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都是波本的错》
1. 大提琴手
荒川澪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充满了戏剧效果,譬如此刻任务目标死在面前,而她却还没动手。
对面的小胡子侦探抬起手臂,指尖对准她的脸,自信满满地开口:“凶手一定就是你吧!荒川小姐!”
这场景让她不禁想起电车上站斜前方的大叔手机屏幕里播放的狗血连续剧:职场新人被诬陷有苦难言。
添乱的同事不仅一脚踹翻她的饭碗,还反手拾起一口黑锅对着她的天灵盖猛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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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前,松本制药三十周年酒会。
一名留有小胡子的男性站在宴会厅门口,眯眼斜视身后的金发青年:“你这家伙回去得感谢小兰,要不是她学校社团临时有事,邀请函可落不到你手上。”又低头瞪一眼站在青年身边的小男孩,“还有这个非要跟来的小鬼,你看好他,免得又到处闯祸。”
“谢谢小兰小姐的馈赠,也感谢毛利老师肯带我来。”金发青年笑着开口,他将邀请函递给门口的服务生,又弯下腰看着男孩,“我会好好照顾柯南的,一会毛利老师可以尽情享受夜晚,对吧柯南?”
我哪有到处闯祸,江户川柯南心想,被镜片遮住的眼睛秒变半月眼,嘴上却乖乖应答:“嗯!我会听安室哥哥话的!”
“这还差不多。”得到承诺,毛利小五郎满意地点点头,转头手舞足蹈地扑向会场中央。
“啊!美妙的夜晚开始了!美食!美酒!美人!”
目送毛利小五郎离去,江户川柯南伸手拉拉金发青年的西装下摆:“呐,安室哥哥。”
“嗯?”金发青年配合地蹲下身,“有什么事吗柯南?”
“你今天跟过来,是公安有什么行动吗?还是组织那边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金发青年反问道。他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认真且耐心地对上江户川柯南写满好奇的目光,“难道我不能只是单纯地过来参加宴会吗?”
江户川柯南显然不相信:“你明明是因为在波洛咖啡厅听到了小兰姐姐和圆子的谈话,知道她今晚不能出席宴会,才故意上楼试探叔叔表示自己可以代替她去的吧。刚刚我还看到你临时向小梓小姐请假,这种话骗骗小孩就算了,骗不了我的。”
金发青年含笑听完男孩的一番“骗小孩论”,无奈地摊开双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又接着道:“但也不完全正确。”
“我得到的情报表示松本制药虽是三十年的老牌企业,但背景并非完全清白,可能涉及到某些违法实验以及相关药物进出口。今日松本社长亲临会场,是各方打探消息的好时机,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还是谨慎些较为稳妥,两人心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边观察宴会厅中的人,准备找出形迹可疑的人员,出乎意料的是所有宾客皆神情自然,看上去只是在参加一场普通的酒会。
直到一名左手提花篮的年轻女子踏进宴会厅的大门。
江户川柯南瞬间警觉起来,他悄悄扯着身边人的衣袖,低声道:“安室哥哥。”
“嗯,看到了。”
金发青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口,瞬间锁定目标,灰紫色瞳孔完完全全倒映出年轻女子的身影。
金棕色卷发细致地盘在头顶,露出修长的脖颈,纯白缎面抹胸礼服裙,下摆不算太长,随着走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全身上下除左耳上的紫色宝石耳夹外没有任何配饰,左手提着一篮红玫瑰,衬得肤色白皙。
花篮会有问题吗?金发青年心想。赴宴的女宾们大多携带小巧精致的手拿包,提着花篮进来说明此人并非宾客,如果作为布置宴会厅的工作人员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穿着过于华丽了......
他看着女子目不斜视地走向舞台,将花篮放在舞台一侧的大理石摆台上,紧接着与角落里的钢琴师打了个招呼,最后走到三角钢琴前坐下,从琴盒里缓缓取出自己的乐器。
“原来是大提琴手。”金发青年低喃。
宾客不断从他面前经过,交织的人影短暂模糊了视线,再回神时女子已经架好了琴。
感觉被注视,荒川澪抬起头,恰好撞进一双灰紫色的眼眸。
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浅金色的短发上,泛着温暖的光泽,让她想起了流动的蜂蜜。小麦色的皮肤包裹在裁剪精细米白色西装内,领带夹上点缀着一颗小小的蓝色钻石。
金发黑皮,是混血吗?
不过荒川澪并不在意,无论怎样都与她无关,短暂的视线交汇后她垂眸,指尖将鬓边落下的发丝勾至耳后,开始调试琴弦。
不远处毛利小五郎正倾身与松本制药的社长松本正幸攀谈,不知松本正幸说了什么,惹得他频频发出爽朗的笑声。
江户川柯南和金发青年在走向毛利小五郎的过程中看见松本正幸朝着大门招手,门口一名穿深绿西装的年轻男子见状快步行至他身边。松本正幸拍拍年轻男子的肩,又对毛利小五郎说了些什么。
整点的钟声响起,松本正幸作别,走向舞台。
金发青年刚走到毛利小五郎身边,就听见年轻男子问道:“这位是?”
“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弟子安室透,他目前跟随我学习推理。”毛利小五郎拍拍金发青年,“安室,这位是松本社长的侄子松本源先生,他近期发表的文章荣获化学界知名奖项呢。”
“久仰大名,松本先生。”安室透礼貌地伸出手。
松本源伸手回握,道:“没想到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弟子也是一位青年才俊呢。”说完他低头看向安室透腿边的小男孩,“这位小朋友是?”
“他呀!”毛利小五郎一把拎起江户川柯南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这是寄住在我们家的柯南,都说了这是大人的活动,这小鬼非要跟来,如果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毛利小五郎将江户川柯南扔进安室透怀里,满脸歉意地挠了挠头。
“都是小事。”松本源看着男孩,眼神温和,“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像个小大人呢。”
“啊,叔叔要开始致辞了,我得去找管家安排一些事项,就不陪各位了。”
松本源离开后,安室透将江户川柯南放在地上。
下一秒,松本正幸浑厚沙哑的声音被话筒扩散,回荡在整个宴会厅。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荣幸能与各位相聚于此,共同度过这个隆重的时刻。松本制药自创立初始.....”
“最后,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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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事业如橡树般长青,也祝大家今天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话音落下,乐声响起,乐团演奏着悠扬舒缓的旋律,名流贵族盛装出席,推杯换盏间笑语盈盈。
言毕,松本正幸走下舞台,先是慰问了几个合作伙伴,待到周围的人散去,跟在身后的管家适时递上装有纯净水的酒杯。
他端着酒杯环视会场,被舞台一侧摆台上的红玫瑰吸引住目光,询问过管家,被告知是策展方刚送来的新鲜花材后,他走过去,挑选出其中最美的一支,掐断枝干插在前胸口袋里,而后转身走进人群。
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松本正幸,毕竟作为这场宴会的重要人物,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他们看见松本正幸正与一名药企高管交谈,他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拇指摩挲杯口,谈笑间浅抿一口杯中液体。
角落里钢琴师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翻滚,一曲奏完他停顿片刻后,柔和的前奏再次响起。几个节拍响过,琴弓拉动牵出琴弦沉甸甸的震颤,大提琴低沉浑厚的声音伴随着钢琴明亮的音色,从白裙女子的指尖流淌出来。
如同黄昏浸透古老教堂,夕阳投射光线从彩色玻璃花窗间穿过,留下一地斑驳跳跃的光影,又仿佛孤身走进早已落幕的歌剧院,只余破旧昏黄的吊灯,旋律以光的形态流淌在尘埃里。
安室透下意识扭过头,凝视拉琴的女子,女子此时面容柔和,持弓的手拉出一个缓慢优雅的弧度,滑动摁弦的指尖好像在抚摸昂贵的丝绸。
“这是......”
“是《G弦上的咏叹调》哦。”江户川柯南脱口而出,“不过为什么会在宴会上演奏这首曲子呢?”
安室透点点头,交叉抱臂:“是啊,这首曲子和刚刚演奏的风格都不太一样呢。”他低头看江户川柯南,“不过柯南这么熟悉它,是因为会拉小提琴吗?”
“对啊。”江户川柯南思考着,下意识回答,又突然反应过来安室透的话,连忙摇头摆手,“不是啦,只是之前经常听新一哥哥拉而已!”
“这样啊。”安室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乐曲即将奏至尾声,会场灯光却骤然熄灭,宴会厅霎时漆黑一片。钢琴声戛然而止,大提琴却平稳地拉完了最后一个节拍。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安保人员本想靠近开关打开应急照明灯,却被人群推搡着一同朝门口涌,他举起双臂高喊:“不要慌!不要慌!我们有断电应急措施的!别推我......哎!!”
黑暗中一声惨叫乍然响起,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突发状况使安室透神色一凛,他下意识朝声源望去。
灯光恰在此刻点亮,顷刻亮起的刺眼光芒使刚适应黑暗环境的人们眯起眼,再睁眼,又是几声刺耳的尖叫。
不好。安室透猛地转身,身旁的江户川柯南已快他一步冲向舞台。
舞台前方水晶灯下,身穿酒红色西装的松本制药社长松本正幸侧身倒在鲜红的地毯上,他的身体蜷缩成弓形,双眼突出,面目狰狞。右手边是倒地的玻璃杯,杯中液体倾洒在地毯洇出一块深红的图案。他身后站着深绿西装的年轻男子,正高高举起手臂。
手中,紧握一把锋利的刀。
2. 荒诞主义
悬在空中的尖锐刀具分寸未落,年轻男子只觉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一阵尖锐的刺痛自腕间蔓延至小臂,紧接着他整个身体腾起,在空中翻过一圈,等意识回笼时已经平躺在地,面部朝上。
小胡子侦探紧扣他的手腕俯视他,眼中盛满愠怒。
“在我毛利小五郎面前杀人?想都别想!”
“安室!松本社长怎么样了?”
安室透沉默地收回搭在松本正幸颈部的手,与江户川柯南对视一眼,摇摇头:“已经没有脉搏了。”
“麻烦毛利老师看好会场里的人,我先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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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社长18时50分左右进入宴会厅,先是与毛利老师打过招呼,中途喊来他的侄子松本源先生。19时宴会厅钟声响起,他准时上台发表致辞,发言完毕便一直在舞台附近徘徊。宴会厅的灯是19时30分左右熄灭的,大约三分钟后再次亮起,此时他已经倒地身亡了。”
“事情就是这样。”
安室透回忆着案发时的场景,他面前浅褐色西装的警察执笔在小本子上飞快记录。
另一名穿卡其色风衣,头戴帽子,体型矮胖的警官蹲在死者身边,他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的警部目暮十三。
目暮十三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说道:“鉴识报告显示被害人松本正幸死于乌头.碱中毒造成的心律失常,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导致呼吸衰竭。不过死者使用过的酒杯上检测出的成分除了乌头.碱,还有少量氰.化物。以及死者拇指上也同样检测出了这两种成分,含量相当。”
居然是乌头.碱,安室透目光扫过地面。灯亮起的第一时间他和江户川柯南便确认了死者状态,面部肌肉僵硬,瞳孔扩张,很明显是中毒,毛利小五郎也检查过死者口腔,表示没有闻到苦杏仁味,但鉴识报告里却仍存在氰.化物,这是怎么回事?
“照这样看,死者很有可能是触碰过涂抹了毒药的物件。”目暮十三继续分析,他站起身,“按照目击者的描述,死者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分别是死者的侄子松本源先生,管家高岛泉先生,宴会主持人山崎悠斗先生。那么请大家分别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话音刚落,只听见他身后的小胡子侦探冷哼一声,“不用问了,凶手就是你!”他一个扭头,指向深绿西装的年轻男子,“松本先生!”
被指到的松本源呆滞半晌,而后缓缓瞪大双眼,几秒后他惊恐地大喊:“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他呼吸急促,求助式地望向众人,“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虽然我拿着刀,但是灯亮时叔叔已经倒在地上了啊!”
毛利小五郎走到他面前,扫了一眼他的西装外套:“不要狡辩了,你这种看起来作案失败的往往都是真凶,恐怕刀是你设计的障眼法吧。你知道这种酒会松本社长肯定会向别人介绍你,为了凸显叔侄间的和谐关系,他会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比如拍拍你的肩,预料到这一点,你提前将乌头.碱涂抹在自己的西装外套上,作为侄子,恰好也知道松本社长有喝酒前用拇指摩挲杯口的习惯,这样毒药就能被巧妙地涂抹在杯口。”
不远处荒川澪面无表情地看着仰天大笑的毛利小五郎,目光扫过一脸呆滞的''凶手''松本源,最后落在毛利小五郎身边沉思的一大一小身上。
糊涂侦探,这是她给毛利小五郎的标签。
当然不排除表演成分,如果是故意伪装成这样,那么此人应具有相当高明的演技。
数十分钟后,检验结果显示,松本源的外套上无任何毒药成分,毛利小五郎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推理错了?”
江户川柯南一脸鄙视:大叔莫名其妙的推理简直可以作为荒诞文学作家的灵感来源,不过也感谢他快速排除嫌疑人之一。
这样想着,余光瞥见舞台旁的花篮,江户川柯南灵光一闪,迈着小腿登登登跑到舞台旁,踮起脚去够装饰台上的一篮玫瑰。
毛利小五郎见状连忙跟过去,提起他的衣领训斥:“臭小鬼,别随便碰现场的证物啊!”
“啊咧咧!”悬在空中的江户川柯南指着玫瑰,扭头看毛利小五郎,“叔叔你看,这篮花,”又指了指远处死者的西装口袋,“和松本社长口袋里的花好像是一样的诶!”
虽然松本源的嫌疑暂时被排除,但是方才提着花篮入场的女子也较为可疑,不能放弃任何可能作为证据的线索,只能先将她划入嫌疑人的范畴了。
闻言,毛利小五郎果然眯着眼凑近看花篮,“唔......确实一样,都是红玫瑰呢。”
“咦?花瓣上好像有一些白色粉末。”
“是松香哦,叔叔。”江户川柯南蹬腿,示意毛利小五郎将他放下来。
“松香?”毛利小五郎摸着小胡子,又返回死者身边蹲下身,低头凑近观察死者胸前口袋里的玫瑰,“这朵花上也有白色粉末,难道说这是松本社长从舞台旁的花篮里拿的吗?”他回头看目暮十三,“目暮警官,关于这朵花有检验的结果吗?”
目暮十三扭头示意身旁浅褐色西装的警察:“高木,你给毛利老弟说说。”
高木涉快速翻动手中的一叠纸,说:“鉴识报告显示,死者口袋里的玫瑰,花瓣上的白色粉末成分为松香,花枝上检测出过量乌头.碱,与死者拇指以及杯口的成分吻合。”
只有乌头.碱?安室透神色微动。
“凶手难道是通过玫瑰花来实现毒物转移的吗?舞台旁的花篮上面也有松香。”毛利小五郎说道,“松本社长趁宴会间隙主动走到花篮前,拿走一朵花,一定是有人预先知道才会将花篮放在那的吧,究竟是谁放的呢?”
“花篮是荒川小姐提进来的。”
人群外层,站在松本源身后的红色西装男子突然开口,清朗的声线一下子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众人纷纷回头。
目暮警官侧过头看高木涉:“高木,这位是?”
“我叫山崎悠斗,是这场宴会的主持人。”
也是致辞结束后给松本正幸递过名片的嫌疑人之一,不过鉴识报告显示两人直接接触过的名片并没有检测出毒药成分。
“酒会开始前,我看见荒川小姐提着一篮花走进来,由于客户方并没有要求会场用鲜花布置,所以我特别留意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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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山崎悠斗解释道。
他并没有说谎,这点目睹荒川澪进场全过程的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都可以作证。
“那么这位荒川小姐现在在场吗?”毛利小五郎询问,“如果花篮是她准备的,鉴于花枝上的成分与死者有关,那么她应该也有作案嫌疑。”
山崎悠斗转头看向人群另一侧,被点名的荒川澪顶着数道如炬目光穿过层叠人群行至众人前方。
安室透看着缓缓走来的白裙女子,女子耳骨上紫色宝石折射出神秘斑斓的光,高跟鞋踩在覆盖地毯大理石地板上,一声一声,声音低沉,却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荒川澪感受到对面金发青年强烈的视线,只淡漠地扫了他一眼,随后走到人群前方站定。
“山崎先生说得没错,花篮的确是我提进来的。”她悠悠开口,声音清冷,似乎被冠上嫌疑人罪名的并不是她。
“荒川小姐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呢?”沉默许久的安室透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关系,我并不认识他。”荒川澪垂眸,水蓝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事实亦如此,虽然松本正幸是她的任务目标,但是对此人的了解也仅限于提前一天看过他的相关资料,她的主要任务是等酒会结束后潜入松本正幸的房间,拿到松本制药正在进行的实验以及研发某种药品的重要信息。虽然目前看来过程出现了一点问题,但换个角度想,任务目标离奇死亡,阻碍也少了大半。
这是她在日本的第一个任务。
“我是自由演奏者,今天是代替生病的朋友过来为这场酒会伴奏的。”
“这位美丽的小姐,冒昧问一句,您是演奏什么乐器的呢?”毛利小五郎一把推开身边的人,两三步上前凑到荒川澪身边,刚要拉起她的手,就被一道清澈的嗓音打断。
“是大提琴。”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站在两人中间。
毛利小五郎大惊:“什么?大提琴?!”
“玫瑰...松香...大提琴......我明白了!”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倏地抬起头,“凶手一定就是你吧!荒川小姐!”
荒川澪似乎看见他身边金发青年和眼睛男孩的眉尾在轻微地抖动。
“真是抱歉,虽然荒川小姐十分美丽,但我毕竟是一个追求真相的侦探啊!哈哈哈!”毛利小五郎叉腰露出他的招牌吐舌笑,“现在就让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来分析你的作案手法吧!”
“你事先将毒药涂抹在玫瑰花的枝干上,或许是通过一些渠道了解过死者喜欢玫瑰。死者有饮用前用拇指擦拭杯口的习惯,此时毒药通过拇指沾上杯口被喝下去,二十分钟后毒发身亡,证据就是——花篮上的松香粉末!乐团里面有钢琴和大提琴,但只有作为大提琴手的你会使用松香!”
毛利小五郎说完自信且得意地看着荒川澪,他身边高木涉闻言合上笔记。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荒川小姐和我们走一趟了。”
只是还没等他走上前,稚嫩童声和清澈嗓音同时响起。
“荒川小姐不是凶手!”
“她不是凶手。”
3. 最终逆转
戴眼镜的小男孩蹲在死者身边,指着他口袋里的玫瑰花:“松本会长死于乌头.碱与氰.化物的混合毒素,如果荒川小姐是凶手,她要如何保证松本会长一定能拿到那支涂抹过毒药的玫瑰花呢?刚刚高木警官说除却这支,其他花都没有检测出毒药成分。花篮里的花数量这么多,随机拿恰好拿中的概率也太小了。”
聪明的小学生,这是荒川澪给江户川柯南的标签。
男孩说完,他身后的金发青年开口:“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是可以请荒川小姐展示一下你的琴吗?”
荒川澪看着面前金发黑皮的青年,对方灰紫色的眼眸正认真地注视着她。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她想。
“可以。”
她转身走回舞台旁的角落,从琴盒里取出大提琴和琴弓,动作轻柔,连松香也一起捎上。
听完金发青年要求的瞬间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众人也纷纷走到角落围在她周围。
金棕色头发的女子将大提琴侧放在地面上。
这是一把陈旧的琴,虽旧但仍能看出其价值不菲,琴身遍布暗沉斑驳的纹路,却依旧富有光泽,可见琴的主人平时将它保养得很好。
女子放好琴将琴弓和松香递给戴着手套的高木涉。
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分别站在高木涉的左右侧,仔细观察片刻,又双双走到大提琴前蹲下,最后两人相视一眼。
“荒川小姐不是凶手。”安室透起身朝向众人,声音笃定,他看向荒川澪,“荒川小姐,花篮应该也是有人让你拿进来的吧?”
在得到荒川澪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分析:“如果我观察得没错,荒川小姐使用的松香是Latherwood,这个品牌的松香特点是掉粉少,不会有太多粉尘落在琴面上,相对的价格也较为高昂,这点从大提琴的状态和松香的使用情况可以看出来。”
“而花篮上面却有大量松香粉末,颗粒也较为粗砺,仿佛有人为了转移视线故意将松香粉末洒在上面一样。”
“花篮里的松香是Pirastro哦,这种松香使用普遍,价格低廉,是绝大部分弦乐演奏者以及初学者的选择呢。”江户川柯南适时开口。
高木涉惊奇地看江户川柯南:“没想到柯南小小年纪还懂得这种知识啊。”
感受到金棕发女子探究的视线,江户川柯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些都是新一哥哥告诉我的啦!”说完他又补上一句,“新一哥哥从小练习小提琴哦!”
打消过荒川澪的怀疑,江户川柯南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却在想:这个女人似乎并不简单呢。
他拉拉安室透的裤腿,示意后者接着分析。
安室透安抚性摸摸他的头:“柯南说得没错,不过仅仅只是因为松香品牌不同,落下的松香粉末除却量的多少不会有太大差别,但是花篮上松香的明显颗粒较大,我想,凶手应该是没有合适的类似于琴弓这样磨松香的工具,只能用尼龙弦来代替了吧。”
“琴弓的弓毛纤细,磨出来的松香粉质细腻,尼龙线粗且硬,所以磨出来的松香颗粒较大。方才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高岛先生曾经在他们准备气球的时候经过材料室门口,那时已经充好气的气球连同气球线被绑在门外的推车上,现在只需检测一下会场里的气球线,大概就能找到证物了吧。”
“不用检查了,花篮是我拜托荒川小姐拿进来的。”
人群外,管家高岛泉的声音使众人齐齐回头。
高岛泉,48岁,从二十年前便一直担任松本家的管家。
毛利小五郎一拍脑袋,指着高岛泉:“那么毒就是你下的了?差点忘了方才你给松本会长递过酒杯,可以说是最容易下手的一位了,故意让荒川小姐将花篮提进来,是想嫁祸给她吧。但是松本会长有拇指摩挲杯口的习惯,就算你将毒药涂抹在杯口,也不能保证他完全喝下去,如果量不致死反而有暴露的风险......”
“我想高岛先生的本意并不是想杀害松本会长,而是不想让松本先生杀人计划完成吧。”安室透看着沉默的高岛泉。
“你一早发现松本先生有杀害会长的想法,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借宴会厅灯灭掉的间隙制造混乱,再趁乱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杀死会长,或许是因为会长与他单独相处时防备心较强不好下手,他才会选择在人员密集的宴会上。你偶然得知他的计划,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让他成为杀人犯,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你改变了灯熄灭的时间,因为你要保证松本先生动手前会长就已经中毒了,这样他才可以完全洗清嫌疑,同时你还要保证会长拿到玫瑰花,这样也能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荒川小姐身上。”
听完安室透的一番话,松本源呆愣许久,嘴唇嗫嚅:“高岛叔叔......你为什么......”
高岛泉看着他惊愕的面容,放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因为这一次我不想再沉默了。”
他转头看安室透,“这位先生说得没错,花篮只是嫁祸荒川小姐的手段。”他歉意的目光落在面色平静的荒川澪脸上。
“我在杯口涂抹了事先准备好的氰.化物,计算好会长喝下酒的时间熄灯。本来只是想阻止小源动手,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害死了会长......”
高岛泉的叙述使安室透面色一沉。
如果高岛泉所言皆实,那乌头.碱是谁准备的?
鉴识报告显示死者死于乌头.碱与氰.化物混合毒素,杯口和拇指都有两种成分,但是花枝只检测出其中一种,难道松本会长在接触到氰.化物前就已经中毒了吗?
高木涉从高岛泉的西裤口袋里搜出未用完的氰.化物,刚要将他带走,江户川柯南连忙跑到他身前举起双手:“等等等等!高木警官!这位先生身上只有氰.化物吗?”
“是的哦。”高木涉朝他举起证物袋。
“可是......”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清冷的嗓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荒川澪看着与他一样站在人群外,却始终不发一言的主持人山崎悠斗,缓缓开口道:“山崎先生看起来,似乎比方才上台主持前要矮一些呢。”
红色西装的男子身体猛然一震,猝然抬头紧盯着金棕发女子,瞳孔收缩,眼底盛满怨愤。
荒川澪无视他仿佛要将人撕碎的目光,看着人群中的一大一小,金发青年唇角微勾,小男孩的镜片折射出一道光。
看来已经有人明白了。
目暮十三吩咐高木涉将嫌疑人高岛泉带回警视厅,众人即将离开之际,金发青年站上舞台,话筒将他的声音放大,充斥整个宴会厅。
“虽然高岛先生存在犯案事实,但是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什么叫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高岛先生已经承认毒是他下的,凶手除了他还能是谁?”毛利小五郎眯起眼看舞台上的金发青年。
安室透眼尾微挑,在众人目光中弯下腰,好让大家看清他的动作,“毛利老师不用着急,真相稍后就会被揭晓。方才高岛先生准备的玫瑰花作为干扰条件,让荒川小姐成为了嫌疑人之一,而真凶的手法里也巧妙地利用了''干扰条件''这一点。”
“众所周知,大部分演讲舞台会使用双杆话筒架,为了适配不同身高的发言者。双杆话筒架的特点是可调节高度范围较大,如果两个身高相似的人一前一后演讲,那么不用调节话筒,但如果两个身高相差较大的人,那势必会调节杆或者话筒的角度。”
“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上台前穿上鞋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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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筒调节成适合自己身高的高度,再将调节杆角度的旋钮拧紧,毕竟杆很长,死者恰好触碰到毒药的概率随机,会导致计划失败,如果将整个杆上涂满毒药,暴露的风险也会相应增加。”
安室透说着,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长度。
“后一个上台的人发现话筒较高,自然会用手调节话筒架的高度,死者先是触碰过杆,由于旋钮被拧紧一时无法调节成功,为了使演讲不被打断,他下意识且只能选择去触碰话筒,不出意料拇指上沾上了毒药。”
“而想出这个计划并且能成功实施这一点的,只有在会长之前就走上过舞台的主持人山崎先生了吧。”
安室透说完扫了一眼人群中面色阴沉的山崎悠斗:“松本会长身高1.78m,我方才搜索山崎先生工作室的官网,”他举起手机,“发现山崎先生身高恰好也是1.78m。”
“山崎先生,如果不穿鞋垫,外人看来你应当与死者身高相同,就算对你的身高有所怀疑,搜索完资料自然也会打消疑虑不会怀疑话筒架被动过手脚。况且你先前用一张干净的名片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如果不是荒川小姐留意到你的身高,恐怕等到高岛先生被当作凶手带走你就能全身而退了吧。”
“哼。”山崎悠斗冷哼,他眯眼看着舞台上微笑的金发青年,“说得头头是道,差点让我信以为真了,可是证据呢?”
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松,但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悄然紧握。
目暮十三似乎是从细枝末节中悟出安室透的意思,视线瞟向山崎悠斗,他扶了扶帽檐,转头看身旁的高木涉:“我记得方才的鉴识报告显示有两种毒物,而高岛先生表示自己只准备了氰.化物。”
高木涉点点头。
安室透接着开口道:“目暮警官说得没错,理清下毒的先后顺序,就能知道真凶是谁了。玫瑰花枝上的乌头.碱来自话筒上的毒,松本会长本来以为自己足够谨慎,用拇指擦拭过杯口就不会中毒,没想到拇指本身已经沾上了毒。两种毒素混合的剂量加速了他的死亡。”
“确认过松本会长的拇指沾上乌头.碱后,凶手自然会想办法消灭证据,恰好碰上宴会厅灯光熄灭,于是更方便他处理话筒上的毒药,我想他应该是在黑暗中擦拭完话筒,连带着将鞋垫也一起藏在这个会场的某个角落里了吧。我说得对吗?主持人山崎悠斗先生。”
安室透缓缓走下舞台,环视了一圈会场:“事情发生后警方迅速赶来并封锁了会场,你自然没有办法将作案工具带出去。”
很快,在江户川柯南装模作样的惊呼声中,高木涉找到了山崎悠斗藏在红毯下用来清理话筒毒药的红色丝绸,以及甜品台下的鞋垫。
高木涉将证物封存进证物袋的那一刻,山崎悠斗自知事情已然败露,精神恍惚地跪坐在地上,嘴里喃喃:“我没有做错......是他罪有因得......”
之后的审讯中山崎悠斗表示他的杀人动机来源于数年前亲生妹妹死于松本制药进行的试药活动,而管家高岛泉则是因为不小心让松本源知道了二十年前父母车祸死亡的真相——松本正幸想要继承松本制药的野心,担心松本源被仇恨蒙蔽双眼自毁光明前途,同时也是为二十年前袖手旁观的自己赎罪。
最终松本源只因为伤人未遂被定了较轻的罪。
.
荒川凛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浅褐西装的警官表示她只是个被牵连进案子的无辜路人,简单做完笔录便告诉她可以先行离开。
道完谢她走出宴会厅,背着琴穿过长廊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空无一人,荒川澪将琴盒平放在绒布地毯上打开,纤细指尖探进琴盒侧面的夹层。
几分钟后,一道黑影踩着监控死角沿逃生通道朝酒店上层疾行。
4. 自由搏击
夜色如墨,漆黑天幕中只有几颗黯淡的星。
杯户饭店二十层,逃生通道的门“嘎吱”一声响,被推开一条缝,荒川澪从狭窄间隙中钻出来。她身穿纯黑紧身衣,棒球帽将头发遮得严实,背对监控来到松本正幸在酒店的房间前。
由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取证完成后并没有安排警察看守,只在房门口简单拉起一条隔离带。
给荒川澪省了不少麻烦。
将藏有万用门禁卡的袖口贴上感应锁,“滴”的一声,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异响,荒川澪摁下门把手,轻轻将门推开缝隙,猫腰钻进房间。
进入房间后她立即将背部紧贴房门,手指摸上旋钮将门反锁,双眼迅速环视这间宽敞豪华的套房。
她的夜视能力不错,尽管只能通过穿透窗帘的月光来分辨大致布局,但这也足够了。
荒川澪手掌抚过皮质沙发,触感光滑平整,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打开衣柜,丝绸浴袍挂在衣架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床铺干净整洁。
书桌上摊开一摞当日的报纸,烟灰缸里有一个烟头和少量烟灰。
看来松本正幸只是将这间房当作暂时休息的地方,待的时间不长,谨慎的人有很大概率将重要物品随身携带,如果实验药品信息在他身上,那么从他死亡的那一刻起便意味着遗体会被警视厅接管,
无法靠近遗体的荒川澪注定任务失败。
但放在别处的概率绝不为零。
荒川澪搜寻完各个角落,最后将目光放在酒柜旁的保险箱上。输完联络人提供的第三组密码,保险箱门弹开,里头空空如也。
会藏在哪呢?
这时她注意到床头柜、书桌上放着的方形纸巾盒侧面皆平行于桌面边缘,而茶几上的纸巾盒似乎有一点歪斜。
荒川澪毫不犹豫来到茶几前蹲下,手指探进纸巾盒。
几秒后,一枚小巧的U盘躺在她掌心。
她将U盘插在手机底部,用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替换掉里面的内容,最后把U盘塞到帽子里。
刚要起身离开,门口传来响动,走廊里光线自门缝流泻进来,她下意识闪身躲进浴室。
站在浴室门与墙面构筑的三角空间,透过缝隙,她看到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进入房间。
男子穿一件套头纯黑卫衣,露出洁白的衬衫领,头戴棒球帽,口罩遮住大半面容,同她一样,先是细致翻遍整个房间,最后打开保险箱。
保险箱内部情形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荒川澪屏住呼吸,听鞋底与地毯磨出的窸窣声响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脚步声渐渐远去,荒川澪刚轻呼一口气,下一秒男子刻意压低嗓音的声线传入她耳中。
“不出来打个招呼吗?这位......不请自来的神秘客人?”
