，走路的时候步伐衣料摩擦的声音... 倪雾急了。 张嘴要咬，像上次那样，但是被他察觉，先一步捏住了下巴。 倪雾眼睛都红了，哀求的看向他。 裴淮聿腿，有力的顶开她的膝盖。 一只手紧紧的捏着她的手，抚平她的手指，贴在自己胸膛上，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 湿热的唇息喘着咬着她耳垂。 她的耳垂很敏感。 他轻咬一下。 倪雾猛地颤抖着。 “倪雾，拒绝他，让他离开，听懂我就放开你。” 倪雾忙不迭的点头。 裴淮聿这才松开了她。 女人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刚转身，就看见洗手间原本半掩的门打开，王林砚从里走出来。 王林砚说，“还有个零件忘了买，少了两个固定螺丝，我妈家有，我去拿一趟。” “不...不用麻烦了。”倪雾说着，感受到背后男人的视线，她伸手，将散落在耳边的一缕黑发抚到耳后。 她继续说，“天色不早了，今天麻烦你了让你跑一趟。” “那行，我把水阀关了，明天我再帮你修。” 倪雾感受到，背后男人的视线又冷了一分。 “明天我带着岁岁去外婆家，这几天不在家，先关上水阀应该也不会漏水。” “也好。”王林砚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他走到门口。 转身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裴淮聿，倪雾送他到门口，准备关门的时候，王林砚皱着眉问了一句，“那位是...” 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态度不善。 倪雾侧过身，余光中瞥了一眼，裴淮聿坐在她家客厅的小沙发上，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跟裴淮聿的关系。 只能硬着头皮，“他是我...表哥...” 她能怎么说。 说他是自己男朋友吗？ 并不是。 那是什么，医生过来给患者过生日吗？ 说出去更没有人信。 而唇瓣上，刚刚的吻，瞬息之间，覆盖的唇带着冷冽熟悉的气息。 她不喜欢骗人，但是自从遇见裴淮聿之后。 她好像，要说无数的谎。 “这样啊。”王林砚挠了一下头发，“他看上去不怎么喜欢我。” 喜欢他做什么，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这是倪雾的第一反应。 她轻轻的‘哦’了一下，“我表哥性格就这样...” 其实王林砚还想说什么，就算是亲戚，那这么晚了，也不能在倪雾家里过夜吧。 但是倪雾已经关上了门。 王林砚摸了摸鼻子，他还想约倪雾下周出去看电影。 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也无法细想，只能换了鞋离开。 客厅里面。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 看见裴淮聿把桌面上的花跟蛋糕丢在垃圾桶里面。 要不是垃圾桶小，他应该也把书包丢进去了。 倪雾头皮发麻，“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走了吗？” 裴淮聿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腕表，几十万的表丝毫不怜惜的丢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 然后一边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倪雾跟上去。 就见那个身形矜贵的男人，弯腰蹲下身，打开进水管，检查着。 他皱着眉，神情认真。 倪雾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过裴淮聿竟然还会这么做... 在自己这个小阁楼的洗手间里面，给她修水管？ 看着女人站在门口，表情呆呆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小呆鹅。 突然很像某个卡通玩偶。 “表妹家的水管坏了，以后打电话找表哥，知道了吗？” 他说话的语调，不算多正经。 但是这张脸上，也没有了冷意，还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跟刚刚客厅里面发狠吻她的完全又像是两个人。 倪雾无奈的脸一红，侧开脸不看他。 裴淮聿研究了一下，“不漏水？” 倪雾站在门口，提醒着。 “水阀关了。” 裴淮聿抬手打开水阀的时候，倪雾轻呼一声，“先别开——” 老楼的水管用了多年，水流猛地喷溅出来，带着浑浊的锈迹，喷在了他脸上，衬衣上。 第64章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用拇指按住出水口，倪雾已经冲过来，关上了水阀。 别说裴淮聿了，倪雾整个也反应不过来，看着他，“你...你还好吗...” 她从架子上拿起毛巾，下意识的递过去。 裴淮聿接过毛巾。 柔软，带着淡淡清香。 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擦了一下脸之后，动作微不可见的僵了两秒，抓在手里。 裴淮聿低头看着毛巾，浅粉色的，干净又柔软。 他不是什么还在上学的毛头小子。 也不是没有过女人。 只是此刻他清晰的感受到，血热起来。 他心里也有些鄙夷自己。 不过就是用个女人用的毛巾，至于吗？ 身体的反应很明显。 倪雾出去了。 没有看到，男人的脖颈到耳垂的位置都短暂的红了一下。 仿佛是热血冲上了脸颊。 裴淮聿原本想用毛巾擦一下衣服上的水，犹豫了一下，他的衬衣上带着锈迹的污水。 将毛巾放在一边，抬手脱了衬衣。 丢在一边。 倪雾正好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走过来。 来到洗手间门口，猛不丁的视线落在了男人纹理清晰的腹肌上，下意识的站在门口，侧开脸，然后拿着短袖递过去。 但是余光中，还是看到男人的腹肌，他应该平时经常健身，腹部肌肉紧实，肤色偏白，腹部肌肉随着呼吸微微绷紧着。 倪雾看向客厅外的方向，“这是...你先穿上吧，家里没有其他的衣服，这件你穿应该合适。” 衣服，是陈绍安的。 她从陈老太家的衣橱翻出来的，一直挂在阳台佯装家里有男性，毕竟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这样也安全一点。 她的手都僵硬了。 抬的有点酸。 裴淮聿没接。 只是眼神淡然的看向她。 倪雾放在了浴室外的衣架上。 转身离开。 这件衣服，裴淮聿并没有穿。 倪雾以为他不穿着这种廉价的衣服，确实，就说他丢在地上脏了的这件衬衫，都是倪雾平时接触不到的品牌。 裴淮聿确实不会穿这件短袖。 他怎么可能穿陈绍安的衣服。 甚至他现在听到陈绍安三个字就头疼。 他车上有备用衣服。 拎着大衣离开了倪雾的家，倪雾不在客厅，在卧室，卧室有一道缝隙，裴淮聿站在门口看向她的房间。 看了几眼，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又折回客厅内。 把垃圾袋一起带走，扔了。 上了车，换上了衣服，裴淮聿开着车驶出了小区，一路绿灯，晚上11点的路面空旷，车辆稀少，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开了一段路，他从储物盒里面找出烟盒，点了根咬在嘴里。 这一根抽完。 他给倪雾发了条消息。 “我今晚上说的话，一直有效。” 发完这句话。 那端没有回应。 但是裴淮聿知道，她肯定会看到。 说不定，现在已经盯着他这句话思索着怎么回复，或者不回复。 一直等到裴淮聿回到家。 倪雾依旧没有回他。 他来到跑步机前，运动分泌的多巴胺让全身都短暂的处于一种精神临界点，裴淮聿享受着这种大脑放空又集中心率过度的感觉，他想要发泄一下，也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半个小时后。 裴淮聿去了洗手间，男人双手撑在洗手间，抬眼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滴滴汗水从下巴滑落。 黑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落在额前，眼底清明，深不见底。 此刻的他足够的冷静。 但是这种冷静下，他做了个跟道德相背的举动。 如果说，在倪雾的家里，因为看到一个陌生且平凡普通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种刺激，那么现在，这种刺激没有了。 - 倪雾准备睡了。 她关上了床头的灯，躺在床上，最后看了一眼工作群。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裴淮聿有条消息发过来。 倪雾点开，第一眼，愣住了。 然后下一秒马上把手机反扣着藏在被子里面，摸了一下发红发热的脸颊。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重新拿出手机打开，发了一个“？” 裴淮聿，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男人似乎是刚刚锻炼完，腹部肌肉紧绷充血，肌理明显，这张照片，没有露出脸，只是露出一截下巴，下巴处隐约有汗水蜿蜒下的痕迹，从胸膛滑落。 裴淮聿看着这一个问号，他也回了一个问号，接着看着她那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单手撑在浴室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呼吸慢慢不稳，幻想着她脸红的样子。 很漂亮。 - 倪雾第二天带着岁岁坐了汽车，来到了外婆家。 现在的交通很方便，可以直接把她们放在村子口。 天冷起来。 路上人很少。 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外婆在屋子里面听到声音，走出来惊喜的看着她们，岁岁小跑着过去，抱住了外婆的手摇晃着。 “曾外婆，你想不想岁岁啊。” “哎呀想，特别特别想。”外婆一只手握着岁岁的手，一只手伸着抓住倪雾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啊，快来屋子里面暖一暖，路上累不累。” 倪雾反握住外婆的手，外婆的手也很凉。 今天是岁岁的生日。 外婆提前准备了很多菜。 倪雾给外婆买了个羽绒服，跟护膝。 屋子里面很冷，倪雾烧了一壶热水，再次的提起来，“外婆，过了年，你来松城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岁岁点着头，“是啊曾外婆岁岁很想很想你，想天天见到你。” 外婆笑着挥挥手，爱怜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我才不去跟你们年轻人一起生活，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不愁吃穿，地窖里面有白菜红薯土豆，健康纯天然。” 倪雾带着女儿在这里住了一晚上。 周日下午的时候要离开。 她讨厌分别。 哪怕是短暂的分别。 看着寒风中外婆苍白的头发，身形枯瘦的小老太太，她忽然觉得眼眶酸涩。 人长大了，就要面临很多分别。 她很怀念自己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舅舅舅妈都是善良的。 她坐上大巴车。 车子行驶的时候，岁岁透过车窗跟外婆挥手，车子慢慢的走远了，外婆的身影变得小小的，到看不见。 第65章 礼物还给他 “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下周也来见曾外婆。” 倪雾抬手，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女孩泛红的眼角，人类都是感情动物。 分别总会感伤。 “寒假我们来外婆家里住，住很长一段时间。” 打开包的时候。 看见里面塞满了东西。 都是外婆这一段时间在家里，攒的一些零食，这些零食在当下这个生活中其实已经过时了，蛋黄派，饼干，硬质糖果。 这些在大都市里面被淘汰下来的零食。 还有倪雾留给她床垫下的两千块钱，外婆又塞给了她。 “是曾外婆给我们的吗？”岁岁开心的笑着，拨开糖纸，第一颗给了倪雾，第二颗给了自己。 倪雾红了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幸福的，也是温暖。 她有一个可爱懂事的女儿。 也有爱她的外婆。 糖果是廉价的，普通的，但是是倪雾吃过最甜的。 她打定主意。 或者，等到岁岁做完手术恢复之后，她带着女儿回县城生活。 这样的慢节奏生活，或许适合她。 倪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冬天的六点，天色已经黑下来。 “妈妈，这是你的快递吗？” 换鞋的时候，倪雾看到鞋柜上放着一个包装盒。 倪雾没有买东西，而且上面也没有快递单面。 她打开了。 是一个粉色书包。 背在岁岁的肩膀上，正合适。 倪雾拿出手机，按照上面的品牌搜索了一下，看着一个书包竟然要五位数，她不禁有些咋舌。 同时，倪雾也反应过来，这个书包是谁送的。 她摸着女儿的头发，“裴叔叔送给你的。” 他把王林砚送的书包跟蛋糕都扔了。 然后他送一个。 成年男女，她知道裴淮聿的意思。 但是倪雾不明白为什么。 他裴家四少想要找女人，什么女人找不到。 来这里，跟她玩情人游戏吗？ 寻求刺激？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点。 他们睡过这么多次，倪雾知道他这方面的需求挺大的，从大学到现在七年了，他身边肯定没有少过女人。 倪雾来到女儿的房间。 打开抽屉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蓝色宝石王冠。 岁岁说，“那是裴叔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女孩还小，自然不知道这个的价格。 但是倪雾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珠宝品牌。 太过昂贵。 在饭后，她来到阳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给裴淮聿拨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接通了。 他那边的声音嘈杂一点。 倪雾隐约听到有人喊他。 应该是在打牌。 “四哥你去哪？” 裴淮聿放下手里的牌，拍了一下一个人的肩膀让他替自己，然后握着手机往外走。 听着倪雾的声音。 他说，“那是我给倪安的礼物，我送给她的，如何处置在她，她要是不喜欢可以丢了。” 他还是这样。 以前他也对程青渺说，不喜欢可以丢掉。 像他们这种富家少爷，六位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那端沉默了几秒，倪雾的声音轻柔又清晰的落在他耳朵里。“裴淮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如果你想找个人女人满足你的生理需求，我并不符合你的标准，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说完这句话，倪雾紧紧的捏着手机。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的要跳出胸膛。 她知道裴淮聿这样的人倨傲又矜贵的天之骄子，被几次的拂了面子，是不会再跟自己继续纠缠的。 果然，倪雾感受到了那端死寂漫长的沉默。 压着她心跳。 “倪雾，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了。” 任何的男人被几次三番的拒绝，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何况裴淮聿从小到大，谁敢给他裴家四少脸色。 他是高高在上的。 而她在他眼里，是一个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 他的声音沉静又寡淡，隔着手机，倪雾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浓墨重彩里一抹月牙。 也看着雾蒙蒙的玻璃里面自己的脸。 两人听着手机那端彼此的呼吸声。 最先挂电话的是倪雾。 倪雾知道，这通电话结束后，她都把这件事情说破了，拒绝了，应该，也真的结束了。 宝石王冠是送给岁岁的。 但是价格太昂贵了。 倪雾这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还是选择找了快递上门，打包好，填写了裴淮聿的家庭地址。 书包，她留下了。 裴淮聿收到快递的时候，是晚上。 物业管家提醒他，有一个快递送到了他家门口。 回到家的时候。 他正好看到。 上面写了一个‘倪’字。 裴淮聿没有拆快递，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有些自嘲的笑着。 女人生气的时候，都要把他送的东西寄回来吗？ 程青渺是这样的。 倪雾也是这样的。 他直接把快递丢到了垃圾桶里面，没有拆开。 nemo似乎是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 裴淮聿不高兴的很明显。 nemo来到垃圾桶旁边嗅了嗅，然后又跑到裴淮聿腿边蹭着，吐着舌头，金毛的热情也不足以让他脸色缓和，晚上九点，裴淮聿拿起大衣，出门离开，一路驱车来到了昼夜。 这是戴明盛开的酒吧。 这段时间刚刚开业，晚上格外热闹。 人很多，他坐在卡座里面，踩在脚蹬上，听着劲爆刺耳的音乐，摇晃着玻璃杯里面的酒。 靠在椅背上半寐半醒。 戴明盛走过来，给裴淮聿倒了杯酒，“陈朗你还记得吧，我公司跟他合作过，他就是九中二班的，你不是三班的吗？之前跟你见过的。现在也在楼上，一起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要过去坐坐...” “人家高中聚会，我去做什么。”裴淮聿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之前不是问他认不认识那个同学，什么雾。”戴明盛挠了挠头发，他记性不好，但是陈朗家里跟他公司合作过几次，陈朗家是做能源电池，之前听陈朗说过，四哥跟他打听一个女人。 这可是稀奇事。 男人睁开眼。 瞳仁清明又黑不见底。 “李雾。” “对，就是李雾，她也在包厢里面。” 男人的长腿散漫的搭在脚蹬上，一口喝完了玻璃杯里面的酒，听到她的名字，裴淮聿的脸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 只是五根手指扣捏住了玻璃杯，慢慢的用着力，指腹压泛白。 戴明盛的眉心跳了一下。 这几个发小里面，他是最捉摸不透裴淮聿的，要是贺序在就好了，贺序的眼力劲儿比他厉害。 最起码能在裴淮聿这张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点情绪来。 劲爆的酒吧一角，却有种压抑的氛围，戴明盛有点额头冒汗，“四...四哥。” 就见裴淮聿站起身，朝着楼上的方向走。 戴明盛也跟上了，他也想见见，这个李雾是何方神圣啊能让四哥情绪乱成这样。 第66章 冷静点 包厢里面很热闹。 裴淮聿出现在包厢里面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点了下头，算是客套。 今晚上负责这次班级聚会的是陈朗，还有二班的班长。 虽然二班三班是隔壁班，但是裴淮聿对这些同学，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有陈朗，他还记得。 但是这些同学认识他，毕竟九中，同一届，谁不记得裴淮聿。 陈朗几步走过来寒暄着，“裴少，你来了，这边坐。” 裴淮聿坐在了黑色真皮沙发上，他从刚刚进来到现在，视线在包厢里面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倪雾，大包厢可以容纳几十个人，棋牌桌，台球厅都有，那些面孔，昔日同学，裴淮聿在这里看到了季斯扬，曾经，程青渺还给季斯扬送过情书。 一想到这里，裴淮聿没什么好脸色。 当年季斯扬是篮球队的，在九中也算是有一批迷妹。 两人四目相对，季斯扬端着一杯酒走过来，“裴少，好久不见啊。” 季家家里是做电商运营生意的，松城跟滨城交界区域有个电商孵化中心，最大的股东是季家。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抬脚，长腿搁在脚撑上。 神情淡淡。 他跟季斯扬没有什么旧情好续，裴淮聿这个人，也不喜欢表面上的客套。下颌敷衍的点了下，抿了一口酒，一边的戴明盛最擅长这种交际场合，揽着季斯扬的肩膀，口吻熟稔，“你以前是二班的吗？” 戴明盛也是九中的。 从小，他跟贺序都喜欢跟在裴淮聿屁股后面，但是他成绩一般，在九中混日子，家里给九中捐了个图书馆，在末尾班混的舒服。 “今天季少过来热闹一下。”说话的是陈朗，陈朗笑着，重新起了一瓶拉图，想要给裴淮聿续酒，男人单手扣在酒杯上，声音淡哑，“今晚上挺热闹。” 陈朗拿着红酒，站在一边。 姿态端正又带着一点谦卑讨好，说话的时候看着裴淮聿的脸色，“难得聚一聚，这批高中同学很难凑齐，今天班里也没来全，这么多年过去了，变化都很大。” “裴淮聿，你还记得吗？高三的时候我们两个班换着阅卷，你还批改了我的试卷，我叫桑巧。”走过来两个人女人，互相挽着手，脸上笑着，其中一个女人脸颊带着一抹羞涩。 裴淮聿没什么印象。 他也不是什么会顾及人面子的人，疏离是出了名的，薄唇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不记得。” 陈朗也笑着化解尴尬，“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裴少怎么会记得。” 那女人有点点尴尬，笑了一下悻悻的离开了。 一个很短暂的插曲。 裴淮聿也不知道自己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戴明盛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去打牌，他摇了下头。 修长的手指随意的轻轻晃着玻璃杯，看着里面的液体划过杯壁，这周围一切的热闹都跟他无关，裴淮聿捏了捏眉心，他也不理解今晚上自己的行为。 这次，人家前脚拒绝了自己，他不过是听到了她的名字，现在过来参加她的班级聚会又算什么。 裴淮聿把这一切，归于自己喝多了。 其实他没有喝多少。 两杯酒，不至于醉，他酒量没这么差。 有些自嘲的摇着头。 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 然后站起身。 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然听到正在台球桌打球的几个男人在说什么。 一个熟悉的名字，清晰的传过来。 带着嬉笑声音。 “你们还记得隔壁班那个胖妞吗？我才知道，我堂哥跟她姐结婚了，这个世界真小啊。” “谁？”男人打球，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人说，“就那个程青渺啊，上体育课的时候，跑步胸很大一晃一晃的那个。” “她啊。” 接着，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笑着。 “你别说，那胸真大...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是合堂，她跑步每次都在最后面，皮肤还挺白，不过我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我记得姚冽还在校外约过她...那口味真重，喜欢这种...” “她姐跟你哥结婚，呦，这不是缘分吗？苏铭你现在不也单身吗？试试去。” “得了吧，她这么胖...不过...这也不是不行...”话语停顿了一下，几个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是轻浮油腻。 裴淮聿紧紧的捏着玻璃杯。 眼底的冷意越来越盛，迸出寒光。 他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台球桌走过去。 一切的事情，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先是有人发出惊呼的哀嚎一声。 原本热闹的包厢，这一道声音，突兀，怪异，又带着一点惊悚。 然后是几个女生的惊呼一声。 “啊——” 戴明盛正在牌桌前打牌，吓了一跳，接着他看清楚状况之后，跟陈朗猛地冲过去。 裴淮聿一身戾气，抓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屈膝，朝着对方腹部猛地踹了几脚，明明对方也没有比他矮多少，甚至那个男人还比他胖。却跟个弱鸡一样被揍的只知道求饶，捂着肚子喊着，“裴少，我怎么得罪你了。” 台球桌旁边两个人想拦着裴淮聿，没能拦住，男人像是蛰伏暗夜突然苏醒的猛兽一般。 戴明盛过去抱住裴淮聿示意其他几个人把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扶起来，他自己额头都冒汗。 他心里嘀咕为什么今晚上贺序不在，他一个人哪里能拦得住裴淮聿。 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得罪了四哥。 戴明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裴淮聿跟谁动手。 除了小时候。 “四哥，四哥你冷静点。” 包厢里面，一片寂静，其他几个女生坐在沙发上，被这忽如其来的情况，吓得脸色发白，视线交换着，却不敢讨论。 陈朗几个人也愣住了。 他不明白苏铭是怎么得罪了裴淮聿。 “裴...裴少...”