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公子》 第1241章 对比才有伤害 辛祜穿过长廊，又行了数十步，终于来到大金兵部核心，此处官员忙碌，哪怕是临近年关，他们不敢拖延，都想要把手中的事情又快又好的做完。 现在见到有刑部官员过来，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再度忙活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的心已经不在此处。 更有人在思索自己要不要值班，等到旁人都在工作的时候，自己去京师之外快活几日，去济南，或是关外看看。 眼下大金公共交通虽然不发达，但大金权贵最不缺的就是马车。他们往日缺的是时间，以及安全。 现在时间跟安全都可以保障的前提下，他们自然是愿意出去走走。 当然，这些官员心中还有一个小心思——那便是去关外看看，若是可以买地，自然是置业。 许多事情，他们不亲眼看了，自然是无比忐忑。 不过，辛祜的忐忑，跟他们的忐忑却不一样。 “下官拜见阁老。” 内厅当中，三五个官员见到辛祜到来，立马起身告退。他们负责的是兵部的事情，现在来的人是刑部，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自然是会退避三舍。 辛祜见到林耀祖也是毕恭毕敬的行礼。 “辛大人请坐，本官听下面禀告，说是南安太妃的供词好了？” “回禀大人，南安太妃的认罪状其实数月之前便好了，只是大人当时去了宣府大同，不在京师，故而这份供词并未送到大人手中。今日下官故而送来，好叫大人知道哪些奸佞是如何坑害良善，密谋造反！” 辛祜谈及此事，便义愤填膺，其中虽然有几分是故意做出来的，但心中他却明白林大人做是一向秉持良善，自然是对这等肮脏事颇为不齿。 “南安太妃既然认罪，那这一份供词是否可以公开？” 林耀祖思绪跳脱，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问的辛祜一愣，半晌才道：“回禀大人，我大金供词虽然也会公布，但识字的人太少，一般都在地方县衙，府衙，故而大部分人是不会去看的。” “若是大人想要公布的话，只怕是没几个人会看，除非在报纸上面刊登。” 辛祜也不傻，他虽然没接触多少新鲜事物，却明白借力打力。林大人问的是能不能公布，那这肯定是可以的。 “大公报这边倒是可以公布，但还需要一份太子的供词，以及其他人的供词。” 林耀祖略微思考一下之后确定此时可以做，既然要让大金颜面无存，那就得想尽一切办法。 舆论攻势并不老套，而且十分有用。 “阁老，只怕是小太子不会承认自己参与此事。” 辛祜还是有些担心，他明白大人物的顾及，也知道小太子李天昊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说自己有罪。 “下官现在派人严刑逼供还来得及。” 林耀祖见说，只是摇头：“小太子？你们倒是给人取了一个外号。不过供词一致倒也不好，只会叫人觉得这里面是我等故意所为。只有将突厥人的供词，南安太妃的供词，以及各色官员，以及太子的供词放在一起，才能说明问题。” “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人在说谎，但一般而言，大家都会认为肯定是人多的一方不会撒谎。就算有人认为是你我操控朝堂，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某个证词不一的人说谎。” “可要是小太子的供词承认自己错了那又如何？” “那也无妨，不管你我怎么审讯，都会有人觉得其中有问题。与其跟他们唠叨，不如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辛祜露出一抹敬意：“阁老睿智，下官佩服。下官方才担忧许久的问题，大人三言两语便确定，直叫下官大开眼界。”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而是大金官僚行事一贯推脱。眼下这样直白简单，反而是极为少见的。 尤其是林耀祖要用其他人的供词衬托大金小太子李天昊奸猾，狡诈，这更是诛心！ 大金皇帝固然可以不是好人，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做，该有的规矩，还是需要有的。 不过随着大金皇帝一代不如一代，现在连隐忍都不会的小太子，倒也像是狗皇帝李成宏的儿子。 只不过，这一次他碰到的是林大人，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是这些人跟边军合作，也好过突厥人。 不过顺着一想，辛祜便摇了摇头，突厥人是外人，来了也会走，但要是让边军做大，那大金是谁的大金，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小太子也不蠢！ “尽管去做，有什么问题，问本官便是。” 得到林耀祖的称赞之后，那辛祜也是满心欢喜，知晓眼下的机会颇为难得。 林耀祖特殊的身份就注定他不可能讲太多时间用在接待官员，而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见到林耀祖，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大多数官员只能在门外等着，希望林耀祖多看自己一眼。 而他们大概率就算是等一年，也等不到林耀祖。 还是那句话，林耀祖很忙，大金上下也没时间陪下面的人吃喝玩乐。 辛祜离开之后，秦虹再度回来，道：“大人，公文拟好了，只是让赵大人回到京师，只怕是有些出人意表。” 林耀祖只是摇头：“赵大人在两江许久，也该北上了。” 赵德虽然在两江巡抚上面干得不错，但眼下大金并不需要一个两江巡抚，两江按部就班的发展就够了。 眼下金陵除了赵德之外，还有聂志远，以及大金宰相李若甫。 他们也会盯着江南的大小事务，不会袖手旁观。 赵德也就空闲下来，可以做一切别的事情。 甚至可以让聂志远一边组建金陵内阁，一边兼任两江巡抚。 只是这样一来，聂志远手中的权力会太大，可能会失控。 这并非是林耀祖一个人这样想的，而是所有知道林耀祖计划的人都觉得有些冒险。 毕竟在金陵组建内阁，相当于另立一个朝廷！ “至于别的，日后再说。” 其实，此番召回赵德，林耀祖也是想要跟赵德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他的看法，顺势将秦坤以及沙安康丢到金陵，让他们南下担任六部尚书。 至于他们的阁老身份，仍旧是固定的。 眼下金陵的内阁当中，实际上只有宰相李若甫，以及聂志远两个人。 其他尚书都没有入阁。 而这样的人员调动，根本还是在林耀祖不希望大金官员一直都在一个位置上面。 尤其是南方的许多人，他们的位置需要不断调动，加强双方的融合。 金陵六部以及内阁现在自己掌握了不到三分之一，等到沙安康跟秦坤南下，许多问题都能解决。 到时候人员流动，自己手下有了足够多的阁老，对大金的控制力度也能增加不少。 想要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丢到千里之外，让他孤立无援！ 对付大金官员，这也是简单有效的办法。 第1242章 冬日出游 待林耀祖回到家中，此地又是一副模样。林耀祖虽然对当下的奢华无感，一切从简，但家中陈设也比寻常官员要多几分精细，眼下临近新年，更是处处张灯结彩，多了几分年味。 