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嫌疑人,李白救我!》
1. 魂穿大唐,乞丐开局
夜凉如水。
白日喧嚣的长安城已然沉寂,唯有永乐坊一带,此刻却灯火通明,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安之,男,二十三,未婚。
职业——乞丐。
他亦是大唐长安城里一位新晋的穿越者。
此刻,他正端着一只豁了口的破碗,眼神茫然地打量四周。
家徒四壁?
不,他连四壁都无。
【叮!大唐兼职系统已激活!】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林安之脑海中响起。这声音让他饿得几近昏厥的脑袋,陡然清醒了数分。
“系统?我的金手指终于到账了?”
林安之险些喜极而泣。
着实不易!
穿越至此已三日,除了这只破碗,他连根完整的黄瓜都未曾见过。
他一个现代码农,在这距离电脑发明尚有千余载的大唐,几乎算是一无所长。
【首个任务:午夜巡街。】
【任务详情:宿主需手提灯笼,于子时(23:00-1:00)在永乐坊范围内巡视三圈。】
【任务奖励:100文铜钱。】
【任务失败:系统将收回宿主唯一的财产——破碗,并剥夺宿主未来三天内乞讨所得。】
林安之盯着眼前的任务面板,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文!
这足够他饱餐好几顿肉饼,再租个最廉价的铺位安睡几日了。
至于失败的惩罚……
那简直是要他的老命!
这破碗可是他眼下唯一的生计工具,若是没了,连乞讨都无从下手。
“老天爷,你这是要将我这新时代好青年往绝路上逼啊!”他心中哀嚎。
“接!必须接!”林安之咬了咬牙。
为了肉饼,为了能有个安身之所,拼了!
系统倒也“贴心”,随即配发了一盏简陋的竹篾灯笼,内里豆大的烛火摇曳,似随时都会被夜风吹熄。
林安之深吸一口气,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提着灯笼,朝着永乐坊方向走去。
他心中盘算着,巡街嘛,无非就是四处走动一番,这活计应当不难。
刚抵达永乐坊东街入口,林安之便愣住了。
只见平日里早已宵禁的街口,此刻竟被一队队身着明光铠、手持横刀的金吾卫严密封锁。
无数火把将街口映照得亮如白昼,森严的甲胄与冰冷的刀锋反射着火光,一股紧张至令人窒息的气氛弥漫开来。
“我靠,这是什么状况?新手任务就给我这种地狱级别的难度?”
“站住!前方禁行!”
一名金吾卫什长大声喝道,其声如洪钟,震得林安之耳中嗡嗡作响。
为首之人,正是左金吾卫大将军麾下的郎将陈玄礼。
他此刻面色铁青,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周遭。
就在一刻钟之前,户部仓部主事冯远,在永乐坊东街自家后门附近遇刺身亡。
虽有目击者称看到一个黑衣人行凶,且那黑衣人被当场擒获,并迅速招认了杀害冯远的事实,但陈玄礼总觉得此事蹊跷。
冯远乃朝廷命官,岂会如此轻易被一个寻常蟊贼所杀?
他怀疑尚有同党在逃,或者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调虎离山之计。
那个被抓的黑衣人,说不定只是个弃子。
林安之看着这阵仗,心里直打鼓。
这任务要求在永乐坊巡视三圈,东街是必经之路,现在封了,可如何是好?
绕道?
坊内小巷错综复杂,万一迷路,错过了子时,任务就失败了。
“系统啊系统,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这位军爷……官……官爷。”林安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提着破灯笼凑上前。
“行个方便,小的……小的就是进去转几圈,很快就出来。”
他寻思着,自己一个叫花子,提个破灯笼,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吧?
顶多被当成神经病。
陈玄礼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林安之。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深更半夜提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笼,鬼鬼祟祟地想要进入刚刚发生命案的封锁区域?
而且,他那双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不像好人。这乞丐还端着个破碗,莫非是某种掩人耳目的身份?
“转几圈?”陈玄礼声音冰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看你是想进去打探虚实,看看我们布防有何漏洞吧!还提着灯笼,莫不是给藏匿的同党打信号?”
旁边一个金吾卫校尉也附和道:“郎将所言极是!此人行迹鬼祟,深更半夜在此处出现,绝非寻常乞丐!他那破碗,恐怕也另有玄机,说不定便藏着凶器暗器!”
林安之:“……”
林安之心中叫苦不迭:我就是想赚点饭钱,我这碗里除了空气,比我脸都干净!你们这想象力不去写书真是屈才了!
“拿下!”陈玄礼毫不犹豫地下令,眼神锐利,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哎?军爷,误会,天大的误会!”林安之魂都快吓飞了,这要是被逮起来,任务铁定泡汤。他急忙辩解:“我,我就是……夜里巡个街,赚些辛苦钱!”
他琢磨着总不能说是系统发布的任务,这话一出口,只怕立时三刻就要被这些金吾卫当成妖人邪祟给超度了。
“巡街?”陈玄礼冷笑,眉宇间的煞气更浓,“永乐坊巡街乃武侯之责,何时轮到你一个乞丐?还赚辛苦钱?说!受何人指使?莫不是冯主事开罪了尔等,尔等受雇行凶?”
他越想越觉得此人形迹可疑。
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言辞又闪烁其词,必有内情。
寻常乞丐见了金吾卫早已避之不及,此人竟敢主动凑上前来,定然图谋不轨。
旁边一名金吾卫校尉亦是满眼鄙夷地附和:“郎将,依末将看,此獠分明是想趁乱潜入冯主事府邸行窃!冯主事新丧,家中必无人看守,他这是贼心不死!”
林安之听得瞠目结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只是个想靠任务糊口的倒霉穿越者而已。
他急得额角渗汗,指着自己的破碗,又指了指手中灯笼,竭力想表达自己的清白与窘迫:
“军爷明鉴,小的真不是歹人!只是……只是与人有约,须得如此,不然……不然就没饭吃了!”
在陈玄礼等人看来,林安之这番指手画脚的动作,无疑更坐实了他的可疑。
指那破灯笼,莫非是暗示信号的地点或是某种特殊标记?
指那破碗,难道是表明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不得不铤而走险,不成功便成仁?
至于那句“没饭吃”,十有八九是他们那伙人的黑话暗语,代表一旦任务失败,便会遭受严厉惩处,所以才敢如此不顾一切地往封锁区里闯。
“还敢狡辩!”陈玄礼怒火更炽,断喝道,“你那破碗,莫非是什么联络信物?这灯笼,难道是准备纵火焚尸,毁灭罪证不成?给我绑了,押回卫所严加审讯!我倒要看看,你的嘴究竟有多硬!”
几名金吾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他们手中的横刀在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杀气腾腾。
林安之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魂都快飞出来了。
这要是真被抓了,别说那一百文钱的奖励,恐怕连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无论如何,必须完成任务!
他猛地一个转身,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体面了,提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破灯笼,便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尚未被金吾卫完全封锁的小巷里。
“我的肉饼!我的安稳床铺!我绝不能失去你们!”
“想跑?!”
陈玄礼见他果然夺路而逃,更是勃然大怒,心中愈发肯定此人定有重大问题。
“给本将追上去!绝不能让他跑了!此人定是关键人物!说不定就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一时间,永乐坊内呼喝声、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响成一片,原本紧张的气氛更是变得鸡飞狗跳。
林安之在前面提着灯笼,亡命般地飞奔。
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三圈!必须跑完三圈!系统啊,救我这条狗命啊!”
他不敢跑坊内的大路直线,生怕被金吾卫前后堵截,只能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小巷中七拐八绕。
全凭着穿越前玩跑酷类游戏时练就的一点点直觉,专挑那些看起来就幽深曲折、难于行走的小路钻。
然而,这番歪打正着的狼狈逃窜,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金吾卫们看来,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此人对永乐坊内的地形简直了如指掌,行动迅捷而目标明确。
这分明是一条早就精心策划好的逃跑路线。
“这贼子对永乐坊如此熟悉,必是惯犯无疑!”一名金吾卫气喘吁吁地喊道。
“看他跑的方向,似乎在刻意避开我们的巡逻点!好狡猾的贼人!”另一人应和。
“他还提着灯笼,难道是想引我们进入陷阱?大家小心!”
林安之欲哭无泪。
大哥们,我就是个路痴,瞎跑的啊!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数:“一圈了……还差两圈……呼哧……呼哧……”
这体力也太差了。
看来乞丐这职业也不好当,营养不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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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气喘吁吁,感觉肺都要炸了,嗓子眼直冒火星子的时候。
前方巷口突然闪出几名金吾卫。
明晃晃的横刀如同毒蛇的獠牙,拦住了去路。
林安之一个急刹车,差点滑倒。
想调头,后面陈玄礼带着的追兵也已赶到,将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看你还往哪里跑!”
一名金吾卫狞笑着,蒲扇般的大手一伸,一刀就朝林安之小腿劈来,显然是想先废了他的行动能力。
林安之吓得闭上了眼睛,心想吾命休矣!
一百文没赚到,先把腿搭进去了。
“我的碗啊!我的三天乞讨所得啊!”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林安之偷偷睁开一只眼,只见一道青色身影潇洒地挡在自己身前。
那人手持一个……酒壶?
刚刚就是用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酒葫芦,轻描淡写地磕开了金吾卫势大力沉的横刀?
高手!
绝对是高手!
“哈哈哈,陈郎将,夤夜兴师,如此大动干戈,我还以为是哪路江洋悍匪入了法网,未曾想竟只是为了一名手无寸铁的……呃,蓬头乞儿么?”
来人打了个酒嗝。
月光下,依稀可见其面容疏朗,剑眉星目,虽有些醉意,但眼神却清亮有神,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
正是刚刚在附近酒楼喝完酒,准备回家的翰林学士李白。
陈玄礼见到李白,眉头微皱,拱手道:“李学士,此人乃杀害冯主事的凶嫌同党,事关重大,还请学士莫要插手。”
他对这个名满京华、才华横溢但也素来放浪不羁的诗人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但案情为重,不容有失。
李白晃了晃酒壶,又灌了一口,笑道:“同党?我看这位小兄弟慌不择路,眼神倒也清澈,不似作伪。陈郎将,可否卖太白一个薄面,容我问他几句?说不定是场误会呢?”
他见林安之衣衫破烂,面带惊惶,却无凶悍之气,倒像是受惊的兔子。
林安之见到救星,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感激地看了李白一眼。
“青莲居士!活的!还是个帅大叔!”他心里激动,但脚下却没停。
他现在只想赶紧完成任务,一百文的诱惑太大了!
连忙趁着金吾卫注意力被李白吸引的空档,猛地一个矮身,如同泥鳅一般,从李白腋下钻了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谢过学士!赶时间!”
他要继续他的“巡街大业”。
“哎,小兄弟,你……”
李白话未说完,就见林安之兔子似的又跑了起来。他不由得一愣,随即失笑摇头。
这乞丐倒是有趣。
陈玄礼见他竟敢如此,怒不可遏:“狂妄之徒!当着李学士与本将之面还想逃脱?真当本将是泥塑的不成?!左右听令,射他双腿!生死不论!”
他已经认定林安之是重要案犯,绝不能让他逃脱。
几名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林安之听到弓弦响,更是骇得魂飞魄散,脚下愈发发力,亡命奔逃,心中狂呼:
“第二圈!快了快了!莫射我!我上有老……呃,我无老亦无小,但我不想死啊!”
猛然间,他脚下不知被何物一绊,“哎哟”一声惊叫。
整个人便如被绊马索绊倒的战马,直挺挺向前栽去。
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手中那盏破灯笼也脱手飞出,内里的烛火竟顽强未熄,骨碌碌滚落一旁。
恰巧照亮了他绊倒之物——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麻布口袋,袋口仅用绳索随意系着。
因他这石破天惊的一跤,袋口被挣得松散开来,隐约可见其中似乎装着些沉甸甸的……金属器物?
在火光与灯笼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沉的光芒。
陈玄礼双目陡然一凝,厉声喝道:“那是什么?!”
“莫非是凶器,抑或是从冯府盗出的赃物?!”
所有金吾卫的目光霎时都死死锁定了那个麻布口袋……以及趴在袋旁,满脸错愕,嘴里还含着一口泥的林安之。
林安之欲哭无泪。
他不过是想赚一百文钱买几个炊饼,顺道完成系统任务保住饭碗罢了。
怎的就从一个乞儿,变成了杀人同党,眼下又添了个盗窃嫌疑?
这大唐的夜,未免也太刺激了些!
他此刻只关心,自己这算不算跑完第二圈了?
系统你倒是给个准信儿啊!
还有,这泥巴味儿,忒冲了!
2. 血袋再现,这长安太吓人
林安之结结实实趴在地上,满嘴泥腥直冲脑门,眼前金星乱窜,脑中嗡鸣,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自己是谁。
他下意识想撑起身,手却按上一个鼓囊囊的麻布口袋。
借着旁侧滚落的灯笼和四周火把的光,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麻布口袋,被他这么一扑,系口的绳子已然挣脱,露出了内里物事。
“嚯!”林安之倒抽一口凉气,非为别事,实因此物在火光映照下,光芒太过耀眼。
数件纯金打造的爵、觞、樽等酒器,造型古朴,上嵌细小红蓝宝石,一望即知非是凡品。
旁边另有几件羊脂白玉雕琢的玉璧、玉佩,玛瑙制成的酒盏,光泽温润,显是价值不菲。
尤其其中一只金樽,底部似还刻着细密铭文,隐约能辨出“御赐”字样。
“这……这是冯府昨夜失窃的御赐之物!”一名眼尖的金吾卫校尉失声叫道,“错不了!户部失物清单上,便有这几样!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如滚油入水。
“天爷!真是他偷的!”
“人赃俱获!这叫花子胆也太大了!”
“光天化日……不对,月黑风高,竟敢盗窃朝廷命官府邸,还是御赐之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啧啧,瞧着可怜,不想竟是个江洋大盗!”
被惊动的左近百姓立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鄙夷声四起,一道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林安之。
陈玄礼面沉似水,缓步走到麻袋前,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器物,复又死死盯住趴伏在地的林安之,声音冷冽如冰:
“好个贼子!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
林安之心下叫苦不迭,这破口袋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
老天爷,您这是诚心戏耍我呢?
他此刻唯一在意的,并非这些金玉器物,而是他的系统任务:
“系统!系统爸爸!我这算跑完第二圈了么?还差一圈啊!时辰不多了!我的碗!我的肉饼!”
【叮!午夜巡街任务进度:2/3圈。剩余时间:一炷香。】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此刻听来却如天籁,让林安之在绝望中觑见一丝微光,却也让他心头愈发焦灼。
一炷香!
他须在一炷香内跑完最后一圈,否则前功尽弃,饭碗不保!
金吾卫们如临大敌,手中横刀出鞘,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寒芒,将林安之与那装着“赃物”的麻袋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仿佛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拿下此獠!绑了!”陈玄礼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数名金吾卫应声上前,手中早已备好的绳索抖得笔直,如毒蛇吐信,便要将林安之捆个结实。
“不能被抓!万万不能!最后一圈了!一百文!我的破碗!”
林安之一个激灵,求生本能、对一百文铜钱的渴望,以及失去破碗的恐惧,瞬间压倒一切。
跑!
千钧一发之际,“等等!”一声清朗中夹着几分醉意的呼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白晃悠悠踱步上前,依旧一身青衫,腰悬长剑,手中那古朴酒葫芦轻轻摇晃,发出细微酒液晃荡声。
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眼神却清亮,与周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陈郎将,何必如此动怒?”
李白走到近前,先看了一眼地上金银器物,又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林安之,笑道:
“此事……蹊跷啊。冯府失窃,价值不菲,早已传遍长安。这位小兄弟若真是江洋大盗,得手之后,不思远遁,反倒在这永乐坊内,提着一盏小灯笼漫无目的乱转,还恰在众目睽睽之下‘寻获’赃物。”
“陈郎将,你不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了吗?巧得倒像是有人特意安排一般。”
周遭火把噼啪作响,映在金吾卫冰冷甲胄上,反射出点点寒光。
陈玄礼眉头紧锁,李白虽放浪不羁,却素有才名,在士林中声望颇高,他亦不好太过无礼,只得沉声道:
“李学士此言何意?莫非认为他是被栽赃陷害?”
李白灌了一口酒,哈出一口酒气,笑容不减:
“非也,非也。太白只是觉得,此事或有内情,不可一概而论。譬如说,”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安之。
“这位小兄弟提灯夜巡,行色匆匆,莫非是在寻觅某物?又或者……是在作诗,寻找灵感?”
他转向林安之,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小兄弟,你这般慌不择路,可是为了体验那‘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苍凉意境?还是想效仿古人,在夜深人静之时,感悟那‘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的世事无常?”
林安之心头一懵。
哈?
技术宅不懂诗歌。
他此刻满脑子只剩下“第三圈!一炷香!一百文!”的执念。
然李白此言,眼前倏然一亮。
艹!这不是绝佳的借口么?
趁着陈玄礼与众金吾卫的注意力暂被李白所引,林安之猛地一蹬地面,如离弦之箭般窜起。
金银珠宝、李白陈玄礼,此刻皆被抛诸脑后,他使出浑身解数,拔足便向坊内另一条幽暗巷道狂奔。
口中含混不清地高呼:“学士所言极是!真是知己啊!我……我就是在找那灵感!最后一段路程,灵感稍纵即逝啊!”
“噗——”
李白刚呷入口的一口酒险些喷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望着林安之那如惊兔般仓皇奔逃的背影,他不禁莞尔。
此丐,确是个妙人,这般遁词,当真是……清新脱俗,便是太白亦自叹弗如。
“竖子还敢逃!”
陈玄礼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几欲喷火。
此丐当真是茅厕之石,又臭又硬!
竟敢当着翰林学士与众金吾卫之面脱逃,分明是做贼心虚,罪加一等!
“真当本将是泥塑纸糊的不成?!给本将追!弓箭手伺候,若敢再有反抗,立时射其双足!”
众金吾卫与围观百姓无不暗忖,此番林安之已是插翅难逃。
人赃并获在前,如今又公然奔逃,实乃负隅顽抗,罪无可逭,怕是要被当场格杀。
孰料林安之奔逃的方向,竟是永乐坊内一处极为偏僻、平日罕有人迹的坊墙边沿。
此处杂物堆积,路径错综,唯有野犬三两出没其间。
金吾卫虽众,骤然闯入这等复杂地势,一时间竟也难以迅速追及。
黑暗中,林安之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粗重喘息:“明月……几时有……青天……我的碗!肉饼!就差一点……一点了!”
他胡乱念叨着脑中仅存的诗句碎片,纯粹是为自己那已近乎衰竭的体力鼓劲。
陈玄礼在后方听得真切,怒火更炽:
“还敢念诗?!这是公然挑衅!狂悖之徒!给本将追!死死盯住!他定然是去寻同伙,或是藏匿其余赃物!”
一名金吾卫追得气喘吁吁,急声禀报:
“郎将,他……他奔逃的方向,似是永乐坊西市贩奴巷左近!那处龙蛇混杂,平日里巡查也少,他莫不是想……混入其中脱身?”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更是哗然。
“这贼厮不单偷盗,还与那等腌臜地界有牵扯?”
“方才听他胡乱念诗,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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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个失魂落魄的书生,走了歪路?”
“年纪轻轻,可惜,可惜了……”
林安之哪里听得进旁人的议论,脑中只剩下那催命般的倒计时。
他唯一的念头便是,若再慢上分毫,那一百文钱、那保命的破碗,便要鸡飞蛋打。
胸腔内,心脏狂跳欲裂,几欲从喉间蹦出。
全凭着一股子原始的求生本能,以及对那一百文铜钱的执拗,他如没头苍蝇般在昏暗曲折的巷道中夺路狂奔。
也不知究竟奔了多久,只觉双腿早已麻木,几如灌铅。
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似拉破的风箱。
眼前金星乱冒,神智渐趋模糊,就在那系统提示音行将示警的千钧一发——
他一头撞过了一道自己暗中设下的“终点”。
那是一棵枝丫虬结的歪脖子老槐树。
【叮!“午夜巡街”任务已毕,赏钱一百文入账,宿主可随时支取。“破碗”无恙。】
“呼……呼……我的……我的肉饼……”林安之一屁股瘫坐在冰凉的地上,骨头像散了架,大口喘着粗气。
汗水湿透了本就褴褛的衣衫,紧贴皮肉,黏腻湿冷。
但他心中却是一阵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欢欣。
一百文到手,饭碗亦安然无恙。
这番折腾,可比他前世熬夜赶代码还要累上三分。
他刚想凝神细看那系统空间里的一百文铜钱究竟是何模样,忽觉脚下似是踢着一团软物。
林安之垂首望去,霎时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又是一个麻布口袋!
此袋较之先前巷口所见者略小,约莫只有半身高那只的一半大小。
袋口亦是粗绳随意系缚,并不紧实。
更骇人的是,这土黄布袋之上,赫然浸染着一大片暗红之色。
昏暗光线下,那暗红深沉,酷似干涸已久的血渍,隐隐散出一股铁锈腥气,令人不寒而栗。
“我的老天!”林安之险些从地上弹将起来,一颗心刚落回肚里,复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永乐坊今夜是怎地了?
卖口袋不成?还一个比一个瘆人!
“他又寻着了何物?!”
紧随而至的陈玄礼、金吾卫,连同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了上来的李白与几名胆壮的百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林安之脚畔的新口袋上。
尤其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陈玄礼的心猛地一沉。
前一个口袋是冯府失窃的御赐之物,这一个……血迹斑斑,莫非是凶器?
抑或,是比凶器更骇人之物?
他不敢深思,当即示意两名金吾卫上前戒备,余众亦纷纷紧握横刀,周遭气氛较先前愈发凝重。
李白亦敛去惯常的醉意与不羁,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紧锁那血迹斑驳的口袋,低声吟哦:“风萧萧兮易水寒”……
此囊之中,莫非真藏匿着什么石破天惊的秘辛?
他语声虽轻,却字字清晰,落入众人耳中,令本已紧绷的氛围平添数分肃杀之气。
林安之欲哭无泪。
他不过是想挣几文钱,混口饱饭,保住吃饭的家伙什,怎的就一脚踏进了长安城这桩接一桩的浑水里,越陷越深?
盯着那血迹斑斑的口袋,他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这大唐的夜,未免太过惊险!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当个乞丐,安生度日了!
陈玄礼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心神,压下翻腾的惊疑,对左右沉声喝令:“打开!”
其声因竭力克制,反倒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如钉子般死死钉在了那染血的麻布口袋之上。
3. 这乞丐,“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陈玄礼目光如炬,沉声断喝:“打开!”
两名金吾卫应声上前。
一个手持横刀,目光警惕地四周扫视。另一个则蹲下身,用刀鞘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染血麻袋的绳结。
绳索一松,袋口“哗啦”敞开。
霎时间,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腐臭,几乎化为实质,扑面而来。
站在前排的几个金吾卫猝不及防,被熏得连退几步,纷纷抬袖掩鼻,脸色都白了几分。连素来沉稳的陈玄礼也微微蹙了蹙眉。
随着那金吾卫将麻袋倒提,袋中之物“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竟是一具早已僵硬发臭的犬尸。
那犬浑身皮毛漆黑如墨,唯有四只爪子白如瑞雪,正是品相极佳的“乌云盖雪”。
只是此刻,它双目圆睁,舌头半吐,颈部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显然已死去多时。
“哎哟!这……这不是冯主事府上那条唤作‘墨玉’的爱犬么?”
人群中,一个挑着担子,像是常在永乐坊贩卖炊饼的小贩,瞪大了眼睛,失声叫了出来。
“我认得它!”
“冯主事宝贝这条狗得很,前几日它丢了,冯府还四处张贴榜文,说寻回者赏钱十贯呢!怎么……怎么死在这儿了?”
这小贩一嗓子,顿时让周围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凝重了几分。
十贯钱!
那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冯远对这条狗的看重,可见一斑。
此言一出,所有金吾卫望向林安之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凶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陈玄礼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察看那犬尸,特别是颈部的勒痕,脸色越发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先是御赐之物,如今又是被害者爱犬之尸,还都是在你这乞儿脚下发现!”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冯主事在自家后门遇害,他豢养的爱犬亦惨遭毒手。说!你究竟将冯主事如何了?”
“这条狗,是不是因为撞破了你的好事,被你一并结果了性命?”
陈玄礼猛地一挥手,厉声道:“拿下!给我拿下这杀人凶犯!”
几名金吾卫早就按捺不住,闻声再次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他们手中明晃晃的横刀已高高举过头顶,火光映照下,刀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林安之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这长安城简直就是他的索命阎罗殿。
刚到手的一百文铜钱还没捂热乎呢,这就要被打入天牢,甚至掉脑袋不成?
他肚子里饿得咕咕直叫,连带着脑子都有些发懵。
此刻他连辩解都显得有气无力:
“军……军爷,青天大老爷明鉴啊!这……这真不是我干的啊!我……我连喂狗的吃食都没有,哪儿来的力气去杀狗啊!”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朗中夹杂着几分慵懒醉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白依旧是那副晃晃悠悠的模样,提着他那宝贝酒葫芦,施施然踱步而出。
他口中还低声吟哦着:“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啧啧,好端端一条生命,可惜了。”
他走到犬尸旁,也不嫌弃那股恶臭,反而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只染血的麻袋,姿态竟有几分潇洒。
“陈郎将,依太白愚见,此事尚有可疑之处。”
李白抬眼看向陈玄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冯主事府邸在永乐坊东街,此地却是西市贩奴巷左近的偏僻角落。”这位小兄弟若真是凶手,得了手,杀了狗,何必大费周章,将犬尸从东街运到这西边犄角旮旯里丢弃?”