陈朗试探性的开口，“都是同学，如果苏铭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别放心上...” “是啊是啊。”有个男人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就是刚刚在说三班里那个胖子...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儿？但是裴家少爷跟那个胖妹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为了那个胖妹出头？ 但是现在也无暇思索，面如菜色的说着，“刚刚都是我们瞎说的，喝多了说胡话。” 第67章 不准笑 裴淮聿冷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攥着拳头，胸膛因为呼吸剧烈而起伏，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戴明盛，对方急忙松开了他。 裴淮聿咬了一下后槽牙。 听着他们猥琐的语言。 呼吸的时候觉得胸口发浊。 “四...四哥...”戴明盛也被吓到了，“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然去我的办公室醒醒酒。” 戴明盛倒不怕今晚上的事儿闹大。 想办法压一下就是了。 只是裴淮聿这副一身冷戾的样子很少见。 裴淮聿眼神如锋，看了一眼苏铭，捡起散落在沙发上的大衣，转身离开。 戴明盛往前跟了两步，然后想到什么，叮嘱陈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的。反而带着一丝警告，“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 陈朗急忙应着。 戴明盛往前走了几步，裴淮聿已经走出门口，他快步跟上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三个女人。 “李雾，你脸上的粉底液是什么牌子的啊，感觉好细腻。” “啊，就随便买的，很便宜，我把链接推你。” 戴明盛愣了一下。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个叫李雾的女人。 很普通啊。 长得有点小可爱吧，脸颊有点小雀斑，但是要说很漂亮，也没有。 四哥怎么会对这个女人感兴趣？ 他下意识的皱眉，“你是李雾？” “对啊。”李雾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疑惑，“你是...” 戴明盛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大步往外走。 包厢里面，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刚刚裴淮聿为什么忽然动起手来。 苏铭被打的鼻青脸肿，等到裴淮聿跟戴明盛走了，才吐了一口唾沫大骂着，“有钱他妈的了不起啊。” 陈朗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惹到裴少了？” 苏铭有些心虚，“我怎么知道...” 只有不远处的季斯扬，端着红酒杯，姿态惬意的靠在沙发上。 “一群蠢货。” - 走了几步，在楼梯处看到了裴淮聿，“四哥，我刚刚在包厢里面看到李雾了...” 他当然不敢说，那个李雾很普通，四哥你看上她哪里了？ 他要是这么说了，岂不是找死。 裴淮聿正准备走下楼梯。 步伐一顿。 然后几乎是一秒钟，脸上的冷意仿佛凝结，他大步往楼下走。 戴明盛紧跟在后面。 他跟在后面，看不到裴淮聿的表情。 看不到裴淮聿的脸上，在听到李雾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加快的步伐，跟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迟疑。 明明在在之前，他听到李雾的名字，想要去包间见她。 但是似乎，在一瞬之间，微妙的改变了。 从加快步伐走下楼梯，险些跟端着酒水上楼的侍应生相撞，侍应生看着戴明盛，酒吧里面的大老板，吓得颤抖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裴淮聿没有理会，似乎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裴淮聿的车停在外面 。 戴明盛先一步跑过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四哥你要去哪儿？我给你找个代驾。” 算了，不找了，他来开吧。 因为戴明盛隐约觉得今晚上的裴淮聿不大对劲。 裴淮聿坐在后座，揉着眉心。 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回家。 多余的字，一个不想说。 他攥了一下拳的时候，手指骨骼传来清晰的痛感，那是他刚刚攥紧拳头，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骨骼碰撞。 回到家之后，裴淮聿这一夜，没有睡着。 他上一次失眠，还是因为，在浅梦中，梦见了程青渺，也梦见了那个他觉得跟程青渺有些相似的倪雾。 但是慢慢的，这一段时间，程青渺的名字仿佛慢慢的被淡化掉。 他没有再失眠。 倪雾忽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点卑劣的心思。 三观道德，被抛之脑后。 他甚至对她的女儿都有一点占有欲，开始幻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女儿该多好。 他并没有把倪雾当做是程青渺的替身。 但是起初，确实是因为他对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才留意到了她。 裴淮聿不知道是自己就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还是他见色起意。 他很坦荡直白的面对自己对倪雾不单纯的心思。 想睡她，没什么好遮掩的。 只是今晚上。 他因为倪雾去了二班聚会的包厢，却因为听到那几个男人言语羞辱程青渺而无法自控的出手。 裴淮聿不知道。 自己离开之后，包厢里面会怎么八卦，倪雾会不会听到。 他对她不单纯的心思，并不是唯一。 以前的时候裴淮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跟渣男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同一个时间，心里还想着两个女人。 但是他接受不了别人这么羞辱程青渺，哪怕是今晚上当着倪雾的面，他也会揍那几个人。 他喜欢，或者不喜欢程青渺是他自己的事情。 夜幕完全深起来。 裴淮聿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身上的酒气早就散了。 客厅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暗色。 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裴淮聿站起身，走到垃圾桶前，把扔在里面的快递箱打开。 快递纸箱只有巴掌大，打开之后，里面被泡沫海绵包裹着，蓝宝石王冠，细钻镶嵌，火彩在暗色中闪烁，华贵而漂亮。 他去专柜选这一款的时候，导购说，这上面镶嵌了两颗健康石，寓意平安。 而且蓝色，很漂亮。 他明白倪雾的意思。 也觉得这一段时间，过分荒唐。 如果不是今晚上，他或许还会荒唐下去。 这一夜之后的一段时间，倪雾没有见过裴淮聿，裴淮聿也没有见过她，两个人的生活都回归到正轨。 只有裴淮聿偶尔去接顾子墨的时候见过岁岁。 不过也只是远远的看着。 早上他顺道送顾子墨上学的时候，从储物盒里面拿出来一盒进口的水果软糖，“一盒给你，另一盒给倪安，就说是你给的。” “好啊。”顾子墨高兴的把两盒糖放在书包里面，正准备下车，男人的手伸过来，神情看着车窗外有些变化，他捏着顾子墨的后颈。 顾子墨双手拍着。 整个人跟从海里钓出来的鱼一样扑腾。 “舅舅你放开我，我看到倪倪跟倪安了，我要过去找她。” 这个点儿。 上学的时间。 学校门口，一堆人一堆车。 路面赌。 人流量慢。 裴淮聿也看到了倪雾。 他咬了一下后槽牙，眉心的折痕不自然的加深，拍了一下顾子墨的头，“少折腾，等会儿再下去。” “不嘛，倪倪——”顾子墨喊了一句。 但是在车上，裴淮聿关着车门。 声音也没传外面去。 倪雾跟倪安挥挥手，女孩走进学校，倪雾也转身离开。 一直到走远了。 男孩子哀怨的看着他，“舅舅！你就是我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他都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倪倪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 舅舅还不让他下车。 等到倪雾的身影走远了，裴淮聿又拍了一下顾子墨的头，顾子墨躲开了，瞪着他。 男人淡嗤了一声，“下车。” “舅舅！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顾子墨的腮鼓的跟河豚一样，掐着腰。 男人眉眼一抬，冷淡淡的扫着他。 顾子墨缩了缩脖子，耸搭搭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回去一定要找外婆告状！ 裴淮聿驱车往前走。 这个点儿，导航上提示，前面路段拥堵。 他的车，跟龟速爬一样。 爬着爬着。 又看到了在前方公交站牌旁边，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怎么又穿蓝色大衣。 这女人是有多少蓝色的衣服。 怎么等个公交车，旁边的人还要搭讪。 她在跟旁边的男人聊什么。 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男人笑。 第68章 被困 怎么没见对他笑的这么开心过。 裴淮聿按了一下喇叭。 但是没有用。 前面的路堵死了。 每一辆车都爬的跟乌龟一样。 裴淮聿打开了车窗，外面冷风灌进来，他指尖捏着烟，搭在车窗，轻点了一下。 淡淡的青白烟雾吐出来，模糊视线的同时，却没有模糊掉倪雾的脸。 从这里，到公交站点，中间隔了几辆车。 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米色的围脖，冷风吹着她头发，她跟旁边的男人说说笑笑，笑起来的时候唇红齿白。 又纯又媚。 路上，堵了二十分钟。 车流才慢慢的行驶。 裴淮聿看着她跟那个男人都上了一辆公交车，就在他前面，公交车慢悠悠，驶出两条街道之后，公交车走了BRT，越来越远。 裴淮聿的车拐了弯，朝着医院的方向行驶。 中午的时候，裴淮聿去了一趟儿外。 都中午12点了，02诊室的宋医生还在加号，等了二十分钟，忙完了，裴淮聿才敲门走进去。 宋麒有点意外，没想到心外这位明星医生裴医生竟然来他这里，他正准备关上电脑，站起身，“裴医生有什么事？” 据说，这位裴医生，家境显赫。 有人说他是军功赫赫老司令于东山的外孙。 松城裴家的小少爷。 豪门圈里面叠buff一样的出身。 平时看着冷淡疏离，寡言少语。 宋麒平时跟他没有其他的接触，此刻有点意外对方会来他的诊室里面。 “昨天下午，是不是有个叫倪安的病患挂了你的号。” 是因为这事儿啊，宋麒点了头，推了一下眼镜，“是有个，六周岁，开了彩超抽了血，裴医生要看看报告吗？” 虽然，看病患的电子病历跟报告单，需要医院调配，但是在这个系统里面，有时候规则并不是死的。 裴淮聿坐在电脑前，微微皱眉，“最近董主任下下周手术的号空了出来，可以安排她预约手术的时间。” 宋麒说：“这个我跟她的妈妈说过，她妈妈的意思是，等到寒假的时候，女孩也放假正好术后有一个休息的时间。” 裴淮聿点了头。 这样也好。 他对着宋麒淡声说了声谢，转身离开了诊室。 宋麒还有些惊讶。 这裴医生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难不成，裴医生认识人家？ 是亲戚？ 不能吧，看着不像啊。 但是宋麒也不敢多问。 - 倪雾中午吃饭的时候，跟着齐露还有孟琳，在顶楼的餐厅吃饭。 又遇见了秦阔。 顶楼这家餐厅，价格平民，平时外卖吃腻了，没有合适的券儿，就来顶楼上这家餐厅吃，日常炒菜。 金茂大厦一共28层。 倪雾平时也就在自己办公的区域活动。 她今早上送女儿上学，等公交的时候遇见了秦阔，这个是她刚刚在一家公司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法务部的。 后来换了公司，退了群组，几乎没有联系过。 没想到秦阔现在在金茂16层律所。 中午的平民中餐厅，几乎满座，倪雾跟孟琳齐露落座后，正好还有一个位置。 秦阔落了座。 倪雾跟孟琳还有齐露介绍了一下。 孟琳得知对方是律师，顺嘴咨询了一句，“我之前合作，有个室友把男朋友带回来，已经好几次了，我洗澡的时候出来正好撞见他，有一次，我室友都不在，只有我跟她男朋友在家里，他还很...很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我跟我室友无法沟通，她还污蔑我勾引她男朋友，我就气的搬出来了，但是当时房租押金我们两个人出的，她现在不还我。” 秦阔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加了微信后，孟琳继续说着，秦阔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倪雾，忽然愣了下神。 他以前的时候没觉得倪雾竟然这么漂亮。 格外的耐看。 当时刚刚实习的时候，倪雾才23岁，也不会打扮自己，整个人青涩稚嫩，而现在，倪雾脸上的淡妆柔和，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低头的时候长发从纤细的肩膀滑落，她伸手自然的抚到耳后。 皮肤清透无瑕。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倪雾这么漂亮。 秦阔咳嗽了一声，“倪雾，咱们还没有微信吧，我们加个微信吧。” 倪雾没带手机。 她抱歉的笑了一下，“我手机没电，在工位上充电的。” 孟琳，“我把倪雾的名片推给你好了。” 吃完饭，回到了工位上。 倪雾刚刚坐下。 齐露按住了她的肩膀，啧了一声，“你跟那鸣城律所的，有情况啊，坦白交代。” 倪雾无奈的笑着。 看着非常八卦的齐露。 “我们今早上刚刚在公交站遇见，很多年不见了，他也是来送孩子上学的，他女儿跟我女儿同龄，隔壁班的。” 岁岁在五班。 秦阔的女儿在四班。 齐露说，“我刚刚给你打听了 ，姐妹我的人脉还是不错的，那个秦阔啊，今年32岁了，离异了，有个女儿确实六岁了。” 倪雾点着头。 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冒。 齐露也看出来了，倪雾的脑子里面暂时就没有情情爱爱这方面的事儿。 虽说倪雾已经有孩子了，但是颜值才是这个世界的稀缺资源。 要是倪雾愿意用脸还点钱，现在就不用在LM当苦哈哈的设计师了。 齐露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看着倪雾在忙也不再打扰了。 倪雾到了晚上。 才把初稿交上。 蔺诗宣让她接的私单，白天鹅羽毛礼裙，重工刺绣钉珠，单单看确实有些浮夸，但是舞台妆造跟灯光配置好，会非常合适。 蔺诗宣看了一眼初稿，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倪雾，“这真是你设计的？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完成？” 倪雾有些奇怪，“不是蔺总监你让我今天交稿吗？” 蔺诗宣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她没跟倪雾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说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她了，也不需要她再跟对方的助理联系。 倪雾走出办公室之后，手机来了一则银行转账。 这也太低了。 她重新折回了蔺诗宣的办公室，“蔺总监，我们当时说过的，这一单的价格...” “倪雾，你真的以为你是什么天才设计师吗？你不过就是公司一个小小的员工，这就是你的价格，而且你以为你这一单设计的很好吗？我刚刚跟裴小姐的助理联系，她对你的设计很不满意，需要我重新改动。” “还有，谁允许你不敲门就闯入上司的办公室，封总当初破格让你来公司，已经算是打破公司用人的先例了，你应该感恩才是。” 倪雾是不吃这种pua的。 但是她现在也确实做不到直接走人，现实生活让她没法这么冲动，她需要拿到今年的年终奖。 就算是离职，也需要年后。 此刻，倪雾紧紧的攥了一下手指。 然后手指弯曲，纤细的骨节轻轻敲击了一下玻璃门，“打扰了蔺总监。” 蔺诗宣这才满意的点了头，看着倪雾离开，她马上拨通了一则号码。 “菀卿姨，我给嫣嫣设计了一款礼裙，初稿发到你邮箱了，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合适的话我马上送去工厂定版打样，在嫣嫣巡演之前，一定让她穿上。” “诗宣，看不出来，你现在越来越有自己的设计风格了。”秦菀卿看着电脑，点开了邮件，看着初稿设计，眼前一亮，夸赞之词溢于言表。 “这都要感谢菀卿姨，您是我最好的老师。” 倪雾也是在今晚上下班的时候。 接到了秦阔发来的邀约。 她拒绝了。 她想起齐露的话，难不成秦阔真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她原本想在微信上拒绝对方，打了两行字，又删了。 对方只是约她出来吃饭。 她要是上来就说些官方拒绝的话，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 到了周五。 倪雾答应岁岁，今晚上放学后要带她去看电影。 最近上映了一部动画片。 但是五点的时候，倪雾被困在了电梯里面。 跟她一起被困的，还有五六个人。 忽然轿厢一摇晃，接着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有两个女生尖叫了一声。 第69章 桌下 倪雾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心里顿时的咯噔了一下。 她想着在网络上刷到的那些电梯被困，保命的冷知识，连忙贴着电梯壁，深呼吸踮着脚。 电梯往下坠的几秒。 她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忽然电梯猛地停下，虽然不算平稳，但是好在暂时没有了危险，只是电梯门紧闭着，一直打不开。 “怎么办，谁的手机有信号？” “六个电梯，怎么就我们这么倒霉！” “我手机是苹果的，平时在人多的地方都没有信号，更别说这里了，就两格，电话播不出去。” “卧槽，我手机也是啊。” 视野里面漆黑。 六个人困在这里。 呼吸之间氧气浓度慢慢的减少，倪雾打开手机照明，按照网络上说的，尝试着把所有的按键都按了一下，然后按了紧急按钮。 “这安保是摆设吗？” “平时说着24小时在线，真有事了就不出声了。” “我上次背着包，不小心蹭到紧急按钮，安保亭的大叔还骂我，现在真出事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我们在这里出事是不是工伤啊。” “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好的话乌鸦嘴——” 倪雾内心惴惴不安。 她想说，她手机挺普通的，但是信号也很弱，人到了遇见突然困难的时候，仿佛是陷入了某一种被安置好的定律，信号，电量，急救按钮那端的保安大叔是摆设。 不过好在。 过了十几分钟。 维修人员终于来了。 安慰性的说了几句话，但是有人来了，倪雾也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在电梯里面，分别靠在墙壁上，大气不敢喘。 不过是过去了半个小时。 但是被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几个人被救出来的时候。 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了。 明明是冬天。 倪雾觉得身上的衣服，粘了一层冷汗，她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自由又安全，或许也是心理作用，刚刚被困在里面，她有些缺氧。 看了一眼时间。 不敢耽误。 今晚上是周五，她原本跟女儿约好了，带着她去看电影的，还叮嘱女儿在校门口指定的位置等着自己。 立刻打车赶过去。 天色黑了。 看着空荡荡的校门口。 倪雾有些慌了。 岁岁去哪了。 她左右四处看着，然后立刻来到保安亭，询问保安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还找出了岁岁的照片。 保安摇着头。 倪雾有些头晕，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忽然，背后传来声音。 “妈妈——” 倪雾转身，急忙跑过去抱住了女儿。 捧着岁岁的脸，她刚刚差点吓坏了，但是此刻也没有责怪女儿，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在指定的位置等着自己，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孩子。 没有什么，比岁岁平安无事最重要。 “抱歉，是妈妈来晚了，岁岁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岁岁抱住了倪雾的脖颈。 然后小手轻轻拍着。 “我知道妈妈肯定会来接我的，所以我哪里都不会跑，我就在这里等着。但是秦雨晨的爸爸说外面太冷了，让我去他车里等，虽然那个叔叔是陌生人，但是秦雨晨在隔壁班，我认识她...就答应了。” 倪雾抬起头。 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的男人，秦阔走过来， “我刚刚在群里听说了，3号电梯忽然停运了，你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还好吗？” 倪雾站起身，她的脸上还带着惊慌之后的苍白，这种微妙纤弱的气质，让秦阔非常有保护欲。 他说，“你没事就好。” “今晚上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我看你女儿一个人在外面，今晚上风大，来车上坐着等也是等。” 倪雾能感受到，女儿的手掌心温热。 夜风吹起女人的长发，黑色温柔如墨。 秦阔看着她，说外面风大，要送她们回去。 他替倪雾打开车门，把她们送到小区外，坐在副驾驶的秦雨晨忽然说，“爸爸，我们今晚上吃什么啊，还没吃饭呢。” 倪雾看了一眼对面的馄饨店。 提议请他跟秦雨晨吃，作为感谢。 推开店门走进去，倪雾也有自己的习惯，她来这里吃饭，很喜欢坐靠窗位置。 靠着老式的铝制窗，窗户并不透亮，还贴着去年被太阳晒得褪色的窗花，斑驳褪色的印下平安喜乐几个字。 上面有她最喜欢的数字6号桌，她希望跟岁岁以后的人生顺顺利利。 只不过此刻，那个位置上，坐了人。 男人坐在这里，黑色的短发后梳着，偶尔垂落几缕在额前。 眉眼深邃，他侧着头看向窗外，鼻梁高挺。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 深灰色质感高档的大衣搭身边的椅背上，有些松垮，应该是随意一搭。 黑色的毛衣，袖口往上挽了一下。 露出手腕上设计独特又低调的腕表。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的移动视线，漆黑的眼睛扫过站在倪雾身后的男人，然后目光落在倪雾身上。 最后又看了一眼倪雾身后的男人。 似是打量，审视。 倪雾怔了怔，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不看他。 但是岁岁看到了裴淮聿，然后抓了一下倪雾的手。 老板娘走过来，“现在饭点儿，桌位都坐满了，要不你们跟那位裴先生拼个桌，我去拿个凳子。” 老板娘自然是知道，倪雾跟那个穿着打扮很贵气的男人认识，这都一起来吃过很多次饭了。 不等倪雾回答，就去拿了个凳子送过来。 秦阔带着女儿也走过去，他很绅士的让倪雾跟岁岁坐在对面的位置，然后坐在裴淮聿身边。 毕竟让女性坐在陌生异性旁边，不大合适。 落了座，倪雾垂着眸，漆黑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 听到碗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余光中看见裴淮聿的手，骨节修长，捏着汤勺像是捏着艺术品一样。 岁岁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了一眼倪雾。 然后做喇叭状，冲着裴淮聿的方向，无声的喊，用口型。 “裴叔叔。” 裴淮聿笑了一下。 声线低沉，胸腔微微震颤。 被倪安可爱笑的。 秦阔见状，“你们，认识啊？” 倪雾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反应过来摇头，轻声说，“不熟。” 秦阔若有所思，也没多说。 馄饨很快就煮好了端上来。 倪雾立刻低头吃。 她没想到裴淮聿竟然来这里吃饭？ 她一个身份显贵的贵公子，来这里做什么，从医院来这里，十公里。 忽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倪雾打开一看。 距离上一次，她跟裴淮聿微信消息，过去了11天。 此刻。 裴淮聿：“你选男人的眼光，挺差的。” 倪雾：“确实差。” 因为她第一个，选的是他。 倪雾大大方方的承认，裴淮聿反而没再想调侃她的心情了。 伸腿的时候，桌下，不小心碰到了她。 这种小餐馆的桌子，桌下的空间本来就小。 