那门口的红纸，新的门神，财神，以及对联已经粘贴完毕，钱霜跟宋玥在家中等待，见到林耀祖便道：“夫君总算归来，这天愈发黑了，只怕又要下大雪了。” 钱霜身着狐裘，双手放在腰前，一双美眸当中的笑意几乎溢出。天虽然要黑了，但从今日起，名义上的假期到了。 这几日是大金首辅张廷恩值班，负责处置一切突发事件。说是突发事件，实则大金没什么需要首辅处置的小事，真要是大事，内阁阁老们立马就能到齐，开一个小会，商讨大事。 作为大金次辅的林耀祖，自然前三天不需要值班，要到正月初三才会接替张廷恩，去值班。 至于其他官员，六部当中各自有一个尚书或是侍郎值班，以此轮换。 “这几日若是有人拜见，送礼，一律不见，让管家说几句吉祥话了事。”林耀祖淡淡一笑：“下雪也是好事，若是玥儿想要去北方看看，大可去走走。” “夫君是要向北？”钱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新年在即，她并不希望自己夫君去北方，而是留在家中，好好过一个年。 钱霜心中明白自己遇到的林耀祖是顶天立地的人，不会将太多心思放在家中，故而心里面想的是当下，而非是更长远的未来。 未来她看不明白，她只能抓住当下。 “夫君忙碌，冬日应当好好休息，这雪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不急一时。”宋玥冰雪聪明，何尝不明白钱霜的反对，以及自家夫君最近的忙碌。 她不傻，自然觉得自己夫君还是多多休息为妙。 “就是，我大金虽然大小事务繁杂，但夫君毕竟是掌舵之人，切忌劳累，好不容易得空，还是好好休整几日再言其他。” 宋玥这一番话也是真心地，这看雪哪儿不能看？出门太冷，还不如在家里面呆着。 这北方冬天可比南方冷得多，哪怕是披着貂皮大氅，她也觉得动手动脚，也就是在屋子里面的时候好一些。 跟大多数南方人一样，宋玥在北方最初撒欢，现在已经生无可恋，再也不觉得冰雪有什么意思，反而觉得无趣，只想要漫长的冬天尽快过去。 她想春天了，怀念春天云贵高原上面的处处绿意。 这大金京师周遭荒芜无比，夏日处处都是土黄色，冬日更是白茫茫一片。 “身处高位，哪有时间修整？你我都是我大金名震一方之人，钱夫人掌管无数商铺，行当，这个冬天，自然要犒赏三军，好叫工厂工人，矿上的工人，以及运输，码头上的人，在正月十五之前多一些肉食。” “大人放心，此事妾身早就做了，只是大人这些日子=不在京师，回来之后也是无比繁忙，妾身故而并未禀告。” 钱霜嫣然一笑，林耀祖善待百姓，她自然是萧规曹随。哪怕不懂林耀祖的目的，她现在也意识到百姓人多的确能够做出一些事情来。尤其是如此施恩，直叫她心中多了一抹野心。 只不过在看向林耀祖的时候，她的野心荡然无存。 “如此最好，这些琐碎小事看似不重要，实则最是要紧。想要让百姓信服咱们，就得面面俱到，好叫他们知晓咱们跟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 林耀祖满意的看向钱霜，果然身后有人就是舒服，许多事情自己忘了，也会有人去做。固然自己没办法让大金百姓人人过年都能吃上肉，但跟着自己的人，都能过个好年，这就够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去做。 “夫君放心。”钱霜自然是满口答应，满脸冰爽的脸颊上面，此刻也多了一抹红晕。她虽然早就坐镇一方，经手的事情千千万万，可心里面她却明白自己的一切是哪儿来的。 自己的努力不算什么，关键是林大人为自己撑腰。 “正月街头热闹，若是得空，咱们出去走走。” 林耀祖也不是冷落人的人，他心知这些姑娘是不愿意一直待在家中，很愿意出门看看。 大金京师虽然比不过金陵热闹，但在北方也是一等一的繁华之地。时值新年，城隍庙的庙会，正月十五的灯会，都热闹非凡，不知道多少人会参与其中。 这样的热闹，林耀祖很是好奇，他很少在街头行走，对大金现在的百姓生活，知晓也不算多了。 以他的身份，已经很难接触寻常百姓，就算是见到了，也只是一地情况，而非大金。 如今大金疆土广袤，百姓生活水平差距太大，有已经富裕的工人阶级，也有在辽东南洋种地的佃户摇身一变，成了小地主。 更有吃不暖，穿不暖的佃户。 这些人都是大金人，因为所处地方不一样，甚至连穷都穷的不一样，难以对比。 “夫君既然说了，那必然是有空的，街市热闹，到时候要不要在请几个姐妹同行？” 听到姐妹两个字，那宋玥自然是竖起耳朵，开始吃瓜。她虽然是女子，但在这个时代跟许多人一样，并无妒忌之心。 究其根本，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利益进入林耀祖的家门，而非是喜爱。纵然是喜爱，以林耀祖的权势，纵然是三宫六院，也是有的。 而自家夫君女人不过三个，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钱霜以及秦婉儿两人。 与自家夫君有些关系的女子也不多，仅仅是大金的兰陵公主，以及宰相李若甫的女儿。 这两个女人看似威胁十足，但却威胁不到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寻常姑娘，只要西南一日还有土司，自己的存在便是一个桥梁。 反倒是钱霜姐姐，以及秦婉儿姐姐，她们最受威胁。 钱霜此刻说出这话，她虽然惊诧，却又很快醒转过来，意识到钱霜果然厉害。五次明目张胆的为自己找一个敌人，并非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那两个女子身份尊贵，若是入自己夫君房中，也是一件好事。 有些人一生都在前往罗马的路上，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手中的政治资源多到花不完。 “就你话多。” 林耀祖捏了捏钱霜的鼻子，无奈道：“先吃饭吧......” 钱霜见说，心中了然。果然自己夫君还是对那两个小蹄子有几分念想。 不过李梦瑶此人，她也无比敬佩。昔日若非是李梦瑶千里送信，只怕是会出大事！ 至于兰陵公主李悠然，叫还是不叫呢？ 第1243章 三位老臣 当林耀祖说了“新年快乐”之后，大金文官们都快乐不起来了。年关的时候，新的人事任命随时都会发生，三个部门的左右侍郎六个人争取三个入阁的机会。 甭管是谁，都下意识的拼抢，花费浑身解数，只求更进一步。 他们浑然不知道林耀祖的安排，却也明白林大人身份尊贵，纵然什么都不说，许多事情也是要做下去。 文官们纷纷忙碌起来，趁着假期走亲访友，只为了在新的一年，获得一个权力更大的位置，往上走一步。 值此时刻，位于金陵的李若甫，却是跟赵德，以及聂志远三人坐在一起。 他们三人都是老人，最年轻的赵德也已经五十有八了，到了知天命的时候。哪怕赵德聂志远觉得自己身子骨硬朗，却也开始养身，希望自己的命长一点。 他们都盼着自己的权利更大一些。 但就在这个时候，来自于京师的私信已经送到。 公文还在路上，但赵德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林耀祖要自己前往京师，也知道林耀祖要对大金官场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具体细节他虽然不知道，但却也明白林耀祖不会无的放矢，而是已经有了打算。 此番让自己去京师，必然是有安排。 但去京师容易，难的是将眼下的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不叫自己走后，出现乱子。 尤其是两江，这是大金的钱袋子，也是自己跟林耀祖的基本盘。日后两江但凡是出现一点问题，都是天大的事情。 