“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徒增嫌疑么?就地掩埋,岂不更为便宜省事?”
他目光转向林安之,又扫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金吾卫,继续道:
“金吾卫的弟兄们搜寻凶器大半夜,一无所获。”
“偏偏这位小兄弟,不过随意跑了几圈,便接二连三地‘寻获’了赃物与犬尸。”
“陈郎将,你不觉得这事儿……太过巧合了些么?”
李白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依太白之见,莫如……再请这位小兄弟‘寻’上一寻?”
“说不定他与此案当真有某种玄妙的缘分,能助郎将寻到那真正的凶器,一举破案也未可知啊。”
陈玄礼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安之。
这李学士的话,听着荒诞不经,却又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乞丐的出现和发现,确实处处透着诡异。
哪知林安之听了这话,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屁股直接瘫坐在地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干了!说不干就不干了!爱谁谁去!”
“我的任务完成了,碗也保住了,一百文钱也到手了!”
“你们爱抓就抓,爱杀就杀,悉听尊便!反正我是不找了!”
“累死我了,饿死我了!”
“我现在就要去买五个胡麻肉饼,再来一大碗滚烫的羊汤,吃饱喝足,找个桥洞子舒舒服服睡大觉去!”
他现在是真怕了,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金吾卫要抓他,他也认了,反正系统任务完成了,大不了挨顿板子,或者蹲几天牢,只要别掉脑袋就行。
但这寻宝奇兵的差事,他是打死也不想再沾边了。
我这是捅了口袋窝了?
“你……你这大胆泼皮乞儿,竟敢在郎将与李学士面前如此放肆无礼!”
一名金吾卫校尉见他这般无赖行径,气得指着他鼻子怒斥。
陈玄礼却并未立刻发作。
他盯着林安之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心中反而泛起一丝嘀咕。
此人这番市井无赖般的言语和举动,莫非……莫非是以退为进,故意如此,想要借此摆脱嫌疑?
“哈哈哈!”
李白见状,却是抚掌大笑起来,对陈玄礼道:
“陈郎将你看,这位小兄弟倒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他若真与此案有深切关联,此刻理当是心虚不已,极力辩解撇清才是,而非这般……呃,光棍洒脱。”
他转向林安之,眼中笑意更浓。
李白从腰间鼓囊囊的钱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在指尖掂了掂。
月光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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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兄弟,你听我说。”
“你若肯再辛苦一趟,带我等在这附近再转上一圈,无论最终寻到与否,这半两银子,便算作你的辛苦钱。如何?”
李白将那碎银抛了抛。
“这半两银子,足够你买下整个炊饼摊子的胡麻肉饼,再租个城中上好的邸店床位,舒舒服服睡上好几日了。”
林安之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半两银子!
按照大唐的物价,那可是足足五百文铜钱!
他刚刚拼死拼活才赚了一百文,这晃晃眼的银子,简直就是巨款!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肚里的馋虫和对舒适床铺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恐惧和疲惫。
“此……此话当真?”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太白一言,重若九鼎。”李白含笑点头。
“好!成交!”
林安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个饿了三天的人。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我带你们转!”
“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啊,就这一圈,转完这一圈,无论找没找到东西,这银子都归我,而且你们不能再找我麻烦!”
陈玄礼鼻孔里重重地冷哼一声。
心中暗道:我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此番无论如何,定要将你的底细全盘揭露,看看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于是,一行人再度出发。
林安之在前头领路。
一群顶盔贯甲的金吾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再往后,则是提着酒葫芦,饶有兴致的李白,以及几个胆子特别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
队伍浩浩荡荡,在永乐坊那些更深、更偏僻、更阴暗的巷弄里“乱转”起来。
林安之这次是真存了应付差事的心思。
他专挑那些堆满生活垃圾、散发着馊臭气味的墙角旮旯,或是那些看起来就久无人居、蛛网遍结的破落院墙外走。
他口中还不住地嘟囔着:
“这长安城的破路,七拐八绕的,比我那破碗上的豁口还要多……”
“这黑灯瞎火三更半夜的,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上哪儿给你们找东西去……”
他纯粹是想赶紧把这一圈应付完,拿到那半两银子,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也不知究竟拐了多少个弯,穿过了多少条连名字都没有的逼仄小巷。
林安之只觉脚下一滞,像是踢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一个踉跄,低头一看——
月光下,又是一个麻布口袋!
这个口袋比之前那个装狗的袋子还要小上一些,约莫只有半人高,但依旧鼓鼓囊囊的,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不……不是吧……还真来?!”
林安之一声凄厉的哀嚎,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身后,陈玄礼与一众金吾卫见状,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乞丐……
这乞丐莫非真是上天特意派来给他们金吾卫“送礼”,不,是“送案子”的?!
4. 太白解围,乞丐脱困
陈玄礼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林安之脚边那个最新的麻布口袋,又看了一眼林安之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疑窦丛生。
这乞丐,莫非真是什么扫把星转世,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
不对,是走到哪儿,哪儿就冒出与冯远案相关的物件。
这运气,也太邪门了。
“还……还愣着作甚?打开啊!”陈玄礼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现在对这乞丐的“运气”已经有点麻木了,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这袋子里,八成又是与案情相关的玩意儿。
林安之欲哭无泪,在众金吾卫虎视眈眈的目光和李白那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探究的眼神注视下,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还是快糊了的那种。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那粗糙的麻绳,便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
“军……军爷,李学士,这……这真不关我的事啊!我……我就是路过,纯属路过!我发誓,我再也不乱踢东西了!”
他哭丧着脸,恨不得指天发誓,就差跪地求饶了。
李白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轻笑一声,语气却带着几分玩味:
“小兄弟,莫怕,莫怕。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这运气,我看是福不是祸。”
“说不定,这袋中之物,便是助陈郎将解开此案谜团的关键所在呢!”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可落在林安之耳中,却更像是催命符。
我不要什么福!
我就想安安生生吃顿饱饭!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林安之心底疯狂哀嚎,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最终,还是先前那名负责开袋的金吾卫,硬着头皮上前。
他此刻看林安之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仿佛林安之是什么行走的“凶案现场指示器”,指哪儿打哪儿,一指一个准。
绳结解开,袋口敞露。
这一次,没有刺鼻的血腥腐臭,只有一股淡淡的木头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幽幽地散发出来。
那金吾卫深吸一口气,将袋子小心翼翼地倾倒,一件乌黑的物件“笃”的一声掉落在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去。
那是一支箭。
箭杆以坚硬的乌木制成,通体黝黑,打磨得极为光滑,在火光下泛着沉郁的光泽。
箭头则是三棱破甲式样,棱角分明,闪烁着幽冷的铁光,一看便知锋利无比。
最令人心惊的是,在那乌黑的箭杆靠近箭头的部分,赫然缠绕着几缕暗红色的丝线,细看之下,竟是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
“这是……”陈玄礼瞳孔骤然一缩,面色大变,疾步上前,也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支箭。
他将箭凑到火把下仔细端详,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支箭看穿一般。
“乌木箭杆,三棱透甲狼牙箭簇……箭尾羽饰乃是苍鹰尾羽,染以墨色……”
陈玄礼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字一句地道:
“此箭,完美匹配了冯远的致命伤口……”
“这……这便是凶器!”一名金吾卫再也按捺不住,失声惊呼出来。
此言一出,众金吾卫一片哗然,看向林安之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那简直是看神仙下凡,不,是看“瘟神”指路,亦或是“福星高照”?
先是御赐赃物,再是被害者爱犬的尸体,如今连杀人的凶器都让他给“踢”出来了。
这乞丐的“运气”,简直逆天了。
说他是凶手同党吧,哪有这么巧合送证据上门的?说他无辜吧,这接二连三的发现又作何解释?
陈玄礼手持那支带血的乌木箭,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安之,心中五味杂陈。
他此刻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李白先前那番“此人与此案有玄妙缘分”的戏言。
这乞丐,真是上天派来助他破案的?
只是这方式……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咳咳,”李白轻咳两声,打破了现场凝滞而诡异的气氛。
他依旧是那副醉眼惺忪的模样,笑吟吟地对陈玄礼道:
“陈郎将,如今凶器已获,此案线索已明。这位小兄弟,虽然行事有些……呃,异于常人,但想来与冯主事之死并无直接干系。”
“依太白看,不如就此放他离去,也好让他早些去寻那‘长安一片月’的灵感,莫要耽误了作诗。”
陈玄礼闻言,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
灵感?
这乞丐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寻物”灵感吧!
这要是让他满长安城溜达,还不知道能“寻”出多少陈年旧案的证物来。
他沉吟片刻,凶器已得,今夜搜寻的主要目的也算达成。
这乞丐虽然古怪,但从头到尾,除了跑得快些,倒也确实没看出什么凶徒的行径。
况且,李学士开了口,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也罢。”陈玄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定林安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这乞儿,屡屡‘寻获’重要证物,本将还需问你几句话。你平日都在何处落脚?若本将日后有事寻你,当去何处?”
这话一出,林安之差点当场给陈玄礼跪下。
“我的亲娘咧!还找我?我躲你们还来不及呢!你们这是要把我当警犬用啊!”他心中狂叫,冷汗都快下来了。
落脚之处?
他有个屁的落脚之处。
穿越三天,除了一个破碗,连个固定的草堆都没有。
这个问题简直是往他心窝子上捅刀子!
林安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支支吾吾道:
“军……军爷,小人……小人四海为家,平日里……呃,随遇而安,居无定所……那个,天当被,地当床,走到哪儿算哪儿……”
他总不能说自己睡桥洞,或者哪个坊市的屋檐下吧?
那也太没面子了,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李白在一旁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对林安之道:
“小兄弟,你如今得了太白半两银子,又得了那一百文赏钱,身家也算颇丰了。何不先寻个干净的邸店住下?”
“长安城虽大,有个遮风避雨之所,也好过夜宿街头,餐风饮露,免得下次再‘不小心’踢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林安之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对啊!
他现在可是有钱人了!
半两银子是五百文,加上系统给的一百文,足足六百文。
这可是一笔巨款。
“多谢学士提醒!多谢学士!”林安之感激涕零,差点就要给李白作揖。
这位李学士,真是个好人啊!虽然爱喝酒,但脑子清醒,说话也好听。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群煞星,先去填饱肚子。
那胡麻肉饼的香味仿佛已经在他鼻尖萦绕了,馋得他口水直流。
吃饱了,再找个最便宜的客栈或者车马店的铺位,哪怕是通铺,只要头顶不再是冰冷的长安夜空,他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他满心欢喜盘算着如何挥霍这笔“巨款”时,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叮!恭喜宿主间接协助官府寻获重要证物(赃物、犬尸、凶器),特别奖励技能:“察言观色(入门)”、“过耳不忘(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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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察言观色(入门):宿主可初步判断他人情绪及话语真伪。】
【过耳不忘(残缺):宿主对听过一次的信息,有一定概率完整记忆,当前记忆容量及提取效率较低。】
林安之:“……”
察言观色(入门)?
过耳不忘(残缺)?
听起来倒是高大上,可这玩意儿对他一个乞丐有屁用啊?!
能当饭吃吗?能换肉饼吗?
还不如直接奖励几斤粟米来得实在,或者给个“乞讨精通”技能也行啊!
“系统你个坑货!就知道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林安之在心中无声诽谤,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不再理会金吾卫和李白等人复杂的目光,林安之揣着他那颗激动的心,以及对美食的无限向往,对着陈玄礼和李白胡乱拱了拱手,说了句“多谢军爷学士,小的告退”,便一溜烟跑向了灯火稍微明亮些的街市方向。
他现在只想离这些麻烦越远越好。
他先是冲到一个依旧亮着灯火,还在营业的胡麻饼摊子前,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丈,正打着哈欠。
林安之豪气干云地从怀里摸出十文钱,往案板上一拍:
“店家,五个胡麻肉饼!多加肉,多放芝麻!要刚出炉的!”
那卖胡麻饼的老丈见他虽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出手却还算阔绰,也是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从热腾腾的铛上给他铲了五个饼,用油纸包好。
“好嘞!客官拿好!”
林安之接过热腾腾的肉饼,那股子面香、肉香、芝麻香混合的香气直冲鼻腔,也顾不上烫,张口就咬了一大口。
“唔!香!太香了!”
饼皮焦脆,内馅肉香四溢,油脂丰腴,香得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三下五除二啃完一个,肚子里总算有了点东西,他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又问那老丈:
“老丈,小子请教个事儿。敢问这左近可有甚么干净又便宜的住处?小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寻个安身之所。”
那老丈正忙着给下一位客人烙饼,闻言头也不抬,随口指了个方向,含糊道:
“便宜的住处?有啊!你往东边那条巷子拐进去,走到头,寻那‘迎春楼’便是,他们那儿……嘿,便宜得很,保管你满意。”
林安之得了指点,心中一喜,连声道谢:“多谢老丈指点!”
他提着剩下的四个肉饼,兴冲冲地便往老丈所指的东边巷子走去。
“迎春楼?听这名字,倒像是个正经客栈。迎春迎春,迎接春天,好兆头!”
他边走边嘀咕,心里美滋滋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巷子越走越深,光线也愈发昏暗。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风,甜腻腻的,还夹杂着女子嬉笑和隐约的丝竹之声。
林安之走到巷子尽头,抬头一看,只见一栋两层小楼,门口挂着两盏粉红色的灯笼,灯笼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墨汁淋漓的大字——“迎春楼”。
楼门口,几个女子正倚门招手,见到林安之这个陌生面孔,更是媚眼乱飞,声音娇嗲:
“哎哟,这位小哥儿,面生得很呐,快进来耍耍嘛!”
“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水灵,包管伺候得你舒舒服服,乐不思蜀!”
林安之:“……”
他手里还提着四个香喷喷的胡麻肉饼,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活色生香的“迎春楼”,以及门口那些热情似火的“姑娘们”。
一阵夜风吹过,他只觉得后背发凉。“我……我艹!这他娘的是青楼啊!”
那烧饼老丈,你个为老不尊的!你说的“便宜得很”,是这个意思?!
【叮!触发新的兼职任务。送一封密函从迎春坊到漕运码头。】
5. 乞丐舌战员外!嘴炮开挂!
【叮!触发新的兼职任务。送一封密函从迎春坊到漕运码头。】
林安之手里的胡麻肉饼险些失手掉落,那刚出炉的焦香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他立在“迎春楼”那两盏摇曳的粉红灯笼下,听着楼内传来的隐约娇笑与靡靡丝竹,再瞧瞧脑海中这金光闪闪、恍如催命符的新任务,只觉这大唐的夜,比他那只豁了口的破碗还要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个万劫不复。
“我操!系统你莫不是与我八字不合,天生犯冲?”
林安之心头哀嚎,凄厉之情几欲冲破天灵盖。
才从金吾卫那群凶神恶煞手中死里逃生,一口热乎气尚未喘匀,转眼便被推入这烟花柳巷?
还要去漕运码头?
那地方一听便知是龙蛇混杂、亡命之徒啸聚的是非之地。
我一个手无寸铁——哦不,只有一个破碗的乞儿,去送这要命的密函?
这是嫌我命长,想让我提前领略一番大唐十八层地狱的深度游不成?
他此刻深切怀疑,这所谓的“大唐兼职系统”,那“兼职”二字,恐怕是要用他的小命来填。
好处归系统,骨灰归自己,是这意思吧?
“哈哈哈,小友,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这缘分,当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一道爽朗中夹带着七分醉意的笑声自身后响起。
林安之浑身一凛,脖颈僵直,缓缓转过头。果不其然,李白那张噙着玩味笑意的脸,在巷口昏黄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可恶。
青莲居士仍是一袭飘逸青衫,手提他那招牌酒葫芦,另一手却不知何时多了柄折扇,“唰”地展开,轻摇慢晃,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与眼前这栋脂粉气浓郁的“迎春楼”。
“太……太白先生,您……您老人家这是……夜游?怎地何处都能碰上您?”
林安之脸上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已是飞速盘算。
此刻若是拔腿开溜,会不会被这位看似醉眼惺忪、实则目光如炬的大诗人当作畏罪潜逃,继而又是一场惊心动魄、鸡飞狗跳的全城大追捕?
他可不想再领教那份“速度与激情”了,这颗小心脏着实经不起折腾。
李白哈哈一笑,迈着几分虚浮的步履踱了过来,手中折扇不轻不重地在他肩头一搭,随即指向那迎春楼,眼神中带着几分暧昧的促狭:
“此乃长安城内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窟。”
“太白亦闻‘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这永乐坊内的‘解语花’,自是长安盛景中不可或缺的一抹亮色。”
“莫非小友也是听闻此间‘软玉温香’,特来一探究竟,寻那‘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意境?”
他压低了声音,冲林安之挤了挤眼,一副“兄弟我懂你”的促狭模样。
“放心,太白非是那等迂腐不化之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
“小友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正当及时行乐。”
“不知……看中了楼内哪位声名远播的姑娘?若囊中羞涩,太白这里尚有几分薄酒钱,倒也可为小友添些雅兴,共赏此间风月。”
林安之听得眼角直抽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白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循循善诱,好像他林安之真是个急不可耐的色中饿鬼,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跑到这烟花之地来寻欢作乐似的。
还“添些雅兴”?
我谢谢您嘞!
“我……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啊!”
林安之急得连连摆手,恨不得当场掏出自己的户口本自证清白,在脸上刻上“我是良家乞丐,路过打酱油”八个大字。
“我就是……路过!对,纯属路过!夜深了,眼神儿不太好,迷路了,不小心就走到这儿来了!”
这借口,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脸红。
“哦?迷路?”李白拖长了语调,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我信你个鬼,你这糟乞丐坏得很”。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又惬意地灌了一大口,哈出一股浓郁的酒气。
“长安城的坊巷确如棋局纵横,阡陌交通,初来乍到者迷路亦是寻常之事。”
“不过小友这迷路,倒是迷得妙哉!不期然间,便踏入了这‘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的所在,缘分,缘分呐!”
“妙哉,妙哉!”
林安之:“……”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在李白这位大唐顶级文豪面前,活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这位大诗人,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了!这包袱抖得,一套接一套,环环相扣。
他眼下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系统那催命符般的任务明晃晃悬在脑海,若不进这迎春楼,只怕刚到手那六百文血汗钱便要打了水漂。
可当着李白这位“偶像”的面,堂而皇之地踏入此等风月之地,他总觉得自己的形象会从“身怀绝技、运气逆天的神秘乞丐”急转直下,沦为“不务正业、流连花丛的登徒子”。
正当他内心激烈交战,纠结得快要揪秃头发之际,迎春楼内蓦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斥骂声,恰好打破了巷口的暧昧与尴尬。
林安之只得硬着头皮,故作不见李白那双写满“我看你小子如何收场”的戏谑目光。
他提着仅剩三枚的胡麻肉饼,探头探脑地朝迎春楼内张望,试图寻觅接头之人或任务的蛛丝马迹。
这楼内景致,倒是比外面瞧着气派不少。
雕梁画栋,珠帘翠幕,尽显奢华。
空气中,浓郁的脂粉香、熏香与酒气交织弥漫,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之音不绝于耳,颇有几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销魂意境。
大堂之内,灯火辉煌。
数名打扮得花枝招展、衣着颇为清凉的女子,正围绕着几位酒酣耳热的恩客推杯换盏,巧笑倩兮,媚眼如丝,娇滴滴的笑语声此起彼伏。
“啧啧,这大唐的夜生活,果真是丰富多彩,纸醉金迷啊。”
林安之暗自咂舌,心下寻思,这等场所若是搁在后世,妥妥也是“顶级商务会所”的级别,寻常百姓怕是连门槛都摸不着边儿。
就在林安之四下打量,试图从这群莺莺燕燕中找出一位符合“密函接头人”气质的大佬时,一道尖酸刻薄、嚣张跋扈的斥骂声骤然划破了大堂内“和谐”的氛围,显得格外刺耳。
“瞎了你的狗眼!没长眼睛吗?走路不看路,毛手毛脚的!”
“知道本员外这身益州上等蜀锦袍衫值多少缗钱么?”
“把你这小贱蹄子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算上,卖到西市那些昆仑奴市里,也赔不起本员外这袍角上沾染的这点污渍!”
“还不快给本员外跪下磕头赔罪!”
“好好伺候着,把本员外伺候舒坦了,兴许本员外大发慈悲,还能饶你这小蹄子一回!”
林安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臃肿、满面油光的胖管事,正唾沫横飞地指着一个瘦弱的小丫鬟破口大骂。
那胖管事穿着一身崭新的宝蓝色蜀锦袍子,腰间系着一条镶金嵌玉的腰带,手指上戴着好几个明晃晃的大金戒指。
手腕上还套着一串油光锃亮的沉香木珠串,脖子上挂着块看不清材质但绝对不便宜的玉佩。
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钱袋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有钱,老子怕谁”的暴发户气息。
而被他指着鼻子骂的小丫鬟,约莫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荆钗布裙,头发虽然梳得一丝不苟,却也难掩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身前地上,一个青瓷茶杯翻倒在地,已经碎成了好几片。
褐色的茶水泼洒出来,洇湿了一小块织工精美的地毯,也溅湿了那胖管事袍子的下摆一角,留下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湿痕。
小丫鬟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一张蜡黄的小脸更是煞白如纸。
两只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珠儿,却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只是一个劲地弯腰作揖,用细若蚊蚋的声音不停地道歉:“对不住,管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给您擦干净……求管事饶了奴婢这一回……”
【叮!察言观色(入门)已激活。】
【目标:胖管事。情绪:虚张声势,色厉内荏,带着一丝猥琐的兴奋与期待。】
【真实意图:借题发挥,小事化大,想趁机揩油占小丫鬟的便宜,甚至可能想逼迫小丫鬟屈从于他某些龌龊的念头。】
【弱点:欺软怕硬,尤其忌惮官面上的人物或比他更不讲理的泼皮无赖。】
林安之看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死胖子,摆明了是小题大做,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典型的仗势欺人,想拿这小丫鬟开涮。
他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万一惹火烧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眼瞅着那胖管事骂得越来越难听,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双绿豆小眼不停地往小丫鬟尚未发育的胸脯与纤腰上瞟。
甚至还伸出那双肥得像猪蹄一样的咸猪手,就要去拉扯小丫鬟的胳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嚷嚷着:
“擦干净?怎么擦?用你这小身子给本员外擦吗?哈哈哈……”
“妈的,这古代的职场霸凌和性骚扰也太明目张胆,太无法无天了吧!”
林安之心底暗骂一句,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想起系统提示的“欺软怕硬”,又低头掂量了一下自己这身行头。
破衣烂衫,头发蓬乱得像个鸟窝,脸上还带着昨晚逃亡时蹭的泥灰,活脱脱一个标准的地痞无赖、街头混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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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深吸一口气,将还剩三个、已经有些凉了的胡麻肉饼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揣了揣。
然后清了清嗓子,故意迈着八字步,一副吊儿郎当、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我说,这位……呃,油头粉面,一看就伙食特好的……胖管事是吧?”
林安之学着港片里的表情和语气,道。
胖管事正骂得起劲,冷不防被人打断,那张肥腻的脸猛地转向林安之,三角眼一瞪:
“你他娘的是哪儿冒出来的穷酸叫花子?敢管本员外的事?活腻歪了是不是?”
他唾沫星子喷得更欢了,仿佛要将林安之淹没。
林安之嫌恶地侧了侧头,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地说:
“哎哟喂,我说胖哥,肝火这么旺啊?差不多得了,行不行啊?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小心碰洒了你一杯……这是啥玩意儿啊?陈年老茶垢泡的漱口水?多大点屁事儿啊?”
“漱口水?!” 胖管事气得脑门青筋直跳,指着林安之的手指都在哆嗦,“你狗眼看清楚!这可是益州上等……”
“得得得,” 林安之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甭管是啥金贵玩意儿,值得您老人家在这儿大呼小叫,唾沫星子喷得跟消防栓炸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你家祖坟给撅了呢!”
他走到那胖管事面前,虽然比胖管事矮了半个头,却仰着下巴,斜着眼睛,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
胖管事被他这副滚刀肉的架势噎得一滞,脸憋得通红,刚想破口大骂,就听林安之继续说道:
“你这身袍子,料子看着倒是不错,蜀锦嘛,在长安城里也不是什么顶了天的稀罕玩意儿。东市那些个大绸缎庄里,比这好的料子多了去了。”
“你……你懂个屁!” 胖管事色厉内荏地回了一句,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眼神有些闪烁。
林安之“啧啧”两声,凑近了些,像是要仔细研究:
“不过我瞅着这针脚……怎么这么糙呢?线头都呲出来了,跟狗啃的似的。还有这光泽,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发暗呢?发乌啊,哥们儿!是不是放太久,受潮了?”
胖管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角,又偷偷拽了拽袖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心虚:
“这……这是最新款式!你这土包子懂什么!”
“莫不是去岁江南雨水太多,桑蚕都淹死了,吐出来的丝儿都是残次品?你们这染坊那边偷工减料,用了过期的染料,想蒙事儿吧?”