“!”
不好!被发现了!
荒川澪抬腿对着门就是一下,男子反应也很快,立马将鞋卡进门缝,手掌反握住门板一个使劲,侧身就势钻进浴室,还随手将门锁上。
看来不能从正门离开了,荒川澪想,手撑洗漱台飞身而起,高抬腿朝男子头部扫去。男子头肩后倾躲过这下攻击,下一秒凌厉的掌风朝他面部袭来,他举侧臂格挡,对方指尖停留在离他瞳孔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四指并拢,拇指微曲。
标指,截拳道。
男子瞳孔骤缩。
惊诧于男子竟能架得住她的掌法,荒川澪心中警铃大作,刚抬起小臂接下男子迎面而来的拳头,紧接着她看见对方屈身,长腿结实有力贴地扫向她的脚踝。
迫不得已她只能再次借助洗漱台跃起。
两人在浴室内打得有来有回。
荒川澪应付着男子的攻击,大脑也未停止思考如何脱身,浴室门被锁住,且对方一直有意防备她从那里离开。
男女天生存在体力差异,对方身形高大,格斗技术在她之上。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月光落进浴室,倾洒在铺满瓷砖的地面,以及男子的帽檐。
光?
荒川澪余光瞥见几步外的窗户。
这样,只要稍微露出破绽。
玻璃镜面将光折射进她眼底,使她有片刻晃神。
男子感受到她微滞的动作,格挡的手腕顷刻翻转,握住她的小腿朝自己身前扯。
一个旋转,荒川澪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抓住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整个身体背对男子被按在浴室墙面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现在在你身上吧?”
男子低头贴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并不想冒犯你,所以,自己主动拿出来吧。”
荒川澪看着对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方才被抓住时交手的短短几秒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摸了一遍。
这年头出个任务还有被揩油的风险,人心险恶,组织高低得给她多拨一笔精神损失费。
男子说完不待她回答,转而将手伸向她的帽子。
“哼。”荒川澪冷哼一声,“想要吗?”
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帽檐之际。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荒川澪倏然下蹲,被锁在背后的双臂高高举起,她借男子紧抓她手腕的力度踩着墙面两三步一个后空翻稳当地骑在男子肩上,手肘折成出角度卡在男子颈部。
“!”男子猝不及防被拿捏住命门,心中惊骇。
好快的速度。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从对方说完到锁喉间隔不到一秒。
门外走廊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荒川澪眯眼,低头凑近男子,问他:“公安的?”
居然还有增援。
不等他回答,荒川澪松开手肘,摁住他的脑袋一脚蹬在他的腰部,一条腿绕过后肩跳了下来。
男子被惯性甩到墙边几步趔趄,再抬头时只见对方犹如一道漆黑的离弦箭,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巨响消失在窗外。
这可是二十楼!
男子飞速冲到窗边探头向下望,百米长的钩索恰被收回。
浴室门被猛地踹开,眉毛奇怪的眼镜公安快步走到男子身边,担忧地问:“没事吧降谷先生?方才收到您的消息后我立马带人赶来,”他看着满地碎玻璃,似乎有些懊恼,“不过好像还是让人逃走了。”
男子摇摇头,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头浅金发,他理了理被帽子压塌的头顶:“警视厅那边传来消息,松本正幸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看来那份资料就在方才那个人身上。”
“风见,你现在立刻带人排查从杯户饭店离开的车辆,尤其是身高约为165m、身形纤细的女性。”
“是,降谷先生。”
.
荒川澪走出杯户饭店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夜晚的风有些凉,方才在休息室她将纯黑紧身衣的抽绳解开,翻个面,便成了一件浅紫色的宽松外套,现在正好穿上。
背上的琴盒也可以为她遮一点风。
与钢琴师道完别,她看一眼时间,从现在开始走到地铁站恰好能赶上最后一班电车。
“咦,荒川姐姐也还没有离开吗?”
一道童声自身后传来,她回头,宴会厅里的破案三人组并排站在饭店门口看她。
糊涂侦探,金发青年,聪明小孩。
“我记得荒川小姐的笔录很快做完了,留到现在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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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青年微笑地看着她,灰紫色瞳孔盛满细碎的光,眼尾微微下垂,配上温柔磁性的声线,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无害,让人无端忽略掉他言语中的探究。
好像小狗。
荒川澪将目光从他含笑的双眼移到有些褶皱的衬衫领,缓缓开口:“酒会本身是高岛先生亲自与会场负责人对接的,现在前者被带走,只能先越过他联系松本制药的财务结清尾款,我们这种没有工作室的自由演奏者,酬金留到最后才发放。”
俗称干完活等工资。
“原来是这样。”小男孩仰起头,“那荒川姐姐现在站在门口,是在等回家的出租车吗?我们住在米花町,如果顺路可以让安室哥哥捎你一程,女孩子深夜独自一人在外不太安全呢,对吧安室哥哥?”
“是的呢,”金发青年接过话茬,“荒川小姐住哪个方向?”
荒川澪抬起手腕看过时间,礼貌道:“还是不麻烦这位先生了,我住古桥,与米花町正好是反方向呢。”
“我先走了,不然会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感谢各位的好意,就此别过。”
安室透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直到江户川柯南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
白色RX7行驶在空旷的街道,江户川柯南坐副驾摆弄手机,毛利小五郎躺在后座呼呼大睡。
安室透单手握方向盘,回想起风见裕也发来的消息:排查过所有车辆暂未发现可疑人员。
想必此人就是组织派来窃取信息的新成员吧,据说刚从英国调来日本。
身手挺不错的。
只不过从二十楼一跃而下离开杯户饭店,要如何快速躲过警视厅搜查?
而且......
为什么发现他是公安后却没有选择灭口,反倒放他一马?
脑海中种种疑问如一团乱麻,连带着方才在杯户饭店门口遇到荒川澪时也让敏锐的他觉察到一丝怪异,但女子面对他的询问回答得滴水不漏。
究竟哪里有问题呢?
与宴会厅里如出一辙的金棕色卷发、缎面白裙、高跟鞋、琴盒,因为天凉穿上的浅紫色外套。
这并不奇怪,许多赴宴的人在酒会结束离开时都会在礼服外再披上一层。
浅紫色外套......紫色......
仿佛一阵细密的电流骤然穿过大脑,安室透回忆起荒川澪转身离开时的模样,左耳莹白,没有任何装饰。
紫色宝石耳夹不见了!
正当他怀疑着荒川澪的真实身份,手机屏幕也在此刻亮起,左手解锁点开邮件,浏览完内容他勾起唇角。
看来明晚就可以验证他的猜想了。
.
空荡荡的电车,荒川澪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琴盒斜靠在她腿边。
除了机械女声播报的到站提醒,只有对面大叔手机外放的狗血连续剧配音在车厢内回响。
职场新人沉冤昭雪,原来一切都是误会,添乱的同事含泪道歉,给予她完全信任的同期凭借细枝末节还原事情的真相,一番波折两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重获自信的女主也就势拿下新的工作任务。
真是人山人海的剧情走向。
在这个点遇到同一位大叔并且得知后续剧情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荒川澪拿出手机,将U盘本身的内容传输给联络人,得到回复后她删掉往来邮件,然后将替换过的资料整理好发送给组织负责人,随后她收到对方的回复。
【干得不错。等会会有人告知你后续在日本的行动。Rum】
刚回复完收到,信息栏又闪起新的邮件提醒,荒川澪点开查看。
【明晚十点,东京湾7号废弃厂房集合。Gin】
5. 假面拓扑
“用充满全身的力量,把想要尝试的勇气,变成我独一无二的心,前往想要起飞的未来......”
清脆悦耳的童声如棉花糖,伴随着婉转悠扬的钢琴曲自教室窗户荡出,飘扬过茵绿草地,与云朵融为一体。
“稳稳地站在大地上,大声地把歌高唱。”
“帝丹!帝丹!帝丹小学!”
“帝丹!帝丹!帝丹小学!”
耳边回响着整齐的合唱,荒川澪指尖不停歇,在琴键间跳跃。
这是她在帝丹小学当音乐老师的第一天。
联络员建议她寻找一份便于伪装的工作,昨日她帮忙代班的朋友恰好是帝丹小学的音乐老师,因为生病住院,学校人事正愁缺少一个可以短期代课的人选,朋友便推荐了她。
于是荒川澪只进行了一个简单的面试,介绍自己毕业于皇家音乐学院,毕业之后一直在皇家歌剧院的乐团工作。
“所以你20岁毕业就成为了乐团首席大提琴?”人事笑眯眯地看她,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满意地点点头,“真是年少有为啊,有这样的老师是我们学校的荣幸。”
她就这样成为了帝丹小学的代课音乐老师。
荒川澪看着面前的五个小孩。
体型最大的小岛元太脑袋像一颗三角饭团,他旁边依次站着脸上有小雀斑的圆谷光彦、头戴发箍眼睛闪亮的吉田步美、边上是一脸冷漠的灰原哀。
总觉得茶色短发的女孩浑身透露出某种不同于这个年龄段小孩的成熟感。
以及——
“将希望燃烧起来!”
最中间的眼镜男孩双眼紧闭,摇头晃脑,喉咙发出的声响宛如三岁的弦乐初学者锯木头,呕哑嘲哳,而他本人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户川柯南,宴会厅里积极寻找关键线索的聪明小孩,方才来到音乐教室看见代课老师是她还表露过猜疑,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只简单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与身边的灰原哀交谈。
听着江户川柯南的动静,荒川澪渐渐皱起眉,她抿紧嘴唇。
这小孩脑袋聪明,但是唱歌却能跑调到十万八千里外。
其他同学都已经放学回家了,她本来想将他留下来一对一教学,免得耽误之后的教学进度,结果其他四个小孩非要留下来陪他。
于是五个人在教室练习了半小时校歌。
荒川澪感觉自己冷静自持的优雅面具有轻微的碎裂。
她停下动作,看了一眼挂钟,清了清嗓子开口:“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练习到这里吧。”
她看向三角饭团:“元太唱歌时过于使劲了,会遮盖住其他小朋友的声音,后面可以小声一点哦。”
三角饭团点头
对灰原哀:“小哀唱歌可以适当注入一些情感呢,像步美这样。”
茶色短发扭头。
最后她注视着江户川柯南,语气委婉:“柯南......柯南试试将双手捂住耳朵听听自己真实的声音呢。”
“噗——”除了唱歌一直没说话的灰原哀突然笑出声,“啊啦,某些人的绝对音准换到自己身上仿佛不起作用了呢。”
成功换来江户川柯南的一个眼刀。
吉田步美蹦蹦跳跳到荒川澪身前,问她:“荒川老师晚上要去约会吗?”
“步美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吉田步美仰起头,指着她的头发:“老师特意卷了头发,妈妈每次和爸爸出门约会前都会卷头发!”
荒川澪蹲下身,摸摸她的头:“不是约会哦,而且我的头发本身就是自来卷呢。”
她想了想,道:“我刚到日本没几天,还没有品尝过这里的美食呢,今天因为代课来米花町,所以想找家店坐坐。之前住得比较远不太方便过来。”
“啊!美食!我们正好要去吃饭!老师也一起吧!附近有一家便宜又好吃的店哦!”三角饭团竖起食指道。
荒川澪刚要婉言谢绝,吉田步美便拉起她的手将她往门外拖。
“老师一起去嘛,而且那家店的店员是个大帅哥哦!附近很多女高中生都会特意为了看他去吃饭的!”
大帅哥?
是正经店吗?
灰原哀以要给家中长辈做饭为由先行离开,二十分钟后一行五人站在店前。
店的窗玻璃上贴着“波洛咖啡厅”五个大字,窗前花坛里草木葱茏。
荒川澪跟着孩子们走到门口,十二格木门上挂着白底黑字的“OPEN”告示牌。
她伸出手,推开门。
.
下班高峰期,波洛咖啡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却只有一个店员在来回走动。
虽然忙碌但他依旧有条不紊地完成招待、点单、制作餐品、收拾餐桌的每一步。
“请慢用。”
上齐最后一桌客人的食物,安室透回到吧台,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虹吸壶。
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咖啡厅里交谈声与餐具轻碰的声音此起彼伏。
真是热闹呢。
他点燃卤素灯,准备给自己制作一杯咖啡。
“叮呤——”
门檐上金属风铃轻晃,像碎冰落进玻璃杯,留下一声清响,穿过绵密的絮语,淌进他耳朵。
安室透看向被推开的木门,弯起眼,露出招牌笑容。
“欢迎光临!”
他看见风扬起女子金棕色的波浪卷发,夕阳落在她头顶发梢,仿佛落日熔金。水蓝瞳孔眼波流转间如同柔软的海浪,浪花翻涌着。
听不见她身后汽车交织的鸣笛声响,他如同短暂溺水的鱼,缓缓沉入海底,时间就此静止。
他看见荒川澪左手撑开门,右手抱着书,胳膊下钻进几个小孩子。
小孩子们仰起头齐声开口:“安室哥哥晚上好!”
他看向他们,声音温和:“大家晚上好。”
又凝视着朝他缓缓走来的荒川澪。
“又见面了,荒川小姐。”
.
荒川澪没想到波洛咖啡厅的店员是昨天案发现场见过的金发黑皮侦探。
这年头的人都喜欢身兼数职吗?
由于餐桌都坐满了,大家只能在吧台桌前排排坐。
荒川澪看金发青年熟练地在步美光彦元太面前放下三杯果汁,又将虹吸壶中已萃取好的咖啡倒入咖啡杯放在江户川柯南面前,最后朝她举起茶壶,道:“红茶可以吗?”
荒川澪点点头,翻开他放到她面前的菜单。
“你们想吃什么?有推荐的吗?”她歪头问旁边的三小只。
小岛元太:“咖喱蛋包饭!热乎乎的超好吃!”
吉田步美:“安室哥哥新研究的半熟蛋糕!非常美味!”
圆谷光彦:“当然是三明治啦!面包松软生菜爽脆,是波洛咖啡厅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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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哦!”
“柯南呢?”荒川澪侧过头看另一边的江户川柯南,后者一言不发地抿着咖啡。
小孩子大晚上喝咖啡不会睡不着吗,荒川澪想着,开口道:“柯南看起来不太像个小孩子呢?他们都喝果汁。”
江户川柯南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抖,桌面留下一道咖啡渍。
“哪有啊哈哈哈!我分明就是小孩子嘛!”
他指着自己的脸,伸出双手比划自己的身高,最后求助式地朝背对他们的安室透喊:“安室哥哥我要一份意面!”
“好。”安室透回应,转过身看向荒川澪,“荒川小姐呢?”
荒川澪收回探究视线,目光转向笑盈盈注视她的金发青年:“我和柯南一样吧。”
点完单,大家安静地看吧台里金发青年动作麻利地制作餐品,一边在平底锅中倒入蛋液卷鸡蛋,一边用煮锅烧开水下意面,状若不经意地问:“话说回来,荒川小姐为什么会和孩子们在一起呢?”
吉田步美站在高脚凳的踏脚杆上,双手撑着桌面对安室透说:“教音乐的桥本老师最近生病住院了,荒川老师代替她教我们音乐哦!”
说完她又双手捧脸满脸崇拜地看着荒川澪,眼睛闪亮:“小林老师说荒川老师是英国最好的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步美以后也想学音乐!”
荒川澪摸摸她的头,唇角浮起一个很浅淡的笑,像振翅的蝶,稍纵即逝,倏尔隐于花丛中。
安室透站在吧台后,看她轻颤的睫毛,他将泡好的红茶倒入茶杯,左手撑着吧台边缘将茶杯放到她面前。
对方抬起头,水蓝瞳孔映照出他的面容。
.
吃完饭,荒川澪与小朋友们告别,看着逐渐远去的三人组,和跟在他们身后双手插兜一同离去的江户川柯南,她走出波洛咖啡厅。
有人突然叫住她。
“你的书忘记拿了,这位荒川......澪小姐。”
回头,浅蓝衬衫藏青围裙的金发青年朝她摇了摇手中的书本,高挽起的袖口露出小麦肤色肌肉匀称的手臂线条。
“澪”字从他口中念出来犹如羽毛轻扫过心间。
“抱歉,为了确认失主,方才擅自翻开书,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名字。”
“没事。”
反正书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是她直觉这个人不简单,从他表现出来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宴会厅里一点即通的推理,还是不动声色藏下她物品的动作,这样的人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店员。
“我叫安室透。”金发青年绕过吧台走到荒川澪面前将书递给她,“如若下次有空能否请荒川小姐喝杯茶呢,作为补偿。”
暖黄灯光落在他发顶,使浅金色的头发看起来更加柔软,贴近脖颈的发梢微翘,连阴影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灰紫色的眼珠像甜蜜的葡萄软糖,光在其中流淌,又像流光溢彩的紫色宝石。
“不必了,我不介意这个,而且我最近也没空。”
荒川澪接过书,语气冷淡,余光瞥见那双灰紫色瞳孔眼尾稍稍耷拉下来,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
“这样啊......荒川小姐现在是打算回家吗?”
荒川澪看手表,七点五十分,离组织见面还剩两个多小时。
她点头。
安室透目送她离去。
“那,再见。”
6. 糖霜匕首
晚十点整,东京湾7号废弃厂房。
才下过雨,昏暗破败的仓库内因为路面不平遍布深深浅浅的水洼,小型集装箱杂乱无章地摆放,工业废材被随意丢弃在地,月光从锈迹斑斑的窗缝钻入。
大门后的死角,数人或坐或站,这些人皆一身黑衣,有男人也有女人。
“琴酒,这么晚把大家都叫来,有事吗?”
女人妩媚性感的嗓音如同猫爪勾起丝线,金色长卷发披散肩头。她迎着微弱的光线欣赏自己细长的墨绿猫眼甲片,问身侧低头抽烟的银色长发男人。
银发男人不疾不徐地吐完烟圈,声音沉闷沙哑,仿佛吐着信子的蛇:“朗姆新搜罗进组织的人,让大家都见一见。”
居然是朗姆的手下吗?
金发青年右手抱臂,左手托着下巴,眼神晦暗。
朗姆是组织的二把手,能够直接联系“那位大人”的存在,掌握大量组织情报,洞察力极强且行事慎密,组织里对他外貌的描述各不相同,他们这些人中知道朗姆真容和动向的也只有琴酒一人而已。
看来很有必要和这位新成员深入接触一下打探情报了。
“朗姆的人?这么说,是已经有代号了?”身穿黑色紧身衣,头戴棒球帽的黑发女人问道。她梳着单马尾,额头两侧分别有一绺弯折状细发。
黑马尾,组织情报员基尔问金发女人:“贝尔摩德知道吗?”
贝尔摩德指尖挑起一缕金发,轻轻吹走发梢并不存在的灰尘:“据说是从英国来的,因为有着特殊的能力,被朗姆发现后立马上报给了那位大人,刚加入组织就获得了代号,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呢。朗姆昨天让我协助她完成任务,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需要帮助。”
“她?”基尔继续问。
“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呢......”
隐匿在阴影里一直没出声的金发青年突然开口:“特殊能力是指什么?”
“啊啦。”贝尔摩德轻笑,“还以为波本你是对漂亮女人感兴趣呢,居然问这个,可真是无趣啊。我以为朗姆喜欢搜罗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呢,他的心腹库拉索,就是因为有着特殊的记忆能力才被他选中的,我想这位''新成员'',应该也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看,她好像来了。”
话音未落,空旷寂静的仓库内回荡起高跟鞋的声响。
一道纤细的人影自仓库门口逆光而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不紧不慢地朝着众人走来,纯黑的裙摆随着步伐微漾,像绽开的黑色曼陀罗花。组织成员的站位较为分散,她走到中间位置,似乎目测了一下与所有人的距离。开口,声音清冷,宛如不化的冰川。
“你们好,我是荒川澪,代号——”
“Amaretto。”
.
Amaretto,杏仁酒。
源自意大利的甜味利口酒,以其浓郁的杏仁风味和微苦回甘的口感闻名。
苦杏么......
看她裹藏在黑裙中的身影,隐在暗处的人胸腔里心脏有轻微的震颤,插在裤装口袋的指尖朝掌心拢了拢,似乎是因为昨晚的猜想被证实,也或许是方才他说“再见”就真的再次见到对方。
她又将一头金棕色波浪卷发盘了起来,左耳上的紫色宝石一如既往在月光下闪烁。
琴酒看了一眼手表,咬着烟头:“十点过三分,你迟到了。”
他身形高大,黑色风衣将光线遮得严实,荒川澪站在他的阴影里。他俯视荒川澪,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肩头,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脊背烧穿。
他似乎是在针对这个个头不高身量纤细的新成员,组织纪律并不算严明,迟到三分钟无伤大雅,但众人都心知肚明,他其实是借由敲打她来问候其背后的朗姆。
空气有片刻凝滞,无人回应,落针可闻。
荒川澪感受着落在她身上的数道目光,有平静,有探究,有玩味,也有隔岸观火。
譬如不远处那个身材高挑,一头红棕色齐耳蘑菇短发的女人,她眉尾上挑,眼中写满了幸灾乐祸。
基安蒂,组织狙击手,经常与科恩搭档行动。卡尔瓦多斯的死亡让她反感贝尔摩德这种使美人计来利用男人获取情报的行为,所以当荒川澪顶着一张漂亮脸蛋作为情报员出现时,她自动将其与前者归为一类。
“朗姆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库拉索好歹有个脑子,这女人除了脸看得过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基安蒂右手扣住肩上狙击枪,眼神轻蔑,“敢让大家都站在这里等你一个,喂!你这女人仗着朗姆的赏识很是有恃无恐嘛。”
琴酒没有开口,这表示了对基安蒂行为的默许,同时也在等待着荒川澪的解释。
荒川澪置若罔闻,转过头对上基安蒂挑衅的目光,她水蓝色的瞳孔像坚冰,映出对方左眼下方的凤尾蝶刺青。
她淡淡开口道:“没来得及换驾驶证,我坐电车过来的,路上遇到有人跳轨,耽误了一会,真是抱歉。”
虽然口中说着抱歉,但态度并不怎么诚恳,荒川澪余光瞥见贝尔摩德勾了勾唇角。
方才在电车上还遇到了熟悉的大叔,狗血连续剧今日的剧情走向也在意料之中:职场新人工作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得到上司的褒奖,同事表面祝福背地里却偷偷使绊子。
不过荒川澪觉得她的同事应该不会干这种低级的事,基安蒂把厌恶都写在脸上。
“这什么理由?你把我当傻子吗?”基安蒂拔高声调。
琴酒身后的伏特加点点头,基安蒂瞪了他一眼。
荒川澪没有立即回答,她将手伸向口袋。
此举让周围的成员瞬间绷紧身体,基尔和伏特加缓缓将手探至外套内侧,而基安蒂则干脆滑下狙击枪的背带,“咔嚓”一声,快速上完膛将枪口对准她。
荒川澪面对枪口依旧从容不迫,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食指与拇指捏住举到基安蒂眼前:“这是说明,你要检查吗?”
基安蒂眉心重重一跳:“哈?”
荒川澪又将纸条朝众人晃了一圈,白纸黑字的纸条顶部写着“迟延证明书”五个字。
科恩:“原来延迟说明长这样。”
基尔:“......”
大抵是没想到组织开会有人会坐电车过来还恰好赶上事故迟到,黑衣组织作为一个国际犯罪组织,成员行事神秘,这种事说出去感觉没人会信,但是当事人掏出证明,莫名又合理起来。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贝尔摩德用手背将金色卷发拨至肩后,水绿色的双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她看着荒川澪,道:“昨日宴会厅里表现得很不错呢,杏仁酒。朗姆的安排果然是多虑了。”
宴会厅?荒川澪阖下眼眸。看来组织安排协助她的人就是贝尔摩德了。贝尔摩德素来有“千面魔女”之称,可以随意易容成他人样貌并且模仿其声音,昨日多半伪装成了酒会宾客伺机而动。
略微思索,荒川澪抬眼看她墨绿色的指甲,开口道:“松本源是你?”
贝尔摩德“咦”了一声,换了个双手抱臂的姿势:“你是怎么知道的?”
荒川澪说:“松本源不喜欢小孩子,你却和那个眼镜男孩打招呼。”
“你一定是发现了他的计划,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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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顺水推舟将松本正幸除掉,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听到“眼镜男孩”四个字,琴酒缓缓抬起头,森冷的目光在她和贝尔摩德之间梭巡:“眼镜男孩?”
一旁的基尔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不过转瞬即逝。下一秒贝尔摩德开口:“不愧是朗姆选中的情报人员,还真是观察细致。”
她巧妙地岔开话题:“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无论怎样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不是么?”
“好了,别浪费时间,现在大家都见到了,有什么任务赶紧安排吧,琴酒。”
琴酒抽完烟,手一挥将烟头扔给伏特加:“明日我会和伏特加前往柏林,处理一些闻风潜逃的肮脏老鼠。”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老鼠”二字从他口中念出来,仿佛化身成恶鬼将人血肉撕碎。
“贝尔摩德、基安蒂和科恩,你们的任务待会会通过邮件发送给你们。”
“明白。”三人齐齐回应。
“我呢?”没有领到任务的基尔问。
琴酒瞥了她一眼,又点燃一支烟,开口语焉不详:“那要看我们的新伙伴杏仁酒怎么选了。”
基尔有些许疑惑。
他身后的伏特加适时开口:“杏仁酒是直属于朗姆的情报人员,由他单独发布任务,任务内容保密,这次来是因为朗姆让她自己挑选适合的搭档。”
朗姆的任务一般属于中风险高回报,加上他本人在组织中的地位,所以大部分成员都想要搭上这条线。
如果能近距离接触杏仁酒打探朗姆的消息,将对之后的行动产生巨大助力,基尔想。
荒川澪注意到基尔的蓝色猫眼闪过一丝希冀。
今天来会面的有琴酒、伏特加、基安蒂、科恩、贝尔摩德、基尔、波本和她,前四人是行动组成员,后四人属情报组。
顾名思义,行动组是组织核心的武力执行部门,主要负责暗杀、清除叛徒、执行高风险任务以及协助组织达成犯罪目标。
情报组则是组织的重要分支,主要负责情报收集、间谍活动、渗透敌方机构以及协助组织隐藏行踪。
虽然同属情报组,但基尔并非合适的人选,荒川澪略过她期待的目光,看向贝尔摩德,后者有所感应地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你是想选我吗?Honey。”
女人慵懒的嗓音宛如蜜糖,她轻笑着说:“可惜我已经有任务在身,这次不能为你提供帮助了。”
贝尔摩德方才便觉察到荒川澪对基尔的态度,所以她十分贴心地看向不远处某个漆黑的角落:“如果基尔不合适,可以试试波本,他可是组织里首屈一指的情报专家呢,一定能使你的任务锦上添花。”
“对吧波本?”
荒川澪顺着她的视线看角落里斜倚在墙边的人。
听说波本是个神秘主义者,行为诡异,城府极深。从她进入仓库到现在,波本未发一言,像一道影子静静与黑暗融为一体,面对贝尔摩德的提问,他也依旧没有回应。
荒川澪只能看见他穿的黑色立领外套,衣扣是白的,衣领、肩线以及扣子左侧边缘各有一道白色,笔直修长的腿包裹在靛蓝裤装里,深灰皮鞋。
感受到荒川澪的目光,他直起身,离开阴影,向前几步朝众人走来,浅金发完完全全暴露在月光下。
他走到荒川澪面前,坦然直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目张胆地打量,从头到脚。唇角微勾,紫灰色的眼眸里是某种游刃有余的轻佻。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危险而又性感。
“我是波本。”
他弯腰贴近荒川澪耳边,带着隐秘的兴奋。
“真巧,又见面了。”
7. 雨夜节拍
晚上坏,很不高兴见到你。
如若不是荒川澪对自身反侦察能力十分自信,她甚至怀疑自己被跟踪了,此人刷新的地点与她重合度过于高了。
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她耳廓边形成微妙的涡旋,当最后一个音节坠落,她感觉鼓膜仍在以432赫兹的频率振动,如同被拨动的琴弦。
波本气定神闲地和她打完招呼,而后慢悠悠直起身,右手插在裤装口袋里后退半步,与她保持社交距离。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离荒川澪很近的基尔自然而然也听到了他的话,侧过头问他:“波本之前见过杏仁酒吗?”
波本不语,在琴酒审视的目光降临之前看向他身旁一脸饶有兴致的贝尔摩德。他无端出现在组织成员的任务现场这件事果然还是需要通过别人来解释才好撇清嫌疑,而且他相信,考虑到那位天才小学生的存在,贝尔摩德一定能够将其圆得滴水不漏。
贝尔摩德心下了然,笑吟吟地开口:“昨天松本制药酒会波本也在场,作为侦探,让我们见识了一场逻辑严密的推理呢。”她方才便留意到两人之间流动着一丝微妙气氛,只当是八面玲珑的波本对这位新成员感兴趣,眼波荡漾眼尾上挑,带着一丝戏谑,微微贴近荒川澪:“怎么样,他还不错吧?”
荒川澪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短暂回想了一下任务内容,抬起眼皮打量身前笑容散漫的青年。
青年金色发丝在眉间交错,服帖地覆盖在高挺的鼻梁上方,深色皮肤与浅色头发形成别样反差,混血感十足,加之体型高大容貌英俊,颇具异域风情。甚至不用刻意易容,如果贝尔摩德没空,那么这位波本酒看起来的确比较合适。
“那就波本了。”敲定人选,最后还不忘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她仰起头和波本对视,“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虽然当事人的想法不重要就是了,毕竟组织里没人敢拒绝朗姆的命令。但波本还是友好且礼貌地回应,下垂眼弯出一个巧妙的弧度:“荣幸之至。”
基尔被棒球帽檐遮住的眉头浅浅皱起。
波本就这样被选中,甚至都没有仔细过问,朗姆这样放心将任务交给她,甚至让她自己挑选搭档,波本到底有什么优势?
看来需要另找机会接近杏仁酒了,基尔心想。朗姆很看重新成员的消息,也得找机会传递出去给FBI那位。
贝尔摩德的细长双眸微微眯起,虽然波本是她举荐,但荒川澪答应得太过迅速也免不了使她心中产生一丝狐疑:“哦?这么干脆?只一眼就选定,难道说波本长在你的审美点上?”
“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杏仁酒。”
荒川澪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冷眼扫过她与波本相似的金发,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是都说过,波本是组织里首屈一指的情报专家,我想业务能力应该十分出色吧,出任务不正好需要这种高效率且严谨的搭档吗?而且......”她顿了顿,对上波本紫灰色的眼眸,对方似乎被她夸赞的话语小小地取悦到,瞳孔里流动着细碎的光。
“他看起来很甜。”
闻言,贝尔摩德挑眉,琴酒点燃烟藐视一切,伏特加科恩面无表情,基安蒂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基尔:“......?”
原来输在了这一点上吗,生而不甜她很抱歉。
波本:^ ^
“希望没有冒犯到你。”荒川澪诚恳地对波本说,虽然在波本看来这可能只是表面功夫。
说完转头对基尔:“这次的目标人物是一位热衷于金发的女士,所以抱歉,下次我们再合作。”
基尔表示理解。
外头似乎又下起雨,豆大的雨滴连续密集地坠落在仓库的不锈钢棚顶,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乌云蔽月,仓库里光线也更加昏暗。有水珠从屋顶缝隙溢出,蜘蛛丝般滴落在反光的水洼,荡起圈圈涟漪。
琴酒踩灭烟头,夜风拂起风衣下摆和银色长发,他嗤笑一声,声音如同摩擦的金属,冰冷锋利,在雨声与荒川澪尾音之后响起。
“小孩子的游戏该结束了。”
他看向荒川澪的墨绿瞳孔中没有一丝温度:“选好了人就赶紧去干正事。”说完视线又在波本和基尔间扫视,“要是敢有什么异动,我不介意用枪给你们漂亮的脑袋来点装饰。”
琴酒带着伏特加离开了。
贝尔摩德长腿一抬跨上摩托车,扭头看身后戴头盔的基尔。荒川澪和波本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影子重叠在一起。基安蒂和科恩在最后。
基安蒂看着荒川澪摇曳的裙边,阴阳怪气地开口:“还真是物以类聚啊,你们情报员全身上下能用的除了脸和身体还有别的吗?真恶心......我看杏仁酒能得到朗姆赏识也是通过一些肮脏的手段吧?”