故而，他跟自己的同僚聂志远，自己的前恩相李若甫坐在一起喝茶是假，讨论国家大事，以及对大金日后的各项安排，却是真的。 “恩相，此番林大人请我向北，必然是紧急之事，下官不准备停留，而是明日便要向北。” 李若甫却不惊讶，赵德此人最是识时务，他若是要贪，便是大贪官。但若是有事相求，只要给得出价码，他必然会把此事办好。 在大金官员当中，赵德还算是有本事的那一批人。 他至少知晓大金的运行方式，能够做事。现在为了权利改变，做事能力还是不变，还多了清廉之名。 甚至一些跟赵德无所接触的人，都觉得赵德赵巡抚是一个大公无私，道德高尚的人。 毕竟他们所见的赵德的确如此，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闻名天下的大贪官了。 “林阁老在京师只怕是多有打算，准备趁着冬日尽快做完。京师那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色人才，只是这些人未必是林阁老能用的。此番他请赵巡抚前来，还请赵巡抚多注意民生。” 赵德听到李若甫颠点播，自然是连连点头，心中多了几分认真。 “眼下江南稳定，尤其是淮西之地，百姓再无菜色，日子都好过起来。越是这种时候，淮西越是不能出事，必须紧紧盯着。” 李若甫说的都是人人都知道的话，但眼下却无人敢反驳糟老头子一样的李若甫，觉得李若甫说的话是废话。 无论是赵德还是聂志远都在认真听取建议。 “两江巡抚权力太大，日后不要设立，本地军队规模，也要略微缩减，让朝廷安心。唯独金陵的军队不能减少太多，还要在林阁老面前，争取获得练兵权利，好叫附近府县遇到山贼，乱民，好从金陵调动军队镇压！” “江南想要让林阁老安心，只能将权利分出，好叫林阁老知道江南并无二心。再请林阁老派遣心腹之人掌控金陵军队，如此一来，江南江西，以及各地军士，都在林阁老手中，江南内阁也能运转起来。” 李若甫人老成精，早早便知道林耀祖的打算。江南六部固然存在，但手中权力太小。现在林耀祖想要扩大江南六部权利，自然是要先限制，确保一切都在计划当中，而非是都在计划之外。 他们不傻，自然明白林耀祖这样做并非是不放心，反而是为了安心，才会这样做。 “今日先恭喜赵大人了，此番前往京师，必然会担心六部尚书之一，入阁为我大金做事。” 赵德却是连连摇头，笑呵呵的道：“此事并非是下官可以决定，而是全看林阁老吩咐。不管是去哪儿，都是为林阁老做事。” 聂志远也是一笑，他并无离开京师的没落，反而干劲十足。无他，他是林耀祖的叔父，关系不错。 有关系，自然能够在今官场上面走得更快，更远。现在哪怕是回到金陵，也不会被当做是发配，而是林大人派人回来监督金陵六部，乃至于整个南方官场。 这其中蕴含的东西，傻子都能看到。 聂志远这一次南下是衣锦还乡，是回家过好日子来的，而非是叫人当做是外人，狠狠嘲弄一番。 日子过得不错，聂志远自然是怡然自得，什么都能插管上一点。 毕竟此刻他是大金阁老，也是大金金陵吏部尚书，是金陵的二把手，权利自比这南下巡视的宰相李若甫差一点。 而李若甫此番南下，也让许多人大跌眼镜，他们自然不傻，知道李若甫南下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人家是功成身退。 但随着时间流逝，各地官员对李若甫少了几分敬畏，反而多了几分嘲弄。 究其根本便是李若甫年纪大了，谁也不知道李若甫还能活多久。若是他能长命百岁，大金官员自然人人尊敬。 但李若甫能活到一百岁吗？ 人道七十古来稀，他已经七十多了！ “林大人此番改组朝廷，只怕是会有几个阁老，甚至尚书南下，轮换，确保金陵六部不再是虚职。” 李若甫谈及此事，也是叹了口气：“朝野上下，除了金陵六部的人之外，人人都不希望金陵六部做大，分享权力。他们都颇为担心南方权力太大，害怕失控。” “今日林阁老做事，也是一切以江南为主，为的便是安全，免得闹出大事。” 聂志远与赵德默然不语，他们自然知道这些的，但也只是知道，事不关己的旁观。 说到底，他们都知道自己日后必然前往京师，而非是留在金陵。对注定要离开的地方，他们自然没有多少留恋，只将其当做是一个踏板，一个垫脚石。 但此刻见说，他们又踌躇起来，他们知道林耀祖的意思，自然知道林耀祖日后会在江南之地大展身手，现在留在江南也是好事。 可说到底，大金中枢是在京师，而非是江南，一直都在江南，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想着，他们愈发踌躇。 “你们若是担心日后不能向北，尽管向北，好叫人嘲弄一番。” 第1244章 好在都是自己人 李若甫的老成不仅仅是在做人，也是在做官。自从察觉林耀祖的心思之后，他虽然没有调动更多人南下，却也默默观察着林耀祖的一举一动。 大金太大了，如今的大金不只是有辽东，还有草原一部，在南洋也有许多土地。 若是按照旧有的方式统治大金，必然会出事。 与普通人不同，李若甫更能看到林耀祖在锐意改革，想要将各种潜在的问题解决掉。哪怕作为老人，李若甫并未察觉到大金的问题该如何改变。 他老了，已经不再是年轻人，就算是拿出法子，也只是比寻常官员更加精细一些。 眼下指点聂志远跟赵德，他纯粹是想要留下一点香火情，万一日后自己的子孙后代求到他们身上，他们念及今日，愿意相助呢！ 他擅长做局，当下也不隐瞒，主动道：“大金太大了，单单是京师，无法管控大金南方，更无法管控南洋。这并非是老夫一人所想，而是事实。” 其余两人见说，也是端着茶，心中思忖起来。 “金陵六部职权增加，自然可以对江南更好监督管控，甚至可以就近处置一些突发事件，好叫大金不出大事。” 赵德主动问道：“若是如此的话，是否要委任一人，负责西北或是两广，甚至南洋事务？” 李若甫眼眸浑浊，说出来的话，却是心里话：“林阁老一直都在想办法让巡抚巡抚地方不被猜忌，为此才有人监督，才有此番不在任命两江巡抚，集中军队。文官也好，军队也罢，林阁老现在能抓住两个，但日后林阁老的子孙后代，就未必能够抓住全部了。” “眼下的手段或许可用三五十年，更长时间自然还需要改革，到时候你我都不在了，考虑那些做什么？不管林大人是委任你我前往京师，还是去南洋，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便是。” “京师是好出去，但坐镇一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叫林阁老知晓你我对阁老忠心耿耿，日后不管林阁老做什么，都有你我一席之地。” 人精儿们早就知道林耀祖会改朝换代，取代大金。 事实上，到了今日林耀祖若是不继续向前一步的话，他会死的很惨。 他身后的人也会考虑自己的未来，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待大金反扑，而是想方设法，从各个方面将大金彻底踩死。 “谢过恩相指点！” 赵德忽的起身，重重拱手，将姿态做得很足。在他身侧的聂志远仍旧在思索当中，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底气不长居江南，但此刻听到李若甫所言，他还是心动了。 多年为官，他最差的就是主政一方，若是可以主政一方，他自然是愿意的。尤其是江南之地自古便繁华，眼下更是大金的赋税重地。 镇守金陵，就等于镇守大金的半壁江山。 “敢问宰相大人，若是要在江南执政，该做些什么？”聂志远直言不讳的发问，这一点上倒是跟林耀祖越来越像，跟大金的官油子有了几分不一样。 李若甫在心中高看了聂志远一眼，此人虽然不在年轻，但再为林耀祖做十年事情不成问题，到时候随便一个人坐镇江南，都能接替聂志远，让江南稳固。 “份内之事。” 聂志远心中一沉，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什么是份内之事？自然是自己今日明日后日要做的事情，以及对林耀祖，自己那个小侄子的忠心！ 在他看来，李若甫愿意指点的话，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李若甫多年为官，还是执政大金，比自己更清楚大金眼下的局面，也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自己多年都在江南，虽然官职到了金陵刑部尚书，但也只是一个虚职，手中权力有限。今日若是坐镇一方，需要学的地方却是不少。 甚至一个知府在许多事情上面都可以胜过自己，让自己露馅儿。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实则有万斤之重，无非是多学多做，谨言慎行。但我大金能做好这几个字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老夫做了一辈子官，都没见到几个人做好此事。” “眼下大金平静，能做的事情聂大人尽管去做，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于人商量，与林阁老商量。但不同的事情，可一不可再二。” 听到这里，聂志远也深深一躬，这话虽然简单，但是自己人才能说出来的，外人听到也不会去说，更不会去做。 “聂大人，你我都要在金陵许久，还请聂大人多多关照了。” 赵德见两人谈笑自若，好似一个老师，一个学生一样，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但一想到自己明日便要北上，他心中的几分小心思便荡然无存。北上前往京师，虽然比不得坐镇地方，但也给自己的为官生涯多了一份资历。 一直到夜深了，三个人才在风雪夜当中起身离去，赵德跟聂志远并非通行，却在出门后，顶着漂亮的朵朵雪花说道：“聂大人，做事还是需要谨慎一些为妙，公相，老了。” 聂志远心中一暖，回身一揖：“赵大人所言，本官记住了。” 他倒不是无条件地相信李若甫，而是生而为人，有些时候就得伪装一下，假装自己是一个好人，而非是坏事。 这事儿做惯了自然是不难的。 但要是从未做过，那便是难得很。 眼下他自知李若甫身份特殊，却也想要利用李若甫一番。至少做事这一块，李若甫是一流的。人家一辈子见到的事情，做过的事情，不计其数。 谁也不知道这老家伙还有什么后世，还做了什么事情。 他不傻。 但这份关心更为重要。 虽说大家都是一个阵营当中的人，但有些时候越是一个阵营，内部的倾轧就越是严重。 似乎只有倾轧之后有了一个赢家，才会最终结束。 雪下个不停，聂志远的心却是暖烘烘的。 从北向南，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贬官，会有些不堪，但对聂志远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辈子都在南方，自然是亲近南方。 可现在坐镇江南，他却是没什么底气。 不是畏惧，而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将这等事情做好。 毕竟他一直在官场沉浮，靠的是人脉，而非是自己本事。 眼下局势明确，真要做事了，他反而有些露怯。 毕竟牢记大金律法并非是什么难事，但要施政一方，他确实从未做过。 好在，自己不是一个人，除了身边的人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可以为自己所用。 是时候书信一封，表明自己的忠心了。 雪还在下，马车当中的聂志远心跳却是愈发用力。 他感受到了信心。 第1245章 是否宵禁 除夕来了的时候，大金阖家团圆的不知凡几，一个个小家庭在屋子里面好似新生一般。 不管是天南海北的人，他们都蓦的发现自家桌子上面的晚饭格外丰盛，饺子都有了肉味。 年夜饭上吃点好的这并非是某个人的做法，而是大金上下人人都是如此。 大多位于码头，工厂，以及矿上的大金百姓都会在心中默默念叨，他们并非是蠢人，都知道自己这样丰盛的一餐来自于什么地方。 不是自己的努力，而是大金执政，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林大人给自己的。 他们明白自己就算是在努力一万倍，也吃不上这样的一顿饭。 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始终有人从中降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钱粮拿走，还说自己不努力。 他们也曾经尝试抗争，但往往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自己性命也就罢了，他们到也不心疼。但自己死了，自己一家老小都会被连累，纵然不会被连累，但也吃不饱，穿不暖，活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人长大了，有了家小之后，他们便变得愈发吃苦耐劳，知道自己若是不努力为家人着想，自己就会失去自己的家。 “爹爹，什么时候还能吃肉啊？” 位于大金山东的一间农户当中，一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父亲，他们在这个冬天烧的是石炭，也就是后世的煤炭，在这个冬夜也点燃了一盏油灯，难得的在点点橘色光亮下看向自己的家人。 他们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点燃着一盏灯是什么时候，但应当时许久之前了吧。 固然大金有守岁的习俗，但寻常人家哪里有钱点灯，都是在黑暗当中摸索。等到夜半三更。 “明年，不，下一次过年。” “当家的，若是在阳谷咱们活不下去，干脆学着他三叔去辽东。” 孩子的母亲握住孩子的手，身子在颤抖。作为一个连庄子都没怎么出去的女人，她哪儿知道辽东在哪儿。 但她知道辽东种地只需要上交两成租子，一亩地只要十两银子！ 在山东，一亩下田也要二十两。 固然他们这小农家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但十两白银总比二十两更有盼头。 “辽东啊......”当家的沉默了一下：“要去的话，还得跟他三叔走一起，俺们都没去过辽东，哪知道该去哪儿。” “当家的，俺听说过了十五，会有人来庄子里面问谁愿意去辽东，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朝廷的人，还是那些老爷们派来的人。” 当家的眉头皱在一起了，他搓了搓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若是可以的话，他自然愿意给地主老爷做事，至少地主老爷还要留下几分情面。 至于朝廷，若是可以为那位武财神做事，他自然是愿意的，但他更怕遇到贪官污吏。 “实在不行就去码头，赵老二去了码头，今年回来或年的时候还带了好多鱼回来。” 孩子他妈犹豫了一下，辽东太远了，她想都不敢想。但就在码头上做工的人却不少。 山东人多地少，总有人出去讨生活，这些人要么向南要么向北，也有人去了码头。 反正都是混一口饭吃，在哪儿混不是混。 “那就过了十五再说，开春之前对付对付也能过去。” 