林安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口气。
“我可听说啊,最近那新上任的京兆府尹,正愁没业绩呢,天天琢磨着抓几个典型,搞点大动静出来呢。”
胖管事一听“京兆府尹”四个字,脸色“唰”地就白了几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原本鼓胀的肚子似乎都瘪了点: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这袍子……是正经铺子买的!”
“专门盯上了那些个在衣食住行上以次充好、欺骗咱们良善百姓的黑心商家。”
林安之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添油加醋,语气也越发像街头巷尾的包打听。
“你这袍子,万一真是从西市那些个专坑傻大胆的波斯胡商手里淘换来的二手‘跳蚤货’,回头被哪个懂行的行家一嚷嚷,捅到官府那里去……”
胖管事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找不到词儿。
“再派几个专办此案的‘不良人’,就是那种专门查假冒伪劣的便衣,来给您这袍子做个‘质量鉴定’……”
林安之拖长了调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到时候要是查出个什么偷工减料、以假乱真的罪名来,那可就不是一杯茶水能解决的小事了。”
“轻则罚钱充军,重则嘛……嘿嘿,长安城大牢里的伙食,听说连猪食都不如,还不管饱!您这身膘,进去怕是顶不住几天就得饿脱形喽!”
胖管事被林安之这一连串夹枪带棒、半真半假的唬喝,吓得两腿发软。
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已经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只剩下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油腻的脸颊滚落。
他看看林安之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样,再想想“京兆府尹”和“不良人”的可怕,只觉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林安之这话,七分胡诌八扯,三分危言耸听。
还夹杂着点他从网上小视频里学来的现代营销号常用的“标题党”和“恐吓式营销”话术。
他说话间,更故意亮出那只满是泥污、指甲缝里尽是黑泥的脏手,在那胖管事簇新的锦袍上晃了晃,作势欲触,好似随时都会按下一个污黑的指印。
胖管事登时骇得面色大变,本能地急忙向后一躲,生怕那袍子沾上半点腌臜。
6. 免费住宿?糖衣炮弹!
胖管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通歪理邪说、软硬兼施给彻底说懵了。
尤其是听到“京兆府尹”、“不良人”、“罚钱充役”、“大牢”这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也有些发凉。
他瞪大了一双小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安之,心里直犯嘀咕。
这乞丐看着邋里邋遢,一副穷酸落魄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而且口气还不小,连京兆府尹和不良人都敢随便挂在嘴边?
难道……难道是哪个衙门里下来暗访的便衣捕快,故意扮成这副模样来体察民情的?
或者是城西那些个专门敲诈勒索、心狠手辣的“不良人”团伙新招的什么狠角色,故意来找茬的?
这年头,龙蛇混杂,扮猪吃老虎的狠人可着实不少。
万一真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他这个小小的迎春楼管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胖管事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
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道:“呵……呵呵,这位小哥儿说笑了,天大的玩笑,天大的玩笑啊!”
“本……本管事也是一时气急,喝多了两杯,口不择言,并非真要与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误会,都是误会!罢了,罢了,今日算我自认倒霉,不与她计较了!”
他狠狠地瞪了那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一眼,悻悻然地甩了甩袖子,嘴里嘟囔着“晦气,真是晦气”,便要转身灰溜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小丫鬟如蒙大赦,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感激地看了林安之一眼,声音细弱却带着真诚:“多……多谢这位小哥仗义相助。”
“哈哈哈!痛快!痛快至极!”
一直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热闹的李白,此刻抚掌大笑,迈着方步走了过来,眼神中满是赞赏。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小友此番义举,深合此道,当浮一大白。真乃性情中人也!”
他举起手中的酒葫芦,仰头便是一大口醇香的美酒,酒香四溢,怕不是上等的兰陵美酒。
随即酒意上涌,诗兴勃发,摇头晃脑地高声吟道:“锦袍油腻逞凶狂,不及布衣侠骨香。陋巷亦有真豪杰,一言能退恶豺狼。好诗!好诗啊!此情此景,当配此诗!”
林安之听得一头黑线,嘴角微微抽搐。
李哥,咱能别动不动就给我戴高帽子,拔高我的思想境界吗?
我就是看不惯那死胖子欺负小姑娘,顺便想早点把这破信送了,然后找个暖和的地方啃我的肉饼,睡个安安稳稳的好觉……这要求很低的好吧!
怎么在你嘴里,我又成了什么侠骨仁心、不畏强权的豪杰了?
这人设崩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不过,你别说,这诗听着还真挺带劲,有那么点内味儿了。
不愧是李白,freestyle都这么溜。
这时,一位穿着石榴红撒花蹙金罗裙,头戴累丝嵌宝金步摇,身段丰腴婀娜,眉眼间带着几分精明干练与万种风情的半老徐娘,在两个俏丽丫鬟的簇拥下,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来。
那罗裙上的蹙金绣纹,在灯火下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这长安城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她先是意味深长地嗔怪地瞪了那正准备开溜的胖管事一眼,随即满面春风地对林安之道:
“这位小郎君好一张伶牙俐齿,也有一副古道热肠。奴家冯三娘,是这迎春楼的掌柜。”
“多谢小郎君方才为我家小翠解了围,不然这傻丫头怕是又要平白无故受一番委屈了。”
这位冯三娘说话滴水不漏,温言细语,眼神却在林安之和李白身上不着痕迹地来回打转,显然也是个久经风月、八面玲珑的精明厉害角色。
她目光落在林安之身上时,更是多了几分细致的审视和掩饰不住的好奇。
“看小郎君虽然衣衫简朴,但这身布衣也难掩气宇轩昂,谈吐亦非寻常市井之辈,不知是何方人士,仙乡何处?”
“今夜若无合适的落脚之处,不妨就在小楼暂且歇下。”
“客房虽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的华屋,倒也还算干净整洁,被褥都是新晒的,带着皂角清香。”
“食宿一应开销,都算在奴家账上,权当是感谢小郎君方才仗义援手之情。”
林安之正愁着今晚没地方过夜,闻言心中一喜,这鸨儿……啊不,这冯掌柜倒是挺会做人,也挺上道。
他连忙拱了拱手,客气道:“那就多谢三娘子美意了。在下林安之,乃是一介……呃,四处游历之人,初来乍到长安宝地,人生地不熟,正愁无处安身。”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个专业乞丐,兼职跑腿的吧,那也太掉价了,影响他后续“接任务”的形象。
冯三娘掩嘴轻盈一笑,眼波流转,更显风情:
“林小郎君太过客气了。能得诗仙李学士青眼相看,并称赞一句‘侠骨香’之人,岂会是籍籍无名的凡俗之辈?”
她又优雅地转向李白,盈盈一拜,姿态万千:
“李学士大驾光临,小楼当真是蓬荜生辉。今夜李学士在楼内的一切花费,亦由奴家做东,还望学士莫要推辞,赏光盘桓一二。”
“楼里新到了几坛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学士可愿品尝?”
李白见状,更是放声大笑:“三娘子果然是爽快之人。太白今日便却之不恭了!定要与林小友在此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于是,林安之便在迎春楼后院一间远离喧嚣、还算整洁干净的客房里安顿了下来。
房间虽然不大,陈设也简单,但床铺被褥都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比他之前睡过的任何一个冰冷的桥洞或漏风的屋檐下都要强了不止百倍。
“这简直是五星级的待遇啊!”林安之内心感叹。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第一时间便将怀里剩下的那三个胡麻肉饼掏了出来。
也顾不上喝水,就着自己的口水,狼吞虎咽地啃了个精光。
饼虽然已经有些凉了,失却了刚出炉时的酥脆,但那扎实的肉馅和焦香的饼皮,依旧让他吃得满嘴流油,幸福感简直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人间美味啊!要是再来碗热汤就完美了,可惜现在只有口水……”
吃饱喝足,林安之往那虽然简陋却也柔软舒适的床铺上一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泡在了温泉里一般,酥软舒坦。
这是他穿越到大唐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踏实的一觉。
连梦里都是肉饼的香味,还有冯三娘那石榴红的裙子,以及……李白那豪迈的诗句。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冯三娘便亲自端着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糜粥和两个雪白松软的白面馒头,以及一小碟晶莹剔透的酱菜,来到了林安之的房门外。
这早餐的规格,比后世某些快捷酒店的自助餐都强多了。
“林小郎君,起身用早饭了。”冯三娘的声音温柔婉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林安之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他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娘子,这……这太丰盛了,如何敢当。”林安之嘴上客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碗肉糜粥。
冯三娘笑道:“小郎君不必客气,些许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快趁热用吧,长安城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
用过一顿堪称丰盛的早饭,冯三娘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从袖中取出一封用上好的韧皮纸包裹,并用红色火漆仔细封好的信函,神色郑重地交到林安之手中。
“林小郎君,这封信,事关重大,还请你务必亲手交到城南漕运码头‘鱼龙帮’的总瓢把子,人称‘黑蛟龙’的龙爷手中。”
“此事万望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更不可让旁人知晓。”
她又从腰间一个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精致荷包里取出一小串系着红绳的铜钱,约莫有二十几文,不由分说地塞到林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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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
“这是些许盘缠,不成敬意,小郎君路上也好买些吃食点心垫垫肚子。长安城物价虽不算低,但二十文钱,买几个胡饼还是足够的。”
“事成之后,奴家另有重谢,绝不会亏待了小郎君。”
林安之接过那入手颇有些分量、封口处还盖着一个奇特鱼形印章的信函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心头却是一紧,仿佛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鱼龙帮?黑蛟龙?
光听这江湖气息浓郁的名号,就知道对方绝非善茬,定然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我靠,这是什么节奏?刚解决温饱问题,就要开始混□□了吗?”林安之内心疯狂吐槽。
这迎春楼的鸨儿,表面上是迎来送往、长袖善舞的风月场老手,背地里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信里又到底写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需要如此郑重其事,还牵扯上了这等江湖草莽帮派?
他突然觉得,这顿免费的住宿和丰盛的早餐,吃得似乎有点……消化不良。
“这简直是糖衣炮弹啊!”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三娘子放心,林某定当竭尽所能,将信安全送到。”他努力挤出一个可靠的微笑。
揣着那封仿佛有千斤重的信函和那串叮当作响的铜钱,林安之在冯三娘期盼与审视交织的目光中,离开了迎春楼。
他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径直往长安城南的漕运码头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还在回味昨晚在迎春楼的经历,心中暗自感慨。
这古代的青楼女子,也并非全都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轻浮浅薄,至少这位冯三娘,就颇有几分手段和魄力,也算得上是讲义气、知恩图报之人。
“就是不知道这份‘恩情’的代价是什么,希望不是我的小命。”
然而,当他真正抵达那传说中的漕运码头时,那点刚刚升起的轻松心情,瞬间便烟消云散。
被眼前混乱而躁动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混乱喧嚣百倍。
宽阔的码头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蚁群。
那些扛着巨大货包、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肌肉虬结的苦力们,嘴里喊着沉闷的号子,挥汗如雨,脚步沉重地在跳板和货船间穿梭。
监工们手持长鞭,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叫骂着。
船夫们在船头船尾忙碌,粗犷的船歌号子声此起彼伏,与岸上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湿气味、牲畜的骚臭味、各种货物的霉味、汗臭味,以及劣质酒水和食物的复杂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昏脑涨的独特“码头味”。
“我去,这环境也太恶劣了吧!比我当年挤早高峰的地铁还刺激!”
更让林安之心惊肉跳的是,码头上随处可见那些袒胸露臂、满脸横肉、眼神凶悍不善的汉子。
他们有的腰间明晃晃地别着短刀,有的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铁尺或短棍。
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蹲或站,目光警惕而挑衅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生面孔,仿佛一群时刻准备扑上来择人而噬的饿狼。
林安之紧了紧怀中那封要命的信函,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后背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地方,龙蛇混杂,鱼目混珠,比昨夜被金吾卫围追堵截的场面,还要令人心悸胆寒。
那至少还是官府的人,讲点王法。
这里,恐怕拳头才是硬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冷静,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那大场面是在电影里。”
“黑蛟龙……鱼龙帮……这茫茫人海,鱼龙混杂的,我该从何找起呢?”
林安之看着眼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混乱景象,以及那些个个看上去都不好惹的江湖人士,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头皮发麻。
“早知道任务这么刺激,我就该多要点跑路费的!”
7. 指间密函,码头风云起
林安之指尖死死攥着那封冯三娘给的信。薄薄的韧皮纸,压得他手心直冒汗。
系统交代的任务,是把这信亲手送到“鱼龙帮”的总瓢把子,“黑蛟龙”龙爷手上。
“我操,这哪是跑腿,分明是要我的命!”
林安之喉咙里,低低哼出一声。
他一个刚进城的乞儿,身无分文,手无缚鸡之力。
在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码头,他怎么找那个什么“龙爷”?
码头上的汉子,个个袒露着上半身。
他们肌肉鼓囊囊,块块分明,腰间别着晃眼的短刀,手里拎着铁尺短棍,三五成群,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每个生面孔。
那架势,像一群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饿狼。
林安之觉得自己就是只误闯的兔子,随时可能被嚼得骨头都不剩。
不远处的胡饼摊位后,京兆府司法参军裴宽,正低声跟身边的几个手下说话。
他们穿着寻常布衣,腰间鼓起,藏着家伙什。
裴宽脑袋微侧,眼睛在嘈杂的人群里来回扫,搜寻可疑的身影。
他绷着脸,声音沉重:“那钱大彪是个亡命徒,今天务必把他逮住,不能让他跑了。”
“他背了好几条人命,还是漕运帮派的幕后主使,绝不能让他再逍遥法外。”
“你们都小心点,一旦动手,就要快刀斩乱麻,不留后患!”
几个手下齐声应下。
他们握紧了袖里的短刀和铁尺,身上散发着一股即将捕猎的紧张。
林安之沿着码头边沿挪动。
他想从那些凶悍的汉子堆里,摸到点“黑蛟龙”的线索。
他装作不经意地四下瞟两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码头上,苦力们沉重的号子声、船夫们粗犷的歌声,还有监工们挥舞长鞭的呼喝,震耳欲聋。
每一步,他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生怕一不留神,就踩进不该踩的烂泥,或者撞到不该撞的硬茬。
他浑身紧绷,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湿透了原本就破烂的衣衫。
“龙爷……龙爷到底在哪儿啊?”林安之在心里嘀咕。
他凑上前去,想跟一个正搬麻袋的苦力搭话。
那人满脸横肉,汗水泥垢糊了一脸,只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吼道:“滚开!别挡道!”
林安之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走开。
他试着开启“察言观色”技能。
但码头上的人来人往,脸上要么是疲惫,要么是凶悍,要么是麻木,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至于“过耳不忘”,这技能更像是薛定谔的猫,时灵时不灵。
他偶尔能捕捉到只言片语,比如“帮主今天在……”或是“龙爷的货……”
但总是缺了最关键的几个字,让他一头雾水。
裴宽的目光在林安之身上顿了顿。
这乞丐衣衫破烂,头发像鸡窝,在人潮里显得格外显眼。
他左顾右盼,步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既不像寻常等船的百姓,也不是码头苦力。
他的眼睛,虽带着乞丐常有的怯懦,却偶尔闪过一丝与他身份不符的精明和好奇。
裴宽微微一动,冲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他低声吩咐道:“盯住那个乞丐,他有点不对劲。一个普通乞丐,不会这么鬼鬼祟祟地在码头转悠。”
几个手下随即散开,不动声色地将林安之纳入监视范围。
他们放慢步子,混入人群,悄无声息地靠近。
在裴宽看来,这乞丐的眼神透着一股子与他外表不符的“贼精”,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反而更像是个潜伏的探子。
就在林安之正绞尽脑汁琢磨办法时,码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大步走了过来。
他裸露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每一步都带着股沉重的力量。
他身后跟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女人。
她衣衫凌乱,步子带着一丝恐惧。
正是裴宽苦苦追捕的钱大彪。
钱大彪径直走到裴宽伪装的胡饼摊前。
他那双小而凶的眼睛,刀子般扫过裴宽,粗声粗气地要了两个胡饼,嗓门粗粝刺耳:“来两个热乎的,要刚出炉的!”
裴宽不动声色地递上胡饼。
钱大彪接过饼的瞬间,裴宽的目光跟旁边那女人惊恐的眼神碰了一下。
钱大彪接过胡饼,鼻子猛地抽了抽,空气里弥漫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那是京兆府不良人常用的追踪药。
他猛地一顿,盯着摊位,脸色登时变了。
“有埋伏!”
钱大彪猛地厉喝一声,声音如雷,震得码头上的喧嚣都为之一顿。
话音未落,他随手将身旁面色苍白的女人推向裴宽,自己则撒腿狂奔,朝着码头深处堆满货物的仓库区冲去。
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码头一片混乱,林安之步步惊心。
裴宽身子一闪,躲开那被推过来的女人,一声怒喝:“钱大彪!别想跑!追!”
话音刚落,埋伏的吏人就从暗处杀出。
他们手里铁尺短棍晃眼,直奔钱大彪扑去。
码头上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叫骂声、兵器碰撞声混杂一团,彻底沸腾。
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那些扛着货物的苦力们也顾不上肩头的重担,纷纷将麻袋扔下,只求能尽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林安之正好在站在钱大彪逃跑的道上。
一股子强烈的危机感窜遍全身。
“察言观色”技能启动了。
他只觉头皮发炸,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顾不上多想,身体条件反射般往前一扑。
整个人蜷成一团,像只虾米,险险避开钱大彪如火车头般的猛冲。
“轰!”
钱大彪带着风声掠过。
他手中挥舞的短刀,险些削掉林安之的耳朵。
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利感,让林安之真切地感受到死神擦肩而过。
刀尖甚至带起了一点风压,吹得林安之耳边的碎发乱舞。
他滚得东倒西歪,嘴里小声骂骂咧咧:“我这是什么狗屎运!躲金吾卫,躲泼皮,现在连亡命徒都要躲?”
“这大唐是跟我犯冲吗?!”
他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只想赶紧滚出这片是非地。
他觉得这码头,就是个巨大的磨盘,自己就是那块要被碾碎的肉。
钱大彪身形敏捷,在人群中穿梭。
数名不良人紧追不舍,他们手持兵器,怒吼连连。
钱大彪猛地转身,手中短刀化作一道黑光。
他劈向最近的一名不良人,刀锋带着一股腥气,直取他的颈部。
就在刀锋将至之际,一道青色身影轻飘飘地出现。
那身影轻飘,如同画卷中走出。
李白手提他那招牌酒葫芦,另一手轻巧地伸出,指间不知何时夹着一柄三尺青锋。
剑尖轻轻点在钱大彪的刀身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膜发颤。
一股劲力从剑尖爆发,钱大彪凶猛的刀势瞬间偏转。
他魁梧的身躯也被震退数步,脸上写满了震惊。
李白收剑,剑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仿佛那剑从未出鞘。
他折扇轻摇,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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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声里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洒脱:“刀光剑影伴君行,乞丐亦是座上宾。莫道此生无缘分,只为安之再入尘。”
他看着林安之滚得灰头土脸,吓得脸色发白,笑得更欢了,却也不忘伸手将他从地上轻轻一带。
那动作轻巧得像拂去一片灰尘。
“李……李学士?”
林安之被李白一拽,站稳身形。
他看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醉诗人,心里头百味交集。
这神仙是真闲啊,怎么哪儿都有他?
还每次出现都搞得跟演戏似的。
“您……您老人家没事儿吧?”
他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真蠢。
李白只是笑。
那双醉眼似乎能看透世间万物,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小友莫慌,区区跳梁小丑,何足挂齿?倒是你,怎地又搅入这等麻烦?”
不远处的裴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里的震惊更浓了。
李白!那可是大学士李白!圣上的座上宾。
他竟然会出手帮一个乞丐?
看他俩那熟稔的姿态,分明就是老相识。
这乞丐,难道真有什么大来头?
难怪他之前贼头贼脑的,可又透着一股子“有恃无恐”的精明。
裴宽的目光在李白和林安之身上打转,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甚至开始琢磨,这乞丐是不是哪个大人物派来摸漕运帮底细的暗线?
亦或是本地地头蛇的座上宾?
而李白,要么是无意中被牵扯进来,要么……就是这乞丐的“护道者”?
钱大彪见李白出手,知道碰上硬茬了,没敢多纠缠。
他盯着李白看了一眼,眼神又转到林安之身上。
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这乞丐,怎么会跟这种高手扯上关系?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鱼龙帮最近要“接头”的那个神秘人物?
没等裴宽他们反应过来,钱大彪趁着乱劲儿一头钻进了堆满货物的仓库区。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裴宽怒吼着,带着不良人紧追不舍,转眼间便消失在仓库深处。
码头上的喧嚣并未完全平息,但追逐的重心已经转移。
只剩下一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和零星的帮派分子在观望。
林安之掸了掸身上的土,看着那封信,简直欲哭无泪。
这下可好,码头都成战场了。
他上哪儿去找那个“黑蛟龙”龙爷?
而且,他老觉得钱大彪看他那一眼,眼神里透着股子奇怪的打量。
难道这信函,还跟钱大彪有关系?
“系统你个坑货!你这是要我直接去□□火拼现场送外卖啊!”
他心里直叫苦,感到浑身没劲儿。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信不能不送。
可这码头,简直一步一个坑。
他总不能傻到直接上去问:“请问,黑蛟龙龙爷在吗?我来送密函!”
那不是找死吗?
他扫了一圈四周,眼睛盯着那些小山似的货物。
各种麻袋、木箱、陶罐,挤得满满当当,堆得比人还高。
也许,那“黑蛟龙”就在这堆货里。
或者,这混乱本身就是他摸到线索的好机会?
林安之的“察言观色”和“过耳不忘”技能虽然不怎么靠谱。
但在这种四面漏风的环境下,他必须逼着自己去用。
他得找到线索,不然这活儿就彻底砸了。
他稳了稳心神,把那封信往胸口又掖了掖,硬着头皮,再次猫着腰向着仓库区挪去。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也许正是他这种“不起眼”的乞丐,才能摸出那藏在暗处的“龙爷”。
8. 过耳不忘,寻踪迹。
裴宽带着手下那帮不良人,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仓库区里钻来绕去,如同没头苍蝇一般。
钱大彪那厮,滑溜异常,仗着对地形的极端熟悉,三转两绕,竟让他们一时失去了踪迹。
“裴参军,这……这码头仓库区实在太大了,岔路又多得吓人!”
一个不良人头目跑到裴宽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额头上全是汗珠,脸上满是焦躁。
“钱大彪那厮钻进去,简直如鱼入大海,弟兄们都散出去找了,到现在还没个准信儿!”
裴宽脸色铁青一片。
他的一双鹰目,此刻正锐利地扫视着眼前迷宫般的货堆,心头怒火中烧。
这漕运码头,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
各路帮派势力在此盘根错节,他们京兆府的人到了这儿,便如同强龙闯进了地头蛇的蛇窝,处处都感到掣肘。
“一群废物!连一个钱大彪都看不住!”裴宽压低声音骂了一句。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事儿,还真不能全怪手下。
这钱大彪本就是个亡命之徒,又是本地漕帮的骨干成员,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比自家后院还甚。
“继续搜!”
“就算把这码头给老子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把钱大彪给揪出来!”裴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而,他内心深处却明白,这般大海捞针似的搜寻,希望着实渺茫。
我滴个亲娘七舅姥爷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安之蜷缩在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后面,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感觉三魂七魄还没完全归位。
刚才那钱大彪,简直像一头失控发疯的野牛般直冲过来。
若不是他的“察言观色”技能在关键时刻突然灵光一闪,提前给出了预警,他现在估计已经成了一滩肉饼了。
“系统,你给我发布的都是些什么死亡快递任务啊!下次能不能来点阳间的活儿?”
“比如去东市的‘长兴楼’买份刚出炉的胡麻饼,或者去西市的‘波斯邸’看看胡姬跳舞也行啊!”
他正小声地碎碎念抱怨着,冷不丁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裴宽和李白的声音。
李白依旧是那副超然物外、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摇晃着那个宝贝酒葫芦,时不时仰头灌上一口,仿佛这码头上紧张激烈的追捕与厮杀,不过是给他下酒助兴的余兴节目罢了。
“裴参军莫要心急。”
李白笑呵呵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向林安之藏身的那个方向。
“这钱大彪虽然凶悍,却也只是瓮中之鳖,跑不了多远的。”
裴宽重重叹了口气:“李学士有所不知啊。”
“这钱大彪,乃是‘鱼龙帮’的一条重要头目,江湖人称‘黑蛟龙’,为人狡猾且凶残至极!”
“一旦让他今日逃脱,日后必将后患无穷啊!”
“黑蛟龙?”
林安之听到这三个字,耳朵“唰”地一下竖了起来,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我靠!不会吧?”
“闹了半天,这京兆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抓的钱大彪,就是老子要送信的那个‘黑蛟龙’龙爷?”
他怀里的那封信,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
这他娘的,送个信而已,怎么跟闯龙潭虎穴似的?还要在官府和帮派的枪林弹雨里送快递?
我这到底是兼职送外卖,还是兼职送命啊!
林安之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悄悄探出头,深吸了口气,这才从巨大的木箱子后面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脸上努力堆起一副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对着裴宽和李白拱了拱手。
“那……那个,裴参军,李学士,”林安之干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至少别抖得太明显。
“小的……小的或许……或许有法子找到那个……呃,钱大彪。”
裴宽闻言,猛地转过头来。
他那锐利的目光,简直像两把出鞘的利刃,狠狠刮在林安之的脸上,眉头也随之紧紧锁了起来。
“你?一个乞丐?怎地知道钱大彪在哪儿?”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安之,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个乞丐,从一开始出现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说能找到钱大彪,难道……
难道他是钱大彪的同党,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或者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我滴个乖乖,这眼神,简直跟后世的X光扫描仪似的,要把我看个通透啊!