贝尔摩德似乎对她这种嘲讽的话习以为常,她朝基安蒂抛了个媚眼:“哎呀,拥有脸蛋漂亮可不是我们的错,有些人想要用脸来获取情报还得担心别人看不看得上呢。”说完她朝身后摆手,伴随着摩托车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和基尔一起消失在雨幕中。
“这女人!”基安蒂跺脚,黑色皮鞋将泥水踩得四处飞溅,被奚落后她急切地想找人出气,于是将目光放在前方看起来比较温顺的荒川澪身上,毕竟对方现在在她看来就是个没什么资历的组织新人。
基安蒂怒气冲冲快步走到荒川澪面前伸手拦住她。
荒川澪停下脚步,淡漠地看着眼前暴躁激进的女人,看她颈部的黑色脖套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她身后的波本见状皱起好看的眉毛,刚想出声阻止,下一秒他看见基安蒂瞳孔渐渐涣散,整个人像被抽干灵魂,僵硬呆滞地站立在原地。
她面前,银质怀表悬在空中,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左右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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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沿着怀表的链条向上,是一只小巧纤细的手腕,和被银链缠绕的指尖。
荒川澪没有基安蒂高挑,所以只能高举起手臂将怀表垂落在她面前。
“睡吧。”她说。
基安蒂直直朝地面倒下,脸砸进水洼里,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目睹全过程的波本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催眠——这就是贝尔摩德所说的属于杏仁酒特殊能力吗?他甚至都没看清荒川澪是何时出的手,基安蒂就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也怪不得荒川澪刚进来时会目测与所有人的距离,是为了倘若被威胁能够迅速出手吗?
这种超现实事件有些许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看见荒川澪指着地上满脸污泥的基安蒂,对同样震惊的科恩说:“麻烦你将她带回去,六小时后她自己会醒。”
科恩带着基安蒂离开了。
荒川澪走到仓库门口停下,伸手去接落下的雨,她的裙摆略微潮湿,雨雾弥漫,模糊面容。
波本与她并肩而立。
“有什么想问的吗?”荒川澪说。
一般人见到这种能力都会大吃一惊,而朗姆则是直接让她为己所用,这也是她刚加入组织就能获得代号的原因。能不知不觉让人陷入沉睡,事后查不到任何线索和端倪。
“......没有。”波本回答,声音沉闷,仿佛裹着雨雾的湿气。
如果作为公安警察降谷零,他可能会抛出许多问题,比如是怎么拥有的这种能力,会不会使用它犯罪等,但是作为波本,一个神秘主义者,他明白组织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没有明确对方的真实身份前,得谨言慎行。
荒川澪满意颌首。这位波本酒很有眼力见,如果不是因为基安蒂太吵,而她是一个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人,这个能力不会在今天就被展示出来,当然她本来也没打算刻意隐瞒。
两人相对沉默,波本侧过身看荒川澪头顶的发旋和她左耳与他瞳色相同的宝石耳夹,决定主动打破这凝固成胶状的氛围,他试探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任务内容是什么?”
荒川澪仿若未闻:“你应该开车来了吧?”
她答非所问的回答使波本有片刻怔愣,他看着愈下愈大的雨,不太确定地问:“开了,是要我送你回家吗?”
荒川澪摇头,目光锁定不远处那辆白色马自达RX7,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直觉这是波本的车:“听说你车技不错,半小时,从这里到东都机场。”
她解开发圈,金棕色卷发如瀑布般泻落,铺满整个肩头,她折起裙摆。
下一秒波本看见荒川澪低头冲进茫茫雨幕,皮靴踢起水花,在他瞳孔中慢慢缩小成一个点,清冷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
“你刚刚不是问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吗?”
她站在雨中朝他回望。
“答案是,现在。”
8. 云端之上
“所以可以告诉我这次任务的内容了吗?”
万米高空之上,那些曾经站在地面需要抬头仰望的云朵,与无边无际的蔚蓝一同被收纳进飞机小小的舷窗,如同整齐排列的挂画,每一幅都是不同的风景。随着太阳的升起,云海边缘被灼烧成淡金色。
对于荒川澪来说是很熟悉的颜色,她的余光正染上这样一抹金。
此时距离离开废弃仓库已过去六小时,五小时前她和波本在机场更衣室换好她提前准备的衣物,登上从东都飞往爱丁堡的航班。
也得亏她有先见之明,不然到时候两人顶着一身湿漉漉的黑衣入境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身畔波本穿着白亚麻衬衫,腰间扣黑色皮制背带的鼠灰长裤,同色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他将手臂支在座椅扶手上,掌心闲闲地托住下颌,与她对视时,紫灰眼眸倒映水蓝瞳孔,蓝紫交融成优雅又神秘的靛。
荒川澪指尖在铝合金字母间跳跃,轻快的沙沙声响。她快速点开几张图片,然后将屏幕转向另一侧。
身边的波本见状收起手臂,低头看向屏幕,一张结婚照映入眼帘。
荒川澪指着左侧的人,道:“拉维妮亚·罗斯柴尔德,罗斯柴尔德家族继承人。”
照片里的女性身穿华丽繁复的婚纱,头戴钻石发冠,洁白头纱垂覆在深棕长卷发后,耳垂与脖颈佩戴着同系列的高定红宝石首饰,嘴唇紧抿,眸色幽深。
罗斯柴尔德家族是著名的欧洲金融世家,家族创始人最早从事货币买卖业务,后期通过为王室提供战争融资、操纵公债市场、垄断黄金定价权等来实现财富的爆发式增长,铁路、运河、石油、天然气,两百年间他们通过发展各个领域逐步构筑自己的金融帝国。
如此久负盛名的家族波本自然有所了解,他微微颌首,双手手指交叉搁在腿上,听荒川澪继续说。
“虽说是下一代掌门人,但是由于她的父亲数月前出席活动不幸遭遇事故导致重度颅脑损伤,目前正挂着呼吸机躺在重症监护室,家族事务由她全权代理。”
“遭遇事故?”识别到关键信息,波本扭头看荒川澪。
“新闻报道罗斯柴尔德勋爵是在活动结束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不过伤情鉴定显示他的后脑除开撞击伤还有人为击打的痕迹。”荒川澪说着,余光瞥见身旁的金发青年眯起双眼。
他又露出这种危险且玩味的表情,与废弃仓库里的某些时刻如出一辙,让人捉摸不透。而这则消息来源于荒川澪的个人渠道,没有借助组织的情报网,内容听上去的确有待深究,不过破案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组织成员波本也并非侦探安室透。
波本没有继续过问,笔电屏幕上展示的彩色照片变成映在他眼珠上的色块。
荒川澪将光标落置在结婚照右侧,身穿黑西装的男性身上。这位的表情相比前者就丰富许多,嘴角高高扬起,眼中是掩藏不住的野心。
“多里安·格罗夫纳,格罗夫纳集团是英国最富有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他是旁系,本来与罗斯柴尔德家族联姻的好事轮不上他,但当时直系里没有适龄人选,他恰好是分支中条件最优越的,于是双方家族迅速敲定这桩婚事,不过据说受到过阻挠。与罗斯柴尔德女士的婚姻使多里安从两边家族里获得了不少资源。”荒川澪稍作停顿,瞥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波本,“他与数月前被琴酒处理的皮斯克,也就是汽车公司董事长枡山宪三一样,是组织安放在金融界的人物。”
言下之意多里安是组织成员。
荒川澪不等他说话又点开一张照片,这次拍摄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褐发男性,玳瑁镜框,小臂悬在演讲台上,双手摊开,神采昂扬自信:“亚历山大·布兰森,英国议会下院保守党议员,目前正在参与保守党党首的竞选。”说到这她依旧顿了顿,“他也是组织成员。”
波本不动声色地垂眸,眼睑下方形成一道半月形阴影,藏住他因为眼神晦暗而幻化成深紫的瞳孔。
他知道黑衣组织这个神秘而又庞大的犯罪集团在日本暗中操纵着众多势力和人物,这是他作为公安警察潜伏进组织的原因,为了暗中收集组织犯罪证据,他抛却姓名,成为游走在明暗之间行踪诡秘的波本。
过去他曾辗转于欧洲各国为组织收集情报,或许是因为当时没有代号资历尚浅,他的任务在高层看来对于组织发展无足轻重,这次偶然得到机会与杏仁酒共事,通过她给出的信息,他才恍然组织在英国竟已渗透得如此深,从金融界到政界,无一不是位高权重的人。
他紧抿嘴唇,远在太平洋另一侧的领土尚且如此,那他的国家又该是什么样的呢?警视厅、警察厅、检察厅,这些机关内究竟已经插入了多少暗桩,一切混沌背后是某只翻云覆雨的手。
虽然心潮起伏,仍保持着坦然自若的神情,荒川澪看波本移开交叉的手指,换成手臂内侧朝上的动作,屈起指关节敲击座椅扶手,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罗斯柴尔德家族这一代只有拉维妮亚这一位女性吗?”波本问。
真是一位心理素质强大的情报员呢,荒川澪想,不过方才刹那微颤的眼睫暴露了他的情绪,还有那看起来欲盖弥彰的敲击动作。
荒川澪回答:“还有一位,她的弟弟,安东尼·罗斯柴尔德,七年前越野滑雪时意外去世。”
“所以,”波本目光落在荒川澪侧脸,他将笔电转回正对她的角度,倾身朝她微微靠近,“需要我做什么?”
宽大肩背的阴影将她笼罩。
荒川澪听这近乎含笑的语气,知道他又戴上了属于波本长袖善舞的面具,默默挪开与他并排着肤色差巨大的手背,继续道:“你会作为波比·珀西,中世纪英格兰贵族后裔,受邀参加罗斯柴德尔家宴,届时多里安会将你引荐给罗斯柴尔德女士,你需要在短时间内讨得她的欢心,让她将人脉与资金投入到布兰森在保守党的选举上,他的竞争对手佩内洛普·坎宁提出的议案不利于组织在英国的发展,组织要保证政界高层有我们的人。”
“但我可没法保证罗斯柴尔德女士一定会中意我,你太高看我了。”心思细腻的波本自然注意到荒川澪悄然远离他的小动作,不过他毫无芥蒂地靠回椅背,摊开双手,无奈地说:“而且,波本变波比,这名字不会是你用软件随机生成的吧?”
“波比不好吗,手持巨锤拥有强悍的爆发力......”荒川澪自说自话,突然意识到话题逐渐走歪,停下敲击键盘的指尖,睨了一眼身旁笑意盈盈的波本,声音带了些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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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罗斯柴尔德女士非常喜欢金发碧眼的样貌,你有很大的优势,虽然肤色深了点但影响不大。”
波本的honey trap在组织中可是流传已久的,连加入组织不久远在英国的她都有所耳闻,况且他似乎与贝尔摩德走得很近,能得到著名影星莎朗·温亚德的举荐,获得罗斯柴尔德女士的青睐应该不成问题。
波本总觉得荒川澪对他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为了方便后续打探情报,他认为还是很有必要打理好和这位杏仁酒的关系:“所以多里安在给他的妻子找情人?还真是混乱的关系。”
“他们本就是商业联姻,对彼此没有感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荒川澪无所谓地道,从包里掏出一盒隐形眼镜,“做戏要做全套,这个给你。”
波本伸手接过,低头看包装盒上展示的颜色,莫名熟悉,抬头对上荒川澪水蓝色的双眸才发现,这不就是她的瞳色吗?
“我负责接近罗斯柴尔德女士,你呢?你在这场戏中扮演什么角色?”
荒川澪:“你妹。”
波本一愣:“......?”
怎么感觉像在骂人。
“不要乱理解。”荒川澪打断他的思考,看他眼尾下垂的懵然表情,十分罕见地耐心解释:“阿拉贝拉·珀西,波比·珀西的妹妹,布兰森的表面情人。珀西兄妹虽说是贵族后裔,实际上皆为私生子,没有可倚仗的社会地位。这件事我已经提前告知过布兰森,所以倘若被罗斯柴尔德女士问起你接近她的理由,你可以解释如果她的资源到位,布兰森将允诺娶阿拉贝拉为妻。”
波本又换回最初掌心托腮的姿势,凝视着荒川澪被发丝遮住的侧脸,他漫不经心地道:“你看起来对这种事情很熟练啊。”
扮演情人什么的。
荒川澪对他饱含深意的话熟视无睹,工作交流完毕,她“哐”一声合上笔记本:“谬赞,第一次干,不过我只需要伪装成阿拉贝拉和布兰森出席一些场合,毕竟布兰森是我们的人,而你......”
“就得发挥你的人格魅力了,波比。”
波本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在他看来实在难得,也就不在意被用这个随意的名字称呼了。
“加个邮箱吧,资料发我一份。”他说。
荒川澪将手机扔给他,波本接过,又听见她说:“输完邮箱地址麻烦帮忙把我的琴拿过来,另外你去那边坐,谢谢。”旁边坐着个波本属于是睡觉都会做噩梦的程度,她抬抬下巴示意波本看走道另一侧的座位。
是的,荒川澪出任务不仅带着琴,还给它买了一张头等舱的票。在她看来,公费出行,就是要按照最高规格安排,她的宝贝琴值得。
波本起身去拿琴,回来时发现荒川澪已经将自己团成一个团窝在座椅里,身上裹着毛毯。早先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早已干透,柔软蓬松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光线落在头顶,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像一杯摇晃的琥珀色茶水,慵懒地打着转,带着木质调的温暖。
他眼角微微弯起,将琴盒固定在他原来的座位,又将输完自己邮箱地址的手机放在荒川澪朝他张开的掌心。
离开的时候无意瞥见荒川澪给那行他熟悉的字母备注。
【不熟的同事】
9. 行动前夕
不熟的同事波本拎着绿瓶苏打水走向自己的座位,旋瓶盖的手背紧绷,青蓝色脉络若隐若现,伴随金属断裂的细微咔嚓声。
在废弃仓库见到荒川澪时他几乎能确认她就是在松本正幸房间里放过自己的人,但他依旧心存疑虑,作为秉承完美善后原则的黑衣组织成员,任何出现在任务现场的可疑人员,身怀有利信息的带走审讯,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为何会在察觉到他疑似公安时放过他。
不想事情闹大吗?毕竟当晚杯户饭店已经发生过一桩杀人案,贸然处理掉他会引火上身。
又或者,荒川澪同他一样,除了组织成员外有另一重身份?
波本啜饮一口气泡水,拿起手机解锁,点开数小时前收到的来自下属的新邮件——一份人员调查。
【邮件内容:
档案编号[机密]:330731-0
调查对象姓名:荒川澪[Mio Arakawa]
性别:女
年龄[存疑]:22
国籍:英国
最后确认住址:東京都古桥町5丁目27番地白鸽公寓
最后确认身份:帝丹小学音乐老师[代课]/自由演奏者[自述]/组织成员杏仁酒Amaretto[相关人员证实]
外貌特征[存疑]:165cm,体型纤细,金棕色长卷发,水蓝色瞳孔,眼下部有单褶,左耳戴紫色宝石耳夹。
已知背景[存疑]:父母信息未知,疑似混血。5岁前寄住在位于伦敦的亲戚家中,之后独立居住。本科就读于皇家音乐学院弦乐器系学习大提琴演奏,研究生毕业于伦敦大学学院心理学专业。21岁进入皇家歌剧院乐团担任首席大提琴。
补充[待核实]:6至16岁十年间个人账户每个月定期转入三笔资金,其中一笔来自社会机构,另外两笔来自个人账户,来源皆未知。】
波本翻动这份简短且疑点重重的报告,如果内容属实,按照被调查人的履历以及自身条件,怎么也不像是会误入歧途加入组织的人物,主动还是被迫,他的指尖落在心理学三个字上。
心理学的学习和催眠有关吗?
继续下滑点开附件的三张照片,分别是两次毕业身穿学士服和乐团演出照,他的指尖落在屏幕上荒川澪沉静疏离的侧脸。或许教育和工作经历具有一定真实性,他想,目光转向最后一句待核实补充,很显然基于被调查人的国籍,能查出这条信息已是动用过公安内网外事信息检索渠道的结果,不过依旧不甚详细,资金来源被模糊处理过。
舷窗外天色渐暗,波本将气泡水一饮而尽,指尖点点删除邮件,熄灭手机屏幕。
到达的时候天完全黑下来,24小时内他好像只短暂沐浴过阳光,爱丁堡是雨季很长的城市,连路过的风都湿漉漉的。
按照剧本,珀西兄妹明天会动身从位于西郊的庄园前往伦敦,所以今晚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出酒店电梯,波本跟在荒川澪身后,看她乳白色的挂脖连衣裙浸在暖黄光中被染成淡金,肩颈单薄被琴盒背带勒起肩锁关节,冷不丁开口:“时间还早,要一起去吃个晚餐吗?”
荒川澪回头,眯起眼上下打量嘴角噙笑的金发青年,他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另一只手插在裤装口袋里,紫灰色的眼中满是真诚,看上去没有什么坏心思。
才怪。
共进晚餐是表面功夫,套话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
荒川澪掏出手机飞快按了几下,然后转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虽然避免被套话的关键是保持沉默,不过她还是丢下一句:“不了,我还有事,闲的话麻烦多研究资料,你一定很想借此机会得到朗姆的赏识吧?”
“不过我有预感,这次的任务不会太顺利。”
最后一句她似是意有所指,说这话时眼下部的单褶扬起弧度。波本总觉得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但他分明此前从未见过荒川澪。
走廊尽头两人神态自若友好分别,荒川澪合上房门的刹那他的手机开始震动,点开新邮件是详细的任务相关资料,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微型监听耳麦。
飞机上荒川澪装作无意递出手机想来是为试探他会不会借机动手脚,所以他转移琴时将发信器粘贴在了琴盒底部。
波本紧贴在门后,静静听耳麦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拉链拉动是在整理行李箱,手机解锁是在检查是否被安装过监控软件,发信器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在房间待很久,伴随着木门开合的响动,他听到电梯到达的一声“叮”。
快速戴上帽子和口罩,波本走出房间,电梯恰好显示下行中。望着另一部坐标停留在顶层的电梯,他不假思索闪身进安全通道,楼梯间昏暗,回荡起富有节拍的脚步声。
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波本目光穿过旋转玻璃门,看荒川澪扶着琴打开停在酒店门口一辆黑车的后座门。
随身携带琴盒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发信器有定位功能,至少不用担心目标丢失,目送黑车远去他才走出酒店,伸手拦停一辆出租车。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主干道,时不时与双层观光巴士和有轨电车擦身而过,波本看着定位里停下的红点,在距离目标五十米的地方下车,关上车门时收获大胡子司机带有苏格兰口音的祝福。
“Wee to Edinburgh, have a pleasant night!”
“Ta pal!(谢了朋友)”他回应,后视镜倒映出他朝哼小曲驶离的大胡子司机的挥手动作。
王子街灯火通明,行人来往,道路两侧尖顶褐砖的哥特式建筑整齐排列,午夜蓝的天幕成为这些建筑的背景。
波本与荒川澪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背琴穿过谈笑的路人,驻足一家名为蓟花琴房的店门口,伸手拉过门檐上的风铃后直接推门而入。
蓟花琴房的门头和波洛咖啡厅相似,透过大玻璃窗台,他看见店里整齐摆放着大中小低音各式提琴,工作台后的老婆婆闻声抬头,摘下金丝边眼镜看向门口。
他下意识闪身躲在煤气灯式街灯后,压低帽檐才又探出头。
待看清来者是荒川澪,老婆婆慈祥的脸上浮现和蔼笑容,她站起身,拄着拐杖走来到门口:“啊,是Aya......”
耳麦里传来老婆婆沙哑平和的声音,伴随轻微电流声。信号受损,店里可能装有屏蔽仪,波本思索。
Aya?艾雅?这是荒川澪的真名吗?他皱起眉,听老婆婆继续道:“一年多没见,上次还是你毕业不久加入乐团过来保养琴呢。”
荒川澪点点头,礼貌地应了声:“是啊,好久不见,贝利婆婆。”她将琴盒横在地上,蹲下身拉开拉链,扶着琴颈取出里面的琴。
贝利婆婆布满褶皱的手怀念地抚摸琴面,“又见到它了。”然后抬起头,苍老却仍清亮的双眸看荒川澪,“跟我来吧。”
波本原本不担心他的监听被发现,他粘贴的位置隐蔽,发信器也足够小巧,但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内室,发信器和琴盒一起被留在外面,墙体完全隔绝了她们之后的对话,于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蓟花琴房并非一家普通的售卖弦乐器的店,荒川澪与贝利婆婆存在主客之外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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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或许两人通过大提琴来传递信息。
荒川澪是否是单纯过来保养琴,贝利婆婆是否是组织的人,如果不是,二人又隶属哪方势力。
怀揣疑惑,波本关掉耳麦,神色凝重地给公安下属发送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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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蓟花琴房天空飘起小雨,荒川澪背着保养好的大提琴,在路过街头酒吧的橱窗时眼角闪过一抹浅金。
回首目测酒吧与琴行间的距离,她幡然了悟,这家伙今晚多半是尾随自己过来的,估计连她在琴行待的时长都一清二楚。
不想正面碰上波本,荒川澪扭头就走,下一秒唤她名字的慵懒嗓音沿橱窗飘出,传到她耳畔。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头,看几步之外举杯挑眉的金发青年,他刚用熟练的口吻打发走一个上前搭讪的红发女子,朝她招手。
“过来喝一杯吗?”
“不了。”
她转身要走,金发青年见状搁置酒杯,将小费压在杯座后拿起手边的黑色长柄伞快步朝她走来。
“那正好,一起回去吧,你看起来事情已经办完了。”他扫过荒川澪背后的琴盒,“杏仁酒对这里很熟悉吗?”
这种随时随地探口风的习惯是情报员的职业病吗?荒川澪想,模糊地回答:“不算太熟,来过几次。”
“这样啊,有空一起走走吗?反正按照计划布兰森明天才过来。”
“情报专家的工作看起来很轻松啊。”
“唔......还好,把你发的那些资料都看完后才出来逛的,不远千里来到这总得感受一下异域风情吧。”
荒川澪刚想继续开口找茬,一滴水珠倏尔滴落在她鼻尖。她伸出手摸了摸,水珠很快就蒸发了,抬头发现夜空已经被漆黑伞面遮挡住一半。
“还好带了伞,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呢。”波本伸手触碰雨点,低头看荒川澪穿裙子背琴盒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要不我帮你背琴?你穿裙子和高跟鞋,下雨地面湿滑不太好走,裙摆和琴盒也容易溅上泥水。”
为身处困境的人解围是绅士的基本礼仪,当然热心市民波本这么做同时也是为销毁琴盒底部的发信器。
荒川澪似是认真思考过,然后点点头,比起没什么用的面子,还是琴更重要。
“那你先帮忙举一下伞。”波本将伞递出,她接过,两人在街头交换道具。波本比她高大半个头,荒川澪不得不踮起脚尖才好让伞高过他的头顶。
荒川澪和背琴的波本并肩,伞依旧由波本举,两人背影莫名像漫画里的大小姐和管家,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荒川澪开口。
“谢谢你帮我背琴。”无论波本的行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姑且算是在为她提供帮助,“作为回报,带你四处逛逛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有趣的地方。”
波本闻言露出诧异的神情,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不过须臾便恢复如常。
组织的情报专家干这种事情属实有点大材小用了,不过除却背琴,还有另外一件事。
荒川澪攥紧手心里被纸条包裹的微型物件。
方才波本将伞递给她,她就势接过,在波本倾身背琴的那一刻她旋扭伞柄,从下端取出这件东西。
这把伞由波本带出酒店,而后短暂立在酒吧吧台旁,她路过酒吧选择停留下来并非全因听到波本的呼唤,而是她看见波本起身的瞬间,有人与他擦身而过。
荒川澪抬头对上波本盛满碎光影的紫灰眼眸,蓟花琴房不过是个转移视线的幌子,就算他细查也查不出什么信息,所以她的确得好好感谢波本。
感谢你,亲手将东西送到我手里。
10. 横生变故
“旋转飞椅吗?”被拦住的路人顺着荒川澪的指尖看向纪念塔恢宏而阴郁的轮廓,“应该已经拆掉了吧。”
“旋转飞椅只有圣诞月才会开放,现在可是六月。”另一名路人在她说完后接过话,边回答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面前的白裙女子和金发青年,“你们是游客吗?”
荒川澪轻点头,用带有一丝微妙歉意的目光回头看波本。
两人步行到纪念塔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这里相对于主街来说不算太热闹,除了打卡标志性建筑的游客,只有穿传统苏格兰裙演奏风笛的街头艺人。
风笛粗粝与空灵交织的音色与街另一侧摩登商店播放的配乐飘荡在耳畔,波本收回注视塔顶的视线,问荒川澪:“所以杏仁酒说''好玩的'',就是纪念塔旁边的旋转飞椅吗?”
听着像小孩子喜欢的游乐设施。
与好心路人道谢后她与波本继续向前走:“之前这里搭建过一种会升高的旋转吊椅,会有很多游客傍晚时分来体验,他们叫它''落日飞车''。有一天我路过这,遇到一个临时有事的学生,她离开时将一张票送给了我。”
荒川澪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那天她刚完成组织派发的任务,黑大衣里染血的内衬还没来得及换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游荡。站在纪念塔前,突然有人往她手心塞了一张票,她警惕地转头,发现来者是一位金发女子,穿驼色羽绒服和麂皮长筒靴,背双肩包,怀中抱着一摞书。
金发女子弯起眼角,在荒川澪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试试这个吧,”她指了指半空中高速旋转的吊椅,“虽然天色渐晚,但黑夜并未完全降临,能看到一场燃烧的盛大谢幕和温柔余烬。”
荒川澪抖抖巴掌大的纸,对上女子与她瞳色相似的眼眸:“为什么给我这个?”
女子指关节叩击怀中书本的坚硬封壳,又摸摸下巴道:“唔......本来坐在草坪上写论文,导师突然发消息让我把这些书给她送过去。而且......”
女子凑近她,眨眨眼。
“你看起来很难过。所以这张票就送你啦!”
圆盘在夕阳中缓缓升起,随着旋转速度逐渐加快,她的足尖划过纪念塔的塔顶,烧红的太阳追向地平线,云层撕开豁口,熔化的金浆倾泻而下,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游客们在惊呼。
有什么好难过的,荒川澪想。
不过......
“是一场令人难忘的日落。”她说。
波本凝视她淡漠的神情,想从中窥探出任何一丝情绪,但荒川澪隐藏得太好了。夜风吹起她披散的卷发和裙摆,司各特纪念塔的黑色尖顶在夜色中化作巨型哥特式剪影,与远处卡尔顿山上的纳尔逊纪念塔遥相呼应,明明驻足人潮近在咫尺,波本却感觉离她很远。
“没能体验到真是有些遗憾啊。”他阖下眼眸,递出臂弯里的西装外套,“起风了,披上吧。”
荒川澪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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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布兰森派的专车载着他们抵达罗斯柴尔德庄园时,荒川澪和波本已经按照计划伪装成珀西兄妹的模样。
波本戴水蓝色隐形眼镜,浅金发丝被向后梳拢,在头顶用发胶固定成一个蓬松又自然的弧度,露出饱满的额头,燕尾服、翼领礼服衬衫和黑领结,像歌剧里金发碧眼的小王子。
就是王子肤色深了点。
荒川澪拿着发胶喷雾仔细检查,像在欣赏一件诞生自己手的完美作品,最后满意地点头:“刘海梳起来看上去成熟不少,限定背头波本。”
说完她开始给自己套发套戴假发。
浅金色长波浪卷慵懒地披散肩头,波本看着荒川澪此时与自己相同的发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车辆驶过修剪整齐的葱茏灌木,巴洛克式喷泉在地灯的照耀下荡起流动的金色光轨,喷泉顶有吹号角的小天使石雕,最后停在庄严肃穆的建筑前。
车门被拉开,褐发玳瑁镜框的布兰森站在车门外恭敬地朝荒川澪伸出手。虽说已经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但他依旧是组织基层人员,面对代号成员时的谦卑仿佛已深入骨髓。
永远不能小瞧组织的势力,这是他在获知皮斯克被灭口时得出的结论,他们这些人能走到今天,说到底还是借助组织的力量,这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可以让他权势滔天,也可以让他旦夕间一无所有。
荒川澪将戴真丝手套的手搭在他手心,小腿迈出车门,布兰森拉起她的同时就势虚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多有冒犯,杏仁酒大人。”
余光注意到草丛里的镜头反光,布兰森换上社交式微笑,用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今天看上去很美,贝拉。”
“谢谢夸赞。”
荒川澪应答,她今天穿墨绿丝绸吊带裙,衬得愈发肤白胜雪,米白色针织披肩,将优雅与矜持演绎得淋漓尽致。
镜头前不方便明目张胆地同两人打招呼,布兰森只好朝后一步出车门的波本微微颌首以示敬意。
波本看着面前踩红毯相携走进古老宅邸的两人,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
从外部观赏罗斯柴尔德宅邸不过是隐匿于黑暗的上世纪建筑,随着大门开启,金碧辉煌的大堂映入眼帘,像缓缓加载的电影开场。绅士们谈笑风生,水晶杯轻碰发出清脆声响。名门淑女华丽的裙摆逶迤在大理石地板。欧式镂空鎏金扶手的旋转楼梯铺着花纹繁复的法兰绒地毯,正中挂着家族创始人巨大的油画肖像,奢华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光芒,空气中弥漫阵阵花的暗香,一切都像是慢放的长镜头。
虽说是家宴,但是宴请的基本上都是名流,布兰森带他们进入宅邸后就先行离开了。
“杏仁酒大人已经告知过我计划,一会多里安会领二位到拉维妮亚面前,将波本大人引荐给她,我还有些事,恕不奉陪了。”
虽然竞选需要依靠组织的力量,但更多时候需要他亲自拓展人脉。
目送布兰森匆匆离去,荒川澪和波本端起酒杯来到窗边。
“罗斯柴尔德家族不愧家大业大,这间大堂里不是政界高层就是身价过亿的企业家。”波本摇晃水晶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影下显得澄澈如金,“难怪连组织都想拉拢这条金融巨鳄。”
“能不能搭上线就看你的表现了,毕竟罗斯柴尔德家族现在的掌权者是拉维妮亚小姐。”
荒川澪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布兰森身上,他正在与一位黑人女性叙谈,不知道聊到什么内容,布兰森一改之前的松弛笑容,嘴唇紧抿表情严肃,而黑人女性似乎也有些愠怒。
波本顺着她专注的目光看过去,兴致盎然地开口:“佩内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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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坎宁,布兰森的竞争对手,提出通过降低通胀率、减少税费、解决罢工和移民问题来缓解社会矛盾。不过布兰森怎么突然想着去和她搭讪,按理说他俩现在可是死对头。”
“你是人型解读机吗?”荒川澪睨了他一眼。
“不敢当。”波本眨眨眼,谦虚道:“都归功于你提供的详细资料。”
他说完又看见荒川澪将目光落在隐于廊柱后的宫廷乐团身上。
荒川澪注意到他的眼神,凉凉地开口:“这次得出什么结论了?”
