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克苏鲁]奈亚眷属搞事中》
1. 五行缺德
很多时候,命运是一张电影票,买定离手,不退不换。
尽管仙舟常有战事,但本舰上却往往是一片繁华胜景,甚至不输庇尔波因特。
苍城素有人间仙境的美誉,在仙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繁盛。
只是,再美的景色,常年看着也会觉得无趣。午后时分,东钟楼巷内,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提笔和数算题瞪眼了半晌后,选择开窗看看自己熟悉到厌倦的风景。
然后,她不期然见证了一名不速之客的到来。黑色的狐女身手矫健地翻越了自家的院墙,左右张望了一番,轻盈地跳到了庭院里百余岁的海棠树上,摇动了枝头盛放的花,碎红纷飞,仿佛一场黄昏时的雪。
少女愣了一会儿,不能怪仙舟的安全教育不到位,毕竟人均武德过剩的长生种很难遇到这种非法入侵民宅的事件。
狐女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她看着对方竖起食指挡在嘴前,显然是让她不要声张。狐女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双手抱拳,向她作揖。
少女不知怎么被迷了心窍,许是对方那一副柔婉的笑靥过于有欺骗性,还是那双金瞳过于温暖,亦或者没从刚才的花雨里清醒过来。总之,她没有出声。
庭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狐女毛茸茸的尖耳朵动了几下,松了一口气,向趴在窗边看她的少女说:“你好,我叫墨冉,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刚才谢谢啦。”
“所以,你为什么会被追?”少女没有被她糊弄过去,直接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嘛……”墨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去长乐天卖东西被举报了……不是无证经营!我有营业执照的,只不过没付摊位费,我都背着走了,怎么还收我摊位费啊!”
少女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包:“摊位费另说,但是你这么做影响市容,另外你卫生条件也不一定达标,没抓错。”
“好老成的口气,你不会五六十了吧。还有,至少说个名字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镜流,十四岁,因为未来要供职于地衡司,所以对律法很熟悉。”
墨冉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我年长你四岁,”她反手从包里抽出一个盒子,走到窗边递给了镜流,“给,貘馍卷,放心,材料都是最好的,卫生条件也达标。难得看到表里如一的妹妹,送你了……”
“我有名字,不要叫妹妹。”镜流正色到,她这个年纪,最希望别人能正视她,不把她当成小孩子。
“好的,小镜子。”墨冉从善如流。
镜流突然后悔自己说了真话,感觉好像惹到了奇怪的麻烦。实际上,后世对这种情况有个通俗的解释——i人自有e人磨。
“我得找地方把这些糕点卖出去了,不然该坏了,拜拜,小姑娘,有空可以来西坊找我,我成本价卖给你。”墨冉回头准备原路翻出去。
“走正门,家里就我一个人,别爬树了,我怕它秃了。”镜流无语地喊住她。
“你安全意识不行啊,万一我是坏人呢?就这么把情况说出来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坏人嘴没那么碎,以及,虽然我家长不在,又不是没邻居,喊一声的事。”
镜流目送狐女背着那足有她两人高的包离去,倒不是她警惕心不强,而是她其实知道这个人,只是如今第一次见。镜流的母亲是地衡司的录事者,曾提起过这名狐女。
墨冉父母皆是天舶司的的飞行士,四年前于一场战役中双双亡故,如今独自生活,时常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她母亲是这么评价的:“那孩子,七窍玲珑,心性也不坏,就是有点世故过头了。考虑到她少失怙恃,也难以苛责。”
今日一见,世故没感受到,话痨倒是感受到了。镜流摇了摇头,拈起窗沿被摇落的花瓣,夹进了算数本里,继续埋头苦算了。
长乐天是不能去了,墨冉可不想交罚款。该省省,该花花,把摊位费用来提升原料品质,不比交冤枉钱强?
人流量大,竞争对手少的地方……有了。
持明聚落瀛海境大门前——
“貘馍卷25巡镝一份,两个40,琼实鸟串15一串,两串25,浮羊奶一杯10巡镝,三杯25……”墨冉弯腰和小持明们讲价格,耐心等他们做好决定。
“钱不够可以几个人凑一下一起买一份吃,我的糕点份量足。”墨冉笑眯眯地诱导着。
“每样来一份,打包。”
有大客户来了,但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墨冉一回头,对上了龙女如墨的眼眸。
苍城龙尊,荒北君,烛阴,眸若点漆,发似流焰,五官明艳,眼尾上挑,一副尘俗风流客的外貌。
实则是个黑芝麻馅的,心眼子跟蜂窝似的。两年前两人因五行缺德的羁绊相识,莫名成了挚友。烛阴借墨冉之手,把龙师们坑到差点当裤子,至今还在领救济粮。
虽说是挚友,但该使的阴招可一点也不落下,都把对方当丰饶民坑,主打一个吹弹可破的友谊。
墨冉笑容不变应了一声:“好嘞,五十巡镝。”
“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打个折?”烛阴搭上了她的肩膀。
“亲,这边给您打一折呢,五百巡镝可以吗。”
“你这折打得很好,下次不要打了。”虽然这么说,烛阴还是付了五百。
“东西给他们吧,有事问你。”烛阴望向满脸憧憬地望着她的小持明们笑了下,“包装袋记得别乱丢。”
“是!龙尊大人!”小朋友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等墨冉发完食物,两人一路走向瀛海境深处。
“我很好奇你在他们心里是个什么形象,感觉和你本人的相似度应该不高。”墨冉吐槽到。
“这个嘛,当然是温柔可靠,实力强劲,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啦。”烛阴非常自信地回答。
“你还认识这种人?给我介绍介绍吧。”
烛阴:“远在天边,近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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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不能说一模一样,也能称得上天壤之别。描述和实物毫不相符,可以申请消费联盟仲裁吗?”墨冉继续捧哏。
“我看以后外族进入瀛海境还是收门票吧,黑发金瞳的狐人收十倍。”烛阴掐住了墨冉的死穴。
墨冉迅速从心,她的三观跟着信用点跑,有着高机动性的道德底线。跟她一比,星际和平公司都算淡泊名利的。
“龙尊大人芝兰玉树、骁勇善战、温文尔雅,不是我等凡俗能企及的。”
烛阴眼看着她态度转得比帝弓光矢还快:“这样吧,你去动物园,把那个叫变色龙的生物拖出来,你进去,它没你能变。”
两人斗嘴斗了一路,进了烛阴的寝宫,墨冉终于想起来正事了:“所以,你要问我什么?”
烛阴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沏了壶茶:“首先,我听龙师抱怨,市面上出现了龙尊cos服,从角到尾配饰一应俱全,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墨冉东瞟西望,研究起了柱子上的花纹。
“五成。”烛阴也不和她废话,开门见山地提到。
涉及钱财,墨冉没法退让了,“最多给你一成,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利率不高,你堂堂龙尊,何苦跟我抢呢?”
“别装了,之前给龙师们做局的时候,所得钱财你都自己独占了,你现在怕不是比我还富裕。”
“您说要给龙师找点麻烦的,我这是执行您的命令啊,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烛阴确实打算让墨冉给龙师点教训,但她完全没想到,墨冉的敛财技术堪称离谱。要不是她发现端倪,龙师们可不只是睡大街了,还得背上各路贷款,没个几百年还不清的那种。
现在龙师基本对她言听计从,小动作也搞不起来了,毕竟,他们吃不吃的上饭还得指望烛阴呢。
龙师集体被庞氏骗局骗走上亿资金,离谱吗?是的,很离谱。偏偏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还不好意思报地衡司,为了脸面,打落牙齿和血吞。
“你是打算上星际富豪榜吗?”烛阴已经被她的神奇操作整无语了。
“你知道的,我对信用点是真爱。”墨冉竖起了大拇指。
“……6,另一件事,仙舟上莫名流传起了常乐天君的本子,你对此有何看法?”
其实这事没有盖棺定论,地衡司还在查,只不过其来源实在不明,很难出结果。这种滴水不漏的手段,以及这种抽象的风格,烛阴只能想到墨冉。
烛阴一向觉得,墨冉没走上欢愉命途简直不合理。天选欢愉圣体,假面愚者背了一辈子梗,不如她灵机一动。
“虽然我不歧视看本子这种行为,但是,这么正大光明地说真的好吗?”墨冉还在装傻。
“尽管你掩饰的很好,但若是请朋克洛德那边出手,你真的能保证瞒天过海吗?”
“五成就五成,咱俩谁跟谁啊。”墨冉非常能屈能伸地回答到。
两个损人愉快地达成了交易。
2. 人急了什么都能做出来,除了数学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对常乐天君有什么意见吗?“烛阴实在是好奇,虽说墨冉一向精神不太正常,但是如此针对某个存在还是第一次见。
烛阴出于考证态度看了两本流传较广的,然后被里面的森森恶意震惊了,什么叫R180g啊……只有想不到,没有不敢画的。
不是,姐们?
“……没有,个人爱好。”墨冉非常沉痛地回答。
烛阴肃然起敬。
实际上,墨冉对欢愉星神确实没什么意见,她对另一位不可言说的存在非常有怨气。
是的,就是那位伏行之混沌,宇宙毁灭十有八九跟祂有关系的那位。作为那位的眷属,她的评价是,想死,但死不掉。这可比丰饶赐福耐活,只要奈亚对你感兴趣,你就算碎了无数次,祂也能随手把你拼回原来的样子。至于墨冉怎么知道的,你别问。
墨冉,本名赫德维格,来自一个已湮灭的世界。不幸被奈亚看中,成为其眷属,作为其扈从在各个宇宙间搞事,以取悦奈亚拉托提普。
大部分外神对世界都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有机生命的灵感过高会窥见外神的身影,概率成为其信徒,召唤其降临,而外神降临会导致世界崩溃。
但这个范围不包括奈亚拉托提普,这位是纯恶意,不召唤也会接触世界,并友情赠送其他同事的召唤咒。
奈亚对这个世界很感兴趣,不过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性,祂的化身无法进入这个世界,于是派遣赫德维格来找乐子,顺便寻机召唤祂降临。
墨冉是赫德维格的伪装,其篡改了周围人的认知,加入了不存在的故事。
为什么画欢愉星神的本子,鉴于她画奈亚的本子可能会被反手让她自行体会一下,她选择拿阿哈指桑骂槐一下,欺软怕硬欺到星神头上了。
阿哈确实很没面子。
星神也并非全知全能,博识尊除外。显然阿哈没看到她,不然高低封个令使看看实力。
“没事,以后扫黄打非的时候我不会举报你的。”烛阴承诺。
“……没必要,以后不画了,说到底,这种小众的东西怎么会闹到你这来啊?”墨冉确实不理解,究竟是谁在传播这种猎奇的东西,她自己都不敢看第二遍。
显然她还是太不了解网友爱赤史的性格了,抽象到一定程度反而会被网友追着尝。这还是仙舟防火墙发力了,不然假面愚者能把这东西传遍寰宇。
“可能是因为都希望不只有自己被荼毒吧。”烛阴承认,自己看完其实也动了推给别人的心思。真史,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赤,给仇人推一本简直延年益寿。
“所以还有事吗?”墨冉不想再留在这是非之地了。
“咳,还有就是,你要不要进入天舶司?你这么爱财,进入商团岂不是赚得更多?以你的本事,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商团首席。”烛阴试图游说她。
墨冉看着烛阴不自在的模样,戏谑到:“席天司舵给了你多少?让我猜猜……是异星佳酿还是工造司新出的机巧?是前者吧,我记得寰空商团刚从素有“酒乡”美誉的瑟雷斯星返航。”
烛阴尴尬地喝了口茶:“所以,你有这能力做什么不好,六司你去哪个都能有一番成就,为什么非要惦记你那‘小本生意’?”
“长时间做同一种工作,对我来说简直是酷刑。我喜欢和人打交道,赚钱只是附带的。”墨冉潇洒地挥手转身离开了烛阴的龙宫,“酒记得按市价折现分我一半。”
墨冉哼着小调穿街走巷,上至六司职员,下到化外民商贩,见到了就都打声招呼。
一路走到家门前,见到了位意外的小客人。镜流坐在台阶上,正提笔写着什么。
墨冉静悄悄地摸过去,抬手摸上了镜流的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墨冉揉了揉镜流柔顺的白发。
镜流晚饭后和母亲说了今天的经过,顺便请她在卷子上签字。镜母看着镜流28分的试卷,把她她轰出来找墨冉补课了。
墨冉虽说有些不着调,但是在大部分家长眼里都是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提前十二年从簧学以满分成绩毕业,年纪轻轻就考下了卜者证,虽说没有进六司,但年少轻狂嘛,能理解,有这天赋做什么都行。
镜流苦大仇深地从背后把礼盒拖了出来:“母亲让我向你请教课业。”
墨冉接过来稍微瞄了一眼,见到里面藏了个挺厚的红包,顿时喜笑颜开:“好说,我最擅长教人了。”
墨冉走到门口按了几下墙壁,弹出一个暗格,她又摆弄了几下,门自动开了,她又反手推了回去。
镜流看着门上的钥匙孔,又看看旁边完全没有异样的墙壁:“?“
“防火防盗防仇人,小心驶得万年船。”狐女言笑晏晏。
“你到底干什么了?”镜流忽然觉得这家伙好像和别人说的不太一样,什么活泼、聪慧、圆滑,这狐狸本质分明是抽象。
“有备无患嘛。”狐女拉开了大门,对镜流比了个请的姿势。
墨冉家的装修不同于苍城一贯的古色古韵,反而是更倾向于公司的极简风格。
墨冉正在冰箱里翻东西:“你喝什么?苏乐达,浮羊奶还是瀛海冰泉?”
“普通的水就好。”镜流回答。
“你这孩子,这么老成做什么?少时不任性,长大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镜流瞪了她一眼,显然对自己被称为孩子很有意见。
“少年人总想要快点长大,殊不知以后反而会追忆童年。心里总是想着不可及的时光,却看不到现在。”墨冉慨叹到。
“你这口气,和老头子一样。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镜流不服气。
“有时候心境和年龄是不挂钩的,”墨冉笑笑,“你还是不要懂这句话为妙。”
镜流只觉得她在故作高深。
学了两个时辰,镜流脑袋往桌上一磕,谢谢,感觉快魔阴身了。
墨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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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点都不急,用尾巴拍拍镜流的后腰,安慰到:“你已经有很多进步了,不必如此悲观。”
镜流悲伤地说:“我要不还是习武当云骑吧,或者去工造司抡锤子。这数我一点也不想算了。”
墨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实际上,六司中只有云骑可以不用学习,工造司因为要画工图,不仅要学数学,还要学物理。哪怕是天舶司,都要求飞行士能熟练修理飞行器,以防万一……”
“那我就去当云骑。”镜流生无可恋道。
“云骑啊……战争是很痛苦的,身旁的同伴今日还在谈笑,明日却可能永别。无休止的伤痛与死亡……六司中,唯有云骑寿数最少。”她捋了捋镜流的长发,“你啊,还是小孩子呢,不用那么心急,长大后要做什么,以后再考虑也来得及。糊里糊涂地活着,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镜流听着她的话,略微领受到母亲说的世故,到底体现在哪了。
墨冉真的只是比她大四岁吗?她不会是什么千年狐狸精吧,镜流想着。
“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还是说,想留下过夜?事先说好,我这就一张床,你留下来得睡地板。”墨冉提醒。
“有你这么待客的吗?”镜流气鼓鼓地问,又反应过来,“不对,我要回去!”