林安之内心中疯狂吐槽。
大哥,我就是个想安安稳稳完成系统任务,混口饭吃的倒霉蛋而已。
您老人家别用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盯着我好不好?
压力很大的!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找到他……或许不难。不过……不过小的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裴宽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林安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封信。
“就是……等抓到他之后,能不能……能不能劳烦让他在这封信上按个手印?”
“算是……签收一下。”
“什么?”
裴宽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安之,满脸都是“你怕不是疯了”的表情。
“抓捕朝廷追缉的重犯,你居然让犯人给你签收信件?你这脑子是被驴给踢了,还是被门给狠狠夹了?”
这个乞丐,怕不是真的失心疯了吧?
还是说,这是他们那些江湖帮派之间传递消息的某种诡异暗号或者特殊仪式?
这封信里,莫非藏着什么足以惊动朝野的惊天大秘密?
裴宽心中疑窦丛生,对林安之的身份和动机,愈发警惕起来。
李白在一旁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抚掌轻笑起来:“有趣,有趣至极!”
“裴参军,不妨听听这位小友究竟有何高见。太白倒是觉得,这位林小友,颇有几分……嗯,出人意表之能啊!”
他那双似乎永远带着几分醉意的朦胧眸子里,此刻正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光芒。
林安之被裴宽那审视的目光盯得头皮阵阵发麻,赶紧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裴参军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这……这是小的接的一个跑腿的活计。”
“雇主特意交代了,必须亲手交到收信人手上,并且务必让对方签收画押。”
“不然……不然小的就拿不到那份赏钱了。”
我容易吗我?
为了这区区几百文钱,我连小命都快要搭进去了。
签个字画个押而已,对你们抓人应该也没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不是?
他心里在疯狂地呐喊,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裴宽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的气息都带着不信任,显然不信他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林安之见状,知道单靠嘴炮是没戏了,只能无奈地祭出自己的“杀手锏”。
他缓缓闭上眼睛,敛神屏息,在心中默默发动了“过耳不忘”技能。
刹那间,码头上各种嘈杂纷乱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双耳。
一时间,纷繁复杂的声音传入林安之的耳朵。
有苦力们搬运货物时沉重的号子声,有监工们声色俱厉的叫骂声,有船上伙计们招揽生意的吆喝声,有沉重车轮碾过石板路时发出的吱呀声,有货箱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哐当声。
甚至还有远处酒楼茶肆隐约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
这些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声音,差点把他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给搅成一锅黏糊糊的粥。
“冷静,冷静,过滤,过滤掉无关信息……”
林安之在心中不断默念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努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显得鬼鬼祟祟的交谈声上。
“……彪哥说了,先去东头那片儿……芦苇荡后面的那几间破烂屋子避避风头……”
“……那地方臭气熏天的,平时连野狗都不乐意去,官府的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在那里……”
几个细碎的、明显压低了嗓门的对话片段,如同几道微弱的电流般,精准地窜入林安之的脑海。
找到了!
林安之倏地睁开眼睛,眸中喜色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裴参军,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他抬手指向码头最东边的方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钱大彪现在,应该就在码头最东边,靠近河滩的那片垃圾场附近。那里有几间早就没人住的破屋子。”
我勒个去,这“过耳不忘”技能,在关键时刻还真是顶用啊!
虽然平时感觉跟个没什么大用的摆设似的,但偶尔这么灵光一下,简直就是寻人找物的超级雷达。
林安之心头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
裴宽依旧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神色看着他:“你如何得知?”
“呃……这个嘛……”林安之挠了挠自己那乱糟糟如同鸟窝般的头发,嘿嘿一笑。
“小的耳朵尖,比一般人好使那么一点点。刚才好像……好像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事儿。”
“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在街面上讨生活的,消息总是比旁人灵通些。”
这理由我自己都不太信,您老看着办吧!
他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
李白在一旁微微颔首,端起酒葫芦又饮了一口,笑道:“既然林小友言之凿凿,裴参军不妨派人去查探一番,或许真能有所收获。”
裴宽沉吟片刻。
眼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这个乞丐虽然处处透着古怪,但李学士似乎对他颇为看重。
“好!本官暂且信你一次!”
裴宽猛地一挥手,下达命令:“来人!随我往东边垃圾场方向去!”
“其余人等,继续在此处严密搜查,切莫放走了钱大彪的任何一个同党!”
一群不良人呼啦啦地应诺一声,紧紧跟在裴宽身后,气势汹汹地朝着码头东边奔去。
林安之和李白也慢悠悠地跟在了队伍后面。
码头东边的垃圾场,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臭气熏天。
各种生活废弃物和码头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苍蝇蚊虫嗡嗡乱飞,成群结队。
在垃圾场的边缘地带,紧挨着一片半人多高的茂密芦苇荡,果然有那么几间摇摇欲坠的破旧茅草屋。
屋子的门窗都已经烂了大半,墙体也歪歪斜斜,看着就像随时都会在下一阵风中轰然塌掉一样。
“钱大彪那厮,这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林安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小声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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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躲哪儿不好,非要躲在这种鬼地方,也不怕被活活熏死。”
此时,其中一间相对还算完整的破屋里,钱大彪正像一头困兽般,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
“他娘的,今天真是晦气到家了!竟然被京兆府的那帮鹰犬给盯上了!”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不过,这鬼地方谅他们也找不到!等风头过去了,老子再出去收拾他们!”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绝密藏身地点,竟然会被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乞丐给捅了出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扇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被人用蛮力一脚狠狠踹开,碎裂的木屑四下飞溅。
裴宽手持锋利的横刀,身形如猛虎下山般悍然冲了进来,声如洪钟般厉声喝道:
“钱大彪!你的死期到了!”
数名精悍的不良人紧随其后,动作迅捷地散开,瞬间就将这间狭小的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钱大彪骇然抬头,当他看清楚闯进来的是裴宽等人时,脸上的横肉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惶恐。
“你……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的?!”他几乎是失声尖叫道。
这个地方,是他最为隐秘的几个藏身点之一,除了几个绝对心腹之外,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难道……难道是那个乞丐?!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林安之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甚至带着几分憨傻的脸。
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头顶。
那个乞丐,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等他细想明白,如狼似虎的不良人已经一拥而上。
三拳两脚之下,就将他死死按倒在地,用特制的牛筋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哈哈!裴参军果然神勇无敌!”
林安之见状,立刻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手里还扬着那封从冯三娘那里得来的信。
“那个……黑蛟龙……啊不,钱大爷,麻烦您老人家给签个字,或者画个押也行?”
钱大彪被捆得像个大粽子,闻言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老子都他妈被抓了!你个小王八蛋还让老子签什么狗屁字?!”他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破口大骂起来。
裴宽也是一脸黑线,看着林安之那副执着的模样,真想一脚把他踹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那封破信!”
“职业操守啊!大哥!”林安之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回道。
“我干一行爱一行,说了要让收信人签收,就必须签收!这是原则问题!”
完成系统任务才是最大滴啊!
他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裴宽:“裴参军,您就让他签一个吧,行行好。”
“不然小的这趟活儿真没法交差,那可是我好几天的饭钱啊……”
裴宽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极不耐烦地对押着钱大彪的不良人挥了挥手:
“让他画个押!赶紧了事!别在这儿磨蹭!”
钱大彪被两名不良人强行按着,用沾了自己口水的拇指,在那封信的末尾,胡乱地按上了一个模糊的手印。
林安之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收起信,对着兀自怒目而视的钱大彪咧嘴一笑:
“多谢龙爷赏脸!祝您……呃……在京兆府大牢里,吃好喝好,早日重新做人!”
【叮!兼职任务【密函专送】已完成!奖励发放中……】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一股清泉,在林安之的脑海中适时响起。
裴宽看着林安之那副心满意足、喜不自胜的模样,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反而更加深重了。
他缓步走到林安之面前,目光如炬,带着审视的意味,沉声问道:
“林安之,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官,你究竟是如何准确得知钱大彪藏身此处的?莫要再用什么道听途说之类的鬼话来搪塞本官。”
林安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在乞丐中算得上是相当洁白的牙齿。
“裴参军,这可就是小的吃饭的本事了,不足为外人道也。”
“您只要知道,我们这些乞丐,对长安城那是熟得很,尤其是这种犄角旮旯、没人注意的地方。”
“再说了,小的也就是个运气比别人好上那么一点点的乞丐罢了,哪儿有什么真本事啊。”
“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凑巧,绝对是纯属凑巧!”
“再说,这封信,裴参军若是不信,大可拆开一观。”
“不过是一封寻常的情书罢了,小的我一个乞丐,能存什么坏心思呢?”
闻言,裴宽从钱大彪手中拿过那封信,略一迟疑,便拆开细看。
信中内容确如林安之所言,是冯三娘写给钱大彪的一些情话,字里行间透着痴缠,并无任何暗语或不妥之处。
裴宽心下虽然略松,但对林安之的怀疑却未减少分毫。
他随手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看也没看钱大彪,而是将信直接收缴。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林安之的身上,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希望你下次,也能如此‘走运’。不过,这封信,本官要带走查验,你,也需要随我们回一趟京兆府,协助调查。”
李白在一旁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笑而不语,那双醉眼中却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了然。
这个小乞丐,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多上一些呢。
9.文盲画押:丐帮雏形?
林安之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不良人“请”进了京兆府。
巍峨衙门,朱漆大门镶狰狞铜兽,门前石狮对列,威武森严,透着一股不可侵犯之气。
乖乖,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派出所嘛?
林安之心想,瞧这气势,比后世那些个分局可威风多了。
林安之心下暗自嘀咕,脚下却不敢有半分怠慢,亦步亦趋,谨慎前行。
他被引入一间光线略显昏暗的偏厅,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案牍与淡淡墨香交织的气息。
所谓的“等候区”,连个马扎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茶水招待了。
林安之心中不住腹诽。
这服务态度,跟后世银行VIP室比起来,简直是负分。
偏厅正位,裴宽端坐于一张宽大楠木书案之后,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身侧一名录事小吏,正襟危坐,案几上铺陈雪白宣纸,手持一支饱蘸浓墨之狼毫,时而抬眼,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林安之。
林安之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兄弟,我脸上是长了二维码还是咋地?用不用扫一下验明正身?
而李白,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则以“协助调查”为名,寻了个靠窗的客位坐下。
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精致的白瓷茶盏,正悠哉悠哉地品着香茗,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姿态。
裴宽锐利的目光在林安之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沉声开口,声音不大:
“林安之,你与那漕帮头目钱大彪,究竟是何关系?”
“那封所谓的‘情书’,又是何人指使你送的?从实招来!”
林安之闻言,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憨厚的、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裴参军明鉴啊!青天大老爷明鉴!”
“小的与那什么钱大彪,别说八竿子了,就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
“纯粹是……是收钱办事,跑个腿而已!赚点辛苦钱,买个窝窝头填肚子。”
“那信,是永乐坊迎春楼的冯三娘给小的,她出手可大方了!说是让送给一个叫‘黑蛟龙’的。”
“小的就是个臭乞丐,平日里就在街头巷尾混口饭吃,哪里认得什么漕帮头目,什么黑蛟龙白蛟龙的,小的只认得铜板啊!”
他顿了顿,偷偷觑了一眼裴宽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变化,又赶紧补充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至于那信里写了什么,小的一字不识,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更是不曾偷看半眼,天老爷作证啊!”
“我要是撒了半句谎,就让我……就让我下顿饭只能啃树皮!”
裴宽听着林安之的“辩解”,眉头却越皱越紧。
迎春楼?
哼,在他听来,这分明是什么秘密据点的暗号!
烟花柳巷之地,鱼龙混杂,最是传递消息的所在。
那“冯三娘”,定然是负责传递消息的上线。说不定还是个风情万种,内里却心如蛇蝎的女细作。
至于“跑腿的”,更是江湖黑话,用来掩饰其真实身份的托词。
这小子,嘴上说自己是乞丐,谁知道是不是什么组织里专门负责情报传递的“信鸽”。
看似憨厚老实,言语间却滴水不漏,每一个字都像精心设计过,处处透着股训练有素的狡猾。
裴宽越想,越觉得林安之此人深不可测,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谜团,比他书案上那些积压多年的悬案还要难搞。
他冷哼一声,从案上拿起那封被钱大彪按了红指印的“情书”,“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哼!巧言令色!油嘴滑舌!”裴宽厉声道,“这封信,你也敢说不知情?”
那信纸,用的是上好的薛涛笺,质地细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兰脂粉香气,闻着就让人想入非非。
字迹娟秀婉约,确如女子手笔,一笔一划都透着股小女儿家的娇羞。
信中内容,也大多是些男欢女爱、相思倾慕的缠绵之语。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之类的酸词滥调。
然而,裴宽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其中几处用词之上。
“……望君早日‘归来’,妾于府中翘首以盼……”
“……近日新得西域进贡‘利刃’一柄,锋锐无匹,待君归时,妾当亲为君修饰鬓角……”
裴宽反复揣摩着这几句话,眼神愈发锐利。
这“归来”,绝非简单的回家探亲。
恐怕是指某种秘密行动的成功,或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回归。
而那“利刃”,表面上说是修眉画鬓的工具,但焉知不是暗指某种凶器,或是传递某种行动的信号?!
比如,行动称谓为“利刃出鞘”?
或者,目标人物已经锁定,等待“利刃”给予致命一击?
裴宽越想越觉得心惊。
这封看似缱绻的情书,字里行间,分明暗藏杀机。
这哪里是情书,分明是一封催命符,一张杀人执照。
林安之见裴宽脸色越来越黑,黑得跟锅底似的,额头上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坏了坏了,这位爷不会又脑补了什么《碟中谍》还是《007》的惊天大阴谋吧?
我特么就是一送外卖的,怎么就成国际间谍了?
他急忙偷偷启动了刚到手的“察言观色(入门)”技能。
【目标:裴宽。情绪:高度怀疑,警惕,带有几分被戏耍的恼怒,以及……一丝兴奋?】
【真实意图:认为你在撒谎,并且认为你背后有更深的阴谋。】
【他似乎觉得抓到了一条大鱼,正在为自己的洞察力感到满意。】
林安之:“……”
兴奋你个锤子啊!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林安之暗道不妙,赶紧调整策略。
试图根据裴宽的情绪变化来调整自己的说辞。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紧张、害怕,双手无措地搓着衣角,把那本就破烂的袖子搓得快要掉渣,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说道:
“裴……裴参军,小……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
“那信……那信真的就……就是个普通的信……”
“可能是那冯三娘,她……她思念情郎心切,所以用词……用词比较夸张?”
他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努力表现出“回忆”和“坦白”的样子,落在裴宽眼中,就越像是老奸巨猾的罪犯在精心表演。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充满了算计。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台词,企图蒙混过关。
这乞丐,好深的城府。
临危不乱,还能试图找补,这份心理素质,绝非常人。
裴宽心中冷笑,对林安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已然从“可疑人员”上升到了“重点危险分子”的级别。
就在气氛凝滞到快要爆炸的时候,一旁始终沉默品茗,仿佛置身事外的李白,突然放下茶盏。
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他轻咳一声,开口了。
“裴参军,依太白愚见,”李白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容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他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位林小兄弟,或许真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恐怕并非他所愿知晓,也非他所能掌控。”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安之,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有些人行事,素来不拘一格,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轻易揣度?”
林安之听得一愣一愣的。
哈?
李白大大,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坑我啊?
什么有些人行事?
我就是个送快递的,哦不,送信的!
李白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林安之解围,可落在裴宽耳中,却不啻于火上浇油。
身不由己?
裴宽心中一凛。
连李学士都这么说了!
李学士是什么人?
那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他都说此人不简单,那定然不简单。
难道这林安之背后,真的牵扯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更高层的人物或势力?
比如某个蛰伏已久的秘密组织?
或者某个想要颠覆朝廷的野心家?
李学士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他,此案水深,深不见底,不可轻易下定论。
说不定,这林安之只是个被推到前台的小卒子,真正的黑手还在幕后呢!
裴宽对林安之的身份,瞬间又从“重点危险分子”直接飙升到了“幕后黑手的棋子”,看向林安之的眼神也越发凝重和忌惮,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敬畏?
林安之:“……”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你们的脑洞给玩坏了。
救命啊!
审讯记录很快便由那录事小吏整理完毕。
小吏大概是被这跌宕起伏的“剧情”给惊到了,写字的手都有些抖。
小吏捧着供状,走到林安之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似乎也觉得眼前这个乞丐不一般了:
“林安之,看看可有错漏之处,若是无误,便在此画个押吧。”
林安之接过那写满了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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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字的供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上面的字,弯弯绕绕,跟鬼画符似的。他连蒙带猜,也就能认出三五个诸如“之乎者也”之类的常用字。
他哪里识得这些鬼画符似的繁体字啊?还是狂草。
至于他这具身体的原名叫什么,他更是两眼一抹黑,穿越过来光顾着生存了,谁还管原主叫啥。
现在供状上写的“林安之”,还是他自己瞎掰的呢!
画押?
怎么画?
按手印?
可他也没印泥啊!
情急之下,他猛地想起以前看电视剧里,那些不识字的犯人画押,好像都是画个圆圈,代表“同意”或者“本人确认”。
“对!画圈!古装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林安之心道:“文盲画押,天经地义!简单粗暴,效果拔群!”
于是,林安之深吸一口气,接过小吏递来的毛笔。
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在那供状的末尾,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实在谈不上圆的圆圈。
画完之后,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够有辨识度。
万一以后再有“林安之”犯事,画个圈岂不是栽赃到他头上了?
不行,得整个有特色的。
鬼使神差地,他手欠地又在圆圈旁边,凭着记忆中自己那个用了好几天的破碗的形象。
碗口还有几个豁口呢!
寥寥几笔,画了一个简陋至极、抽象得堪比现代派画作的“破碗”图案。
画完,他还颇为满意地端详了一下。
左看看右看看。
嗯,一个圈代表“林安之”,一个碗代表“乞丐”,完美。
裴宽和小吏看着林安之这番“惊世骇俗”的画押操作,全都目瞪口呆。
那录事小吏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墨汁溅开,在他干净的袍角上留下了一朵刺眼的墨梅。
这是……画押?
还是……某种神秘的符号?
或者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江湖秘术的起手式?
裴宽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供状末尾,那个歪扭的圆圈旁边,那个简陋却又异常显眼的“破碗”图案上。
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是死结。
破碗?
乞丐的身份……破碗……
他猛地想起,近来长安城的坊市之间,隐隐约约流传着一些关于某个以“碗”为信物,行事诡秘的乞丐帮派的传闻。
据说这个帮派组织严密,成员遍布长安各个角落,消息灵通至极。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能一夜之间让某个富商倾家荡产,也能让某个官员身败名裂。
虽然大多是以讹传讹,虚无缥缈,但并非空穴来风。
京兆府也曾暗中调查过,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这个组织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
难道……
裴宽的瞳孔骤然一缩,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
这个“破碗”图案,绝非随意涂鸦,分明是林安之所属的那个神秘乞丐组织的独特标记。是他们的图腾,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一瞬间,裴宽脑海中警铃大作。
这案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这个看似普通的乞丐,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远超他的预料。
“倘若真有这么个乞丐帮派,岂非……丐帮雏形?我这是抓了个未来的帮主不成?”
裴宽心跳如鼓,只觉自己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裴宽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沉声道:
“林安之,案情未明之前,你暂不可离开京兆府!”
他转头,对那兀自发愣的录事小吏厉声吩咐道:
“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得力人手,暗中严密调查永乐坊‘迎春楼’的底细!所有进出人员,日常往来,务必查得一清二楚!”
“此外,将这‘破碗’图案拓印下来,分发各处,仔细查探长安城中,是否真有以此为信物的组织!”
“切记,此事万不可声张,需秘密进行,不得有误!”
“是……是!卑职遵命,府尹大人!”小吏慌忙捡起毛笔,连声应诺,额角已见了汗。
李白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悠然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他嘴角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愈发浓郁,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一丝洞察世事的狡黠光芒。
这个林安之,身上的谜团,当真是一层又一层,一环套一环,剥之不尽。
当真越来越有趣了。
他暗自思忖,是否该赋诗一首,以记今日这出好戏?
嗯,题目或可拟为《观京兆府审丐奇案记》?
10.坐牢还得兼职清洁工?
“请?我看是架吧!”
林安之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他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不良人“请”进了京兆府单人间大牢,动作粗暴得像是拖拽一袋垃圾。
踉跄几步,他勉强稳住身形,开始打量眼前的“VIP包间”。
“我滴个亲娘七舅姥爷,这‘VIP包间’的待遇……可真是‘宾至如归’啊!”
这所谓的“包间”,也就七八尺见方,阴森森地藏在大牢深处。
青石墙壁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渗着水珠,空气里那股子味儿,简直是生化攻击。
墙壁高处倒是开了个小窗,可惜焊接着死死的铁栅栏,也就拳头大小,透进来的那点微弱光线,有跟没有几乎没差。
角落里那坨黑乎乎、黏糊糊的玩意儿,更是“芬芳”扑鼻,极具视觉和嗅觉冲击力。
负分滚粗!
马桶都没有,这是要老子就地解决?太不人道了!
林安之一屁股重重坐到铺在地面的稻草上,一股冰凉潮湿的感觉瞬间透心凉,让他打了个哆嗦。
从昨夜亡命狂奔,到码头惊魂捞尸,再到现在身陷囹圄,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疼。
他正琢磨着自己是会先饿死,还是先被这环境给臭死,脑子里那个熟悉的机械音又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大牢清洁工】
【任务内容:清理京兆府大牢天字号囚室内堆积多日的垃圾。】
【任务奖励:500文钱。】
【任务失败:未来所有乞讨所得减半。】
林安之张了张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我靠!系统你大爷的,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他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着空气骂骂咧咧:
“从高风险的送命快递员,直接给我降级成掏大粪的了?全能型大唐环卫工?这活儿它正经吗?你确定不是在整我?”
可形势比人强。
为了那500文钱的“巨款”,也为了不让自己本就艰难的乞讨生涯雪上加霜,他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天色刚蒙蒙亮,牢房外便传来了些许动静。
林安之迷迷糊糊刚睁开眼,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两个不良人板着铁青的脸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个食盒。
“林安之,用饭。”开口的还是那个声音冷硬的不良人。
只是他看林安之的表情,似乎比昨天少了些凶横,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和打量。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看着就没食欲的粟米粥,两个黑乎乎、硬邦邦的胡饼,外加一小碟蔫了吧唧的咸菜。
饶是如此,饿了一宿的林安之,此刻看这些玩意儿也赛过了山珍海味。
他刚狼吞虎咽地扒拉了两口,牢外就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林小友,太白来看你了。”
李白依旧是那身飘逸的青衫,腰间的酒葫芦不离手,此刻另一只手却提着一个油纸包,施施然出现在了牢门之外。
裴宽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脸绷得紧紧的,看向林安之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复杂难明。
“李学士,裴参军。”林安之嘴里塞满了胡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李白将手中的油纸包从粗大的铁栅栏缝隙中递了进去。
“太和楼刚出炉的胡麻饼,趁热吃。”
油纸包还带着温热,浓郁的芝麻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林安之的口水差点没兜住,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
李白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目光落在林安之身上,随即摇头晃脑地吟哦起来:
“龙困浅滩终有时,鲲鹏展翅待风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说了码农不懂诗歌!
林安之听得云里雾里,满脑袋问号。这李太白又犯什么文青病了?
诗倒估摸着是好诗,意境大概也高远。
可看他那表情,怎么跟动物园里看稀罕大猩猩似的?
大哥,我真就是个倒霉催的乞丐啊!您老到底想干啥?
裴宽站在一旁,眉头蹙得更深了,一声不吭,安静地当一尊佛。
李学士这话,绝对是话里有话!
“龙困浅滩”、“鲲鹏展翅”,这不就是在暗示林安之绝非池中之物,眼下只不过是暂时受困吗?
而那句“天下谁人不识君”,更是直指此人来历非凡,他日必定声名远扬,天下皆知?
这个林安之,藏得可真够深的。
裴宽心中警铃大作,看向林安之的眼神愈发深邃。
李白似乎意犹未尽,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藏锋于市井,浊世显清流。小友,安心便是。”
说完,便和若有所思的裴宽一同转身离去了。
林安之啃着香喷喷的胡麻饼,含糊不清地嘀咕:“安心?我安个锤子心!这牢饭可真不好咽啊!”
吃饱喝足,林安之认命地开始了他的“大牢清洁工”生涯。
那堆积如山的垃圾,简直就是移动的生化武器库。
烂菜叶子、破布条,还有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污秽之物,一层叠着一层,散发出的臭气能把人直接熏晕过去。
“系统,我严重怀疑你在PUA我,而且证据确凿!”