“嗯......你在看里面有没有你的前同事?”
好冷的笑话,这很不波本。
荒川澪刚想继续开口,一位身穿黑西装的男性走到他们跟前,是飞机上看过资料的,野心勃勃的多里安·格罗夫纳。
多里安笑容殷切,比起较为内敛的布兰森,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与权利的渴望。
“想必这位就是波本大人了,久闻大名。”他朝波本伸出手,波本礼貌回握。
多里安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内心感叹其高明的伪装,如果不是知晓他的本性,光看这副温良无害的贵族少爷模样,全然无法将他与行事果决,心狠手辣的情报人员波本联系起来。
他又转头看波本身侧的绿裙女子,两人并肩而立,相同的发色和瞳色,外人眼里毋庸置疑是一对兄妹。
“杏仁酒大人,晚好。”多里安牵起荒川澪的手,隔着真丝手套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
波本固然诡秘,但杏仁酒是朗姆心腹。朗姆是谁?组织二把手。杏仁酒早期活跃在英国,参与的任务轻则掌握重要情报,重则参与政权更迭,若能借此与她攀上关系,或许能在组织中拥有一席之地。
多里安在波本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抬起头,笑着对荒川澪道:“拉维妮亚还在准备,请二位大人稍作等待,一会她出来我......”
多里安的话如同被搅和的雾一股脑灌进脑海中,只剩“拉维妮亚”“等待”,其他的波本没怎么听清,他的目光落在荒川澪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往上是单薄的肩颈,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激光红点短暂落在背对窗口的荒川澪肩上,像白皙肌肤上突然出现的一颗痣,乍显突兀,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霎时反应过来。
窗外有狙击手!
动作先声音一步,他毫不迟疑一把抓起绿裙女子的手腕将她拽入怀中护住,结实的手臂圈起荒川澪的腰两三步退至墙体后。
“小心!”
伴随着玻璃炸裂的巨响,子弹破空而来,方才在荒川澪面前侃侃而谈的多里安胸前爆开一团血雾,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被惊愕和不可置信取代,就好似被抽取身体里的全部力量,直愣愣地缓缓朝后倒去。
四处飞溅的玻璃噼里啪啦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倒地的沉闷声响,乐声戛然而止,人群骤然安静,空气凝滞片刻紧接着迸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荒川澪和波本看着仰面倒地的多里安,他的左胸口迅速洇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色印记,血液正从那个被金属贯穿的隐秘空洞中汩汩流出。
波本:“?”
荒川澪:“......”
勉强算是半个任务目标的多里安死在面前,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11. 珀西兄妹
人群嘈杂喧嚣,空气潮湿粘腻,原本饱满馥郁的玫瑰香氛混杂浓烈的铁锈味,不协调的气息浸透在场的每个人。
宾客自觉站在离窗户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也将他们层层包围,审视探究的目光接二连三落在他们身上。
戴网纱小礼帽的淑女蕾丝扇面掩唇,悄声问身边人:“那两人有什么来路吗?”
她身旁的淑女摇头,耳坠轻晃,低声回答:“不知道,我进来时看见那位金发的小姐和布兰森议员一起入场,可能是他的女伴吧。”
“咦?我记得多里安最近和布兰森走得很近,现在他被杀,身边又恰好站着布兰森的女伴,总觉得很蹊跷啊......”
“嘘,小点声,我想这大概率不是布兰森做的。来之前听说布兰森有意让多里安给他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牵线,他们属于合作关系。
今天这场宴会除了联谊,应该也有一环在他们的计划中,罗斯柴尔德小姐喜欢金发碧眼的样貌,我猜金发小姐身后那位金发先生是多里安准备引荐给罗斯柴尔德小姐的,而且两人长得这么像,多半是兄妹吧。”
听到耳坠淑女的前半句荒川澪不禁感叹上流社会对于这种复杂人际关系颇高的接受度。
至于后半句,她表示反对。
她和波本哪里像了!不能因为他们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相同的瞳色发色就说他们长得很像吧。
先不说她和波本截然不同的,站在一起宛如维也纳咖啡的肤色,两人眼型简直两模两样。波本长着一双看起来无辜的下垂眼,而她眼尾略微上挑,眼型也较为狭长。
荒川澪在进行头脑风暴,身后波本看她状态游离,略微倾身,在她耳边低声问:“这就是你昨天说的不会太顺利吗?”
声调微妙迷离,隐约试探,却丝毫没有任务可能失败的紧张感。喷洒出的气息沿着荒川澪的后耳根蔓延至脖颈,温热呼吸扫过脸颊,若即若离的暗潮流淌在两人相距不足半英尺的间隙。
波本靠近时身上的香水味将荒川澪笼罩,使她的大脑蓦地滋生出,西普调果然很适合波比·珀西的错觉。
柑橘与琥珀麝香让人联想到开朗温和的咖啡店员安室透,广藿香橡木苔则勾勒出波本危险复杂的身影,波比·珀西恰似两者的结合体,没落贵族不可见光的私生子身份,却又心怀善意与真诚,优雅沉重,深邃孤独,是森林深处潮湿的苔。
直到管家匆忙带安保人员过来询问,并用线拉起简易隔离带,荒川澪在“随意杜撰的身份莫名贴合不熟的同事”的想法中回答他:“多里安的死在我意料之外。”
说完她又低头看向波本紧紧圈住自己腰腹的大臂。
这腹背受敌的感觉让荒川澪梦回杯户饭店二十层,虽然最后在搏斗中给了那位公安一点教训,但是向来五感敏锐的她竟然没能获知对方的任何特征。
一定是因为房间太黑了,她合理自洽。以后要是碰上得再教训他一顿。
思绪拉回到现在,她将被神秘公安乱摸的怒气投射到身后人的脑袋上,咬牙切齿地道:“虽然很大程度上得感谢你使我摆脱英年早逝的命运,但是可以麻烦松开手吗?我想我熟知的狙击手里还没有谁水平高到能用步枪打穿罗斯柴尔德宅邸的墙体。”
“嘛,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还真是苛刻啊。”
波本无奈,在纷纷议论之声中松开荒川澪,对着从自己怀中跳出的金发女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虽然距离多里安中弹倒地已过去两三分钟,但两人还是谨慎地贴在窗户边缘微微探头朝外看,黑夜中望远式瞄准镜的反光一闪即逝,这意味着狙击手尚未离开。
罗斯柴尔德庄园方圆一英里内较高的建筑只有五百米外的一座信号塔。
最大射程在600码左右,瞄准心脏一击毙命,这样的狙击距离和习惯,荒川澪和波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从彼此笃定的眼神中交换相同的答案。
是科恩。
他怎么会出现在罗斯柴尔德庄园?
“你的手机刚刚一直在震动。”波本指着荒川澪的手包,在接收到荒川澪“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的疑问眼神后他耐心解释,“五分钟前,那时候你正接受着多里安的吻手礼。”
荒川澪从手包中翻出手机,原本对波本口中手机一直在震动的形容持怀疑态度,在看到收件夹的邮件数量后烟消云散。
点开第一封邮件,是六分钟前的消息,发件人科恩。
【晚上好,杏仁酒,请将多里安·格罗夫纳引到窗边。Korn】
荒川澪回想时间节点,无需引导,多里安那时正朝站在窗边的她和波本走来。
下翻。
【请保证目标停留在当前位置。P.S.你可以往右移动一英尺。】
按照波本的说法,这个时候多里安应该正在亲吻她的手背,三人在窗前呈三角站位,她的身形与多里安重叠。
下翻。
【请靠近波本。】
这个时候多里安在和她说话,而科恩的邮件内容仿佛逐渐丧失耐心,荒川澪翻到最后一条,来自三分钟前。
【抱歉,我直接开枪了。】
荒川澪忍住想当场摔手机的冲动。
所以就是这家伙害她差点英年早逝的吧,平时看着木讷,私底下无差别攻击,组织的宗旨果然应该写作无组织无纪律。
此次任务计划除了她和波本,就只有布兰森,以及死去的多里安知道,科恩突然出现在这狙杀多里安,想必也是得到过指令。
荒川澪快速翻到底,看到一封二十分钟前收到的邮件,发送自朗姆。
【多里安·格罗夫纳暗中收集组织在英国的政界高层名单,已派科恩前往处理,任务完成后回收名单。Rum】
波本见荒川澪浏览邮件的眉心微蹙,一改之前的闲散笑容,压低声音问她:“看样子是朗姆派科恩来的?”虽是疑问句,但他语气却十分肯定。
层层叠叠的人群被推搡着化成两块,中间裂开一条缝,几名身穿统一制服的警察穿过间隙朝他们走来,荒川澪快速回复完邮件,抬起头紧盯为首的络腮胡警官,面沉似水:“多里安有组织在英国政界高层的名单,为防泄漏,朗姆派科恩过来处理掉他。”
“多里安怎么会有这种名单?”波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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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也眉头紧锁,“科恩应该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吧?”
荒川澪选择性只回答后半句问题:“如果知道还刻意挑这种时间开枪,那你该考虑他是不是和我们有仇了。”
波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络腮胡,又换回随性神情,用懒洋洋的语调调侃道:“唔,只是没想到还没见拉维妮亚就得去警察厅做客了。”
话音落下,络腮胡警官已走到他们面前,锐利的目光先是在两人之间梭巡,最后从内口袋掏出警察证朝他们展开,开口不容置喙:“伦敦警察厅,安德森探长。罗斯柴尔德庄园发生致命枪击事件,现有目击证词显示你们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人。请立即随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跟随安德森探长穿过人群,荒川澪不露痕迹地寻找布兰森的身影,在对上对方从容视线的那刻两人心照不宣,布兰森朝她微微颌首,她心下了然。
离开大堂时她感受到有灼灼目光胶着在她后背,身旁的波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不经意地用身体为她遮挡住大半。
“是我们都认识的。”
波本唇缝中轻轻溢出几个字,藏在阴影里的侧脸冰冷坚毅,紫灰瞳孔波涛暗涌。
是他们都认识的,方才与布兰森争执过,与他同为保守党议员的深肤色女性——
佩内洛普·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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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雨仿佛从未真正停歇,只暂时在厚重云层中里蓄力,黑夜笼罩着灯火通明的新苏格兰场总部大楼,光线映照出站在二层窗边抱着资料的警员身影。
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带他的老警员本来让他晚餐结束后找直属上司安德森报道,没想到前往办公室的路上得知安德森出警的消息,他只好临时被安排去整理资料。
俯视被警车和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警察厅大门,他拦住一名行色匆匆路过的警员,好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门口一下来了好多人。”
对方视线聚焦在他颧骨周围的雀斑上,撇撇嘴不耐烦地回答:“郊区的罗斯柴尔德庄园发生枪击案,死者是罗斯柴尔德女士的丈夫,案发现场没有发现狙击手的踪影,现在和死者接触过的人都被带回来讯问了。真倒霉又要加班......”
道完谢他继续观察警察厅大门,看见络腮胡安德森雷厉风行地推开车门下车,目不斜视地步入警察厅,身后跟着一对金发男女和包围他们的几名警员。他们的身影消失不久,一辆宾利缓缓驶来,停在大门口。
小雀斑刚想看宾利里面坐着谁,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惊诧地回头,发现带他的老警员正笑眯眯地看他。
“资料整理完了吗?”
“整、整理完了!”他谦恭地递出夹在臂弯里的一摞纸,“都在这里。”
老警员接过纸页细细翻看,捻着胡须满意点头,最后合上文件夹,鼓励式地拍拍他的肩:“安德森现在在讯问室,一会讯问完当事人你再去找他。”
小雀斑闻言挺直腰板,朝拿着资料慢悠悠离开的老警员行了个礼:“好的前辈!”
等他再回头看时楼下的宾利已经不见了。
12. 拉维妮亚
重案组的办公区是开放式的,一排排灰色隔板划分出一个个小方格,警员们如同工蚁,在格子间和通道里移动,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速溶咖啡的苦涩气息。
小雀斑支着脖子坐在工位上,隔板挡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看见安德森带着那对金发男女从走廊经过时他飞速起身,留下原地打转的办公椅。
“安德森探长!”
他三步作两步行至走廊,叫住已经走到连廊尽头的安德森,安德森闻声回头,见来者是一位面生的警员,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眯眼打量他:“有什么事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与安德森的视线一同落在他身上的还有那对金发男女审视的目光。
“我是今天新入职的警员。”小雀斑不好意思地挠头,“亨利让我来找您报道。”
亨利是带他的老警员的名字。
安德森闻言皱起眉,目光转向身旁并肩而立的金发男女:“抱歉,有点事,麻烦你们先去询问室,我很快过去。”
待到金发男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小雀斑收起伪装的青涩模样,在警员们的视野盲区以及监控拍摄不到的死角朝安德森递出一封信。
“查尔斯先生希望你能将询问笔录替换成信封里的内容,无论待会问出什么,请保持沉默。这将关系到你的人身安全和未来的晋升。”
查尔斯,大都会警察厅特殊行动部总指挥,安德森不知道跨越几层关系的上上上司。
安德森紧抿嘴唇,沉默地接过信,没有立马拆开。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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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请你过来的目的,珀西小姐。”
荒川澪正盯着墙面悬挂的钟摆发呆,安德森推门而入,隔着桌子在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道:“请你尽可能详细地描述案发当场的情况。”
“好的警官。”
询问室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荒川澪注视着面前眼神凌厉的络腮胡警官,一改过去的冷淡语气,用属于阿拉贝拉·珀西缓慢温柔的声线回答:“当时我正和哥哥,也就是波比·珀西,站在窗边聊天。”
安德森打断她:“方便透露你们聊天的内容吗?”
“我记得应该是在赞叹罗斯柴尔德家族庞大的产业?”
毕竟这是任何来参加这种名流宴会,看到奢华宅邸的人物心理,她总不能说当时正和波本讨论如何搭讪拉维妮亚吧。
在收到安德森示意她继续的眼神后,荒川澪接着开口道:“这时多里安朝我们走过来,我想是因为他本就和布兰森认识,布兰森也提过要在这场宴会上将我和哥哥介绍给他和罗斯柴尔德小姐。
打过招呼多里安告诉我们罗斯柴尔德小姐正在准备,可能过一会出来,话还没说完我就被波比拉到墙边,回过神来多里安已经中弹倒地了。事后波比告诉我他是因为看到落在我肩上的激光红点才做出反应。
对于多里安的死,我感到很惋惜。”
这是一段词严义密的回答,虽然荒川澪和死者短暂接触过,但各种证据显示她与其死亡无关,看样子狙击手也很大概率没被警方抓到,或许最后他们会将多里安的死归结于名利场上纵横捭阖,暗处总会有对其眼热的人。
安德森没有再开口询问,因为知道继续下去毫无意义。他站起身,双手撑在长桌表面朝端坐的荒川澪缓缓倾身,刀锋般锐利的眼神穿过空气中漂浮的粉尘粒子,刺进平静的水蓝瞳孔:“能让查尔斯指挥官亲自下令,珀西小姐,不,应该说你背后的势力,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查尔斯三个字在荒川澪耳中却变得意味深长。原来这就是布兰森留在警察厅的后手吗,她想。
荒川澪抬头,视线从安德森的肩颈开始上移,看他被络腮胡掩藏的下颌线条。如果没有这些毛发,他其实是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警官。
对上安德森如隼的灰眸,荒川澪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未达眼底的笑:“过誉了,安德森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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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询问室荒川澪一眼就看到抱臂倚靠墙壁的波本,他似乎已经在门外等待一段时间,较为正式的燕尾服外套被他脱下拎在手里,只留一件翼领衬衫,但配上黑领结和精心设计的发型,依旧显得与周围嘈杂凌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询问室对面也是一片开放式办公区,格子间里交谈声压得很低,电话铃却此起彼伏,敲打着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波本静静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步履匆忙疲惫不堪的警员们,紫灰色的眼眸幽深。
“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感谢珀西小姐配合,如果有后续会再联系,一会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安德森沉稳的声音响起,他侧头,发现荒川澪已经站在自己身边。
荒川澪注视着安德森离去的背影,问身边的波本,语气不善:“本来以为安德森的问题够简略了,你怎么出来得比我还早?”
虽然得知布兰森提前知会过查尔斯,但是安德森对她的询问已经属于是走个过场,按理说发现狙击手并引导她躲开的波本嫌疑更大,再怎么样也会多问几个问题才是。
查尔斯在大都会警察厅俨然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波本目光瞥向不远处正和安德森交谈的警员,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安德森面前的那位警员么?最初可是带着十足的气势将我请进询问室,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不过中途不知道收到谁的指令,态度急转直下,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请我出来了。”
波本说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还是他头一次以嫌疑人的身份进入询问室,在异国他乡,之前只有他审讯别人的份,不过这姑且算是一种新奇体验了。
荒川澪看着安德森安排送她和波本离开的警员正朝他们走来,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可洞察的冷意,“特殊行动部总指挥查尔斯,看来布兰森这些年没白干,政界金融界警界都有不少人脉,怪不得朗姆看重,要支持他竞选。”
波本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话,他们今天能轻而易举离开询问室,多半倚仗这位来头不小的查尔斯,而接受大量资源倾斜的布兰森在竞选成功后相应地也要为组织的发展提供便利。
“布兰森要是知道他得到过你的一句夸奖会很高兴。”这话他是站在波本的角度上说的,他视线短暂落在荒川澪莹润的鼻尖又移开,“所以接下来做什么?折损一枚金融界的棋子多里安,朗姆一定会更执着于让我们在组织和罗斯柴尔德家族之间牵线搭桥。”
而且没有多里安,他们得另辟蹊径接近罗斯柴尔德小姐。
“或许可以,找到那份组织在英国政界的高层名单,将功补过。”
就荒川澪的个人立场而言,名单显然更有价值,无论是作为哪种身份。她本来准备将责任推给科恩,谁让他胡乱开枪,破坏他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但朗姆作为决策者,理由和结果显然他更在意后者。
事情达到一定的地步总会出现转机,就在荒川澪跟在带路的警员身后,斟酌着应从何处着手调查名单位置,只听见咔哒一声响,最里侧询问室的门被从内拉开,拿着文件的警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深棕色长卷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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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早在昨天东都飞往爱丁堡的航班上她便看过女人的照片,荒川澪和身旁的波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灼灼眼神中看到志在必得。
是拉维妮亚·罗斯柴尔德。
正当两人思考用什么理由上前攀谈,荒川澪又发现不远处拉维妮亚似乎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她侧过头,犀利的目光穿过走廊攒动的身影落在他们身上。
和面前的警长示意后,拉维妮亚旋即朝他们走过来。明明家产万贯,她却只穿着简单的卡其色风衣,朴素穿搭分毫不减其气势。
拉维妮亚个子很高,即使穿着平底鞋,也大致能与波本的视线持平,她带着一阵凌厉的风停在两人面前,看向波本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审视与欣赏。
她果然很喜欢金发碧眼的样貌,荒川澪和波本脑海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不过在她打量过波本,视线穿过波本落在他身后的荒川澪身上时,深邃的琥珀色瞳孔有顷刻微缩,稍纵即逝。
这细微的差异当然无法逃脱荒川澪和波本洞察一切的视线。
见拉维妮亚只一味细致打量却久久没有出声,波本轻咳一声,换上波比·珀西的青涩笑容,道:“晚上好,罗斯柴尔德小姐,我们是......”
还没等他说完便被女人打断,拉维妮亚语气平和:“我知道你们,来自珀西家族的兄妹,阿拉贝拉和波比,对吗?多里安同我提起过。”
没想到拉维妮亚认识他们,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荒川澪决定暂时撤回对科恩的言语讨伐,并建议他在每年的今天给多里安扫个墓。
她本来以为拉维妮亚既然来到这里,至少会向他们询问关于多里安的事情,心中已经打好腹稿,正犹豫怎么表述,旁边的波本先她一步开口。
“关于您丈夫的事,我们感到痛惜,本无意破坏宴会,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赔罪的机会。”
波本说这话时眼角微微下垂,眼中写满惋惜,明明作为无故被噩运波及的路人,亦是受害者,他却谦敬十足,流露出恰到好处示弱神情。
他对上拉维妮亚琥珀色的眼眸,余光却瞥见荒川澪微眯起眼,一脸“就开始了是吗”的表情。
拉维妮亚眼神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从他亮晶晶的紫灰色瞳孔中洞悉出他的意图,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却仍旧耐心地道:“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毕竟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不是吗?”
拉维妮亚似乎不太吃他这一套,听到回答的波本思索,刚想继续开口搭讪,只见面前的深棕发女人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荒川澪。
“不过,如果有空的话有兴趣喝一杯吗?珀西小姐。”
荒川澪:“?”
波本:“......”
不知是波本的honey trap没有奏效,还是拉维妮亚丝毫不在意丈夫的死亡,以及最后竟然选择邀请荒川澪哪件事情更令人震惊,总之跟在拉维妮亚身后经过警察厅大堂时,波本又露出了那种十分罕见的,一言难尽的神情。
他斟酌字句,对着荒川澪缓缓开口:“你整理的这份资料,好像不太严谨。”
资料上只说罗斯柴尔德小姐喜欢金发碧眼的样貌,所以在一开始的计划里,默认推进任务的是作为男性的波本。
荒川澪闻言脚步稍滞,撇撇嘴道:“你难道不该庆幸这份资料不严谨吗?不然就没你什么事了。”
波本摸着下巴点点头:“说得也是。”
虽然过程较为波折,但至少最终目的达到了。
十分钟后,一辆宾利驶离新苏格兰场总部大楼。
13. 神秘来客
私人酒吧位于罗斯柴尔德家族旗下某家豪华酒店的顶层露台,刚下过雨,潮湿积水的木地板在暖黄光照射下浮现出袖珍喷泉和挂满灯带的绿植倒影。
拉维妮亚将脱下的风衣外套递给酒柜前的调酒师,并示意他离开,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对身后的两人道:“随便坐吧。”
荒川澪和波本依言来到吧台前坐下,拉维妮亚打量着并排的金发兄妹,哥哥波比眉目风流眼眸含笑,在走进酒吧的瞬间就已经将整个环境熟悉一遍;妹妹阿拉贝拉柔和温婉,似乎对酒类兴趣不是很大,只乖巧地坐在木制吧台椅上,钻石高跟鞋踩着链接椅腿的横木。
“想喝点什么?”拉维妮亚倚靠吧台,手肘撑着桌面将酒单推到荒川澪面前,琥珀色的眼瞳映出一点水蓝,“不用客气,随意一点。”
她朝荒川澪倾身时,锁骨前细银链垂坠的小巧红宝石苹果悠悠晃动,跳跃的光斑落进荒川澪眼底。
荒川澪盯着那颗宝石苹果,缓慢地回答:“我都可以。”
拉维妮亚转头望向波本:“你呢?”金发青年亦松弛地道:“我也一样。”
口味偏好或许会暴露真实身份特征,对于拉维妮亚隐晦的试探,荒川澪和波本不谋而合选择搪塞过去。
“好吧。”似是料想到这样的结果,拉维妮亚转身拉开酒柜门,“那我按照对你们的初印象自由发挥了?”
“能品味到罗斯柴尔德小姐亲手调制的酒是我们的荣幸。”波本弯起眼角。
“叫我拉维妮亚就可以。”
荒川澪掌心托着下巴,看到拉维妮亚从酒柜里取出一瓶波本威士忌,脑海中突然闪过“她或许知道些什么”的念头。余光不经意瞥见金发青年愈发幽暗的眸色,她了然,身旁的波本先生一定也这样想。
果然,当拉维妮亚把切好的青柠放进不锈钢柠檬夹并紧握手柄,等酸涩的柠檬汁完全流入摇壶后,她开口,直截了当地问他们:“所以,你们之前特意找到多里安,想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吗?”
这话问得十分微妙,多里安向拉维妮亚介绍他们时,大概率借用过珀西兄妹的幌子,那么她是否清楚他们组织成员的这一重身份,以及背后势力的存在呢?
朗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风险的人,所以荒川澪倾向于她不知晓,毕竟她现在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拿量杯往摇壶里倒波本酒和糖浆。
“弄清目的,这也是你肯主动邀请我们来这的原因吧?”荒川澪在拉维妮亚看不到的角落摁住波本的手,阻止他即将开口的动作,不等拉维妮亚回答,她继续道:“我们想要为布兰森在保守党的竞选拉票,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波本原本注意力集中在调酒的棕发女人身上,看她问完问题夹起冰块投进摇壶,他想开口回答,冰块坠落的瞬间却感到手指一凉。
低头,荒川澪冰凉的指尖摁在他粗大的骨节上,力度不小,还不放心似的点了点,示意他不要说话。
拉维妮亚熟练地摇动不锈钢壶,琥珀色的瞳仁深不见底:“理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为陌生人尽心尽力,除非是利益共同体。”
这个问题刚被抛出,荒川澪立马决定全盘推翻之前的计划,既然拉维妮亚对她更感兴趣,那么由她来作为联系双方的媒介再好不过了。至于组织成员波本,荒川澪无法信任,得尽量减少其干预。
很显然拉维妮亚对他们和布兰森直接的关系了解得不够详细,抱着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的想法,荒川澪在波本逐渐睁大的紫灰色双眼中拉过他的手腕,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用过去22年人生中最为甜美的声音开口:“布兰森是哥哥的男友,他承诺过一旦竞选成功,会和哥哥到爱尔兰举办婚礼。”
说完她朝波本眨眨眼,“对吧哥哥?”
只是计划中情人性别变更而已,问题不大,至于布兰森,不管了到时候再通知他吧。
波本见荒川澪朝自己眨完眼飞速松开手扭过头,转头看向神情有些许怔愣的拉维妮亚:“是,贝拉说得没错。”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耳尖微微染上一抹红。
拉维妮亚到底是见多识广,她很快反应过来,对荒川澪道:“我答应你,不过作为交换,一直到竞选当天你都得跟在我身边。”
波本正细品“跟”这个字,就听见荒川澪十分爽快地回答:“没问题。”
拉维妮亚将摇和好的酒液通过滤网倒入装有大方冰的古典杯中,在杯口搁上一块柠檬皮,沿桌面推到荒川澪面前。
“Whiskey Sour,请慢用。”
威士忌酸,一种由波本威士忌和柠檬汁调配的鸡尾酒,适量糖浆中和柠檬的酸涩,配上酒体的醇厚,入口清爽酸甜,层次分明。
荒川澪凝视着灯光下杯口覆盖的绵密泡沫,端起酒杯。
中途短暂离场一会,荒川澪站在喷泉后的角落,点开联络员的邮件。
内容大致是她先前求证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与组织无任何关系,也打消了她心中一直怀疑的,拉维妮亚知道她组织成员身份的念头。
也是,要是知道她在组织的身份和代号,应该不会给她这位杏仁酒喝波本。
回到座位的路上她远远看见波本在和拉维妮亚聊天。金发青年神情自若,指尖缓慢摩挲杯口,而一向淡漠严肃的拉维妮亚此时却显得莫名轻松。
荒川澪心中一凛,难道波本趁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对拉维妮亚说过什么,使她如此快速地卸下心中防备?
和波本搭档的这几天,荒川澪能感受到虽然对方常摆出一副无微不至的面孔,但本性十分多疑,从到达爱丁堡的第一天晚上给她的琴盒粘发信器就能看出来。
当然她自己也一样,站在她的立场显然不会希望这次任务成功,她更希望能拿到名单,但是波本不一样,为了得到朗姆赏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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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采取各种手段。
荒川澪不动声色地坐回吧台椅,见波本在她出现的瞬间神情有片刻不自然,她很敏锐地留意到这一点,但决定忽视掉。
荒川澪看向他手中的酒杯,冰块折射光让琥珀色液体显得更加流光溢彩,杯口点燃的肉桂棒燎起白烟。
扫过拉维妮亚手边的杏仁酒,荒川澪便知道她给波本调的是教父,一款用苏格兰威士忌和杏仁酒调制的鸡尾酒。
给波本喝杏仁酒,现在荒川澪百分百确定拉维妮亚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荒川澪刚离开,拉维妮亚拎着最初的那瓶波本,问吧台前端坐的金发青年:“基酒换波本可以吗?”
波本点点头,在收到用波本酒和杏仁酒调制的教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在拉维妮亚看不到的地方又悄悄染上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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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拉维妮亚独自回到位于南肯辛顿的高级公寓,这是她的私人住所,连多里安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她脱掉平底鞋,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穿过客厅,伸出手将窗户完全推开,凉风将纱质窗帘吹得高高扬起,如同舞女洁白的裙摆。
她走到背对窗户的沙发前坐下,点燃一支烟。
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响动,再然后是重物落体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窗框上,皎洁月光将来者的身影拉得很长。
拉维妮亚食指与中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头也不回,白色烟雾在漆黑的环境中不甚明晰。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人影用伪装过的声音说。
“虽然不清楚你深夜到访的意图,但是我要提醒一句,这里的安保很严密,只要拉响警报警察会在五分钟内出现并且不折不挠地追着你跑出十英里。”
人影换回本音:“你误会了我的来意。”
这次是很熟悉的声音,拉维妮亚回头,看见蹲在窗台上的女子沿着发际线撕开用于伪装的金色假发,露出本身的金棕色头发,左手紧扣钩索,身上还穿着赴宴的的墨绿丝绸裙。
拉维妮亚轻笑一声,指尖微动,点掉燃尽的烟灰:“你果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是。”
荒川澪跳下窗台,钻石高跟鞋踩在羊毛地毯上,无声无息。在走向拉维妮亚的过程中她从绑缚在大腿的枪套内掏出巴掌大的皮革证件展开。
微弱的光线下,拉维妮亚能够大致辨认出证件照上的女子与面前之人相同的轮廓。
“我是MI6,00部特工荒川澪,目前正在执行任务,布兰森背后的势力牵扯到大型跨国犯罪集团,所以我们需要你配合停止将资金投入到他在保守党的竞选,在今夜之前和之后,无论金发男子或他人对你说什么,请不要相信。”
荒川澪说完,空气陷入凝滞,拉维妮亚似乎对此并不震惊,她按灭烟头,缓缓开口。
“不久前,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14.图穷匕见
离开公寓回酒店的路上荒川澪琢磨这个特意透露消息的人是谁,拉维妮亚似乎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具体内容,不过从结果上来看这个人好像仅仅出于好心,对她们没有什么恶意。
MI6里参与这次任务的加上她一共有三人,不排除是其他两人的手笔。
隔天一大早拉维妮亚联系到荒川澪,礼貌表示希望能带她去见一个人。
接到这通电话时荒川澪正在与波本共进早餐,后者在得知拉维妮亚的邀请后,放下手中的刀叉,旁敲侧击:“竞选在即,布兰森一会会过来和我们讨论相关事宜,既然拉维妮亚小姐有事,可以先送你过去,事情结束我们再作打算。”
荒川澪知道他这是不放心她单独行动,借接送的名义监视,手中锃亮的餐刀划过煎得两面金黄的培根,她懒洋洋地点头。
波本注视着她咀嚼时几乎不怎么律动的脸颊,知道她此时心下不满但又无可奈何,笑吟吟地道:“放心,只邀请你一个人的话,我们会好好在外面等待的。”
吃完早餐后由布兰森开车载二人,一同前往拉维妮亚发送的地址——位于伦敦郊区的一所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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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私人疗养院守卫森严,六层高的楼栋每一层皆安排了安保人员。
进入大厅荒川澪一眼看到皱眉接电话的拉维妮亚,她今天的穿搭依旧简约,牛仔直筒裤,平底鞋,白衬衫领口开两颗扣,露出自然光下亦显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苹果项链,深棕色卷发卷成丸子状,整个人看上去年轻有活力不少。
见荒川澪出现在门口拉维妮亚掐掉通话,低头用指尖揉了揉眉心,待对方走到她跟前才复抬起头,视线穿过金发女子身后的玻璃门,落在路边停靠的黑车上。
“他们也来了?”