“行,走吧,我送你。”墨冉回屋提了盏灯出来。
“我自己走就行,在仙舟我还能丢了不成?”镜流十分不满墨冉的小觑。
墨冉整理好衣装,套上鞋袜,头也不回地答:“送佛送到西,怎么说我也收了镜前辈的礼,表现下是应该的。走了,大小姐,别耽误我的美容觉。”
镜流觉得,墨冉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简直太可恶了,以后她要是进了地衡司,一定要狠狠地抓她的违纪。
小巷中少灯光,墨冉提着雕花的旋转灯笼在前引路,两侧墙上暖黄的灯影,就是一出简陋的皮影戏。镜流看了两眼,目光却被狐女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尾巴吸引了。
柔软、蓬松,看上去手感就很好。
“别看了,不会让你摸的。”狐女回头道。
“谁想摸了?”镜流立刻挪开视线,嘴硬道。
墨冉看着她微红的耳尖:“是吗?我怎么感觉有道视线快把我尾巴盯穿了呢?是谁呢?难不成是精怪故事里的幽灵?”
“我回去了。”镜流眼见说不过她,直接开溜。
却在进门前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狐女金色的眼眸被烛火映得更加柔和,如墨长发也跳跃着暖红的光芒,她对上了镜流的视线,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镜流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明天见。
“回来了?你遇到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欢?”镜母看着自家女儿毫不自知的笑容。
“没有啊,我平常不也这样吗?”镜流反问。
镜母也不追根究底,年轻人,交了朋友,高兴也是正常的。镜流和那姑娘说不定挺合得来的,下次留她吃个饭吧。
3. 命运尖刀
镜流在四年间无数次觉得,认识墨冉简直是她这辈子的报应。狐人行动敏捷,天性狡黠,墨冉简直把这两样发挥到了极致。镜流没少被她捉弄,气到想揍她还追不上。
四年,你知道这四年她是怎么过的吗?她跑步速度生生提了三倍,镜流觉得自己完全能报名云骑军了,剑术可以军中再学,单论身体素质,她已经完全超越了考核标准了。
镜流拽着狐女的手腕:“来,咱们算算账。”
墨冉试图把自己的手拽回来,笑死,纹丝不动:“和气生财,别这么斤斤计较嘛。”
镜流森然一笑:“意思是让我和气,你生财是吧。”
“嘶,你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是不如小时候好骗了吧。”镜流已经将狐女的语言艺术理解得非常透彻了。
“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于暧昧了,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不好吧。”墨冉望着两人交叠的手说。
“但凡我松一点,你就跑没影了。”镜流完全不带听墨冉的话的,她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家伙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上个月,你约我去游园林,中途你忽然不见人影,里面百鬼游行,群魔乱舞,出来后你告诉我那是你朋友新建的鬼屋,想让我试试效果,你#仙舟俗语#还录像了!”
镜流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墨冉连忙求饶:“疼疼疼!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不是给您带了新采的瀛海毛尖赔罪了吗?骨头!要断了!视频我也删了!别掐了!”
镜流丝毫不减手上力度,她已经被墨冉这招骗过三十多次了,别看她喊得狠,实际上半点事都没有,只要镜流稍微松下手,这狐狸马上跑得连根尾巴毛都抓不到。
“还有,上周,你约我去看艺术展,合着是带我去做苦力,给人家搬货物!”镜流继续细数墨冉的罪孽。
“你就说看没看到画吧?不花钱就能看,这不挺好的吗?我后来不是把工钱给你了吗?还请你吃了火锅。”墨冉辩解到。
镜流脸色黑得和锅底有一拼了:“你还有脸说?点个魔鬼椒火锅,我涮了三遍水都差点吃不下去!”
“那你不也吃了吗?也没见你少吃两口啊,人生不多尝试点新东西,多没意思啊?”墨冉继续诡辩。
就在镜流准备当街上演暴打狐狸的剧目时,墨冉突然望着她身后喊道:“镜阿姨,救我!”
“你死心吧,我不会上当的。”镜流头也不回。
然而,镜流听到了自家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的母亲的怒吼:“镜流,你在干什么?”
镜流被母上的河东狮吼给镇住了,下意识松了手,黑色的狐狸迅速贴到了镜母身后,向镜流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镜流:石更了,拳头石更了。
“你怎么能欺负你姐姐呢?人墨冉多好啊,天天给你补课,还带你出门玩……”镜母开始数落起镜流。
偏偏墨冉还搁那煽风点火:“没事,阿姨,镜流和我闹着玩呢,不是什么大事,平常她对我挺好的。”
镜流:#仙舟古语#,好浓的茶味,被陷害了。
“诶呦,你看人家,多善解人意啊,还替你说话。怎么说她都是你长辈,你这没大没小的,快给人家道歉。”镜母薅住了镜流的后领。
镜流:心动了,杀心动了。
墨冉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们自己能解决。”
墨冉连忙上手去扯镜流,废话,要是真让她道歉,镜流非得找机会把她种地里不成。
镜母千叮咛万嘱咐地让镜流不得欺负墨冉,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看,生怕白菜女儿拱了宝贝邻居。
镜流还在冒冷气,如鲜血般的红瞳紧紧盯着墨冉。
墨冉倒是丝毫不慌,抱着镜流的胳膊软言软语地哄着:“镜流,我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给你摸耳朵好不好?”
要不说狐狸精呢,容貌昳丽还带毛茸茸的美女趴在你耳边轻声细语地呼唤,这谁不迷糊啊。
但镜流显然不是一般人,她可是雌鹰般的女性,怎么会被这点蝇头小利诱惑呢?
“尾巴。”镜流淡淡地说。
“可以,轻点。”墨冉应到。
镜流揉着墨冉油光水滑的狐尾,默默收回了一身杀气。
镜流摸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狐狸尾巴,墨冉逃过了一顿毒打,两方都赚了。
……
墨冉提着半打瀛海冰泉进了烛阴的寝宫,介于她隔三差五地往这跑,龙尊侍卫都跟她混了个脸熟,也不拦她。
墨冉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烛阴的卧室,果不其然,她正在那伏案工作呢。
“好像我无论什么时候来找你,你都在看文件,你们是没有别人干事了吗?”墨冉吐槽到。
烛阴苦笑:“龙师们各自心怀鬼胎,少有可用之辈,我倒是打算提拔新生代,但是到底还是年轻,我得多看着点。”
“你还真是辛苦。”墨冉将饮料随手丢在角落。
“你这礼是越来越敷衍了,喝不下去把我这当垃圾桶了?”烛阴看着她的小动作。
“所以你们产的饮料这么难喝是有什么心事吗?”墨冉顺便把袋子踢远了点。
“就是因为难喝才卖出去坑别人的。”烛阴笑着回答。
“哇哦,真心黑啊。”墨冉感叹。
“论心黑,谁比得过你啊?”烛阴摇头,“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吧。”
墨冉状似震惊地后退了一步:“你派人跟踪我?”
烛阴被她浮夸的表现逗乐了,连日因龙师阴霾的心情也恢复了些许:“你不是向来不愿久居樊笼吗?苍城虽大,也装不下你的野心。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可以离开仙舟了。”
“我会给你寄特产的,别伤心。”墨冉没否认。
艳若骄阳的龙女看着狐狸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知道,此去一别,墨冉大概率不会再回到苍城了。
墨冉向来对已知的一切没什么兴趣,苍城景色万年不变,又保守古板,很难有吸引她的事物诞生。
烛阴知墨冉外热内冷,虽和蔼近人,却不曾卸下心防,她很少留恋什么,也难以被触动。
烛阴自己受万世轮回束缚,又身负龙尊之责,她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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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可能有漫游星海的那一天。
“来,饯别礼。”烛阴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她压下了其余纷杂的妄念,只留下对友人真诚的祝颂。
岁岁平安,万事如意,自由自在,众星捧月
墨冉从龙女手中接过半枚玉佩:“不是,我送你半打水,你也送我半枚玉佩是吧,至于这么记仇吗?”
烛阴解释:“里面注入了我的力量,危难之际,说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若你以后去其他仙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找那边的持明族,他们也能给我几分薄面。”
“天子令牌?见这个如见你?”墨冉打趣到。
“少看点三流评书。”
墨冉双手比了个叉:“不行,这可是我的快乐源泉。”
“每回你都这么说。”烛阴难得亲自给她泡了盏茶,递给了她。
墨冉接过这杯龙尊亲手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差点吐出来,她震惊地问道:“你是怎么把瀛海毛尖泡出这种味道的?”
墨冉十分不信邪地再尝了一口,没错,又苦又涩,跟汤药似的。
烛阴自己喝了一口:“没问题啊,茶不都是这样的吗?”
墨冉和烛阴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晌,发现对方都没说谎。
墨冉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没有味觉吗?喝这种东西?”
镜流和她一起吃魔鬼辣时的质问,终于回旋打到了她身上。
烛阴:“茶本身就是用来提神醒脑的,难喝也正常。”
“你……简直暴殄天物。”墨冉绷不住了,“二百多一两的茶叶,让你这么糟蹋,还不如售货机买瓶苏打豆汁。”
墨冉忍不住自己上手给烛阴泡了一壶茶:“记住这个量,水不要太烫,90度就行了。”
烛阴尝了一口,确实,云泥之别,她默默记住了墨冉的泡茶手法,打算以后照本宣科。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烛阴问。
“过半个月左右吧,我得和邻居家的妹妹告个别,把数学技巧给她整理一份出来。”墨冉答。
“那个拿着你压得全中的题目考了60的?”烛阴显然不止一次听她提起过这孩子了。
“是啊,我觉得她也不是非进地衡司不可,入云骑可能更适合她,她在武艺上的天赋,比数算高太多了……不过毕竟是多年传承,确实难以跳出桎梏。况且,虽说理科不行,但是文学造诣却不低,文书的话,也能有所成就吧。”墨冉中肯评价到。
“其实做勤务也行,从基层干起,以后当执事。”烛阴说。
墨冉摇头:“太累,整天连轴转,她那性格也不适合管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总归是要她自己选的。我也没必要管太多。”
……
长生种总有一种不朽感,似乎死亡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在街道上听见成群唢呐声,想到也只有百鸟朝凤和开门红。
总觉得日子还长远,亲朋好友会一直长存。
幸福的时光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可是……可是……
命运如刀锋般锐利。
4. 无止噩梦
一个本该普通的夜晚,镜流被穿过窗棂的红光惊醒。
天亮了?不……不对,苍城何时有过红色的天?
镜流隐约意识到,恐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颤抖着手推开了窗户,而后,看到了此生无法忘却的景色。
猩红如活物一般搏动的妖星,笼罩在苍城的本该静谧安然的穹顶上,挟着满是筋肉枯蔓的外壳向所有人扑面而来。
昔日友善的街坊邻里,在末日灭顶的绝望中,蔓生出了金色的枝叶。
镜流目睹一切发生,如悬丝傀儡般动弹不得。似乎有什么自她的丹腑内将脱壳而出。
吞噬、消化、融解、重塑,生命与死物融合,曾为自我的存在不断扭曲。
肢体、街道、床铺、头颅、躯干、土壤,熟悉的一切以未知的方式重组。
有嘴巴在哭号,有眼珠在落泪,有手臂在抓握,这分明是人的动作,可是,这里又不存在“人”。
血肉自内翻转,脏器淋漓在外;骨骼错位形变,翻飞穿刺躯壳;五官嵌合大脑,白浆妆点红肉。
个体不复存在,生命意识解离,药师的福泽仍在发挥效用,他们还活着。
死亡成为了每个被吞噬的仙舟人最渴求的事物。
“有点……太熟悉了……”
墨冉,或者说,赫德维格,叹息着触及呼吸着的星球内壁。
她的形貌丝毫未变,活体星宿无法解构她。
可她的痛苦不比被星宿吞噬的任何曾为“人”的生命浅。
她感受到了,众魂的恐惧、绝望、愤恨。
她可以任意链接灵魂,获取对方的一切,同样,当灵魂的呼喊强烈到一定程度时,她会被动感知它们。
她操控灵魂,也被灵魂裹挟。
“你们的死亡即是我的死亡,你们的苦痛即是我的苦痛,你们与我同在。”
她如此宣告。
“若你们希望解脱,那么我来承负你们。”
她如此承诺。
她接纳了失去形貌的灵魂们,她将一切思想、情感、记忆、信念吞入腹中……于是他们得享永恒安宁。
她踏过不知是曾是谁的眼睛、心脏、肠道,来到了昔日的友人面前。
持明族承自不朽的力量为他们博得了一线生机,烛阴已化作原型,以身躯庇护卵中的族人,在龙女被吞噬殆尽之前,族裔就不会受伤。
龙女如黑石般璀璨的眼眸已被掠去,无法辨认来者。
她抚摸上烛阴残缺的龙身,注视着龙女不屈的灵魂。
“来做笔交易吧。”
“你……是什么?”
她指尖轻触唇缘。
“嘘。”
……
不可名状的笑语直达赫德维格的意识,她及时遏止了体内的动乱。
“你不是很乐意见到我的痛苦吗。”
“我替他们受难,不正合你意?”
群星之上,未知的深空中,领着姆西斯哈找犹格索托斯的伏行之混沌忽然放声大笑。
显而易见,外神间感情浅薄,没有任何存在,在乎奈亚拉托提普因何发笑。
混沌的笑声如涟漪扩散,无数倒霉的世界因蕃神的无心之举而覆灭。
祂不在乎。
……
噩梦拥抱了她,不容拒绝。
“无休止的伤痛与死亡。”
她莫名想起了这句话,是谁说的?
她好像不记得了。
她感知不到,头颅、手臂、腿脚、胸腹……曾为镜流的存在,去哪了?
我是谁,她如此询问。
千万种声音在她体内回响。
好吵……
不,我不是细胞、血液、肌肉,枝蔓……
那你是什么呢?
我……我是……镜流……
镜流是什么?
是……细胞、血液、肌肉,枝蔓……不……不对……
有什么不对?
她不清楚……她好像缺失了很多东西……可只要思考……痛苦就会淹没她……
……
要放弃吗?放弃镜流的存在,就此安眠。
有人在问她。
……她想起来了。
……母亲拧过镜流的耳朵……父亲摸过镜流的发旋……镜流卧房窗前有颗三百岁的海棠树……
镜流是有喜、怒、哀、乐的人。
躁动的思想归于统一,记忆与情感的回归带动了意识的复苏。
……镜流在地狱里苏醒。
五脏六腑皆不在原位,如月的长发向内扎入大脑,蔓生的枝叶攀援着血肉。
好痛……好可怕……
为什么,我要遭遇这种事呢?
镜流怨恨着。
“那么,你要放弃吗?放弃如此痛苦的生命。”
熟悉的声音询问着。
要放弃吗?只要放弃,就可以不用体会这种痛楚了。
悲伤、恐惧、扭曲将离镜流远去。
可是……可是!