他一边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一边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木棍费力地扒拉着。
扒拉到一半,在那堆湿乎乎、黏糊糊的烂菜叶和破布底下,“当啷”一声轻响,似乎碰到了什么硬家伙。
他心中一动,用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覆盖的秽物。
一个深色、巴掌大小的东西露了出来。
林安之屏住呼吸,伸手将其捡起。
入手冰凉,还挺沉,质感非同一般。
他仔细擦掉上面沾染的脏东西,一枚玉佩的真容显露出来。
玉佩样式古朴,雕工精细入微,玉质深沉温润,其上云纹繁复,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拥有的便宜货。
更要命的是,玉佩的边缘和云纹的缝隙里,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尚未完全干透的可疑液体。
“我……我艹!”林安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手一哆嗦,玉佩差点脱手摔在地上。
“老子这是什么‘寻宝’体质?还是‘招黑’体质?金银、死狗、凶箭……现在特么垃圾堆里都能摸出这种级别的宝贝?”
“系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后台偷偷操作了我的爆率?专门给我整这种惊悚片剧情?”
这玉佩,此刻在他手里简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手至极。
正当他心惊肉跳之际,一个巡逻的狱卒正好晃悠了过来,眼神锐利,一眼就瞅见了林安之手里那块与周围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玉佩。
“那是什么?!”狱卒厉声吼了一嗓子,几步便冲到了牢门前,目光死死锁定玉佩。
林安之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想把玉佩藏起来。
可惜,晚了。
狱卒已经看清了玉佩的模样,尤其是上面那几点可疑的暗色痕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跑,显然是去报信了。
没过多会儿,裴宽便领着几个不良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脚步声在空寂的牢房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裴宽从林安之手里接过玉佩,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头一次有些绷不住了:“这……这玉佩……”
旁边一个经验老到的仵作立刻接了过去,凑到摇曳的油灯下仔细端详。
他又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地刮下一点那暗褐色的痕迹,凑到鼻子底下用力闻了闻。
“府尹大人,”仵作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地汇报道,“此玉佩乃是上等的和田墨玉,雕工精湛绝伦,价值不菲。上面沾染的,确实是人血无疑,且血迹尚未凝固太久,应是数日之内所留。”
裴宽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铁钉,死死钉在那枚玉佩上,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份卷宗,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到其中一页,仔细地对着上面的记录比对起来。
“没错!就是它!”
裴宽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安之,语气冰寒:
“此玉佩,正是户部主事冯远生前所佩戴之物!冯府报案时明确提及,此物与那些金玉器物一同在冯远遇刺当晚失窃!林安之,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枚玉佩,不仅仅是冯府的失物,更是一件御赐之物。
林安之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瞬间掉进了黄河,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裴……裴参军,这……这真是我从那堆垃圾堆里……捡、捡到的啊!我发誓!苍天可鉴!”
“垃圾堆?”
裴宽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信任:
“我可听说,两日前,你先是发现了装满赃物的麻袋,再是引路的犬尸,然后是杀人的凶箭,如今,又是这沾了可疑血迹的贴身玉佩!”
“林安之,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吧?好到本官都开始纳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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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所有的宝贝和线索,是不是都排着队等着你这个乞丐去‘捡’?”
裴宽心头早已翻江倒海,疑窦丛生。
这个林安之,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乞丐。
他一次又一次地“捡到”和冯远案相关的关键物品,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定然与此案有着莫大的牵连,甚至……甚至可能是某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安插在长安城里,专门负责传递、处理这些关键信物和证物的“接头人”。
林安之欲哭无泪,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装无辜: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能……可能小的天生就是个扫把星,走到哪儿,哪儿就容易出事……”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调查“破碗画押”图案线索的不良人头目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启禀参军!”那头目神情显得颇为凝重。
“属下等人奉命暗中查访,确实在长安城内,发现了一些以‘破碗’图案作为隐秘信物的乞丐群体!”
裴宽目光骤然一凝:“哦?细细说来!”
“是!”不良人头目沉声应道,“据查,这些乞丐并非什么组织严密的帮派,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互助方式。”
“他们利用‘破碗’图案上不同的记号,或是特定的摆放方式,来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比如,哪个坊市今日有大户人家施粥,哪条街巷的富商比较好说话容易讨到钱,或者……哪个区域最近官府盘查得紧,需要暂时避让等等。”
“他们行踪不定,联络方式也极为隐秘,若非刻意追查,寻常人极难发现其踪迹。”
林安之听着这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我靠”,老子当初在破碗上随手画的图案,还真特么有现实原型啊?
这大唐的乞丐,都这么卷了吗?都开始搞地下情报工作了?
这话在林安之听来或许只是觉得有些新奇。可落到裴宽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互助方式?传递信息?”
裴宽的呼吸都因此变得粗重了几分,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又带着几分惊惧的骇人光芒。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互助方式?
这分明是一个组织看似松散,但实际上消息灵通至极,遍布长安城各个角落,甚至可能在暗中影响底层舆论的庞大地下网络。
“丐帮雏形!这绝对是一个潜伏在长安城内的丐帮雏形!”裴宽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难怪这个林安之总能如此“碰巧”地找到各种与案件相关的关键线索。
他背后,定然是有这样一个庞大的消息网络在暗中支撑。
那个“破碗”图案,必然就是他们内部联络的信物和身份象征。
裴宽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看向林安之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怀疑,逐渐演变成了此刻的极度警惕和凝重。
就在这时,又有衙役匆匆前来禀报。
冯府已经根据最新掌握的线索,重新张贴了关于冯远一案的悬赏令。
悬赏令上不仅悬赏捉拿真凶,更是重金悬赏任何能够提供破案重要线索的人。
赏金……高达百贯!
百贯?!
林安之在牢里听到这个数目,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百贯啊!
那得是多少胡麻饼?
得做多少个狗屁系统任务才能赚到?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在他脑子里猛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他能继续这么“碰巧”地找到更多关于冯远案的线索……那是不是不仅能彻底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能……顺便大赚一笔横财?
求生的欲望和求财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
林安之眼珠子骨碌一转,脸上那点颓丧瞬间被精光取代,立刻挤出一丝讨好中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对着裴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裴参军,那个……小的虽然天生倒霉,但也确实……呃,‘运气’比旁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您看……要不,再让小的出去试试?说不定……说不定小的又能‘捡’到什么对案情有用的东西呢?”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瞅着裴宽的反应,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这主动请缨又被当成什么阴谋诡计。
“小的对天发誓,绝对是真心实意想为大人分忧,为朝廷效力!顺便……嘿嘿,赚点小钱改善改善生活,不然这牢饭,小的实在是顶不住啊!”
11.刚出牢房就去掏马粪
裴宽听林安之说“再让小的出去试试”,眉头锁得更深,满面狐疑。
这乞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百贯悬赏固然诱人,可这小子的“运气”未免也太邪乎了。
再回想李学士先前那些话里有话的弦外之音,裴宽心里便如擂鼓,咚咚直跳。
莫非他是哪个组织的弃子,想借此戴罪立功,顺便捞上一笔?
又或者,他所知的远比显露出来的要多?
这是在与我摊牌,暗示他能寻得更多线索,好与我讲条件?
裴宽的目光在林安之身上来回打量,恨不能将他里里外外瞧个通透。
林安之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额角已渗出细汗,心中焦急万分。
我的裴大人,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再这么审视下去,我这点装出来的镇定都快撑不住了。
我这张脸上,莫非真写着“奇物自来,自带寻踪”不成?
就在此胶着之际,一旁的李白轻咳一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他依旧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轻晃腰间酒葫芦,不疾不徐地开口:
“裴参军,常言道‘奇人自有奇遇’,此话倒是不虚。”
李白凤眼微眯,唇边噙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这位林小友接连有所‘发现’,依太白之见,许是上天不忍良善蒙冤,特遣此‘福星’相助。何不再让他一试?”
“若真能找出更多线索,于案情大有裨益,参军您的功劳簿上,亦能添上浓重一笔。”
“即便不成,于参军而言亦无甚损失,不过是多一人在外奔走探寻,总归聊胜于无。”
李白言语间一派云淡风轻,眼底深处却似另有盘算。
他越发觉得林安之这乞丐不简单,浑身是谜,倒真想瞧瞧他还能折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李白这几句话,又让裴宽心里活泛起来。
李学士是什么人,他说的话,总有那么点道理。
再想起那神秘的“破碗”图案,还有背后可能藏着的那个庞大又隐秘的“丐帮”,裴宽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万一这小子真是那‘丐帮’里头的重要角色,放他出去,指不定能钓出更多同伙,或者,能借他那丐帮的路子,暗地里查到些官府摸不着秘密消息?”
这念头一出来,就像火星子掉进干柴堆,越烧越旺。
裴宽眼神一凝,再次盯住林安之,沉声说:“行!林安之,本官就再信你一回!”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透着不容商量的劲儿:
“不过,你得让两个得力的不良人时刻跟着,不准乱跑!”
“一有发现,马上报上来,不许藏着掖着!你要是敢耍花招……”
话没说完,那股子威胁意味已经明明白白,这也是在进一步探他的底。
林安之刚在心里松了口气,暗叫“好险”,脑子里那个冷冰冰、再熟悉不过的机械声又响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皇家马厩清洁工(临时)】
【任务内容:清理金吾卫南衙马厩特定区域(东三排)的马粪及杂物,并确保该区域马匹得到妥善的初步护理(刷毛、检查蹄部有无异物)。】
【任务奖励:300文钱,劣质草鞋一对。】
【任务失败:扣除之前任务所得玉佩(系统将自动回收)。】
林安之:“……”
他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眼角忍不住跳了几下。
心里那个悔啊,一万匹马狂奔不止,差点没把他自个儿给踩扁了。
艹!
老子刚从那不见天日的VIP牢房爬出来,气儿还没喘匀呢,转头就得掏马粪?!
“还是金吾卫的御马厩!系统你个鳖孙,跟老子有仇是吧?!”
“还有,玉佩还我!那可是值老鼻子钱的和田墨玉,是铁证……不对,那是老子的血汗钱!”
“三百文就想把我打发了?好鞋都不给一双,破草鞋?存心想让老子脚底板烂穿,早死早超生啊?!”
尽管腹中已将那系统骂了个底朝天,可念及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的潜在利益),以及那三百文救命钱和有胜于无的草鞋,林安之只得强压下满腔怨怼,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始了他的“说辞”。
他哈着腰,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既憨厚又藏着几分“门道”:
“裴参军容禀,小的……小的这鼻子,自幼便对各类牲畜的气味异常灵敏,尤其是……马匹身上的味道。”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宽的神色,继续编排道:
“那冯主事乃户部官员,平日经手的,会否与那些押运官粮官银的马帮有所牵连?”
“小的斗胆猜想,或许……或许能让小的去金吾卫的马厩左近探看一番?”
“兴许,小的能从那些马匹身上,嗅出些‘异样’的气息,为案子寻个新突破呢?”
此言一出,实是无奈之举,只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想尽办法将这突如其来的系统任务与眼下的案情巧妙勾连。
裴宽闻言,双眸中精光一闪,沉吟道:“哦?你还通晓相马之术,能凭气味辨识马匹来路?”
他心中念头飞转。
这乞儿,果然名堂不浅。
莫非丐帮之人,路数竟如此诡谲,连金吾卫南衙马厩的底细都探得一清二楚?
他是想借机刺探我金吾卫的内情,还是说,杀害冯远的真凶,当真与金吾卫的马匹有关?
裴宽越是思量,越觉得林安之此举大有深意。
当即,他颔首道:“准了!本官便派两名得力不良人‘陪同’你走一趟金吾卫南衙马厩,仔细查探!”
如此这般,林安之便在两名不良人“格外留神”的“护送”之下,一路来到了长安城南的金吾卫南衙马厩。
这金吾卫的马厩,果然名不虚传,规模宏大,远超林安之的想象。
一列列整齐的马厩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其中所养皆是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滑的骏马,一望便知是精挑细选的良驹。
只是,这空气中弥漫的气味……
浓烈欲呕的马粪气息、辛辣呛鼻的草料尘埃,再混杂着马匹身上特有的汗腥与臊气,几种味道交织在一处,形成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异香”,令人不禁皱眉。
林安之一脚刚踏进马厩的地界,差点没让这股猛料给直接熏个倒仰。
“我的亲娘咧,这味儿也太冲了,简直比我那VIP牢房里的毒气弹还霸道!”
“这种活儿,别说三百文,就是给足了工钱,老子都得好好合计合计!”
林安之在心里嗷嗷叫。
在俩不良人“和气”又充满“盼头”的目光里,林安之想哭的心都有了,只能苦着脸从马厩管事那儿领了把破扫帚和一把死沉的粪叉,在系统指定的“东三排”区域,干起了他的“掏粪大业”。
马粪堆得像小山,尿骚味更是熏得人睁不开眼。
林安之强忍着胃里那股翻腾劲儿,一边吭哧吭哧地划拉马粪,一边照着系统那缺德任务的要求,笨手笨脚地给那些高头大马刷毛,还得扒开马蹄子瞅瞅里头有没有夹带啥。
“想我堂堂新时代好青年,穿到大唐,居然沦落到给马大爷做足底外加掏蹄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系统,你做个人吧!”
就在他查到东三排最里头一匹毛色有点发暗、瞅着蔫蔫儿的战马时,事儿来了。
他按系统说的,仔细看马蹄,冷不丁发现这马左后蹄的蹄铁上,有颗钉子像是新换的,跟其他几颗的旧样子明显不一样。
不止这个,马蹄子边上,还有几道细小的划拉印儿,像是被什么尖石头或者硬家伙给蹭的。
更邪门的是,他凑近了看马腿,发现这马左后腿的关节那块儿,好像抹了点深色的药膏。
那药膏有股子极淡、若有若无的特殊草药混着油的味儿,跟周围那冲鼻子的马粪臭和草料味儿完全不是一回事,但也特别容易被忽略掉。
林安之心头一跳,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他当即神情一肃,煞有介事地抽了抽鼻子,眉头紧锁,作苦思状,旋即压低声音,对身旁紧盯他的两名不良人道:
“二位官爷,且慢!”
“这匹马……小的瞧着有些蹊跷!它身上……有一股异味,并非寻常马匹当有的气味!”
他指向那马涂抹了药膏的左后腿关节,声音放得愈低,状甚机密地说道:
“二位官爷请看,此处,是否显见是受过伤的?”
“且这药膏的气味也颇为特异。小的过往曾在……呃,西市一家胡人药铺中,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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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气味。”
“听那铺中掌柜言道,此乃西域秘传伤药,专治跌打损伤,活血化瘀,功效卓著,只是价钱昂贵,寻常人家轻易用不起!”
两名不良人原有些不耐,见林安之磨磨蹭蹭,正疑心他有意拖延,此刻听他言之凿凿,又见他神色郑重,不由得半信半疑地凑上前去。
凑近细看,果见马腿关节处有药膏痕迹,蹄铁上亦有一颗新换的钉子及数道划痕。
再凝神细嗅,确有一股极淡的特异药味萦绕鼻尖。
二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目中看到一丝异样。
不敢怠慢,其中一人当即沉声喝道:
“你在此看守此马,不得擅动!我即刻去禀报裴参军!”
言毕,那不良人便急步奔出马厩。
不多时,裴宽便带着一名经验老到的仵作及一名太仆寺的兽医,行色匆匆地赶至金吾卫南衙马厩。
那兽医仔细查验了马伤与蹄铁,面色凝重,向裴宽禀道:
“启禀参军,此马左后腿关节确是旧伤之上又添新创,所敷药膏乃西域珍品,用料考究,价值不菲,非寻常军士所能轻易获得。”
“其左后蹄之蹄铁,亦有新近更换的迹象。”
而那名仵作,则取出一柄特制小篦,小心翼翼地从马腿敷药处刮取些许药膏残末,又仔细审视了那新钉与蹄上划痕良久,方才压低声音对裴宽禀道:
“参军大人,这药膏残末之中,卑职察觉有细微成分,与冯主事案发地所获那不明药膏颇有几分相似。”
“是否确系同物,尚需带回衙署,以精密之法详加检验,方能断言。”
兽医和仵作禀报之后,裴宽那张素来鲜有波澜的脸上,第一次抑制不住地露出了惊愕之色。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安之,眼神中惊疑交织,更带着几分“竟真的被他言中”的难以置信。
“这小子……他……他究竟是何来历?!”裴宽此刻心头,当真是翻江倒海一般。
冯府失物,引路之犬,夺命之箭,冯主事的御赐玉佩,如今……如今竟连金吾卫马厩中的一匹伤马,也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此马,十有八九便是冯远遇害当夜凶手所乘,因此才会受伤,更换蹄铁,并敷用了如此昂贵的西域伤药。
至于这林安之……他定然是倚仗背后那神秘的丐帮势力,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门路,早已察觉此马有异,才故意将我等引至此地。
他此举……分明是在逐步显露其丐帮的底牌,炫耀其手中那些连官府都难以掌握的渠道。
裴宽越是思量,心中越是凛然,望向林安之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深沉与戒备。
他当即下令:“立刻查清此马的来龙去脉!平日由何人饲养?冯远遇害当晚,此马是否离开过马厩?所有与此马相关之人,一个不许遗漏,全部严加审问!”
随后,裴宽对林安之的“奖赏”亦随之而来——着他去京兆府的灶房帮厨,暂时不必返回那阴暗潮湿的监牢,但依旧不准他擅自离开京兆府的范围。
林安之听罢,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喜的是,总算能暂时脱离那鬼地方,还能有口热饭吃。
愁的是,要想安然无恙地出去,再拿到那一百贯赏钱,看这架势,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正当此时,李白那潇洒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众人身后。
他目光在那匹被金吾卫团团围住的战马身上一转,又瞥了林安之一眼,眼神颇有深意,随即摇头晃脑,慢悠悠地吟哦道:
“世人观马,多看其表。林小友却能洞察秋毫,于寻常处见蹊跷。此等眼力,李某佩服,佩服。”
李白此言,落入裴宽耳中,愈发坐实了他心中“林安之乃丐帮高人”的揣测。
裴宽正欲开口,命人将东三排马厩的一干金吾卫唤来问话,忽见一名金吾卫小校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奔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裴参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管……管辖东三排马厩的老马夫王二麻子,听闻您要来查马,竟……竟然畏罪潜逃了!眼下不知去向!”
“方……方才打探到,那王二麻子,便住在……便住在永乐坊一带!”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皆是一怔。
案情眼看将有突破,却又骤然添上一层浓重的迷雾。
12.系统你玩我?让我去钻狗洞找鼻烟壶?!
“裴参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金吾卫小校闯入,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如纸。
“管……管辖东三排马厩的老马夫王二麻子,听闻您要来查马,竟……竟然畏罪潜逃了!眼下不知所踪!”
小校的声音带着哭腔。
“方……方才打探到,那王二麻子,便住在……永乐坊一带!”
永乐坊!
又是这永乐坊!
裴宽只觉一股难以遏制的邪火自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额角两侧青筋如蚯蚓般突突狂跳。
这三个字,这几天在他耳边响起的次数,比他过去一年听到的总和还要多。
从林安之最初在永乐坊被金吾卫当作疑犯擒获,到冯三娘那封指向永乐坊的亲笔信,再到如今这畏罪潜逃的关键马夫,桩桩件件,似乎都与这永乐坊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
他猛地扭头,那双鹰隼般的目光此刻死死地钉在林安之身上,语气冰寒刺骨,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永乐坊……又是永乐坊!”
“林安之,你那所谓的‘丐帮’,在永乐坊的势力究竟盘踞到了何种地步?”
“这王二麻子,莫非也是你的人,特意在本官面前上演这出畏罪潜逃的戏码?!”
林安之心头,此刻有一万头草泥马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奔而过,差点没被裴宽这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给当场凌迟处死。
我!的!个!亲!娘!七!舅!姥!爷!
林安之内心深处发出了震天动地的疯狂咆哮。
我特么哪里知道什么丐帮在永乐坊的势力啊!
我跟永乐坊这地方,简直就是八字不合,天生犯冲,五行相克!
第一次去,被当成贼胚给抓了!
第二次去,差点被当成幕后黑手给办了!
现在又来?!这是要我老命啊!
这王二麻子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还我的人?
他这边厢正腹诽得天翻地覆,五内翻腾,脑海中那熟悉的、毫无任何感情波动的机械音,却又极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精准地踩在了他崩溃的边缘。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寻回失落的“信物”】
【任务内容:前往永乐坊西街大槐树下第三个狗洞,找回一个被老鼠拖走(或许)的“翡翠鼻烟壶”(实则为劣质琉璃仿品)。】
【任务奖励:200文钱,香喷喷叫花鸡一只。】
【任务失败:三天内乞讨所得降低70%,且有一定几率被狗追咬。】
林安之:“……”
他脸上的表情,在听到系统提示音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狗洞!又是这该死的狗洞!
系统,你莫不是跟狗杠上了?!
上回是死狗,这回是狗洞!下回是不是要我满街学狗吠?!
还有那什么翡翠鼻烟壶,名头听着倒是响亮,结果呢?
劣质琉璃仿品?
你这简直是明火执仗地坑蒙拐骗。
信不信我告你一个欺诈之罪,让你遭天打雷劈!
最重要的,叫花鸡?
你这是明晃晃地在暗示我的乞丐身份,顺便无情嘲讽我只配吃鸡屁股吗?!
失败惩罚居然还被狗追咬?
我可去你的吧!
老子已经够倒霉的了,你还想让我亲身体验一把“人犬情未了”的悲惨戏码?
我谢谢你全家啊!
尽管内心深处已经将系统及其祖宗十八代都用最亲切的语言问候了一遍又一遍,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200文钱,和那只仿佛已经散发出诱人香气的叫花鸡(就算是暗示也认了,饿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啊!),以及那个一旦失败就会被恶狗追咬的悲惨下场,林安之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便完成了从崩溃到“戏精”附体的光速切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脸上每一块不太听话的肌肉,硬生生挤出一个既带着几分沉痛惋惜,又隐隐透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复杂表情。
对着裴宽,他故作沉吟,缓缓开口道:
“裴参军明鉴,这永乐坊……唉,确实是一处藏污纳垢之地。”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比之长安西市的繁华热闹,更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阴暗与深入骨髓的混乱。”
“参军大人您看,那永乐坊的街面上,寻常的绸缎庄旁,兴许就挨着家暗娼馆子,气派的酒楼对面,指不定就是赌棍们扎堆的窝巢。”
“至于坊中巡查的坊卒,恐怕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个清净自在。”
“这王二麻子既然逃匿于此,想必是钻进了某些官差平日里难以触及的犄角旮旯。”
“那些地界儿,官府的捕快们若冒然闯入,恐怕连路径都未必能摸清,遑论缉拿人犯了。”
他巧妙地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裴宽的脸色,见对方似乎听进去了,便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若……咳,不若让小的去探探路?”
“小的……唉,实不相瞒裴参军,小的早年间在永乐坊厮混时,也曾……呃,机缘巧合下,认得几个‘不成器’的朋友。”
“他们这些人,虽说上不得台面,可常年在那些阴暗角落里打转,打探消息的门路,或许比官府还要灵通几分。”
“或许……他们能提供些许王二麻子的踪迹。当然,小的绝不敢向参军打包票,只敢说勉力一试,或能为参军分忧一二。”
狗洞!老子要去掏狗洞了啊啊啊!
兄弟们,等我掏完狗洞回来,请你们吃叫花鸡……的骨头!
香喷喷的骨头!
林安之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在心中吐槽。
裴宽闻言,眼中锐利的精光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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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果然!
这林安之,果然在永乐坊有他的人手。
“不成器的兄弟们”?这分明是他那神秘“丐帮”的谦称。
他这是准备要动用他那隐藏在永乐坊深处的势力了?
裴宽心中念头急转,迅速权衡着其中的利弊得失。
永乐坊那地方确实龙蛇混杂,官府的力量在那里往往会受到各种无形的掣肘,难以全面施展。
若能借这林安之所谓的“丐帮”之力,将那滑不留手的王二麻子给揪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出奇制胜的良策。
“好!”裴宽当机立断,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林安之,本官就再给你这个机会!”
“若能擒获王二麻子,或者提供将其缉拿归案的关键线索,本官之前许诺的悬赏,依旧作数。”
他话音刚落,一道略显慵懒却又带着几分飘逸的身影,已自不远处踱步而来。
腰间酒葫芦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晃荡,间或有细微水声,不是那诗仙李太白又是何人?
“哦?林小郎君这是又要施展那‘寻踪觅迹’的手段了?”
李太白呷了口酒,目光在林安之和裴宽之间饶有兴味地转了转,嘴角噙着一抹莫测的笑意。
“永乐坊虽是这长安城中的一块藏污纳垢地,却也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之所啊。”
“寻常人进去,如坠五里雾中,晕头转向,但对某些深谙此中门道之人,说不得反倒是如鱼得水,来去自如呢!”
裴宽听闻李太白这番意有所指之言,心中愈发笃定。
连李学士都如此说,此事必非空穴来风。
这林安之,定是要借永乐坊那错综的地形和诡秘的人脉,动用他“丐帮”的隐秘力量了。
“此番前去,务必小心。”裴宽看向林安之,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倚重。
“本官特派四名精干不良人随你同去,护你周全。一应事务,皆由你调遣!”
切,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寸步不离地监视?
林安之心知肚明,面上却分毫不差地摆出那副“感佩莫名,无以为报”的神情:
“多谢裴参军体恤!小的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心底却在暗骂:“护送?我看是怕老子卷了未来的叫花鸡跑路吧!抠门货!”