“当然,都十分谨慎呢。”荒川澪摊手,眼底的冷冽在拉维妮亚看不到的地方一闪而过,又光速换上自我嘲讽的神情,“不过他们暂时不会进来,所以,去看看那位你想让我见的人吧。”
两人对于昨晚的事情皆选择闭口不提。
穿过走廊,荒川澪跟随拉维妮亚走进一间豪华病房。
病房四面墙洁白,使本就宽敞的空间显得更为空旷,正中间的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位老人。老人双眼紧闭,脸颊深陷,皮肤蜡黄,全身插满导管,只有随着呼吸机微微起伏的胸腔证明他仍具有生命体征。
这个人荒川澪曾在新闻以及资料上见过,罗斯柴尔德家族上一代掌权人,拉维妮亚的父亲,几个月前因为遭遇车祸导致重度颅脑损伤的罗斯柴尔德勋爵。
拉维妮亚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房间霎时暗了不少,她回头,见荒川澪熟练地拿出微型探测仪踱步巡视整个房间,眉间的顾虑散去些许。
荒川澪细致检查完收起探测仪:“房间内没有监听。”她看向拉维妮亚,“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带我来见勋爵的理由了吧。”
拉维妮亚的视线擦过荒川澪的面颊,转向不断跳动着绿色曲线的心电监护仪,最后落在勋爵苍老枯槁的身体上。
“我的父亲,罗斯柴尔德勋爵,百年金融世家掌权者,自成年起便接手家族事业,拥有女王亲自颁发的功绩徽章。”拉维妮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平静地叙述着这位拥有丰功伟绩的金融家生平。
“这样的人,”她停顿,“在遵从家族指令,迎娶同为名门贵族的母亲后,却不断在外面找寻情人。弟弟安东尼出生不久,情人带着和我年纪相同的孩子来到庄园,在晚宴上当着众人的面肆意炫耀他们之间的私情,母亲不堪受辱,在安东尼即将满月的前夕,选择轻生。”
拉维妮亚说完呼出一口气,轻轻攥了攥手心,但荒川澪却能听见她颤抖的尾音。
“她离开得太早,我也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直到七年前安东尼滑雪时意外发生,我才又回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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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坐在黑车后排,待荒川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玻璃门后,他拿出手机唤醒屏幕,在搜索栏中输入罗斯柴尔德勋爵车祸几个字,词条很快按序排列出来。
同他之前浏览的资料如出一辙,最新的一条报道显示罗斯柴尔德勋爵是在活动结束回家的路上遭遇的车祸,与大型运输车正面相撞,主驾驶位的司机当场死亡,运输车侧翻。
是紧随其后的多里安奋力将勋爵从变形的车辆中挖出来并及时送医,才得以避免其丧命于车辆自燃。虽然遭受撞击导致颅脑损伤,但至少捡回一条命,多里安也因此更得家族器重,而最后的调查报告显示运输车的司机毒驾,一切真相也随着司机死亡被封存。
报道上并没有资料里伤情鉴定关于人为击打这一项的说明,看来是通过荒川澪的个人渠道收集的。
波本翻着寥寥数字的简短文章,既然存在人为击打,而多里安恰好出现在现场,联想到利益关系,他作案的嫌疑可以说是非常大了。
波本关闭报道,返回搜索栏继续输入多里安,发现多里安和拉维妮亚是在七年前结婚的。
七年前,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时间,婚礼往前推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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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拉维妮亚的弟弟,安东尼·罗斯柴尔德意外去世的日子。
波本凝视这些紧密关联的时间,黑色数字仿佛张开深渊巨口的恶鬼,将试图探寻真相的人吞噬,他压下汹涌的思绪,摁下侧键熄灭屏幕,随口问前排神情发怔的布兰森:“你认识安东尼·罗斯柴尔德吗?”
话音落下许久未被回应,波本顺着布兰森的视线望向疗养院门口,见一位怀抱花束的黑人女性刚好踏进玻璃门。
佩内洛普怎么会出现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私人疗养院?
按捺住心中疑问,波本又沉声唤道:“布兰森?”
“啊!”布兰森这才回过神,见波本向他投来森然锐利的目光,连忙出声解释道:“十分抱歉,波本大人。刚刚看见前方经过的人.....”
波本颌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佩内洛普·坎宁是吗?我也注意到了。”
“是。”布兰森喃喃,“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接收到波本不悦的视线后他又立马改口:“拉维妮亚的弟弟安东尼啊,我记得多里安同我说过,他和拉维妮亚的婚事受到过安东尼的反对,安东尼甚至还整理过据说是多里安行为不端的证据跑到老勋爵面前大吵大闹,希望姐姐退婚,被老勋爵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
就这样颓丧消沉好一段时间,安东尼独自一人离家出走散心,他本来有越野滑雪的爱好,也喜欢通过这种极限运动来转换心态,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滑雪之行他因为状态不佳而长眠雪野,这之后没多久多里安就和拉维妮亚结婚了。”
“安东尼离家之前除了心情不好还有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吗?”波本摸着下巴问。
布兰森努力回想:“唔......好像没有了,不过据雪场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找到安东尼的遗体时,发现他虽然四肢蜷曲肤色苍白,但右脚踝明显比左边充血粗大,很可能是在滑雪过程中扭伤脚踝。但是他这种专业人士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
他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突然失去血色。
除非有人在滑雪板上动过手脚,而最有可能动手的,是他曾经试图阻挠过与罗斯柴尔德家族联姻的多里安,波本在心中暗自补充他未说完的话。
照这样看,牵扯诸多的拉维妮亚在多里安的死亡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波本从车座下的工具箱里翻出口罩和棒球帽戴上,在布兰森惊愕的目光中扔给他一句“你这待着我一会回来”后两三步消失在疗养院侧面拐角。
15.图穷匕见
既然六楼没有出现拉维妮亚的身影,想必她此时应当与荒川澪同在二楼,波本将花束扔进垃圾箱,推着推车穿过走廊回到杂物间。
穿清洁工制服出现在二楼太过突兀,但杂物间内没有其它衣物,正当波本思考是否要去卫生间守株待兔,随机挑选一名幸运儿扮演,又听见嘎吱一声响,杂物间的门被推开。
他见状迅速躲至门后,屏住呼吸。
与走廊里明亮光线一同进入昏暗房间的,是方才他近距离接触过,查完埃莉诺病房叫他处理花束的医生。
波本粗略目测医生身型,在确认自己可以穿上他身上的衣服后快速闪身至其身后,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干脆利落地一手刀将其劈晕。
无声接住医生即将倒地的沉重身体,他飞快交换两人身上的衣物。
一分钟后,穿白大褂的波本推开杂物间的门。
为避免与更多人打照面,他从安全通道下行至二楼,刚打开消防门,五米外护士站里低头站立的红发护士倏然抬头。
待看清来者后护士笑着调侃:“早上好布朗医生!这么快就度假回来了吗?夏威夷风景怎么样?”
波本回想起布朗医生与他说话时的腔调,目光扫过护士胸前悬挂的工牌,用带有笑意的标准英音回答:“上午好库珀小姐!昨天刚回到伦敦。”
“说真的,欧胡岛的季风简直要将我的巴拿马帽吹进太平洋,不过那儿的浪花可比不上我们布莱顿的可爱。当然,这话可千万别告诉夏威夷人。”
护士听完弯起眼角:“真是羡慕,可惜我没有合适的理由请长假。”她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是来给老勋爵做全身检查的吧,罗斯柴尔德小姐现在正在他的房间,快点过去吧,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波本礼貌地点头示意准备离开,又看见红发护士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和一点耳尖。
难道她发现了?
波本心中刚拉响警报,却听见护士感慨一句:“不过海滩的紫外线还真是强烈啊,几天不见感觉布朗医生黑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影响你的帅气呢。”
波本:“......多谢夸赞。”
按照护士的指引他来到离勋爵病房不远处的拐角,虽然伪装成医生,但他不敢贸然行动,毕竟这种程度的伪装只能糊弄糊弄普通人,如果正面碰上荒川澪,在极具洞察力的目光下会使他无所遁形。
斟酌是否要更靠近一些,波本看见病房的门被推开,佩内洛普、荒川澪、拉维妮亚依次走了出来。
佩内洛普此时两手空空,手上的花束已经消失,她大概率是来探望勋爵的。
拉维妮亚站在门口说了些什么,大抵是感谢的话语,说完又返回房间,留下另外两人。
荒川澪对黑人女性礼貌颌首,少见地露出自然的笑容,随后转身离开,只留后者在原地。
波本本想多观察一会,又考虑到这里是二楼,荒川澪乘坐电梯下楼回到车内的速度会更快,于是他不假思索立马转身快步走进卫生间,将白色衣帽脱下丢进垃圾箱后,攀着窗台翻出顺铁管滑下,原路返回。
钻进黑车后刚关上车门,波本远远看见荒川澪前脚踏出玻璃门朝这边走来。
.
荒川澪一边走出疗养院一边回想拉维妮亚的话,深棕卷发的女人说这话时又换回那副坚韧神情,仿佛之前流露出的脆弱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几个月前父亲在回家途中遭遇车祸,我私下调查过,怀疑是来自觊觎家族产业人员的蓄意谋害,临近大选,始作俑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派出人手严加防备,保护好这个疗养院。
虽然父亲德行有亏,过去我也时常心怀愤懑,父亲间接导致母亲和弟弟的死亡,但他亦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直系血亲。而且,他手中家族股份的占比很高,我虽然现在代为处理事务,却没有很高的话语权,零零碎碎的股权难保不会落入有心人手里。”
“我答应你,我会立即向总部申请资源,增配人手。并且,相信你已对盘踞的势力有所了解,所以大选之日我会安排专人保证你的安全。”
这是荒川澪的回答,从她进入疗养院,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暂的半小时。
即将离开的时候碰上携花探望的佩内洛普,两人友好地打招呼,对方表示自己数月前与勋爵曾有过一面之缘。
“父亲很看好佩内洛普,”拉维妮亚将两人送到房间门口,“如果他醒着多半会支持她竞选。”
荒川澪走到黑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身旁的波本不知在用手机查询什么东西,见她回来头也不抬,似乎并不在意她与拉维妮亚谈话的内容。
不过当车辆平稳行驶在马路上,透过内后视镜,荒川澪注意到前方开车的布兰森频频投向她的视线。
正疑惑布兰森的异常行为,荒川澪就听见金发青年闲闲的声音。
“他是想问你佩内洛普的事情。”
波本收起手机,随意拨动额前浅金色的发丝,歪头看向紧盯布兰森后脑勺的荒川澪,抛给褐发男人一句:“我说的没错吧,布兰森。”
“是,请原谅我的僭越,杏仁酒大人。我只是有些疑惑,佩内洛普为什么会出现在罗斯柴尔德家的疗养院。”
荒川澪将目光从前排挪到身旁的金发青年身上,恰巧捕获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促狭光芒,面无表情地开口:“其实你也想问这个问题吧。”
“哎呀,被发现了。”波本举双手投降,“我承认我的确对此感到好奇,如果我猜的没错,拉维妮亚带你见的人是躺在疗养院里的勋爵吧。佩内洛普带着花来,是和两人其一认识?”
“大致正确。勋爵看好佩内洛普,如果不是因为他此时丧失自主意识,并且有我们从中干预,罗斯柴尔德家族将会把选票押在她身上。”
荒川澪说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心绪不宁的布兰森:“虽然有拉维妮亚的保证,但是有些旁支或许不会完全听从她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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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选举也需要你好好表现。”
“......我明白了,杏仁酒大人。”
车辆行驶进繁华市区,本来计划回酒店探讨选举事宜的荒川澪和波本听闻布兰森临时有事,皆表示理解,于是三人只得在回去的路上快速讨论。
虽说是讨论,但绝大多数时间是荒川澪一人在交代,波本偶尔问问题,布兰森一味点头附和。
“那就先这样,明天你们前往选区,我跟着拉维妮亚走访拉票,顺便观察她的动向,有问题及时联系。”
待布兰森挂着惴惴不安的表情开车离开,荒川澪和波本一同走进酒店大堂。
波本看荒川澪给未知收件人发消息,亮起的手机屏幕映照着她白皙的侧脸,随口道:“你明明知道不借助旁支的力量,仅凭借拉维妮亚的人脉,布兰森上位也十拿九稳,为什么还要搬出佩内洛普与勋爵的关系恐吓他。”
荒川澪头也不抬:“良好的心态是通往成功之路的关键,我在提前锻炼他。”
很显然布兰森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回复完邮件荒川澪一脸狐疑地看波本:“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波本挑眉,无奈地摊开双手,紫灰色的眼眸里写满坦然:“嘛,作为情报人员,下意识探听任何关键信息为己所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要是什么都不问那才奇怪吧。”
他语含戏谑,却在荒川澪蓦然靠近的瞬间瞳孔微缩。金发女子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脸贴近他肩颈处的衣物轻嗅。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荒川澪头顶的发旋,往下是浓密弯翘的眼睫,小巧精致的鼻尖。她呼出的温热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料隐秘地灼烧他的心脏。
有片刻的呼吸微滞。
太近了,他想。
大堂里播放的古典乐化作被稀释过后的气体,从四面八方散尽,仿佛存在于真空地带,连来往客人的低声交谈都听不清了。
波本看荒川澪小狗似的嗅完又回退几步站稳脚跟,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问:“你......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猜测荒川澪应该只是在单纯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异常的地方,但她似乎能熟练地、毫无顾虑地对人使出这种亲密的小动作。
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你在想什么?”荒川澪指着他的衣领,“我是在好奇。”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
佩内洛普从疗养院出来,一边低头回消息一边等待司机到达。疗养院地理位置偏僻,为了节省司机沿小路开到门口又倒回大路的时间,她决定走到大路旁等待。
穿过田野草丛,她远远看见一辆黑车停在路边,木栅栏挡住车牌。
看来司机与她心有灵犀,佩内洛普见状快步行至黑车旁,隔着栅栏敲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映入她眼帘的,依次是褐色头发,玳瑁镜框,以及举到她面前,按压□□喷雾的手。
16.黎明之前
1987年10月19日,纽约股票市场爆发了史上最大的崩盘事件,当日道琼斯工业指数下跌22.6%,数百亿美元的消失引发金融市场的恐慌,以及随之而来的经济衰退,于是人们将那一天称作黑色星期一。
但今天只是21世纪里一个普通六月中最普通的一天,伦敦与纽约相距三千英里,没有色彩冠名,即将进入暑期的大学生会计划学习、实习、旅行亦或是成为志愿者,滑铁卢站早高峰依旧人潮密集。
这是一个普通的礼拜一,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当然,在波本凌晨五点穿戴整齐地敲响荒川澪的房间门时,这天于他们而言已然变得不再普通。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哐的一声拉开门,荒川澪眯眼,面色不善地横在房门口,模糊的视线里自下而上依次是本白衬衫黑马甲,蓝色单石镶嵌胸针和青年的浅金发丝。
昨晚忙着按照总部的指示进行人员部署,凌晨两点才躺下的她还没进入深度睡眠便被敲门声强制唤醒开机,这种行为放在每天要睡够八小时的人身上来说简直是一种惨无人道的虐待。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但是我来之前已经发过消息了。”波本摇了摇手中的手机,视线从荒川澪头顶翘起的发根移动到她疑似充气鼓胀的脸颊,又缓慢挪开。
荒川澪闻言满脸复杂地拉过门把手,刚准备关门,只见波本眼疾手快抬起手臂撑住门板,表情严肃地接着开口。
“布兰森失踪了。”
“距离昨天在酒店门口分开,近16个小时联系不上他。”
荒川澪听完他的话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睛,内心“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布兰森到底在搞什么”两只恶魔在争吵,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对方也是某个机构安插进组织的卧底,耽误任务进程的事看上去做得相当熟练。
“看样子你是打算现在出发寻找布兰森?”平复完心情,荒川澪抬眼问面前的金发青年,“距离他今天下午三点与佩内洛普进行的最后一场电视辩论还剩十小时,而晚上八点,竞选投票结果将会公布。”
言下之意波本有近十个小时的时间找到布兰森并将他带到演讲现场,荒川澪和拉维妮亚截止晚上八点前将会持续为他拉票,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前提是布兰森不会突发奇想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
墨菲定律常被表述为: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很显然,当波本表示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上布兰森时,事故已然发生。
“你的恐吓效果显著,看来布兰森的心态真的有待锻炼。”波本煞有其事地调侃,又叹了口气,“我打算先去一趟布兰森的公寓,看看能不看找到些什么,佩内洛普那边......”
“我去联系她。”荒川澪道。
两人已经不约而同联想到失踪的布兰森多半是去和佩内洛普单独碰面了。
“难得朗姆这次看走眼,就算让布兰森上位,照他的个性后续也很难为组织提供较大便利,说不定一个不留神还会有适得其反的风险。”波本离开前如是说。
荒川澪对此表示赞同:“早说一开始就应该直接去找名单。”
这句话没让波本听见,荒川澪关上房门,拿出手机,看着开门前一秒发送给拉维妮亚的消息迟迟未被回复,眼神幽深。
与布兰森失踪不同的是,拉维妮亚的消失决不能让波本知晓,找不到布兰森顶多意味着组织布置的暗网缺失一角,名单却代表整张网。
想必波本也已经大致猜到名单位置,但他依旧选择先去寻找布兰森,为了防止事态再次出现变故,她必须要赶在他掉头前找到拉维妮亚。
波本已经动身前往布兰森的公寓,荒川澪看着电视里早间新闻循环播放的布兰森绑架佩内洛普的消息,黑人女性此时躺在医院病床上朝记者控诉。
“我想我必须要说明布兰森昨晚试图绑架我,并成功的事实。”佩内洛普神情激动,悲愤填膺,“他拿着不知名喷雾朝我的面部喷洒,这种气体使我感到头晕目眩,神智不清。紧接着他开车将我带到某个地方,应该是他的私人住所。”
“我被关起来,如果不是朋友连续数小时联系不上我,顺着共享位置找到所在地并将我解救出来,我想我不仅会错过今天的电视辩论,连布兰森的恶行也不会立即被揭露,甚至截止投票结束,他还将得到源源不断的选票。
所以我在此呼吁,英国议会下院保守党议员,卫生大臣亚历山大·布兰森,蓄意谋害绑架议员,绑架属严重刑事犯罪,此人品德低劣,无法承担成为保守党领袖的职责,希望广大基层党员擦亮双眼,谨慎投票。”
随黑人女性沉痛控诉一同播放的,还有第一视角的布兰森实施绑架的影像资料。
再过不久这条新闻将会被印刷在泰晤士报上流传至大街小巷,布兰森被取消竞选资格或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荒川澪关掉电视,快速收拾好随身物品,出门打车。坐在计程车后排,她飞速思考拉维妮亚可能出现的地方。
车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快速掠过,如果她此时侧头看,会发现天色虽暗,但高空中只有几片薄云,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但她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因为破解完收件夹里刚接收到的加密文件,荒川澪发现文件内容是一份名单。
几乎不用多加思索便能得知文件来源,与她猜测的一致,如今拉维妮亚肯交出这份名单,想必是作为他们派出人手照拂疗养院的交换。
当然拉维妮亚不会这么好心,用一份牵连甚多的珍贵名单换得勋爵的安全,目前在疗养院的同事传来消息,疗养院内除了勋爵,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荒川澪点开照片,发现照片上的人是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女子,名字叫做埃莉诺·希尔。
这才是拉维妮亚真正想保护的人。
前方的司机见荒川澪自上车起就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凝重,也不指明目的地,只让他带着到处兜圈,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情况较为严重,我想应该可以寻求警察的帮助。”
荒川澪摇头:“只是一点小事,朋友半小时没有回复消息,我有些担心她。”
“原来是这样。不过说到回复消息这件事,我突然想到今晨的新闻,不知你看过没有,佩内洛普议员被布兰森议员绑架!天呐!这可真是一件疯狂的事情!不过前者能被救出,好像也是靠她的朋友能够及时从消息中发现端倪,当然我真诚地希望你的朋友不必遭遇这样的噩运。”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似乎注定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一,前有佩内洛普议员控诉,后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实名检举政界高层......”
司机嘟囔着,没有注意到后排荒川澪倏然抬起的头。她扶着前排座椅靠背起身,将头从座椅间的空隙伸到前排,厉声问:“你从哪里看到的?”
“哎?!你怎么突然钻到前面了,这可不行!”司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边让她坐回座位一边说:“你说佩内洛普吗?早间新闻都过去好久了,不过一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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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能买到报纸。”
“不是!我在问罗斯柴尔德小姐!”
“啊!罗斯柴尔德小姐!方才她在各媒体平台直播呢!你现在打开手机估计还能看见,不过她可真是无所畏惧,先不说这样一来动了那些人的蛋糕,就算她本身位高权重,公然挑衅过后也难以保全自身......”
荒川澪闻言迅速点开媒体平台,平台首页已被拉维妮亚那张神色淡然的脸占领,深棕发女人琥珀色的眼眸悠远。
她依旧戴着那条宝石苹果项链,在镜头里不疾不徐地按序将不仅仅包含组织成员在内的高层勾结、贪污、腐败的证据缓缓公之于众。实时观看人数以指数形式上涨,直播却依旧没有被封停,大概率是她提前打点的结果。
荒川澪并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计划,对方也没有提前知会过她,所以在听到司机提起罗斯柴尔德小姐实名检举的第一反应是惊愕,随后她立即反应过来,布兰森的失踪同样与她有关。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假意为布兰森拉票,实则支持佩内洛普。至于任务失败,用名单堵住朗姆的口就好了,并且经过她手的名单会被传送回总部,就算组织进行人员调动他们也可以提前部署,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深埋的暗桩一一挖出来,这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但是她没有想到拉维妮亚会选择采取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科恩目前去向不明,看到直播的朗姆为了组织安全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去处理掉她。
波本的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荒川澪摁下通话键接听。
“你也看到直播了。”荒川澪开口,陈述语气。
对方沉默半晌,而后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荒川澪阖眸,继续道:“拉维妮亚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和组织的存在,布兰森现在在她手上,但他已经成为一颗弃子,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拉维妮亚的所在并回收名单。”
“应该早点发现的。”波本沉声道,“真是好谋划。”
周六晚两人前往罗斯柴尔德庄园赴宴,科恩收到朗姆消息处理多里安,原因是他有政界高层名单,但名单真的在他身上吗?
七年前为了能成功联姻,在安东尼的滑雪板上动手脚致其死亡的多里安,数月前又伪造车祸导致勋爵重伤,甚至直到临死前,他依旧利欲熏心地想借助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力量实现自己在组织和社会的地位跃迁,桩桩件件,相处多年的拉维妮亚又怎会全然不知?
于是她将计就计,只需悄悄放出多里安身怀名单的消息,就可借组织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他。
本来想在多里安死前利用他引出背后的人就势联系,好查明其意图,没想到科恩开枪太早,还没等她出现荒川澪和波本便被带到警察厅,无奈之下拉维妮亚只好亲自动身前往寻人。
好谋划,两人隔着听筒不谋而合。
后面的事情就一目了然了,荒川澪深夜到访自曝身份,与拉维妮亚的互相试探变为合作关系。
耳边又传来波本的声音。
“我现在正离开布兰森的公寓,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市中心,你在哪?”
荒川澪在波本说自己正在离开公寓时便掐掉通话,她必须赶在他和科恩找到拉维妮亚前带走她并保护起来。
时间紧迫,只有二十分钟,或许更少,但好在她对伦敦各种地理位置以及大大小小的建筑了如指掌。
她回想拉维妮亚直播时背景里的天空和身后的X型钢框架结构,心定志坚地朝司机开口。
“麻烦立即掉头,伦敦塔桥。”
17.破晓之时
布兰森从一片黑暗中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蜷缩起身体背靠墙壁,双脚被尼龙绳紧捆,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
来不及思考发生过什么,他只记得与两位大人在酒店外分别后他又独自返回疗养院,用乙.醚迷晕佩内洛普并将她带回不常住的公寓安置完便开车回家,不过似乎在路上遭遇了一些意外。
天色渐亮,天幕边缘浮现出一丝蟹壳青,继而慢慢化为鱼肚白。他茫然地低头,隔着玻璃,他看见脚下近四十米的高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处伦敦塔桥上层的人行栈道。
玳瑁镜框被摘去,他眯眼打量四周许久,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侧身倚靠在玻璃墙体上,似乎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深棕色的卷发盘在后脑勺,卡其色风衣平底鞋,食指与中指夹着烟,见他转醒转过头,语气冷淡:“醒了?”
“你是谁?为、为什么要绑我?”布兰森开口,由于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嗓音沙哑。
女人吐完烟圈,夹烟缓缓走近,俯身居高临下地看褐发男人,琥珀色的眼眸中是某种仿佛要将人撕碎的锐意:“不认识我吗?”
男人惊诧:“罗、罗斯柴尔德小姐?你不是要......”
“不是计划要在今天动身为你的选举拉票对吗?”拉维妮亚眼神轻蔑,“布兰森,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了吗?还记得多里安的死吗?”
拉维妮亚贴近布兰森耳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势力的存在吗?”
布兰森瞳孔骤缩。
空气凝滞,半晌他哑着嗓子低声开口:“你绑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半年前爱丁堡大学老学院,你失手将一名女学生从四米高的楼梯上推下,这个高度本不算高,如果她没有恰好被扶手底座的尖角撞击到后脑的话。”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加入,回响在空旷长廊。
布兰森转头,看见站在栈道尽头朝他们走来的荒川澪,眼底浮现一丝希冀,刚想开口求救,心却在金棕发女子绕过他径直走向拉维妮亚并在她身前站定时沉入无尽谷底。
很显然,在组织眼中他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拉维妮亚深吸一口烟吐出,接着荒川澪的话:“是,她的名字叫埃莉诺·希尔,法学生,在帮导师做事的过程中不小心发现了这位地方检察官存在勾结事实,对象恰好是刚当选卫生大臣的你,她花费大量时间奔走收集证据,却不小心被你得知,这时你决定从伦敦前往爱丁堡亲自找她谈谈。
可能谈什么呢?无非是以钱覆其口,就像你在庄园里对佩内洛普做的那样。埃莉诺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公平与正义是她一直的信仰,几番争执下你与她不欢而散,却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从她背后伸出手。”
布兰森回想起那名女学生的模样,金色长直发,蓝眼睛,笑起来有很小的梨涡。换上听天由命的神情,他艰涩地开口:“那名学生,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朋友。”拉维妮亚掐灭烟头,“那一天本来是我们一年一度碰面的日子。”
她说完,视线扫过目光涣散的布兰森,转头对荒川澪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荒川澪看她从口袋里掏出喷雾对着布兰森的脸喷下,几秒后褐发男人缓缓垂下头,说:“公然在媒体前露面透露名单,组织不会轻易放过你。”她快步上前拽起拉维妮亚的手腕,眼神异常坚定,“布兰森和那些人,都不值得你做到这一步,现在!立刻!马上随我离开!”
“我一直觉得你与埃莉诺很像。”拉维妮亚看着两人相交的手腕,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心的笑容,“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却依旧心怀赤忱,试图凭借自己微渺的力量去改变些什么,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天真。”
“你不一样,你可以做更多。”拉维妮亚认真对上荒川澪的双眼,“我知道你们打算利用名单一步一步处理掉暗网,那样太慢了,百年沉疴难以一夕肃清,政权更替波诡云谲,需要有人站出来,这个人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从站上栈道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离开。”
荒川澪看她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染上流光溢彩的金橙,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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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玻璃,发现东方天际的云层被烙上一条细细的金边,转瞬间,那条金边便膨胀开来,胭脂色的云霞扩散,光照亮整条玻璃栈道。
是太阳要出来了。
荒川澪转过头紧盯拉维妮亚的瞳孔,她的眼中分明也写满了向往与冀望。松开手腕,荒川澪改为抓住她的双肩:“埃莉诺还没有醒,你难道不想再见她一面?不想试试与她步行穿梭在这个你赌上命运守护国度的大街小巷?”
她拉起拉维妮亚的风衣,看到内侧悬挂的潜水面罩:“你其实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随身携带面罩。”
“与你和埃莉诺的理想相同,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避免更多人牺牲。你不必担心之后遭到组织或是政界高层的迫害,我已经提前向总部申请与FBI交涉,今晚之后他们将会为你提供证人保护。”
“而且你看,天快亮了。”荒川澪移开抓住她肩膀的一只手,指向她身后,“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太阳总会照常升起的。”
拉维妮亚似是被她说服,缓缓垂下肩膀,就在荒川澪以为事态正稳中向好,思考着怎么把她和布兰森一同带走时,一声惊天巨响伴随着冲天火光,栈道受到强烈冲击开始剧烈抖动。
荒川澪倏然转头,看见滚滚浓烟从爆炸处顺着玻璃通道迎面而来。链接砖石塔的一侧断裂,长长的栈道霎时化身没有三角支撑的直角结构,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开始缓缓向下倾斜。
“太迟了。”拉维妮亚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在两侧塔楼链接栈道的地方安装了炸弹,时间间隔三分钟,等另一侧的炸弹爆炸,整个栈道会掉下去。”
到时候三人必死无疑。
“很抱歉,还是辜负了你的好意。”拉维妮亚伸手捂住脸,低声念道:“The sunrise is not always light, nor is the sun but a morning star.”
日出并非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一颗晨星。
他们还是没能等到真正的破晓。
18.与他降落
反正她已经拿到名单,总归是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复命,证明自己有在好好完成工作,只是天不遂人意总是事故频发。
不过一般来说朗姆不会太在意作为协助者的她任务完成的质量,倒不如顺水推舟送波本一个人情,荒川澪想。
这家伙浑身上下写满压迫感与算计,刚刚十有八九只是举枪威慑,没有真的想杀她,她正好将计就计以退为进。
波本听她强撑着说这番话的声音越来越细弱,伴随着低声咳嗽,知道她已经吸入不少的有毒气体。
他微蹙起眉头收回枪,走到跟前十分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昏迷的拉维妮亚。
目光掠过墙面玻璃豁口和她手上的枪,玻璃开口太小多半是因为子弹不够,他一眼发现荒川澪用来威胁指着拉维妮亚太阳穴的枪里没有子弹,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默许两人各退一步。
而他举枪的原因是因为走进栈道时看见拉维妮亚几乎紧贴荒川澪的身影。
十分钟前他火急火燎赶到伦敦塔桥下,没过多久便听见震天巨响,抬头定睛一望,左侧栈道爆炸,瓦砾与碎玻璃冰雹般从截断面刷刷落下来,滚滚黑烟迅速扩散至天幕。
桥面被吊起无法通行,但幸好他下车的位置处于未爆炸那侧,想也没想他迅速冲进塔楼。
早在私人酒吧那晚他便向拉维妮亚隐晦提示过,却未曾想她能做到这个地步,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鱼死网破。
如果她只绑架布兰森倒也罢了,但是闻讯前去的荒川澪立场还有待确认,拉维妮亚很有可能将其当成纯粹的组织成员,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等他来到塔楼顶层发现正在倒计时的炸弹,心中万分庆幸,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栈道里的人将会连同玻璃桥体,一同从四十米高空坠落。
用随身携带的简易工具拆卸炸弹时,他突然想起警校同期的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手背蹭过鬓角,沾上一层细密的汗。
拆完炸弹走进栈道,看见被拉维妮亚倚靠的荒川澪,恐其受到伤害,他从马甲内侧口袋掏出枪,却造成她的误会。
“嗓子不好就别硬撑着说话了。”颅内风暴结束,波本垂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看着荒川澪染血的小腿,“简单处理一下吧,一会还要躲过警方的搜查,流着血不方便行动。”
荒川澪接过手帕,熟练给自己包扎。
快速处理好伤口刚要起身随波本一起往塔楼方向走,突然一个趔趄,她感觉到栈道猛地向下倾斜一个角度,伴随着剧烈的颠簸,几人向下滑去。
“!!!”