镜流不甘心。
——她是如此愤怒。
赫德维格注视着镜流的灵魂,那是一捧明亮的烈火,几乎灼痛了她的眼。
可赫德维格仍不曾挪开视线,她是如此眷恋这种温暖。
她曾与恒星共感,此后再也无法沉沦黑暗。
“不要遗忘自我,不要停止思考。”
赫德维格轻柔地触碰了这簇飘摇的火焰,为其添入薪柴。
“愿你的理性长存不灭。”
镜流清醒地走入了自己的过去,亲人、朋友、师长,过往的时光重现,她重新体会到了往日的所思所感,可她现在的意志并没有消失。
镜流似乎分裂成了两个,她以现在的自我产生了一份思绪,同时也体会到了过去的思维,两者敌对交锋又终究和解。
时间失去了意义,过往与现在统一。
镜流重新回到最初的起点时,赫德维格牵住了镜流的手。
“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再走下去,你就该晕了。”
“想起来了?那就该回到现实了。”
“不过,这是不该存在的故事……所以……”
与赫德维格有关的一切迅速从镜流的记忆里褪色消散,只留下了镜流重塑的自我。
镜流再次从地狱里苏醒,在星宿的血肉中流转肢解,见证那些曾是同胞的死不瞑目的尸骸。
她仍在恐惧,却始终如一。
同样的事发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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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抗拒着湮灭的仙舟人身上,赫德维格帮所有愿意直面恐惧的人锚定了灵魂。
墨冉这具身体是赫德维格进入这个世界后用自己的力量拼凑出来的,若是碰到些棘手的存在,难免会被察觉到异常。
恰巧,这里有很多材料。
赫德维格以无主的血肉重铸了一具与墨冉外表一致的躯壳。
“很久没有住过这么拥挤的壳子了。”墨冉不适应地动了动新做的尾巴和耳朵。
“好了,现在,等待救援吧。”墨冉平静地往星宿蠕动的胃壁上一躺,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以便活体行星消化她。
……
于赤红炼狱中煎熬的生灵,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到了一抹震碎一切的威光。
神君的朴刀斩落了妖星,幸存者们终于得以脱离无涯苦海。
……
苍城罹难,活下来的只有仙舟人和持明族,化外民和狐人不可能从妖星的分解下维持自我。
这其中有个例外。
风河望着眼前墨发金瞳的狐女,即使在以美貌著称的狐人中,她也极为显目。
她就是苍城之难下唯一幸存的狐人——墨冉。
因其特殊性,被反复盘查了多次,最后罗浮龙尊饮月君证实,是荒北君所赠玉佩里的序时之力保下了她。
苍城龙尊,掌烛龙之传。裁剪时序,膺责守望不腐神实。
灾星降临之际,这位龙尊以燃尽己身,断绝烛龙传承的代价,以序时之力将不腐神实封进了重渊珠,同时裁断空间保下了大部分未出世的持明卵。
这位龙女是仙舟联盟当之无愧的英雄,若不是她,这次的灾难恐怕还得更加棘手些。
出于谨慎,风河还是盘问道:“她为何赠你玉佩?你与她有何关联?”
“饯别礼,友人。”墨冉有点敷衍地回答,任谁无辜被拘留审问心情都不会太好。
“我能担保她确为荒北君之友。”额生双角、墨发青瞳,眼尾一抹嫣红的饮月君忽然出言。
为妥善安置幸存的持明族人,饮月君丹枫亲临灾后临时据点,以云水术医治伤患并温养持明卵。
风河为墨冉的事,特来向他求助。
丹枫的确从那半枚玉佩中感知到了对狐女的维护之意,那确实是赠给她的礼物。
甚至丹枫还感受到了荒北君那未能言明的一缕情丝,以至于他面对墨冉不免有些尴尬。
墨冉平静地说:“你要是实在怀疑我,要不直接把我砍了算了,我其实也没那么想活。”
风河向她低头:“抱歉,苍城陷落过于突然,背后恐有丰饶之民的推动。为了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您的嫌疑已经排除,可以自由行动了,若是您希望,可以直接前往罗浮。”
“我理解您的顾虑,只是连连变故让我有点心力憔悴,不是针对您。”墨冉也不得寸进尺,她不打算为难这位尽职尽责的云骑军人。
风河向她鞠躬致歉,离开了病房。
“那么,您有什么事?”墨冉注视着这位年轻却气质非凡龙尊。
“我名丹枫,若您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求助。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
“……那,借点钱?”墨冉提出了令丹枫意想不到的请求。
5. 浮出梦乡
“……你要多少?”丹枫有些错愕,还是回答了。
“你和你们族的龙师关系好吗?”墨冉问。
丹枫:?
墨冉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关系不好借我五十万,三年内我还你一百万,不过需要你帮点忙。关系好借我十万,十年内我还你二十万。”
“……你,想做什么?”丹枫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不是很擅长应付墨冉这种心思莫测的存在。
“放心,对你没害处,我和烛阴已经试过一次了。你愿不愿意入伙呢?”墨冉狡黠地问。
丹枫看着面前这位笑容如常的狐女,分明刚死里逃生,却丝毫看不出遭逢横祸的哀戚。他医治过很多幸存者,即使是心性坚定之辈,也不免寡言少语。墨冉这样的,确实挺可疑,但,若是奸细,反而不会这么明显。
“我答应你。”丹枫只是为了帮助荒北君的旧友,绝对不是为了看龙师倒霉。
“成,等我到罗浮办好证件去找你。现在,我要去看看还有没有认识的人了。”墨冉从病床上一骨碌翻身跳下来,时隔十四天终于走出了房门。
她向身后一挥手:“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丹枫看着狐女悠然离去的背影,预感到他死水般的生活,或许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墨冉向医师借了幸存者目录,一边翻一边挨个病房敲门打招呼,甭管认不认识,现在认识也来得及。好歹是过命的交情了,当然要联络一下感情了。
走到镜流的病房前,墨冉停下来脚步,狐人的耳目异常灵敏,她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严厉的女声:“拿起来。”
随即是金属的碰撞声。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不能一辈子困在过去。”
“拿起它,然后用它杀死那些你恐惧的东西。”
病房门被推开,风河差点撞上站在门前的墨冉。
“你要让她学剑?”墨冉反手替她关了门。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风河差点下意识对墨冉动手,好悬控制住了自己:“你怎么在这?”
“我的禁足不是解了吗?怎么不能在这?”墨冉反问。
风河辩不过她,只得顺着她的话说:”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你认识她?”
“认识,还挺熟的。兜兜转转,她还是要习武啊……”墨冉退后一步,给风河留出空间,“你去忙吧,我看看她。”
墨冉推门进去时,镜流正在观察风河给她的剑。
“云骑统一配备的轻剑,长三尺七寸,重七斤有余。没什么特殊工艺,很适合初习武者。”墨冉点评着。
镜流惊讶地抬头:“你还活着?”
“得,那我这就去死。”墨冉说着就作势往墙上创。
镜流急得从床上跳下来拽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理论上我是活不下来的,但是我都站在你面前了,总不能是做鬼索你命来了吧。”墨冉一如既往的黑色幽默。
镜流这次却没有斥责她的不着调:“我只是,很高兴……你还在。”
镜流原以为自己的过去已被妖星吞噬殆尽,亲友师长皆不在人世,自此茕茕孑立。
如果,她在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那她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哪怕墨冉真是鬼来索她的命,她也很高兴。
毕竟,她现在的梦里,只有燃烧的妖星扑面而来的绝望。
墨冉把镜流按进怀里:“好了,小大人,别逞强了,我宽广的胸怀可以借你依靠。”
“那你呢?你不害怕吗?”镜流的声音有些沉闷。
“怕哦,怕死了呢。但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嘛,那不就还得过日子。”
镜流刚为她的话升起了一丝感动,就被下一句话梗住了。
“不过我确实挺想直接去世的,我好不容易攒的钱全被融了。穷比死可怕多了。”
确定了,还是原来那只财迷狐狸,没被夺舍。
镜流从墨冉的怀里抽身,整理好了自己的清绪。
“你打算和风河学剑?”墨冉问。
“是……我想……向它们复仇。”镜流注视着如镜的剑刃,与倒映出的如燃火的红瞳对视。
“……挺好的,你也找到了自己的路了,走下去吧,总能得到点什么的。”墨冉悠悠地说。
“你……好像总是很……”镜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她有时潇洒,有时镇静,有时高深,有时浅薄。如同旭日初升光芒万丈,又如同夜幕降临不可捉摸。
镜流分明正牵着墨冉的手,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靠近过墨冉。
墨冉似乎从未流露过负面情感,镜流见她时,她总是一副没个正形的纨绔样。
即使遭遇如此大难,墨冉似乎也分毫未变,真的,可能吗?
镜流太清楚那种绝望了,被反复吞吐,消化分解,以无法理解的形式融合为一。
镜流只要一阖上眼,名为噬界罗睺的活体星宿就会追上她,甚至对上镜中自己的双目,她都会在其中幻视蠕动的血肉。
噩梦环绕着她,她仍溺于那场不休的死亡中。
镜流注视着狐女如新日般的鎏金双目发问。
“你为何能如此清醒呢?”
镜流终于见到了,这片融金泛起微小的涟漪,她似乎触碰到了眼前人的一点真实。
可惜那点动摇飞快地沉静下去,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狐女天生带着笑意的含情目,第一次褪去了难辨真假的情浪,露出其下冷硬硌人的磐石。
“因为……我相信着灵魂的永恒。”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好了,别研究我了,你和我是不同路的。”墨冉揉了揉镜流的发根,“你总要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或如蛆虫般惹人厌恶,亦或如史诗般令人神往。可你总归不是他们,你的故事如何落笔,是不能由别人决定的。”
墨冉从发根抚到发尾:“以你自己的意志,书写你信仰的故事吧。”
镜流从墨冉手中抢回自己的头发:“没事少动手动脚的。”她有时觉得,墨冉简直把她当猫撸,没事就上手摸摸,这人太没有边界感了。
“精神了啊,那来帮我干点活吧。”狐女浅笑嫣然。
“你又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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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镜流看着墨冉的笑意,瞬间反应过来了。
“……这个嘛,你猜?”墨冉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于是镜流身体刚好就替墨冉搬了七天砖,中途还要和风河练剑,差点给她累出魔阴身。
而找她帮忙的墨冉却经常不见人影,徒留她一人干活,风河还经常“路过”让她不能偷懒。
镜流想找墨冉算账还找不到人,次次扑空,致使她的黑化指数极速上升,下次见面恐怕就要出血案了。
是的,墨冉是背后中十剑紫砂的。
……
是夜,镜流再次被穿过窗棂的红光惊醒。
这,怎么可能……
她推开病房的窗户,再次见到了噩梦的源头。
幽暗的深空中,名唤罗睺的妖星悲鸣着,歌唱着,裂开了如巨兽反刍的胃囊,向她扑面而来。
镜流又回到了无尽炼狱里。
即将溺死的片刻,她抓住了身边唯一的浮草。①
剑,长三尺七寸,重七斤有余。②
镜流向恐惧之源挥出了剑刃,极寒的锋芒斩断了噩梦。
追逐她的妖星碎成了一场如梦似幻的花雨,猩红的苦痛逐渐离她远去,天空中唯余一抹安静的月轮。
澹月转魄,古镜照神。③
……
临时据点外,墨冉兴奋地怼了怼旁边的风河:“你看,我家妹妹会用剑气了诶!”
“那是我徒弟。”风河指正。
“那是我妹妹!”墨冉毫不相让。
背后的饮月君一边忙着击落天空中乱飞的兵器,一边无语地看着前面那俩人:“小心法阵。”
实际上,墨冉还真没偷懒。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是哪来的卷王。属实是公司职员看了都落泪,牛马看了都摇头。
这七天里,墨冉忙着和每一个幸存者交流,收集他们的想法,稳定他们的情绪,挨个写了一份心理分析。
然后,她以对噬界罗睺的记忆,使用流传数千年狐族幻术与当代工造技术相结合,拟建了一场托蝶幻境。
“每一个从苍城之难活下来的人都是因为有抗争之心。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它。不破不立,让他们以自己的力量击碎这场噩梦,才能真正醒来。”
这是墨冉给腾晓将军的上书,申请实行这场另类的治疗。
这项技术通过了当代百冶岁炉的检验,而太卜司给出的卦象是——大吉,随行的丹鼎司的医士也证实了墨冉的报告的真实性。
墨冉也说动了饮月君作为后手,若有人出现不适症状,丹枫会为其治疗。
万事俱备,腾晓将军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感叹着后生可畏,批准了这项提议。
墨冉作为主阵人,和被派来的狐人帮手一起维持着这个法阵,理论上她应当全神贯注,毕竟这种大型法术很耗费精力。
墨冉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你猜当初我提前从簧学毕业时老师给我的评价是什么?”
风河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是什么?”
“天纵奇才。”
6. 庆贺新生
等所有人都从噩梦中苏醒后,墨冉命人点燃了烟花。
火树银花不夜天,漫天铁水饰彩烟。
这绚烂的色彩替代了灾厄的红色,在所有人心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姐们,靠你了。”墨冉把喇叭和演讲稿塞给了风河,“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文弱的点子王。这种力气活还是交给你了。”
风河甚至没来得及对她竖一个中指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女性沉稳有力的声音响彻了夜空。
“诸君,夜安。我们刚从一场绝无仅有的灾难里活了下来。我们失去了很多,亲友、故乡、过去……皆被无情的灾祸吞噬。那场灾难在我们的灵魂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
“但我们还活着,我们可以将复仇的箭矢对准让我们失去一切的仇雠;可以用双手重建我们记忆中的家园;可以凭借智慧预知祸患让惨剧不再重现……”
“以‘巡猎’之名,我等的路途绝不断绝。”
“……不过,现在,先来参加一场庆祝新生的庆典吧。”
一夜之间搭起的各色摊位亮起了色彩各异的霓虹灯,小吃的香气浮动在人们的心头。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墨冉给风河递了杯水:“辛苦了。”
“难得你这么好心。”风河倒是没怀疑她。
风河喝了一口就流泪了:“墨冉!你#仙舟粗口#加了多少芥末?你不准跑!”
“拜拜,不溜才怪。”狐女身手矫健地混入了参加庆典的人群中,转瞬就找不到身影了。
丹枫旁观了一场闹剧:我是谁?我在哪?
人有三名,丹枫,你不是其中之一。
……
镜流独自一人行走在夜市里,银发如月芒披洒在她的肩头,暖色调的灯光柔和了她周身的苦寒。同生共死过众人都很友善,有人给她递热气腾腾的浮羊奶,有人赠她新出炉的脆皮仔猪,有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同游……
镜流接受了人们的好意,却拒绝了同行。
她在等这场闹剧的策划者。
直到头顶的银月西移了几分后,她才听到熟悉的声音。
“嗨,妹妹一个人啊,要不要跟姐姐一起逛逛啊~”
镜流对声音传来的方向粲然一笑,如月的容颜令人恍惚。
然后,她狠狠给了墨冉一肘。
“来算账吧,‘姐姐’。”
墨冉被镜流拽住了双手,望着对方比宝石还璀璨几分的红瞳,默默地想着:吾命休矣。
“你是我唯一的姐,饶了我,求你了!”墨冉从心地十分迅速,但是这次没人能救她了。
……
有些人,生来带着一种远离世俗的清冷感,仿佛不染红尘的皎月。
有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可惜,就算是驾着月车的神明,也会遇到不遵守规则的泥头车。
不知道啊,我以为减速带呢。——墨冉如是说。
饮月君坐在高处,淡淡地望着底下在欢笑中告别过去的人群。
“兄弟,谢了,给。”墨冉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旁边,摸出了烛阴给她的玉佩递给了丹枫。
这是他们间的交易,丹枫替她担保,她将烛阴的遗物还给持明族。
“我并没有做什么,你的计划很完善。”丹枫没有接。
“是吗,我看你好像做的挺多的啊,我开幻境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用了那个……云水术,对吧。你还帮忙把他们扔出去的武器收回来了。”墨冉看着丹枫漠然的侧脸。
丹枫语气和人一样冷漠:“我也是仙舟的一员,本就有职责保护民众。”
“你这样的,很容易被无良领导cpu啊。不过,一般也没人icu龙尊就是了。”墨冉思考了一会,“做了好事就说出来呗,还能多要点工钱呢。不过考虑到这次你老板是我,还是算了。”
“烛龙传承已断,那枚玉,我收回也没有用途。”丹枫不被墨冉的话动摇。
墨冉盯着丹枫的眼睛:“你好像误会了点什么。烛阴那家伙确实挺讨厌龙尊万年不变的禁锢的,但她也确实是爱着她的族裔的,那些孩子,对她来说,不只是责任。”
“你觉得,烛龙传承和普通的持明族裔,哪个更重要?”墨冉平静地向丹枫询问。
“你!”丹枫终于有了情感波动,他转首看向这冒犯的狐女。
“传自不朽的伟力,与无法复生的族裔,确实很难衡量,但两者差不多是等价的。”墨冉不为眼前年轻龙尊的怒火动摇,继续淡然地说着,“可烛阴是有自我意识的个体。本能趋利避害,生命自私无情。你知道被噬界罗睺吞没的生灵经历了什么吧。”
墨冉望着丹枫如湖般翠绿清澈的双眸:“烛阴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保她未出世的同胞,而不是自己。”
狐女本该多情的嗓音,在丹枫听来如尖刀般锐利:“或许她的确对我的自由有些许艳羡,以至于产生了些别样的情愫,可这情感不会高过她本人。”墨冉哂笑了下,“她不会借死亡脱离她的同胞,她的确厌恶龙师的败絮其中,却也爱着有无限可能的幼子。比起我,她更想守护她的族裔,她是位仁爱的君主。”
“我尊敬她,想将她送回她挚爱的一切身边。”
墨冉注视着似乎被刺痛的丹枫:“明白了吗?”