他腿长，碰一下，是偶然。 但是碰第二下，就不是偶然。 倪雾清晰的感受到，小腿处，传来一抹异样的碰触。 不轻不重的。 她捏紧了汤勺。 余光之中垂下眸。 睫毛轻颤着。 男人黑色的皮鞋，擦着她小腿往上滑。 第70章 隐私 冬天的衣服偏厚。 但是倪雾清晰的感受到。 明明微妙的一点摩擦力。 像是带着电流。 逐渐席卷全身的神经。 她紧绷起来。 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裴淮聿，男人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眉眼冷漠疏离，低头喝了一口汤，甚至皱了一下眉，他的脸沉静的跟一面湖水一样，半点波澜都没有。 没有人会想到，桌子下面，他昭然若揭的不安分。 倪雾搬了一下凳子，准备往后挪一下。 但是小店铺，空间就这么大。 她往后挪了一点距离，就碰到了背后正在吃饭的顾客，倪雾只好作罢，桌子下面，男人的腿脚依旧不安分，黑色皮鞋时不时的，若有若无的，擦一下她的腿。 倪雾皱着眉。 秦阔看向她，说道：“今晚上的事儿吓坏了吧，不过咱们大厦的电梯，经常检修，我在金茂工作四年了，今天也是头一次。” 倪雾微笑着。 “那今天就是我倒霉了，不过幸好维修师傅来的很快。” 就是正好赶上了学生放学。 倪雾怕的不是自己自己困在电梯里面，倪雾害怕的，是找不到岁岁。 两个小女孩吃不了多少东西，吃了一会儿就说悄悄话。 “我也是每天要来接我女儿放学，以后你要是忙，我顺道帮忙一起，我家也住着附近，就在前面两条街道，顺华路小区。” 倪雾自然不会麻烦秦阔。 她正准备张口拒绝。 桌下，男人的腿直接往前一伸开，横刺刺的别住了她的腿。 倪雾瞪他一眼。 他的腿怎么这么长。 她笑着对秦阔说不麻烦了。 实在是没忍住，在微信上。 “你有病吗？” 裴淮聿：“倪小姐对我的个人隐私这么感兴趣，恕我无可奉告。”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女人，瞪了自己一秒钟之后，马上变脸，微笑着对秦阔说话，然后低头在手机上敲击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 裴淮聿还是第一次从倪雾这张恬静柔美的脸上，看到这么多丰富的表情。 瞬间勾了下唇。 手指骨骼曲起来，似有似无的敲击着桌面。 觉得很有意思。 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 今晚上下了班，他不想回家，找个地方吃饭，又不知道去哪里，开着车绕着路面转了一个小时，夜晚的松城，美食小馆，商业街，中心大道，一片灿烂繁华，他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 店内的烟火气很足，老板娘还认出他。 记得他的口味。 从这里，到倪雾住的地方，一条路之隔，甚至从这个斑驳老旧的铝合窗，就能看到对面的小区，人车来往。 他准备吃完饭就走。 饭还没吃完，就看见了倪雾跟那天在公交站牌前说说笑笑的男人，一同走了进来。 她笑的很温柔，尤其是低头的时候，脸颊浅浅的笑意，唇色粉红，面若桃李。 这发展的挺快的，刚刚在公交站牌认识没几天，就已经发展到线下吃饭约会了。 他抬脚，脚尖勾了一下女人的小腿，满意的看着她捏紧了筷子，神情紧绷又怕被发现，轻抿着唇瓣忍耐着。 不敢大幅度挣扎的样子。 桌下，鞋尖越发放肆的在她小腿上游走。 她瞪着他，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丝毫没有威胁力。 只会激发这个看似冷淡疏离的男人，骨子里面的坏。 - 秦雨晨的筷子掉了。 小朋友弯腰去捡。 看着桌子下面，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这位叔叔，你的脚碰到倪阿姨的腿了。” 小朋友说话，学校里面上课有感情朗读课文那样字正腔圆。 声音很脆。 带着好奇。 岁岁听到后也低头趴在桌下看，被倪雾轻轻的捏住了马尾辫。 倪雾的脸都爆红了。 薄薄的脸皮，到脖颈。 耳垂，都无法控制的红了一片。 她几乎要把头埋在碗里了。 裴淮聿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声音也很平静，平静中没有任何的歉意，但是嘴上说着，“抱歉啊。” 倪雾没说话，点了下头。 用吃饭来掩盖。 她的脸颊一片热气，一蓬一蓬的伴随着尴尬，把整张脸都染红了。 秦阔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向倪雾，只觉得周围的氛围有点奇怪，但是除了奇怪，好像又捕捉不到什么。 只能笑着对女儿说，“雨晨，快吃饭。” 晚上七点40分，秦阔带着女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还捏了一下倪安的脸颊。 “今晚上没有看电影，雨晨也很想看，不如明天，叔叔来接你们，我们一起去看。” 倪安想了想。 她很想看，但是要先问过倪雾。 倪雾并不想跟秦阔有超出工作之外的联系，她的生活很简单，重心偏向女儿，今晚是意外被困电梯，她感谢秦阔帮自己照顾岁岁。 “明天我有点事，你们先去看吧。” 秦阔也没有勉强，但是他对倪雾，也是很想继续发展一下，他离异之后一个人带着女儿，前妻去了美国，他今年才32岁，还是黄金时间，很想再找一个合适的。 这次偶尔碰见倪雾。 惊鸿一瞥。 倪雾嗓音温柔，五官漂亮耐看，气质婉约，跟以前来公司实习的时候完全两个样子。 那个时候的倪雾，还胖一点。 现在，竟然窈窕纤细。 而身材好到极致，穿着普通的白色毛衣，比例十分惹眼。 倪雾走到收银台扫码付钱，秦阔看着女人的背影，大衣搭在臂弯里。肩颈线条优美，这样的女人，不看正脸，只是一个背影，都知道是个美人儿。 他两步并做一步的走过去。 想要攀谈。 “你比之前瘦多了，我前几天见你，差点都没有认出来，我记得你之前...” 5年前，倪雾在上一个公司实习，那个时候她生下岁岁之后，也慢慢的瘦了下来。 在那个公司里面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已经瘦到了125斤左右。 并不算胖，那个时候的体重看上去更加匀称自然。 只不过，跟现在来说，还是有对比的。 倪雾刚刚付完账，猛不丁的眼皮一跳，没想到秦阔忽然说起这一会儿事，她抬起头看向秦阔的身后。 裴淮聿一步步的走过来。 第71章 你是猪吗？ 秦阔似乎很想说以前的事情。 仿佛可以跟倪雾有多一点的话题。 “你那个时候下巴微微有点肉，很可爱。” 倪雾头皮都在发麻。 看向走过来的裴淮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秦阔！——”她的声音有些紧，急忙的打断他。“我刚刚买了一盒生馄饨，玉米猪肉馅，送给雨晨吃吧。” “好。”秦阔接过来，“倪雾你家住在对面的小区吗？” “我婆婆家住这里。”倪雾觉得，住在陈老太的阁楼中，果然能省去很多没有必要的事情，她甚至不需要再多费口舌，就看到秦阔的脸色变了一下。 秦阔是打听过倪雾的信息，都在一栋办公大厦，人来人往，饭后闲谈。 他打听的是，倪雾一个人带着女儿。 秦阔以为她也离异了，没想到这...她没离婚？还有丈夫？ 他顿时有些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 倪雾微笑着，带着女儿转身走了。 岁岁握着倪雾的手，转身，看着秦阔身后的人。 一只手做喇叭状，无声的用口型喊着。 “裴叔叔，拜拜咯。” 秦阔看了一眼裴淮聿，目光从对方身上的衣服，到脚下的鞋，然后到他手腕戴着的腕表。 这种低调的款式，格外有品位。 还有对方的气场，豪门世家与生俱来的矜贵感。 秦阔在律师，也遇见过不少有钱的客户。 “这位先生，您跟倪雾认识。” 裴淮聿淡淡道，“不熟。” 对方的态度很冷淡。 而且这样看上去不凡的身份，倪雾应该接触不到。 而且，这倪雾都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是长得漂亮，但是能花上百万买一枚小众腕表的男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结婚有孩子的女人。 再漂亮也是有婚史了。 男人，都是有这方面洁癖的。 秦阔的顶头上司，女朋友是大学生，粘人又年轻。 秦阔带着女儿离开了馄饨店。 裴淮聿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捏在指尖，没点，冷眼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单手撑在收银台上轻点了一下。 扫码付了款。 然后看了一眼收银台旁边的冰柜。 里面是今天店老板现做的生肉馄饨。 老板娘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笑着说，“这位先生你可以买几盒回家尝尝，很多老顾客都会回购，自己在家里煮也一样好吃，还方便。” 老板娘继续说，“刚刚倪小姐也买了盒。” 裴淮聿眼睛不瞎。 他看到了，倪雾给了秦阔一盒。 他点着头。 让老板娘给他包十盒。 然后说，“记在倪雾账上。” 老板娘，“？” “这...这不大好吧。”老板娘知道裴淮聿跟倪雾认识，虽然倪雾跟他就来这里吃过几次饭，但是这个男人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气质，太出挑了，人堆里面一眼就看出来的贵公子。 裴淮聿拎着十盒馄饨走出店。 看着倪雾跟岁岁在小区外面的水果摊上挑水果。 她蹲下身，买了一桶草莓。 又捡了四个又大又圆红彤彤的苹果。 倪雾付了款，拎着袋子准备走，袋子最下面有个裂口，两个红彤彤的苹果掉出来，滚了出去，岁岁哎呀了一声，小跑着过去捡。 有一颗，滚到了裴淮聿脚边。 男人弯腰捡起来。 想递给岁岁的时候，又握住。 “这个苹果，送给叔叔可以吗？” 岁岁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向了倪雾。 岁岁很喜欢面前这位裴叔叔，但是在她的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倪雾女士。 倪雾握着女儿的手。 她另一只手拎着塑料袋，草莓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走进小区之后，她才转身看了一眼裴淮聿，他已经上了车。 回到家，倪雾拿出钥匙打开门。 手机响了一下。 微信上。 裴淮聿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男人帮了你，你就要请他吃饭吗？” “不然呢。”倪雾发过去三个字。 然后打开门。 她来到厨房，把草莓放在盆里，泡好水清洗着。 “这是你跟男人相处的固定公式吗？对方送你回家，你就请他在小区外面的馄饨店吃饭。” 隔着屏幕。 几行字。 倪雾自然不知道那端的裴淮聿打字的时候咬着后槽牙。 “不然呢？”倪雾是纯粹的疑问。 裴淮聿驱车到了路口。 看着这平静至极的反问语气。 三个字，冷冷淡淡的。 他拿起苹果，吃了一口。 苹果没洗。 摔在地上的时候青了一块。 “老公不在家，你就算是婚姻寂寞想找个外遇，也挑一挑质量吧。” 倪雾看着这几行字。 看着外遇这两个字，眉心都跳着，她抬手揉了揉。 想拉黑了。 忍住了。 裴淮聿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以前就算是不正经一点，也只是在床上。 现在真是越来越... 馄饨店的老板娘，给倪雾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裴淮聿拎了十盒馄饨，算她账上。 倪雾咬着草莓。 给老板娘转了个支付宝。 实在是没忍住。 对裴淮聿的微信说，“你是猪吗？” 十分钟之后。 裴淮聿回复：“彼此彼此。” - 松城进入一月份。 天气大降温。 中午的温度，却诡异的艳阳高照。 早晚的时候，能冻死人。 倪雾给女儿约了手术的时间，下个月的18号，年初四。 上午10点，公司例会结束，倪雾今年业绩超额达标，这算是今年一个不小的收获，她这一天的心情都格外不错。 下午的时候，她跟陈老太太打了个电话，问她今晚上有没有空，帮忙接一下岁岁。 老太太说有空，她这几天打牌手气特别差，连忙应着，躲避着几个牌友。 让她去忙就好。 倪雾拿到了全组最高的年终奖，要请小组的人吃饭。 去了一家人均108的自助西餐厅。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 倪雾的手机响了。 她回到座位上，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则陌生的号码。 她准备回拨过去。 这个时候，几个同事举杯庆祝她，倪雾也站起身。 第二通电话，是十分钟之后打来的。 倪雾接通了。 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拎起水壶，给周围的同事倒了一杯水。 手机那段，声音很急，又带着一点嘈杂的环境。 与此同时，身边有个同事刷手机念着一条新闻。 “我的天哪，红旗路松明小学下午放学发生车祸，二十多名小学生受伤，肇事者已经被控制住了，有精神类疾病。 ” 第72章 陈绍安电话 “我看到视频了，太可怕了，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冲过来，好像是故意加速了。在放学高峰期的时候，车轮下面都是血...” “这种人仗着精神病报复社会吧。” 倪雾的大脑‘嗡’了一下。 手里端着的水壶，脱力的掉在了桌面上，塑料水壶往外淌水，孟琳急忙抽出纸巾擦拭着桌面，以为倪雾没握稳，看向倪雾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脸色苍白如纸。 孟琳，“倪雾你没事吧...” 倪雾的身形摇晃着，她大衣都没有穿，匆忙又跌跌撞撞的离开。 手机里面。 “请问你是倪安的妈妈吗？这里是市第一院急诊，你的女儿倪安目前正在我院…” - 医院，倪雾第一次在医院里面见到这么多人。 听到这么多哭喊的声音。 小推车担架车经过，滴滴答答的鲜血溅落在瓷白的地板上... 她第一次知道，市医院的急诊，这么大。 每个人的脸上，悲凄的，痛苦的，绝望的。 有一个比自己稍微年长一点的女人，浑身是血，她抓着一个医生的手臂，跪在地上。 “救救我孩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倪雾面色苍白，左右茫然的看着。 脸上无悲无喜，她像是来到了一个异样绝望的国度。 一时之间，张嘴的时候，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 抓住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倪雾好几次开口，发不出声音。 对方推开了她，让她去护士站，然后一边打电话一边联系各科的医生。 倪雾觉得，这里就是地狱。 因为只有地狱里面，才有这么多哭声。 才会这么冷。 地面上才会有这么多清洁阿姨都拖不去的血迹，模糊着白色的瓷砖。 她在痛苦跟绝望中穿梭，听着无数家长的哭声，看花了眼睛，终于在一张病床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女人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女孩躺在床上，脸颊，有擦伤，额头蒙着纱布。 摸了摸女孩的脸颊，热的。 鼻子下面，温热的呼吸。 在昏睡着。 护士走过来，“你是倪安的妈妈吧？她轻度脑震荡，手臂后背几处软组织擦伤，左脚足舟骨骨折，明天上午安排手术，目前没有性命危险，你先去挂号缴费。” “谢谢，谢谢医生。”倪雾张了张嘴，双眼被泪水模糊，她擦了一下，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她来的路上在想。 如果岁岁出事了。 她要怎么办。 岁岁还这么小，才六岁，老天爷是要夺走她的全部的。 她不会让女儿一个人离开。 她会陪着女儿一起走。 她无牵无挂。 外婆会理解她的。 倪雾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又忍不住摸了摸岁岁的脸颊，软软的，热热的，她浑身颤抖终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紧绷如弦的心，崩到了极致，骤然得到松懈。 倪雾只觉得眼前在发黑，身形不稳，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一只手，从后面托住她的腰。 顺势，手臂从后，抱住了她。 裴淮聿抱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她背脊轻轻的拍了一下。 倪雾闻到了医院冰冷的味道，还有熟悉的气息。 他看着她，看着她哭红的眼睛。 看着她脸上惊慌绝望之后未散的痛苦。 男人的声音并不平稳。 漆黑的眼底有丝慌乱跟慌乱之后的镇定。 “没事的，倪安没事。” 裴淮聿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一滴泪从倪雾的脸上滑下来。 男人顺势抱住她。 紧紧的抱住。 宽大的手掌贴在她后背轻轻抚着。 感受着她的颤抖，裴淮聿低头，脸颊轻轻的贴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女人的脸，又凉又热，生理惊恐到了极致。 裴淮聿的声音温和，生怕大一点会吓到她。“倪雾，别怕。” 倪雾抓住了他背部的衣服，紧紧用力攥着。 湿热的泪水无声的流淌着。 裴淮聿觉得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很烫，是她的。 她哭起来。 他心脏揪住，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自己也喘不上气一样。 他只能一遍遍的说，没事了。 别怕。 最后又说了一句。 我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 倪雾扑到了他怀里。 她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女儿还需要她。 但是她好像这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一直在抖。 泪水一直在流。 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注入心脏的镇静剂。 他是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人。 是岁岁的爸爸。 倪雾张了张嘴，忽然觉得眼圈天旋地转，只能紧紧的抓住男人的衣服，站稳。 或许她甚至不需要这么做。 因为男人的手臂，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 倪雾在他怀里。 裴淮聿发现她这么瘦这么轻。 她心脏跳动的很厉害，裴淮聿能感受到，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异常的快。 “倪雾，你看看我。”男人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勺，让她抬起脸跟自己对视。 “别害怕，我在这里。”他声音低沉的，清晰的，拇指穿过发丝，捏住了她的脸颊，指腹在她的脸上摩挲。 倪雾看着他的脸。 虽然眼前被泪水模糊着。 但是他一点没有变。 还是跟当年一样。 大二的时候，户外旅营的时候遇见蛇。 倪雾吓得一晚上不敢睡。 裴淮聿被吵醒，皱着眉。 声音带着一点少爷脾气， 怕什么，我在这里。 - 缴费，是裴淮聿去的。 倪雾坐在病床边。 裴淮聿回来，还带回来晚餐，里面有一份南瓜小米粥，“等会喝了，再晚一点岁岁应该会醒过来，足舟骨手术明天上午九点半进行。” 到了第二天早上。 手术时间不长。 医生叮嘱了术后防止感染，开了药。 岁岁被裴淮聿抱着。 另一只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眼眶哭红了。 骨折没有什么大问题，需要静养，但是还是有点头晕。 身上擦伤的位置会疼。 但是这些，已经是万幸。 回到病房，倪雾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玩了一会儿，看着裴淮聿在病房里面，她问他今天不忙吗？ 如果不忙的话，麻烦帮忙照看一下。 她要去看一下陈老太太。 昨天陈老太太被撞到了一下，目前在外科病房。 倪雾昨晚上去看望了两次。 裴淮聿盯着倪雾的脸。 这女人变脸比谁都快。 昨晚上趴自己怀里哭。 哭的他难受。 今天就又不熟了。 裴淮聿淡着个脸色。 吐出三字。 “不熟，忙。” 倪雾说，“你帮帮忙，就十分钟，我马上回来。” 当着倪安的面。 裴淮聿忍着。 抓着倪雾的手走出病房外，到了病房外也不松开。反而攥的更紧。 “陈绍安电话呢？” 第73章 幼稚鬼 他的妈妈，女儿都在医院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 就让倪雾一个女人在这里忙前忙后的守着。 她昨晚上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倪雾平静的看着他。 看着他不平静的样子。 裴淮聿捏着她手腕，周围有医护人员跟病人来来往往，看着裴淮聿跟倪雾，都带着八卦好奇的眼神，尤其是几个女护士。 裴淮聿侧开身，挡住了倪雾的身影。 声线压低从喉咙深处溢出来，“陈绍安电话呢？你不给他打，我来打。” 自己的女儿跟妈妈都在住院，他倒是不闻不问。 常年异地婚姻，让自己的老婆一个人撑着家庭，能是什么好男人。 倪雾也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 “你先松手。” 看着裴淮聿，倪雾妥协的说，“我先去外科病房看看，等会儿就给陈绍安打电话。” 听到倪雾要给陈绍安打电话。 裴淮聿皱着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真听到她要给她老公打电话了，更不高兴了。 “你先松开我。”倪雾看着护士从病房进出的时候，带着八卦好奇，眼睛都瞪大了，看着裴淮聿抓着自己的手腕。 裴淮聿这张脸，在医院也是出了名的。 看着他眉心紧皱着的样子，倪雾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抬手，指尖轻轻碰在他眉心，揉了一下。 “别皱眉。” 女人的手指，润凉。 指尖像是沾了一点雪一样，在他的眉心，碰触到他的体温的那一刻，瞬间融化掉。 裴淮聿一怔。 神情不自然起来。 全身像是忽然被点了穴一样。 过了两秒，他抬手拍开了倪雾的手。 沉默的转身就走进了病房。 “裴叔叔，妈妈呢。”倪安坐在病床上，看着裴淮聿一个人走进来。 裴淮聿帮她调整了一下床头高度。 坐在一边的陪护椅上。 “去看你奶奶了。” “哦。”女孩点点头。 病房里面的电视，放着动画片，她安静的看着。 隔壁几个病床。 都是昨天晚上松明小学车祸送过来的，情况比倪安严重一点。 这么小的孩子，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病房是四人间。 倪安的病床在最里侧。 此刻，病房里面挤满了人。 其他三张病床身边，亲戚来了一大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舅舅都来了。 只有倪安这里。 裴淮聿看着女孩。 她乖巧安静的看着电视，瞳仁漆黑明亮。 下巴尖尖的，瘦弱苍白。 动画片在放完一集之后，放了一会儿广告，女孩靠在床头，侧过脸看了一眼隔壁几个病床的热闹，那失落的神情，裴淮聿看到了。 隔壁病床的妈妈，女儿跟倪安同班。给了倪安一盒草莓牛奶。 倪安，“谢谢阿姨。” “我听说倪安观察三天就可以出院了，真好，不像是我家萌萌，我家萌萌严重多了，但是万幸的是没有伤到性命，昨晚上的视频，我都不敢看...”对方妈妈说着就红了眼睛，擦了擦，“倪安爸爸，你是这里的医生吗？我听外面的护士喊你裴医生……” 对方把裴淮聿认成了倪安的爸爸。 裴淮聿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男人薄唇微抿。 女孩安静的看着他，然后看了一眼裴淮聿，眨了眨眼，“阿姨，这是叔叔。”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爸爸呢。” 等到倪雾回来的时候，裴淮聿还在病房。 她穿过几床的亲戚，来到了女孩的床边。 对着裴淮聿说，“麻烦你了，打扰你工作了。” 裴淮聿坐在陪护椅上。 一身的冷淡。 倪雾坐在病床边。 四目对视。 裴淮聿，“陈绍安什么时候来。” 倪雾，“他最近刚刚进入研究组...从美国飞到这里，一来一回至少40个小时，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放年假，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好离开...”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回不来？”裴淮聿语调有些冷的打断了她的话。 倪雾点了头。 她在陈茹岚的病房里面给陈绍安打电话了。 陈老太也不让儿子回来，她的问题不大就是遭受撞击后伤到眼角，暂时失明，尾椎骨断裂，医生给的建议是手术治疗加上卧床静养，失明术后一个月之内就会慢慢恢复。 陈绍安今年的工作更上一层楼，进入了科研核心，还在电话里面询问了一下岁岁的情况。 其实倪雾觉得有些抱歉。 毕竟昨晚上，陈茹岚好心去接岁岁，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情。 陈绍安没说什么，毕竟老太太把倪安当孙女对待。要不是有倪安，陈茹岚一个人在家里也很孤单。 他给倪雾转了笔钱，让倪雾给陈茹岚请个护工，他现在没法回去。 说春节会回家。 陈茹岚一听儿子春节回来，也露出笑容。 裴淮聿站起身。 胸口仿佛憋着一股无言的怒火。 看着倪雾垂眸温柔却苍白的脸，想起她昨晚上一个人惊慌失措，差点哭晕在自己怀里颤抖的样子。 只觉得这股怒火无处发泄，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脚上打着石膏的女孩。 