眼下这一家人虽然有了一些存粮，但日子仍旧过得紧巴巴的，不算好。 但放在往日，别说春天还有存粮，只怕是冬天已经饥肠辘辘。 “咻！” 随着夜一点点变深，哪怕狂风大作，雪花不住飘落，大金各处仍旧有烟花升空，这并非是大金军队传递讯号，而是子时到了。 一支支烟花在空气当中炸裂，在这个时代美到了极致。 放在寻常年份，大金就算是富户也不会放鞭炮，因为没这个习俗。 但放烟花，却是人人都喜欢，却没几个人放的起的。 这年月，烟花是奢侈品，只有一村的富户能够点燃一些，让夜空绚烂一瞬间。 也就是在一些城镇，过年的氛围感多一点。 大金是不禁烟花的，若是烟花点燃山林，房屋，自然是有人会负责到底。 眼下烟花升空，哪怕是身在京师，林耀祖跟寻常人也没什么差别。 “夫君，这烟花好美。” 钱霜见惯了市面，每年都在金陵看到无数烟花腾空的绚丽，自然不会对烟花有几分别样感觉。 她重视的是跟林耀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宋玥却不一样，她只是一个从西南来的满意小丫头，虽然是大小姐，但见识真不多。 “今日烟花不算什么，杂乱无章。等到上元灯会，那才是灯火璀璨。介时朝廷会让礼部工部合作，在京师，金陵城外，点燃烟花。朝廷齐心所做，为求新年喜庆，吉祥，自然比民间多了几分精致。” 林耀祖见状，冲着宋玥说起上元灯会。大金的灯会可不仅仅是灯会，也有烟花。 并且因为正月十五的缘故，官方组织，燃放的烟花更多，不似现在一样，都在城中燃放。 上元灯会时，大金没有宵禁，城门也会打开。 这也就意味着百姓可以在天黑之后出城，在城外看璀璨灯火，看漫天落星。 不过今年，林耀祖倒是有些想法。 “霜儿，你说若是从新年到正月十五，视情况关闭小门，京师四方大门都打开，你觉得如何？” 林耀祖虽然是在问，但钱霜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夫君的意思，他是想要不关闭城门，在咨询自己的意见。 “此事的话，并非小事，若是夫君愿意去做，妾身自然是支持的。毕竟城门大开，商队也可以星夜入城。只是这样一来，缉盗会变得麻烦，也容易让有心人传递消息，透露朝廷虚实。” 林耀祖微微颔首道：“缉盗一事自然不易做，但要是不开城门，缉盗就没了？还是说盗贼在城中无法藏匿偷来的东西，非要第一时间运出城去？” 大金并无武林，飞檐走壁的人也寥寥无几。 而且大金京师城墙高五丈，纵然有人能飞檐走壁，也无法爬上十五米的城墙躲过大金军队的巡查。 “至于大金虚实，城内城外的人，都能知晓。不关城门而言，最辛苦的还是军士，商队，他们如今每天都是清晨黄昏运输物资，日后晚上也休息不得了。” 秦霜点头，她理解林大人对工人的仁慈，知道城门日也不关，商队也要日夜出入的城中，一些商铺，以及小厮，运输工人，也需要有夜班。 不过，万事不能只看坏处，也要看好处。 眼下大金人口激增，城中人口却并无太多变化，京师城内就连新的房子都没建设多少。 京师多出来的人口都在城外，准确说是城墙之外。 第1246章 宵禁解除 大金繁华之地，无论是京师还是金陵，以及一些省会治所，甚至寻常县城，城中人口都已经逐渐饱和，城外人口却在不断激增。 这也就导致大金城池面积无法扩张的当下，城外人口也变了。 就好比汴梁，汴梁据说巅峰时期人口二百万，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都在城中居住，而是大部分都在城外居住。 他们是汴梁人口，但却不是汴梁城内的人口，是不受汴梁城墙保护的。 大金京师也是如此，紫禁城内住的是皇家，内城住的是贵胄，外城住的是寻常百姓，在外面就是流民，以及城中小厮居住的地方。 不过随着经济发展，外城也逐渐繁华起来，现在被大金顺天府管束，也是有条不紊，固然有人作恶，但却不多。 甭管什么年代，都有想要不劳而获，铤而走险的人。 大金眼下看似平静，实则是被严苛律法控制，让犯罪成本增加，寻常人偷盗两次以上，便是三五年的刑期。 加上经济发展，遍地都是机会，让许多人这才逐渐放弃原本的行当，要么主动融入大金，要么主动融入监狱文化，成为大金拓荒的一员。 而林耀祖心念念的解除宵禁，打开城门，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也有潜在风险。 不过这风险在林耀祖看来不算什么。 他并不打算在大金各地都生搬硬套，而是从经济繁华，局势稳定的地方开始，其他地方一切照旧。 大金很大，但有夜生活的地方必然是人口数十万的城池，人口数万的小县城他彻夜不关闭城门也无法促进经济发展，没必要打开。 尤其是某些边塞之地，更是要严防紧守，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霜儿，远的不说，单单是京师，金陵，以及运河沿岸城市，都解除宵禁，允许百姓日夜入城的话，货运是否会通畅一些？” 林耀祖很是正式的思索起来宵禁问题，眸子看向一旁的钱霜身上，看着她脸颊上的点点红晕，露出笑容。 钱霜难得的羞怯了，她实在是受不了林耀祖的目光，觉得自己在林耀祖面前似乎没有穿衣服一样，自己不管想什么，都能被一眼看穿。 眼下面对林耀祖的目光，她还得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而是将夫君的问题回答了。 “夫君也知晓，我大金漕运返航，运河两岸的城市因此繁荣，如今我大金黄河虽然许多地方不能通航，但大体上还是可以通航的。故而这些沿岸城池靠着漕运，贸易十分繁荣，是附近的贸易集散地。” “眼下大金海运开始扩张，虽然海贸主要还是由着许多大家族把持，但数目总归是比之前更多一些，能够参与其中的人也比最开始的时候多了不少。” 钱霜对贸易很有研究，他知道林耀祖要问什么，更知道如何回答。 “但除了一些大城市之外，许多城市的贸易都在城外进行，不需要开城门。而大城市除了贸易集散地之外，本身也是极大的消费市场，对各色货物的需求数量都十分惊人。” “可以说这些地方比大多数小城，都需要海量物资补给，如金陵，京师，杭州，济南府，以及长沙府，南昌府......” 钱霜轻轻松松便说出数个中心城市，这些地方的繁荣，以及对物资的迫切需求，林耀祖然是一清二楚。 只是大金一贯宵禁，天黑之前便关闭城门，自然没什么意外发生。 但要是开了宵禁，也未必要处处都开。 “暂且如此，先让京师跟金陵解除宵禁，开了城门，让军士，衙役多操劳几分便是。” “夫君之举，定然会叫我大金上下，人人交口称赞。若是京师以及金陵开了城门，解除宵禁的成果卓越，自然会有其他地方跟进，只是夫君要让下面的官员好好审核，免得出现篓子。” “这是自然。” 林耀祖一席话之后，钱霜愈发佩服。她这样的商人都能意识到宵禁，以及关闭城门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不再合理。 但稍微一想，她就知道大金官僚们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进行任何改变，他们不想担责。 毕竟开了宵禁，又如何？治下税收会增加吗？这当然未必。 与其给别人一个把柄，攻击的理由，他们宁愿让宵禁，开城门变成极少数人的特权。毕竟大金权贵在城中饮酒作乐，半夜回家，也不会有人拦截，敲诈。 现在林耀祖承担责任，命令旋即被书写好，连夜送往金陵。 即便是除夕夜，大金也是无比忙碌，不是所有人都会休息，也有人待岗，等待一个命令到来。 如今命令到来，城中百姓虽然不知道宵禁开了，却也听到了绞盘上铰链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发现城门洞开后，缓缓卫戍的军士。 