丹枫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墨冉,他记住了墨冉那似乎能看透一切又清醒异常的眼。
丹枫这龙相当傲慢,总是在以自己的想法定义别人,偏偏面上一副淡泊如水的样子,很难被发现。
哪怕是他认可的友人,他在倾听他们的话语时,也会加入自己的理解。
第一次,似乎有人扒了他表面这层光鲜亮丽的皮,看穿了他轻慢又倨傲的灵魂。
饮月君远离尘世,究竟是因为他生性不爱与人交际,还是因为他想逃离什么呢?
丹枫有些失语,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墨冉过于尖锐的话语。
她分明只是在阐释友人的意志,却字字触及他心底不可说的诉求。
他只得回答:“明白了。”
墨冉又回到了平时那副语笑嫣然的样子:“抱歉,刚才有点言语过激了,希望您能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我们的交易还得仰仗您呢。”
丹枫看着她堪比变色龙的变脸速度,莫名有点无语。
“没关系。”幸好丹枫还是那条容易被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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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让烛阴回到她爱的孩子们身边吧,谢谢。”墨冉再次递出了那半枚玉佩。
丹枫这次郑重地收下了它。
……
所有的幸存者的状态都已稳定,苍城遗民正式全部加入罗浮。
墨冉收拾好了自己零零碎碎收集的东西,却在出门的时候和镜流撞了个正着。
“你……有什么事找我吗?”墨冉察觉到了某些不妙的苗头,但还是试图垂死挣扎。
“你要不要当我的监护人?姐姐?”这是镜流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叫墨冉姐姐。
墨冉指了指自己:“啊?我吗?这事你难道不该去问风河?”
镜流:“师父她说让我自己决定,她只负责教我剑术。”
墨冉和镜流对视着,最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游手好闲、花言巧语……”
“我知道。整个苍城家长嘴里最有天赋的别人家的孩子,十六岁就从簧学以满分成绩毕业的天之骄子,二十岁拿到了五司的认证的旷世奇才。”镜流打断了她。
“除了武艺以外没有任何弱点,师父说,我在武艺方面的天赋世所罕见。那我们不也算是珠联璧合吗?”镜流认真地注视着她。
“珠联璧合是这么用的吗?”墨冉这时候都不忘吐槽。
“所以,你的回答是?”镜流执着地望着她。
“你都叫我姐姐了,你说我能不答应吗?”墨冉败给她了。
“风河,出来吧,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还得揍我一顿?”墨冉看向拐角。
“你猜?”戎装女子从隐蔽处现身。
“你不会错过打我的机会的。”墨冉非常有自知之明。
墨冉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再正经的人,和她相处久了都会想要揍她,却不会真的讨厌她。
……
鳞渊境,龙吟阗阗,垂云翻卷。
墨冉提了一壶柳林琼浆,并附拜贴一封求见饮月君。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驻守显龙大雩殿的龙尊近卫,得出结论,这应该是丹枫的亲信。
看来他实权还挺多的,墨冉随近侍走入了这金相玉质的宫殿。
即使墨冉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丹枫这皮相确实有迷惑世人的资本。
庸人一生都在追求不可得之物,恰似眼前的青年正如水中月般令人神往。
镜流其实在外人面前也是这样的气质,只不过墨冉实在有点不能以常理论断,以至于一位寒魄玉骨的仙子也在她面前维持不了镇定。
墨冉顶着旁边近侍不赞同的目光靠近了注视她的丹枫。
“给你带了一壶酒,就当是为了上次的失礼赔罪了。”墨冉将酒放到了丹枫桌上。
“接下来就是友人的谈话时间了,这位兄弟,你就不要听了吧。”墨冉望向了身后带她来的侍从。
“你!龙尊大人……”侍从显然想进谗言。
可惜丹枫是站在她这边的:“退下吧。”
墨冉耳朵动了动确定了侍从确实走了没偷听,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看似精妙的仪器,看了两眼才开口。
“好了,现在,来谈正事吧。”
7. 更适合龙师体质的火坑
确认了隔墙没有耳,墨冉从袖中摸出了一份计划书递给了丹枫。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把你看不顺眼的龙师的名单给我一份,我去执行。或者,我帮你把有不轨之心的挑出来也行,但得加钱。以及,给我一件信物,防止你以后把我卖了。”
丹枫看完计划书沉默了,他突然对素未谋面的荒北君升起了发自内心的敬意。
平心而论,这份方案简直完美,深刻拿捏了持明族的痛点,属实是更适合龙师体质的火坑。
这简直是奔着让龙师看丰饶孽物龇牙的劲头去的。
“这是不是不太好。”丹枫欲言又止。
“这不挺好的吗?你清静,我发财。”墨冉回答。
“可……”丹枫贫瘠的语言能力让他无法准确描述出到底哪不对。
好像哪里都不对,又貌似没什么问题。
持明龙师: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没人在意我们的死活吗?
是的,没有。
饮月君在思虑良久后,终于得出结论:“我没意见,名单我现在给你写。”
“行,你有蜕换的鳞片吗?给我一枚,以后你要是反悔想举报我,我得拉你下水。”墨冉非常直接地说。
“我并非无信无义之辈。”丹枫辩解。
“我没办法赌你的人品,毕竟,咱俩不熟。”墨冉扎心地说,考虑到未来可能还会有合作,又补了一句,“没事,下次就熟了,不用这么麻烦了。”
墨冉揣着龙尊鳞蜕和计划书回到了家中,该说不说,饮月君确实挺年轻的,比荒北君好对付多了,他留了把柄在她手里,却没要求她留下什么。这要是烛阴,保证不能让她那么轻轻松松地走了。
“年轻就是好啊。”墨冉感叹着。
与此同时,丹枫饮了一口墨冉带来的酒,而后,漱了十几次口。
丹枫把酒坛翻到背面才看到墨冉贴的纸条:里面加了辣椒精,可以送你的仇人。
丹枫原地伫立的那几分钟到底想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他确实理解为什么总有人想揍墨冉了。
……
镜流使役着十二把佐战飞剑,动作流畅,毫无滞涩,身姿灵动,如蜂鸟般轻盈。
“哇哦,好厉害啊。”墨冉在旁边吃着西瓜看镜流训练。
“还差的远。”风河指出了镜流进攻时的疏漏,又点出了她有几个动作不够利落。
墨冉作为局外人倒是看得分明,风河只是嘴上严厉,其实内心里还是挺为镜流骄傲的。
只不过风河本身就是不善言辞的类型,也不知道怎么和徒弟沟通,就只能当严师了。
“所以,她什么时候练完?我给她带了饭。”墨冉问风河。
“等她不会再露出死穴的时候。”风河望着镜流的动作答复道。
墨冉吃完了西瓜开始吃带的紫芋扣肉和白灼鳞虾,等镜流练完了剑,她默默把空食盒往身后一藏。
“为了庆祝你剑术的提升,咱们去下馆子吧。”墨冉笑着提议。
“我看的见,你要是不想让我吃可以不带。”镜流就没吃到过她带的饭,基本上全被她等着等着就自己吃了。
镜流经历了这么多,忍耐力直线上升,已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破防了。
“空手来看你多不好啊。”
“你不觉得自己吃了更不好吗?”
风河在旁边看她俩拌嘴,忽然出言:“两日后我要率军出征,镜流你要和我去吗?”
“去。”镜流向师父应到。
“这么突然?她武试过了吗?”墨冉回头。
“你把我当什么了?怎么可能过不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啊。”墨冉赞叹着。
“你少说两句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镜流终于忍不住吐槽她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风河?”墨冉喊到。
“嗯。”风河高冷地应了一声。
罗浮的景色与苍城并无多大分别,也是那常青的草木配上红墙绿瓦,小贩的叫卖声仍旧络绎不绝,似乎一切都未改变。
镜流拎了个貘馍卷,墨冉拿着串琼实鸟串,两人一同走在回新家的路上。
“你知道要去哪吗?”墨冉问。
“提利特珀星系,客切斯星。”镜流答。
“那地方好像是步离人的腥风猎群作祟,多以器兽作战,混杂了一些其他不成气候的丰饶之民。处理完大概要个三十来年的吧。”墨冉在意识里过了一下星际航图,迅速找出了那里的信息。
镜流猛回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个商人嘛,商业的本质就是满足人的需求,我总得知道各个地方的需求是什么才能赚到钱。你知道的,我本来想漫游星海挑战一下超越路易斯·弗莱明的。”
“很远大的理想,这边建议你去找家族,梦里什么都有。”镜流给墨冉泼凉水。
“怎么不可能呢,说不定我能建立起倾覆信用点的货币体系呢?“墨冉还在畅想。
“说实在的,你加入天才俱乐部的可能性都比你这梦想高。”镜流倒不是看不起墨冉,但公司那种庞然大物,仙舟联盟都未必能一战,她又怎么能碰瓷呢?
“天才俱乐部啊……算了,搞研究不适合我,我更喜欢和生命打交道,而不是数据。对我来说,学识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镜流看着墨冉一副自信的模样,合着她默认想进就能进天才俱乐部是吧。
能觐见遍识天君的学者,寰宇中只有寥寥数十人。进入天才俱乐部,那是多少研究者的夙愿,让墨冉说的跟菜市场似的,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夸大自己的本领,才能让人掏出更多的钱嘛。”墨冉也不心虚,这脸皮简直比琥珀王的墙还厚。
“哪有一身铜臭味的天才。”镜流对这狐狸视财如命的性格见怪不怪了。
墨冉:“我啊。”
每当镜流已经足够高估墨冉的自信的时候,墨冉还能更骄傲给她看。
回到家中,墨冉左翻右翻出了一堆东西。
“你看你有没有用的上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小心。”墨冉这时候终于有了点长辈的样子,为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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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出征的孩子准备了不少东西。
“行李统一由地衡司下发,自己基本上不让带什么。”镜流看墨冉翻箱倒柜,阻止到。
“那不也能带点吗?驱虫剂,应急药品、除味剂,干洗剂……”墨冉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我又不是狐人,你带那么多清理的的东西做什么?”镜流听她念了一堆清洁的东西。
“客切斯星气候炎热干旱,虽说战场上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我估计你肯定会勤洗澡。还给你带了博识学会出品的便携式折叠空间沐浴室,说明书你一会儿看看。”
镜流是没有洁癖的,她对衣食住行的要求都不高,战场环境恶劣她也不会抱怨。不过,只要有条件,她肯定会把自己收拾得体些。
“涉及空间技术的东西不让带,可能影响作战通讯。”
“那我给你邮到客切斯星,找人送到你们营地。”
“没必要,”镜流阻止了墨冉试图把家搬空给她带走的行为,“你太小看我了。”
镜流拽着墨冉坐下,握着她的手:“我既然选择了加入云骑军,就不会耽于享受、好逸恶劳。环境艰苦,我会克服;敌人众多,我将铲除。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是云骑的职责,亦是信仰。”
镜流触碰着墨冉的手,镜流的指腹因长时间练剑磨出了茧子,而墨冉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柔软。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然有所觉悟。”镜流注视着墨冉与过去无二的面庞,墨冉早已成年,直至死亡,她的形貌皆会是这般模样。
而镜流的身量却抽条了不少,当年比墨冉矮上半个头,如今却隐隐有超过她的势头。
面相也不如小时候憨态可掬,她现在的眉眼深刻,骨相清晰,加上那身寒冷刺骨的气质,像尊冰做的神像。
镜流早已是位当之无愧的战士,而墨冉还在把她当年幼的孩童对待。
说到底,她们间只差了四岁,这点时间对长生种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知道了,等你把成人证考下来再说吧。”墨冉错开了目光,不去看镜流灼灼的目光。
“要不是没空我早考完了。”镜流不服气。
墨冉笑了:“但你现在就是未成年啊,小大人。”墨冉戳了戳镜流的脸颊,“等你回来,就去考吧,我会替你办成人礼的。”
“一言为定。”镜流抓住了在脸上作乱的手。
……
送走了第一次出征的镜流,墨冉打算把和丹枫的约定完成了,以免夜长梦多。
商人和骗子都是信息的行家,资本家和欺诈者并无分别,都在驱策价值,掠夺他人。
这世上最好骗的,莫过于眼高于顶又自以为是的蠢货。
“莱尔女士,你提出的项目我们很感兴趣。”
昭九望着眼前这位智械女士,她是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一个月前来到罗浮,向龙尊提出了要举办以持明族为题,向寰宇展示的展览。
当代龙尊是个超然物外的性子,以过于张扬的理由拒绝了她。
可龙师们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这是个传播不朽之名的好机会。
8. 潮水啊,克苏鲁已归来
“仙舟底蕴深厚,持明更是其中的翘楚,世界博览会若是能得到持明族的支持,想来能增色不少。”莱尔打着官腔。
世界博览会,由公司举办的分享宇宙间各种族历史的展览,亦称作“生命盛会”。
仙舟早些年受邀参加过,只着重描绘了仙舟天人的历史,持明与狐人皆是一笔带过。
龙师对此很是不满,他们持明族可比仙舟人高贵多了,他们随龙祖遨游星海的时候,仙舟还没造出来呢。
“这是件好事,能与公司合作,也是我等的荣幸。”龙师这时倒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气了,虽说心里还是看不起化外民,不过面对公司的使者,他们还是愿意装装的。
在看人下菜这方面,龙师是专业的。
“可饮月君那边……”莱尔状似犹豫着。
“饮月君还年少,对事物还分不太清,这时候就需要我等来纠错了。”旭九打断了她的话。
……
旭九代表龙师议会在瞒着龙尊的情况下,和莱尔谈下了这场合作。
“那么,合作愉快,阁下。”莱尔收好了文件离开了鳞渊境。
回到位于长乐天的公司分部的时候,某个戴帷帽的身影正坐在她的办公椅上等她。
“怎么样?”墨冉摘下了遮挡面容的黑纱。
“那种货色,也用得着我来?随意雇个人就行了吧。”莱尔轻巧地走向墨冉,抬腿坐在了她面前的办公桌上。
莱尔的躯壳泛着金属的光泽,关节处皆是异于生物的球状连接,可面上却有一张极度仿真的人脸,神情灵动,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情。
莱尔挑起了墨冉的下巴,含情脉脉地注视她:“所以,老板,您是想给我送信用点吗?”