栈道在下坠!像时钟的指针!荒川澪心中暗道不妙。
“小心!”波本眼疾手快地扶起拉维妮亚抓住扶手,转头看荒川澪也拉着扶手紧贴墙壁,悄然松一口气。
布兰森相对就没这么幸运了,整个人被捆绑住又处于昏迷状态,离几人较远,荒川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咕噜咕噜飞速朝下滚去,无能为力。
本想将他带回总部审讯一番,毕竟也是多年组织成员,现在看他滚落进燃烧的横截面,荒川澪在心中默默画上一个十字。
整条栈道摇摇欲坠,她和波本抓紧扶手不敢轻举妄动,蓝黄涂装的警车已经层层包围在塔楼下方。
“看来不能从塔楼离开了。”波本说。
栈道内氧气含量愈发低,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
荒川澪凝视面前的玻璃豁口,又侧抬头看另一侧截断面,栈道结构已经十分不稳定,随时可能坠落。
转头看向波本,对方似也想到这一层,紫灰色的眼眸沉重,眉头紧锁,金色发丝被光照射在脸上形成一块小小的阴影。
金发青年曾在罗斯柴尔德庄园将她从窗前拉开,避免她被子弹中伤。
好吧那只是一场意外,毕竟科恩不会真的朝她开枪。
但今天却是实打实的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拆除炸弹,恐怕她和拉维妮亚早已葬身火场粉身碎骨。
虽然对方是组织成员,但也算是有恩于她,作为回报,她决定尝试刚刚失败的计划。虽然风险很高,但当下别无它法。
思及此,荒川澪攥了攥手心,将手探至腿侧,抬头看向波本锋利的下颌线,水蓝色的瞳孔写满认真:“波本。”
“嗯?”波本闻声转头,在看到荒川澪异常坚定的眼神时愣了愣。
“我现在有一个离开的办法。”荒川澪说,她看着外面已然升起的太阳,万丈金光撕开灰暗天幕,如熔金泼洒。
“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波本平静地看着她被光线照射显得意外端庄的侧脸,半晌扬起一个笑:“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啊。”他开口,语气轻松得仿佛下一秒可能会死掉的不是他,“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荒川澪终于拿出钩索,她将目光移至玻璃豁口,郑重地道:“开枪。”又转头对上波本的双眼,“然后抱紧我。”
波本的银色HK手枪有九发子弹,加上之前荒川澪的七发,一共十六发子弹恰好能在玻璃上点射出一个圈。
荒川澪已经提前将钩索穿过豁口钉住对面栈道底部钢筋,拉维妮亚比她高所以暂时用伸缩腰带绑在波本背上,待到九声枪响响过,荒川澪示意波本抱住她。
“失礼了。”波本上前,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另一只将她紧握钩索枪的双手包裹进宽大的掌心。
荒川澪能感觉到对方手中粗砺的枪茧,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
“数到一,我们一起踹玻璃。记住,钩索只能承受三百斤的重量,等荡过最低点与船只顶端的中轴线,必须一起放手。”荒川澪仰头看他,认真地道:“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会平安落水。”
这也算是一个提前预警了。
波本注视着怀中金棕发女子骤然严肃的表情,眼神柔和,他微微低头说:“放心,你不用有太多顾虑,我都明白的。”他又开玩笑似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荒川澪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我怎么感觉每次碰上你都没好事啊。”说完不等波本回答,在栈道继续朝下倾斜前她将目光转向玻璃。
“不能再耽搁了,三、二、一,踹!”
倒数完她按下按钮,钩索的回缩力瞬间使两人一跃而起,脚底冲击使玻璃应声而裂,碎片擦脸飞过的过程中荒川澪感觉到波本将她整个身体严严实实裹在怀里。
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要不是波本拉紧铁索替她承担一部分重量,即使荒川澪双手紧握住钩索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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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自己即将下坠的错觉。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又坐上旋转飞椅,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椅,身边的人换成了某个身强力壮的大猩猩,大猩猩为了活跃气氛还在她耳边恶魔低语:“我有时候也有和你相同的错觉。”
这是波本的真实想法,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波折的任务,不过说完这句话,在荒川澪脸颊充气前他又连忙改口。
“好处大概是变相体验了一把旋转飞椅吧。”
无防护措施超刺激版的。
“好吧,其实我一向挺倒霉的,所以我们勉强算是fifty fifty。”荒川澪不想和他计较,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两现在算是某种诡异的,同生共死过的关系了。
考虑到这点她脸色突然黑了几个度,扔出一句脑回路清奇的“如果半路坠机,算不算双双把家还啊......”
泰晤士河两侧流动的车辆,被朝阳照射反射出粼粼波光的河面,空中盘旋的海鸥,万事万物如同缩影从波本眼中流逝,只剩下耳边猎猎风声。
看着怀中低声嘟囔的人,在一片盛大荒芜的寂静里,他清晰地听见自己沉寂已久的胸腔中传来一声一声,心跳的声音。
.
完美落水,荒川澪和波本带着人事不省的拉维妮亚游到岸边。待爬上岸,两人坐在草坪上整理衣物。
荒川澪今天穿黑色哥特裙,即便打湿看起来也只是较平时颜色更深一些。但波本就不一样了,脱下马甲,透过被完全浸湿的本白衬衫,荒川澪能看见他被薄薄衣料包裹着的流畅的肌肉线条。
从强健的斜方肌到展开如翼的背阔肌,构成一个完美的倒三角,雄性力量的经典图腾一览无余。
没想到波本平时举手投足间看上去优雅矜贵,身量却如此宽厚结实,一看就没少锻炼。
荒川澪自上而下打量金发青年,从发丝到脚尖一丝不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让人难以忽视,波本停下拧马甲的动作,疑惑地抬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荒川澪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闲闲地开口,“你身材挺不错的。”
不吝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也是她的基本准则。
波本闻言微妙地顿住,用手掩唇轻咳一声:“那,谢谢夸奖?”
他将视线从荒川澪团成一团的身体挪到她的小腿:“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不然会感染,不介意的话我......”
还没说完便看见荒川澪膝行至他身旁,双手撑地仰头,水蓝色的瞳孔染上他发丝的浅金,背后是漫天霞光。
他突然觉得这光线异常刺眼,四周风景逐渐模糊,只余一汪水色。
然后下一秒。
咚的一声,波本倒地。
荒川澪看金发青年安详地躺倒在草坪,神色平静。
离开爱丁堡她便发现自己有了些许变化,比如催眠时不再需要利用怀表,只需要直视对方的眼睛。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她能轻而易举放倒向来警惕的波本。
内心为自己鼓过掌,她稍微拔高声调呼唤。
“好了,出来吧。”
十米外树后躲藏的人闻声而出,他在走来的过程中拿掉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长着络腮胡的脸。
19.明日之后
灰眸扫过草坪上平躺的一男一女,络腮胡开口问荒川澪:“怎么处理他们两个?”
荒川澪视线落在戴潜水面罩浑身湿透的深棕发女人身上:“拉维妮亚直接送到总部医疗室照看,晚点FBI的人会过来。”
这可是她拼尽全力救下来的人,怎么说也得严防死守好好照顾,而且为防止波本半路截胡,她还故意对金发青年打了一套胡言乱语组合拳方便迷惑。
“我已经联系媒体放出消息,拉维妮亚为复仇不惜与布兰森同归于尽,让他们适当披露多里安死亡的内幕。”络腮胡说着,看到荒川澪微微皱起的眉头,又补上一句,“你放心,没有透露埃莉诺的存在。”
荒川澪这才放下心来,揉了揉眉心,看络腮胡有条不紊地指挥救援人员将拉维妮亚抬上担架:“现在两边的人都在找拉维妮亚,只能让她的名字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极目远眺一片狼藉的伦敦塔桥,松动的栈道坠落,穿过桥面斜插进河底。栈道里目睹布兰森滚进横截面,其生还概率已几乎为零,更别说现在,连桥面修复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荒川澪叹了一口气:“塔桥那边善后的警方应该会找到布兰森的遗体。”
络腮胡点头,又听见金棕发女子接着道:“一会让苏格兰场里那个新来的小警员给查尔斯通信,为了在波本面前名正言顺带走拉维妮亚,我必须再进一趟警察厅。”
这样波本醒来问起拉维妮亚的去向就可以谎称她已被警方带走,而他和荒川澪两人作为伦敦塔桥犯罪现场的嫌疑人也一并被带回警察厅,等拉维妮亚被送回总部,波本再有心也鞭长莫及,这时候只要给出名单就能打消他的疑虑。
“总部那边传来消息,警界暗桩已经拔出大部分,剩下的得徐徐图之。”络腮胡道。
闻言荒川澪颌首,扶着络腮胡朝她伸出的手站起身,拍掉黑裙上的草屑。
“这次很不赖嘛安德森。”她虚握拳头捶络腮胡结实的大臂,收起公事公办的语气,换上朋友间的打趣,“不过我是不会忘记询问室的遭遇的,你演得好逊。”
“哎?有吗?!”安德森一秒破功,原本凌厉严肃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瞪大眼睛,摸摸胡子,“一定是你观察太敏锐了,除你之外没人发现我是装的。”
安德森就是MI6参与这次任务的三人之一,而他能及时赶到岸边,也是靠着荒川澪发送的实时定位。
“这个人怎么办?”安德森摸着下巴看地上呼吸平稳的波本。
“当然是打包带回警察厅。”荒川澪瞥了他一眼,面朝朝阳伸懒腰,“完事,收工。”
.
处理后续问题相对来说就很容易了。
审讯室中,荒川澪与悠悠转醒的波本大眼瞪小眼,被那双洞穿一切的紫灰眸紧盯,在对方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她跷起腿,不紧不慢地开口:“终于肯醒了?”
“抱歉,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给你拖后腿了。”
波本按压太阳穴,虽然嘴上道歉,但他内心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昏倒,环视一圈周围环境,他问道:“我们这是在审讯室?”
“没错。”荒川澪摊手,为了防止波本细问,一不做二不休先发制人,“你不会以为伦敦警方会愚蠢到放我们大摇大摆离开吧?你说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桥到草坪才多少米,虽然作为情报人员但最基本的身体素质要有吧,你是不是不行?”
“......”
波本听荒川澪逐渐跑偏的话题,看她愈发斗志昂扬的神情,沉默地抓住她胡乱比划的手。
“嗯?干什么?”被强行暂停的荒川澪转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紫灰眼眸。
眼眸主人的神情意外的认真,开口字正腔圆:“我行。”
“哈?”
这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荒川澪还以为波本打断她的胡言乱语是为了让她尽量透露关键信息。
不动声色地从波本宽厚的手掌中抽出手腕,薄茧擦过细嫩的肌肤让荒川澪感到有些许痒,她将手撑在身侧,道:“方才你与拉维妮亚双双倒地,她就算了,你这么大一只,我可扛不动。本来想先离开寻求支援,走了没几步我的腿......”
她说着指指腿上新换的绷带:“所以要委屈你先在这待一会,稍后查尔斯会派人过来保释我们。”
波本缓慢收回手,指尖仿佛还留存有丝丝滑腻的触感。视线扫过女子被绷带缠过几层的小腿,他微微皱眉,就在荒川澪以为他要问拉维妮亚目前在哪时只听见一句:“还疼吗?”
“......哈?”
怪,奇怪,很奇怪,波本今天十分奇怪。
情报组任务风险虽然比不过行动组,但也难免会受点伤,这种程度的伤只能说是不痛不痒,她甚至见过有些组织成员中弹后鲜血迸溅,还能扛着武器狂奔几百米。
荒川澪看金发青年认真打量着她的小腿,恐他做出方才那种上手触碰的行为,挪开原本坐在他身旁的身体来到床尾。
金发青年注意到她迫切远离的反应眼神似有些许黯淡,眼角都微微下垂,荒川澪莫名有一瞬心软,从口袋中掏出一件东西隔空扔给他。
“喏,这个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波本手臂一挥接住朝他飞来的物事,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团坠着红宝石的银链,是拉维妮亚的苹果项链。
“趁警方将她带走前顺来的,这件东西拉维妮亚时时佩戴,日夜不离身,我想应该不会是一条普通项链。”荒川澪抱臂倚在床尾,小腿微屈抵住床板。
“多谢。”波本攥紧手心,抬头对上荒川澪从容的视线,“我会和朗姆说明来源。”
言下之意是他会告知朗姆名单是两人一起找到的。
既然波本都这样开口,荒川澪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能拒绝白来的绩效呢。
.
查尔斯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出片刻便找来人将他们释放,波本提交过名单立即收到新的任务,收拾完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
荒川澪一边感叹他日夜不分连轴转还如此神采奕奕,一边动身前往总部。没有与波本一同离开是因为朗姆让她留下来收拾烂摊子,顺便物色新的可培养的下届竞选者。
去往总部的路上那边刚好传来拉维妮亚苏醒的消息,于是荒川澪暂时将组织的任务搁置。
拉维妮亚的精神状态不错,即使劳累奔波一路依旧能够从她脸上看到上位者的自信与从容。她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医生表示她如果不急可以再调养几天。
虽然FBI派来的人已经到达,但是他们同样表示不着急,可以等拉维妮亚的身体完全恢复。
毕竟当初荒川澪联系到他们的负责人寻求帮助,给出的条件相当丰厚:证人保护计划的被保护人具有顶级学府法学与金融学双学位,并且有意往政治方向深造,具有雄厚的家庭背景。
这样的人才,只要她想,可以收到任何一方势力递过来的橄榄枝。
相比之下附加的MI6部分信息共享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荒川澪坐在拉维妮亚床前,短短几日她感觉对方似乎比初见时更为坚韧,凝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略过无意义的寒暄,她开门见山:“FBI的人就在外面,如果你想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到那边你就不再是拉维妮亚,你会换上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想了想她还是补充一句,“当然你如果想留在伦敦我们也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只是......”
剩下的话不说出口拉维妮亚亦明白,她摩挲着洁白的被单,垂下眼睫:“只是会失去自由对吗?”
她突然想到,作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短短三十年的生命中,她竟没有过真正自由的时刻。出生,成长,完婚,她似乎永远逃不开被安排的命运,为数不多的两次反抗,是清晨伦敦塔桥的冲天火光,以及很多年前,作为交换生前往爱丁堡大学,在一棵苹果树下,遇到了一个人。
拉维妮亚抬头,凝视荒川澪水蓝色的瞳孔,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未来永远无法触碰的人。
半晌,她开口问:“新的名字,我可以自己选择吗?”
“当然可以。”这不算什么大事。
拉维妮亚抚摸着空落落的脖颈,转头看窗外流动的云。
“那么我想叫,诺拉。”
.
“所以拉维妮亚已经被FBI带走了?”
荒川澪趴在总部天台的栏杆上,安德森从身后走来,背靠栏杆看着她。
“是啊,我问她临走时需不需要再去看望埃莉诺,她拒绝了。”
荒川澪将掌心朝向天空伸展开五指,透过指缝看飞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拉维妮亚明明满脸不舍,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决绝地随FBI离开,甚至从伦敦塔桥救下她到航班起飞不足六小时。
“真是奇怪的人啊......”
安德森嘟嚷着,头顶突然一痛,转头,看见不知何时走来站在他们身边的黑人女性捏着拳头,神情一言难尽,是佩内洛普。
“拉维妮亚哪里奇怪了,你们这些心中只有工作,没有感情的杀手不要在背后随便议论人家。”
安德森举手:“纠正一下,我们是特工,不是杀手。”
“区别不大,都是高危职业。”
佩内洛普朝他翻白眼,撕下面部的伪装,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白皙,黑发褐瞳,眼尾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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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挑眉,神神秘秘地凑到荒川澪跟前:“Aya,你知道''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这句话的含义吗?”
“是《破碎故事之心》?”
“咦?你居然看过,那怎么理解不了拉维妮亚的行为?”佩内洛普又换上看木头的表情,“我想她应该非常在意埃莉诺,才会选择离开吧。”
彼时听闻佩内洛普一番话的荒川澪依旧一知半解,直到后来遇到那个人,她才逐渐理解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佩内洛普将假面点燃扔进垃圾箱,还不忘朝脸颊扇风:“戴这么多天,真是憋死我了。”
“辛苦你了,佩姬。”荒川澪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又拍拍她的肩膀。
佩内洛普,不,应该叫她佩姬,是MI6参与行动三人组的最后一人,负责伪装成黑人女性吸引布兰森的注意,而昨晚假装被布兰森迷晕带走,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为了拿到布兰森犯罪的证据。
真正的佩内洛普已经被他们严密保护起来,由于布兰森的劣行,目前支持佩内洛普的人数激增,不出意外她将成为新的保守党党首。
“Aya猜的一点不差,布兰森果然会回到疗养院守株待兔,还好我收到她的消息早有准备,不过那家伙放着宽敞的车后座,居然把我塞进后备箱!”佩姬气愤地把栏杆拍得哐哐响。
荒川澪和安德森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相互对视一眼默默远离几步。
“不过你们有看到我在记者面前的那番表演吗?”佩姬突然凑近他们,“是不是很逼真,我敢保证,肯定比安德森这家伙的演技要好。”
“喂,不要突然带上我啊!”安德森指着警察厅的方向,“你要是整天被上司派过来的小警员指点,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小命不保以及升不了职,还要维持人设板着一张脸,真的很难忍住不笑啊,我已经很努力地扮演探长的角色了。”
“原来多里安出事那天查尔斯是这么威胁你的吗?”荒川澪闲闲地道。
佩姬适时接话:“我想你被威胁的那会一定在想,天呐!我放着总部的铁饭碗不用,干嘛要想着在警察厅摸爬滚打听他指挥行事,要不任务完成等他下台直接向总部申请取代他吧!”
“喂!”
荒川澪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中轻笑出声。
听到笑声的两人纷纷回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凭栏远望的金棕发女子。
荒川澪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转头问:“怎么了吗?”
佩姬摇摇头,看一眼安德森:“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有些变了,之前我们吵吵闹闹你听完也从来不笑的,对吧安德森?”
安德森点点头。
“是吗?”荒川澪想着,难道这段时日改变的不仅是催眠技能,连她的性格也发生变化了吗?
佩姬和安德森与她相处多年,对她情绪变化的感知很敏锐,自然不会无中生有。
加入组织被派往霓虹,期间发生的事情也不足以让她产生变化,不过自从离开爱丁堡,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情感更加丰沛了。
是和波本搭档的原因吗?
荒川澪突然想到,放在从前,她绝对不可能在危急关头与人打趣,说一些玩笑话。
.
远在机场的波本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翻出手机点开邮件,有来自朗姆的消息。
开头一句不错是对他的夸奖,也意味着之后他将可以直接听命于朗姆,不用再从琴酒或是贝尔摩德那里接取任务。
【伦敦已安排杏仁酒善后,速回东都。Rum】
回复完收到,波本起身登机。
和几日前相同的场景,只不过身旁少了一个人。
波本回想起荒川澪将项链扔给他时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或许她早就得到了名单,只不过到最后关头才交出来。
也或许她也早知道疗养院里住着一位金发女子。
波本阖下眸,长睫遮住眼底汹涌暗潮。
荒川澪在伦敦的行动简直如鱼得水,一切都有迹可循,昭示着她隐藏的另一重身份。
她也会是卧底吗?波本无法确定,更不方便试探,资料太过浅显,看来回去之后得继续试探查明。
波本翻着手机里的名单。
与荒川澪在警察厅门口分别后,波本将苹果项链里的微型芯片取出,调取名单转发给朗姆,又在离开伦敦前去了一趟疗养院,将项链放在金发女子身边。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项链卡扣的小铭牌镌刻四个字母。
将埃莉诺的英文名,Eleanor,去掉开头倒装就会变成。
Nora,诺拉。
物归原主。
20.蓝色宝石
“和杏仁酒搭档的感觉怎么样?”
白色RX7自高速飞驰而过,留下一闪即逝的虚影。冷风灌进半开的车窗,吹起副驾驶上女人的一头白金卷发,也吹散她性感妩媚的嗓音。
被提问的金发青年没有正面应答,贝尔摩德的视线从他富有节奏感的敲击方向盘的手指移动到他微勾的唇角,不过须臾便了然地掩唇轻笑:“啊啦,看你这副表情,应当是十分愉快了。听说杏仁酒将大部分功劳都让给了你,难道你们这几日......”
“嘛,贝尔摩德你可能对杏仁酒的态度有什么误解。”波本挑眉打断,“她肯让给我是因为行动计划全程由她制定,但状况频出,并且我猜测她实际上没有准备planB的习惯,所以我们好几次身陷危境,但都化险为夷了。”
所以这份功劳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封口费,无论是对他,还是组织里任何对此事好奇的人。
他换上熟悉的轻佻笑容:“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当时愿意在她面前替我美言,不然我可没有机会参与这两次的行动。”
伦敦行动令他在朗姆面前刷了不少存在感,也顺势接手这次的任务,这也是他深夜与贝尔摩德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他们刚刚结束一场任务返程。
协助枪械交易顺便交换情报,完成得轻而易举,属于不费时费力但讨好的工作。
“哦?原来不是吗?”贝尔摩德眯起眼反问,双腿交叠,又转头用手背托举下颌看窗外,“我以为她夸你''甜''是有那种意思呢。”
“只是在开玩笑吧。”波本无奈地摇头。
况且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怎么看也和甜字搭不上边,愿意选他无非是因为罗斯柴尔德小姐偏爱金发,贝尔摩德恰好有事,这才让他捡了个漏。而拉维妮亚最后看中的不是他,反倒是作为协助者的荒川澪,本质上来说他没帮上什么忙。
“不过说起杏仁酒,我倒是很好奇,无论是选择搭档还是行动,她看起来都十分随意,但朗姆似乎对她很是放心?”碰上红灯,波本停下来问贝尔摩德。
穿过几个路口,直到酒店轮廓缓慢出现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贝尔摩德才慢悠悠开口。
“杏仁酒和你们这种半路获得代号的人可不一样,她差一点就能亲自面见那位大人。”
金发女人语焉不详,波本听完眉心一跳。
那位大人,组织boss,一般只会和朗姆、琴酒和贝尔摩德单独联络,前两者分别作为组织二把手和骨干自然不必多说,后者则是他中意的人,加入组织不久的荒川澪究竟有什么理由能得到亲自面见他的机会?
“啊,到了。”
不等他回答,贝尔摩德一撩卷发,待波本将车停稳后施施然下车,绕过车头刚准备离开,又似是想到什么,走到车窗旁弯下腰:“看在你对杏仁酒很感兴趣的份上再多透露一句也无妨,听琴酒说她申请将科恩留在伦敦协助处理后续,你们这次任务应该也遇到科恩了吧?”
说完她丢下一句“回见”,袅袅娜娜地转身离开。
目送贝尔摩德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口,波本一秒沉下脸色。
科恩吗?说起来自从多里安死亡,就再没有收到过他的相关消息。
驱车回到公寓,拿出钥匙开门,手指摸索开关,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他感觉到有一团被气流裹挟的生物朝他飞奔而来。
啪的一声,房间骤明,明亮的白炽光下,雪白的小狗站在他脚边摇动尾巴,咧开嘴甜甜地笑。
“我回来了。”
“汪!”
收起属于波本的冰冷面孔,换上温和笑容,他蹲下身抚摸小狗柔软的毛发:“晚上好,哈罗,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实际上他也只离开东都三四天,并且这段时间哈罗都由下属风见悉心照顾。
深夜,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给围绕他打转的哈罗喂完小零食,降谷零直接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开始处理公安的工作。
哈罗打了个呵欠,乖巧地在他身边团成一团。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时钟指针缓慢走向数字三,浏览完最后一份文件的降谷零刚准备起身洗漱,关闭文档看见桌面五人组合照,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出泰晤士河岸金棕发女子逆光的侧脸。
再查查吧,他想。人生经历,社会关系,无论怎样隐藏销毁,只要真实存在过,或多或少会留下证明。
降谷零从荒川澪资料的每一项开始着手查找,距离她毕业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在点开皇家音乐学院官网优秀毕业生照片一栏时,他毫不费力地一眼看到荒川澪身穿学士服抱花束的身影。
双击放大,他任由那张毫无修饰痕迹的单人照在屏幕正中停留许久,女子平静的水蓝眼眸长久映在紫灰瞳孔中,连带着半夜醒来跳进他怀里的哈罗,湿漉漉的小狗眼里也被女子的身形占满。
小狗回头看自家主人认真复杂的神情,又注视着照片上面容清冷的女子,半晌,它扬起前爪踩上桌面,伸出舌头欢快地叫起来。
“汪汪!”
“嘘!”降谷零连忙朝小狗竖起食指,“小声一点,现在很晚了,不能打扰邻居休息。”
哈罗顿时安静下来,乖顺地团成一团。
被小狗打搅到的降谷零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走神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揉了揉眉心,准备关掉电脑,余光突然瞥见官网荣誉讲师栏里一张熟悉的面孔。
花白的短卷发,金丝边眼镜,虽然当时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但是他能认出,是蓟花琴房里荒川澪口中的贝利婆婆。
罗拉·贝利,国际知名大提琴演奏家,点进词条,能看见她执教期间与每一届学生的合影。
降谷零快速浏览过数目不少的合照,在即将翻到底部时他突然眸色一深。
时间显示为二十二年前的一张合照里,中年的罗拉·贝利身边站着一位身形高大金发男人,男人一双绿眸如同沉潭深不见底,脸上却又扬起自信的笑容。
他用单手握住那把降谷零不久前近距离观察过的大提琴,放大照片发现,男人有着和荒川澪如出一辙的单褶眼型。
降谷零总觉得这种眼型似曾相识,在很久之前,甚至是荒川澪出现前他或许已亲眼见到过。
再往下看照片标注的男人名字。
Akari Arakawa,荒川明。
.
荒川澪摩挲着手心的银制怀表,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只普通怀表,镂空外壳是它原本的设计,直到几日前从波本的伞柄中取出被纸条包裹的微型物件。
纸条里装着的水蓝宝石与她瞳色相似,只是色泽更为鲜艳,一颗净重约为三克拉的帕拉伊巴碧玺,比对过大小,她惊异地发现宝石竟可以严丝合缝地卡进怀表外壳镂空的凹槽,并且再无法取下。
虽然不知道为何设计得这样精巧,这颗蓝色宝石一眼看上去价值不菲,而怀表是她多年未见的父亲留下的,沾过宝石点缀的光,银制怀表似乎身价倍增,在暖黄灯光下熠熠生光。
“看来东西已经顺利送到你手中。”贝利婆婆端着茶盘走到桌前搁下,双手捧起茶壶为荒川澪斟一杯红茶,“纸条包裹的就是这颗宝石吗?”
茶汤升腾的热气与琴房幽幽松香交织,融合成温暖而又厚重的琥珀香。
是的,接到朗姆指令收拾完伦敦的烂摊子,处理完总部的后续工作,在回东都前荒川澪又来到王子街的蓟花琴房。
琴房内室实际上是MI6的一处安全屋,同她一样,贝利婆婆曾就职于00部,算是她的老前辈,退休之后依旧时不时会执行联络员的工作和充当线人。
“这次来不是为了任务吧。”贝利婆婆摘下眼镜,眼神清明,“是想问你父亲的事?”
“是。”荒川澪捧起温热的茶杯浅抿一口。
贝利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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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角落的木柜前,从柜子顶部取出一本相册,她拿着相册回到桌前,翻到最后,是一张合照。
指着最中间金发绿眸的男人,她看向荒川澪:“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十七年前失踪的消息。”
荒川澪缓慢点头,指尖摩挲杯壁外侧的浮雕。
贝利婆婆手指的这张照片她在学院官网浏览过无数次,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闭上眼她的脑海便能自动浮现出这张照片里父亲年轻时的身影,但也仅限于此。
除此之外,她对于这个与她有最紧密血缘关系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
“你也知道,你父亲同样隶属于00部。他失踪时正在执行任务,任务权限较高,旁人无从得知,我亦不知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拍这张合照的那天。”
荒川澪凝视着合照背后遒劲有力的笔迹。
她一直都明白父亲的身份不简单,自有记忆起,父亲每日早出晚归,行踪诡秘,家中没有留存任何照片和个人信息。她被寄养在姑妈家,同姑妈家的两个哥哥一起生活。
十七年前,父亲和姑父失踪,姑妈一家搬离伦敦前往霓虹,小小的她为了等父亲回来态度坚决地选择留在英国,由MI6照看保护,成年后她循着父亲的轨迹加入MI6。
“我曾经受到你父亲的嘱托,要好好照看你,本来希望你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拉琴,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想到你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进来,连玛丽也无法劝阻。”贝利婆婆说着,神情愈发愧疚痛惜。
“这不是你的错,贝利婆婆.....是我一意孤行。”荒川澪抚上她枯槁的手,看她眼中闪动的水光,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失踪并不意味着死亡,任何人都有找寻真相的权利。”
加入MI6,在一次偶然的任务中她得知父亲的失踪可能与某个跨国犯罪组织有关,于是申请前往组织执行卧底任务。
“我明白您与玛丽姑妈的好意,但无论怎样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低到听不清,而贝利婆婆也明白,事到如今她早已无法回头。
“唉,我明白了。”
沉寂,是长久的沉寂,空气中只有穿过玻璃被降低声调的悠扬风笛声。
见贝利婆婆无表态,荒川澪托起桌面上的怀表,将外壳镶嵌宝石的那一面展示给她看。
“不过,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荒川澪问。
“是觉得它过于贵重无法接受吗?不用担心,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他猜到你会加入MI6,让我找合适的时机交给你,你有自由选择是否接受的权利。”贝利婆婆端起茶杯,吹开雾气,“本想在你成人礼的那一天拿出来,但那时似乎太早了。”
她浅啜琥珀色的茶汤,然后目光沉静地看荒川澪:“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正在执行十分危险的任务,我想,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与宝石一起的纸条是你父亲亲手写的,应该包含某项重要信息。”
闻言展开纸条的荒川澪觉得内容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开头的A.A是父亲名字Akari Arakawa的首字母,后面的一串摩斯密码翻译成数字是246。
246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她突然发现父亲的名字中有六个字母A,这会是巧合吗?而246会不会意味着,6-4=2,再将剩下的字母重组。
Akari Arakawa就会变成一个全新且意义不明的名字。
Kira Wark,基拉·沃克。
离开蓟花琴房时贝利婆婆塞给荒川澪好几块松香,又反复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年过古稀头发花白的老人难得板起一张脸,表情严肃:“同你一样,玛丽前段时间离开伦敦前往霓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等回到那边有机会你可以尝试与她联络,你们应该也很久没见面了。”
21.录音室内
贝利婆婆口中的玛丽是父亲的姐姐,她唤做姑妈的赤井玛丽,也是MI6的特工。
连夜赶回东都的荒川澪并没有立即联系赤井玛丽,而是在隔天背着琴乘坐电车来到米花町。她的目的地是一家叫做HAKOBUNE的声音工作室,听说这里有最顶级的录音设备。
受皇家歌剧院交响乐团负责人的委托,她需要找个地方录制乐团巡演新曲目中属于她的声部作为宣传。
是的,即便进入组织卧底,被派往霓虹行动,兼职小学代课音乐老师,时不时作为自由演奏者演出,她依旧没有辞去乐团首席大提琴的职务。
与其说荒川澪需要一份便于伪装的表面工作,倒不如说她本身就很享受演奏这件事。
只是掐指算来同时打五份工,怎么想都有一种命很苦的感觉。
不过在她眼中组织派发的任务算不上正式工作,不必尽心尽力,通过这几次的行动她已经熟练掌握摸鱼技巧。
过马路,右转,直行,荒川澪站在工作室门口。伸手推开门,抬头,她看见几位意料之外的人。
前台旁三名白衬衫绿领带,浅黄针织马甲,深蓝褶裙的女高中生应声转头,其中离门口最近的黑色短卷发的绿眸女孩在看清来者的瞬间眼睛一亮。
绿眸女孩微妙的小表情转瞬即逝,虽然很快消失但却被她身后的高大男人尽收眼底。
与她们一同回头的还有被荒川澪打上聪明小学生标签的眼镜男孩江户川柯南,以及某个不熟的金发同事。
看到金发青年的那一刻,荒川澪心中顿时升起,随机刷新在各处的波本看上去很闲并且似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要不替她把班也上了的想法。
“荒川老师,你怎么在这?”