见到此情此景，一个膏粱子弟连忙凑了上去，小心的问道：“敢问几位军爷，这可是有贵人要出行？这大半夜的，俺们能不能凑个热闹，回家看看” 那膏粱子弟也是有些底气，只可惜在这新年，他在城外喝多了，不曾归来，醒来之后天都黑了，自然没办法入城。 若是寻常日子也就罢了，今夜若是彻夜不归，只怕是会叫老爷子骂的狗血淋头。 他不想触霉头，自然是想要尽快回家。 只是城门关了，他们这些膏粱子弟高喊，想要让人家放一个篮子，把自己弄进去，人家也不愿意。 大金军士现在真不缺钱，更不会为了一点点小钱，就把自己的工作丢了。 不过眼下情形跟之前大不一样，一个身着明光铠的把总大步而来，道：“奉内阁命令，从即刻开始，到正月十六，我大金京师不宵禁，开城门！” 他目光灼灼，冰冷的目光叫寻常百姓不寒而栗，主动退避。但对这些权贵的膏粱子弟而言，这样的目光却不算什么。 尤其是对方说不宵禁之后，那膏粱子弟更是露出喜色：“那我岂不是可以入城了？” “自然。” 那把总道：“商队需要登基来路，以及目的地，接受检查。寻常人可以自由进出不假，但太晚也会被盘查。” “这是自然，在下愿意接受将军盘查，还请将军快一些。” “进去吧。” 那大金把总瞥了一眼，直接放行。 这种油头粉面的膏粱子弟对他毫无威胁，他一个人就可以打十个！ 自然可以随意进出。他们警戒的是成群的壮汉，这些人才是不安定因素。 “多谢将军。” 那膏粱子弟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入内，在老爷子睡着之后，还去问候，惹得一声怒骂，这才滚回去睡觉。 同一时刻，城门洞开，宵禁解除的消息，已经传遍城内城外，没睡的人都知道了。 第1247章 宵禁下的小偷 宵禁是小事，但也是大事。 自从封建王朝建立，城池修建，城内就逐渐有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寻常人不允许天黑之后随意上街。 天黑之后出现在街头的人，要么是权贵，要么是潜在的犯罪分子。 但随着经济发展，坊市制度出现，坊市说白了就是小区。小区内部有妓院，也有酒肆，茶楼，娱乐场所。 此刻宵禁制度存在，但大多数人实际上接触不到宵禁，因为他们在坊市里面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离开坊市。 但随着经济再度发展，坊市也逐渐没了。 大金现在虽然城中宵禁名存实亡，大多数人半夜回家也没人管。有权有势的遇到衙役，说几句话便了事，权力不够的，破财消灾。 小城都是数人社会，谁都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大城市则是谁给钱，谁就是爷，真要有事儿，他们也能撇开关系。 现在解除宵禁，实际上对大金并无影响，甚至还让城中百姓热议。 毕竟这是大事。 甭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得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 内阁当中的一个个文官更是瞅了一眼，便不再关心。宵禁？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从无宵禁。总不能内阁阁老半夜开会，也要执行宵禁吧？ 而阁老半夜外出，人家是处理国家大事，还是意图谋反，都跟小民没什么关系。 眼下林耀祖想要打破规矩，他们也是支持的。 反正不影响自己的利益。 甚至大年初一的晚上，还有浪荡子在城门口游荡，就是想看看宵禁是否解除，持续到正月十六。 不过前后两日，他们便对此再无兴趣。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对什么都感兴趣，追赶时髦一样谈笑几句，便将其抛之脑后，只觉得好像日子方便了一些。 倒是那些堵在白昼之前，日暮之后进不得京师的商队，他们才欢天喜地。 眼下大金商贾仍旧辛苦，许多商贾都是行商，哪怕是寒冬腊月，也要在外面奔波。 而大金京师繁华无比，此刻对物资的需求并未比寻常时候差多少，反而会因为大金百姓过年前拿了一笔不多不少的年终奖，或是在新年犒赏自己一番。 故而过年时，大金商贾最为繁忙。 京师内的店铺，京师之外的行商，商队，都忙的络绎不绝，一边准备各色布料，肉食，好叫百姓口袋里面的散碎银子到自己口袋来。 一边他们也准备着上元佳节，在运输各色花灯，或是烟花，以及各色玩具，糕点。 也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下九流在天桥忙碌，他们卖艺而生，许多人一年只在过节的时候来唱一唱，卖点艺，寻常时候都在家乡种地为生。 这年月，但凡有些法子的都会想办法赚钱。但在赚钱后，他们必然想要置办土地。 随着夜幕之后，大金京师城门大开，商贾们便约好时间地点，在城中装卸货物，虽然也有小偷小摸，但都很快被顺天府的衙役抓捕归案。 谁让眼下大金京师当中的百姓几乎都有自己的工作，少数没有事情做得要么是其他地方来的人，要么是商队中人。 只要缩小范围，自然是好抓的。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有胆大包天的，但大多数小偷小摸的人虽然习惯了顺手牵羊，但他们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好到接受盘查，审问时，还能镇定下来。 除此之外便是最关键的一点，那便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管是商队中人，还是卖艺，或是流窜向北的人，他们都有自己认识的人，很容易被点出来。 尤其是商队当中，未必人人都是手脚不干净的，往日大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官府查明，若是有人知情不报，会被罚款的。 就这一条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会被质疑的法律，在这个时代，却没人会觉得不妥，反而大家都觉得应该如此。 大众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 还有就是，有些案犯被抓捕确定罪证之后，还会背上一点不属于自己的罪，这让顺天府的破案率愈发高了。 哪怕是这些卷宗送到刑部复核，刑部官员也顶多将那些证据不明的案子从犯人身上剔除，但证据确凿的案子，却会落实。 而且这一程序短则十来日，长则数月，这中间有什么变化，谁也说不清楚。 万一这段时间抓捕到了新的江洋大盗，将过去的几件案子了解了呢？ 论及钻空子，大金的官员都是一等一的。 而一边烦扰案件不少的顺天府官员，一边却喜滋滋的盘算着税赋。作为大金基层官员，他们自然是对税赋十分关心，收入虽然不关乎自己的钱包厚度，却影响自己的前程。 现在税赋不断增加，那就是自己治理地方卓有成效，是大功一件。 哪怕是抓捕罪犯，这也是一件功劳，而非将功折过。 这段时间，他们也在各个城门派遣衙役盯着，将那些江湖气息的人盯住，盘问，也让各个坊市自己留意外来人口。 短短时间，京师虽然不说没了偷盗，但到正月初十，却也没什么案件了。 说到底还是刑罚太重，偷一两银子都会被抓起来，抓两次以上，就直接送往辽东开拓，三年五年都回不来。这样的刑罚之下，再多的小偷小摸也不敢继续偷下去了。 他们许多人都去吃了牢饭，余下的人要么收手，要么离开京师。 这才是京师治安好转的根本。 偷东西的人被抓了，江洋大盗秋后也会被处斩，这才是大金盛世的开端。 