“是啊,我可太喜欢你了,编号074532。”墨冉抬手抚上莱尔面皮与机身的连接处,同样情意绵绵地望向她。
“……你可真是,专戳人能量运输管啊。”莱尔放下了手。
莱尔,本是帝皇战争后诞生的机械生命,一个普普通通的智械公民,在她不好不坏的故乡里,与世无争地活着。她本可能度过平淡又庸俗的一生。
但星际和平公司却因反有机战争的影响,在全宇宙间残酷地灭绝无机生命,她那平庸又美丽的故乡,被抽走了全部能源,散成了无人问津的太空垃圾。
编号074532,是她被公司取的代号。
在莱尔将被毁去记忆芯片的前一天,螺丝咕姆被博识尊选中加入天才俱乐部的消息传到了公司的耳中。
她逃过了一场死刑,却没能逃过死亡。
她的过去已被抹杀,逝去之物永远无法回归。
于是,银河里多了一个恶名昭著的金融罪犯,曾一夜之间卷走了三个公司分部下的所有资产。
无人知晓她的本名,只知她是编号074532,是被公司悬赏37亿的恶徒。
在她第三次犯罪后,戴着假面的愚者找到了她,向她递出了酒馆的邀请函。
“多么荒诞的演出啊,所以,为什么不笑笑呢。”愚者如此笑问。
于是她也带上了假面,赴一场永不停歇的欢笑愚宴。
“你不考虑加入酒馆吗?”莱尔褪去了虚假的笑容,向墨冉发问。
“怎么说呢,我其实更想当个良民。”墨冉用黑纱遮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双似笑非笑的狐目。
“一个和通缉犯联手诈骗的良民?”莱尔将右腿搭上左腿。
“怎么能叫骗呢?风险投资,有盈有亏,不是正常的吗?况且,我又不认识什么公司的莱尔女士。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墨冉向后仰去,靠在了柔软的天然皮革上。
场景、台词、故事皆由墨冉一手策划,她却不打算成为舞台上的演员。
她更像是剧作家,隐藏于幽深的帷幕之后,悄无声息地欣赏着观众们的表情。
“这算什么?有狐绥绥,薜萝藏虺?”莱尔对她的恶趣味心知肚明。
“仙舟话学的不错,但用法不对。”墨冉也没纠正,“我是什么样的人又不影响你我间的交易,何必这么在意角色下的面目呢?”
“你都不曾登场,何来的角色?”
“你怎知我不在另一场更盛大的剧目中?”
莱尔站起身,撑着办公椅的扶手,贴近了墨冉,在她耳畔轻笑:“那么,我期待着,你的演出,信使。”
“会有那一天的。”墨冉不退不避,迎上了智械毫无感情的义眼。
……
星历6902年,一则则新闻屠版了仙舟日报。
《震惊!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竟然是骗子》
《持明龙师被骗走上亿巡镝,原因竟是……》
《仙舟防诈宣传是否不够深入高龄老人群体》
等等,诸如此类的标题充斥着每一份报纸,属实是新闻学魅力时刻。
莱尔借世界博览会之名向龙师兜售了不少股票,期间龙师也收获了利息,可在股价涨到最高时,位于长乐天的公司分部忽然人去楼空。
经核对,发现星际和平公司传统项目部从来没有一位叫莱尔的职员。世界博览会也没有与持明族合作的打算。
很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公司最终查明了事情与编号074532有关,增加了对其的赏金,并对龙师们表示深刻的同情。
长生种的生命里难得有新鲜事,这么爆炸的新闻一时间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墨冉这次又提了一壶杏花佳酿去找丹枫,见到引路的侍从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圆满完成任务,尾款打到你账户里了。”墨冉向丹枫邀功。
不得不提,丹枫并不像看上去那般不食人间烟火,他给的名单很对,上面的龙师基本都是居心叵测之辈。墨冉也让莱尔也试探过其他龙师,要么不为所动,要么就直接上报给了丹枫。
他并非不通人情,相反,他几乎能明察周围人所有不流于表面的心思。
他只是没有管,在那些人真正触及底线之前,他都不会干涉。
比起提前修整枝叶的园丁,他更擅长当守株待兔的猎人。
“你闹得太过了。”丹枫蹙眉,他的确默许了这则消息的流出,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实际上,本来确实不会有这么强的反响,奈何墨冉用假身份连着卖了十几条细节给各大报社,以至于这件事传得绘声绘色,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墨冉解释:“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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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丑闻,顶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就算声势浩大了些,也并无妨碍。”
甚至反而对丹枫有利,龙师的威望一落千丈,更利于他掌握话语权。
年轻人的成熟,往往是彻底从年长者手中接过权柄的那一刻。
丹枫没有错过这场加冕,无论是他还是烛阴,都是有能力的领袖,只不过理念不同,却也谈不上对错。
丹枫也无从反驳她的话,只得放过她的逾矩:“下不为例。”
出于对旧友同族的关怀,墨冉附赠了点多余的消息:“或许,您该仔细观察下身侧的人?想夺权的和复辟龙祖时代荣光的倒是其次,有些想触碰禁忌的,您当真不管?”
“族内事务,不劳费心。”丹枫拒绝了她。
丹枫愿意与她合作是建立在共同利害的关系上的,虽说她是荒北君的友人,却终究不是持明,丹枫不打算告诉她内情。
“那您要不要投资点事业?”墨冉也不尴尬,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丹枫沉默了,刚目睹龙师是怎么倾家荡产的,他对投资这个词汇有点敬而远之。
“放心,这次不会有风险了,我哪敢坑您啊?就是想借您的光辉形象宣传一下我的生意,您不需要掏一巡镝,我这边全权负责,事成之后利润给您三成怎么样?”
丹枫还是拒绝了,他直觉要是答应了可能发生很糟糕的事。
实际上,他的直觉一点也没错。但凡他要是答应了。以后满大街都是以他的形象为蓝本的龙泡泡玩偶和同人小说,他还能见到自己当攻略对象的乙女游戏和性转的galgame,甚至还有他当boss的跑团模组。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资本家理念,就没有他客串不了的频道。
能让这狐狸吐钱出来,一定是因为有更大的利润。
丹枫已经意识到了,跟墨冉交流的精髓在于,她只要说模糊不清的条件,就一定不能答应。相对正常的条件,也得逐字核对条约。
墨冉奉行着钱没了可以再赚,良心没了赚得就更多了这条亘古真理。
只要不会被提溜进幽囚狱蹲大牢,别说龙尊了,将军她都敢坑。
社死也是死,这直觉简直救了丹枫一命。
千防万防还是让墨冉谈成了一桩生意,鳞渊境的物产优先供给她,她直接成了第一手经销商。
很快,丹枫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本地人看了都不认识的宣传。
……
当镜流时隔三十年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罗浮潮流文化已经癫成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罗浮一向有看话本的传统,其故事大多取材于日常生活,较为离经叛道的也只是加入假面愚者与天才的元素,很少有直接描述星神的。
但现在……《穿成奈亚的我把IX整活了》、《天才俱乐部无权为犹格授勋》,《繁育令使,但黑山羊信徒》……
她是走了三十年不是三百年吧?这些陌生的名字是从哪冒出来的?
镜流被三余书肆满墙她看不懂的艺术作品大为震惊,忽然感知到了什么,转身看去。
陌生的持明真诚地向她发问:“这位女士,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我希望向您介绍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克苏鲁。”
9. 新与旧
正当镜流疑惑这个世界什么时候癫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时,旁边又一名狐人出言:“我承认拉莱耶之主很强,可若我搬出无以名状者,阁下当如何应对呢?”
“哈斯塔那谜语人一样的歌剧到底谁在吹啊?”
“克苏鲁还被封印在拉莱耶里出不来呢。”
“你主被封在哈利湖里不是更丢人吗?”
……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眼见言语沟通有些不奏效,两人逐渐升级为了物理说服。
镜流虽然不懂克苏鲁,但是以武德服人这方面,她还是略懂一些的。
器兽:是的,我可以拿头担保。
在劝架无果后,镜流果断把两人按地上了。
“讨论就讨论,别动手。”镜流一手一个把持明和狐人分开。
狐人小哥:“你早说你有这实力啊,那我不就安静了吗?”
持明兄弟难得放下个人偏见,认同了这个异教徒:“是啊,姐们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啊?”
两个活宝一左一右地聊了起来,丝毫看不出刚才针锋相对的痕迹。
镜流在中间听着这俩活爹讲相声,终于想起来这即视感源于哪了,这场面简直跟回了家一样。
说墨冉,墨冉到。
三十年过去,狐女的外貌是没有半分变化。
如昼的鎏金瞳眸,泼墨的长发,绸缎般细腻的白皙肌肤,手指泛着桃尖似的淡粉。
墨冉拿着柄绘着金盏的团扇,在离她十步之遥的距离,露出了与过往无二的微笑。
镜流向那道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身影走去,她带着笑意开口:“长高了?”
于是镜流也笑了,与世隔绝的清冷融成了丝丝缕缕的和煦春风。
“是啊,比你高了。”
“哪有?”墨冉伸手比划着,衣袖掀起的柔风扫过镜流的脸颊。
镜流把墨冉在她头上作乱的手拿了下来:“你倒是别算耳朵啊。”
墨冉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耳朵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怎么不算?”
“诡辩。”
春光乍泄,此时恰好,两人相视而笑,时光未能隔开她们,只言片语间,过往的纽带便重新显形,将她们拉回初遇时那个不走寻常路的晴朗午后。
命运多舛,好在,你我都不曾改变。
镜流还是没忘记书肆那一墙妖魔鬼怪:“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干什么了?”
墨冉目移:“这个嘛,说起来就长了。”
于是,镜流听到了一个极为逆天的商业传奇故事。
首先,墨冉与持明族达成合作,经营其特产售卖。
有道是:
直击行业堵点,破除发展瓶颈。
切中市场需求,激活增长潜能。
锚定产业短板,重塑竞争格局。
破解转型难点,打通升级路径。
洞察场景刚需,重构价值链条。
聚焦效能洼地,释放增长动能。
厘清行业沉疴,开掘创新源泉。
经过她一顿操作,持明族特产成了罗浮最畅销的商品,比星际和平公司的外星货物都抢手。
之后,她开了家公司,端出了一个非常奇特的ip——克苏鲁神话。
从小说开始,构建了一个怪诞、荒谬、不可名状的神话体系。
再加以多次二创及宣传,托蝶幻境、评书、持明时调,狐人大鼓,将其融入到仙舟的方方面面。又改编成漫画、游戏等,传向宇宙。
继各命途势力互相争论星神的实力后,又增加了古神信徒和外神信徒的辩论。
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吧。
现在宇宙网络上最火的问题是“让阿哈和奈亚打一架谁会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是众多网友引经据典,试图给它一个定论。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假面愚者实名下场赌他们的星神输,而各位奈亚信徒纷纷力挺阿哈。
是的,乐子人是这样的,网友只需要论战就好了,而乐子人考虑的就多了。
“目前我打算着重发展跑团和桌游方面。等攒够钱我可以买一颗星球将其建设为克苏鲁主题公园,着重发展旅游业,说不定能成为盛会之星。”墨冉讲完了她精彩的人生经历,总结到。
这过于精彩的人生履历给镜流整沉默了,她只能问到:“天舶司那边有说什么吗?”
“我正规经营、按时交税、手续齐全,天舶司能说什么?不过我确实是拿了罗浮杰出企业家的奖项。你要看看吗?”
“……看。”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墨冉边给镜流翻这三年她拍的照片边问。
“反正没你那么离谱。”
镜流在云骑军内也是个传说,她一个人包围了一片战场,凡是她所在的地方,没有敌人能完整离开,要么快速变成两段,要么七零八落地留下。
这次作战她最后孤军深入敌后砍了猎群的主将,提前结束了战斗,不然她还得再晚个几年回来。
讲述完杀神是怎样炼成的,镜流有些沉闷地说:“我的剑,折断过,我还未能领悟剑意的极致。”
“你跟我说这个,属实有点不礼貌了。你一剑都能穿三个我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墨冉幽幽地瞟了她一眼。
“说到这个,你为什么不去工造司定一把武器呢?你不习武,也需要东西防身啊。”镜流望着墨冉浑身上下连点尖锐物品都没有的柔软形象,感到十分担忧。
这要是哪天碰到丰饶孽物,她连反击的手段都没有。
“真遇到紧急情况我直接掉头就跑,哪有机会战斗啊。”墨冉将苟和怂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主打一个看事情不妙就润。
镜流还在担心:“可万一跑不掉呢?”
“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墨冉白了她一眼,“祸害遗千年,我哪有那么倒霉?我也不去那些危险场所,哪能那么容易遇到危险啊?”
镜流也知道是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只得揭过了这个话题:“也是,不会有那么多意外的。”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该考成人证了?”墨冉想起来了。
镜流罕见地坏心思微笑:“我已经过了。”
墨冉怔愣一瞬后反应过来了:“你武试免考了,文试网考过了?”
“是。”镜流从包里掏出一本红红的小册子,上面金灿灿的成人证三个字十分醒目。
“你这是打算试探我,看我有没有准备好是吧?”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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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也笑了,对镜流偶尔的腹黑接受良好。
“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大小姐,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墨冉话锋一转:“不过请帖得你自己写,让谁来参加你自己决定,叫多少都行,反正我准备的场地够大。”
……
黄道吉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墨冉将镜流按在镜前为她栉发。
镜流一袭烟青色的衣裙,颈、臂、身皆着轻便的铠甲,踩着一双及膝的战靴。
要不说仙舟武德充沛呢,哪家好人成人礼穿戎装啊。
墨冉看镜流一身凌厉的气质,默默在脑后给她系了个蝴蝶结。
“我看得到。”镜流望着镜中狐女的小动作。
墨冉毫不心虚:“你这是成人又不是出征,一身杀气做什么?”
镜流不与她争辩,伸手就要去解那绸带。
墨冉拉住了她的手:“你一个发饰也不带,看着太素了,留着吧。”
“那也不要蝴蝶结。”
“蝴蝶结多可爱啊,怎么不行了?”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墨冉终究魔高一丈,最后镜流还是顶着蝴蝶结到了典礼现场。
在众多同生共死过的同僚的目光中,迎着沸腾的唢呐声。
风河将猎兽之矢授予镜流:“愿汝若离弦之矢,终能中的①。”
镜流郑重接过这星间寒铁锻造的箭头:“誓吾腰间箭,匣中剑,不空蠹②。”
镜流接受了昔日战友的祝贺,老师难得的赞誉,以及,无血缘联络的长姊的拥抱。
狐女自背后将下颌搭上她的肩膀,耳朵的绒毛拨弄着她霜白的发丝:“气势不错嘛。”
镜流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过去,亲友师长皆在身畔。
似乎马上母亲就会推门进来递给她一盘云片糕,父亲会在台下含着泪光为她鼓掌,一切都仿若昨日。
镜流握拳,掌中的剑茧是那么明显。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逝者已矣,她无法回到过去。
镜流听着狐女平稳的心跳,感受着臂甲上传来微微的压力。
“……谢谢。”
眼前人身上留有的余温,让她不曾迷失于严冬的苦寒。
“跟我客气什么?”墨冉从她肩上离开,“走了,吃饭去。”
……
就着好酒好菜,墨冉迅速和到场的云骑们混熟了,打听起了镜流的风功伟绩。
一名身长七尺,肌肉虬结的大哥说:“那位啊,看上去清清冷冷的,打仗时直接窜到了最前面,”他打了个哆嗦,“然后,那帮孽物就跟肉馅一样碎了。”
“是啊,太厉害了,她简直跟剑成精了一样,一路所向披靡。”肤色微黑的爽朗女性接到。
身形纤弱的小哥也说:“我感觉她早晚成为下一任剑首……”
墨冉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认同了镜流的剑术,并微妙地有些畏惧她。
于是她去问风河:“镜流不会走火入魔吧?”
风河看着墨冉说:“她在剑术上的天赋绝无仅有,不会出问题。不过,她确实锋芒过盛……有刀鞘收束,或许也能慢慢改过来。”
10. 疯狂山脉里有什么?