就这般,林安之由四名身形魁梧、目光如电的不良人“护送”着,一行人声势赫赫地往永乐坊进发。
那阵仗,那派头,不明就里的人见了,多半要以为是哪位王孙公子一时兴起,要来此微行察访。
再不然,便是哪个隐秘帮派的少主出巡,端的是威风八面,气势夺人。
唯独林安之自家晓得,此刻他两股战战,心中发虚,险些没瘫软成一摊烂泥。
全凭那份尚在系统奖励之中、未曾到手的叫花鸡,才勉强撑着他那摇摇欲坠的“少主”派头。
13.我只是想吃鸡,结果成了丐帮大佬?
永乐坊西街,依旧是那副龙蛇混杂、喧嚣混乱。
低矮的屋檐下,污水横流的窄巷旁,三三两两或坐或卧着一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乞丐。
当林安之在四名不良人的“护卫”下,出现在西街街口时,立刻引起了那些常年盘踞此地的本地乞丐们的注意。
“嚯!那是什么人?好大的排场!居然有不良人跟在屁股后面!”
乞丐中,有人眼尖,立刻认出了几名不良人的身份。
“看他那身破烂衣裳,不也是个要饭的?怎么不良人都对他那么客客气气的?”
“莫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事,被押来指认现场的?”
有几个眼神格外尖利的乞丐,忽然间注意到了林安之腰间那只虽然破旧不堪,但形状依稀可辨的碗。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之前隐约听闻不良人暗中打探时,描述过的那个“破碗”图案的独特特征。
“是他!就是他!那个在官府画押时画了个破碗的怪人!”
“听说连京兆府的裴参军都对他礼遇有加,客客气气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莫非是丐帮的隐藏大佬?”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四起。
那些原本懒散地瘫在地上的乞丐们,看向林安之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疑和莫名的敬畏。
林安之可没心思理会这些路人甲乙丙丁的议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系统指引的那个关乎他晚饭着落的“大槐树下第三个狗洞”。
他领着四名不良人,步履“沉稳”地径直朝着记忆中永乐坊西街那棵极具标志性的歪脖子大槐树走去。
那四名不良人见他目标明确,步伐坚定(其实是饿得发慌,想早点拿到叫花鸡填肚子),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
“这林安之果然对永乐坊了如指掌,看来是直奔那王二麻子的藏身之处去了!裴参军的判断没错!”
他们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生怕从哪个阴暗的门洞或墙角后突然冲出王二麻子的同党。
周围的乞丐们也被这不同寻常的阵仗吸引,纷纷好奇地远远围观起来,想看看这位被不良人“簇拥”着的神秘同道,究竟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名堂。
终于,林安之在那棵饱经风霜的歪脖子大槐树下停住了脚步。
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树根附近一排黑黢黢、散发着不明气味的狗洞中的第三个。
“就是这儿了!我的叫花鸡,我来啦!”
林安之心中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已经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然后,他在所有人惊愕到下巴都快掉下来的目光注视中,这位被四名精干不良人“重重保护”的“丐帮大佬”,竟然……
竟然毫不顾忌任何形象地,直接趴了下来。
他伸长了胳膊,在那散发着阵阵难以描述异味的狗洞里,一通毫无章法地乱掏起来。
泥土、碎石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黏糊糊的秽物,被他一把一把地从狗洞里扒拉了出来,堆在旁边。
四名不良人面面相觑,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他们完全看不懂啊!
裴宽派来的那个不良人小头目,实在忍不住了。
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极度的不确定,试探着问道:
“林……林先生,您……您这是何意?莫非这狗洞之中,藏有那王二麻子的……什么至关重要的信物?”
林安之此刻满手污泥,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尘,但他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的触感上。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冰凉的物体。
他心中一喜,知道目标找到了,于是用力一拽,将那东西从狗洞深处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沾满了新鲜泥土和陈年蜘蛛网的玩意儿,约莫有半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
林安之随手在自己那件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袖上胡乱擦了擦,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个颜色暗沉、质地粗糙,但依稀能看出是鼻烟壶形状的“翡翠鼻烟壶”。
“呼!总算找到了!我的叫花鸡保住了!”林安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举起手中那只劣质琉璃仿品,对着一脸茫然的不良人小头目,故作高深莫测地沉声说道:
“没错!此物,便是追查王二麻子下落,乃至他背后之人的重要线索。”
内心却吐槽:鬼扯!这就是老子换叫花鸡的道具!线索个屁!
就在此时,旁边一个一直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紧张观望的老乞丐,在看清林安之手中那个“鼻烟壶”的瞬间,突然脸色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
“噗通”一声,他双膝发软,径直跪倒在林安之面前,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磕头如捣蒜一般: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啊!这位爷!这位大爷!您饶了小人吧!”
“此物……此物乃是前几日勒索我们保护费的‘黑鸦帮’三当家张麻子的贴身之物啊!”
“那张麻子平日里就最喜欢拿着这破鼻烟壶到处显摆。”
“他还扬言,昨日我们交的保护费少了一半,今日便要带人来清扫我们这些‘不长眼’的,把我们统统赶出永乐坊西街!”
老乞丐此言一出,周围的乞丐们顿时一片哗然,如同滚油锅里撒了一把盐。
“什么?这是黑鸦帮三当家的东西?”
“难道这位爷是来替我们出头的?”
“看他被不良人护着,定然是官府派来的大人物,这是要收拾那横行霸道的黑鸦帮了!”
众乞丐看向林安之的眼神,瞬间从之前的惊疑不定,转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和满怀希冀的期盼。
林安之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哈?黑鸦帮?
三当家?保护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就是来掏个狗洞换只鸡吃的啊!
怎么又扯上□□了?
正当他脑子乱成一锅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之际,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从街口传来:
“他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动老子的地盘,还敢偷老子的宝贝!”
话音未落,一队手持棍棒、腰挎短刀、个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便如同一群出笼的恶狼般,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一双三角眼闪烁着阴狠的凶光,正是那老乞丐口中提及的“黑鸦帮”三当家张麻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林安之捏在手中的那个熟悉的“鼻烟壶”,以及跪在林安之面前瑟瑟发抖的老乞丐。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麻子怒极反笑,用手中的鬼头刀指着林安之,厉声道:
“老子正愁找不到那该死的王二麻子,他偷了我们帮中一样至关重要的信物,没想到先遇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乞丐头子!”
“竟敢偷老子的鼻烟壶,还敢在此聚众闹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鸦帮,竟然也在寻找王二麻子?
听张麻子的口气,王二麻子似乎偷了他们帮中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掌握了他们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黑鸦帮的人动作迅速,转眼间便将林安之、四名不良人以及周围那些尚未散去的乞丐们团团包围起来。
四名不良人立刻将林安之护在中间,手紧紧按在刀柄上,神色凝重地与黑鸦帮的人形成对峙之势。
因裴宽之前特别叮嘱过,在彻底摸清林安之和其背后“丐帮”的底细之前,不可轻易暴露官方身份,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所以,他们此刻并未立刻表明身份,只是警惕地戒备着。
林安之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火爆架势,腿肚子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了。
“我的妈呀!这是要□□火拼的节奏啊!我就是个送外卖的,哦不,掏狗洞的,怎么又稀里糊涂地卷进□□火拼里去了?”
他下意识地想偷偷从人群缝隙中溜走,却被身后那些情绪异常激愤的乞丐们死死地簇拥在中间,动弹不得。
“先生!请先生为我等做主啊!”
“打倒黑鸦帮!赶走这些欺压我们的恶霸!”
乞丐们群情激昂,此刻已然将林安之视作了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是他们摆脱苦难的唯一希望。
林安之欲哭无泪,心中叫苦不迭。
情急之下,他猛地想起了系统任务失败的可怕惩罚:被狗追咬。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一股莫名勇气涌上心头。
他指着那气焰嚣张的张麻子和一众黑鸦帮打手,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
“别……别让他们跑了!不然……不然我的叫花鸡就飞了!”
这话,他本是下意识对着身边的四名不良人喊的,意思是别让这些□□分子干扰自己完成任务,或者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让他那只近在咫尺的叫花鸡泡汤。
然而,这话落在四名不良人耳中,却瞬间被解读成了林安之这位深不可测的“丐帮少主”下达的某种“丐帮暗号”。
“叫花鸡”,莫非是某种高级别的行动代号?
或者是擒获贼人后庆功宴的隐晦说法?
而落在那些早已对黑鸦帮积怨已久的乞丐们耳中,更是如同听到了总攻的号角。
“先生发话了!冲啊!为了叫花鸡(自由)!”
不知是谁带头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那些平日里受尽黑鸦帮欺压、敢怒不敢言的乞丐们,此刻仗着有“大人物”林安之和“官府的人”(不良人)在背后撑腰,竟真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他们用手中仅有的破碗、打狗棒,甚至是拳头和牙齿,与那些装备精良的黑鸦帮打手们厮打起来。
场面顿时大乱。
棍棒与拳脚齐飞,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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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唾沫一色。
叫骂声、哀嚎声、桌椅碎裂声响成一片,永乐坊西街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战场。
就在这混乱不堪、人仰马翻的当口,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老鼠一般,鬼鬼祟祟地从大槐树后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探出头来。
正是那畏罪潜逃已久的马夫王二麻子。
他本想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大混乱溜之大吉,却看到眼前这副丐帮(他以为的)、黑鸦帮、不良人三方混战的骇人场面,以为是专门为抓捕自己而设下的天罗地网。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慌不择路地就往人群相对稀疏的外围猛冲。
不偏不倚,他逃跑的方向,正好一头撞向了被众多乞丐簇拥在中央、正手足无措、一脸懵逼的林安之。
“哎哟!”
林安之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撞得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
他手中那个好不容易从狗洞里掏出来的“翡翠鼻烟壶”,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下脱手飞出。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倒霉的鼻烟壶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弧线。
“啪”的一声脆响。
鼻烟壶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刚从林安之身边擦身冲过去的王二麻子的后脑勺上。
“呃……”
王二麻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白眼一翻,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当场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安之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那冰冷而熟悉的提示音:
【叮!意外完成隐藏条件“物归原主(物理)”,任务奖励提升!】
【恭喜宿主获得:500文钱,御赐叫花鸡(带明黄绸缎包装,内附一次性象牙筷)。】
【获得技能“犬吠退敌(初级)”:模仿犬吠之声,有一定几率使十米范围内的敌人陷入短暂的慌乱状态(对意志坚定者效果减弱,对犬类无效)。】
林安之:“……哈?”
御赐叫花鸡?
还特么带明黄绸缎包装和一次性象牙筷?
这待遇,直接从丐帮套餐升级成皇家御膳了啊!起飞了简直!
还有这个“犬吠退敌”技能……
系统你这是跟狗杠上了是吧?
就在此时,裴宽恰好带着大队人马,风风火火地闻讯赶到了永乐坊西街。
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这幅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黑鸦帮的打手们,被一群衣衫褴褛却异常悍勇的乞丐和几名身手不凡的便衣不良人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畏罪潜逃的关键人犯王二麻子,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脑袋旁边还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他看着有些眼熟的“鼻烟壶”。
而林安之,则被一群对他顶礼膜拜、口中高呼“先生神威盖世”、“先生为民除害”的乞丐们,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央。
他虽然依旧衣衫褴褛,脸上还沾着些许泥污,却在混乱的背景和众人的狂热衬托下,隐隐透出一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王霸之气”?
裴宽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子……此子不仅深谙他那“丐帮”的内部运作规则,更能于谈笑之间调动如此众多的人手,于混乱之中精准锁定并制服关键目标。
这哪里是什么所谓的丐帮雏形……这分明……这分明已是气候已成,在长安城的地下盘根错节,形成了一股连官府都难以估量其深浅的庞大势力啊!
裴宽看向林安之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审视和警惕,彻底转变成了深深的忌惮,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言喻的惊骇。
王二麻子很快被反应过来的不良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像个粽子一样。
黑鸦帮那伙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伙,也被随后赶到的官兵一网打尽,一个都没跑掉。
在对王二麻子进行初步审问时,他早已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屁滚尿流,魂不附体。
他哆哆嗦嗦地交代了自己是如何受人指使,在金吾卫马厩的马匹身上做手脚,以配合凶手行凶并掩盖相关踪迹等与冯远案相关的重要线索外。
与此同时,他还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抖出了一个更惊人的秘密:
“裴……裴参军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啊!”
“冯……冯主事他……他死前的那一晚,小的曾……曾无意中看到,他行色匆匆地去了平康坊的‘醉仙楼’,好像……好像是去见一个……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神秘人。”
平康坊?醉仙楼?
金色面具的神秘人?!
裴宽的脸色骤然一变,心中暗道不妙。
这案子,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盘根错节,水深不见底。
而此刻的林安之,则正美滋滋地在心里盘算着自己那500文赏钱和新鲜出炉、包装精美的“御赐叫花鸡”。
当然,那个听起来就很沙雕的“犬吠退敌”技能被他彻底遗忘。
14.系统你大爷!又来夜香任务?!
京兆府后厨,一股浓郁的肉香混杂着荷叶的清芬,正丝丝缕缕地钻入林安之的鼻孔。
他面前的小案几上,赫然摆放着一只用明黄绸缎精心包裹的叫花鸡,旁边还配了一双洁白的象牙筷。
“乖乖,御赐的就是不一样,这包装,这派头,啧啧!”
林安之搓了搓手,口水已经快要泛滥成灾。
他正琢磨着是先撕那焦香酥脆的左鸡腿,还是先啃那油光锃亮的右鸡翅,冷不防旁边传来裴宽沉重的叹息声。
“唉,平康坊,醉仙楼,金色面具人……”
裴宽负手在狭小的后厨踱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面色凝重如铁。
“王二麻子所言,与先前线索隐隐呼应,却又如雾里看花,难以捉摸。对手行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着实棘手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林安之:
“林小友,此等藏污纳垢之地,寻常官差进入,只怕会打草惊蛇。若能……若能借助你‘丐帮’之力,深入虎穴,或许……”
林安之正沉浸在与叫花鸡的美好约会幻想中,闻言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我嘞个去!哥们就想安安静静吃只鸡,怎么就成了要深入□□老巢的卧底了?
我这丐帮帮主是哪个缺德系统批发上岗的吗?
还包邮不成?
他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就在他唾液腺疯狂分泌,即将对那只鸡伸出罪恶之手时,脑海中那冰冷无情的机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平康里“闻香识途”清道夫】
【任务内容:清理平康坊南曲“醉仙楼”后巷指定区域的夜香(范围:东起第三棵槐树,西至醉仙楼茅厕排水沟,清理三桶),并确保该区域无明显异味残留。】
【任务奖励:350文钱,上等猪鬃毛刷一把(可刷鞋、刷锅、刷马桶)。】
【任务失败:三天内闻到任何食物香味都会引发剧烈喷嚏,且乞讨时容易被泼洗脚水。】
林安之:“……”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眼前那只香气扑鼻的御赐叫花鸡,突然觉得它……它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系统你大爷的!
你是跟‘味道’杠上了是吧?
从马厩的马粪,到现在的夜香!
还特么是长安城最顶级的销金窟——平康坊醉仙楼的!
你这是要玩死我啊!
林安之内心疯狂咆哮,脸上却不得不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深思熟虑”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一脸期待的裴宽,艰难地开口:
“裴参军,咳咳,那平康坊确实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寻常官差若大张旗鼓地进入,恐怕只会惊动了那幕后之人。”
“小的……小的倒是可以想个法子。”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
“小的可以借着……呃,打扫街道的由头,去那醉仙楼左近转转,‘闻闻味儿’。”
他特意加重了“闻闻味儿”四个字,试图让其听起来高深莫测。
“看看能否从那些往来宾客、花魁娘子,乃至仆役小厮身上残留的各种气息中,嗅出些那‘金色面具人’的蛛丝马迹。”
裴宽闻言,眸光一闪,原本凝重的脸色竟缓和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
“好!林安之,你果然深谙潜伏之道!以最不起眼的方式接近目标,于无声处听惊雷,高明!实在是高明!”
裴宽抚掌赞道,心中对林安之背后那“丐帮”的能量又敬畏了几分。
“这丐帮的渗透能力,当真是无孔不入,连平康坊这等烟花柳巷的污秽之地,都有其独特的门路和眼线!此等手段,令人叹为观止!”
他当即拍板:“本官再派八名精干不良人,换上便装,暗中接应于你,务必确保你的安全!”
林安之:“……”
我谢谢您嘞!
八个监工,生怕我偷懒是吧?
他心中腹诽,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于是乎,林安之在八名不良人“寸步不离”的“护送”下,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来到了传说中的平康坊。
甫一踏入坊内,便觉与永乐坊那等脏乱差的市井之地截然不同。
但见此地街道宽阔,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光洁如新,两侧店铺鳞次栉比,飞檐斗拱,画栋雕梁。
往来行人,不是峨冠博带、满腹经纶的士子,便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富商豪绅,亦有那云鬓高耸、环佩叮当的丽人。
这便是大唐长安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温柔乡,英雄冢。
林安之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成功人士”,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打了不知多少补丁的破烂衣裳,以及即将要去掏夜香的悲惨命运,一股巨大的悲愤从心底涌起。
苍天啊!大地啊!
同样是穿越到大唐,别人来平康坊是‘春风得意’,老子特么来是‘臭气熏天夜香急,三桶倒完还得擦’!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他欲哭无泪,只能在不良人“关切”的目光中,被“护送”到了醉仙楼那金碧辉煌的后巷。
醉仙楼不愧是平康坊数一数二的青楼楚馆,连后巷都比寻常人家的正门气派。
只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艳气息,在靠近系统指定的“东起第三棵槐树,西至醉仙楼茅厕排水沟”区域时,便被一股更为霸道、更为原始、更为令人窒息的恶臭所取代。
几个半满的夜香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足以让任何嗅觉正常的人当场去世的恐怖气息。
“呕……”
林安之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他捏着鼻子,在八名不良人古怪至极的目光注视下,从旁边找来一把破旧的粪勺和一只勉强能用的木桶,开始了他人生的又一次“兼职”。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林安之哼哧哼哧地搬运着夜香桶,汗水混着不知名的污渍,将他本就邋遢的形象衬托得更加“接地气”。
就在他与第三桶“琼浆玉液”奋力搏斗,几乎要被那销魂的气味熏得羽化登仙之际,一道略显慵懒却又带着几分飘逸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小友,你这是……行为艺术乎?”
林安之猛地回头,只见李白摇着他那标志性的酒葫芦,带着几分醉意,正从醉仙楼的描金海棠纹侧门施施然走出,恰好撞见了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李白先是一愣,随即看清了林安之正在从事的“伟大事业”,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
“妙哉!妙哉!世人皆逐名利香,唯有安之辨恶芳。于污浊之中寻真我,于恶臭之内悟大道。”
“此乃‘濯淤泥而不染,观世相而洞明’之大境界也!林小友,你又让太白刮目相看了!”
旁边暗中“保护”的不良人们闻言,个个神情肃穆,看向林安之的眼神中,敬畏之色又深了一层。
原来林先生并非单纯清理秽物,而是在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体验人生百态,于市井尘嚣中感悟破案之玄机。
高人行事,果然不同凡响。
林安之听着李白那充满“诗意”的解读,嘴角疯狂抽搐。
我可去你的大境界吧!老子这是被系统逼的!
再不干活,三天闻着饭香打喷嚏,乞讨还被泼洗脚水,你来试试?!
他心中疯狂吐槽,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听“哐当”一声。
几个醉仙楼的健仆抬着一桶泔水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许是嫌林安之挡了道,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眼露凶光的家伙,竟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了林安之刚辛辛苦苦搬到一半的夜香桶上。
“哗啦——”
黄褐色的污物瞬间泼洒出来,溅了林安之半身,那浓烈的气味更是直冲天灵盖。
“呔!臭乞丐,没长眼睛啊!滚远点!别脏了爷的地儿!”
那健仆还恶人先告状,指着林安之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安之本就因为这该死的任务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又被这无妄之灾气得七窍生烟,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情急之下,他猛地想起了系统刚奖励的那个听起来就很沙雕的技能——“犬吠退敌(初级)”。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对着那满脸横肉的健仆,张口就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响彻云霄的——
“汪!汪汪!汪汪汪!”
那声音,模仿的正是他穿越前小区楼下那只最凶、最能吵、最会看人下菜碟的棕色小泰迪。
那健仆被这突如其来、气势汹汹的狗叫声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的泔水桶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馊臭的泔水泼了他自己一腿。
他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安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学狗叫?”
此刻,醉仙楼二楼一处临街的雅间内,窗户半开着。
一个身着暗紫色团花锦袍、脸上戴着一张纯金打造、雕刻着繁复瑞兽花纹面具的男子,正透过窗棂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当听到那声穿透力极强的“犬吠”时,他那藏在面具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皱。
他身边一个侍立着的黑衣护卫见状,立刻压低声音道:
“主上,此人行为诡异至极,竟当街学犬吠,莫非……是某种江湖切口,或是传递消息的暗号?”
金色面具人尚未开口,楼下的李白已然诗兴大发,指着林安之,对那健仆朗声道:
“非也!非也!此乃‘怒犬之吠,警示奸邪’。林小友,莫非你已察觉此地有不洁之物,非指这眼前秽物,而是指那人心之歹毒,蛇蝎之心肠?”
不良人们更是精神一振,纷纷交换着心领神会的眼神:
“林先生果然是在示警。这狗叫,定是某种特殊的暗号,或是用以震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宵小之辈。”
金色面具人对黑衣护卫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理会,似乎并未将楼下那个行为古怪的乞丐放在心上。
但那声突兀而响亮的狗叫,显然也让他略感不快。
他漠然地转过身,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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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内室。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腰间系着的一枚用奇特黑色丝绦串起的、约莫指甲盖大小、材质非玉非石、却隐隐带着一丝幽冷金属光泽的黑色玉牌,因动作过急,竟从他腰带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滑落。
那枚小巧的黑色玉牌,在窗台上轻轻一磕,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翻滚着,越过窗沿,笔直地坠落下去。
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楼下林安之刚清理过的一个空夜香桶旁边,被几丛半掩的杂草遮住了大半。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楼上楼下,竟无一人察觉。
林安之正骂骂咧咧地收拾着被那健仆踢翻的残局,用破布擦拭着泼洒在地的污物。
当他清理到那个空桶旁的草丛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深沉黑色。
他拨开杂草,一枚通体漆黑、入手冰凉的小牌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咦?这是啥玩意儿?黑不溜秋的,看着不像金也不像玉,是哪个倒霉蛋掉的?”
林安之也没多想,以为是谁不小心掉的普通配饰,想着或许能换俩铜板买个炊饼,便顺手捡起,胡乱在身上擦了擦,揣进了怀里。
就在此时,脑海中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兼职任务“平康里‘闻香识途’清道夫”已完成!任务奖励350文钱,上等猪鬃毛刷一把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叮!宿主意外拾取“关键剧情物品——幽影令”,正在评估额外奖励……】
林安之闻言一喜,总算把这恶心的任务给完成了。
“三百五十文到手!还有把猪鬃毛刷?不错不错,回头把我的宝贝破碗刷亮点,说不定能多讨点饭。”
他对那什么“幽影令”倒是没太在意,只当是系统又在故弄玄虚。
很快,不良人便将林先生在醉仙楼后巷,以惊世骇俗之“犬吠”秘术震慑恶仆,并于秽物之中“寻获”一枚疑似与那金色面具人相关的神秘黑色玉牌之事,火速报知了裴宽。
裴宽听闻禀报,不敢怠慢,立刻带着数名心腹亲随,行色匆匆地赶到了醉仙楼后巷。
当他从不良人手中接过那枚小巧的黑色玉牌,仔细端详片刻后,素来镇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骇之色。
“这……这材质……这纹路……”
裴宽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认得这种似玉非玉、泛着金属冷光的奇特材质。
它与宫中秘藏的几件来自遥远西域都护府,甚至更西边大秦国(拜占庭帝国)进贡的珍稀贡品,颇有几分相似。
此等信物,绝非凡品。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正一脸无辜、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安之,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金色面具人,竟随身携带此等贵重至极的信物!”
“这林安之……他……他究竟是如何精准预判,算无遗策,并借着清理夜香这等匪夷所思的机会,逼迫对方现形,甚至使其慌乱之下,遗落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这‘丐帮’的能量,难道已经渗透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
“还有那声惊天动地的‘犬吠’……莫非……莫非是某种早已失传的,能够催眠心智、扰乱神魂的丐帮秘术?!”
裴宽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觉得林安之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与此同时,醉仙楼二楼雅间内,那金色面具人似有所觉,下意识地伸手往腰间一摸,面具下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立即派出身边的黑衣护卫,暗中在醉仙楼内外仔细搜寻,却始终未能寻回那枚至关重要的“幽影令”。
一时间,整个平康坊的上空,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阴云,暗流开始汹涌。
裴宽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黑色玉牌,如同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林安之面前,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教意味。
“林……林先生,此物……非同小可。不知先生可否……‘解读’一二,这玉牌究竟是何来历?”
“其中……是否暗藏着贵帮的某种密语,或是指向那金色面具人真实身份的线索?”
林安之看着裴宽手中那块黑不溜秋的破牌子,又看看裴宽那双写满了“大佬您快开金口指点迷津”的期待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御赐叫花鸡,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叮!额外奖励评估完成,恭喜宿主获得“线索放大镜(一次性体验卡)”:可对指定物品进行观察,获得一条模糊的指向性线索。是否立即使用?】
林安之内心哀嚎:“线索放大镜?这是要我一个乞丐cosplay大唐狄仁杰还是包青天啊?”