他低头，咬着牙。 凑到倪雾耳边，声线压抑着要爆发的情绪。 “陈绍安是救了你命吗？要给他家当牛做马评选松城第一圣母老婆吗？” 那话。 裴淮聿说的咬牙切齿。 他猛不丁的凑近。 倪雾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男人炙热的唇息伴随着他说话，一同落在她脸颊。 不等倪雾开口。 裴淮聿说完就转身走了。 那沉着脸色的样子。 连岁岁都看出来了。 “妈妈，裴叔叔好像生气了。” 倪雾哪里能看不出来呢。 她了解他。 倪雾摸了一下女儿的脸。 “休息会儿吧，眼睛看了太长时间动画片了。” “妈妈...”岁岁抓着她的手。 “裴叔叔，挺好的。” “妈妈知道。” “陈奶奶怎么样了。” “陈奶奶也要手术，妈妈下午去陪着陈奶奶。” 晚一点的时候，倪雾接到了外卖电话。 外卖小哥把餐送到了病房里面。 她没有点过。 而且这个高档餐厅里面的饭菜，不是倪雾考虑的范畴。 清炖花胶鸡汤，时蔬炒菜，还有小孩子喜欢的金枪鱼饭团。 她给裴淮聿的微信转了钱。 他不收，也不回。 一直到三天后岁岁出院，裴淮聿也没来，岁岁趴在倪雾的肩膀上，手指抓着倪雾的一缕头发。 “妈妈，你跟裴叔叔还没和好啊。” 倪雾伸手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 抱着女孩走出电梯。 她拎着包，虽然住院三天，包裹里面没有什么，但是也有几件衣服跟日常用品，挎在手臂上。 岁岁很轻，但是到底也六岁了。 倪雾抱着她走的远一点还是有点吃力。 医院很大，她平时就有低血糖的毛病。 岁岁趴在倪雾的肩膀上。 “妈妈，裴叔叔是个幼稚鬼，他昨天晚上来病房看我，偷偷给我买奶茶，不让我告诉你。” 倪雾拍一下女儿的后背，“原来你瞒着妈妈喝了一大杯奶茶啊，难怪今天妈妈抱你觉得你变重了呢，原来是长胖了，胖成小猪。” “才没有变成小猪。” 走在医院大厅。 倪雾有些气喘吁吁。 她想找个轮椅，但是轮椅不能推出医院外。 走了两步。 忽然背后一阵风。 倪雾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上一轻，裴淮聿从她身后出现，单手把岁岁从她怀里接过来，另一只手，一把扯过了倪雾手臂上的包。 倪雾的身体还因为这个力气。被猛的扯了一下，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动作不算温柔。 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 一只手抱着女孩，一只手拎着行李包，迈着长腿大步往前走。 倪雾小跑着跟上。 裴淮聿今天开着的车是是一辆黑色宝马7系，停在住院部门口。 他将女孩放在后座。 就关上了车门。 然后坐进了驾驶位。 倪雾站在车前，看着紧闭的车门，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刚刚关上车门，车子马上启动。 一路上，裴淮聿目视前方，专注开车，车厢内沉默着，一直到车子驶入了小区内，停在单元楼下。 倪雾拎着包裹下了车。 裴淮聿顶着这英俊的死人脸，将女孩抱起来，然后抬手，从倪雾手里夺过包，大步往楼梯上面走。 腿长的甚至轻松跨两三个台阶。 倪雾摸了摸鼻子，跟在后面。 岁岁趴在裴淮聿的肩膀上。 看看裴淮聿，又看看倪雾。 六岁的女孩也察觉到，氛围怪怪的，也没说话。 到了家门口。 倪雾微微喘着。 还没反应过来。 裴淮聿把包‘嘭’的一声扔在地上。 就丢在倪雾的脚边。 然后把岁岁，放在倪雾怀里。 冷着个脸。 转身就走。 “唉…”倪雾看着他挺括的背影，下意识的开口说了一个字。 裴淮聿下楼的步伐顿了一下。 “嗯...你...谢谢你。” 听着这么一句话，男人的脸色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没回头，往下走。 “你要上来喝杯水吗？”倪雾看着他走下一整层台阶，已经看不到他了。 他走的很快。 脚下生风一般。 她咬着唇，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车门。 倪雾走进来，关上门的时候。 一只手指修长，青筋血管分明的手。 从外面伸进来，随之紧实的手臂挡在门口，挡住了正要闭合的门。 走了进来。 第74章 照片 倪雾看着水壶里面被烧的滚烫沸腾的水。 她这一壶水接的满，沸腾起来，往外溢出。 倪雾洗好了水果，把苹果跟橙子切成块，端着水杯走出来。 客厅里面。 裴淮聿没在客厅，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她放在阳台上两盆肉瓣发黄的熊童子，还有一盆被养死了的仙人掌。 倪雾，是个花草杀手。 两只狗趴在女儿卧室门口，摇着尾巴嗅着她打石膏的脚，狗脸写着担忧。 岁岁虽然出院了，但是还有点头晕，脚上的伤口过几天去拆线，脚不能沾地，倪雾抱着女儿回到了卧室，让她先休息。 “妈妈，你跟裴叔叔还会吵架吗？” “不会。”倪雾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如果你很喜欢裴叔叔，如果裴叔叔以后有时间的话，让他来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 倪雾看着女儿眼底的惊喜。 她轻笑着点着头。 她阻挡不了父女之间神奇的血缘关系。 不如在离开这里之前，让他们都留下一段回忆。 女儿趴在裴淮聿的肩膀上，宽厚的，温暖的，像是爸爸一样。 倪雾能看得出来。 这次突然发生的意外，让倪雾也明白了许多。 她亦不想让女儿的童年中，充满此刻的遗憾。 倪雾已经决定。 等到岁岁手术之后，在陈老太太家里过了这个新年。 她就带着女儿回县城里面。 倪雾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她从未感受母爱为何物，但是她有疼她护她的外婆。 跟陈绍安结婚。 她想要对方帮自己拿到学区名额，给女儿落户，上好一点的学校。 但是现在倪雾才发现。 人太渺小了。 她这几夜，控不住的看那天车祸的视频，听着隔壁病床小朋友的妈妈哭诉着。 岁岁是轻伤。 陈茹岚握着她的手走在路上，背后冲出来的白色丰田是擦着她们冲出去。 是幸运之神的关照。 陈茹岚跟岁岁被惯性带的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扬事故，松城警方紧急出动，全网通报也下来了，学生加上家长，18人受伤，其中五人重伤，一名家长护着怀里的孩子当扬去世。丰田车主赵某，患有精神病，目前已经被警方带走。 倪雾想起这些，眼眶不由得泛红。 她调整了床头灯的亮度。 岁岁很快就睡着了，梦中呓语喊着倪雾。 裴淮聿从阳台来到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 男人双膝交叠。 目光看向侧卧。 侧卧的门开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温暖的光。 过了一会儿，倪雾从里面走出来。 她来到客厅。 看着已经空了果盘，跟空了的水杯。 又看着裴淮聿丝毫没有变化冷淡的脸色。 跟挂了一层霜一样。 自从那天他冷着脸从病房离开，到现在。 倪雾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水。 然后拿起空了果盘。 “你还吃吗？”倪雾问他。 男人不理她，抬起脚，搭在了一个木马小矮凳上，姿态闲适，眼皮慵懒的半阖一下。 倪雾来到了厨房。 洗了干净的草莓。 这个季节的草莓，正是香甜。 颗颗红润漂亮，带着香气。 倪雾让裴淮聿上来，之前的本意，确实是想让他喝杯水，感谢一下。 谢谢这几天他对她还有女儿的照顾。 医药费当时是他缴的，倪雾给他转账，他没收，此刻，女人来到了卧室，从皮夹里面拿出一叠钱。 一张双人照，落在了地上。 倪雾一怔。 捡起来的时候手指有些抖。 照片上的她跟裴淮聿，穿着九中的白色校服，袖口有一圈蓝色的锁边条。 男人个子高，站在她身边，身形清瘦笔直如松，眉眼疏离似雪，可望不可即。 还有第三个人，被她剪裁掉了。 倪雾盯着这张旧照片发呆。 这张照片，她保存的很好。 边角都没有一点磨损。 倪雾一直都有家里放一点备用现金的习惯。 照片，就放在皮夹里面，一保存，就是这么多年。 倪雾蹲下身，她在发呆。 没有听到背后的房门被推开。 等到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裴淮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忽然从身后包围的熟悉的气息。 冷冽的男士淡香。 倪雾的面色一白。 她站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转身，手中的照片紧握。 另一只手，拿着一叠纸币递给他。 “这个是医药费，现金应该还不够，你先拿着。” 裴淮聿捏住她纤细的手腕。 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起一叠钱，两指摩挲了一下，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往地上一丢。 “倪雾，你真以为我上来就是口渴了，来喝一杯水？” 倪雾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裴淮聿往前走了一步，单手捏着她下巴往上挑起，他的唇落下时，倪雾下意识的侧了一些脸，男人的唇温热擦着她脸颊，到脖颈。 酥痒的落在她锁骨上。 她的掌心攥的更紧。 那张照片，被她保存的完好的照片。 被她攥的发皱，边缘切割着掌心。 倪雾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币，推着裴淮聿的胸膛，“我除了钱，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倪雾，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男人的手轻易的掌控她的腰，紧紧扣住，菲薄的唇一点点描绘着她的锁骨，声音有些含糊沙哑，他的另一只手，灵活的在她纤薄的脊背游走。 倪雾有些疼，她觉得自己的锁骨要被咬破皮一样。 沙沙的疼。 眉心蹙着。 下一秒就膝盖一软，跌在床上，裴淮聿握住了女人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 倪雾懵了一下。 背后的床很软，那是她的。 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这里是自己的家。 她的呼吸不稳，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只能看到天花板，还有垂眸的时候，余光瞥见男人黑色的短发，跟自己胸前毛衣撑起的弧度。 身上的衣服完整又凌乱。 倪雾的声音发紧。 张了张唇。 “裴...” 呼吸就被重新堵住。 裴淮聿一边吻着她，眼眶发热，鼻息不断加重。 他看着身下女人颤抖的睫毛，她被吻的喘不上气，没有反抗也不挣扎，只是一只手攥成拳挡在两人之间，抵在他胸口上。 却没什么力。 第75章 “喊我名字” 一边脱下了身上碍事的衬衣，他的动作不算温和，最后一颗扣子直接扯开，崩了出去。 丢在地上，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摸索着什么。 似乎是摸索的久了。 裴淮聿没什么耐性。 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倪雾大口喘息着，心跳快的要冲出喉咙，她刚刚被吻的呼吸乱的彻底。 唇红齿白，在床头灯光下唇色滟滟。 像是裴淮聿在客厅里面吃了的那一颗草莓，甜涩到唇齿发软。 黑色的长发铺在浅粉色的枕巾上，微微几缕发丝黏在瓷白的脸颊上。 裴淮聿在床头柜里面，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倪雾攥了一下手指。 照片还在掌心。 裴淮聿看着她，两指捏着她脸颊，她脸颊上没什么肉，“你家没有吗？” 倪雾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用完了。” 男人的眼底深暗，盯着她。 盯了好几秒，舌尖抵了一下牙齿，“你跟你老公消耗的还挺快。” 倪雾没回什么。 她没什么好回的。 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裴淮聿抿着唇，双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恬静的眉眼，温顺漂亮，眼角泛红，呼吸的时候微微张着唇，唇瓣被他亲的肿起来。 这副样子，美不胜收。 但是，这一切，都是陈绍安的。 裴淮聿一想到这是另一个男人拥有的，他太阳穴跳的发疼。 她也在陈绍安身下喊着陈绍安的名字。 她喘的这么漂亮，都是因为另一男人。 裴淮聿低头咬她唇。 声音模糊又沉声，“喊我名字。”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 捏着她后脑勺。 听着倪雾气息不稳的喊着他的名字。 裴淮聿心中的情绪并没有被抚平。 卧室里面的光，温暖。 窗外一缕月光，皎洁。 裴淮聿看着她被推上去的毛衣，看着女人纤瘦的腰身，看着上面，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疤痕很淡。 岁月冲洗后。 但是还是能看到。 他是医生，自然是知道，这是剖腹产的疤痕。 太阳穴跳动有种要炸裂的感觉。 他眼底漆黑一片，紧紧的盯着。 男人伸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这道疤痕。 倪雾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着。 她看着他的眉眼，紧抿的唇。 脸色深沉如水。 欲念全消。 裴淮聿伸手，帮她整理了衣服，手指挑起她脸颊的一缕长发抚到耳后，捏了一下她的脸。 然后捡起地面上的衬衫穿上，他一言不发。 倪雾笼了一下领口。 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 听到关门的声音。 倪雾打开掌心，看着掌心被照片边角割的发红。 看着照片变皱。 倪雾重新的抚平，捡起地面上散落的纸币，一同放在了皮夹里面。 - 裴淮聿开车来到了昼夜。 戴明盛今天不在这里。 他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 没有熟悉的人更好。 点了几杯酒。 裴淮聿咬着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仿佛有人在里面敲打，要凿开一样。 一杯接一杯喝着，喝到有点醉意上头的时候。 裴淮聿想。 如果不是今晚上他在床头柜里面没有找到避孕套，如果没有看到她剖腹产的疤痕。 那么这一切，应该不会在欲望最浓烈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在倪雾跟陈绍安的家里。 在他们的床上。 企图，欲行不轨。 她也是这么夜夜呢喃喊着陈绍安的名字，她腹部的疤痕，刺的他难受。 他想要继续，又不得不停下。 心里梗着的这根刺。 忽然变成了她。 - 裴淮聿在酒吧待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回了一趟裴家。 松明小学门口发生车祸的时候，顾子墨那两天正好病毒感冒请假。 老太太直呼是菩萨保佑。 这两日，给崇光寺捐了香。 “我听说啊，那人是精神病，这就不能判了吗？这种人太可恶了！这简直就是专门在学校门口报复社会呢。”安婶愤愤不平。 于绣惠捂着胸口。 心有余悸。 看见裴淮聿走过来。 “四儿回来了，你看新闻了吗？” 裴淮聿点着头。 看见老太太面色苍白，他原本想上楼，转身朝着于绣惠走过去。 于绣惠这个心脏病，做了手术，受不得什么大刺激。 应该是这几日看了学校门口的视频，加上担惊受怕，胸口不舒服。 “我没事儿。”于绣惠说，“倒是你，脸色怎么不好，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上没休息好吗？” 裴淮聿此刻还带着宿醉后头部胀痛。 点了下头，含糊的应着。 “我今早上跟你大哥通了个电话，他现在人在美国还没回来，这不是初嫣的巡演最后一站定在松城吗？延期了，现在中途加了一扬在巴黎。” 安婶，“初嫣小姐现在在全球都非常火。” 裴淮聿打开了医药箱。 看着里面各种保心护心药都在。 他点了下头，问了一句子墨呢，然后就转身往楼上走。 于绣惠看着他的背影。 叹了一声。 “淮聿啊，跟老大家的女儿不怎么亲近，他对这个大哥倒是很敬重。”于绣惠念叨着，“初嫣虽然是收养的，但是也是云贤跟菀卿在福利院挑选的，两人把初嫣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疼爱，小时候啊，初嫣还来问我，奶奶，为什么叔叔好像不喜欢跟她一起玩。” 安婶笑着，“四少爷就是这个脾气，看着冷淡而已。” “哎呀，快收拾一下，我差点忘记了，跟子墨约好了去见他同学的。” 裴淮聿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于绣惠带着顾子墨往外走。 上了车。 他问了一句，“老太太要带着子墨去哪里？” 安婶说，“子墨少爷要去看望受伤的同学，就是他生日那天，来给他庆生的那个小姑娘，叫倪安。” 裴淮聿整理着袖口。 动作一顿。 晚上的时候于绣惠才带着顾子墨回来，裴淮聿已经走了。 饭桌前。 于绣惠提起今下午的事情。 她越看倪安这个小丫头，越觉得有缘分，她喜欢的不得了。 “要真的是我的宝贝孙女就好了。” 裴成均冷哼了一声。 “你看短剧看疯了吗？你上次做的荒唐事我还不想说你。” 第76章 我想 准备去化验呢。 被裴成均呵斥了几句拦住了。 说她七十多岁大脑发昏，想一出是一出。 于绣惠跟他斗嘴斗了快一辈子。 一点不输。 “我不仅看，我还要演呢，我都签约了，就咱们家影视公司。马上我就要拍戏，我这叫带资进组，专门演有钱人家的老太太。” 裴成均被气的头疼。 没吃两口不理她了。 管家连忙去厨房让厨师重新准备了一份晚餐，端着送上去，劝了两句。 裴成均叹了一声，“随便她去玩吧。” - 倪雾这几天请了假。 一周后带着陈茹岚去医院复查了一下，眼睛恢复良好，在家静养即可，注意饮食。 又过了两天，倪雾要去上班。 准备给陈茹岚请个护工。 陈茹岚躺在沙发上听书。 “我不要护工，我哪里都好行动自如要什么护工。”不过就是看不见，走的慢一点，这里是她的家，生活了半辈子，她闭着眼都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让岁岁在家里当我的眼睛就好了，饿了我就点外卖，你放心，饿不到我跟你姑娘。” 听着倪雾在笑。 陈茹岚中气十足的说，“你不会觉得我不会点外卖吧，我可告诉你，我会的可多了。” 就是眼睛看不见，不方便她跟两个打牌的老姊妹续火花。 倪雾又询问了几遍，陈茹岚坚决不要请护工。 然后打开了陈茹岚的手机，打开抖音，分别给岁月静好跟阳光微笑发了个表情包。 又叮嘱了几句岁岁，让她在家里有什么事就用陈奶奶的手机拨给她，这才离开。 这几日，顾子墨倒是经常来这里。 有时候裴家老夫人也会来。 这都是倪雾晚上下班回家，陈茹岚告诉她的。 陈茹岚跟裴家老太太还聊得格外投缘。 松明小学门口多了几辆警车巡逻，全校家长联合签署声明书，送至检察院，要求严惩肇事者。 顾子墨的感冒好了，只有周末的时候来看岁岁。 但是岁岁，被传染了病毒感冒。 冬季病毒感冒肆意，倪雾找了个小推车，推着岁岁去医院输液门诊。 输液诊室，人满为患。 咳嗽声不止。 大多都是小孩。 倪雾怕交叉感染，带着女儿在诊室外的走廊上输液。 “妈妈，你不要怪顾子墨，不是他传染我的。” 倪雾摸着她的头。 “妈妈知道。” 她怎么会怪小朋友呢。 这些在日常是不可避免的。 就算是在学校里面上课，只要有一个感冒，一个班都会传染上。 顾子墨在微信上发了好几个哭的表情包。 倪雾发语音哄着。 “倪倪，你不会怪我吗？我以为我感冒好了...” “不会，阿姨下次请你来家里吃饭好不好。” 倪雾软着嗓音哄着。 没有注意身后多了一道身影。 岁岁喊了一句裴叔叔，倪雾才抬起头。 他很高，阴影笼罩着她。 - 裴淮聿的休息室，跟倪雾想的不同。 松明第一医院，这里是南院区，最早是在北院区，南院区很大，这几年才重心偏移过来。 一张桌子，一张一米二的小床。 衣架上挂着一件男士大衣。 空气中，干燥的消毒水味中夹杂着一丝丝男人身上的味道。 裴淮聿将岁岁放在小床上，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在这里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打完针了。” 裴淮聿还有事，没多停留。 “这里虽然是公用休息室，但是一般没有其他医生过来，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说完就走了。 不多时，外面下起了雨。 玻璃窗外一片斑驳雨意。 岁岁躺在床上睡着了。 四个输液瓶，打了一瓶。 倪雾帮她掖了一下被角。 外面的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视野中昏暗，室内没有开灯，她怕光线太强影响女儿休息。 裴淮聿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 他走过来，适应了昏暗的视线，查看了一下女孩输液的情况。 然后看向趴在桌前的女人。 他取了衣架上的大衣，盖在她肩上。 倪雾醒了。 揉了一下朦胧的眼睛，“你忙完了吗？” “嗯。” 她刚刚睡了一觉。 确实有点冷。 抓着男人的大衣衣袖，看向他。 模糊的轮廓。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夜空。 一瞬间把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还有女人微张着唇，清润迷蒙的眼睛。 窗外大雨倾盆洒落。 窗户被敲击的作响，仿佛可以掩盖室内一切的声音。 他看着她，眼底燃着火。 一切只是瞬息之间。 雨声夹杂着气息凌乱的声音。 窗前，裴淮聿单手扣住她的腰，倪雾下意识的伸手撑着玻璃窗，看着外面雨水肆意，也看着闪电划破夜空，自己印刻在窗前的脸。 他把她翻了个身，拨开了她身上穿着的黑色羽绒服。 倪雾听着这个空间之中，属于第三人的呼吸。 那是她的女儿。 她压低颤抖的嗓音，“别...别在这里。” 裴淮聿抱着她，来到了洗手间。 他亲吻她的腮边，唇瓣，咬着。 抓住她的一只手引导着伸入自己的西裤口袋中，松开她，哑着声音，“拿出来。” 倪雾摸到了一个边缘较硬的盒子。 她知道是什么。 脸不可避免的一红。 然后垂着眸没看他。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 看着她脸颊的粉色，那股子醋劲上的猛。“这就害羞了，跟你老公做的时候也这么害羞。” 她不语。 裴淮聿今晚上也没准备放过她。 捏着她的手，拆开盒子，拿出一片。 低头咬她耳朵。 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 “记住了，以后买这个尺码的。” 倪雾还是没回答，她心跳的快，眼眶发热。 余光中看见男人裸露的腹肌，她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倾，背脊，靠在冰冷的镜面。 洗手台，也很凉。 这个季节，冻得她哆嗦了一下。 裴淮聿捡起地上的短袖，抱着她，放在她身下，一只手贴在她后背，在镜面与她皮肤之间。 倪雾的背后，是冰火两重天。 男人的掌心干燥炙热。 但是除此之外的肌肤，碰撞在镜面上的时候，冷的她打颤。 她的指甲修的圆润干净。 紧紧抓着他背后的皮肤。 微微仰起头，眼底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模糊了眼眶，她咬着唇，听着裴淮聿说喊他名字。 倪雾就喊了一声。 忽然，裴淮聿捏着她下巴问她。 “如果你拒绝，我现在可以终止。” 倪雾瞪着他。 怎么有他这样的人。 都这样了，怎么停止... 亏得他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 裴淮聿看着她泛着红的眼眶，捏着她下巴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不稳的呼吸，勾了下唇，微微靠近，脸颊微微的摩擦她的腮边。 “原来你这么想要啊？” 倪雾瞪了他一眼，开始用力的推他。 她玩不过他。 马上就被他抓着手腕，裴淮聿低头咬了一下她手指又含住，唇齿温热，声音沙哑。 “好，不是你想，是我想。” 第77章 避孕药 男人的手掌贴在她的蝴蝶骨上，一冷一热，她的思绪被分散了，而他的技巧十足，倪雾不由得回想起以前的时候。 他也是喜欢抱着她，在浴室里面。 热水蒸腾，他把她抵在墙壁的三角区。 有一段时间，他的需求很频繁，倪雾的肌肤上刚刚留下的指痕还没散，马上覆盖上新的。 做这样事情的时候，他更喜欢在身后。 裴淮聿不喜欢看她的脸。 倪雾自卑又难过。 他也喜欢关着灯，好像看到她的脸，会影响心情一样。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是他们之间，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在学校无人的一角跟在他身后，四下安静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碰到他的手指。 然后握住。 他面色冷淡，但是没有甩开。 或许，那些看似美好的回忆，只是对于倪雾来说是美好的。 对于那个高傲的天之骄子来说。 是一种不耻的存在。 阔别七年，此刻倪雾的眼前蒙上一层水光，她鼻腔酸涩难耐，呼吸之间被堵住，她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忍不住伸手，慢慢的碰触一下他脸。 裴淮聿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 把她转了个身。 倪雾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眼睛，感受着男人的吻细密的覆盖在她脊背上，一点点的从她的脊背骨骼吻至腰际。 她的手指紧紧的撑着洗手池。 