疾驰于星间铁轨的列车践行着开拓的命途,自星神陨落后,在领航员的带领下,无名客们重新开垦因万界之癌阻断的银轨,向众多处于困境的世界伸出援手。
观景车厢内,白色的狐女兴致勃勃地拿着天文望远镜观察浩瀚无垠的宇宙,手上翻着开拓星图。
“诶,你们看,那是不是多出来一颗星星?”狐女指向舷窗。
“白珩你喝蒙了吧,怎么可能凭空多出来一颗星球啊?”褐发的爽朗男性打趣。
“铁尔南,你来看看就知道了,肯定多了!”白珩仔细对比着手上的星图和外面的星空。
浅蓝色蜷曲短发的男性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也来到了舷窗前观察。
“白珩、米哈伊尔,别在那傻站着了,那估计是混沌商行的手笔,对吧,帕姆?”戴圆框眼镜的女性明显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蓝眼睛,黑白配色的兔子形列车长肯定地点了点头:“艾丝黛拉说得对,白珩看到的大概率是混沌商行即将对外开放的旅游星——疯狂山脉。”
艾丝黛拉接着帕姆的话说下去:“混沌商行真的很奇怪,我都怀疑它的创始人是不是真的信仰克苏鲁神话里那帮外神了。为了那颗旅游星,混沌商行至少搭上了几万兆信用点,还不算那些无法计算的人情关系。包括他们的技术,凭借忆质在现实里营造梦境般的感官,简直……”
铁尔南也加入了这场话题:“混沌商行?仙舟的?两百年间硬生生从公司手里撬下来六百多个星系业务的那个?做得好!正好削削公司的气焰!”
“白珩,你不也是仙舟人吗?你了解混沌商行吗?”米哈伊尔问。
眼看三人一列车长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白珩双手一叉腰,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了,我还认识它的老板呢!”
“你认识?”众人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那当然!”白珩高兴地尾巴都翘起来了。
艾丝黛拉率先发问,她是忆质动力学的研究者,也是星穹列车的测绘师,对混沌商行的技术很感兴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说她赞助了不少有关忆质的研究,还和流光忆庭有合作?”
“她真的跟公司杠上了?还赢了是吗?”铁尔南也对这名能让公司吃瘪的神秘人十分好奇。
米哈伊尔的思路比较清奇:“所以,混沌商行的名誉董事伦道夫·卡特大师是真的存在的人吗?”
“停停停,你们一个一个问,我就见过她一次,我们不是很熟啊!”被同伴连珠的语句淹没的白珩连忙摆手。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让艾丝黛拉先问:“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能言善语的白狐卡了下壳,她想起了与那名女士相识的经过。
在同羽卫的战役中,那位如利刃般锋锐的剑士搭了一程白珩的星槎,白珩炸掉造翼者的落脚点,镜流则顺势削去惊慌逃逸者的翮羽。两人配合无间,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彼时白珩沉浸于用炼石箭点燃造翼者栖息的穹桑的喜悦中,因高速驾驶星槎而沸腾的心态,久久未能平复。她拉着镜流谈天说地,从远方的星海,讲到罗浮的醒园菜,出乎她意料的是,镜流对这些星间传闻也略知一二,偶尔还能提出她不知道的冷知识。
“你也对这些感兴趣?”白珩问一同酣饮的剑士。
镜流坐在不平的石头上,却没有丝毫摇晃,对比身侧醉的东倒西歪的狐狸,她实在是过于正经了,不像是对未知好奇的人。
“我的家人对这些很了解,她又是个闷不住话的性格,久而久之,我也就知道了。”镜流放下饮尽的玉杯,顺手扶了一把这个也不太靠谱的友人。
白珩迷迷糊糊地说:“那我可得见见你家人,难得有个和我兴趣一样的,说不定以后能一起当无名客呢?”
“嗯……她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镜流的声音划过白珩被酒精搅混的脑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当白珩见到那位鼎鼎大名的商行掌柜时,她在心里暗骂:镜流你怎么不早说啊!
一向活泼的白珩难得噤了声,镜流倒是谈笑自若。
白珩见那位女士轻笑着启唇:“我跟这位小友颇为投缘,要不要加入我们商行?工资待遇一切从优,有没有兴趣?”
镜流拽了下墨冉的衣袖,转头和白珩说:“别在意,她和谁都投缘。工资待遇高,但是加班也多得要死。”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确实觉得这位姑娘颖悟绝伦,是个可塑之才,因而想多来往一番。”绣着金盏的团扇遮住了她开合的唇,她向白珩递出了自己烫着金边的名片,“如果日后改变了心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黑色,本该是冷清肃杀的颜色,偏偏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温柔,如同能宽容一切的慈悲。
在白珩和镜流说过自己的感想后,一向淡漠的战士没控制住表情。
“你但凡再多说两句话呢?”镜流单手捂住脸,她被友人八百米的滤镜创到了。
“但我还是……”
“感觉很温暖。”白珩的回答和过去重合。
“你这算什么评价?”艾丝黛拉不满。
“很圆滑,很精明吧。我就见过她一次,能了解什么啊?”白珩双手一摊,往身后的沙发上一躺,摆明了要敷衍过去。
正当三人想继续盘问有关墨冉的信息时,领航员格兰霍姆从客房车厢内走出。
“所以,你们想去‘疯狂山脉’看看吗?”格兰霍姆看着期待的开拓者们,“墨冉女士刚刚向星穹列车发出了邀请。”
列车组全票通过。
格兰霍姆看着年轻人们的脸,想起了自己刚踏上开拓之旅的时光。
人总是会老的,但人们不会。
总有追光赤子,会接受银河的邀舞,蹁跹于群星的谐乐。
不过,开拓的道路上往往会伴随着一些小小的意外。
格兰霍姆没有转告墨冉那句,“可能有点恐怖,各位小心。”
相信见多识广的无名客不会被区区旅游景点吓到的。
……
不同于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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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星,疯狂山脉进入后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靠铁尔南优秀的方位辨识能力,才勉强找到了村落。
而艾丝黛拉发现了村口的灌木丛中潜藏的石板,上面写着:
引入导言:你们是一群热爱旅行的游客,来到了这个未在地图上标明的村镇。这里闭塞、落后、充满愚昧,村民也古怪且排外,你们甚至找不到可以投宿的地方。
提示:或许可以找找同样被排斥的存在?
“这到底要干什么”铁尔南看完了石板的信息,茫然地发问。
白珩对混沌商行的业务还算比较了解:“这大概率是场真人跑团。”
艾丝黛拉解释到:“就是一种角色扮演游戏,我们可能要还原事情的真相或者走出结局才能结束。”
“刚到就开始了吗?是不是有点突然。”米哈伊尔接过了石板,仔细观摩着。
不像工业制品,更像是被人亲自一刀一刀刻上去的,连字划都深浅不一。
“嗯?”某一瞬间,米哈伊尔似乎摸到了某种粘稠的物质,那种触感如错觉般转瞬即逝。
铁尔南不是很相信来路不明的石板,自己敲门和村民沟通是否能借宿。
显然他没能创造奇迹,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他们,大部分村民连门都不愿意给他们开,少部分也只说让他们离开,不肯让他们停留。
碰了一鼻子灰的铁尔南回来问队友:“所以咱们去哪找那个同样被排斥的存在?”
“不知道,要不过个幸运?”白珩开玩笑。
“幸运:17/40,困难成功”
“你有一种预感,或许在村子西侧会有你想找的人。”
黑底白字的投影在白珩面前展开,于此同时,她确实有一种想向西行的感受。
白珩惊异地看着面前的虚拟屏幕:“不是,真能骰啊?”
艾丝黛拉四处搜寻了一番没找到投影仪,上手触摸了一下投影,感受如同穿过一层水面。
“忆质……这是忆质,这个星球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这里恐怕是一个有物理形态的梦泡……”艾丝黛拉越说越兴奋,作为一名学者,看到这样奇妙的技术,不由得见猎心喜,“我能加入混沌商行吗?他们对记忆的研究恐怕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我能见证他们的理论……”
眼看着这位测绘师将要在这做起实地考察,米哈伊尔劝道:“我们要不还是先跑完剧情,之后你和墨冉女士亲自交流?”
“先走吧,别一会儿天黑了,我们睡草丛了。”白珩也加入了说服行动。
三对一,优势在他们。
尽管艾丝黛拉很想直接原地测算数据,但少数服从多数,她只能先忍下旺盛的好奇心。
小镇中几乎全是泥瓦的平房,道路也飞扬着尘土,两侧栽着些弯腰驼背的树木,认不清品种。
走了相当远的距离,四人才看到一座孤零零的茅草房。
四人对视了一眼,决定由最擅长交际的白珩去敲门。
“你好?有人在吗?”
11. 大成功害人!
茅屋漏风的烂木门开了道缝隙,一道匿于黑暗中的胆怯目光打量着白珩。
“你们有什么事吗?”极力压低的声音试图掩饰自己的弱小。
白珩扬起唇角,天青色的眸子更显纯良无害。
“我们是来旅行的游客,一时不察在林中迷了路,误入这片村子,现在天快黑了,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呢?”
白珩动用她不太擅长的狐人幻术试图增加交流成功率。
那道细微的目光迟疑了几息,打开了破败的木门。
脸色蜡黄的瘦削少女站在屋檐的阴影中观察他们:“可以,不过还是建议你们早点离开。”
无名客们挤进了这件小房子,四个成年男女对一个不到二十平的房子来说还是太挤了。
屋内环境很简陋,一张床、一个没有点燃的煤油灯、一个瘸腿的桌子,这就是房间所有的东西了。
“为什么建议我们离开呢?我们看上去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啊?”米哈伊尔试图和这名看上去约十三四岁的少女搭话。
少女分拣着草药:“不是你们的问题,是这里最近不太平,让你们走是为你们好。”
“具体发生了什么呢?”米哈伊尔追问。
少女缄默不言,手上摆弄药材的动作不停。
艾丝黛拉忽然发声:“过说服。”
“说服:45/50,成功。”
“安卡的态度有所松动,你认为现在是个询问的好时机,她或许愿意向你透露一点内情。”
面板再次在众人眼前显现,少女没有任何异常,显然是看不到这突兀出现的屏幕。
“村子里是发生了什么吗?”艾丝黛拉询问。
安卡抬头望向无名客们,她实在有些过于纤弱了,仿佛随时会消散于风中的野草,可她那蓬乱如杂草的短发下,却藏着一双明亮的圆眼。
“半年前,镇上发生了一场时疫,病魔直到今日也没从村中离开。”
安卡说完就低头继续处理药材了。
四位无名客离开了少女的家,到森林的边缘打算讨论一下已知信息。
铁尔南率先开口:“那孩子是真人吗?为什么我们能看到忆质屏幕她看不到?”
艾丝黛拉回答:“我猜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可能是某种程序意识。但是她是有实体的,我刚才靠近她的时候碰到她了。”
“太真实了,反而有点恐怖。”米哈伊尔刚才悄悄注意了少女很久,她基本和人一模一样,长时间弯腰劳作后会直起腰缓缓,也会因疲劳,放慢手中的动作。
白珩看着他们纠结少女是不是人的问题,十分不解:“安卡不就是典型的npc吗?这里不就是场特殊的全息游戏吗?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灵魂三问击碎了三人的恐怖谷效应,对啊,他们是来替墨冉测试游戏的,总不可能真出什么事,不然疯狂山脉也不敢向外开放。
白珩把话题引回游戏本身:“这里大概率有一只星之彩,异常茂盛的植物,不肯见人的村民,简直快把星之彩的名字贴上来了。”
“而且村庄一般都会豢养家畜,我们却一只动物没看见。恐怕正是因为因星之彩产生的畸变而被宰杀了。”艾丝黛拉补充。
“等会,你们在说什么?”铁尔南听不懂两位女士的话。
“克苏鲁神话,混沌商行的核心作品,主打恐惧、未知与荒诞。混沌商行很多产业都与它相关。疯狂山脉的主题也是克苏鲁神话,她俩说的是里面的一种怪物。”米哈伊尔给铁尔南解惑。
“那我们要做什么?杀死那只怪物?”铁尔南似懂非懂,只能以自己的逻辑思考。
白珩:“好问题,星之彩是无敌的,我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上来就放星之彩,这真的合适吗?物理免疫,也没有驱逐术,难不成要让我们跑路吗?”艾丝黛拉也吐槽。
米哈伊尔总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天色渐晚,四人又回到了安卡的房子,少女已不在屋内。作为客人,他们贸然抢主人家的床不合适,这又没有多余的床褥,于是他们只能用外套在地上打地铺。
眼看着乌云压顶,细密的雨丝降下,铁尔南问:“那个小姑娘去哪了,她不会出事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也行,正好找找线索。”白珩认可了铁尔南的想法。
正当四人打算去找安卡的时候,老旧的木门吱呀了一声,他们要找的人披着湿淋淋的黑发回来了。
似乎刚从水中捞出的身影,左手提着摇曳的煤油灯,幼小的火苗摇曳着,将影子拉长至远处。右肘挎着个盖着黑布的篮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味。雨水打湿了她本就厚重的刘海,使他们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湿润又阴森,异常又静谧,一时间唯余细雨落在草棚上的沙沙声与灯火燃烧的细微响动。
寂静是恐惧的温床,昏暗的房间里,某种情绪在无声滋长弥漫。
四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时退后了一步,别问开拓精神去哪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怂是一点也不丢人啊。
“你们要吃东西吗?”潮湿如水鬼般的身影出言。
依然是白日的声音,四人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安卡走进了房间,拨开了濡湿的蜷曲黑发,看着四人紧绷的身躯:“你们怎么了?这么紧张?”
“没事,我们刚想去找你呢,你就回来了。”白珩缓过来后恢复了能言善语的本性。
少女露出了清浅的笑容,枯瘦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生机:“我刚才去给叔叔阿姨们送药了,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她揭开篮子上的黑布,下面是几块干巴巴的面包:“这是佩露婶婶做的面包,不知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奔波了一天,无名客们也不是铁打的,血肉之躯,自然需要进食。
“谢谢。”思虑再三,众人还是接受了女孩的善意。
毕竟这还是个游戏,总不可能让他们一直饿着。
面包的味道不算好,是那种没有过多调味的面团烤熟制成的。又干又噎,只能提供饱腹感,完全没有食物抚慰人心的功能。
无名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吃也硬是用水顺着啃完了。
少女用粗布擦了擦头发,便熄灯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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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无名客们顶着黑眼圈出门探索了。
虽说无名客的旅程危机四伏,但是艰苦成这样的也算少见。
他们只希望赶紧测试完找墨冉反馈一下环境条件过于恶劣的问题。
事与愿违,再次去打探消息的结果和之前别无二致,中途铁尔南还骰出了说服大失败,被人家拿扫帚赶客。
“怎么办?完全没线索啊。”白珩丧气。
其他人也陷入了窘境,四个人说服都没过,有点太霉了。
“要不我们回森林里看看?”艾丝黛拉提议,“我们最开始就是在森林里,说不定那里会有线索。”
该提案得到众人一致同意。于是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森林的植被异常繁茂,各种变异的动物穿行在林叶间。
白珩看着跟手一样大的蜘蛛感叹:“这要是来个怕虫子的,不得当场晕过去啊?”