最后由江户川柯南出声打破僵局,男孩仰起头,看推开门后神情略显讶异的金棕发女子。
荒川澪自知碰上这些人免不了一阵寒暄,尤其是中间还站着个她计划几日后去拜访的赤井玛丽的女儿,她的表妹世良真纯。
不过鉴于嗅觉敏锐的波本在场,她并不打算与这位许久不见的表妹当场相认。
顺手关上门,荒川澪走到几人跟前,先是摸摸江户川柯南的头,温声道:“下午好柯南君。”说完侧头朝金发青年轻轻颌首,权当打招呼,“还有安室先生。”
她抬起手臂,反手轻叩背上的琴盒,解释:“听说这里的录音设备效果很好,我来录制新乐谱。”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过看样子似乎没有空房间了?”
“哎?!”原本双手撑在前台桌面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短棕发女孩瞪大眼睛,转身两三步凑到荒川澪跟前,“你就是那几个孩子最近经常提起的,帝丹小学新来的姓荒川的代课音乐老师吗?”
她好奇地打量荒川澪背后的琴盒:“你背后背的是大提琴吗?”
“园子!”另一名黑色长发,头顶有角的女孩焦急打断她,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满脸歉意地对荒川澪道:“不好意思荒川老师,园子只是对乐器很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荒川澪柔声回答,她观察女孩头顶似曾相识的角,斟酌着开口,“不过,我好像见过你。”
“哎?!”这次表情震惊的人换成了黑长直女孩,“可是我、我好像不认识你.....”
与她一起睁大双眼的还有江户川柯南。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居然见过小兰。
安室透回到波洛咖啡厅的第一天就向他透露过荒川澪是组织新成员杏仁酒的消息,没想到居然能牵扯到一无所知的毛利兰。
“不过她似乎算不上纯粹的组织成员。”江户川柯南记得安室透当时还留下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不久前伦敦大本钟下,穿玫红衬衫米白马甲的男孩抓着一个女孩的手腕,十分焦急地向对方解释什么,那个女孩是你对吗?”荒川澪眼神温和,“别紧张,我那天只是恰好路过,偶然看到了你们的争执。”
原本眼神凌厉的江户川柯南在听完荒川澪的一番话瞬间变成豆豆眼。
什么嘛!原来只是碰巧遇到!而且那也不是争执!是他冲动之下的表白好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荒川澪近期曾亲眼见过吃解药变大的工藤新一吗?
“荒川老师见到的是新一吧。”短棕发女孩适时加入他们的谈话,“那家伙和小兰是青梅竹马。”
“新一?”
“老师初来霓虹可能不太了解,就是那位号称''平成年代福尔摩斯''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哦!”短棕发女孩叉腰竖食指,自豪地道:“虽然新一经常让小兰生气,最近也消失好久不知道跑到哪里破案了,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江户川柯南看着她得意的小表情,露出半月眼。
喂喂,不要用这种一脸自豪的表情对他又褒又贬啊!
“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短棕发女孩一拍脑袋,指自己身旁的黑长直女孩和绿眸女孩,“我叫铃木园子,这两位分别是毛利兰和世良真纯,我们和新一一样,都是帝丹高中二年B班的学生哦!”
荒川澪同她们礼貌问好,接收到世良真纯热忱的视线也只是微微侧过脸颌首,想来对方看到她的反应一定会明白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开诚布公地谈论两人的亲缘关系。
“嘛,几位小姐。”一旁沉默许久的金发青年突然开口,紫灰色眼眸不动声色地扫过荒川澪肩颈被琴盒背带勒出浅粉印记的一小块皮肤,笑容真诚地道:“方才前台小姐说还需要等一个小时,在这里久站会挡住来往行人,不如我们去地下室坐着聊,那里应该有桌椅和自动贩卖机。”
说完他转头看荒川澪:“荒川小姐也不用一直背着琴盒。”
几人纷纷表示赞同,走向地下室的过程中荒川澪身后的世良真纯冷不丁出声问:“看荒川老师的样子是认识安室先生?”
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队伍最后方的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敏锐捕捉到,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猜疑。
荒川澪提起裙摆步下楼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算不上认识,两面之缘而已。”
.
“所以你们来这里,是因为要组建高中女子乐团参加米花町的跨年倒数演艺大赛,提前过来练习吗?”荒川澪取下背后的琴盒立在墙边,转头看不远处的几个人。
放完琴走到桌边时她发现铃木园子正眯起眼,一边用热情的眼神看她,一边殷勤地替她拉开座椅。
“我脸上有什么吗?园子小姐。”
待荒川澪坐下后铃木园子噌的一下凑到她面前捧起自己的脸:“老师既然练习大提琴多年,想必对同为弦乐器的吉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了?考虑加入我们乐团吗?相信有老师这张王牌加入,我们一定能在比赛上大放光彩。”
“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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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兰伸手一把拽回几乎要贴上荒川澪身体的短棕发女孩,贴在她耳边小声道:“荒川老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来这里是为了录音,不能麻烦人家。”
这句话自然没有逃过荒川澪的耳朵,她看着两个或兴致勃勃或略微羞涩的女孩,温声开口:“感谢园子小姐的邀请,不过我最近时间安排较满,恐怕没有加入乐团的精力。”
看着铃木园子瞬间耷拉下来的脑袋,荒川澪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对吉他和贝斯都有了解,如果不介意,待会我可以稍微指导一下你们的练习。”
铃木园子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亮起光,她一拍手掌,神采奕奕地看向最边上的金发青年:“安室先生也会吉他和贝斯,刚刚说可以帮我们弹和弦。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两位优秀的场外援助。”
荒川澪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安室透,没想到组织的情报专家波本全知全能,会得还挺多,除了角色扮演探听情报还会煮咖啡做饭和弹琴。
金发青年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侧头朝她眨了眨眼,紫灰色的眼眸盛满友善的笑意。
铃木园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来自八卦女王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虽然荒川澪从进门开始的表现都十分正常,和安室透也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但她有好几次不经意间发现后者眼神会时不时落在金棕发女子身上。
她能分辨出来,这种眼神不像是陌生人或普通朋友间的审视打量,倒像是某种男性对女性的欣赏,甚至更为亲昵。
安室透之前在波洛咖啡厅表示过自己没有交往的对象,从少年侦探团口中也得知荒川澪没有男朋友,铃木园子的撮合之魂顿时熊熊燃烧,思来想去,她决定大胆开口。
“安室先生和荒川老师年纪差不多,又都会弹奏乐器,颜值超高还都是混血,看起来超般配耶!”
伴随着怀抱贝斯按弦的世良真纯没控制收住的手划出一声长且钝的尾音落下,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园子!”毛利兰脸颊绯红地拉住眼神闪亮斗志昂扬的铃木园子,她已经记不清短短一小时内她重复过多少次同样的话语和动作了。
喝罐装柠檬茶的江户川柯南闻言也猛地咳嗽几声,毛利兰见状赶紧放开铃木园子去拍抚他的背。
园子这个家伙什么能改掉语出惊人,乱点鸳鸯谱的坏毛病啊!江户川柯南心道,平复下来后他抬头观察神色各异的众人。
世良真纯咚的一声放下蓝白贝斯,怒气冲冲地看最边上神色自若的金发青年,嘴唇紧抿,连标志性的小虎牙也消失不见,满脸写着“他们两哪里般配了”“这个小黑脸行踪诡秘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人”。
奇怪,世良真纯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见安室透,为什么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
再看安室透,向来行事谨慎滴水不漏,连自身表情管理都十分严格的公安先生此时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亲切笑容,不过仔细看进他的眼底能发现其中一闪而过的微妙愉悦。
不是,安室先生在愉悦个什么劲啊,他难道是在真心接受铃木园子的夸赞吗?先不说他作为公安而荒川澪是有代号的组织成员,怎么想都有一种从灰原哀口中听到琴酒和贝尔摩德般配的诡异感。
最后看荒川澪,这位的表情明显正常多了,江户川柯南甚至觉得她脸上的微笑能作为奥斯卡奖获奖时笑容的模范标本。
22.世良真纯
被江户川柯南感叹笑容核善的荒川澪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内心却不禁想起在来米花町的电车上狗血连续剧大叔今日手机里播放的剧情。
职场新人与同期默契合作完美完成工作任务,感情进一步升温,有好心的同事敏锐观察到两人相处冒粉色泡泡的状态,决定大手一挥做点好事,比如旁敲侧击试探两人态度什么的。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此情此景,职场新人、同期、好心的同事齐全,但现实中的重点在于她和波本一不存在感情升温,二没有冒粉色泡泡,铃木园子的脑回路是怎么把他们两人联系起来的。
“园子小姐说笑了。”荒川澪将垂落脸侧的发丝拨至背后,露出耳尖上的紫色宝石耳夹,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我和安室先生只是碰巧遇到过两次,姑且算点头之交。而且我的工作较忙,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想安室先生应该同我一样,对吗?”
说完她看向最边上抱臂靠椅背的金发青年。
对方是身兼数职,神出鬼没的组织成员,工作强度应该与她不相上下,理应不会考虑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虽然看对眼了搭伙过日子在组织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紫灰色的眼睛倒是挺符合荒川澪的审美,但那张看起来异常年轻的娃娃脸时不时让她怀疑没什么道德底线的组织雇佣未成年人。
被点名的金发青年“唔”了一声,身体稍微前倾贴近桌面,手背交叠托下颌,歪头道:“荒川小姐说得没错,我应该暂时不会考虑这种事,不过还是要多谢园子小姐的夸赞。”
看着铃木园子闻言瞬间焉掉的神情,世良真纯暗自松了口气,又重新抱起贝斯。
不过须臾铃木园子又斗志复燃,她不死心地问:“虽然目前没有想法,但荒川老师应该有理想型吧?”
“理想型吗?”
荒川澪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抬起手臂捏下巴,半晌吐出一句:“如果非要说的话,做饭好吃的?”
“这这这这!”铃木园子双眼迸发出精光,转头看最边上眼角微弯,明显心情不错的安室透,捂住嘴。
这不就是安室先生吗!
“是一个很寻常的要求呢。”毛利兰将江户川柯南抱到座椅上放好。
世良真纯瞥了一眼眼神明亮的金发青年,咬牙切齿地道:“因为英国的食物很难吃吗?”
荒川澪点头:“有这方面的原因。”
剩下没透露的是看似全能的她实际上是一名优秀的厨房杀手,上学时她曾尝试过激情下厨,在经历几次触发烟雾报警器,以及吃完自己做的食物被好心室友送进医院后她决定金盆洗手。
“那,除了做饭好吃,荒川老师还有其他方面的要求吗?比如外貌特长之类的?”铃木园子摩拳擦掌。
“唔......我想想。特长嘛,要是会弹钢琴就更好了,之前考试或比赛的伴奏人选总是换,经常要和不同的演奏者磨合,如果有固定的钢伴会节省不少时间。”
“做饭好吃......会弹钢琴......”铃木园子若有所思,低声喃喃。
趴在桌子上的江户川柯南本来只是竖起耳朵,漫不经心地喝柠檬茶,听到这句话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完美适配这两个要求的人的身影。
牙白!
他慌忙爬上桌子,在铃木园子面前挥动小短手试图阻止她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
“这这这这!”铃木园子右手拳头一捶左手掌心,在江户川柯南逐渐扩大的瞳孔中开口,语惊四座。
“这不是小兰吗?!”
毛利兰:“园子!”
世良真纯:“哎?!”
安室透:“......”
.
一阵鸡飞狗跳后几人终于想起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世良真厉害!”
“不错嘛!”
世良真纯抱着贝斯向大家展示基本音阶的弹奏,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在她身边鼓掌。
绿眸女孩听到夸奖脸颊微红,她弯起眼角笑着道:“我只会弹简单音阶啦,哥哥的朋友教我的也只有这些了。”
荒川澪闻言耳尖微动,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人教过世良真纯弹贝斯,而且世良真纯有提到哥哥的朋友,哪个哥哥的哪个朋友?
二哥羽田秀吉还好,如果是大哥的朋友,那有很大概率是十分危险的人。
正思考是等后面单独询问世良真纯还是就在此处作为音乐老师自然地开口,荒川澪就看见安室透保持着手背交叠托下巴的姿势,饶有兴致地问绿眸女孩:“你还记得那个教你弹贝斯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金发青年玩味探究的话音刚落,荒川澪和世良真纯同时换上冷冽的神情,后者甚至眉头微皱。
“隐约有点印象。”世良真纯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腹狐疑,“不过,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朋友是个男人?”
“这个嘛,”安室透垂眸,再抬起眼皮时目光清澈,从容不迫,“隐约猜到的。”
时间似乎停滞,绿眸女孩和金发青年争锋相对的目光仿佛下一秒便会割开空气,直到一声不悦的话语搅散这粘稠而又沉重气体。
“真是的。”
闻声几人纷纷回头。
荒川澪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离他们不远处一张桌子周围的四个人。
“这样根本来不及嘛!”方才出过声,穿深紫红夹克,黑色长卷发的女人站起身,双手撑桌面大声道:“距离演唱会只剩下一个礼拜了。”
她俯视面前金色短发,头戴军绿色贝雷帽,脸上有小雀斑的女人:“唯子你的贝斯完全跟不上节奏,声音也没唱出来。”
她口中名为唯子的女人抬起头,面带歉意地说:“抱歉,昨天我有点喝太多了。”
得到答复后黑发女人又转头看向另一位蓝色眼镜,粉色盘发的女人:“留海,你的键盘音有时候会滑掉哦,你没有好好修指甲吧。”
“抱、抱歉,因为我最近都没在弹......”留海面色难堪地低声道。
“萩江,你的鼓声也不像平常那么利落了。”
戴土黄针织帽的萩江皱眉打了个呵欠:“对不起,总觉得好想睡哦。”
“真是的,你们振作一点啦。”
唯子托着下巴:“说起来,染花,你的吉他也太冲了。
“给人一种很焦躁的感觉。”萩江道。
染花单手叉腰,表情严肃:“就说快没时间了。”
“而且你连自己的纽扣快掉了都没发现。”萩江在染花后知后觉的神情中站起身,走向录音室,“总之啊,先等各自的头脑冷静下来再开始练习吧,在那之前我要在录音棚小睡片刻,我想大概睡个十分钟就能恢复精神了。”
其他人在目送萩江离开后脱外套的脱外套,缝衣服的缝衣服,剪指甲的剪指甲,不过没过多久都陆续离开了。
荒川澪复而侧回头,本以为这只是一段普通的小插曲,在安室透询问完高中女子乐团谁主唱,女孩们相互推脱,又扯到工藤新一会拉小提琴但是个音痴,江户川柯南和他一样后,等待着前台通知何时有房间空出的几人骤然听见几声凄厉的尖叫。
世良真纯猛然抬头:“这个叫声,应该是刚才那个乐团的人吧。”
“是从上面录音室传来的。”安室透回头看地下室外漆黑的楼道。
江户川柯南率先跳下座椅往楼道冲去,世良真纯和安室透站起身紧随其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急匆匆地跟在他们身后三步作两步朝楼上奔去。
等荒川澪来到录音室门口,众人已经从外部将房间严严实实围了起来。透过人群间隙,她清晰地看见方才打呵欠离开的萩江向前伏倒,脸颊贴合架子鼓的鼓面,手臂垂落在地,眉头紧锁双目紧绷,脖子上有一道明显且狰狞的吉川线。
在警察到来之前,几人先去查看了可以作为判断依据的录音室监控,不过可惜的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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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乐团需要拍摄排演过程,放置手机支架的位置恰好挡住一半的监控画面。
警视厅派来的是荒川澪在松本制药酒会上见过的,体型矮胖穿卡其风衣的目暮警官和浅褐西装拿小本子记录的高木涉。
两人扫视一圈案发现场一行人的脸露出果然如此毫不意外的表情,目暮警官甚至还颇为熟络地同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打招呼,不过他身后的高木涉在看到荒川澪时表情略有诧异。
姑且将这种神情理解为“好好的怎么沾上这几位了”的痛心疾首。
不过在经历过几次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了的事件后,荒川澪开始反思是不是自身的原因,可能她自带某种走哪死哪的特异体质。
但转念一想,每次案发现场似乎都有波本的身影。
荒川澪作为一个宁可发疯外耗别人,绝不内耗折磨自己的优秀特工,在心底非常理直气壮地将锅扣在某个眼神清澈一无所知的金发黑皮身上。
啊,果然,她怎么会有问题呢,怎么想都是波本的错嘛。
目暮警官吩咐高木涉封锁现场搜寻凶器,这时门口突然走进两名男子,其中一个背着吉他盒。
荒川澪注意到,从他们进门开始,世良真纯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背吉他盒的男人身上。
“怎么了吗世良?”毛利兰也注意到这点,低声询问。
铃木园子高高挑眉:“难道说那两个人很可疑吗?”
“没有啦。”世良真纯微笑着摇头,“只要看到背着吉他盒的人,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四年前,那一天站在车站对面的月台上,身上背着一个吉他盒的秀哥。”
秀哥?
江户川柯南闻言神色微动,他仰头看一脸憧憬崇拜神情的绿眸女孩。
所以,世良真纯果然是赤井先生的妹妹吗。
他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金棕发女子同样眼神一凛。
世良真纯居然在四年前同大哥见过一面,而这件事情似乎连赤井玛丽都不知道。
荒川澪听世良真纯垂下眼睫继续道:“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去了美国,而且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秀哥玩音乐的样子。”
世良真纯在荒川澪愈发幽深的目光中缓缓述说着那天的境遇。
和朋友看完电影准备回家的小女孩在电车站偶遇许久未见的大哥,偷偷跟着大哥转过好几班车,被抓住时却称自己身上没有钱买回家的票,于是大哥只得将其留在原地去帮她买票。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如果荒川澪不知道大哥此时正卧底组织,现身于此多半是在进行组织任务的话。
听世良真纯说到大哥身边还有一名同行的男子时,荒川澪攥紧手心。
这意味着,世良真纯很有可能早已经被组织成员注意到,大哥卧底暴露叛逃,连真名都在组织中流传已久,只要这名男子有心,便可以顺藤摸瓜查到世良真纯头上。
“就在我等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与秀哥同行的男子来到我身后问我''你喜欢音乐吗'',说完他从包里拿出贝斯,教我弹奏简单音阶。”
世良真纯的声音渐渐拉回荒川澪纷飞的思绪,绿眸女孩目光如灼星,扬起唇角,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荒川澪却眉头微蹙。
在这个宛如泥沼般危险的犯罪组织中,真的存在如此好心,且有闲情逸致教一个初次见面不知底细的国中生弹奏贝斯吗?
大哥在组织的定位是狙击手,看来那名男子同他一样,也是组织的狙击手,吉他盒大概率是幌子,里面装有狙击枪。
“所以那名男子就是你刚才说过的教你弹贝斯的男人咯?”铃木园子好奇地问,“你有问他的名字吗?”
“没有,我没有问他的名字。”世良真纯松开抵住下巴的手指,稍微思索过又接着道:“但当时有另一个来到月台上的,跟他们同行的男人是这样叫他的。”
世良真纯目光凌厉。
“Scotch。”
23.等价交换
Scotch,代号为苏格兰威士忌的狙击手,三年前卧底暴露时逃亡到一幢危楼的天台被杀害,组织内普遍认为处决他的人是当时还在卧底的大哥,黑麦威士忌。
而苏格兰的真实身份,是警视厅公安部的警察。
公安,又是公安,荒川澪想到不久前杯户饭店二十层,那个为夺取资料对她上下其手的神秘公安,虽然知道对方此举只是出于职务需要,但她还是略有不悦,他最好是祈祷别再碰上她。
不过万幸与大哥同行的组织成员是公安卧底,这让世良真纯将要面对的威胁大大降低。
但世良真纯似乎提及到,月台上除大哥和苏格兰外,还存在另一个人?这么说来当天共同行动的有三人。
“Scotch?”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两脸疑惑,异口同声,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者率先开口问道:“他是外国人吗?”
“他的样貌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日本人,所以那应该只是绰号吧。”世良真纯眼角微弯,竖起手掌解释,不过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想到什么,缓慢转头看向背后的金发青年,目光森然,带着猜忌和审视。
“不过那个喊他的男人,虽然把帽子压得很低,长相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总觉得和你很像呢,安室先生。”
荒川澪顺着她的视线看身旁神色坦然的安室透,对方正若无其事地拨弄额头上的发丝,然后抱臂对上绿眸女孩锐利的双眼,轻笑着道:“我看你多半是认错人了吧。”他说完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录音室案件上。
高中生侦探世良真纯这才不情不愿地领着江户川柯南返回地下室,参与到调查中。
等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安室透正准备离开,刚迈开步伐,只听见身边的荒川澪平视着前方幽幽开口。
“那天月台上的人是你吧。”
“哦?”金发青年闻声一顿,收回脚步,转头对上金棕发女子侧身望进他眼底的视线,似笑非笑地挑眉,“判断的依据?”
从温柔且平易近人的安室透切换到充满压迫感的波本只需要一秒,唇角的精准弧度也昭示着反问者已经知道答案。
“你、苏格兰,加上叛逃的莱伊,你们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组织,行动组任务除非已明确目标容易清理,否则多半会配备一个情报人员引导或提供信息,从时间上推算那个人只能是你。”
听完荒川澪一番推论的安室透毫不避讳,直接了当地点头承认:“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他一只手插在裤装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下巴歪头道:“不过今日偶然得知那个女孩是黑麦的妹妹,属于意外惊喜,放在一个月前我或许会将她带走用以引黑麦出现,琴酒一直苦恼抓不住那个神出鬼没的FBI,不过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黑麦死了。”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骤缩,在阴影中褪成暗淡的灰蓝色,“被基尔一枪击中眉心,连人带车被焚毁在来叶山的弯道。”
荒川澪看他瞬间凝成坚冰的瞳孔,垂在身侧的手心倏然攥紧。
在推测到波本是月台上最后一个人时她有过一夕警惕,这意味着世良真纯还未完全脱险,依旧暴露在组织成员面前。
不过当波本表情冷峻地说出大哥死亡的真相,并表示自己不会对世良真纯出手时,她的心底突然蔓延出一种名为悲喜交加的情绪。
喜是她知道波本向来言出必行,世良真纯暂时安全,悲则是听波本亲口描述完来叶山的情境后她意识到,从小到大关心照顾她,教她截拳道的大哥似乎真的不在了。
自从半年前加入组织,荒川澪便与亲友们断绝了来往,唯一保持联系的只有通过联络员联系的赤井玛丽,和身为联邦探员,卧底暴露后独自返回美国的大哥。
一个月前,她像往常一样给大哥发送邮件,向来回信迅速的人那天却没有立即回复,她等待许久,直到第二天收到FBI传来的关于大哥死亡的信息。
荒川澪没有选择立即相信,大哥是一个沉稳,顾全大局且行事谨慎的人,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纵使叛逃的莱伊被处决的消息从霓虹传到英国,几日后赤井玛丽也亲口确认这条信息。
但这些话从波本口中被披露,让她忽然有一种,这或许就是事实的感觉。
基尔作为亲自动手的处决者不会说谎,而波本与她同属情报组,自然也能得到一手消息。
“你好像很关心那天月台上的事?”安室透见她许久没出声,微微低头凑近她耳边:“莫非你认识那个女孩?”
不知何时,他又脱去属于波本冰冷神秘的一面,换上安室透的清朗声线,温热呼吸喷洒在耳廓,荒川澪这才发现自己保持仰头的姿势有一段时间了,她扭过头,干巴巴地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
“这样啊。”安室透垂眸,若有所思。
就在荒川澪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即将前往地下室协助警方破案时,金发青年朝她竖起食指。
“一。”
荒川澪看着那根移到她眼前的修长手指满脸疑惑。
“一个问题。”安室透眨眨眼,紫灰色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你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相应的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
等价交换是什么刻在情报人员骨血里的基因吗?
“你不也问过我问题吗?不止一个。”荒川澪瞥了他一眼,掰着指头算,又觉得身边人似乎靠得太近,伸出食指,隔着两层布料戳金发青年的肩,“还有,离我远点,我们很熟吗?”
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其下结实紧致的肌肉,热意如同电流顺接触点流窜至掌心,荒川澪似被烫了一下,倏然收回手。
安室透听金棕发女子那句“我们很熟吗”,随后肩头轻柔的触碰被骤然收回,缓缓垂下眼尾。
“还以为同生共死过一次,我们怎么也不能算''不熟的同事''呢。”
果然,波本这家伙当时在飞机上看到了自己给他的备注吧。
荒川澪鼓起脸颊,刚要讨伐金发青年的偷窥行为,转头撞进那双柔软和煦,泛着波光紫灰色眼眸。
又来了又来了,难道组织里流传已久的波本的honey trap本质上是用湿漉漉的眼神装无辜吗?
“普通同事。”荒川澪撇嘴,闷闷地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安室透低笑,通过几次试探他似乎摸索出荒川澪吃软不吃硬的本性,适当示弱对她尤其管用。
这样想着他微弯下腰,在荒川澪刀人的目光中复而贴近她耳畔,高大的阴影将金棕发女子严严实实包裹,甚至从背后看两人呈现出一种环抱姿势。
“那么这位普通同事,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金发青年在她耳边悠悠开口,由于下颌处在荒川澪肩颈之上,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话音落下后金棕发女子骤然收缩的瞳孔。
“朗姆应该不知道你秘密回到霓虹的事情吧?”
.
地下室内,毛利大弟子安室透、高中生侦探世良真纯,以及聪明小学生江户川柯南同时在场,录音室案件破得很快。
凶手小暮留海利用和被害人萩江头顶所戴针织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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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颜色的毛线将其勒毙,并用鼓棒将凶器毛线编织在萩江的帽子上,所以一直搜寻不到凶器是因为帽子已经作为证物被带回警视厅鉴识。
由于提前准备好了需要修改的曲目,录像拍摄到的画面实际上是凶手背对监控在编织帽子,监控被手机遮挡住一半的也是因为小暮留海作为键盘手可以随意移动乐器位置,刻意为之。
看着金发青年双手抱臂,胸有成竹地推理,荒川澪想到方才两人在楼上的博弈。
安室透说完那句话不等荒川澪开口接着道:“如若不是我今日恰好出现在这里,我想直到你重回伦敦,组织内都无人觉察到你的行踪,这么说来我们在这里相遇是命中注定。”
“......谁要和你命中注定。”荒川澪脱口而出,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握紧拳头,抬头看笑盈盈的金发青年,咬牙切齿地说:“怎么?准备举报我?我提醒你一句,这种事情即便上报朗姆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如果你还想继续在他跟前走动的话。”
字里行间明晃晃的威胁。
“我要是想拿你邀功不会等到现在,你放心,我只是问问,并无恶意。”安室透举起双手,“不过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吗?”
“是贝尔摩德告诉你我将科恩留在伦敦的吧,琴酒近期发布任务都没有带上他的名字,说明人此时应当还在伦敦,而你误打误撞在这里遇到我,这不难猜。”
时间回到现在。
物证齐全,金发青年推理完,戴蓝色眼镜的粉发女人面色凶狠,愤恨地陈述自己的作案动机,又在队友们揭露事情的真相后深刻意识到自己误会死者,费尽心思进行了一场无意义的复仇,双腿一软跪伏地面抱头痛哭。
声嘶力竭的忏悔哭喊回荡在面积不大的地下室,众人唏嘘,直到目暮警官吩咐人将小暮留海带走,隔着人群,不远处金发青年投来“考虑得怎么样”的视线。
哦,返回地下室前抓住她把柄的安室透向她提出“以后需要搭档的任务可以优先考虑我这个普通同事吗”的请求,作为荒川澪近期在霓虹自由行动他视若无睹的交换。
这不算什么难事,荒川澪心想,只是上次废弃仓库里答应过基尔有机会再合作的承诺要食言了。
冷哼一声扭过头,荒川澪不去看金发青年此时的面部表情,只僵硬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去拿琴。
收到回复的安室透在目送荒川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嘴角上扬,笑容愉悦,甚至轻哼起歌,他腿边的江户川柯南见状露出半月眼。
今天的案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之前没见过安室先生破完案如此心旷神怡啊。
几人回到上层,等待做笔录的过程中世良真纯向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介绍起自己成为侦探的心路历程。
荒川澪从房间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场景。
世良真纯叉腰:“想要成为侦探实际上是受到我大哥的影响啦。”
“我记得你的大哥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毛利兰问。
铃木园子也紧随其后问她:“是当刑警在办案中殉职了吗?”
“是啊,不过不是霓虹的刑警,”绿眸女孩听完背对几人阖眸,抱臂挑眉,神情自豪:“是美国联邦调查局,也就是FBI的探员啦。听说拿到绿卡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怪不得,所以你哥哥才会到美国去。”毛利兰恍然大悟。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江户川柯南忽然仰起头好奇问道:“请问,你哥哥的名字是......”
世良真纯弯下腰,十分耐心地回答:“他的名字叫赤井秀一,怎么样,是很帅气的名字吧。”
24.相似眼型
果然如此。
江户川柯南低下头,神色骤然凝重。
离他最近的世良真纯并没有察觉到这点,但不远处荒川澪恰好能将男孩反光的镜片和严肃的神情一览无余。
这孩子的心理年龄似乎远超同龄人,过于成熟,她想。无论是案发现场的表现,对案件的理解与知识面,饮食习惯,还是时不时露出的深沉表情。
将江户川柯南纳入待查名单,荒川澪又发现最外围的金发青年在听完世良真纯最后一句话后紧盯绿眸女孩后脑勺,露出捉摸不透的神情,仔细分辨过去能从中找到一丝,心有不甘?
荒川澪蹙眉。
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难道安室透和世良真纯过去曾有过某些过节?
又或者,他其实并不是在看绿眸女孩,而是在透过她,凝视其背后的人?
“荒川老师要离开了吗?”毛利兰率先注意到背着琴盒的荒川澪,踮起脚探头问。
其他几人纷纷回头。
“嗯,刚做完笔录,目暮警官说录音室发生事故,整层楼需要暂时封锁取证,看来今天没办法借用房间了。”荒川澪有些惋惜地道,本来想早点完成乐团工作心无旁骛处理私人问题的。
铃木园子闻言张大嘴巴,双手叉腰:“哎?!这样说的话,那我们岂不是也排练不了了?”
“我知道另一家工作室,离这里不远。”
金发青年的清朗声线此时落在铃木园子耳中宛如天籁,她暗淡的眼中又燃起光芒:“那我们赶紧去那家吧,趁天色不晚可以多练习一会。”
“荒川小姐要一起吗?”安室透看着荒川澪,温声道:“虽然那家工作室的设备比不上HAKOBUNE,但录制和声应该没什么问题。”
“多谢安室先生好意,我就不跟你们过去了。”荒川澪轻轻摇头,“方才案件耽搁太久,乐谱又需要查改,一时半会录不完,还是再找时间过来吧。而且我住得有些远,得早点回去。”
荒川澪既然这样表示,铃木园子一行人也不好强行挽留,目送金棕发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几人刚准备转移阵地,世良真纯突然一拍脑袋道:“抱歉,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今天不能和你们一块练习了,我们改天再约吧。”
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绿眸女孩弯腰揉一把江户川柯南的头:“缺少的贝斯就让安室先生或者柯南君代替我好了。既然是工藤的远房亲戚,见过他拉小提琴的样子,弹点简单的应该没问题,对吧柯南君?”