指腹被压得苍白。 他很有耐心，等到她适应之后才继续。 倪雾看着镜子里面，看着自己泛红迷蒙的双眼，此刻唇肿着，眼角往外沁着泪，黑色长发被他抓在指尖，顺至一侧。 垂落在女人的胸前，微微摇晃。 倪雾从镜子里面看到他的脸。 她以前的时候也会这样，从这种角度，从镜子里面，看着身后的人。 男人动情的样子，其实很明显。 不仅仅是只有身体的生理反应。 他无论是在高中还是S大，都是风云人物。 起初的时候，裴淮聿并没有碰她。 只是按照约定，当地下男友。 像是一个冷漠的AI机器。 她这辈子，做的最应该最荒唐的事情，就是威胁她让他当自己男朋友。 倪雾也很傻。 她觉得自己拥有裴淮聿的微信，能每天收到他的消息就好了。 她把他的备注改成了男朋友，这不就是男朋友了吗？ 她为此高兴了好多天。 他只是冷淡的回一句，“我下午上高数，9号楼。” 倪雾从上大一开始，就干兼职，她不想再从外婆手里要钱，她休息的时候，会在学校图书馆，休闲区，奶茶咖啡店，零食手作店。 天气很热的时候，她煮了芋圆红豆冰给他送过去。 那天她知道他坐在那里，放在他的座位上。 裴淮聿没有吃。 坐在他身边位置的有一个女生。 倪雾看着那个女生抱着书，大着胆子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倪雾记得那个女生。 护理系的系花。 她长得很漂亮，漂亮的像是头发丝都带着香气，倪雾自卑的不敢看他们。 她甚至不敢去打扰。 不敢去给他发微信。 她连去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一直到之后的有一天，那个女生来到图书馆一层零食手作店。 “原来是这家的啊，我找了好久呢。” 她身边的朋友问她怎么了，这家店很好吃吗？ 系花红着脸说：“我之前吃过一次很好吃，裴淮聿送给我的，没想到这家店在这里。” “男神送给你的，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哪里有，你别乱说...” 这一幕幕，像是幻灯片，破碎的在倪雾空白的大脑一遍遍的回放。 她低着头，一滴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砸在了洗手池里面，接着又是一滴。 黑色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带着黏腻的汗意，覆在脸上。 休息间的浴室很小。 容纳两个人，几乎室内都是两个暧昧的气息。 四面环绕。 没有窗户。 倪雾想起她跟裴淮聿的第一次，那一次，并不好受。 那年，她还没有褪去青涩。 走路都不舒服。 他喝了酒，倪雾甚至在想，如果不是那天他喝了酒，跟自己意外发生了关系，那么大学里面，他是不是不会碰自己。 一旦碰了之后，欲望开闸放水，发泄生理上的欲望。 倪雾记得。 那天清晨，两人衣服凌乱，她的身上都是红痕，裴淮聿醒了酒，神情冷淡如霜，她的身下还压着他的衣服，他冷漠的抽出来，然后动作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服。 他开口，声音沙哑。 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程青渺，记得买避孕药。” 倪雾也懵了，她只是怯懦的点着头。 她下床的时候腿软。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而且昨天晚上裴淮聿喝了酒，力气比平时要大很多，不受控，没有太多温柔的前奏，她疼得哭。 白色的床单上有干涸的血迹。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副样子太可怜了，裴淮聿抱住了她。 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此刻的倪雾，也很想哭。 七年后。 她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曾喜欢过自己。 她没有忍住。 泪水一滴滴的从眼眶滑落，女人无声的抽泣哽咽，在狭小的空间内，无数倍的放大在裴淮聿的耳朵里。 她压着着，丝丝缕缕，哭的时候喘息都在抖。 背脊骨骼凸起，腰肢深陷。 倪雾腾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泪水从女人的指缝溢出来。 裴淮聿愣了一下。 将她翻了个身，拨开她脸颊的发丝，也将她的手指放下来，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脸颊遍布泪痕，睫毛哭的一簇一簇。 “倪雾。”裴淮聿喊着她名字。 她哭起来的样子让他无法招架，裴淮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哭起来的样子。 只有低头轻柔的吻着她的脸，薄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他的动作足够的温和，倪雾却哭的越发汹涌。 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肩颈。 抽泣哽咽着。 “疼，很疼。” 她替七年前的自己说。 裴淮聿没有想过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哭，他今晚上足够的温和自控。 倪雾跟她老公，结婚这么多年，女儿都有了，虽然他能感受到她依旧足够的青涩。 此刻他懵了一下。 怔忪的看着怀里的女人。 他的肩膀上，还有女人温热的泪水。 他竟然把一个女人，欺负到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大哭不止的喊疼，对方的泪水，烫的他忽然不知所措。 裴淮聿28年来，头一遭经历这样的事情。 第78章 别哭了 他只有低头温柔的吻着她的发丝，肩膀，有耐心的一点点的轻啄着。 他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有过女朋友，睡过，各种姿势试过，印象中，程青渺每次都很配合自己。 她也会哭。 轻声的抽泣几下。 但是哭起来不是倪雾这样。 哭的睫毛都黏在一起。 像是外面的瓢泼大雨。 倪雾终于止住了哭泣，但是心里那些悲伤的回忆，并没有减少。 或许因为她哭成这样。 裴淮聿没有在强行碰她。 只是耐心的哄着她，吻着她。 他这副样子，倪雾以前没有见过。 原来，他也会这么耐心温柔。 尽管他的脸色，还是冷的。 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裴淮聿，你跟你以前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倪雾的声音很哑。 她问出了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裴淮聿皱了眉。 “怎么，对我以前的私生活这么好奇。”看着倪雾不哭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语调也变成漫不经心的调侃。 “哭的跟花猫一样，倪雾，你要不要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欺负的多惨。”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镜子的方向。 倪雾当然知道自己哭成什么样子。 她的脸颊都在发麻。 她几乎要哭到碱中毒。 倪雾拍开了裴淮聿的手，低下头不看镜子。 男人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轻笑。 修长的手指穿过倪雾的长发，把她黏在脸颊的发丝一缕缕的抚到耳后，最后有些恶劣的捏住了她的鼻子。 倪雾呼吸不上，只能张着嘴，抬起头看他。 裴淮聿原本并不准备放过她。 但是刚刚倪雾哭的喘不上气的样子让他也没继续碰她。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裴淮聿正准备松开她。 倪雾忽然踮起脚尖。 女人的手指，又细又软，捧着他的脸。 柔软的唇颤着主动吻他。 她似乎很紧张，吻的时候第一下，吻在他唇角上。 然后才慢慢的找对方向。 裴淮聿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 单手撑在她脸颊边的墙壁上，饶有兴致。 但是让裴淮聿很意外的是。 女人的吻，笨拙青涩。 只会这么碰自己的唇一下。 碰一下之后会，若即若离。 踮着脚，似乎累了。 裴淮聿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她再次踮起脚的时候，托住她的臀部支撑着她。 倪雾的吻，跟小鸡啄米一样。 偏偏一瞬间，把他撩的血液滚烫，原本他都打算放过她了。 倪雾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低头。 努力的踮着脚，柔软的唇瓣，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倪雾看着他眼皮褶皱上一颗细小的痣，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能看到。 也看到了他眼里的自己。 裴淮聿还没来得及闭眼。 女人的唇，像是融化的冰淇淋，轻轻的碰到了他的睫毛。 甜的他心口发腻，眼里开花。 裴淮聿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就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身躯压下的同时，动作却斯文克制。 倪雾仰起头。 看着天花板的角度。 眼底蓄起来的泪水没有落下来。 今晚上，她没有拒绝裴淮聿。 他想要，他也得到了。 男人得到了，就不会在珍惜了。 他的身边，有无数身份显贵的名媛千金，今晚上跟自己在一起，当一扬风流韵事，随风消散。 其实那晚上，倪雾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腹部的疤痕，在他的心里，自己为了陈绍安生儿育女，男人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尤其是裴淮聿这样生来倨傲的人。 他根本不会在乎抽屉里面有没有避孕套。 他不过是，忽然看到她腹部的疤痕，失去了兴趣。 倪雾想疯这一夜，一夜就好。 她主动吻着他。 主动抱着他的腰。 他让她喊他名字她就喊。 她不知道沙哑着声音喊了多少遍裴淮聿这三个字。 在倪雾精疲力竭的时候，他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一直到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打断了两人。 倪雾吓了一跳，浑身紧绷着，呼吸都屏住了。 裴淮聿咬着牙，拍了拍她后背让她放松，他也没回应，外面的敲门声不停。 传来护士的声音。 “裴医生，10号床的病人家属点了夜宵送给我们，给你留了一份，放在门口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护士走了。 倪雾以为结束了。 她动了一下想下来，却没想到裴淮聿的手，扣住她的脚，压在洗手台边缘。 薄唇气息滚烫。 “继续。” 倪雾摇着头。 她是疯了。 没想到他更疯。 她低估了男女的体力悬殊，更高估了自己。 毕竟这七年，她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倪雾连连摇头，腰肢被裴淮聿往前捞了一些，他看着她困恹无力的样子。“体力这么差。” 也终于，大发善心的放开了她。 捡起地面上女人的衣服，倪雾连手指都不想抬，裴淮聿轻啧了一声，压着嗓音，“行，我来伺候伺候倪小姐穿衣梳妆。” 他拿了毛巾湿，擦着她脸颊上干了的泪痕。 这事儿他在家里常做。 动作也顺手。 他把nemo从小养大，也是一个合格的铲屎官。 女人的皮肤娇嫩，裴淮聿的动作也放轻。 不过她的脸，哭完之后，还是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嘴唇更是被亲的肿着。 他还拿起发绳，给倪雾扎了下头发，用手指梳着。 最后抽了几张纸巾。 倪雾双脚沾地。 腿软的差点跪下去。 当然她不会跪下去，裴淮聿就在咫尺的位置。 扶着她的腰。 裴淮聿都怀疑，面前的女人是不是试管怀上的陈绍安的孩子，怎么身体青涩的跟小姑娘一样，亲他的时候吻也笨拙的不行。 舌头都不会伸，只会轻轻的碰一下唇。 亲的时候牙齿都打颤。 还是说陈绍安是个无能的废物。 连自己老婆这点需求都满足不了。 难怪异地婚姻，迟早完蛋。 日子久了，就算他跟倪雾没发生什么，就倪雾这张漂亮小脸，软乎乎的性格。 什么王林砚秦阔的都盯上来。 但是有句话，在喉咙里面，裴淮聿没说出来。 他没说让倪雾离婚跟自己。 没有处理好障碍之前，他做不出任何承诺。 他不会给一个女人，虚假的口头支票。 裴家二老，要是知道他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先把老太太气的心脏病复发了，老太太做过开胸手术，眼下这个高龄，这事儿裴淮聿开不了口。 他很喜欢岁岁这个女孩。 但是现实，裴家不是寻常家庭，他无法让裴家也接纳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且不说，自己还插足别人的婚姻。 除非，让倪雾再怀一个自己的种。 他给裴成均于绣惠来个先斩后奏。 裴淮聿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接，似乎是知道对方有什么事。低头吻了一下倪雾的额头。 “外面雨大，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趟，董主任那边找我，很快回来。” 倪雾点了头。 余光看见男人胸口一道道抓痕。 她脸一红。 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指指甲很短，能把他抓成这样。 裴淮聿笑着。 “现在知道脸红了，我后背都是你抓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杰作。” 倪雾不理他。 往门口走。 转身的时候看见裴淮聿拿起垫在洗手台上的黑色短袖准备穿上。 她瞪大了眼睛。 “你——” 女人的脸颊爆红一片，红到脖子上，“不行，这衣服脏了，你不能穿了。” “我不穿这个穿什么，你难不成让我裸着出去。”裴淮聿的声音也有一点鼻音，抿着唇。 洗手间里面头顶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一双眼睛漆黑深邃。 看着她爆红的脸，勾着唇，他三两下穿上，又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最后拿起搭在衣架上的白大褂。“再说了，除了我，谁知道这衣服还没干。” 倪雾紧紧咬着唇。 而且好像确实没有第二件打底短袖了。 她说，“你可以不穿这件，直接穿毛衣。” “那不行，扎人。”裴淮聿走过来，衣冠楚楚的样子，越发让倪雾脸红的滴血。 倪雾才不信，这种昂贵的毛衣会扎人。 “你是变色龙吗？”裴淮聿抬手覆在她额头上，“红成这样。” 倪雾纯的让他意外。 他自己都不嫌弃。 她还羞成这样。 他盯着倪雾的脸，神情严肃起来。 “陈绍安，不会真的是个性无能吧，让你独守空闺。”连个夫妻间的小情趣都没经历吗。 裴淮聿能感受到，倪雾的性生活，比白纸没几分。 倪雾不理他，打开房门。 她再不出去透口气，她要爆炸了。 谁料，刚刚打开。 女孩站在门口。 “妈妈，你脸好红啊。” “咿，裴叔叔，你跟妈妈怎么都在洗手间里面。” 第79章 永远被忽略 倪雾心想。 幸好他们两人现在衣服都完整。 倪雾的脸红的跟什么一样，身后的裴淮聿倒是一脸神清气爽，不过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睛，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她也没过多的解释，跟小孩子解释不清。 裴淮聿说他出去忙点事，晚一点过来送她们回去。 倪雾知道岁岁应该是想上厕所，准备帮她，岁岁说，“妈妈我一个人可以的。” 倪雾在洗手间外等了一会儿。 盯着磨砂玻璃门，她也莫名的心虚。 脸颊滚烫并没有散去。 好像做了某些‘坏事’之后，怕被发现一样。 她想着洗手间里面连窗户都没有，也不知道裴淮聿有没有顺手打开通风系统，里面的味道有没有散去，避孕套是丢到了垃圾桶里面，还是丢在地上忘记处理了。 倪雾像是回到公司之后，还一直惦念着家里的门没有锁一样。 完全没有当时操作的记忆力了。 “妈妈。”里面传来女儿的声音。 倪雾推开门走进去。 “妈妈，还是需要你帮助我。” 冬天的衣服厚，女孩一只脚不敢用力。 倪雾帮着女儿把衣服穿好，余光下意识的扫向洗手间，休息室的洗手间，比她家里的都要小很多。 几平米的空间，倪雾简直不敢想，他们两个人刚刚在这里面这么久，怎么会做出这么激烈的事情。 难怪她有一种频频缺氧窒息的感觉。 “妈妈，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红啊。”岁岁担忧的看着她，忽然摸向了自己额头上的冰凉贴，撕下贴在了倪雾的额头上，“妈妈你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谢谢宝贝。” 倪雾摸了一下额头冰冰凉凉的东西， “岁岁，我们现在回家吧。” “裴叔叔刚刚说，要我们等他，他会送我们。” “裴叔叔很忙，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的雨依旧很大。 坐上了车，雨滴密集的打在车顶。 岁岁输液的时候睡了一会儿，一直到回到家，还有些精神。 “妈妈，你这里怎么了。” 倪雾换衣服的时候，被女孩看到了腰上一片异样的红痕，还有点点淤青，倪雾说不小心磕到了。 岁岁踮着脚，来到客厅，从医药箱里面找出来药膏。 想给倪雾涂上。 倪雾趴在床上，她看不见自己的背后，但是因为男人的力度，她的脊背撞在瓷砖墙壁，洗手台的镜面，她也后知后觉的觉得酸疼。 此刻，冰冰凉凉的药膏涂上，女儿的手掌心是热的，动作很轻，带着担忧。 今晚上跟裴淮聿发生关系的这一夜。 他们以前睡了这么多次，但是他并没有认出自己。 她的变化很大。 很多亲戚同学也没有认出来。 但是倪雾都不在乎。 可是他是裴淮聿。 她一方面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是曾经的程青渺。 但是另一方面，他真的没有认出自己，倪雾的心里反而带着浓浓的感伤。 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胖子。 永远被他忽略。 七年了，他或许早就忘记了自己。 “妈妈，你是不是很疼。”岁岁抽出纸巾，一脸担心的看着倪雾，帮她擦着眼角滚下来的泪水。 倪雾湿了眼眶，“不疼。” “骗人是小狗哦。” 土豆趴在床边摇晃着尾巴，“汪！” 倪雾忍不住含着泪笑了一下。 她很克制的在女儿面前哭。 今晚上却没有忍住。 在女儿要睡着的时候，倪雾问她，“岁岁，你愿不愿意回青云县，跟曾外婆生活在一起。” 倪雾可以在县城贷款买个楼，房价不是很贵，把外婆接过来住。 女孩认真的想着。 “愿意，妈妈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岁岁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 倪雾关了床头的灯。 把脸颊埋在女孩小小温软的肩膀。 夜色中女人的眼角带着水光。 这一刻，倪雾不想纠结，曾经的那个人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很爱她。 满心满眼都自己。 那就是她的宝贝女儿。 - 倪雾是在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 才看到手机上裴淮聿发的消息。 昨晚上凌晨两点10分。 她并没有等他，而是直接带着女儿回来了。 到现在，清晨七点半。 倪雾并没有回这一条消息。 回复消息，是有时效性的。 这已经过时了。 倪雾来到公司，昨晚上没有休息好，一上午都有些精神疲倦，下午的时候公司的副总闵乔找到了她，让她明天跟她去滨城参加服装布艺展，闵乔是封南一手提拔上来的，跟封南同一所大学毕业，是他的学妹。 封南平时每周来一次公司，其他的时候，公司大部分事宜都是闵乔来处理。 这个小设计公司，不过是封南富家少爷随手投资的。 就连蔺诗宣，每周也就来个两次三次，有时候在办公室待上几分钟，签个字就走了。 在公司的时间，还没有跟小姐妹喝下午茶的时间多。 闵乔今年29岁，戴着个无框眼镜，非常知性，单眼皮，皮肤白，整个人有点冷，做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正在往前走，看见倪雾犹豫，说道：“我知道你女儿生病，但是倪雾，年终审核刚刚结束，你拿到了金额最多的年终奖，这是你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 如果你请假，我让其他的员工顶替你，就算是平时跟你相处的不错的齐露，都会心生不满。” “年终组内投票的时候，你们1组，一共六个人，除你之外，有三票，给你投的反对，不过你的业绩优异，封总跟我这边给你过了，那三个反对票对你这次考核也没有影响。” “我明白，谢谢乔总。”倪雾点了头。 这个小组，包括自己，一共六个人，五个人之中三人给她投了反对票。 “明白就好，明早上八点的高铁，具体流程我稍后发你。” 倪雾回到座位上。 桌面上一杯热可可是齐露给的。 打开手机微信，孟琳还问她，岁岁怎么样，想今晚上去看她。 其他三个同事，一个刚刚实习进来的男生，见到她就笑着露出虎牙喊倪雾姐。 还有一个老同事。 跟一个刚过实习期的女生，之前被蔺诗宣骂的哭了，捅了个小篓子，还是倪雾帮她。 果然有句话说得对，永远不要跟同事做朋友。 第80章 视频 三天，她就带了一个小的行李包。 以前也出差过几次，但是这次家里还有俩病号。 她叮嘱陈老太跟岁岁的时候，陈老太挥着手，“别说三天，你就算是去一个月，我这里也没有问题。” 滨城气候温度要稍微高这么两三度，但是靠海，带着一种湿意。 闵乔带着她见了几个合作方，大多是一些网络经营的电商，对设计并没有硬性要求，只是要求要快，各种新奇创意花色款式要走在最前面，这跟倪雾入行最初的设计理念不同，但是想要生活，却只能这么做。 晚上倪雾没喝酒。 她喝不了多少，酒量差，而且不善酒扬长袖善舞。 闵乔耸耸肩，不强求。 对她说，“我喝多了扶着我。” 她们两个人肯定有一个要喝，她就自己上了。 倪雾在公司里面，其实工作相对愉快，无论是封南还是闵乔，都是不错的上司，至于蔺诗宣平时偶尔嚣张跋扈一点，她就当做空气。 今晚上闵乔喝多了，倪雾扶着她回到酒店。 帮她拍着后背，看着她吐成这样，倪雾打电话让酒店准备醒酒汤。 闵乔吐完也清醒很多，她酒量不错，倒也没喝醉，吐出来好受一点，来到窗边沙发坐着点了根烟。 倪雾见状去了浴室洗澡。 她留在外面的手机，时不时的震一下。 然后还响了一下。 等到倪雾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闵乔提醒她，“你手机，微信消息。” 倪雾以为是闵乔给她发了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急忙拿起手机，打开一看。 裴淮聿问她， “在哪。” “回消息。” 倪雾拿起手机。 “我在出差，滨城。” 倪雾发完就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整理了一下今天的资料。手机又响了。“几天？” 倪雾老实的回他，“三天。” “自己？” “跟公司的副总。” “男的？” “女的。” 倪雾打了这两个字，就放下手机，但是下一秒，她的手机还没离手，就在掌心震动着，裴淮聿的电话拨过来。 倪雾拿着手机，下意识的去了洗手间。 闵乔抬起眼看过来。 她觉得今晚上的倪雾有点奇怪。 “倪雾，一定要我问一句你回一句吗？我不问，你就不知道回了吗？”出差都不告诉他。 从手机里面，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散漫的腔调。 倪雾也不觉得，他会因为自己出差而不高兴。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都睡完了吗？ 睡过之后，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就不会纠缠自己了吗？ “你有什么事吗？”倪雾坐在马桶盖上，下意识的捂着唇，压低嗓音。 那端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声音也压的很低，压的比倪雾的声音都低都小。 倪雾没听清。 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手机里面男人的声音正常了，语调依旧散漫，“我哪里敢说话，特务接头呢，大声说话会被判刑。” 倪雾解释，“我跟乔总住的双人间，这里隔音一般，我大声说话她会听到的。” “嗯。” 听到他出声，倪雾又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裴淮聿靠在门外，头顶的声控灯灭了，随着他说话，又亮起来，照着这个老式小区的步梯跟面前紧闭的房门。 他捏着指尖抽了半根烟。 “行，挂吧，打扰你了。” 倪雾看了一眼手机，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只好补充。“我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不方便出去接电话，现在在洗手间里面给你通话，我真的不能说话太大声，乔总有点喝多了，正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躺着。” 听着女人温和的语调说了这么多，裴淮聿又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挂了。 