艾丝黛拉也跟着看了两眼:“那是大腹园蛛,这里的生物体积比正常情况下的大了三倍有余。”
盲目寻找也不是个事,米哈伊尔说:“过幸运。”
“幸运:1/50,大成功”
“你的直觉告诉你,向东走会找到异常的源头之一。”
白珩赞叹:“运气真好。”
“这个之一是什么意思?”艾丝黛拉看得更仔细些。
铁尔南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不知道,先去看看吧。”
穿过疯长的林木,跨过蔓生的根脉,无名客们到达了一个山洞前。
艾丝黛拉从包里翻出来了手电筒,铁尔南自告奋勇地打头阵。
四人循着手电筒有限的光芒,进入了洞窟。
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笼罩着他们,脚下的土地凹凸不平,墙壁上有辨认不清的刻痕。
“那是什么字?”白珩望着洞壁上模糊的字画,不同于广为流传的几种通用语,那些字符互相盘绕歪歪扭扭得如同幼子的练笔。
“我也不认识。”艾丝黛拉回答。
“应该不重要,我们还是往前走吧。”眼见艾丝黛拉的学术精神又要爆发了,米哈伊尔打断。
漫长的黑暗,空旷的寂寥,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杂音,恐慌在无名客心中蔓延。四人行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达了洞窟的终点。
望着前方的死路,铁尔南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难以言喻的恶臭愈发浓烈,四人忍不住捂住口鼻。
有粘稠的液体滴落到米哈伊尔的前方,他抬头望去。
不可计数的盈绿光点在头顶的黑暗里不断闪烁,不,不是黑暗,是某种蠕动的漆黑流质,蜿蜒着爬行。
“san check:3/1d6,san值变化:60~57”
“跑!头顶有东西!”米哈伊尔喊着,拽着另外三个人就往出跑。
无名客们没有犹豫就相信了米哈伊尔,四人迅速往洞口冲,为了保证速度,白珩背着艾丝黛拉,铁尔南扛着米哈伊尔。
“Tekeli-li!①”不知名的生物喊叫着,追逐着四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12. 孳孽王虫
“别往后看,还有铁尔南你肩膀咯到我的胃了!”米哈伊尔虚弱地出声,一路奔波让他都快吐出来了。
铁尔南调整了一下姿势,从腰间摸出了手木仓:“所以后面的东西是什么?能打吗?”
“这个动静,应该是修格斯,我们好像要完蛋了。”白珩边跑边回答铁尔南的话。
“没有附魔的物理攻击只能造成一点伤害,且每回合恢复两点血量。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做什么改动,你可以试试。”艾丝黛拉补充。
铁尔南向后盲扫出了一梭子子弹:“米哈伊尔,情况怎么样?”
“它好像被激怒了,追的速度变快了。”米哈伊尔替铁尔南看了下情况。
当四人跑到洞口时,迎接他们的不是通往光明的出口,而是被无定形的黑亮物体堵住的逃生之门,身后闪烁着脓液似绿光的修格斯也追上了他们。
太好了,没救了。
……
“几位,没事吧?”墨冉关切地询问面色惨白的无名客们。
四位新人调查员,第一次跑团,喜提全员撕卡。
由于流程过于不正规,导致他们一穷二白地直面了修格斯,不出意外地惨遭吞噬。
HP和san值双双归零,被送进医疗仓急救,醒来后被墨冉的助理领去了顶楼办公室。
“不太好。”艾丝黛拉保守地回答。
“很不好。”米哈伊尔真诚地回答。
许是死了一次的缘故,白珩没了上一次的拘谨:“所以为什么会有修格斯啊!那不应该是星之彩吗?”
墨冉欲言又止:“……你们可以先看看后日谈。”
“四位异乡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安卡的烦恼不知道该同谁诉说,她被耳畔的低语扎得彻夜难眠。第四日,于潮水的呼喊中,她缓慢走入大海,接受了新的同胞。
第七日,一位秃头的胖绅士来到了镇子上,邀请村民们前往大城市,村民们拒绝了他的邀请,镇上开始频频发生失踪案件。
第九日,佩露婶婶家发生了一场大火,许多古物付之一炬。
第十二日,不存在于光谱的奇异色彩流向了天空,所有的异常已然结束,这个怪异的小镇不会有第二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的机会,一切过往都将被时光掩埋。
——《卡里多小镇》完”
“这个故事有三条线,安卡是深潜者的后裔,这是她被排斥的原因,第三天她会和你们说她听到了奇怪的呼唤。说服或者魅力成功,可以自行选择让她留在岸上或者回归深海。她回海里,会送你们一个法术,可以用来对抗修格斯。留在岸上会触发深潜者支线。
你们一开始捡到的石板不是我们发的,是修格斯吞噬了之前的调查员拟造的。如果灵感困难成功及以上可以得到线索,但是你们没触发。佩露婶婶家里有残缺的《伊波恩之书》,记载了刀具附魔术,但是铁尔南先生投出大失败断掉了这条线。
星之彩的确没有弱点,但是可以找到它未长成的本体后,利用击败修格斯获得的强光设备和《伊波恩之书》里的时空门创建术送走。”
墨冉一口气解释了一长串,她也很无奈,这群无名客属实有点令人难以揣测,不该成功的地方投出来大成功,该成功的地方全失败了,剧情线崩得让人没眼看。
听完后四人也沉默了,好像本来很合理的剧情硬生生让他们走成离谱线路了,这能怪谁呢?
“为什么一个小镇会有三种怪啊?这对吗?”白珩反应过来了。
这什么风水宝地啊,集齐了深潜者、修格斯和星之彩,乱成这样怎么不加个奈亚进来溜溜呢?
可能是因为奈亚正在忙着嘲笑姆斯西哈输给犹格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吧。
“对的对的,是这样的。”墨冉接着说,“你们的领航员格兰霍姆先生告诉我‘无名客不会害怕未知,请放心让他们去吧’,所以我就把你们放进最高难度的副本里了。”
墨冉发出了疑问:“格兰霍姆先生没和你们说吗?”
是的,领航员秉承着没有危险就让孩子们多点惊喜的理念,只告诉了无名客们他们要进行一场测试,其余信息都没说。
看着四人被噎住的表情,墨冉转移话题:“你们的体验怎么样?有什么要改进的建议吗?”
四位无名客经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开拓之旅,心中百感交集,其实还挺有趣的,投点和探索都很新奇,不过……
“环境太艰苦了,那栋小房子住十几天怎么想都很糟糕吧。”铁尔南提出。
墨冉点头:“嗯,好,之后我会让建筑部改一下的。”
白珩接着说:“还有食物……”
艾丝黛拉补充:“这个副本里有很多虫子,最好预警下让游客们提前知晓……”
无名客们提出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墨冉一一记下。
“好的,感谢各位的付出,我们为各位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希望能弥补你们这几天的不愉快。如果日后无名客们想再来体验,我以个人的名义,给各位的花销打七折。”墨冉微笑着做了个人情。
疯狂山脉的休息区与阴森毫不搭边,许是为了安抚游客被各种怪物惊吓的心脏,建筑风格繁华又明亮。水晶花灯从拱形的天花板垂落,大量雕着繁复花纹的立柱侍立在大厅两侧。
“挺像个销金窟的。”铁尔南锐评。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米哈伊尔回答。
尽管风格特殊,但疯狂山脉仍是个旅游星,相关的产业链一应俱全。
无名客们体验了一些特色的游乐设施,例如:拜亚基飞行、黄衣之王戏剧、赛文河谷观光……
“太鬼才了,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又掉了一遍san的白珩精神状态十分良好,她感觉自己都可以和镜流单挑了。
“不知道,混沌商行一向宣称他们接受了某位感知到伟大存在的作家的手稿。”艾丝黛拉也不好受,她捂着自己的嘴,防止发生些不礼貌的意外。
米哈伊尔坐在路沿上,缓和着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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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问。”铁尔南不适地揪紧了自己的领子。
他们望着彼此狼狈的面容,又释然地笑了。
“开拓本来就是驶向未知的过程,我们当然不能露怯了。”
四人碰了下刚买的黄金蜂蜜酒:“致开拓,致我们。”
突破星茧,连缀宇宙,启明万象,致无名客。
……
晚宴时分,无名客们问了墨冉许多问题,她也不厌其烦地解答了。
“女士,贵公司对忆质的研究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它们的流动和聚集……”艾丝黛拉终于有机会问出她心心念念的问题了,暖棕色的瞳孔闪闪发亮。
墨冉含着歉意地说:“涉及商业机密,我不便回答,不过我可以透露,目前项目组在研究忆质与物质在特定情况下的转换。其余公开信息可以到我们的官网查看。”
艾丝黛拉最终还是放弃加入混沌商行的研究组的机会,她决定要自己去探寻忆质的奥秘。
艾丝黛拉希望能有一项属于自己的研究,尽管这个愿望有些天真可笑,但她还是如此希冀着:我希望能有更多人了解忆质,让这样的技术能在日常中使用。
她来自卓瑞娜-乌尔德星系,深受学阀独裁所害。因此,她认可博识学会的理念:一切知识必须如货币般流通。①
于餐宴后,墨冉提出:“不知道几位愿不愿意留下张照片让我们用于宣传?”
无名客们自然是同意了,墨冉的助理上前来为他们合了张影。
白珩和艾丝黛拉一左一右站到了墨冉身侧,两位男士被挤到了两侧。铁尔南和米哈伊尔浅笑着望向镜头,白珩俏皮地比了个耶,艾丝黛拉和墨冉都挂着正式又不失风度的礼貌微笑。
按下按钮,定格住一缕时光,以后游客们来来往往时,或许也会好奇这照片中的故事,不过,具体怎么样,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送走了无名客们,墨冉支开了不放心她的助理,独自一人来到疯狂山脉的最深处。
这里的忆质浓厚到令人不适的地步,已然是一片原初忆域,非忆者接触后会受到极其严重的精神影响。
可墨冉却一切如常,行动自如,她缓慢走下螺旋的黑暗。
黑缎面的高跟鞋稳稳地踏在通往地底的阶梯上,无光的墨色里,某种粘稠如附骨之疽的情感在无声滋长。
不断向下,似乎要走入地心的岩浆中,蒸腾成无貌的气体,回归原初的混沌。
长久的静谧后,某种异常的,不可辨别的声响环绕了她,夹杂着些许不谐的杂音。
她并不犹豫,理性又漠然地走向不可知的恐惧。
污秽黏连着蠕动的怪异触手,从既像动物又像植物的布满粘液的瘤肿躯体上伸出,捆缚住了振翅欲飞的虫裔。
虫嗣尖啸着却无法做出有效的攻击,能散发辐射的腹部已被不知名的存在啃食。
它将死去。
自寰宇蝗灾起存续十万余年之久的孳孽王虫,即将同它那席卷了2/3宇宙的星神一样,迎来终结。
13.人不好,遭阿哈了
“这种级别的能量也无法打动至高母神啊。”墨冉喃喃自语。
想要请至高母神的化身降临,需要蕴含庞大能量的祭品或者大量忠诚的信徒,她对这个值有所估量,孳孽王虫接近那个阈值,却还是没达到。
至于信徒……虽说她传播了外神相关的知识,但因为这个宇宙的特殊性,并没能发展出真正的外神信徒。
如果将宇宙比作漂浮球,它们浮在无序混沌中,飘忽不定,如果飘到了外神身侧,就容易被其吞噬。
即使侥幸没被吞噬,也会受外神的力量影响,一步步陷入疯狂。
智慧生命灵感过高很容易窥见外神的身影,成为其信徒请求神降,无论是哪一位,只要本尊降临,宇宙必然覆灭,甚至只是化身,就足以摧毁脆弱的漂浮球。这与善恶无关,祂们是如此强大,以至于无意的动作就会引起湮灭。
更别说还有奈亚拉托提普这种乐于传播绝望的存在。
可这个世界不同,因为有星神的存在,生命的视线皆被星神吸引,不会投向混沌。
而且,量子之海隔绝了这个世界与无序混沌的接触。
奈亚可以强行撕开这片海,但祂真身降临会导致这个宇宙瞬间崩溃。
祂又不是纳努克,对毁灭没什么兴趣,祂想要的是永恒的混沌与绝望。
“多么幸运的世界……”幸运到令人嫉妒。
这是赫德维格来到这个宇宙最开始的想法,如果没有伏行之混沌,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被疯狂浸染。
可惜,遭奈亚了。
察觉到墨冉的到来,污泥般的触手摆动得更欢了。难以形容的存在迅速将繁育王虫填进滴落着腐绿黏液的巨口中。
糜乱疯狂的呓语热切地贯入她的意识。
“喜欢?好吃?”骤然被黑山羊幼崽呼唤的墨冉不适地按住了太阳穴,“知道了,不过,您该回到母神身边了。”
那令人恶心的奇异声响的频率更快了,鞭刃般的触手狂乱地挥动着,却没有伤害墨冉的意图。
“可以帮我召唤母神……不必了。请回吧,如果下次有这样的祭品,会优先叫您来的。”墨冉平静地忽悠这位不愿归家的幼子。
优先是多先,当然是由她定义的了。可能是下一次,也可能是下辈子。
显然黑山羊之子没有奈亚的心眼子,很快就被她忽悠瘸了,依依不舍地回归了至高母神的怀抱,并试图说服母神将她转化成祂们的同类。
墨冉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她没想到自己因频繁用高质量祭品召唤森之黑山羊化身失败,把大量黑山羊之子的好感刷上去了。
至高母神乐于回应信徒,即使祭品质量低下也会派遣仆役接收,导致黑山羊之子经常长途奔波却只能吃上一点稀汤寡水,跑一趟倒欠一堆能量。
所以这样一位专门挑优秀祭品献祭的信徒,黑山羊幼崽们纷纷争先恐后地前来,这次祂肘赢了四十多个同胞才争取到了这次机会。
这么好的信徒,当然要请母神转化成眷属了。什么?你说是奈亚的?黑山羊幼崽不知道哦,祂们只是群智力七十的孩子而已。
“还得从星神下手吗……好吧,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墨冉清理了黑山羊幼崽留下的痕迹,“接下来,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丰饶那边搭上线呢?”
……
“嗯?繁育的虫子死了?”抛接着表情各异的面具的星神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阿哈怎么什么都看不到?难不成是神秘?可祂不是只跟那坨铁作对吗?”
“最近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啊,克苏鲁神话,阿哈喜欢这个。”祂接住了身边飘荡的纸牌,将其投入面具的眼睛,“不过,那真的只是个故事吗?”
纸牌化作彩带从面具的眼眶飞出,如同彩色的泪水,祂身侧的卷哨同时吹出了欢快的音符。
“想不清楚,思考可不是阿哈的强项。去找那个机器头问问吧~”漆黑的影子和环绕在祂身侧的一切欢笑之物消失在了原地。
散发红光的信号灯,金属的外壳,难以辨认的电路与齿轮,以及断掉的电线。博识尊安静地飘荡在宇宙中,仿佛一台坏掉的老旧机器。
伴随着马戏团表演般的音效,阿哈出现在博识尊面前:“大铁块!有新的变量加入了,对吗?”
博识尊不语,祂静默地矗立着,如同一座文明的丰碑。
任凭欢愉喧哗,智识始终沉默。
万籁俱静中,欢愉听到了齿轮啮合的声响,那细微冰冷的机械之音。
“哈……”欢愉星神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
是夜,墨冉的梦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漆黑的人影和随身乐队……这给我淦哪来了?
这东西怎么长得像我那坑爹上司和智力低下的顶头老板的结合体?①
墨冉低头看了眼自己布满伤痕的手,又抬头望向面前不知道是不是生物的东西。
“您,有何贵干?”墨冉,不,不该叫她墨冉了,这是她本来的面貌,因此,赫德维格发问。
阿哈:“你觉得阿哈和奈亚打一架谁会赢?”
知道欢愉的星神不走寻常路,也没想到会这么离谱的赫德维格一时间失语:“……”
“诶!别紧张,你做得很成功,现在除了我和大铁块以及那个倒着跑的家伙,还没有别的神知道你的事。”阿哈身侧的卷哨和礼花炮齐鸣,似乎是在鼓励她,“很有趣的想法,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梦境来掩盖自己的存在,害阿哈找了好久。”
“奈亚……”赫德维格回答了阿哈上一个问题。
“你真不给阿哈面子啊,呜呜呜。”阿哈的面具哭丧着脸,环绕的音乐也变了调,“也是,你一直没给过阿哈面子。”
一张纸牌变成了一本眼熟的画册,赫德维格此时无比憎恨自己的记忆力。
那是她画的阿哈的本子。
问:被欢愉星神发现画了祂的本子该怎么办?