“我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顺便吃只鸡啊!系统,做个人吧!”
而远在醉仙楼雅间之内的金色面具人,也因为那枚意外丢失的“幽影令”,以及那声令他印象深刻的奇特“犬吠”,第一次对这个行为古怪、身份成谜的“乞丐”,产生了真正的注意。
一场由夜香引发的血案(误),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15.狗都变狼了?为了胡饼,拼了!
京兆府后厨,那只用绸缎包裹的烤鸡,正散发着一种足以引人犯罪的霸道香气。
油光顺着焦脆的鸡皮缓缓滑落,渗入细嫩的鸡肉纹理,肉香四溢。
林安之的喉结上下滚动,唾液腺如同开闸的洪峰,疯狂分泌。
御赐叫花鸡基本没吃成,那就自己买一只烤鸡替代。
他已经想好了,第一筷子,必须是那最肥美的鸡大腿。
然而,一只手,一只攥着一枚漆黑如墨、冰冷刺骨牌子的手,横在了他与烤鸡之间那不足一尺的距离上。
这距离,此刻却仿佛天堑。
还给不给人吃饭了啊?
“林……先生。”
裴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双手捧着那枚“幽影令”,如同捧着一道催命符,神情肃穆。
“此物……牵扯甚大,绝非凡俗之物。还请……还请先生不吝耗费心神,‘开坛做法’(实则丐帮神力),为我等……解读一二,指点迷津!”
林安之的目光艰难地从那枚黑牌子移开,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只正在逐渐变凉的烤鸡,内心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踏平了他脆弱的理智。
开坛?!开你个头的坛!
做法?!老子唯一的做法就是把这只鸡给做了!
我的烤鸡!我的“皇家套餐替代品”!再等下去,酥皮都要不脆了!
心中在咆哮,林安之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知道,今天不把这帮人应付过去,别说吃鸡,鸡毛都别想见着一根。
“也罢。”他长叹一声,仙风道骨(实则有气无力),“既然事关重大,那……小的就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没办法了!为了鸡!
林安之在心中默念:“系统,别装死了!快!使用那个什么‘线索放大镜’!给老子照!”
【叮!“线索放大镜(一次性体验卡)”已启动。】
在林安之同意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裴宽脸上的焦急,不良人们紧张的呼吸,甚至连空气中飘荡的尘埃,都凝固在这一刹那。
一道无形的法则之力,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维度,从九天之上降下,瞬间锁定了林安之的眉心。
他眼前的世界骤然崩碎,化作亿万流光。
紧接着,一幅清晰无比的立体幻象,如同最顶级的全息投影,直接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之上。
那是一株生长在云雾之中的荔枝树,每一颗荔枝都鲜红欲滴,饱满得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溅出甜美的汁液,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贵气。
而在荔枝树的枝干上,缠绕着一张明黄色的道符。
符纸之上,并非寻常的鬼画符,而是一幅以“开元通宝”钱币为基础,变形勾勒出的、诡异而又玄奥的星宿阵图。
荔枝!杨贵妃!
开元通宝!
崇尚道教,晚年沉迷炼丹修仙。
唐玄宗!
作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历史爱好者(实际是劣质网文爱好者)的现代人,这几个关键词如同九天神雷,一道接一道,狠狠地劈在了林安之的天灵盖上。
他瞬间就通透了。
我……我勒个大草!
这他妈哪里是什么□□信物?这分明是当朝天子、大唐帝国最高BOSS玄宗老爷子的随身VIP卡啊!
这玩意儿的性质,跟在二十一世纪的白宫草坪上,捡到美国总统的核按钮手提箱,有什么区别?!
别说升官发财了,这是诛九族豪华套餐的入场券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呃……啊……”
林安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仿佛被扼住脖子的惨叫,双眼猛地一翻,眼白占满了整个眼眶。
随即,他身体一僵,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又好似一截被风干的木桩,直挺挺地就朝后倒了下去。
教科书级别的惊吓过度式昏厥。
“林先生!”
裴宽大惊失色,眼疾手快地一步上前,将软倒的林安之扶住。
然而,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的景象。
此物在林先生看来异常熟悉,他恐怕在第一眼之时就已经认出了此物,为了掩饰,还故意装晕。
看来丐帮已经掌握了整个大唐盛世的所有秘密啊!
“快!快!传府医!将先生抬回上房,好生照看!”裴宽对着身后的不良人装模作样地怒吼道,“此等为国为民的奇人异士,若在我京兆府有半分闪失,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就在一众不良人手忙脚乱,准备将“昏死”的林安之抬走时,一道悠然的声音响起。
“慢着。”
李白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近前,他眼中的促狭一闪而逝。
那“幽影令”别人不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是唯有梨园弟子和极少数内廷供奉才见过的物件。
这乞丐,竟能窥破此等秘辛?
有趣,当真有趣。
他看着“昏死”过去,眼皮还在微微颤动的林安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上前一步,拦住了手忙脚乱的裴宽。
“天道幽微,岂可轻探。”
李白轻摇着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叹道:“正如‘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有些答案,问了,便要付出代价。”
他瞥了一眼那枚被裴宽死死攥在手里的幽影令:“此物,蕴含的因果太大,便让它暂时沉睡吧。眼下,还是凡间的案子要紧。”
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逼格拉满,既为林安之的“昏厥”作出了最完美的超然解释,也巧妙地将裴宽那已经飞到九霄云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正轨。
就在此时,一名不良人神色激动地从外面飞奔而入,高声禀报:
“启禀参军!大捷!大捷啊!那黑鸦帮的贼囚和马夫王二麻子,经过连夜突审,全都招了!案情已取得重大突破!”
“讲!”裴宽精神一振。
“据王二麻子招供,他并非受人指使谋害冯主事,而是被黑鸦帮胁迫,协助他们盗取一样东西。”
“案发当晚,他亲眼看到户部主事冯远在醉仙楼,并非与什么金色面具人会面,而是在另一处雅间,与一名高鼻深目的粟特大商贾发生了激烈争吵。”
“争吵的核心,是一本小小的皮面账册!”
“黑鸦帮的头目也交代了,他们是受了那位粟特商人的重金雇佣,去抢回那本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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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账册上记录了那粟特商人通过贿赂冯远等一干官员,在长安城内走私违禁品,如精炼白叠布、西域宝刀等物的所有罪证。”
“他们本想抢了账册就走,没想到冯远激烈反抗,情急之下,失手将其误杀。”
原来如此!
裴宽恍然大悟,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
原来冯远案的真相,只是一个贪官与奸商之间狗咬狗的意外。
压力骤减!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那个行凶的粟特商人,以及那本最关键的罪证实录——账册,都已不知所踪。
就在裴宽思索之际,躺在他怀里的林安之,悠悠“转醒”了。
他听着不良人的禀报,得知案子跟皇帝老儿没关系了,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紧接着,一股无边的虚弱感(主要是饿的)席卷全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向后厨的方向,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我的……我的新鲜出炉的烤鸡……还……还在吗?”
裴宽闻言,虎躯一震。
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林先生!林先生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关心案情的“根基”啊!(“鸡”与“基”同音)
他正要开口,请林先生再次“卜算”那粟特商人的下落,林安之的脑海中,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西市语言助教。】
【任务内容:前往西市“祆祠”(拜火教寺庙),协助来自安国(今布哈拉)的年迈祆正(祭司),整理一批被雨水浸泡过的吐火罗文古老羊皮卷。】
【任务奖励:500文钱,胡饼十个。】
【任务失败:此后三天,乞讨之时,必遇恶犬追咬。】
恶狼追咬?!
这次狗都变成狼了啊!
长安城有狼?
林安之一想到那画面,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瞬间爆棚。
他猛地坐起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目圆睁,以一种刚刚参悟天机、元气大伤的虚弱口吻,对裴宽断然道:
“不必算了……那西域胡商,其根源……在其信仰。”
“去西市!去他们拜火的地方……账册的‘味道’,就在那里。”
我的胡饼的味道在那里啊!
裴宽再次被林安之神鬼莫测的预知能力所震撼,当即下令:“备马!全队即刻前往西市祆祠!”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李白,却拎着酒葫芦,施施然站到了林安之的身边,笑道:
“西市安邑坊的胡姬酒肆,新酿的三勒浆葡萄酒,滋味醇厚。”
“太白今日无事,便随安之小友一同前往,看看你这‘神鼻’,除了能闻出线索,还能否闻出,哪一家的酒香,最为正宗?”
李白的目光锐利而又带着几分戏谑,他显然不信什么“卜算通神”,他倒要亲眼见证,这个满身谜团的有趣乞丐,下一个“奇迹”,究竟将如何上演。
而那枚被裴宽暂时用锦盒封存的“幽影令”,正静静地躺在京兆府的证物库深处,等待着下一次搅动风云的时机。
16.第16章 别问,问就是泰迪咆哮术!
大唐西市,堪称是整个世界的十字路口。
街道之上,青石板被往来不绝的驼马车轮磨得油光发亮。
高鼻深目、身着五彩斑斓长袍的粟特、波斯商人,与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的汉人百姓摩肩接踵。
空气中弥漫着羊肉的焦香、香料的奇馨以及牲畜的体味,混合成一种独属于盛世的、喧嚣而又充满活力的气息。
驼铃声声,与那带着异域腔调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繁华的交响。
林安之身处这盛景之中,却半点也感受不到那份悠闲。
他被八名换上了粗布短褐、扮作寻常游侠儿的精干不良人,不远不近地“夹带”在中间,正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
我靠,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CIA联合克格勃在搞跨国抓捕呢!
老子就是来整理个破羊皮卷,赚十个胡饼填肚子啊!
至于吗?至于吗?!
林安之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是一副淡漠出尘、视繁华为无物的世外高人表情。
与他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那位爷。
只见李白左手拎着酒葫芦,右手擎着一串刚刚从胡人摊子上买的、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一边走一边啃,时不时还惬意地眯起眼,仰头灌一口美酒,悠然自得得仿佛是来春游的。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在八名不良人“不动声色”的开道下,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位于西市安邑坊的一座祆祠。
这拜火教的寺庙,建筑风格与中土截然不同。
穹顶高耸,墙体多用粗粝的巨石垒砌,墙面上雕刻着许多看不懂的古怪符号与神兽浮雕。
祠堂中央,一方巨大的祭坛之上,圣火熊熊燃烧,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一名须发皆白、身穿亚麻色祭司袍的老祆正,在看到裴宽亮出京兆府腰牌,并率领一众“凶神恶煞”的不良人前来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吓得如同风干的橘子皮,面如土色。
“官……官爷……不知……不知大驾光临,有……有何贵干?”
林安之懒得理会他们的交涉,他的眼中只有系统任务。
在脑海中那冰冷地图的指引下,他径直绕过正堂,直奔后院一间阴暗潮湿的偏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羊皮的腥膻味扑面而来。
房间的角落里,堆放着一堆被雨水泡得发胀、黏连在一起的羊皮卷。
“搞定收工,领胡饼回家!”林安之给自己打气,搓了搓手,准备开干。
与此同时,前院,裴宽已然失去了耐心。
他对着那老祆正冷哼一声,手一挥,沉声下令:“搜!”
一声令下,数名不良人如饿虎扑食般冲入祠内各处。
果不其然,在一处隐蔽的静室之中,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标——那位高鼻深目的粟特商人。
那商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并未束手就擒,而是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兽骨打磨而成的骨哨,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哨音划破了祆祠的宁静。
下一刻,数道黑影从祠堂的阴暗角落里闪电般窜出。
那是几条体型硕大如牛犊、毛色漆黑、獠牙外露的波斯獒犬。
它们喉咙里发出低吼,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冲进来的不良人,涎水顺着锋利的犬齿滴落,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湿痕。
不良人们虽是精锐,但面对这等传说中能与狮虎搏斗的凶兽,也不禁被那股气势所慑,纷纷掣出横刀,却无人敢轻易上前。
后院,林安之正费劲地想把两张黏在一起的羊皮卷分开,冷不防听到前院传来的动静,以及那一声清晰无比的系统警报。
【警告!任务失败惩罚预演:恶犬……不,是恶狼的利齿已在锁定宿主的脚后跟……】
林安之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幅高清动态画面。
月黑风高夜,一匹青面獠牙的巨狼,流着哈喇子,在长安城的陋巷里疯狂追咬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个乞丐,就是他自己。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头皮瞬间炸裂,汗毛倒竖。
不行!绝对不行!
他看着那几条比狼还凶的恶犬,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准备当午饭的一个胡麻饼,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轰然爆发。
拼了!
林安之深吸一口气,丹田发力,对着前院那几条最凶的獒犬,用尽了毕生之气力,使出了那项听起来无比沙雕的技能。
“犬吠退敌”。
“汪!汪汪!汪!汪汪汪!”
这一连串的叫声,既不洪亮,也不威猛,反而尖锐、短促、音调奇高,带着一种不可理喻的、歇斯底里的神经质。
赫然是他在穿越前,小区里那只最会看人下菜碟、一吵架就没输过的棕色小泰迪的“发飙模式”。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条凶悍无比、气焰滔天的波斯獒犬,在听到这怪异叫声的刹那,竟齐齐一愣,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
它们眼中的凶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困惑、震惊,以及……不解?
随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几条獒犬非但没有攻击不良人,反而猛地掉头,冲向了那个粟特商人。
它们将商人死死围在中央,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充满威胁意味的呜咽。
粟特商人被自己豢养的恶犬反水,当场就懵了,手里那枚骨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妙啊!妙哉!”
李白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对身旁已经彻底石化的裴宽,朗声解释道:
“裴参军,你可看走眼了!林小友此非犬吠,乃是传说中早已失传于西域大漠的‘狼语’。”
“在西域最古老的传说中,狼,乃是万犬之祖,是犬类的神明。”
“林小友以‘狼语’呵斥,等同于神祇降下法旨,唤醒了这些獒犬血脉中最原始的敬畏。”
“它们自然会反噬那个胆敢驱使它们、亵渎神威的凡主。”
裴宽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骇然欲绝。
狼……狼语?!
这……这丐帮的传承,竟是如此的古老而神秘?!连西域失传的通神秘术都有涉猎?
难怪!难怪林先生能屡破奇案。
他根本不是在“找”线索,他……他是在与天地万物沟通啊!
商人被自己的狗死死困住,不良人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擒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安之,则完全没理会外面的惊天变故。
他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继续埋头苦干自己的兼职。
他拿起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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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奖励的那把“上等猪鬃毛刷”,开始清理一张被厚厚污泥糊住的羊皮卷。
刷着,刷着,他感觉手感不对。
这污泥之下的字迹,触感似乎有些异样。
“什么玩意儿?”他好奇地加大了力道。
“哗啦”一下,一层伪装的泥层竟被他整个刷了下来,露出下面一层用特殊油脂涂抹保护的、薄薄的蜡封。
林安之用指甲轻轻一抠,抠开蜡封,里面赫然藏着一张被折叠得极小、薄如蝉翼的丝绸账册。
这,才是记录着那粟特商人与长安城中更多达官显贵进行肮脏交易的原始账本。
原来,他将最关键的罪证,藏在了这些看似早已无用的古老经卷之中。
当裴宽从林安之手中接过这本真正的账册时,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展开一看,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人名与交易,触目惊心,牵扯之广,远超他的想象。
冯远案,至此算是彻底告破,并且,还挖出了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巨大贪腐网络。
【叮!兼职任务“西市语言助教”已完成!任务奖励500文钱,胡饼十个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林安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坦。
他的破布袋里,凭空多出了十个热气腾腾、散发着麦香和芝麻香气的胡饼。
他立刻拿出一个,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狠狠地大口啃了起来,满脸都是最纯粹的幸福。
值了!这趟没白来!
就在众人为破获大案而兴奋不已之时,那个看似感激涕零的老祆正,颤巍巍地走到裴宽面前,深深地鞠躬行礼。
就在他低下头颅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与被不良人死死押住的粟特商人,在空中飞快地对上了一瞬。
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冰冷彻骨的杀意与……不易察觉的嘲弄。
这一幕,发生得极其隐晦,快如电光石火。
却被一直在旁含笑不语、醉眼迷离的李白,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脸上的醉意,在那一刹那,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但很快又被醉眼迷蒙的笑意取代。
京兆府大堂,裴宽正激动地准备提笔,就此案向中书省和御史台上报。
李白却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将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裴参军,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粟特商人,为何宁愿被自己的爱犬围攻,也不肯第一时间丢掉那些看似无用的羊皮卷逃跑?”
“他不是在保护账册。”李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他是在保护那个老祭司——或者说,是保护那个老祭司所代表的……东西。”
林安之正抱着他那十个来之不易的胡饼,幸福地盘算着晚饭是配大葱还是配蒜泥。
李白却拎着酒葫芦,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递过酒葫芦,醇厚的酒香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安之。”
李白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锐利如剑,仿佛能刺穿他此刻因饱食而带来的所有安逸。
“太白赠你一首小诗,听好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轻得仿佛只是拂过耳畔的风:
“安能驱群犬,不入恶狼圈?袖中藏日月,幽影落樽前。”
话音落下,李白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安之,又落在那枚被裴宽珍而重之收起的“幽影令”的方向,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17.开局一个胡饼,结局喜提牢饭!
京兆府的后厨,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成了林安之的私人天堂。
他怀里抱着十个热气腾腾的胡饼,那刚出炉的麦香混合着烤芝麻的焦香,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引得他口水决堤。
幸福!这就是幸福!
林安之小心翼翼地将胡饼码放整齐,像是在检阅自己的三军部队。
他拿起一个,盘算着是直接啃,还是找点大葱,或者奢侈一把,去跟灶房的伙夫讨要一碟甜面酱。
“总算能吃顿饱饭了,妈的,这该死的系统,总给老子整些掏马粪、倒夜香的幺蛾子,再来一个,我当场死给它看!”
他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洋溢着地主家傻儿子般的纯粹快乐。
就在他张开大嘴,准备对第一个胡饼“行刑”之际,一道悠然的声音伴随着醇厚的酒香飘然而至。
“安之小友,饱食之后,可愿随太白往曲江池一游?观芙蓉,饮佳酿,岂不快哉?”
李白拎着他那标志性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俏生生地立在旁边,看着林安之那副没出息的馋样,眼中满是笑意。
林安之闻言,差点没把嘴里的口水咽岔了气。
他猛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曲江池?
大哥,那是皇家园林,达官贵人开趴体的地方。
我这一身破烂进去,不得被当成移动的污染源给叉出来?
那地方的酒,我怕是把这十个胡饼卖了都喝不起一杯吧?
他嘴上却毫不客气地回道:“不去!李学士,您那是神仙日子,我这凡人得去‘上班’了。”
“上班?”李白显然对这个新词很感兴趣。
林安之话音未落,那道熟悉的、冰冷无情的机械音,如同催命的闹钟,又一次在他脑海中精准地炸响。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城市脉络清道夫】
【任务内容:前往广德坊,清理龙须沟中段的淤积水草与垃圾,确保水流畅通。】
【任务奖励:400文钱,油布防水长靴一双。】
【任务失败:此后三日,每次躺下,都将感受万千蚊虫叮咬之幻痛。】
林安之的脸色“唰”地一下,由幸福的红润转为死寂的惨白。
幻痛?!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仿佛有亿万只看不见的细小毒针,正在隔着时空,对准他每一寸肌肤的法则级威胁。
这他妈比扣钱还狠!比被恶犬追咬还恐怖!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将啃了一半的胡饼塞回怀里,转身面对李白,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的高人模样。
“太白兄!”他义正词严,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曲江池乃享乐之地,我辈身怀绝技,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我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广德坊的龙须沟,有碍我大唐长安的龙脉流转。此乃国之大事,天降大任于我,我必须立刻前去,为国疏通龙脉,以保盛世太平。”
李白先是一愣,随即看着林安之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酒葫芦都差点脱了手。
“好!好一个‘有碍龙脉’!哈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太白今日倒要看看,你林安之,是如何为我大唐‘疏通龙脉’的。”
广德坊,龙须沟。
这条贯穿数坊的排水暗渠,此刻正毫不吝啬地向空气中释放着它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
那股混合了淤泥、腐物和各种不明液体的恶臭,浓烈得几乎能将人的魂魄熏出窍。
林安之换上系统出品的“油布防水长靴”,手持一根长柄铁耙,视死如归地站在黑不见底的沟水中。
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李白姿态优雅地凭栏而立,一手举着酒葫芦,一手用一方洁白的丝帕,风度翩翩地掩着口鼻,双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沟里的林安之。
那画面,宛如一幅流传千古的名画:《高士观渔图》,只不过画里的“渔夫”,是个掏粪工。
“我顶你个肺啊……”林安之挥舞着沉重的铁耙,在黑泥里费劲地搅动着,内心早已将系统和李白骂了不下八百遍。
就在这时,铁耙的尖齿似乎勾到了一个异常沉重的东西,触感绝非水草或石头。
“嘿!”
林安之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猛地向后一拽。
“哗啦——”
水花四溅,一个被水草和污泥包裹的巨大“麻袋”被他从沟底拖了出来。
只是,这“麻袋”穿着一身漕帮常见的短打服饰,随着水草滑落,露出一张因浸泡而肿胀发白的脸,后心处,还明晃晃地插着一柄做工精致的乌木柄短刀。
一具尸体?!
林安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整个人当场石化。
我艹!
我的系统是不是绑定了柯南的GPS定位?!
走到哪死到哪啊!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不许动!封锁现场!”
一声冰冷如铁的呵斥从岸边传来。
紧接着,一队身着皂色官服,腰挎横刀,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官差,如同出笼的猛虎,迅速将整个区域包围。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面容冷峻,法令纹深邃,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大理寺丞,魏琛。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尸体旁,浑身污泥,手里还紧紧抓着“凶器”(铁耙)的林安之。
魏琛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又是你这种藏于阴沟暗渠的城狐社鼠。说,为何杀人抛尸?”
“魏寺丞,此事……”李白见状,从桥上飘然而下,刚要开口解释。
“李学士!”魏琛却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语气生硬,“你名满天下,乃我大唐文宗,还请自重,莫要与这等腌臜之辈为伍。”
他看了一眼现场,冷哼道:“人证(林安之)、物证(铁耙)、抛尸地俱在,还需多言?”
一名仵作迅速上前验尸,一番检查后,忽然从尸体紧紧攥着的右手中,发现了一小片被水泡得发烂的纸角。
魏琛接过那片脆弱的纸角,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展开,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林安-之,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刚接到京兆府裴参军的协查通报,漕帮头目钱大彪一案,其关键信物‘情书’中,便有‘利刃’二字。而那送信之人,正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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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乞丐!”
魏琛手中的纸角上,赫然是两个因水浸而变得模糊,却依旧可以辨认的字——
“……利刃”!
林安之的脑子已经彻底宕机了。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系统提示音又来了。
【警告!任务道具“龙脉疏通耙”有遗失风险,请宿主尽快回收,以免影响任务评级。】
“耙!我的耙!”
林安之急了,这可是系统发的装备,要是丢了,任务评奖会不会打折?钱会不会变少?
他下意识地指着尸体旁那把沾满污泥的铁耙,对着魏琛大喊:“官爷!那……那把是我的!我要拿回来!”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魏琛听着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凶手,在指认凶器。
他冷笑道:“你的?很好。这把杀人的‘利刃’,果然是你的。来人,给我拿下!”
“非也,非也。”
李白见状,不急不忙地摇了摇头,抚须长叹,又开始了他那标志性的吟唱:“他指非凡铁,乃指心中孽。利刃斩不断,冤魂沟中咽。”
他看着魏琛,一副“你太年轻,看不懂”的表情,悠悠道:
“魏寺丞,你难道还看不出吗?这位安之小友,此乃以身入局,行险招,欲引那藏在暗处的真凶现形啊!”
魏琛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最烦的就是李白这种故弄玄虚、神神叨叨的调调。
“引真凶?我看是疯言疯语,罪加一等!”
魏琛怒极反笑,他此刻已然认定,眼前这个乞丐,背后必有高人(李白)指点,是一个集疯癫、凶残、狡猾于一体的犯罪团伙核心人物。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扑了上来,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抓住林安之的胳膊。
林安之吓得魂飞魄散,眼看就要被按倒在地。
情急之下,他猛地想起了自己那项百试不爽,堪称降维打击的保命绝技。
他猛地吸足一口气,对着满脸铁青的魏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石破天惊、响彻长街的——
“汪!汪汪!”
那声音,尖锐,短促,充满了神经质的歇斯底里,赫然是泰迪犬护食时的咆哮。
整个龙须沟畔,再次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操作给震在了原地。
魏琛的脸,由铁青转为酱紫,再由酱紫化为一片冰寒。
他缓缓抬起手,怒极而笑。
“好!好一个丐帮!好一个‘黑话’暗号!以为当街装疯卖傻,就能脱罪吗?”
他猛地挥手,声音如九幽寒冰:
“将这狂徒,给我打入大理寺天牢。本官要亲自审讯。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大理寺的刑具硬!”
看着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走的林安之,李白脸上的那份悠然与写意,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棘手。
他知道,这次的麻烦,大了。
这个魏琛,是个只信证据和规矩的“绝缘体”,远比裴宽那样的“粉丝”要难对付得多。
而那封信的秘密,随着这具新尸的出现,仿佛变成了一个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
引线,就在林安之的身上。
18.开局天牢,我靠刮霉破大案
大理寺天牢。
光线昏暗,空气里那股子陈年霉味混着说不清的酸腐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哐当——”
铁门在身后关上。
林安之被一把推进最里头的“丙字柒号”单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跟湿漉漉的地面亲上。
他晃晃悠悠站稳,扫了眼四周,心里顿时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好家伙!这服务还带升级的?