倪雾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明明裴淮聿的心思，才难以捉摸。 她揉了揉脸颊，正准备走出去，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是微信视频。 倪雾点开。 就看见裴淮聿的脸，他应该是在灯下，头顶明晃晃的一片亮光，一瞬间把男人的脸照的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隐约可见打下来的阴影。 男人靠在墙上，吐出了唇中最后一口烟。 看着手机里面，女人微微惊愕瞪大的眼睛，她刚刚洗完澡，从视频里面就能看出来浑身软软香香的，穿着件浴袍，很宽松，头发半干的披着，头顶有已经干了的小绒毛微微蓬起来。 倪雾没想到他给自己打视频，此刻，下意识的抓了一下领口，站起身。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跟你聊天，非要有事吗？”裴淮聿今天来倪雾家门口，敲门，没人开。 他又不能直接去楼下敲她婆婆家的门。 以为她今晚上加班。 一直等到了现在，人还没回。 结果一问，人家出差去了。 裴淮聿看着视频里面，女人脖颈下的红痕，他留下的，还没消，不知道身体上有多少。 男人眯了眼睛，想看看。 “衣服脱了。” 倪雾皱着眉。 心里道你有病吗？ 她的小表情，都表现在了脸上。 裴淮聿知道她心里估计骂了自己一句，很夸张的打了一个喷嚏，“倪雾，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没有。” 倪雾这才留意到，裴淮聿身后的背景竟然这么熟悉，这不是她家门口吗？ “裴淮聿，你现在在哪？” “市北，第三大道，健民梧桐小区，8幢2单元601门口。” 声控灯灭了。 裴淮聿的脸隐匿于一片暗色中，只看见男人的唇阖动，随着说话，灯光又骤然大亮，把他一张出色的脸，照的耀眼夺目。 倪雾咬着唇，眉心跳了一下。 “你来我家做什么？” “你不是喊疼吗？自己一个人偷偷走了，我作为当事者，过来看一下你的伤情，消肿了吗？” 倪雾的脸烧起来。 他是怎么能顶着这么一张清冷似雪般的脸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 “我没事。”然后过了两秒，倪雾说，“你快回去吧，不要在我家门口徘徊，小区里面有保安亭，你非本小区业主，大晚上的在这里...不大好。” “你说的是，门牙还有两颗走路要拄着拐杖那位老大爷？”男人把玩着打火机，看着她瓷白的肌肤上那一点随着她拢领口的动作，而露出的一片红痕，不知道身体上还有多少，他喉咙发干，“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几点。” 倪雾，“下午六点。” 他问什么，她说什么，除了让她把浴袍脱了，倪雾没脱，裴淮聿终于挂了电话。 倪雾呼出一口气，走出了浴室。 就对上了闵乔的目光。 闵乔坐在沙发上，托着腮。 倪雾走过来，沙发，跟书桌，本来就靠在一起，倪雾刚刚坐下，身上的睡袍随着她坐下，领口折了一下，闵乔看了一眼，轻轻啧着。 倪雾红着脸系好带子。 “这么激烈，你老公给你啃成这样，这种好几天都消不掉的，也幸好现在是冬天，穿的衣服多。也不知道轻点，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跟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伙子似的。” 倪雾脸冒热气，“乔总你别说了。” 第81章 去酒店开房，都要AA 如果不是封南，她有更好的去处。 但是也恰恰因为，那个人叫封南… 闵乔对同事个人私生活没有太大的干涉，只不过倪雾看着很纯，有的人，纯是装出来的，但是倪雾不一样，倪雾在公司工作三年，闵乔跟她共事三年，倪雾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公司里面的员工，背地里对倪雾的诋毁议论，她也知道。 倪雾足够的优秀，很多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形容她。 今晚上的酒局，有个法国来的经销商，倪雾还说了几句法语，公司规模虽然小，但是闵乔平时跟倪雾也很少直接接触。 “倪雾，你竟然还会法语。” “我大学的时候自学的...就会一点点。” 闵乔知道是她谦虚了。 她记得，倪雾是滨城职业学院设计系毕业的，那年倪雾入职还是她跟封南面试的，当初因为倪雾的学历低，不符合招聘要求，但是她的设计极具天赋，封南就破格录用了她。 也因此，公司里面不少人传倪雾是封南的小情人，后来又说倪雾的女儿是封南在外面的私生女，还是倪雾这个受害者把结婚证带回来，举证力证清白，才平息了风波。 倪雾在滨城三天。 回去的时候是第四天下午六点。 她拎着行李包，揉了一下略僵硬的脖颈，一步步的走上台阶，回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门锁换了。 倪雾拿着钥匙，看着面前的密码锁。 带着人脸识别模式，红点扫在她脸上，系统机械的语音提示，“开锁失败——” 这是她的家吗？ 倪雾又看了一眼，然后来到了楼下陈茹岚家中，发现陈茹岚的门锁也换了，她敲了门，开门的是岁岁，女孩跳着脚，“妈妈！” 陈茹岚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听着倪雾的声音，说了一句回来了。 倪雾走进来。 “这门锁...” 岁岁说，“裴叔叔换的！” 倪雾微怔。 陈茹岚说道，“就是那位裴医生，他有个朋友家里是高端密码锁经销商，给咱们打了五折呢，最近要过年了，很多无业青年手脚不干净，这几天有住户家里被撬了的，我也寻思把老式门锁给换掉，钥匙都不用了，扫脸，指纹就能开，很方便，正好裴医生帮了我们。” 陈茹岚没听到倪雾出声，又说了一句，“你有他联系方式吗？请他来吃个饭，感谢一下，我给他钱，他不收。” 倪雾应了一声。 密码是岁岁的生日，倪雾输密码回到家。 准备洗澡换一身衣服，手机就响了， 她刚刚脱下毛衣，看到裴淮聿给自己打的微信视频，又急忙把毛衣穿上，知道他的脾气，没来得及整理头发，就点开了视频。 裴淮聿看着视频里面，女人因为静电微微蓬起来的头发，唇角的笑意没忍住。 但是听到倪雾说要给他转钱，男人眼底的笑意敛没了。 倪雾查过这两个门锁的型号，品牌，一个大约三千多，这种锁安在老式防盗门上，着实是老房子描金边，也难为安装师傅了。 “我看上去，很缺钱吗？” 从裴淮聿的声音里面，倪雾就能听出来他的不高兴。 “裴淮聿，你不用给我太多东西。”倪雾跟他睡了，也不是交易，以前她觉得自己是这样，裴淮聿不喜欢她，却仿佛喜欢她的身体，发泄他的欲望，然后象征性的给她一些昂贵的礼物。 这好像是金钱交易。 秦菀卿说得对，舅舅舅妈为了给姐姐铺路，持续四年威胁秦菀卿跟她要钱，是一个吸血鬼。 那自己呢，自己何尝不是。 视频通话里面是漫长的沉默。 倪雾被这种沉默压的有些喘不上气，她知道这种沉默代表着裴淮聿不高兴了，女人垂着眸，举着手机的手往下垂了一下，错开了视线。 “那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 裴淮聿没回应，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给倪雾发了一个餐厅的地址。 倪雾赶过去的，是7点左右。 一家中式餐厅，来往的侍应生穿着黑红拼色旗袍，笑意盈盈，引着倪雾来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裴淮聿已经到了，男人穿了件蓝色衬衣，灰色的西装马甲，似乎已经来了一会儿，神情淡淡，桌面上的茶喝了半杯。 倪雾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约定的七点整，她没有迟到。 侍应生拿着餐单走过来，先递给了裴淮聿，男人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给倪雾。 倪雾接过来。 菜单上的价格并不贵，倪雾下意识的准备点菜，她知道裴淮聿的喜好，但是她需要表现得不知道，于是就询问他。 得到了男人一句散漫回答，“你请客，你看着点就好。” 倪雾点了一荤一素一汤，然后还点了两瓶红酒。 等到上好了之后，裴淮聿看着桌面上的红酒，侍应生戴着手套，倒了两杯，裴淮聿端着酒杯，摇晃着玻璃杯里面的液体，他没喝，但是酒他认得。 又看着倪雾的脸，倪雾被他看的心虚的垂下眸，裴淮聿冷哼了一声，“一杯三千块，倪小姐在哪里发财了。” 倪雾不语。 低头吃菜。 裴淮聿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一杯红酒，然后指了指倪雾面前的一杯红酒，“那这一杯是不是也是我的？” 倪雾把面前的红酒推过去。 男人的手指落下的时候，也按住了她的手。 裴淮聿以前也遇见过一个女人。 把一切分的很清楚。 他送的任何礼物，对方不要。 就连去酒店开房，都要AA。 有一次，他故意开了一间价格很昂贵的套房，他知道程青渺没多少钱，看着她满脸窘迫不知所措。 但是裴淮聿没有想到。 七年后他遇见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程青渺一样。 一样的，倔强。 一样的要跟他算的清清楚楚。 仿佛多占了他一分便宜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男人的黑眸越深，压着倪雾的手指，看着她的手指泛白充血，然后抬手端起酒杯，喝完了两杯酒。 他放酒杯的声音略重。 玻璃杯落在桌面上，闷沉的响声。 倪雾的肩膀轻轻一颤。 心中叹息了一声。 倪雾今晚上点了一份酱鸭，店家做的造型，规规整整的放在盘子里面，男人拿着筷子，拨开了鸭头，“看什么看。” 看他笑话吗。 给一个女人花了六千块，对方还给他的笑话吗？ 第82章 遇见真正的李雾 一道女声，略带惊喜的响起。 裴淮聿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女人，他不认识对方，但是也有点印象，上次2班在戴明盛的酒吧聚会，这个女人是2班的同学。 叫什么... 对方自我介绍，“我是桑巧，你还记得吗？隔壁2班的。” 裴淮聿没什么，反应，下颌轻点，算是打了招呼。 而倪雾，猛地捏紧了筷子。 她看着桑巧，准备低头的时候，桑巧也看向她，微微的弯着眼睛，似乎是在好奇，跟裴淮聿一起吃饭的女人是谁。 “裴同学，这是你女朋...” “桑巧！”倪雾急忙出声。 或许是倪雾的语气有些急，裴淮聿也看向她，倪雾只好快速稳住心神，对桑巧笑着说，装作熟稔的问，“你一个人来吃饭吗？” “哦我约了朋友，先到了。”桑巧不认识对方，但是又觉得对方的语气像是认识自己一样，正准备问她是谁，裴淮聿的手机响了一下，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出去接电话。 倪雾看着裴淮聿的背影。 一直看着他走下楼梯，她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是汗。 “这位小姐...”桑巧看着她，“我觉得你好眼熟啊，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倪雾张了张唇。 “额，我们是高中同同学，我以前也是九中的。” 桑巧笑着，“这么巧啊，抱歉，我都没有认出你，你以前是几班的？” 倪雾说不出。 果然，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 倪雾说不出自己是2班的，也无法说自己是3班的，她陷入了真实跟谎言交织的泥沼里面。 挣扎不得，也无法出来。 桑巧是一个很热情的人，要加倪雾微信，笑嘻嘻的问，“你跟裴淮聿是什么关系啊，男女朋友吗？” “不是。”倪雾否认着。 “哦。”桑巧点着头，“你好漂亮啊，跟他好般配啊，我刚刚看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呢。” 她不记得九中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如果有，他们那一届，面前的女人应该是校花了。 加了微信，有人走上二楼，喊了一句桑巧的名字，桑巧立刻应了一声，“我朋友来了，我先过去，以后有机会再聚聚。” 倪雾正准备松一口气。 桑巧也走远了。 但是隐约，倪雾听到女人说了一声，“李雾，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这个点堵车，我打车来的，多要了我10块钱呢。” 倪雾的睫毛一颤。 松城很大，但是这一刻，仿佛很小。 她遇见了真正的李雾。 “等会吃完饭，我们要不要去看个电影啊。” “不了，我要回家陪囡囡，我老公今晚上加班，我公婆帮我照看着。” “李雾，你这结婚了，重心都在家庭里面了，不过你老公蛮好的，开辅导机构的，最起码女儿的教育方面不愁了。” “也还好吧，最近要寒假了，比较忙。” “你要吃点什么，这家店的特色菜是地锅鸡...” 距离不算远，倪雾能听到身后方传来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叫李雾的女人，她是真正的李雾。 倪雾已经记不清，当年高中时候的李雾长得什么样子了。 但是自己，是假的李雾。 谎言，摇摇欲坠。 她站起身，苍白着脸。 桑巧见倪雾起身要走，还对着她挥了挥手。 倪雾的脸色一僵，她甚至做不出回应。 只想着离开这里。 李雾问桑巧，“那是谁啊。” “不知道，跟裴淮聿坐在一起吃饭，好像是我们高中同学。” 李雾，“裴淮聿？在哪。” 她可要看看这个高中校草，陈朗还说裴淮聿找她，但是人家是什么人啊，裴氏集团的少爷，自己就一个普通人，就当陈朗开玩笑了。 “接电话，出去了。”桑巧看着倪雾走下楼梯，身影消失了，“但是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同学，我们当时肯定会记得。” 倪雾匆匆的下楼。 正好撞到走上来的裴淮聿。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阻止了男人往上走的步伐。 裴淮聿看她一眼，气还没消，但是看着女人苍白的面色，眉心轻蹙，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就连唇瓣，颜色都很淡。 倪雾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她不想再说谎了。 一个谎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圆。 一楼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有侍应生走上来，倪雾侧开身，然后越过裴淮聿往下走。 裴淮聿下意识的抓住了倪雾的手。 握在掌心的时候，皱了眉，手这么凉。 脸苍白成这样。 男人放缓了嗓音，“不舒服？” 倪雾轻轻的摇着头。 只是低声说，“我想先回去了，饭菜我去结账。” 倪雾不想再说谎，如果他上楼看见了李雾跟桑巧，那么请允许现在给她十分钟离开的时间。 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 她不知道如果裴淮聿发现，她就是程青渺会是什么样。 更讨厌自己吗？ 把岁岁从她身边夺走吗？ 她下楼梯的步伐很快，裴淮聿看着她的身影，然后几步走上二楼，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匆匆离开。 桑巧指着李雾的背后，“哎，裴...” 她话还没说完。 裴淮聿就走了。 倪雾站在餐厅门口，打了一辆车，车子刚刚来，她上车准备关门，男人的手握住了车门把手，他往车里坐，倪雾也只好往里面挪了一点。 司机一路开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倪雾跟身边那个冷着脸色的男人，“小姑娘，跟男朋友闹矛盾了？” 倪雾，“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 倪雾下车，没走几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攥住，她挣了一下没挣脱，裴淮聿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声，把她拥入怀中。 他对她的眼泪，没有办法。 “别哭。”裴淮聿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倪雾其实没哭，只是眼眶忍不住红了一下。 她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很暖。 跟他这个人不一样。 倪雾吸了吸鼻子，声音很闷。 “我没哭。”她继续补充，“风吹得眼睛不舒服。” 裴淮聿没哄过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哄她，只好揉了一下倪雾的头发，冬天摩擦容易有静电，女人的头发柔软柔顺，微微的蓬起来，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滑稽。 裴淮聿不知道为什么吃完这顿饭之后，倪雾好像情绪不好，他第一次关注一个女人的情绪。 他不过接了个电话，离开几分钟。 返回去的时候这个女人面色苍白的下楼，情绪低落。 问她，她也不说。 倪雾来到了房门口，输入密码开门。 裴淮聿在她身后。 从鞋柜里面，拿出一双拖鞋。 这个拖鞋，倪雾没见过。 也不是她家里的。 毕竟，她的家里不会有这种高奢牌子的拖鞋。 裴淮聿换了鞋，驾轻就熟地走入她的家。 第83章 是挺爽 倪雾在厨房，水壶里面烧着水，她在洗草莓。 这个季节是草莓的季节。 草莓又大又甜，就是不宜存放。 她洗好了草莓，分了两个果盘，准备给岁岁一盘，女儿在卧室里面，端着两盘水果转身，猛地被身后笼罩下来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他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厨房很小，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系着围裙，温柔静好，看了好几分钟了然入神。 她的背影很漂亮，脊背轻薄，粉色的毛衣，皮肤细腻瓷白，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下，带着一层莹莹温柔。 黑色的长发随着倪雾低头的动作，垂在腮边。 此刻受到惊吓一样，微张着唇，瞳仁颤着看他。 裴淮聿拿起一颗草莓，放在嘴里，还挺甜。 他又拿起一颗，咬在嘴里，没吃，一只手搂住她的细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橱柜台上，低头吻她唇，把草莓喂进去，汁水在唇齿中炸开。 男人的另一只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扇磨砂玻璃门。 抬手，打开了抽油烟机。 嗡嗡的声音遮盖住了唇齿吞灭的声音，呼吸呢喃纠缠，细碎的呜咽声。 女人的黑发垂在脸颊上，她红唇呼吸不稳，带着一层靡靡水光，背脊靠在墙壁上支撑着。 “你想做就快一点，岁岁会出来。” 倪雾知道，他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反正，她也不会在松城待多久了。 “快不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了她脸颊的发丝，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太快你也受不了。” 裴淮聿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往上抬，“倪雾，你看着我。” 倪雾看着他。 男人的眼睛很深，倪雾跟他对视。 今晚上在餐厅里面见到了李雾跟桑巧，松城这个城市这么大，却又这么小，以后也会遇见的，仿佛是某种定律一般，倪雾知道，裴淮聿应该很快就知道她就是程青渺了。 他讨厌自己，倪雾并不害怕。 以前，他也不喜欢自己。 但是倪雾害怕裴家会想办法带走岁岁，不会有任何大家族允许血脉流落在外面，她不能失去女儿。 谁也不能把岁岁从她身边带走。 她接受不了岁岁被当做裴家的私生女，接受不了裴淮聿跟其他名媛联姻结婚，女儿要喊其他人妈妈。 “裴淮聿。”倪雾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 然后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像是一根羽毛，忽然的温柔，扫过他胸前。 男人抱着她，身形微僵，然后手掌抚着她后背。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还是倪雾第一次这么温柔，求他帮忙。 裴淮聿低头吻了一下她裸露的肩膀，之前在餐厅里面，请他喝了两杯酒，想要划清关系，此刻忽然温柔起来，男人有些意外的同时，心里竟有丝丝愉悦。 “嗯，说。” 倪雾此刻，提起任何的要求，裴淮聿都会答应她。 就算是她说自己想当裴太太，他也想想办法，让老爷子点个头。 然后想办法把她的婚离了。 实在不行，给他老公一点经济上的补偿。 裴淮聿也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 自己难不成真陷进去了。 想娶一个结婚的女人。 不仅仅插足他们的婚姻。 “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董主任，往前提一下手术时间。”现在岁岁因为足舟骨骨折，也没有去学校，在家静养，正好可以提前手术，这样的大手术，需要一个很长的恢复期。 现在手术，年后就能恢复。 “好。”裴淮聿没想到倪雾提的是这个要求，点了头。 他低头吻她唇，唇齿缠绵十几分钟，把她吻的卸力，她坐在柜台上，双手撑着都不稳，只好双臂环住了男人的脖颈。 裴淮聿想到了什么。 松开她。 准备出去。 倪雾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他要去找什么，“不用戴。” 裴淮聿看着她，眼神微眯。 片刻，指骨掐着她的细腰，“你确定？” “嗯。”倪雾点着头。 因为，她不会怀孕的。 医生说，她不会再怀孕了。 结束后，裴淮聿打开了厨房的窗，点了根烟，抽油烟机的声音也消失。 狭小的厨房，暧昧过浓。 倪雾整理着衣服，双手捏着背扣，绕过脊背。 裴淮聿点了下烟，然后咬在唇里，长臂捞住倪雾细腰往前一带，双手绕过她脊背，抓住了她的手，精准的扣好。 目光落在她身上。 指尖在她肩膀上一抹痕迹上按了一下，这道痕迹很浅，前几天的，还没消。 这女人皮肤这么嫩。 他都不敢用力。 一道痕迹，能留这么多天。 裴淮聿的大脑，不由得浮现出她跟陈绍安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以前，她的身上，是不是都留下陈绍安的痕迹。 一想到这里，裴淮聿心里不是滋味。 烟捏在手里，掐着倪雾的脸就要吻她，刚刚结束，倪雾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小腿肚都有些抽筋打颤。 他的吻，像是灭顶的乌云一般。 又很呛人。 倪雾也不明白他上一秒还挺正常的，下一秒怎么忽然有些失常，但是她是没力气继续了，但是幸好，裴淮聿只是吻着她，没有做什么。 当倪雾敏锐的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岁岁走出来。 自从岁岁脚骨折之后，要么就是跟小兔子一样踮着脚跳，要么就是骑着扭扭车借力。 她急忙推着裴淮聿的胸膛。 “我女儿出来了。” 裴淮聿松开了她。 倪雾抿了一下唇，红肿的唇有一种涩痛感，但是幸好，衣服都是完整的。 她轻声给裴淮聿下逐客令。 毕竟做也做完了。 裴淮聿没理她，看着地面上躺着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 弯腰，捡起来放在嘴里。 都说男人把X无情，那面前的女人算什么。 用完就让他走。 倪雾下意识出声，“草莓掉地上脏了...” 他这样矜贵的大少爷，吃她家掉在地上的草莓。 “倪雾，爽完了就赶我走，哪有这种道理。” 倪雾脸一红。 “你难道没爽吗？” 裴淮聿看着她。 厨房的灯，晕黄明亮，把面前女人的小脸，照耀的温柔如水，此刻泛着红，她脸红的样子很漂亮，尤其是情欲浓时，全身泛红的样子。 简直美的夺目。 他低头。 压低声线，莎莎哑哑的擦着她脸颊。 “是挺爽。” 第84章 礼物 岁岁只是出来上了一个厕所，然后就回到了房间。 倪雾推门走进来，拿了一盒温热的牛奶放在床头。 现在是晚上10点。 倪雾也没想到，自己跟裴淮聿在厨房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 喝了牛奶，女孩躺在床上睡着了。 裴淮聿也已经走了。 倪雾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温热的水流跟沐浴露泡沫划过胸前的肌肤，传来敏锐的痛感，倪雾快速的清洗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面，蒙蒙雾气中，遍布全身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 倪雾出去买了早餐，先送给陈老太一份。 陈老太问她，有没有感谢一下裴医生，毕竟人家帮了自己。 倪雾点了头，意识到陈茹岚现在还看不见，就说，“请他吃了饭。” “这裴医生，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陈茹岚一眼就看出来了，从那晚上裴淮聿来到她家中，给她量血压的时候，陈茹岚就看出来了。 而岁岁又跟这个裴医生很熟，刚刚见面就高兴的喊着裴叔叔。 倪雾微微的抿着唇。 她将小米粥倒在碗里，递给陈茹岚。 “我...” 她刚开口，陈茹岚就说，“那个裴医生，家境不简单，这样的豪门家庭不好进。”陈茹岚当然希望倪雾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但是她带着女儿，要是进入那种豪门家庭，肯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陈茹岚跟倪雾相处了三年，从一开始她很排斥儿子为了让老头子离开的安稳一点，合约结婚，她也顺带不喜欢倪雾。 