“......啊?”江户川柯南刚要摆手拒绝,又见世良真纯朝他频频示意的眼神,只得被迫应下,“嗯!我可以的!新一哥哥有教过我一些弦乐器弹奏。”
世良真纯交代完匆匆忙忙地推门离开,铃木园子原地跺脚:“刚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有事了?”
毛利兰拍着铃木园子的肩:“没事啦,不是还有安室先生和柯南吗?”
“谁要和这个小鬼一起练习啊!我们可是高中女子乐团!”
直到爽朗和温柔两种音色的交谈声逐渐远去,江户川柯南才扯着安室透的外套下摆仰头问他:“呐,安室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世良今天表现得有些怪异。”
原本她对安室透的态度只是猜疑,在铃木园子说过那些话后却转变成莫名的敌意,甚至明明答应好要一起排练,荒川澪走后又突然说自己有事急匆匆离开。
“她看上去认识杏仁酒。”江户川柯南笃定地道。
“嗯。”金发青年应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掌心托着手肘,另一只手捏住下巴,“但刚刚我问过杏仁酒,她说她今天和世良真纯是第一次见面。”
“......”
江户川柯南难得对金发青年露出半月眼。
醒醒啊安室先生!组织成员的话有什么可信度吗这种一眼假的回答你怎么能轻易相信啊!
江户川柯南不死心地扒拉安室透:“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她们两人身上相似的地方吗?”
“你是说眼睛?”
安室透回想起荒川澪的眼眸,水蓝色瞳孔,眼型狭长,眼尾上挑,而世良真纯的眼睛则是墨绿色,轮廓圆润,一个偏成熟一个稚嫩,无论是虹膜颜色还是形状都不太一样,而唯一的相似之处,是——
“是下眼睑的线条啦!”江户川柯南指着自己的眼尾,“她们的眼下部都有一条单褶。”
如果荒川澪和世良真纯仅仅拥有相似的单褶眼型倒也不足为奇,前提是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尚未得知后者的哥哥是不久前“死而复生”的联邦调查局搜查官,赤井秀一。
两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那个冷峻坚毅的男人的身影。
眉眼深邃,瞳孔墨绿,同样的眼下部单褶,除了虹膜颜色不同,眼部轮廓几乎是等比复刻。再深入推敲,荒川澪和那个男人在某些时候甚至连神态都如出一辙。
所以,与其说荒川澪和世良真纯相似,倒不如说她真正与之相像的人是赤井秀一。
江户川柯南能联想到这一层,安室透自然也可以。
很显然,意识到两人很可能有点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后,一大一小顿时陷入沉思,安室透揉了揉眉心,神色复杂:“世界上存在相似特征的人不占少数,仅凭这一点无法判断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当然不愿意随意承认荒川澪和那个绿眼睛,一天到晚到处闲逛无所事事的家伙有关系。
江户川柯南又露出半月眼。
之前安室先生每次提到赤井先生跟炸毛的猫似的,空口无凭的让他承认二者关系属实有些为难他,还是等哪天有空亲自去问问赤井先生吧,江户川柯南想着,又听见金发青年说:“不过你放心,既然都提到了,我会往这个方向调查的。”
安室透突然想到为何几天前,在学院官网看见荒川明的照片时觉得似曾相识了,果然也是因为某个烦人的FBI吧。
.
不知道自己离开工作室后给两人带来颅内风暴的荒川澪正背着琴盒走在人行道上。
波本不愧是组织内首屈一指的情报专家,观察能力极强且足够敏锐。他说得没错,荒川澪的确是秘密返回霓虹的,在朗姆和其他组织成员眼里,她此时应当还在伦敦,与科恩一起处理名单后续。
清理叛徒,重新安插暗桩,这些事情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当然,从她把名单传回总部的那一刻开始,工作便由MI6的同事接手。扫黑除恶,肃清沉疴,给沉寂多年的死水注入新鲜血液,这件事全权交给总部专项组比她更为合适,专项组行动高效,也能为她节省大量时间。
至于为什么申请将科恩留下协助,还得感谢那个已改名成Nora的深棕发女人。
当日在罗斯柴尔德庄园,狙杀完多里安准备撤退的科恩,被拉维妮亚提前安排在信号塔附近的保镖们围捕抓获关进地下室,这也是波本在那日后一直未收到他消息的原因。
到达大洋彼岸的Nora托FBI的人告诉荒川澪科恩的位置,这是她作为拉维妮亚送给荒川澪的最后一份礼物。
收到消息的荒川澪立即带人包围罗斯柴尔德庄园的地下室,接管并转移了数日未进食,神志恍惚奄奄一息的狙击手,至总部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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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监狱,随后安排专人轮番审讯。
果不其然,精神涣散的科恩在吐真剂的作用下无意识吐露出不少行动组信息。
审讯完荒川澪原封不动将人关押起来,然后在琴酒的新任务发布前,以清除叛逃人员为由向朗姆申请狙击手协助,朗姆顺势将几日前联络过的,目前还在伦敦的科恩拨给她。
这样一来就能掩藏被扣押的科恩暂时无法回到霓虹的事实,同时他的手机也被交给技术人员破译,方便及时回复组织那边的消息。
处理完组织和MI6工作的荒川澪收拾收拾回到霓虹,准备找机会拜访贝利婆婆口中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的赤井玛丽,确认一下她和世良真纯的近况,毕竟她们有一段时间未见了。
顺便再询问一些有关十七年前父亲和姑父赤井务武失踪的内情,大哥赤井秀一曾告诉过她赤井务武是在前往美国调查好友之子意外死亡案件的过程中失去的联系,而在同一时间消失的父亲或许也与之相关联。
马路上车辆拥堵,时不时有司机急切地按喇叭,荒川澪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今日在工作室偶然碰见波本的话。
荒川澪对于对方条件松弛的承诺将信将疑。
看来得加快进程了,她想,当务之急是要先联系到赤井玛丽,其次还得调查一下那个神秘的眼镜男孩江户川柯南。
看世良真纯的态度似乎和男孩关系不错,这条信息可以作为切入点。
正思考着,荒川澪突然听到呼唤她的熟悉声音,转头,绿眸女孩站在不远处朝她高举手臂左右挥动。
世良真纯一边不停低声对行人致歉“失礼了”一边快速穿过人潮跑到荒川澪跟前。
“这么久没见,不随我去看看妈妈吗?Aya。”世良真纯亲昵地凑到她身边轻唤她的名字,双手背在身后弯起眼角,露出俏皮的小虎牙。
“妈妈她在伦敦......出了一点小问题。”
.
“这就是你说的......小问题?”
荒川澪跟着世良真纯来到据说是母女俩刚搬过来不久的杯户尊豪酒店,站在房间外,敲门等待的过程中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门打开后的场景。
性感成熟的金色短卷发女人会做出过去重复过许多次的动作,展开双臂,给她一个充满爱意的温暖拥抱。
自记事起,荒川澪的记忆中便没有名为母亲的人的身影。而本身有三个孩子的赤井玛丽,纵使十七年前举家搬迁到霓虹,也会时不时在返回伦敦的工作之余找机会看望她。
所以在荒川澪的认知里,赤井玛丽扮演着半个母亲的角色。
只是她没有料想到,厚实的木门被从内拉开后,她一眼看见的不是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而是空荡荡的房间和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我回来了妈妈,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世良真纯弯腰,指着自己身边的金棕发女子。
荒川澪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去,只见一名国中生大小,金色短卷发的小女孩正仰头打量她,原本冷冰冰的墨绿眼眸在看清来者后突然柔软下来。
“Aya?你怎么会在这?”小女孩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声线问道。
荒川澪看着个子刚到她大腿中间,神似赤井玛丽等比缩小版的小女孩,一时间忘记呼吸,半晌才不太确定地开口唤道:“......玛丽姑妈?”
那张清冷淡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难得出现平静以外的表情。
她微怔地蹲下身,双手扶住小女孩瘦削的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25.预谋相遇
安装过反窃听装置的房间内,赤井玛丽简明扼要地解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缘由。
数周前,收到赤井务武约见消息的她前往伦敦沃克斯霍尔桥与其会面,却不想对方是来自神秘组织金发女人的伪装。一时大意,被强行喂下一种红白色药丸后落水,等游到岸边时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孩子。
圆形茶几前,金色短卷发的小女孩说着,一边用茶匙按压茶包加速萃取,虽然外表看上去年幼,但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沉稳冷静的气质。
赤井玛丽缓缓端起茶杯的模样,莫名让荒川澪联想到几天前波洛咖啡厅喝黑咖啡的江户川柯南,两人身上都有着某种相似的违和感。
她口中神秘组织的金发女人应该是指贝尔摩德,而红白药丸是代号雪莉的科学家研发出的具有不明效用的药物,组织名下生物研究所的一切属于机密信息,荒川澪的既往任务中没有涉及到,所以不太清楚。
不过研发者,数月前叛逃的雪莉,似乎在不久前的铃木特快列车上被贝尔摩德和波本发现并清理了。
“那个女人伪装成姑父并约见你,是想通过你进入总部窃取信息吧。”荒川澪说。
这的确十分符合贝尔摩德的作风,变装成亲近的人接近套话。
赤井玛丽点头,墨绿色的眼眸迸射出凌厉的光,她声音冰冷地道:“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在我落水前,曾听到她问过一句''被自己妹妹做的毒药杀死的感觉怎么样'',所以我想这种药或许真的是由艾莲娜研发的。”
荒川澪对这个名字有很浅薄的印象,从未见过的父亲的第二个姐姐,据说多年前随丈夫搬到霓虹后再未回到过英国。
以及,组织里流传的,十七年前死于一场研究所大火的“堕天使”,似乎也是同样的名字。
荒川澪踌躇着问道:“艾莲娜姑妈的丈夫,是姓宫野吗?”
“宫野厚司,那家伙是个疯狂科学家,十九年前他们受到乌丸集团的邀约,准备到集团赞助的研究所工作时我就告知过他们,那个集团看上去不太可靠,但艾莲娜考虑到诊所收入不够支撑研究,还有明美的成长,最后还是接受了邀约。”
赤井玛丽说完轻叹一口气:“现在想来我和她也有十九年未联系过了,研发出这样危险的药物,她多半已经......”
荒川澪搁在腿侧的手收紧。
赤井玛丽说的话和她在组织中听闻的有关宫野艾莲娜的传闻完全吻合。而事到如今,不仅宫野夫妇多年前葬身火场,大女儿宫野明美脱离组织失败死于琴酒枪下,小女儿志保,也就是雪莉不久前也随铃木特快最后一节车厢灰飞烟灭。
方才得知和她有亲缘关系的一家四口,因为组织的存在竟无一幸存。
荒川澪没有告诉赤井玛丽他们失联的真相,一个月前赤井秀一的死亡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打击,加之身体变小,荒川澪注意到从自己进门开始,赤井玛丽掩唇轻咳了好几次。
“现在说说你的事吧。”赤井玛丽放下茶杯,板起脸教育荒川澪,“伦敦那边的消息总部已同步给我,你现在在那个组织走动,就这么贸然回来太危险了。”
荒川澪本想问她十七年前赤井务武调查的案件,但看到她严肃的表情最后还是选择沉默,正好世良真纯推着餐车进门,两人不约而同绕过这个话题。
“所以你们来霓虹是因为不久前看到江户川柯南在网球比赛直播里称自己是福尔摩斯的弟子,而十年前海滩上遇到的名叫工藤新一小孩子说过同样的话,并且通过调查,工藤新一似乎在半年前就完全失去消息。”
荒川澪叉起一块千层面,得出结论:“和玛丽姑妈一样,江户川柯南是吃过那种药变小的工藤新一。”
怪不得眼镜男孩行为处事像个大人,敢情人家本来就是高中生。
回想起他在案发现场跑来跑去的活跃表现,荒川澪忍不住低头沉思,真的没人觉得奇怪吗?
糊涂侦探和那些警察也就罢了,波本看上去和那孩子关系不错,相处这么久毫无察觉?
不对,波本为什么会和一名小学生关系不错?荒川澪思考着,缓缓眯起眼。
“说起来,我几周前在大本钟下碰见的工藤新一是高中生模样。”荒川澪搁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唇角,缓慢说出自己隐约的猜测,“难道他有能恢复身体的药?”
就是她在工作室提到过的,看见毛利兰和玫红衬衫米白马甲的男孩争执的那次,后面从铃木园子口中得知那名男孩就是工藤新一。
世良真纯和赤井玛丽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异,前者睁圆眼睛,墨绿瞳孔亮晶晶的,率先开口道:“如果真有这种药,是不是意味着妈妈可以恢复如常,我们不用一直搬家了?”
“不过按照Aya说的,工藤新一既然有能恢复的药,为什么现在依旧在使用小孩子的身体?”赤井玛丽保持作为特工的警觉,皱眉道。
荒川澪想了想:“或许解药具有时效性,并不能使人完全恢复。”
这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而高中生侦探江户川柯南显然无法独立研发出这种解药,这意味着他身边有一个协助者。
脑海中乍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幼小身影。
江户川柯南身边那个茶色短发,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她记得叫灰原哀。
灰原哀身上不仅有着不属于小孩子的冷漠平静,对上她的视线时荒川澪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心中骤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将灰原哀也纳入待调查名单后,荒川澪拜别赤井玛丽和世良真纯,她不能在这待太久,至于这些需要调查的人员......
明天,明天恰好有一节音乐课。
.
隔天上午,荒川澪又来到HAKOBUNE声音工作室,这次她提前在网上预约过,为了防止跑空还特意联系工作人员询问隔离带有没有撤掉,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一大早便出了门。
录制过程很顺利,将录好的和声发送给负责人后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帝丹小学,推开工作室大门,她一眼望见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车。
怀疑自己起太早看错的荒川澪又拉上门,再推开,白色RX7依旧停留在原地。
“......”
荒川澪一不做二不休,背着琴盒踏出工作室,转弯,目不斜视地经过白车向前走。
白车见状启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跟在她身边,与她平行移动,车窗降下,露出黑皮青年的一头闪耀金发和含笑的紫灰眼眸:“荒川小姐是要去学校吗?我正好顺路去波洛,不如一起吧。”
“多谢好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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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荒川澪说完,金发青年又眨眨眼打断她:“我刚收到消息,基安蒂的任务就在这一带。先说好,如果被她看到不算我泄露你的行踪哦。”
话音刚落,安室透看见金棕发女子行云流水地脱下琴盒塞进车后座,又相当自觉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
“什么时候走?”荒川澪面不改色地伸手拉安全带,水蓝色瞳孔写满理所应当,只是盲扣半天卡扣也没有将其插进凹槽。
“奇怪,怎么回事?”她低声嘟囔着低头看,不会连安全带也和她作对吧。
身旁的金发青年凝视着她不经意鼓起的脸颊,轻笑一声:“我来吧。”
说完他倾身朝荒川澪靠近,左手扶着座椅靠背,右手横穿过她身前。
荒川澪缩起四肢,将空间让给他。
下一秒安室透宽厚的肩膀将她完全遮挡,从她的角度能近距离看他泛着光泽的柔软金发,锋利的下颌线,以及凸起滚动的喉结。
还有将她笼罩的,来自金发青年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不是香水,是十分常见的洗衣液香味。
有一副好皮囊的波本笑起来倒是十分符合阳光开朗咖啡店员的形象呢,荒川澪想。
安室透帮荒川澪系好安全带,又从扶手箱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塞进她怀里:“早餐不小心做多了,可以麻烦荒川小姐帮我消灭一份吗?”
这算什么,强买强卖吗?
荒川澪看着他双手合十,眼尾下垂的表情,手中的食物隔着纸袋温热掌心,她撇嘴扁扁地道:“你可以带去波洛给梓小姐。”
“梓小姐今天休息。”
白色RX7平稳地行驶在空旷马路上,交谈声随车载音响播放的轻柔大提琴曲一同被隔绝在车内。
“你不会在食物里下毒吧?”
“......好低级的手法,放心,里面都是安全食材,也没有添加别的东西哦。”
“调查HAKOBUNE的预约名单和时间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我''可没有专门调查,在这里遇到你只是''碰巧''......”
.
等白色RX7完全消失在马路尽头,工作室旁小巷子里眉毛奇怪的眼镜公安才走出来。
风见裕也一大清早便收到降谷零让他调取这间工作室预约名单和时间的消息,等他将信息发送过去,出门遛狗的路上看见上司的车在附近兜兜转转好几圈。
满头雾水的他牵着狗站在工作室不远处的电线杆后鬼鬼祟祟观察,没过多久看见一名金棕发女子走出工作室上了上司的车。
看到这一幕的风见裕也瞪大双眼。
这不是降谷零之前让他调查过的组织成员吗?
不仅风见裕也看到女子满脸震惊,连他手中牵着的哈罗看清女子长相后也疯狂摇动尾巴叫唤起来,甚至有要挣脱牵引绳朝白色RX7冲过去的趋势。
“哎!哈罗!”怕狗叫声惊扰到不远处的两人暴露自己,风见裕也只好抱起白色小狗闪身躲进巷子里。
又过去不久,隔着挡风玻璃,一人一狗眼中同时倒映出金发青年倾身将金棕发女子环抱,身形交叠的场景。
见状,白色小狗欢快地吐舌头,眼镜公安神情呆滞。
降谷先生竟然能为了卧底工作做到这个地步吗!
26.心机波本
帝丹小学校门外人来人往,接送的家长在叮嘱完孩子后匆忙奔赴下一个战场,校车停靠又离去,背书包的小学生们三三两两,或行走或奔跑在校道上。
门卫室大爷面容慈祥和蔼地背手站在门边,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清脆稚嫩的童声“荒川老师早上好”,荒川澪目光温和地同这些朝她挥动手臂的小家伙们打招呼。
“早上好。”
天朗气清,林间鸟鸣,微风轻拂。忽略掉半小时前的那点小意外,今天应当是平凡而又美好的一天。
荒川澪慢吞吞地走进办公室,来到自己的工位前,将安室透给的纸袋放在桌面后取下琴盒立墙边,最后拉出座椅坐下。
“早上好荒川老师。”邻座1年B班的班主任小林澄子原本在批改作业,听到响动抬起头,见荒川澪从纸袋里取出两个便当盒,十分惊讶地道:“咦?荒川老师今天带便当了?”
印象里每到饭点荒川澪似乎都会刷新在学校附近的不同餐厅,从她入职帝丹小学,小林澄子还未见过她自己带便当。
荒川澪点点头,在小林澄子好奇的目光中打开第一个便当盒。
甫一掀开盖子,浓郁的油煎肉香与烘烤的焦香便溢散在不大的办公室,引来阵阵低语。
“好香的味道!是谁一大早诱惑我......”
“刚刚急着赶电车忘记买早餐了,现在突然感觉有点饿呢。”
荒川澪低头看便当盒里整整齐齐摆放的煎蛋香肠培根焗豆蘑菇番茄烤面包片,标准的英式早餐,右手紧捏小金属叉,骨节泛白,牙齿磨得嘎吱响。
所以波本这家伙压根没考虑过把食物送给梓小姐,从一开始就是专门到工作室门口守株待兔逮她的吧!
小林澄子凑近:“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荒川澪刚想承认,又见第二个便当盒上贴着一张便签,不出意外几秒后小林澄子会发现便签的存在,联想到自己厨房杀手的本质,她迅速改口道:“是朋友做的。”
本来想回答便当出自同事之手,转念一想,小林澄子只了解到她音乐老师这一份工作,在对方心目中她口中的同事自然也应该是帝丹小学的老师,后续难以解释。
而且同事间送便当的行为似乎对于边界感十足的霓虹人来说过于亲密怪异了。况且,组织的同事应该不能叫同事,这种见不得光的地下关系顶多算犯罪同伙。
荒川澪揭下那张写着“不想浪费的话就和大家一起分享吧”的纸条,打开第二个便当盒。
便当盒内码放着切成小块的三明治,第一份早餐的香味早已将办公室里的其他几名老师吸引至荒川澪身边,几人围绕她的工位,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两份早餐,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
“准备这些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是很丰盛的早餐,荒川老师的朋友真的很有心呢。”
你一言我一语,早在荒川澪和小林澄子交谈时他们便听见两人对话,所以自然知道便当的来源。
荒川澪将欣羨神色尽收眼底,想到方才似乎有人说过自己忘记买早餐的事情,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端起便当盒举到年轻的老师们面前,微笑着道:“不介意的话大家要一起来尝尝吗?”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朋友专门做的......”梳着单马尾的女老师有些犹豫地开口。
荒川澪拎起安室透的纸条展示给几人看:“我想他不会介意的。”说完她又指着自己面前的英式早餐补充:“而且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所以要拜托大家帮我解决掉这些三明治了。”
几人道过谢,欢欢喜喜地拿着三明治回到自己的座位。
等他们离开后,荒川澪将最后一块三明治递给小林澄子:“小林老师也来一块吧。”
“谢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林澄子接过三明治打量半晌,又神神秘秘地挪到荒川澪身边,贴近她耳边低声问她:“是男朋友吗?”
荒川澪正在与煎小番茄搏斗,听到她的话握叉的手一个不稳,红色圆果咕噜噜滚到便当盒一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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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给荒川老师准备便当的人呀。”小林澄子注视着荒川澪微愣的神情,只当她性格比较害羞,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情感状态,“特意不怕麻烦准备两份,是想让你有可以选择的空间吧,还专门留下纸条让你将解决不掉的食物零负担地分享给其他人,说明这个人很在乎你的感受。”
“而且你刚刚提到是''他''哦,男性朋友如此体贴的很少见呢,这么关心你,至少也是友达以上的状态吧。”
荒川澪看着戴眼镜的黑短发女人有理有据分析的模样,微微张开嘴,欲言又止。
她觉得小林澄子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一般来说情报人员任务前都会专门收集目标资料方便行动,她也不例外,而兢兢业业的波本作为情报专家的职业病,以及对任何未知领域的窥探欲应该远超过她。
这种相互利用,从对方身上获取信息的关系到小林澄子口中却变成恋人间的关心体贴。
这真的很鬼故事啊!
就波本组织成员的这一层身份,要是哪天两人真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凑成一对,结束卧底后她的述职报告感觉能拍成代替电车大叔播放的职场危情连续剧。
名字她都想好了,姑且叫做《我的进狱系男友》吧。
“小林老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荒川澪无奈地打断小林澄子,然后看见对方眼中亮晶晶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了。
所以说波本真的是一个颇有心机的男人啊,足不出户,仅凭一份便当就能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对他赞叹不已。
荒川澪专心致志地吃着便当,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林澄子在咬一口三明治后瞳孔微缩,紧接着双眼复又迸发出闪亮的光芒。
这熟悉的味道!
这不是波洛咖啡厅的招牌三明治吗?
小林澄子捂住嘴,意味深长地看着金棕发女子的侧脸。
难道说,澪酱口中的普通朋友是波洛那位笑容充满感染力,拥有闪耀金发的帅气店员。
安室先生吗!
27.粉发男人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榎本梓看着吧台里夹起火腿片煎着煎着突然开始走神的安室透,忍不住加大音量,她伸出手在金发青年眼前挥了挥。
安室先生今天果然有什么心事吧,一会开心一会沉默的。
“啊,小梓小姐。”眼前虚影晃动,安室透回过神来,他将切好的三明治摆盘递给榎本梓,双手合十眼含歉意,“抱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趁榎本梓送餐的间隙安室透洗手摘下耳麦。
荒川澪作为音乐老师的一天可谓是普普通通,普通地弹琴,普通地教学,普通地指挥合唱。除了最后打听灰原哀的消息,以及让江户川柯南站在身边唱歌。
想必她一早就发现了发信器的存在,却任由监听,是对自身行为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还是认定他不会随意泄露消息?
毕竟如果被组织发现她私回霓虹,而自己隐瞒行踪,是一损俱损的事情。
而且,她最后故意让江户川柯南对着发信器唱歌,是出于对他的报复吧。
莫名记仇呢。
给荒川澪添加一条备注,安室透一边思考一边捂住右耳,又将微型监听耳麦换到左耳。
铃木园子说得没错,江户川柯南是个实打实的音痴,带有扩音效果的发信器将他五音不全的歌声传来时,他甚至有一种耳膜即将破裂的错觉,以至于刚刚出神到没能听见榎本梓的声音。
重新固定好耳麦后不久,另一端传来悠扬的下课铃,孩子们奔跑的脚步声交错,轻缓的沙沙声是在收拾东西,办公室里老师们互相道别。
再然后是一段漫长的沉寂,直到被一声呼唤打破。
“啊!是荒川老师!”是铃木园子爽朗的声音。
另一道温柔嗓音来自毛利兰:“荒川老师今天有课吗?咦?还背了琴,是要去录音吗?”
“来学校前就已经录完了。”荒川澪回答,“倒是你们,怎么会想到来帝丹小学?来接柯南君回家?”
“嗯嗯!今天是我们去新一家帮他整理书房的日子,路上正好遇到昴先生,他说可以顺路送我们过去,想着那个小鬼头也是这个点放学,就过来看看。”铃木园子解释道。
昴先生?安室透眉心一跳,拿刀的手悬在半空。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怎么会恰巧在放学时间点碰到那个住在工藤家的粉发男人,还一同前往帝丹小学?
锯齿刀切开蛋糕绵密的奶油和松软糕体,他听见那道清冷声线缓缓发出与他同样的疑问。
“昴先生?”
荒川澪的视线穿过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落在他们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头粉棕色短发,额前碎发呈M型翘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黑边框眼镜后双眼眯成缝,看不出瞳色,但可以从他舒展的眉头和微勾的唇角看出此人目前心情颇佳。
黑色上衣带有白边的翻领设计,包裹住修长的脖颈。如今已近六月中,学生们早换上轻薄的夏季校服,粉发男人却穿着高领,仿佛在刻意遮挡某些特征。
穿着严实,在气温较高的室外额头却无一丝汗珠渗出,反观铃木园子,已经开始用手掌扇起风。
“荒川老师和昴先生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毛利兰的视线在金棕发女子和粉发男人之间梭巡,柔声道:“昴先生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因为公寓被烧毁所以目前暂时借住在新一家。”
工藤新一家?荒川澪耳尖微动。
一个出门需要伪装的人,住在那个地方,想来要么是工藤新一变小的知情者,要么是附近有别的事物需要关照了。
不管怎么样都相当可疑。
荒川澪毫不掩饰对粉发男人明晃晃的打量,而对方也正凝视着自己,虽然不知道那双眯眯眼看不看得清。
她刚准备开口,然后就被一道童声打断。
“荒川老师,你为什么还......诶?!小兰姐姐?!”
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的江户川柯南本来看见荒川澪的背影心生一丝讶异,绕过她又看见另外三个人。
“小鬼,你的眼里只有小兰吗?”铃木园子对着江户川柯南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
江户川柯南捂着额头:“还有园子姐姐和昴先生......”
昴先生?
不对!
江户川柯南一个激灵,赤井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拜托他调查杏仁酒怎么人直接过来了?
杏仁酒能敏锐地觉察到他工藤新一的身份自然也可以看破冲矢昴的伪装,虽然她尚未对他展露出恶意。
江户川柯南跑到粉发男人身边拽他的衣下摆,下一秒看见男人朝他竖起食指作噤声手势。
男人用食指和中指推动鼻梁上的镜框,对着荒川澪轻点头,温和礼貌道:“初次见面,我是冲矢昴。”
啊,居然还主动给组织成员打招呼,赤井先生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不愧是FBI的王牌。江户川柯南半是担忧半是被噎住地露出半月眼。
“荒川澪。”荒川澪朝冲矢昴颌首,目光转向他腿边的眼镜男孩,“我是这孩子的音乐老师。”
“音乐老师啊......”
冲矢昴用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线缓慢地复述着这几个字,似在回味,直到尾音完全消散在空气中。
阳光倾洒在男人周身,在他脚边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他就这么笔直地站立着,左手插在裤装口袋里。
荒川澪却觉得,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戴着看不清毛孔和淡青血管的假面,双眼眯成缝方便掩饰富有特色的瞳色和眼型,需要特意穿高衣领遮住的或许是变声器,推眼镜时惯用双指。
剖去层层伪装,荒川澪心中浮现出那道记忆里最清晰、最真实的身影。
帝丹小学校门口等待的家长已经陆陆续续接完孩子离去,空旷的道路上只剩他们五个人。
“既然柯南出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毛利兰牵起江户川柯南的手,朝荒川澪挥手,“荒川老师再见!”
“再见。”
道完别的荒川澪扭头看面前一动不动的粉发男人,问道:“冲矢先生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冲矢昴微笑注视着渐行渐远的两大一小。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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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铃木园子猛然回头,看见校门口并肩而立的两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她双手贴在嘴边作话筒状,大声喊道:“不麻烦昴先生了!我们可以自己去新一家!”
致力于当爱情保镖的铃木园子此时内心的丘比特之箭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荒川澪和冲矢昴乍一见面时露出的那种对对方饶有兴趣的眼神。
提溜起想要添乱的江户川柯南的衣领一把扔进毛利兰怀里,铃木园子在心中为安室透默哀一秒,然后牵着毛利兰的手迅速消失在街角。
直至看不见三人组的身影,冲矢昴才转过头对荒川澪道:“我对荒川小姐一见如故,看样子荒川小姐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不知有没有机会邀请你共进晚餐呢?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
耳麦中传来男人知性优雅的邀约,安室透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被邀约者的应答。
短暂的寂静过后,他听见女子清冷嗓音十分难得呈现出一种上升语调,脑海里似乎能勾勒出她作出回应时面容浮现的释然浅笑。
“好啊。”荒川澪说。
闻言,安室透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用汤勺搅拌煮锅里炖得软烂的粉红奶油炖菜汤,回想起在爱丁堡时荒川澪不假思索拒绝他晚餐邀约的情景。
真是干脆啊。
虽然不知道那个诡计多端的粉发男人口中不错的餐厅是哪家,但总归不是波洛咖啡厅就是了。
“炖菜好了吗安室先生......诶?”
榎本梓看安室透将浓郁的奶油炖菜舀进汤碗,蒸腾的白气模糊他的面容。
怎么感觉安室先生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了,脸比锅底还黑,要是室内灯光再暗点该看不清五官了。
窗外天色渐暗,临近下班时间,波洛咖啡厅里的客人慢慢开始多起来。
安室透有条不紊地制作餐品,同时一心二用留意着耳麦里的响动。
拉开车门,引擎发动,平稳行驶,到达目的地。
电梯上行,服务员欢迎,餐厅里播放的优雅舒缓旋律。
听声音似乎是米花中央大楼的瞭望餐厅?如果他没记错,这里向来被当成是情侣约会求婚的圣地吧。
伴随着刀叉与餐盘的碰撞声响,两人的谈话倒是十分寻常,从工作到生活,字里行间挑不出一丝毛病,如同每一对初次见面想要后续与对方继续发展的人。
漫长的进餐时间结束,乐声落下,两人离开餐厅,似是走在返回停车场的路上。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你喝了酒,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男人开口询问的声音传到耳中异常清晰,两人似乎离得很近。
闻言,安室透微微阖下眼眸,紫灰瞳孔染上暗色,撑在吧台桌面的手掌指节缓缓屈起。
“好啊。”
他听见荒川澪不假思索地道。
与刚刚完全相同的应答,尾音上扬,带有一丝俏皮。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紧接着耳麦中传来女子浅浅的呼吸和刻意压低的黏糊柔软的嗓音。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能让你偷听了哦,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