不住京兆府后厨,直接给我整上大理寺豪华套间了?
这VIP待遇,下次是不是该直接送掖庭宫,给我整个容,当个公公?
也不知这儿的牢饭是小米饭,还是馊馒头?给不给配根大葱……
他正东拉西扯地寻思着,牢门外,大理寺丞魏琛那张脸冰冷,正对着几个狱卒低声下令,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入林安之的耳朵。
“都听清了!此人极其狡诈,是那神秘‘丐帮’的头目,最会伪装,还懂邪术。”
魏琛的眼神像鹰一样。
“从现在起,他说的每个字,喘的每口气,哪怕是梦话,打呼噜的调儿,都一字不落给我记下来上报。”
几个狱卒一听,立马警惕起来,再看牢里那个瘦巴巴的乞丐,眼神活像在看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林安之哪知道这些,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满脑子都是那十个没吃上的胡饼。
就在他快饿出幻觉时,那个熟悉的、冷冰冰的机械音,又响了。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天牢霉菌清理员】
【任务内容:刮除丙字柒号牢房北墙的所有黑绿色霉斑。】
【任务奖励:200文,风干硬馒头两个。】
【任务失败:24小时内,宿主将深信自己是一株墙角新生的蘑菇,并拒绝移动。】
林安之:“……”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变……变蘑菇?!
一种对物种变更的原始恐惧,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系统你大爷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他妈直接给我改物种了?!
还要进行光合作用?!
林安之心都凉了。
“刮!我刮!我他妈现在就刮还不行吗?老子宁可累死,也绝不当蘑菇。”
变成植物的恐惧,瞬间盖过了饥饿和疲惫。
林安之两眼放光,立马趴在地上到处摸索。
顺着系统的“精准”提示,他很快就在墙角烂草堆下,摸到一片生了锈的铁片,勉强能当个小铲子。
他抓着铁片冲到北墙,对着那些恶心的黑绿色霉斑,开始玩命地刮。
“刮刮刮!我刮掉你们这些小可爱!”他一边刮一边神经兮兮地念叨,“都给老子滚远点!谁也别想跟老子当同类……”
这疯魔的一幕,落在门外监视的狱卒眼里,可就完全变了味。
“头儿……你看,他……他在干啥!”一个年轻狱卒声音发抖,牙齿都在打架,“他嘴里念叨的,肯定是啥歹毒的咒!”
老狱卒也吓得不轻,死死盯着林安之的背影,那样子,真跟看一个正在请神的巫师没什么两样。
林安之压根没注意,他刮得满头大汗,正起劲。
当他刮到墙角一块最厚、颜色最深的霉斑时,只听“咔哒”一声,手里的铁片好像撬到了什么东西。
一块墙砖,松了。
砖头后面,是个黑洞洞的窟窿。
里头,塞着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我靠!前辈的遗产?”林安之眼睛一亮,还以为是哪个倒霉蛋藏的私房钱或者风干肉。
这一幕,被狱卒看了个正着,他吓得魂都快没了,连滚带爬地就跑去报信。
没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魏琛黑着脸,带着好几个人冲了过来。
当他看见那块被撬开的砖和林安之手里的油纸包时,即便是他这种向来冷酷的人,眼角也忍不住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果然知道!”魏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牢房就是他‘丐帮’的联络点。他妈的刮墙,根本就是在对暗号。”
魏琛强压着心头的巨震,嘶声下令。
油纸包里没钱没肉,只有一根细竹管,管里塞着张小纸条。心腹将纸条展开,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大人,是白纸。”
“蠢货,拿火来!”魏琛一把夺过火折子,凑近了纸条小心地烤。
没一会儿,一行淡黄色的字迹,像鬼影一样冒了出来。
“盐铁司,账目异,速除之。”
九个字,看得魏琛瞳孔狠狠一缩。
盐铁司是什么地方?
朝廷的钱袋子。
里面的账目要“除之”,这背后是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大案。
他彻底信了,林安之就是个在牢里遥控指挥的巨枭。
为防万一,魏琛当即下令:“把他换到隔壁!立刻!”
于是,霉斑没刮完,馒头没到手,还惹了一身骚的林安之,又被一群看怪物似的狱卒,押到了隔壁。
新狱友是个铁塔似的壮汉,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
他身上那股血腥味浓得呛人,剩下那只独眼,跟饿狼见了肉一样,死死钉在林安之身上。
悍匪,“独眼狼”。
林安之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他缩在墙角,看着一只蜘蛛慢悠悠地结网,看着看着,忽然想起穿越前教小侄子唱的儿歌,为了压下心里的慌张,竟下意识地用指头在地上画起了圈圈,嘴里哼着改编的调调:
“一只小蜘蛛呀,网上爬呀……”
“抓住换个饼呀,塞牙缝呀……”
“饼子不够吃呀,再来俩呀……”
他声音又轻又小,调子也简单得可笑。
可这声音钻进独眼狼耳朵里,却比催命的鼓点还吓人。
独眼狼本就被魏琛审得心神不宁,这会儿,看见这个被特殊关照的神秘“乞丐”,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一边在地上画着诡异的圈,一边哼着那听不懂却让人毛骨悚然的怪调……
江湖传闻里,“丐帮”最毒的两种咒术,像两道雷,狠狠劈进了他脑子里。
地上画圈——这是“画地为牢咒”。能把人的魂魄锁死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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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儿,求死都不能。
墙角那只蜘蛛,配上这怪歌——这是“催命招魂蛛”。能召来阴间的毒蜘蛛,顺着你的气运爬上身,把血吸干。
“啊——!”
独眼狼那颗杀人如麻的心,彻底崩了。
他猛地抱住头,疯了似地往铁栏杆上撞,撞得满脸是血,哭嚎起来:
“别念了!别画了!我说!我全都说!!”
“当年礼部侍郎崔家的灭门案,是我干的!是……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手下的李校尉,给了一千贯,让我们干的!他说崔侍郎挡了安节帅的道!”
“求你!别用‘招魂蛛’弄我!我不想死啊!”
石破天惊。
整个大理寺天牢,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魏琛和一众官吏,被这供词震得脑袋发懵,手脚冰凉。
一桩悬了几年、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束手无策的血案,就……就这么让一个乞丐哼着小曲儿给破了?!
魏琛看着牢里那个一脸无辜、像是被吓傻了的林安之,眼神里已经不是忌惮,而是彻头彻尾的恐惧。
这根本不是人!是妖人!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过来,伴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魏寺丞,何必如此。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安之小友既是应劫之人,凡俗宵小,见之自溃罢了。”
李白提着他那个酒葫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众人身后。
他瞟了眼牢里崩溃的独眼狼,又看了看一脸懵的林安之,笑着捋了捋一丝黑发。
魏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白晃悠悠走到牢门前,像是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哎哟”一声,手里的酒葫芦正好撞在牢门那把铜锁上。
“咔哒!”一声脆响,那看着挺结实的铜锁,锁芯居然断了,掉在地上。
李白扶着门框,看了一眼地上的断锁,对魏琛歉意地笑道:
“哎,魏寺丞,你这锁可锁不住乘风之人。太白素来不惯摧眉折腰,倒是曲江池新酿的‘三勒浆’,正待我与小友一品。去晚了,恐误了风月。”
说完,他竟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林安之,当着魏琛和所有官吏惊恐的目光,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拦……拦住他!”魏琛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
几个狱卒硬着头皮提刀上前,李白却只是笑了声,拔开葫芦塞,手腕一抖,一道酒水就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几个狱卒的手腕上。
“人生得意须尽欢,动刀动枪,岂不无趣?”
话音未落,几把刀“当啷”落地。
他已经拉着林安之,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天牢阴暗的走廊尽头,只留下一地发呆的官差,和那个还在疯狂磕头招供的独眼狼。
魏琛死死盯着地上的断锁,那断口平滑如镜,根本不是撞断的,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切断的。
他浑身一颤,想起了一个关于李白的传说。
翰林院待诏之时,曾醉酒削断御赐宝剑。
原来……传闻是真的。
这两人,一个妖人,一个剑仙?!
19.公主驾到!我这小命,不会要交代了吧?
林安之双脚离地,整个人就像个被李白提溜起来的物件,在无数大理寺官差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被大摇大摆地带出了那座人间炼狱。
阳光穿过朱雀大街两侧高大的槐树,洒落斑驳的光影。
街上,车水马龙。
人声鼎沸。
来自各国的商旅,衣着华丽的仕女,巡街的金吾卫,共同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盛世画卷。
林安之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我靠!
我靠靠靠!
这他妈是公然劫狱啊!
一个翰林学士,正五品的文官,当着大理寺二把手的面,把一个“重犯”给捞出来了?
这大唐的王法是打印出来贴墙上当壁纸的吗?
李白这哥们是开了锁血挂还是带了复活甲?
太嚣张了!
这在我们那儿,妥妥的“暴力抗法,妨碍公务”,加急套餐,刑期直接翻倍。
“安之小友,莫慌。”
李白醉眼迷离,随手将他放下,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畅快的酒嗝。
“所谓法理,困得住凡夫,却锁不住‘势’。”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车水马龙之间,身形飘忽,却总能于毫厘之间避开车马行人,仿佛整条大街的脉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身具‘破局之势’,如九天风雷,一旦引动,凡俗的枷锁,自然闻声即碎。”
“势?”
林安之饿得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哪有心思跟他探讨玄学。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敷衍道:“啥势啊?不就是抢占有利地形的趋势吗?”
“东市的西门,人流量大,得趁着早市赶紧伸手。”
“西市的波斯邸,胡商有钱,得趁着他们刚做完买卖心情好赶紧凑过去。”
“人多就上,人少就挪窝,这不就是趋势吗?”
这是一套源自他穿越后,用血和泪总结出来的《乞丐生存基本法》。
然而,这番朴素到掉渣的“丐帮哲学”,落入李白耳中,却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
他停下脚步,抚掌大笑,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妙啊!妙哉!”
“‘人多则上,人少则挪’!此言道尽了天下大势的起落流转。”
“安之小友,你竟能将如此高深的‘破局之法’,融于市井乞讨之间,大隐隐于市,高,实在是高明啊!”
李白看着林安之的眼神,愈发觉得他的思想和道家理法十分相似。
林安之:“……”
大哥,我就是想多要点饭,你这阅读理解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走!”
李白兴致高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刚从那晦气地方出来,太白带你去个好去处,洗洗霉气。同游曲江池,如何?”
“芙蓉园新出了一道‘浑羊殁忽’,是将整只肥羊掏空内脏,填入香料与赤小豆,缝合后以文火慢烤,烤至肉酥骨烂,再浇上蜜汁……”
“啧啧,乃人间至味!”
“浑羊殁忽”四个字,如惊雷灌耳,直接把林安之的魂儿给勾走了。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那烤羊肉的焦香,看到了那流淌的蜜汁,不争气的口水从嘴角奔涌而出。
“去!必须去!”
林安之满口答应,把什么大理寺、魏琛、杀人案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
曲江池畔,芙蓉园外。
画舫如织,碧波荡漾。
穿着各色绮罗的王孙公子、大家闺秀们,或临水赋诗,或嬉笑泛舟,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奢靡而又风雅的气息。
林安之看着眼前这片富贵乡,感觉自己这一身破烂,跟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格格不入。
他刚要感慨,那道熟悉的、如同死神倒计时的系统音,又准时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新的兼职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皇家龙鲤饲养员】
【任务内容:于芙蓉园后厨收集菜根鱼骨,投喂紫云楼下第三座汉白玉石灯旁的赤金龙鲤。】
【任务奖励:300文钱,‘水性精通’一刻钟体验卡。】
【任务失败:此后三日,每晚入睡,都将体验溺水窒息之噩梦。】
林安之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
溺水窒息的噩梦?!
艹!
这比变蘑菇还狠!这是要让他提前体验一下死后的待遇吗?!
一股凉气直冲天头顶,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猛地转头,对着正要迈入芙蓉园的李白,挤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沉声道:“太白兄,且慢!”
李白闻言回头,目露询问。
林安之负手而立,故作高深地指着面前的曲江池:“此地龙鲤,乃皇家贵气所钟,灵性非凡。”
“然仙气过盛,阳气太旺,反为不美。”
“需以我这等凡尘之中,最污浊、最卑贱的‘红尘气’,与之调和,方可阴阳相济,保龙脉安泰。”
李白听完,先是一愣,随即那张俊朗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他没有多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默许了林安之一切“荒唐”的行为。
林安之心里松了口气,转身就往芙蓉园的后厨方向溜去。
后厨重地,油烟冲天。
几个膀大腰圆的厨役,正挥汗如雨。
林安之刚凑到门口,一个管事模样的胖厨子就看到了他,脸上立刻堆满了嫌恶。
“去去去!哪来的臭乞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脏了贵人的吃食,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林安之忍气吞声,陪着笑脸:“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我不要吃的,就要点你们不要的菜根鱼骨头,有点用处。”
“滚!再不滚我叫人打断你的腿!”胖厨子抄起一根擀面杖,就要赶人。
林安之没办法,只能把李白搬了出来:“是翰林院的李学士,让我来办点事的。”
“李学士?”胖厨子一愣,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就在这时,李白悠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王厨头,多年不见,你这手‘浑羊殁忽’的功夫,可曾退步?”
胖厨子一见李白,那张肥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最终,林安之在胖厨子鄙夷又困惑的目光中,得到了一小桶馊臭的残羹剩饭。
他提着木桶,在无数王孙公子鄙夷、厌恶的目光中,艰难地穿过人群,来到了紫云楼下。
他找到了系统指定的那第三座汉白玉石灯。
石灯下,一条足有三尺长、通体赤金的巨大鲤鱼,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它正焦躁不安地来回游动,时不时用它那硕大的头颅,狠狠地撞击着石灯的水下底座,发出一阵阵“砰砰”的闷响。
“这鱼……吃错药了?”
林安之嘀咕着,正准备投喂。
突然,他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是否立刻激活“水性精通(一刻钟)”体验卡?】
林安之愣了一下。
随即,他感觉自己与周围的水流仿佛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他能“感觉”到,那石灯下方的水域里,有一股极不正常的暗流涡旋。
妈的,拼了!
为了不体验溺水的噩梦,林安之心一横。
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他将木桶往地上一扔,“扑通”一声,整个人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有人跳湖了!”
“是个乞丐!疯了吧!”
岸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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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大乱。
冰冷的池水瞬间包裹了他。但下一秒,刺骨的寒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仿佛这池水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林安之屏住呼吸,潜到石灯底座,顺着那股异常的涡旋摸索,迅速靠近了那条赤金巨鲤。
就在他将残羹剩饭倒向鲤鱼的瞬间,为稳住身形,他下意识伸手在石灯底座上一撑,竟摸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活动石块。
“诶?”
他好奇地用力一推,石块后方竟是一个暗格。探头一望,林安之在暗格中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就在此时,一艘装饰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的巨大画舫,悄无声息地靠了岸。
船头,一名身穿华美宫装,头戴金钗凤冠的绝色女子,正凭栏而立,气质高贵,神情清冷。
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高阳公主。
她身旁,一名眼尖的宫女,在看到林安之从水里捞出的那个油布包时,顿时脸色大变,凑到公主耳边急声说了几句。
“大胆贼人!”一名站在公主身后,面容阴柔,面白无须的宦官,厉声呵斥。
他脚尖在船舷上一点,身形如鬼魅般跃起,竟是直接从画舫上扑了下来。五指成爪,撕裂空气,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直扑林安之的咽喉。
“竟敢盗窃公主之物!拿下!”
那宦官身手之高,远超常人,眨眼已到近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影,无声无息地横亘在林安之身前。
是李白。
他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甚至没有转身,只是将手中的酒葫芦轻轻一晃。
一股醇厚如陈年佳酿的酒意化作一道无形的壁障,瞬间将那宦官的利爪定在半空,再难寸进。
李白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对着画舫上的高阳公主,遥遥一揖,朗声道:
“公主殿下,此非盗窃,乃‘龙鲤献宝,天赐有缘’。此物既由天定,何不一观再定其归属?”
高阳公主清冷的目光扫过李白,又落在林安之身上,最终,挥了挥手。
那宦官如蒙大赦,借力飘然后退,脸上惊惧之色一闪而过。
油布包被呈了上去,当众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薄薄的桑皮纸。
纸上,用朱砂画着一幅极其抽象,甚至有些可笑的图画:
一个倾斜得快要倒塌的钱堆,旁边立着一把生了锈的、歪歪扭扭的秤。而秤砣的位置,画的却是一块盐巴。
所有人都看不懂这鬼画符是什么意思。
我靠!
这不就是我们公司财务部给老板做的KPI报告吗?
盐、铁、钱,不就是盐铁司吗?
这账目倾斜,秤都锈了,摆明了是做假账,烂到根了。
太形象了!
林安之却脑中灵光一闪,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就是说……盐铁司的账本,分量不对,早就生锈腐坏,烂掉了吗?”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画舫之上,高阳公主那张宛如冰雪雕琢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就在林安之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冰冷刺骨的恶意,如针尖般扎向他的后心。
与此同时,李白那双醉眼,也骤然清明了一瞬,他捕捉到了公主眼底那抹一闪即逝的杀机,心中猛地一沉。
这根本不是什么画纸,而是一张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催命符。
也就在这时,林安之的脑海中,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叮!宿主发现重要证物,被动技能‘察言观色’已自动升级!】
【新技能:谎言甄别(初级)】
【效果:可模糊感知到针对宿主的、带有强烈恶意的直接谎言或杀机。】
20.疯丐登神,一言惊长安
就在林安之脱口而出“盐铁司烂掉了”的瞬间。
他脑海中,“谎言甄别”的技能如同被巨神擂响的战鼓,轰然鸣动。
没有谎言。
只有一股凝如实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意。
那杀意,来自画舫。
像一条蛰伏于幽冥深渊的毒蟒,无声无息地破水而出,瞬间缠住了他的喉咙,将空气一寸寸挤压干净。
林安之的血液刹那间凉透四肢百骸。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卧槽!”
企业咨询的尽头是夺命追杀?!
我就给甲方爸爸指出了个核心病灶,就要被当场“物理优化”?!
连个N+1的体面都不给吗?!
大唐的职场,卷到需要用命来填了吗!
公主殿下!
微臣错了!
微臣这就给您手写一份万字检讨,再附送一套三百页的彩虹屁PPT!
窒息感越来越强。
就在林安之眼冒金星,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去见穿越大神时。
李白动了。
他手中那只紫砂酒葫芦,微不可查地倾斜了半分。
他的人,看似随意地向前挪了半步,身形却如鬼魅,不差分毫地挡在了林安之与那道杀意之间。
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来自深渊的窥伺,彻底隔绝。
李白甚至没回头看画舫一眼。
他只是望着满场惊骇的众人,抚掌,朗声大笑。
笑声穿云裂石,激荡在整个曲江池上空。
“众人皆醒我独醉,疯言惊却池中龙!”
他高声吟诵,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魔力,直抵人心。
“诸位看错了!”
“此非断案,亦非揭发!”
“此乃天人感应,是为‘警世之言’也!”
一锤定音!
李白只用一句话,就将林安之那句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大实话”,从凡俗的“告密”,直接拔高到了近乎天启的“神谕”!
林安之瞬间惊醒!
求生欲如火山般喷发!
他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那是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烂、眼神里写满了惊恐与癫狂的疯子。
对!
疯子!
福至心灵,他猛地从那宦官手中夺过自己的鬼画符,高高举过头顶。
他时而仰天长啸,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嘶力竭。
时而又俯身对池,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悲怆莫名。
口中更是念念有词,疯疯癫癫地嘶吼: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斗转星移,天道不公!”
“秤已不平,焉能量心?盐若无味,何以济人?!”
他将前世碎片化的古文、地理知识和从地摊文学看来的谶语胡乱糅合,彻底代入了一个勘破天机、走火入魔的疯癫道士角色。
这番出神入化的表演,直接将在场所有人看傻了。
有李白这位“权威认证”在前,一个“疯癫藏道,一言警世”的“在野奇人”形象,在众人心中迅速成型,并开始疯狂美化。
一些长安文人骚客,已经激动得面色潮红,交头接耳,显然在酝酿着足以流传后世的诗篇。
画舫之上。
高阳公主眸中的杀机,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浓厚兴致。
一个足够有趣的玩具,可比一具冰冷的尸体,有价值多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
“此丐,有趣。”
“赏。”
她身旁那名阴柔宦官心领神会,手腕轻抖。
一枚厚重的金饼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它没有飞向林安之。
而是“噗通”一声,精准无误地落入他身旁的池水里,只溅起一小圈涟漪,便迅速沉入漆黑的池底。
这是赏赐。
是羞辱。
更是试探。
金饼沉没的瞬间,林安之的系统提示音,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
【紧急兼职任务:皇家赏赐打捞员!】
【任务内容:打捞高阳公主赏赐的金饼。】
【任务奖励:500文钱,劣质鱼鳔一个(可在水中短暂闭气)。】
【任务失败:此后三日,汝每次饮水,皆会品尝到曲江池底百年淤泥与鱼虾腐尸混合发酵的浓郁滋味。】
林安之:“……”
“淤泥腐尸味儿”这几个字,像一道九天神雷,轰然劈碎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尊严。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在岸上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猛子,再次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池水!
疯了!
他真的疯了!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水里疯狂扑腾,手脚并用,朝着金饼沉没的方向胡乱摸索。
这一幕,彻底坐实了他“喜怒无常、勘破凡尘”的疯癫人设。
李白见状,对着那些已经呆若木鸡的王孙公子们,摇头,长叹。
“唉!”
“安之小友,视金钱如粪土,叹我辈俗人不能解其意啊!”
“此举,非为捞金,乃是以这凡尘池水,洗尽黄金俗气,方可领受这份‘天启之赏’!”
“此等勘破虚妄的境界,我辈不及也!”
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顿悟之色。
他们再看向池中那个拼命扑腾的身影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高山仰止的敬畏。
“噗——”
林安之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牙关都在打颤,总算在滑腻的淤泥里,摸到了那块冰冷、坚硬、带着一丝神圣光辉的金饼。
他刚一出水。
李白便一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水里直接提了出来,而后转身,对着众人朗声道:
“尘缘已了,俗物已净,我等告辞!”
话音未落,他便拉着还在滴水、瑟瑟发抖的林安之,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池被搅浑的涟漪,和一则注定要以光速传遍长安城的奇闻。
……
远离了曲江池的喧嚣。
李白脸上的醉意和狂态尽数散去,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将酒葫芦递到林安之嘴边。
“安之小友,喝口酒,暖暖身子。”
“你可知,你今日一言,捅破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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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忌惮。
“画中之‘盐’,非盘中之盐,乃国之‘咽喉’。”
“盐铁司的背后,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林安之的牙齿还在疯狂打颤,他一手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金饼,一手接过酒葫芦,对着嘴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如火线般滚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
安禄山?
那个造反的死胖子?
关我屁事!
他此刻心里想的全是:
这一块金饼,起码得有二两重吧?
能换几千个铜板?
够不够在西市盘个铺面,开个早点摊,卖豆浆油条胡辣汤?
大诗人的家国天下,与理科生的柴米油盐,在此刻,形成了鸡同鸭讲的鲜明对比。
就在此时。
系统面板再次亮起。
【常规任务已发布:国子监旧书处理员】
【任务内容:协助国子监的书吏,将监内废弃的旧竹简、纸张文稿,搬运至城西“高氏造纸坊”进行回收处理。】
【奖励:150文,麻布手套一副。】
林安之大喜过望。
苍天有眼!
终于来了个干净体面的活儿!
不用掏粪,不用倒夜香,不用钻狗洞了!
他立刻对李白说:“太白兄,不聊了,我得去国子监‘上班’了。”
李白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国子监?
高氏造纸坊?!
他脑中无数线索如电光石火般串联,瞬间炸开!
长安城最大的造纸商,高氏,其幕后东家,正是高阳公主的母族——已故申国公高士廉一脉!
盐铁司是公主的钱袋子。
高氏,便是公主的根基之一!
这个疯丐,先是一言戳破了公主的钱袋子,现在,又毫不犹豫地要去动她的根基!
这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而林安之,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竟因为一个“干净体面”的理由,毫不犹豫,坦然赴约!
“好一个单刀赴会!好一个直捣黄龙!”
李白看着林安之那因为一个“干净活”而兴奋不已,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眼神,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他只觉得那不是兴奋,而是面对滔天权势,也敢于挥剑的豪情与胆魄!
“安之小友放心!”
李白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眼神无比郑重。
“此行,太白为你护法!”
……
与此同时,曲江池画舫。
阴柔宦官悄然回到船舱,对高阳公主低声禀报。
“殿下,那个疯丐,接了国子监的活,要去高氏造纸坊。”
高阳公主正捻起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
“啪。”
棋子落下,截断黑子大龙。
她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愈发冰冷。
“传话给阿史那将军,就说本宫送了他一个有趣的‘信使’。”
“另外,派人盯紧大理寺那个叫魏琛的。”
她抬起眼,眸光幽深,仿佛在欣赏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蛛网。
“我倒要看看,这颗有趣的棋子,到底有多少只手,想伸过来……一起下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