倪雾长得漂亮，还带着一个女孩，未婚生子嫁给自己儿子。 小区里面有几个跟陈茹岚关系好的老姊妹，对着倪雾也是上下打量，说这种漂亮的女人，带着孩子，他儿子吃了亏。 陈茹岚最初，也骂自己的儿子，真的想让老头子安安稳稳的走，领一个假的结婚证就好了，何必真的结婚又离了。 搞得自己的儿子成了离异的了。 而且陈绍安，这么多年了，在国外谈了几个女朋友，但是一直不确定关系，不带回来。 陈茹岚也着急啊。 慢慢的，她跟倪雾相处中，却也真的把倪雾跟倪安当成了家里人。 小区里面，那些背地里面嚼舌根子说倪雾跟岁岁坏话的，她掐着腰骂回去。 前几年过年的时候，陈绍安回来，陈茹岚还想办法撮合自己儿子跟倪雾复婚，但是两人都不来电，跟陌生人似的。 “我跟他...没有什么。” 听着倪雾说话，陈老太抓住了她的手，“还没什么呢，他昨晚上去你家了是吧。” 倪雾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昨晚上十点多从你家出来，被楼下的陈阿姨看到了，她昨晚上就给我发消息告诉我，我说那是你堂哥，我说我家里的门锁就是你堂哥帮忙换的，那个陈秀丽，她家也想换锁，还让我帮她打折呢...” “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倪雾说完，又拿出药箱，把陈茹岚饭后要吃的药准备好，又倒了一杯温水。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随便你们了，我就是不想见你受欺负。” 倪雾也明白。 陈茹岚待自己极好。 等到岁岁手术，恢复好，也过了这个新年，到时候陈茹岚的眼睛也恢复了，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倪雾看着陈老太没有焦距的眼睛，伸出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 她没告诉她，自己要带着岁岁在年后离开松城。 毕竟，等待分别，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 当天下午，倪雾就接到了医院董主任团队的电话。 手术提上日程。 就在这周五。 裴淮聿的电话也随之打过来。 他要去滨城滨大附属医院观摩学习，滨大接了一台大手术，罕见病，全球只有百余例，汇集了数十人专家团队，数家媒体报道，引起广泛关注。 裴淮聿跟随董为民的团队一起过去，回来的时候休整一天，就是周五。 这几日，倪雾也做了很多准备。 调整了工作计划。 她向闵乔提前申请年终奖发放。 闵乔的审批通过了。 但是卡在了蔺诗宣这里。 下级，卡了上级。 蔺诗宣这几日不在公司，倪雾还是通过孟琳，得知了蔺诗宣在一家私人高级美会所。 她去了地方，从下午2点等到5点。 才有工作人员引着倪雾走进去。 私人汤泉，白雾袅袅。 倪雾看到了蔺诗宣旁边的人，她没想到竟然是秦菀卿。 除了秦菀卿，还有一名贵妇跟一个年轻的女人。 倪雾听着蔺诗宣甜甜的喊着对方，“小舅妈。” 倪雾余光看了一眼那贵妇，是封南的妈妈封夫人。 她没想到，原来蔺诗宣竟然是封南的表妹。 不过想想，松城上流权贵，都是大家族之间联姻，有姻亲关系，也是正常。 蔺诗宣捏着腔调做派，训斥着倪雾，又仿佛大赦一般，签了字。 倪雾拿到了签字，没有久留。 她刚刚离开。 封夫人看了秦菀卿一眼，此刻泡在汤泉里面，都是一张素颜，秦菀卿平时的妆容偏凌厉，眉峰上挑，但是此刻，素颜之下，显得温婉柔和几分。 刚刚走进来的年轻女人，竟然跟秦菀卿长相有几分相似。 但是封夫人自然不会多问。 这个世界上，相似之人很多。 谁也不会多嘴。 只是笑着问，“初嫣要回来了吧，我听说初嫣要订婚了，对方是姚家三少爷。” 秦菀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姚冽跟初嫣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彼此情投意合。” 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 蔺诗宣说，“初嫣现在可是知名小提琴家，一票难求，这次回松城巡演，我听说刚刚开售，所有的门票一抢而空。” 这段时间，蔺诗宣跟秦菀卿走得很近，秦菀卿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是裴淮聿的婚事，可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作为大嫂，只能在裴老太太面前提几句。 于绣惠虽然很想让裴淮聿尽快有个女朋友，但是裴淮聿不愿意的事情，谁也无法做主。 裴淮聿这个人，在她看来，性格冷僻古怪，完全是个难相处的人，在裴家，两人见面他有时候大嫂都不会喊一句，虽然对云贤尚尊敬几分。 “还是要谢谢诗宣帮忙设计了礼服，嫣嫣非常喜欢。”秦菀卿也没有想到，蔺诗宣的设计，突飞猛进。 完全是惊艳之作。 - 周三这天，倪雾带着女儿办理了入院。 做了全身检查。 周四中午，裴淮聿来到了病房，刚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午休时分，岁岁躺在床上熟睡着。 洗手间内，裴淮聿把倪雾抵在墙壁上，绵长深入的吻，掠夺之态明显，倪雾只觉得空气稀薄，暧昧失重。 裴淮聿的手指，灵活游走。 浴室里面的暖光照映她的脸，纤长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轻轻扇动。 倪雾觉得脖子一凉，她先是低头一看，手指摸索着一条链子，然后转身看向镜子。 看着脖颈间，铂金链条上，一颗饱满圆润带着光莹的珍珠，点缀在肌肤上。 淡软的沁香钻入鼻息之间，裴淮聿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温柔暗哑，“喜欢吗？” 他看了很多饰品，钻石，宝石，但是还是觉得珍珠更配她。 倪雾想摘下来。 裴淮聿低头咬在她毛衣上。 他用行动证明，敢摘下，他可不会放过她。 倪雾忍着疼。 轻声道，“我怕弄丢了。” 这个答案裴淮聿勉强满意，唇齿声音模糊，觉得她的毛衣碍事，“弄丢了就再买一条。” 第85章 水做的吗？ 从洗手间出来。 裴淮聿一脸的神清气爽。 倪雾面颊染上潮红。 病房，是双人病房，但是只有岁岁一个人。 女孩还在睡觉，裴淮聿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方形的盒子，巴掌大，递给了倪雾。 倪雾接过来。 打开，里面是一个古银手镯。 看圈口，很小。 裴淮聿说，“给岁岁的，你在滨城上的大学，应该知道，滨城非遗古银工艺是很出名的。” 昨晚上跟董主任逛了一圈夜市小巷，正好看到有一家银饰店，他顺手，买了下来。 圈口里侧，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 倪雾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 她看着这枚古银手镯。 忽然眼眶有些热。 胸口像是哽住了什么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了句，“谢谢。” 倪雾忽然有些看不清面前的男人。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一枚手镯，倪雾都想对他说谢谢。 裴淮聿看着她睫毛轻轻颤抖，清泪无声慢慢的打湿了睫毛，女人的睫毛很长很密，湿漉漉的，眼睛很亮，泪水含在眼圈没有落下，看着裴淮聿心绪复杂，他捏了一下倪雾的腮。 她脸颊很瘦，没有肉感。 “你是水做的吗？” “碰你一下也哭，送你礼物你也哭。” 倪雾侧过脸，手指轻轻的擦了一下眼角。 “你刚刚回来，应该还有事，先去忙吧。” 裴淮聿确实是刚刚下飞机，就往这里赶。 行李包还放在车上。 “用完就让我走。” 他裴淮聿什么时候被一个人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准确来说，是完全的挥之即去，人家压根没让他来。 去滨城的这三天，倪雾没有给他发过任何的微信消息，问都没有问一句。 但是他偏偏拿倪雾没有办法。 谁让，是他自己硬生生插足人家的婚姻感情。 此刻，裴淮聿双手撑在她腰际，高大的身形完全的笼罩着她，“明天倪安手术，他爸爸不过来吗？” 裴淮聿不明白。 有什么工作，能比女儿的手术更重要。 倪雾轻轻抬眸看向他。 她的爸爸，已经来了，并且送给了她礼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枚刻着‘岁岁平安’的古法银镯，面前男人平时冷锐的眉眼，温和几分，倪雾感谢他也是真心感谢。 她下意识的环住了裴淮聿的腰。 没说话，只是轻轻环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裴淮聿身形一僵。 轻叹一声。 倪雾很少这么主动抱他。 他拿倪雾没办法。 也不再询问。 只当是夫妻感情不好，异地夫妻能有几个感情好的。 人家感情不好，自己才能有机会。 要真的是夫妻感情极好，家庭和睦，他插足其中，生生把人拆散，强人所爱，那他是什么人，有违道德不说，行为也很畜生。 倪雾跟陈绍安感情不好，婚姻破裂，裴淮聿的内心也舒坦几分。 负罪感小一点。 - 裴淮聿离开后不久，岁岁就醒了。 看到手腕上戴着的古银手镯，高兴的不得了，倪雾说这是裴叔叔送给她的。 一下午的时间，术前检查。 跟董主任见了面，沟通手术事宜。 董为民是一个看着很严肃，但是开口很是和善，极致的专业性打消了倪雾很多顾虑，临走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倪雾。 “小裴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董为民身后的蒙医生也略有八卦的看向倪雾。 倪雾哑然。 最后说了两个字，“同学。” “小裴这个人，看着不大好相处，但是本性很好。” 倪雾觉得，董主任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像是松城便民路相亲角里面的说媒的大爷。 裴淮聿何止是看着不好相处。 冷冷淡淡的外表下，骨子里面也不好相处。 到了第二天上午，手术的时候。 岁岁有些害怕，抓住倪雾的手不松手。 倪雾也很怕。 她了解过这个手术，昨天下午也跟董主任仔细的沟通过，在这之前，她更是期待能快一点约到专家号。 但是此刻，心脏紧紧的悬着。 裴淮聿弯下腰，抱住了女孩的同时，也搂住了倪雾的肩膀。 “别害怕，叔叔进去陪着你。”他轻声温和的哄着女孩。 男人的掌心温热有力，隔着布料，温度慢慢的传递给了倪雾，她看向他，裴淮聿戴着口罩，眉骨深阔，他的眼神很温和，跟以往不同。 倪雾咬着唇。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在女儿最害怕的时候，她最期待的爸爸，也在陪着她。 此刻，也没有了遗憾。 他并不知道岁岁就是他的女儿。 但是他看向女孩的眼底，些许温柔。 倪雾轻轻的摸着女儿的脸颊，余光之中，落在裴淮聿的脸上。 这么多年，有几个辗转的夜晚。 倪雾想过，是不是自己错了。 妄想过，走入他的世界中。 她出神之际，只觉得掌心被人扣住，紧握了一下。倪雾低头看着，男人的手掌宽大，包裹住她的手指，指骨修长分明，手背表面青筋透肤有力。 “别害怕。”裴淮聿对她说。 倪雾点了头。 裴淮聿又说，“这项手术现在已经非常成熟，董老师操刀，不会有事。” 倪雾又点着头。 她的手很冷，裴淮聿握在手里，又紧紧攥了一下。 走廊上没有人，医护人员都走进手术室。 只有休息椅上，陈茹岚坐在这里，但是她看不见。 裴淮聿快速的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唔...”倪雾身形一紧绷，唇上温热。 男人的气息包裹她。 裴淮聿松开了她，只是亲了这么一下，就转身去了手术室。 倪雾左右看着。 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了陈茹岚身边，陈老太的眼睛还没恢复，但是眼前也有光亮，辨的出人影，倪雾虽然知道她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但是耳尖不由得红了一下。 陈茹岚今天上午，非要来这里，倪雾拦不住。 倪雾想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陈茹岚直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睛看不见不中用了，岁岁到底喊了我三年的奶奶，孙女做手术，我在家里哪里躺得住，你不带我来，我自己来。” 此刻，她跟倪雾一样紧张。 毕竟这么大小的孩子，就要做这么大的手术。 “我听着裴医生说没事，手术技术很成熟，还是最出名的董主任给做的，岁岁肯定会没事的。”陈茹岚握住了倪雾的手。 安慰她。 也安慰自己。 倪雾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淮聿出现，他的话，好像带着安全感一般。 让她有些想依赖的同时也明白，这个讯号的出现，并不妙。 第86章 醉酒喊着她，青渺。 陈茹岚的手机响了一下，她让倪雾接，倪雾看了一眼，是陈绍安的电话。 然后就接了。 陈绍安的声音传出来。 “岁岁的手术进行的怎么样？” “还没结束。”倪雾说，“你那边情况如何，我听陈姨说，你15号回来？” 陈茹岚嘀咕了句，“是17号回来，吃顿年夜饭，待不了几天就走，每次就回来这么几天，干脆别回来了。” 陈绍安的声音略有抱歉。 “妈，我这边工作有变动，我回家再跟您细说。” 美国时间，现在应该是八点左右，倪雾怕耽误他工作，陈绍安说现在手里的项目在收尾接节点，难得清闲，如果岁岁手术结束了，让倪雾给他发个消息或者电话告知一声。 临结束通话的时候。 陈茹岚说，“过年你一个人就别回来了，要想回来就带个女朋友回来。” 说完，就先一步气哼哼的点着手机屏幕，因为看不见乱点了好几下，挂了电话。 其实倪雾知道，陈茹岚很期盼陈绍安回家，每年就回来这么一次，前年的时候中秋回来了一次，待了三天就走了，陈茹岚就这么一个儿子，去年暑假，倪雾带着女儿回了青云县陪着外婆。 陈茹岚一个人在家里，家里清清冷冷的。 这个老太太脾气还倔强，自己怕孤单，但是嘴上不说。 倪雾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她说分别。 堵在胸口，只是一声轻叹。 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最先出来的是董主任团队的蒙医生，对倪雾说手术很成功。 倪雾松了一口气。 高悬的心也落下。 裴淮聿取下口罩，脱了衣服，抬眸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还有正在输液的吊瓶，两只手，其中一只手在输血浆，袋子上标注了血型。 医护人员把岁岁推出去。 只是一撇。 他皱着眉。 眼眸眯了一下。 “裴医生。”有人喊他。 裴淮聿思绪沉下，走了出去。 他看着倪雾扶着陈茹岚，两人跟在手术推车旁边，一同走入了病房，男人几步跟上去，听着倪雾声音喃喃，“她以后会像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吗？” “会。” 倪雾抬手，捂住了脸颊。 肩膀轻轻颤着。 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只愿女儿，可以健康无忧。 陈茹岚在病房里面。 裴淮聿没有久留。 拍了一下倪雾的肩膀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陈如岚说，“你给邵安打个电话说一声，岁岁的手术很成功。” 然后女人点了头，拿过手机。 裴淮聿关上门离开的时候。 听着她沙哑温柔的声线对着那端说，“岁岁刚刚从手术室出来，手术很成功。” 男人的手，捏了一下门把手。 骨骼僵硬。 无论感情如何，生活异地，到底是一家人，那是他们的女儿。 裴淮聿点了根烟。 牙齿咬了一下烟蒂又含住，淡白青烟遮住了脸，也遮住了眼底带着的冷意跟自嘲，指腹摩擦着打火机的滚轮。 蒙医生正好经过，他原本想跟裴淮聿打个招呼。 毕竟刚刚的手术很成功。 但是看着裴淮聿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敢上前。 - 倪安住院住了一周。 回到家，一直卧床静养。 裴淮聿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 导致家里两条狗对他都很熟了。 下午五点左右，倪雾在厨房准备晚餐，她下意识的准备了四人份，到了六点左右，一切都收拾好，桌面上放着三副碗筷，她准备了一份送到了楼下陈如岚的家中。 回到家，一直等到六点半。 裴淮聿没来。 她打开手机，看着半个小时之前，他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说今晚上朋友生日，小聚一下。 倪雾给女孩盛了汤，“先吃吧，裴叔叔今晚上有事。” 看着女孩眼底的失落，倪雾心中也有点不舒服，这几天，倪雾发现不仅仅是自己对裴淮聿产生了一丝依赖，就连女儿也是。 血缘关系很微妙，无限拉近。 她的家里，这几天的时间，出现了很多陌生的东西。 裴淮聿给女孩买了一个小轮椅，方便活动，他嫌弃她家里的沙发太小，他坐上去舒展不开，换了一个大的。 他觉得她家里的窗帘不好看，他说浅蓝色的纱好看，重新换了个窗帘。 他嫌弃她的冰箱，老式容量太小，保鲜技术也差，换了一个大的。 他还嫌弃她的床，说活动起来，会吱呀的响，他都不敢用力，怕楼下听到。 这个倪雾红着脸拦住了他，也顺带想捂住他的嘴。 裴淮聿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怎么，这床上承载了你跟你男人多年感情，舍不得换了。” 他又掐着她脸，汗水从他的鼻梁砸在了她脸颊上。“你睁眼看看你现在的男人是谁。” 此刻，倪雾捏着筷子，纤细的手指骨骼紧绷。 摇了摇头，想要把裴淮聿的身影从大脑中甩出去。 吃了两口米饭，岁岁坐在轮椅上，轮椅是智能的，倪雾虽然不知道具体价钱，但是也清楚价格不便宜。 “妈妈，我听子墨说，裴叔叔的生日在年后，还有一段时间。” 倪雾也记得。 他的生日... 女人的唇，白了几分。 她当然记得他的生日。 他21岁生日的时候，那几天下了一扬很大的雪，他跟他的朋友们在包厢聚会，倪雾没有进去，那一晚上，她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里面的嬉笑，嘲讽。 她都听的到。 “妈妈，我想给裴叔叔买个礼物。”女孩的眼睛很亮，倪雾点着头，姣好的脸上，唇色依旧泛着白，她说，“好啊，妈妈陪你一起准备。” 凌晨。 倪雾的手机响了。 她从睡梦中惊醒，看着上面显示着‘裴淮聿’的号码。 他的手机号，倪雾没存。 但是这个号码，她背过无数遍。 “喂。” “四哥喝多了，倪雾小姐，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吗？你家在哪，我这就过去。” 送到她这里？ 倪雾说了裴淮聿的地址，那端沉默了一下，“这...四哥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你家是在市北区是吧，四哥嘴里一直喊你名字...” 二十分钟后。 倪雾家的房门被敲响，她打开门。 一个年轻的男子扶着裴淮聿走进来，裴淮聿的身上都是酒气，倪雾微微皱眉，下意识的低声，“怎么喝了这么多。” 戴明盛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倪雾，他开了辆千万跑车来到这个小区，车头在小路上都转不开，这个小区又老又旧。 但是他也终于见到了裴四哥嘴里喃喃念着的女人。 长得确实漂亮，温柔气质挂。 身材更是好的离谱。 包装一下直接出道当明星，脸蛋还是纯天然。 倪雾也看向他。 面前这个公子哥，她知道。 戴氏集团的少爷。 高中的时候在九中末尾班级。 那一晚上，也就是他说，“哪里来的廉价品，不会是那个胖妹送的吧，太廉价了吧。” 这个公子哥口中的廉价品，是倪雾打工攒来的。 两千块，别说是七年前的程青渺，就算是现在的倪雾，两千块可以是她跟岁岁一个月正常饮食的生活费。 “四哥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戴明盛刚刚走出房门，马上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卧槽，都别睡！我有个大八卦！我今天看到真人了！” “就是四哥撬人家墙角的那个...” - 倪雾扶着他躺在沙发上。 去了一趟洗手间，打湿了毛巾帮他擦着脸。 纤细的手指轻轻的覆在男人英俊的脸上，指腹划过男人高挺的鼻梁。 女人双膝轻轻跪在地上，她自认重心很稳，但是被裴淮聿抓住手腕往怀里揉的时候，倪雾还是有些失重感。 酒意四散，男人的吻密不透风，他喝醉的时候吻的更凶。饶是倪雾有些经验，也有些难以招架，马上被吻的浑身无力。 只好用力推了他一下侧开脸寻求呼吸。 “青渺。”裴淮聿的声音沙哑迷离，视线重重雾霭，他本能的搂着面前的女人。 手掌心贴在她润凉细腻的脸颊轻轻摩挲。 单手撑着沙发，凑上前去，细密的吻在女人脖颈留恋，唇息火热带着浓郁酒气。一声一声，“程青渺。” 倪雾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打湿的毛巾。 指骨用力的绷着。 被吻的泛红的脸颊，慢慢的变得苍白。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面前的人喊她这个名字。 第87章 诋毁 “原来，你还记得我。” 裴淮聿睡着了。 倪雾没有睡，她打开了客厅的空调，拿了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环膝抱住自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偶尔，可以听到他在醉梦呢喃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 他喊过倪雾，也喊过程青渺。 除了外婆，这七年间，她几乎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 倪雾并没有把自己跟七年前切断，但是再次从裴淮聿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仿佛是一扬梦。 这一夜。 倪雾半梦半醒，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穿过学校小路，裴淮聿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天很冷，她朝着掌心呵气。 明天是她的生日，倪雾没有想过会他会跟自己一起过生日，但是心中也隐隐的带着一丝期望，她小心翼翼的问他明天有空吗？ 裴淮聿说没空。 倪雾很失落，但是她走在他后面，裴淮聿没有看到。 或许她的失落很明显，即使裴淮聿走在前面，还是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静下来，他停下脚步，倪雾险些撞在他后背。 裴淮聿问她，明天有什么事？ 倪雾摇着头说没事。 第二天是倪雾的生日。 裴淮聿并不忙，答应晚上跟她出来看电影，两人买了一个冷门电影，人不多，在后面几排坐着，电影很无聊，但是倪雾很开心。 走出影厅，外面有个抓娃娃机，里面有一个长着蜜蜂翅膀的兔子，倪雾很喜欢。 她希望裴淮聿送给自己。 裴淮聿说这个丑，兔子长着蜜蜂翅膀。 说她审美奇葩。 但是还是给她抓了。 倪雾把这个当做生日礼物，发了一个朋友圈，只给自己看。 这几年，倪雾已经很少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再次遇见裴淮聿之后，她好像频繁的梦到曾经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不过生日了。 倪雾只会给岁岁过生日。 但是好像，她的生日也要到了。 裴淮聿不知道，其实他们的生日，间隔很短。 都在这个落雪时分。 清晨六点，倪雾揉了一下酸疼的脖颈，她换好衣服，出门买早餐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身影，裴淮聿还没醒。 早餐，倪雾也要买了三份，上楼的时候给了陈老太太一份，回到家的时候，裴淮聿已经醒了，似乎是宿醉的疼痛有些不舒服，男人皱着眉，神情恹恹，见倪雾回来了，他揉着眉心，声音有些暗哑，“这么狠心，就把我丢沙发上。” 倪雾把早餐放在桌上，“你的沙发比床舒服。” 他挑的，价格贵，功能多，还能按摩。 躺上去，跟躺在云朵上一样。 她卧室的床，老式的木床，承载两个人的时候，翻身都会响。 裴淮聿身上的衣服带着酒味，他冲了个澡，但是没有衣服穿，他也不穿陈绍安的衣服，把倪雾搭在衣架上的睡裙穿上了。 粉色的，很宽松，但是他穿上略怪异。 倪雾看着他，憋住了唇角的笑。 裴淮聿，“想笑就笑，别憋坏了。” 倪雾还是努力的忍住了。 裴淮聿来到厨房，靠在门口，看着倪雾在厨房忙碌着。 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一下，从蒸锅里面端出来一碗金灿灿的鸡蛋羹，似乎是有些烫手，端到桌面上，然后捏了一下耳垂。 裴淮聿皱着眉，看着桌面上一碗鸡蛋羹。 有些失神。 “你怎么会做这个。” “这个很简单，我经常给岁岁做。”倪雾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就看见裴淮聿坐在桌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她想说烫。 她额外给他点了一份外卖早餐，他这种大少爷，吃不惯普通的早餐。 门铃声响起，倪雾出去拿了外卖，广式早餐店的早点，她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但是裴淮聿没吃，反而把她做的那一碗鸡蛋羹吃了。 他吃的时候，皱着眉。 似乎是觉得并不好吃，但是一口一口的都吃完了。 倪雾问他，“不好吃吗？这个是给岁岁的，你可能吃不惯。” 鸡蛋羹是普通人家给小孩子最有营养且价格最便宜的食物之一。 他这种富家少爷，应该很少吃。 “我以前吃过一次，那次确实不好吃，你做的很好。”裴淮聿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静。 说话的时候，注视着面前干净的碗盘，男人刚刚洗了澡，黑色短发垂在额前，遮住一双黑眸。 倪雾下意识的搭话，“你还吃过这个。” “嗯，那次我发烧不舒服，胃也疼。”他说话，似乎是不想提起，却又恰好想到，神情平静冷淡，像是幽静的湖面。 倪雾却怔了一下。 她都要忘记了。 那也是她。 那次，她确实做的不好吃，卖相一般，蒸出来上面都是气孔，水蛋比例也放错了。 倪雾站起身，走向一边的冰箱，打开，没有目的只能本能的整理着冰箱里面的牛奶盒，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是不是很刻意，但是她忽然有些坐不住。 只有这样，掩饰着内心。 然后装作随意的问，“是程青渺吗？你以前的女朋友。” 背后，男人的视线仿佛透骨，落在她肩膀上。 倪雾咬着唇。 解释道，“你昨晚上喝醉了，喊着她的名字。” 男人眉心一皱，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不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丝凝重。 “我喊着她的名字？” “嗯，昨晚上戴家那位少爷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抱着我，喊着她的名字。”倪雾轻声说。 她目光注视着冰箱里面的一盒牛奶，然后拿出来，重新坐在餐桌前，倪雾能感受到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她并不是一个会隐藏的人，相反，倪雾说谎的时候，表情很明显，会闪躲，会心虚。 “抱歉，我昨晚上喝多了。”裴淮聿抿着唇，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当着倪雾的面，喊着程青渺的名字。 这荒唐又怪异。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看着倪雾，隐约觉得她好像不高兴。 他试想倪雾如果抱着自己喊着陈绍安，他何止不高兴这么简单。 裴淮聿神情复杂，他想解释，但是把这些归于喝醉，仿佛是一个说辞，一个渣男的借口。 他以为自己终于慢慢的忘记了程青渺。 他并不觉得倪雾是程青渺的替身，她们确实有相似的地方。 昨晚上贺序的生日，他多喝了两杯。 没想到会喊着程青渺的名字。 他无法控制自己喝醉了的时候。 裴淮聿想要跟倪雾解释，她也有老公，他有个前女友，也是正常的事情。 倪雾笑了笑，只是眼底一片涩意，她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没有让裴淮聿看到。“程青渺啊，原来是你前女友，我记得你高中跟她一个班的...”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她吗？给她起外号，说她水桶，一个穷胖子，傍上了裴家少爷的大腿，说你眼瞎，要睡一头...”倪雾的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肥猪。” “倪雾!”男人的语调沉下来。 倪雾看着他，“你身边的朋友兄弟，不也这么说吗？怎么我说了，你不高兴了。” 裴淮聿缓和了一下语调，“倪雾，我跟她已经结束了，你没必要诋毁她。” “诋毁？”倪雾笑了一下，“你的好兄弟们，昨晚上的送你来的戴家少爷，不也这么说过吗？你怎么不去对他说诋毁。” 第88章 恼羞成怒 他接触的女人很少，裴婧书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程青渺平时的时候很沉默，也很乖。 倪雾此刻，有些尖锐的让他觉得陌生，或许听到他喊着前女友的名字，让她不高兴。 他压抑着情绪，低下声音，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倪雾，我们不要再聊她好吗？” 裴淮聿并不觉得，在这个时候，倪雾会想听他说前女友的事情，就比如，他听不得陈绍安的名字。 他能理解昨晚上抱着她醉酒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让她不舒服。 裴淮聿想终止这个话题。 但是倪雾并不想终止。 她的手指紧紧的压着牛奶盒，“你为什么不敢提她？提起她让你觉得丢脸，觉得屈辱对吗？” “裴淮聿，你有没有喜欢过她？” 哪怕是，一点点。 “倪雾！”这一次，裴淮聿加重了声音。 “我说中你的心事了，你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裴淮聿嗤笑一声，薄唇上的笑容冷起来，“你这么想跟我提起她吗？你还想听什么，要不要我把我跟她相处的细枝末节告诉你？我们怎么睡的，晚上什么姿势，我一晚上用几个套，我们从沙发做到浴室，我要不要都说给你听？” 他站起身，声线紧紧压着。 胸腔起伏震颤。 几乎压不住汹涌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你跟陈绍安的事情，我是不是也应该问问你，你跟陈绍安的过往恩爱历史！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彼此尊重一些。” “我跟陈绍安...”倪雾的声音颤着，她看着裴淮聿，忍不住眼底的酸涩。 他直接打断，“我不想听你们的事情。” 那句我们早就离婚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裴淮聿，喜欢，或者没有喜欢过，你很难回答吗？” “你们在一起三年！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昨晚又喊着她的名字。” “你知道S大论坛上，现在还能找到，关于你们的事情，多少人说她癞蛤蟆爬上了裴家少爷的床，不知廉耻，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引了你，一个穷胖子不知天高地厚。” “够了！”裴淮聿努力的压制住自己胸腔汹涌的情绪，他绕过桌抓住了倪雾的手腕，“你这么想知道吗？” 他抓着女人纤细的手腕，紧紧的用力，逼得倪雾一步步后退。 “她跟你不一样，她没有你漂亮，没有你说的这么差，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何必在这里无理取闹。我没有问你关于陈绍安的事情，我的私事，你也无需过问。” 裴淮聿盯着她的脸，深呼吸一口气。 胸腔密密麻麻的针刺感。 倪雾的脸，清冷倔强，眼角挂着泪。 裴淮聿咬着牙，松开了手。 他没再说什么。 换上了昨天的衣服，直接离开。 这一扬不欢而散，裴淮聿坐在车上的时候，头昏胀痛，他拿起手机，给戴明盛打了个电话，“我昨晚上喝醉酒的时候，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那端的戴明盛还没醒，昨晚上睡得晚，现在这个点，不是他的作息。 但是裴淮聿的电话，他坐起身，还有些不不清醒，“真没说什么啊，你就喊了几句程青渺的名字，四哥，你还没忘记那个胖子啊，那胖子都结婚生子了，贺序不是查过她的资料吗？” 手机那端，透着股阴冷。 凉飕飕的。 戴明盛，“我的意思是...那位程...这都七年过去了...” “管好你的嘴，不会说话就当哑巴！” 裴淮聿的吼声像是一记惊雷，炸裂在戴明盛耳边。 他瞬间清醒，瞌睡全无。 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戴明盛很久没有见过裴淮聿生气的样子，他生气的时候，大多是沉默的，内敛的，眼神带着料峭寒意。 只是一个眼神，就冻的人遍地生寒。 但是戴明盛很少，准确来说是极少听到他发怒的声音，整个人愣在这里。 那端直接挂了电话。 他整个人被吼懵了。 过了十几秒，才卧槽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脸，急忙给贺序打了一通电话。 那端的贺序，昨晚上喝的最多。 戴明盛打了五个电话才把他叫起来。 贺序头疼欲裂，“...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 “我把四哥给得罪了...”戴明盛现在还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他们几个兄弟光屁股长大的，裴淮聿小时候当摄政王，他可是给他当狗腿的第一人。 贺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迷迷糊糊的说，“过几天我攒个局，我新投资了一家鱼庄火锅店，过几天开业，大家去吃个饭。” 一直到戴明盛磕磕巴巴的说起了程青渺的名字，贺序才清醒过来，他坐起身。 听着那端说完，贺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戴明盛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四哥家里，我去当面道个歉怎么样，我也没有恶意，我就是...说顺口了...” “明盛，你知不知道...”贺序靠在床头，点了根烟，“大学的时候，四哥要出国，我们给他庆生。其实那晚上，程青渺也去了…就在包厢外面，当时我们喝醉了，四哥也多喝了一点，都有点口无遮拦，她都听到了。” “不…不会吧。” “嗯。” “四哥知道吗？” 贺序吐出一口气，眉心还有些宿醉的胀痛。 “不知道，没告诉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淮聿这个人，贺序很明白，在他最肆意倨傲的年纪，你要让他主动低个头，是很难的事情。 但是他的视线在一个身上多停留几秒，身边心细的人就能感受到不同。 那晚上，程青渺一直没有出现。 一直到要散的时候，裴淮聿给她打电话，问她还不来。 再不来就不用来了。 然后她说不来了，有事。 贺序就坐在裴淮聿身边，看着他神情冷下来。 其实贺序知道程青渺来过了，只不过听到他们的谈论，又哭着走了，但是他说不出口。 “明盛，以后少在四哥面前提她的名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裴淮聿跟程青渺谈地下恋的事情，贺序是知道的。 因为裴初嫣的事儿，裴家希望息事宁人。 让程青渺主动承认是小偷。 裴家老夫人刚刚做了开胸手术，经不起折腾，要是知道裴初嫣偷钱的事儿，要把她气死的。 还有裴成均，古板严肃，裴家家风甚严。 裴家的孙女偷班费，真报了警，爆了出去，裴成均估计能气的进医院。 在这件事情上，程青渺是受害者。 裴淮聿也知道，他心中有愧疚，但是程青渺竟然会威胁他，让他答应在大学的时候做她男朋友。 贺序是知情者。 他知道，裴淮聿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但是也不得不答应。 其实这件事，对于程青渺是不公平的，裴淮聿答应了，也算是一点补偿吧。 公平交易。 “贺序，你有程青渺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跟她道个歉，我当初...我当初嘴贱，我就是震惊，要是真的是我们兄弟几个口嗨被她听到了...导致她跟四哥分手了...” “没有，我只知道她老家是青云县宋家坪，但是同村的人，都说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你说哪里，宋家坪？”戴明盛一边说一边来到他爹戴华成的书房，桌面上，堆放着文件资料。 他让贺序先别挂电话，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 关于宋家坪拆迁安置协议书 上面有一大部分的人签了手印，还有一些钉子户不肯走。 戴氏集团今年第二季度规划，跟裴氏合作的项目。上面有他爹戴华成跟裴氏负责人裴婧书还有裴氏子公司负责人签字。 要在宋家坪这里造厂，地皮签下来了，戴明盛记得这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一批钉子户都是老龄人口，不肯签字，不肯搬走。 他爹戴华成拍着桌子，让几个副总想办法。 必须解决！ 戴明盛按照人口表查了一圈，没签字的还有十几户，他也拿不准，只好问贺序，“她家是哪一户？” 贺序想了想，“她外公好像姓宋，外婆姓倪。” 第89章 一点点 水龙头冲洗着泡沫。 她觉得自己足够的冷静。 但是当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落，落到洗碗池里面的时候。 倪雾怔了一下。 茫然的抬起头。 接着又是一滴泪，从脸颊落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揉了一下眼睛，泡沫进眼，酸涩难受，大声的哭泣仿佛成了顺其自然的事情。 她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或许不用喜欢，哪怕是一点点的好感也好。 他避之不谈，不想提起的样子，让倪雾知道，曾经的程青渺就是一个笑话。 她打开了水龙头。 水声很大。 倪雾不想压抑自己的哭声，她也需要发泄，她也是人。 她没有钢筋铁骨。 她的心脏是柔软滚烫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哭够了，倪雾洗净了手，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颊，冰冷麻木的感觉，她胡乱的擦了一下脸，转身的时候，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女孩。 “妈妈。”岁岁小声喊着她，眼睛里面都是担忧，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哭，只是会本能的难过。 倪雾没想到会被女儿发现，她有些怔忪，也有些自责，几步走过去抱住了岁岁。 “妈妈，我讨厌裴叔叔，我们不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了。”任何让妈妈哭的人，她都不喜欢。 倪雾抱着她，她没有想到两人的争吵，会被岁岁看见。 她并不想给女孩的心理留下不好的阴影。 孩子的世界，应该是纯粹干净的。 “跟裴叔叔没有关系，是妈妈...岁岁，妈妈很好。”倪雾抱着她说。 两只狗也听到了声音，跑进来，围绕在倪雾身边，土豆舔着倪雾的手指，倪雾不由得破涕为笑，摸了一下土豆的脑袋。 狗，是动物，但是此刻的脸上，也带着对主人情绪变幻的担忧。 倪雾从两只狗的脸上看到了这种表情，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温暖。 一点点暖流，慢慢的滑入胸腔。 倪雾把岁岁抱起来，她原本想把女孩放在轮椅上，但是岁岁不想坐，因为这个是裴淮聿买的。 倪雾伸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梁。 有点无奈。 她给两只狗倒了狗粮，养到现在，小半年了，跟刚刚抱回来的时候一点点大小不一样，倪雾低头摸了一下土豆，这只狗，对裴淮聿格外熟，似乎是因为在裴淮聿家里养了几天，俨然把他当成了男主人一样。 每次裴淮聿来，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一样欢迎。 另一只叫肉松的土松犬，跟土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状态，每次裴淮聿来，肉松就跟看家护院的卫士一样，盯着裴淮聿，仿佛裴淮聿是一个外来者一般。 甚至会在裴淮聿把她抵在床上的时候，她只要发出一点抗拒的声音，肉松会护住的扒着房门，吠叫着，有几次，还差点咬了裴淮聿。 倪雾把一颗水煮蛋掰开两截，一狗一半，她在想，如果把这两只带回去，租一个带院子的一楼，它们应该也会很快乐。 - 裴淮聿回了家。 男人脱下带着酒味的衣服，丢在洗衣机里面，他压着眉心，仿佛觉得气息不顺畅，就连nemo都留意到他的情绪，趴在他脚边。 裴淮聿这几天每天要去倪雾家。 她不喜欢烟味，提了几次。 裴淮聿去之前要是抽了烟，都要在外面吹会儿冷风散干净，此刻也没有了拘束，从茶几里面的隔层中拿出一盒烟，咬了一根含在唇间，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她家里规矩多。 小小的鹌鹑大小的房间。 去的时候要偷偷摸摸的，注意别遇见她楼道上的邻居。他的车不能停在单元楼门口，会惹眼。 晚上睡觉都不让他翻身，觉得他翻身床板咯吱响，他都不敢大动。 烟也不能抽，睡觉都讲究。 他也是贱，非要在人家家里。 抽完两根烟，裴淮聿揉着眉心，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这事儿也怪他，谁让他喝醉酒，非要提程青渺的名字。 他能理解倪雾的委屈。 她要是敢晚上两人做的时候，在他耳边喊陈绍安的名字，他恨不得掐她脖子草死她。 但是吵架的时候，总是会上头。 他也是人，无法跟机器程序编码一般。 而且，裴淮聿确实很躲避程青渺这个名字。 仿佛是年少时心底的秘事。 他过于迫切的想要揭过去这一页。 他们谈了三年地下恋，他们睡了无数次，她对他予求予索，她怀孕了，是他的，那个孩子没有了。听说她生病了，也听说她结婚了。 他风光恣意接近三十年人生。 现在，他妈的像是一个渣男。 左右摇摆。 他对她抱有一丝理性的愧疚，跟难言的感情，并且越深越烈。 “呜！”nemo用前腿扒拉他。 裴淮聿看着面前的狗，这是程青渺捡来的，刚刚捡来的时候巴掌大，在雨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程青渺把奶狗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问他可不可以收养。 他才不想养，他看着狗就头疼。 一转眼，这条狗，现在长得膘肥体壮。 裴淮聿抬脚，在狗肚子上踹了一下，没用力，neom还以为主人在跟它玩游戏，很配合的四脚朝天，翻滚在地毯上。 但是因为它这个大块头，做这个动作，一点不萌。 反而... 裴淮聿忍不住笑了下。 “蠢狗。” 他拿出手机，在官方网站上点进去S大的论坛，七拐八绕，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登录过了，只能游客模式。 但是游客模式没法浏览全部帖子，裴淮聿也只能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论坛页面看的他眼花，有几个飘红的帖子，精华帖，各种学术答疑，校园吐槽，生活趣闻。 他往下划着，不知道翻了多少页，他点了一个按照回复数量排序，最上面的一条帖子，七年前的。 #惊！揭秘神秘校草的地下女友！竟是第X届外国语学院又土又穷的胖子——楼主已附图# 裴淮聿皱着眉。 点进去。 第一页有图，是程青渺的背影，而且照片拍的角度非常恶意。 下面的留言更是不堪入目。 第90章 删掉 他拨了个电话，打给裴氏集团的公关部。 公关部的陈经理表示，“好的裴少，我们会在三天之内，处理完所有相关言论。” 裴淮聿呼出一口浊气。 声音哑着。 “我说的是，现在，立刻，马上。” “是。”裴氏的公关部立刻着手处理，听着裴淮聿严肃的语气，也不敢耽误，两根烟的功夫，裴淮聿再次打开帖子刷新的时候，已经打不开了。 短暂的粉饰太平。 却是现在裴淮聿为数不多可以做的事情。 程青渺像是横亘在他跟倪雾之间，打破了他跟倪雾现在固有的平衡状态，裴淮聿没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一个女人低头说抱歉，是他醉酒不小心喊了程青渺的名字，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的姿态放在尘埃里。 他也有骨子里面的倨傲。 争吵，上头时候的不欢而散。 点开倪雾的朋友圈，寥寥无几。 吵成这样，让他低头，他也低不下。 她总得给自己一个台阶才好。 裴淮聿内心有些郁结，中午的时候，带着nemo回到了裴家。 nemo狗脸谄媚，于绣惠很是受用，急忙让安婶去准备鲜肉狗粮。 裴淮聿看着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之类的东西，下意识的开口，“这是什么？” 坐在沙发上看金融财报的裴成均冷嗤一声，“回来的正好，劝劝你妈吧，她都疯了。” 于绣惠都懒得跟他顶嘴了，把手里的短剧剧本放下。 让厨房张罗午餐，她都好几日没见到裴淮聿了，也没有提相亲的事儿，怕裴小四听到直接冷着脸走了，就说了一些家庭日常。 提起了裴初嫣。 “你大哥跟初嫣后天下午的飞机。” 裴淮聿抬步往楼上走，闻言点头。 “巡演也定在这周，周六，票给你准备好了，你就算是在忙也得去，初嫣今年最后一扬巡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缺席。” “知道。” 裴淮聿往楼上走。 于绣惠在楼下跟安婶说，“子墨跟倪安走得近，给她跟她妈妈也送两张票，我可喜欢那个女孩了。” 裴淮聿道，“她去不了，不久前才做了心脏手术出院，现在在家里静养。” “哎呀，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才知道。”于绣惠还想说什么呢，裴淮聿就上楼没有了身影，她立刻让安婶准备一点儿童吃的补品，准备下午去看一下。 裴成均捏着眉心，忽然瞥了一眼趴在沙发边上的肥狗，就对于绣惠说，“你看这四养的狗，跟他长得多像啊，估计是亲生的，你拔一根狗毛去做个DNA鉴定一下。” 于绣惠瞪着他，她就知道这个老东西又在笑话她，她不就悄悄拔了一根倪安的头发吗？ 让他念叨到现在。 她马上对安婶说，“你去找小万，让他给我接个戏，我下部戏要演老年离异开金手指带空间走上人生巅峰老太太，最好第一集让我老伴出门要饭跪地上痛哭的那种戏。” 安婶知道这两人又拌嘴起来了，扶着于绣惠的手，“好好好，我这就联系万总。” 裴成均懒得搭理她。 裴淮聿上了楼。 来到了书房，他平时很少来这里，书房里面角落里面，放着一个纸箱。 七年前的箱子，程青渺寄过来的快递。 现在还在这里。 他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心脏堵的厉害。 让佣人把这些都丢了吧。 佣人有些惊讶，“都丢了吗？” “嗯。”男人有些烦躁的点着头。 佣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动，裴淮聿皱着眉沉下声音，“我说，丢到垃圾桶里面！” 这些东西，七年前就应该扔了。 结束了，何必留着。 多看多烦。 “是。”佣人应声，急忙走进来，搬走了纸箱。 看着佣人的背影，裴淮聿张了张嘴，双拳紧握，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早就应该结束了。 佣人走下来，正好碰见了安婶。 安婶看着她抱着纸箱，“小齐，这不是少爷书房的东西吗？” “少爷说要丢掉。” 安婶，“先别丢，放在杂物间里面。” “少爷好像有些生气，让我丢掉...安婶，你说这箱子是谁送给少爷的，都在少爷书房里面放了这么多年了...忽然就要丢了。” “别打听主人家的事情，东西放在杂物间里面，少爷问起就说丢了。” - 下午两点左右。 于绣惠跟安婶来到了小区外，她来了几次了，对这里也熟悉了，就是这个老小区没有电梯，废腿。 她爬上六楼，双腿打颤。 倪雾开门的时候看到裴家老太太，愣住了。 “裴老夫人，安婶。” 于绣惠爬上来，本来还大喘气呢，此刻稳住了，点着头，走进去，坐在沙发上。 这触感还不错，于绣惠说，“你家里换沙发了。” 倪雾轻嗯了下。 安嫂拎着两箱补品还有一盒手作的糕点礼盒，“老夫人听说倪安刚刚做完手术，比较关心，她觉得跟这个孩子有缘，就想过来看看。” “岁岁在午睡，我去...”倪雾没想到裴老夫人来是为了看岁岁，还带了礼物。 “睡吧，让孩子多睡一会儿。”于绣惠连忙拉住了倪雾的手臂，“别打扰孩子，她现在正需要好好休息，我就是过来坐坐。” 倪雾倒了两杯水，又从冰箱拿出来橙子切成小块放在果盘中。 听着裴老太太在客厅里面跟安婶说，“这沙发真不错，坐起来真舒服。” 倪雾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端着果盘走过去。 于绣惠问她，“你老公还没回来吗？你们这夫妻异国工作，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夫妻之间，还是要住在一起才好。” “他...后天就回来。” 于绣惠点着头，又问了几句关于岁岁的病情，倪雾说，“她是先天性的，一岁的时候查出来的，董主任做的手术，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于绣惠轻叹一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做了两次开胸手术了，你看看现在活得好好的呢，以后医疗技术只会越来越好，我儿子就是心外的医生，要不是他今上午回来的时候说了一句，我都不知道倪安已经做完手术了。” 倪雾微微抿着唇。 岁岁一岁的时候，检查出来，是遗传性心脏病。 面前的老太太笑意盈盈，微胖，头发梳理的很工整，穿着打扮比年轻人都洋气，穿了件斗篷大衣，说话谈吐温和。 血缘，是世界上最奇妙而伟大的联系。 “裴...裴医生，他今天没上班吗？” “他啊，前几天忙，这两天空闲一点。”提起裴淮聿，于绣惠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毕竟是她最满意最优秀的儿子。 两只狗在沙发旁边，叫了一声，土豆还好，肉松对外来的陌生人总是这样警惕。 倪雾轻声呵斥了一句。 于绣惠对着肉松招招手，“我儿子家里也养了一条狗，是金毛跟萨摩耶的串串，叫nemo,他可在乎了，前两年的时候Nemo生病了，他急匆匆的从美国赶回来，这宠物啊，养着养着，就养出感情了，跟一家人差不多。” “裴医生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养宠物的人。” “他啊，确实不喜欢狗，养nemo我们都很意外。” 于绣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不由得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