也是在初十这一日，林耀祖在读召开大金内阁会议。 作为大金次辅，他有能力，也有资格召开此事，顺势宣布人员任命。 其实这一次内阁会议只是走一个过场，并非是有大事要宣布，真正的命令，他已经跟张廷恩讨论好了，就等着宣布了。 六部尚书可以讨论国家大事，吏部尚书也可以推荐各色官员。但真正做决定权的是内阁，准确说是内阁的首辅跟次辅。 林耀祖跟张廷恩决定的事情，便是朝廷决定的事情，莫说是寻常人了，就算是内阁阁老，也没办法反对。 谁让张廷恩是名义上的首辅，实际上的宰相；林耀祖则是名义上的次辅，实际上的大金主人，兵马大元帅。 军政两方面的大佬都做了决定，他们自然是只能答应，陪对方演一出戏。 当下，秦坤主动问道：“敢问首辅，次辅二位大人，今日内阁会议，是为了何事而来？” “今日一是为了宵禁，二是为了新一年的人员任命，调度，三是为了督促各行省府县税赋，四是为了春耕.......” 第1248章 宣读任命 林耀祖将一件件事情道出，又将部分卷宗分发下去，道：“今日之事都是大事，一件件梳理，诸位大人若是有自己的见解，不妨直说。” 林耀祖客气，很希望跟这些大金的聪明人好好聊聊天，看看他们对这些政策的看法。甭管大金文官坏不坏，在对大金的了解上面，他们不会比自己差。 他们所欠缺的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无数人肩膀上的见识。 若是他们见到了后世，自然也会明白自己所想是为了什么，所做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他们这些人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自己都不回去，他们如何见到后世的精彩？ 这样想着，林耀祖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浅尝即止。他跟张廷恩置身事外，因为人员任免已经确定，六部以及六部侍郎的调动，是他们说了算。 余下的一些官员调动，则是随后让吏部推荐，内阁商讨。 寻常官员任命，自然是无数人利益争夺之后才有的任命权。 哪怕是一个县令的位置，也会有许多人盯着，等待有了空缺，靠自己的师承，背景，先占下来再说。 不多时，众多大金内阁阁老，六部侍郎们纷纷将手中卷宗看完。卷宗的内容不复杂，除了几个粗略的议题之外，基本都在讲种地。 对大金文官来说，种地是大事，他们却漠不关心。就算劝农一样，只需要劝说百姓，土地当中就会长出麦子，谷子，长出数不清的粮食。 文官不是不知道地方上怎么收不上来税，而是他们就是大金抗税的积极分子，怎么可能让别人为了讨好皇帝，坑害自己的家乡父老。 他们便在私底下默契的不会对地方势力进行太大的针对，各自安好，四年满了官员滚蛋，士绅跟四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秦坤最会揣摩上意，道：“诸位阁老，大人，宵禁一事在本观看来，实则无用。眼下我大金纵然有宵禁，昔日宫内宫外许多事情仍旧发现。这宵禁对权贵无用，反倒是叫城内城外许多商贾叫苦不迭，百姓入夜之后不能归家，又舍不得住宿酒肆客栈茶楼，只能睡在街角。” “若是天寒或是落雨，指不定便一命呜呼了。” 他这几日默默观察，也在问询顺天府的一些事情，自然看得出来林大人在除夕夜下达的命令，下面的人执行的很好。 毕竟那顺天府尹乃是宰相李若甫的人，此番李若甫老去，那顺天府尹想要在大金官场上继续待下去，便要证明自己有价值，听话。 “若是可以在部分城池解除宵禁，或许可以增加我大金商贸。” 即便如此，秦坤仍旧斟词酌句，很担心自己说错话。 正在秦坤对面的工部尚书沙安康也是缓缓起身，道：“诸位阁老大人，宵禁一事事关重大，必须控制在部分城池取消，万万不能随意扩大。但眼下，京师以及金陵，以及一些一年内不曾有战争的省会，可以开城门，取消宵禁。” “但无论是衙役，还是军队，反倒是需要愈发警醒，以防万一。” “部分边关城池，以及小县，却是不需要开放城池，宵禁的话，也要视情况而定，而非是胡乱开启。” 沙安康展现了自己火爆的脾气，他声音洪亮，字字珠玑，不像是秦坤那样小心翼翼，而是直接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办法来。 眼下大金内阁当中，必然是有两派，一派对解除宵禁有一定疑虑，想要试点；另外一派直接从大城市开始，小城池未必要开宵禁。 他们有共同点，固然有争执，但也是细节不同。 那身处高位的林耀祖见到各个官员都说出自己所想，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说到底，解除宵禁并非是大事，但要是有人旗帜鲜明的反对，那此人必然是敌人。而内阁当中的人就算不反对，也未必是自己人。 总而言之，反对的是敌人，不反对的是“可疑”的盟友。 最后是林耀祖定了调子：“京师，金陵，一省省会，可在布政司衙门审查，确定不会出岔子之后，缓慢解除宵禁，日夜开启城门。若是有民乱，或是外寇，再开启宵禁，关闭城门。” 听到这话，那些大金官员也是略略露出笑容，不再担心。宵禁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这时候说出的话，林大人是否听到了，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忠心！ 这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开始关于大金户部尚书的任命！” 嘶！ 方才将手中卷宗放下，准备喝口水，或是擦擦汗的大金官员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都意识到了这一次，林耀祖这家伙，是准备玩真的！ 难道真的是林耀祖上位之后，便准备清理朝廷，要把自己人一点点换上来，将敌人全都拿下吗？ 沙安康以及杨淳对视一眼，心中都在打鼓，他们可都不是林耀祖的人，要是秦坤都被清理的话，那自己就完蛋了。 位于首座的大金首辅张廷恩缓缓起身，在一众目光当中开始宣布：“诸位阁老，大人，如今我大金南北东西，尽皆不稳定。北方，西北，西方，要么是突厥人作祟，要么是吐蕃人时而反叛，西南更有土司作乱。” “今大金南北虽然各有一个六部，但京师六部手中权力不小，但金陵六部，却是虚职。故而本官跟次辅林阁老商量之后决定提高金陵六部地位，但金陵六部尚书，侍郎，每任三年，不得连任。” “故而金陵六部将与我大金六部不断轮换，且在金陵置内阁，由宰相李若甫大人负责。” “如今金陵六部当中，只有吏部尚书聂志远聂大人是阁老，内阁当中只有两人。” “故而免除户部尚书秦秦坤大人官职，转而担任金陵兵部尚书，阁老身份不变。” “以两江巡抚赵德赵大人作为大金户部尚书，入阁......” 张廷恩的话戛然而止，他宣读了赵德入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道：“免除内阁次辅，兵部尚书林耀祖林大人的兵部尚书，以金陵户部尚书吕志新，吕大人作为我大金兵部尚书。” “加内阁首辅张廷恩为太师，次辅为太保。” 人精们一开始无比震惊，但很快便回过未来，意识到眼下局势变化下，林耀祖是否担任兵部尚书已经不重要。 军队上下，谁不是林耀祖的忠犬？ 再则现在轮换官员，原本多是老人养老的金陵六部，现在已经有三个尚书掌握在林耀祖林大人手中，京师六部也有户部兵部尚书为林大人马首是瞻。 而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大事。 林耀祖对大金朝廷的掌控力度，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筹！ 往日大金还有金陵六部这样一个地方另立朝廷，算是对抗林耀祖的桥头堡。 现在桥头堡没了，那些金陵官员权力大增之后想到的绝对不是如何跟林耀祖作对，而是如何保证自己的权利可以维持。 林耀祖可以一句话让大家身居高位，也能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滚蛋。 人家有这个权利。 第1249章 现在跟未来都重要 相比最紧要的六部尚书任命，以及金陵六部的权力划分。吏部户部以及兵部的新增的三个阁老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固然有人羡慕，但他们此刻更想要的是更进一步。 如今大金六部尚书已经变成十二个，就算是金陵六部权利远远小于京师的六部，但那也是六部啊！ 说到底，权力面前，大金文官们已经被异化了，他们是一群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但凡对权力没什么渴望，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都爬不上来。 官场就是这样，背景，人脉，以及手段，都分外重要。 眼下大金内部小规模的斗争，对大多数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若是大金一潭死水，所有人都是按部就班的发展，大金哪还有前途可言。 但要是不断内斗，失败者被扫出朝堂，就会有空的位置，下面的人就能上去。 不管是谁上去了，位置都会空出来。 大家坐排吃果果，谁都能从中获利。 毋庸置疑，原本就对朝廷掌控力度极高的林耀祖权力大增。 他只是丢掉了一个兵部尚书，加了一个虚职，但手下的人，却在京师金陵占据上风，更别说那数以百万计的军队。 在无数羡慕嫉妒恨当中，赵德到来，他现在是阁老，也是户部尚书，自然有资格参与其中。 秦坤震惊，但却很快醒悟过来，发现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此番南下绝对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忠心，而被打压。 而是因为自己是自己人，才需要南下，稳住局势。 至少眼下的金陵六部当中，只有一个聂志远算是自己人，其他未必是自己人。 更被说地方上的广大官僚，地方士绅，这些人都是敌人。 至于从户部尚书到兵部尚书的跨度虽然大，但他相信自己只要跟下面的军队配合好一点，按照参谋部给出的建议，就不会出乱子。 就算有，自己也没错。 自己南下，也是一件好事。 ...... 内阁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中午。 关于农业的事情还未谈完，许多细节都还需要商榷。其中最引人关注的便是减税，以及什么样的土地应该减税！ 对此，内阁阁老各执一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说到底，他们除了内阁阁老，六部尚书，六部侍郎的身份之外，还有地主，士绅这样的身份。 若是种植棉花能够减税，他们自然是愿意种棉花，多赚一点钱的。 如今棉花本就价格不便宜，哪怕是腰斩，只剩当下市场价的一两折，也比种粮食划算。 至于桑田下的水，他们都知道，都明里暗里跟林耀祖说了，也跟下面的人吩咐了，千万不要跟朝廷对抗。 眼下大金粮草充沛，府库也不缺银子，更不缺军队。 一旦那些连士绅都算不上的商贾土豪们不识好歹，跟朝廷作对，朝廷自然是要武力镇压的。 到时候便是天大的祸事，会让江南人人自危。 只可惜，无论是张廷恩还是秦坤，赵德，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要阻止就可以阻止的。 大金最不缺的就是自视甚高的蠢货，他们以为过往大金灌输不了自己，现在自己想做什么，都没人能够管住自己。 眼下哪怕是对抗朝廷，他们也在所不惜。 因为今年出海丝绸数目固定，往日走私的丝绸，卖到那里去？大金就算富户比往日多了，这些人又能消化掉多少丝绸？ 到头来大金丝绸必然价格跳水......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精儿也觉得这或许是林阁老想要对付江南士绅，从而找到的一个借口。 现在海贸被林阁老控制，大金海船打造也是林阁老一手垄断。 海商自从汪海向北，担任辽东巡抚开始，就已经是林阁老的狗了。 这样一想，他们更是胆寒。 不知不觉当中，林耀祖在南方钩织的利益网络，直叫人触目惊心，不敢对抗。 林耀祖跟张廷恩，以及秦坤都留在内阁，他们转身进入一个小会议室当中。 小会议室不大，占地不到百平，早早便有人将屋子烧的暖烘烘的，此刻见到林耀祖等人到来，立马有人送上茶水，悄无声息的离开，只留下大金位高权重的三个阁老。 已经从林尚书晋升为林太保的林耀祖不疾不徐的坐下，道：“秦大人，此番让您南下实在是仓促，许多事情到现在方才理顺。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我大金太大了，若是要对南方用兵，在南洋扩张，甚至收复安南，都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前往金陵坐镇才行。” 到了林耀祖这个位置，他自然是没那么轻松南下数个月而不回，甚至是去南洋。 那不是一个大金执政应该去做的事情！ “聂大人久在金陵，等到两年后，便要回到京师，到时候金陵将由次辅负责，这一次辅可以再金陵呆五年，不需要调任。” 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了变化，香喷喷的大饼砸下来之后，秦坤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他自然知道这个次辅是给自己准备的，那聂志远之后，自己是那可以在金陵做大金南方一把手三年还是五年？ 哪怕是遇到真正的大事自己需要请示，小事也需要汇报。 但请示必然是事后请示，小事汇报的也只是结果，过程，而非是让京师完全插手其中。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敢问林太保，若是金陵日后尾大不掉又该如何是好？” 他诚心诚意的看向林耀祖，没有别的心思，只想为林耀祖分忧。 他心中除了忠诚，还是忠诚。 林耀祖跟张廷恩对视一笑，笑的秦坤心中打鼓，像是见到了老师的小学神一样。 “我大金现在只有金陵，日后兴许还会在南洋置巡抚衙门，总督衙门后，设立协理，弄一个参议会，让参议会负责南洋大小事务，这相当于又一个内阁。” “草原，西域，这些地方拿下之后，是以现在的方式治理，还是让几个侍郎建立小内阁，处理一些琐碎小事？” 其实，林耀祖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很可能会让大金日后分裂。 但那是日后的事情，没有政策能够永远没问题，而是要不断打补丁。 兴许五六十年后，大金已经有了电报，有了完善的体系应对数千里之外的一场叛乱。 这些事情与自己有关，但也跟自己无关。自己的任务是让当下的大金强大，百姓安居乐业，吃饱饭。 “秦大人，现在跟未来一样重要。不能因为未来某种制度会失控，就不用他。本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