答:凉拌,祈祷一下祂今天心情好。
显然阿哈今天心情挺好的,没追究,只是拉着她一起看本子而已。
被迫欣赏了一遍自己的超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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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赫德维格彻底麻了。
赫德维格意图把事情引回正轨:“您知道我的目的。”
是的,她把某些特殊的信息藏本子里了,算是给博识尊的投名状。她从知道这个宇宙存在智识星神起,就明白自己已经处于监视下了。以她跟这种存在打交道的经验,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至于为什么是阿哈的本子,一方面她没算到阿哈会发现她,她毕竟不是万物归一者的信徒,做不到预测一切。另一方面确实是私人情绪,她画的其实是奈亚,就借了一下阿哈的名字。
“不,阿哈什么都不知道。”欢愉的星神否定了她的话,“阿哈只是想见你。”
“阿哈太喜欢你了!你要不要来当阿哈的令使?”放肆的欢笑声盖过了礼花声与音乐,欢愉之主向赫德维格发出了邀请。
赫德维格突兀地念诵了一段冗长晦涩、韵律古怪的话语,金色的瞳孔颤动着涣散了一瞬。
什么都没发生。
赫德维格恢复了平静:“不了,很忙,不接新工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我的上司给你,祂很乐意效劳。”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阿哈可比你现在的上司好说话多了。”
“谢邀,我现在的工作不能离职,连殉职都是奢望。”
”你可以同时打两份工。”
“我觉得我那核邪铀碍、神霉腥膻的上司更适合这个岗位。”
阿哈接连被拒绝,面具全变成了哭脸,不断涌出彩带和弹珠。
“阿哈真没面子……”
赫德维格冷漠地看着阿哈假哭,非人、疯狂、不可知,能把她雷点踩个遍的存在不多。
突兀地,阿哈身侧不休的笑声消失了,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中,悲喜不一的面具全部转向赫德维格。
欢愉向蕃神之信使发问。
“那么,告诉阿哈……”
……
次日清晨,镜流发现许久未见的墨冉气色出奇的差:“你怎么了?”
墨冉强撑起笑意:“没事,做噩梦了。”
镜流上前来拽她坐下,探了探她的体温:“那你再休息会儿吧,今天别出门了,我去和白珩说一声。”
“难得聚到一起,不妨事。”墨冉握住了镜流的手。
墨冉做生意满宇宙飞,镜流打仗一打几十年,白珩跟着列车到处跑,三人齐聚的时间确实不多。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白珩以后打算常驻仙舟了。”镜流不认同她这么轻视自己的身体。
“……她要回战场?”
“……最近丰饶之民异动频繁,她想回来出份力。”镜流知道墨冉敏锐,也不瞒她。
白珩原话是:“星海彼端的风景我也看过了,有趣的东西我都玩过了,新奇的食物我也都尝了……星穹列车很好,可罗浮才是我的家,家里出事了,我不管是不是太没良心了?我已经走得够久啦,游子总要归乡的。”
“你们啊……”墨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得叹了口气。
钦佩其忠义,伤感其沉重。
14.平淡温馨的日常
墨冉最后还是出门了,镜流一向犟不过她。
别看她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柔和模样,镜流只要和她意见不同,都得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绕晕过去,迷迷糊糊就同意了她的想法。
别和墨冉辩论,包输的,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把她按住就行。
镜流随着年岁增长,愈发明白墨冉武艺不精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她也试过教墨冉练剑,在墨冉差点给自己捅个对穿后就放弃了。
镜流非常疑惑:“不应该啊,你不是演戏在骗我吧?”她十分信任墨冉的天赋,观察力、临时应变能力、记忆力,墨冉都是毫无疑问的天才。
可只要剑招连贯起来,墨冉就会出岔子,要么自己绊自己,要么一个没收住,剑就飞出去了。
镜流看得眼睛疼,这要是在云骑军,她就要下狠手加练了。
墨冉倒是很淡定:“没办法,天生的,术业有专攻,人总不能十全十美吧,我就是不适合习武。当年教我们武艺老师还问过我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墨冉的身体是没问题的,去丹鼎司查也查不出来什么,镜流只能认了墨冉没战斗力的事实。
练不了剑镜流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不可能的,后来镜流天天拉着她晨跑,从星槎海中枢跑到迴星港,再绕着长乐天跑两圈,最后去金人巷吃早茶。
不过,随着商行规模扩张,镜流就很少有机会抓墨冉晨练了,墨冉成天早出晚归的,还经常住办公室不回来了。
偶尔回家,镜流看她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也不好打扰她。
等商行稳定下来,墨冉又常年出差,这又见不到了。墨冉回来又碰上镜流出征,两人分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总是聚少离多。
这次机会确实难得,三个大忙人全有空的时候不多,看墨冉确实没什么事,镜流也不想扫兴。
金人巷内,白珩拿着刚接到的广告单放在头顶遮住过于明媚的阳光,她不停张望巷口,等待两位友人赴约。
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商业街的入口处的那一刻,白珩笑得前仰后合的。
墨冉顶着浅黄的宽檐草帽,遮住了自己的狐耳,又戴了副盖住半张脸的太阳镜,柔顺的黑发扎成了马尾。上身是繁复又轻薄层层堆叠的宽袖绸衣,下身是长及脚踝的聚酯纤维开叉长裙,亮银的交叉腰带扣住腰腹,连缀着两条装饰性的金属锁链,和平日里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镜流也是差不多的风格,她的帽子上还扎了条垂落的釉蓝缎带,一袭织锦的藏青色连衣裙,下面是网纱的裙摆,配了条及膝的雪纺斗篷,与战场上的杀神形象两模两样的。
白珩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主意,真有你的啊,墨冉。
墨冉和镜流都算是比较知名的人物,出现在商业区可能引起混乱,她们是去逛街的,又不是去开粉丝见面会的,被围住就不好了。
墨冉是谁啊,天选点子王,这点困难怎么可能难住她呢?
她俩虽说知名度高,但也不是明星,换身服装基本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墨冉一拍脑袋说,来试试夏装,正好我公司新品出了。
镜流当然不愿意了,她的衣饰风格相当仙舟,甲裙披风套袖,她顶多接受换个色。
不过,想也知道,镜流和墨冉在小事上的分歧,最后赢的必然是墨冉。
这就是白珩为什么会见到两个服装风格明显和往日大相径庭的好友的原因。
“别笑了。”镜流瞪了一眼笑得停不下来的友人。
墨冉倒是不在意,从背着的包里掏出来一顶米白的草帽:“你也有份。”
“啊?我吗?”白珩乐极生悲,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白珩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孤军,肯定拧不过镜墨二将的,于是她也顶上了帽子,戴起了墨镜,由于她穿的是传统仙舟风常服,更显得不伦不类。
墨冉看了两眼:“走,给你买身衣服去。”
于是三位非常潮流的女士,气势汹汹地朝服装店出发。
白珩换来换去墨冉始终不满意,好看归好看,但没有到特别惊艳的地步。
白珩倒是都挺喜欢的,她没那么挑剔。
镜流是看不出来什么,她对服装不怎么上心,墨冉问她意见,她只能统一回答:好看。
有点像人机,不确定,再鉴定一下,确实是人机。
墨冉扫视了一圈店内,视线停到了某处。
“试试这个。”墨冉把看中的衣服拿了回来。
确实很合适,浅紫色的西装,压褶的立领衬衣,格纹的耦荷色短裤。前卫又大胆的设计,和白珩本人的性格很搭。
白珩本人和镜流也一致好评,于是在服装店耗了一个时辰的三人组终于可以开始逛街了。
白珩锐评着舶来品:“这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就图个新奇,价格还比原产地翻了十倍。那个倒是好点,但也没必要,丹鼎司的药方比这个管用多了,又贵效果又不好……”
墨冉也不拦她,左右这家店不是她开的,她也没入股,白珩能给这店说倒闭了,她乐见其成。
镜流更是不在乎世人眼光的主,店员看她们的视线都快冒火了,她权当没看到。
三人一路给商业街的店家来了场质量检测,其用词过于真实,被各路缺斤短两、虚假宣传的商家拉入不接待的黑名单。
中午,镜流被一黑一白两只狐狸拖去吃醒园菜了。该菜系以辛辣椒麻为主,口味极重,镜流向来饮食清淡,对这种菜系敬而远之。
但两只狐狸不管,二对一,优势在我,镜流被花言巧语哄着就到目的地了。
镜流,一款容易被心机毛茸茸特攻的伪冰山美人。
墨冉和白珩虽然把镜流诓过来了,却也给她点了清淡的菜,镜流反而自己尝了些辣菜。
“不能吃辣,你别逞强啊。”墨冉给被辣红温的镜流递牛奶,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有,不辣。”天塌下来有镜流的嘴顶着。
“拿点冰块来!谢谢!”白珩呼叫服务员。
俩狐狸还是心虚了,制止了镜流试图继续吃辣椒的行为,默默把辣菜转移到自己面前。
用完午膳后,三人又一人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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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杯仙人快乐茶,继续慢悠悠闲逛了。
墨冉路过自己店铺的时候,送了白珩一件超距通讯器,玉兆只能在仙舟内部通讯,出征后容易联系不上。至于为什么不给镜流,因为她早就有了,还能用,她不想换新的。
罗浮的日光是虚假的,可其中人们的欣悦却做不了假。三人吵吵闹闹地逛了一天街,从公司舶来品赏到仙舟传统文创产品,从狐人毛发护理液看到鳞片清洁剂,那些平日里不会感兴趣的东西,在朋友的陪伴下,也有趣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她们还去体验了场托蝶幻境。
“怎么是场悲剧啊……”白珩出来的时候还在抹眼泪。
镜流也有略有哀戚之意:“怎么会有这种所有人都在努力,却没有任何希望的故事呢?”
“或许,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吧。”墨冉注视着遥远的星空,回答了镜流的话。
……
墨冉独自在茶楼上听持明时调,台上的女声哀婉凄绝,让人不禁想一同落泪,她倒是没情绪被影响,只是欣赏女性娴熟的唱功。
有客推门而入,她不曾回首,只是问:“这故事是真的吗?”
持明爱慕一狐人,可狐人已有伴侣,持明苦求不得,郁郁而终,下辈子却又栽进了同一个坑里。直至狐人的伴侣死于战争,持明本以为有机会,却没想到狐人也投身战事,无心情爱。持明为追逐心爱之人,也加入讨伐丰饶孽物的队列,和狐人成了战友,并行二百年有余,却未始终能表露心迹,最后双双殒命于一场惨烈的战役。
很有持明和仙舟特色的悲剧。
“持明时调多是现实改编,有原型,但艺术加工的成分不少。是真是假,由听者认定。”丹枫客观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端庄优雅地在她对面落座。
“很浪漫的说法,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墨冉将视线从楼下的戏台收回,落到龙尊总是无悲无喜的面容上。
“事实罢了。”丹枫抬手斟了杯茶,漆黑的全指手套也掩盖不了他修长纤细的指节,月白的衣袖自然落在桌面上一段,迤逦得像幅美人卷。
“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穿这么多不热吗,还是你不怕热?反正我问过商行的持明族员工,他们还是怕热的。”墨冉打量着他,一贯煞风景。
丹枫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装束,她看了都快流汗了,同是龙尊,烛阴可没穿那么多过。
丹枫幽幽地望着她,她坦然地看回去,僵持了一会儿,丹枫回答:“苍龙传承,云吟妙法。”
“懂了,法术降温。”墨冉笑了笑,“还真方便。”
墨冉拿出来两个盒子给丹枫:“一个记录的是翁瓦克森林,另一个是家族星系的谐乐。我觉得还不错。”
盒子里的是忆泡。
丹枫受累世记忆所困,常年被自我与过往拉扯,分不清虚实。墨冉就送了他点安宁平静的忆泡让他好好休息。
没什么大用处,也聊胜于无。至少饮月君偶尔能从窒息的回忆里,找到一片净土了。
“谢谢。”丹枫接过。
“不客气。”
15.风雨欲来
辰时,天光铺落到仙舟的地面上,为攒动的人头撒了层雪顶,早餐摊上热油烘出的香气,顺着清风,吹进行色匆匆的过客心底。
地衡司公廨人来人往得比饭点的金人巷还挤,墨冉进出一趟差点被挤成了张狐饼。
好不容易陈述完案情,墨冉满头大汗地从人山人海的地衡司钻出,到长乐天的茶摊吃了顿早茶,平缓自己疲惫的心。
沁人心脾的藕荷色身影在她面前落座。
“你怎么去地衡司了?”白珩一路看着墨冉差点被人流冲走,本想去拉她一把,她却自己逃出来了。
墨冉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报案,我的助理失踪了。”
“失踪?”白珩迅速皱起了眉,“她家里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墨冉目光落到杯中浮沉不定的茶叶上,细碎的绿色随着热气蒸滚,犹如正在迭起的暗潮。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她家人也失踪了,我现在谁也联系不上。”
白珩的尾巴萎顿下来,眉峰起伏跌宕状若连绵雪山,天青色的眸子少见地锐利了起来。
“我记得,那是位化外民?这个节骨眼……”
最近罗浮魔阴身发作的频率明显不同于往日,甚至有不到四百岁便堕入魔阴的长生种,短生种失踪案件也层出不穷,明显有人在捣鬼,只是不确定背后是谁,目的是什么。
墨冉阻止了白珩继续说下去:“还没有结果,先别下定论,往好处想,说不定只是有什么急事,没空跟我请假。”
白珩一向是个好脾气,不过这回却没遂她的愿闭嘴:“连个电话也没空打?不太可能吧。我知道你护短,可涉及仙舟禁律,你别犯糊涂。”
墨冉的商行在仙舟的风评毁誉参半,褒的那部分主要是集中在她的功绩,她的商会让罗浮gdp翻了将近两倍,还深度参与了新技术的研发……贬的那部分,除了垄断、人品……这些常见的以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墨冉的商会里,化外民员工占比将近50%,均匀分部到各个阶层。
墨冉的公司唯才是举,没有任何潜规则,有能力,就能一路上升。不过这能力是包括方方面面的,交际、学术、营销……她能把每个人放到最合适的位置,包括那些灰色的人。
某种意义上,混沌商行和星际和平公司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一个纯粹理性,一个信仰存护。商行还没有扩大到公司的规模,墨冉勉强还能拉住这头高效冰冷的怪物的缰绳。如果她不在了,新任总辖能不能控制住这飞速前进的商业列车,还是个未知数。墨冉也知道这个问题,她这些年也在培养继任者,但能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掌舵的人,没那么容易找到。好在,她还有些时间。
化外民在仙舟一向是个尴尬的存在,虽说仙舟提倡各种族平等,但总有些种族,比其他的更平等。长生种还分个三六九等呢,何况短生种。就算明令禁止了有色眼镜,但法律也管不到人心里想什么。
能留在仙舟的化外民,要么是被丰饶之民劫掠过的幸存者,要么是本身有杰出能力的优秀人才。无论什么样,都得被一些徒有年纪的长生朽木指点:短生种,哎。
白珩常年在列车上,自然没有这种偏见,她经常觉得那帮眼睛不是眼睛,拿鼻子看人的老登,就该被反物质军团犁一遍。
白珩已经算激进派了,而墨冉,觉得激进派过于保守。
丰饶之力确实是禁律不假,但机械化改装其实是没被禁止的。运用机械改造,可以延长一两百年的寿命,这技术在仙舟是被唾弃的,寻常仙舟企业是不会接纳这种贪求寿命的人。
可墨冉不一样。
“存续并不可耻,只要没有祸及他人,我不干涉。只要有价值,商行就不会抛弃你们。”
这话一出,白珩头都大了。别问她头怎么尖尖的,她都被气笑了。这话也敢说?
果不其然,墨冉被将军叫去喝茶了,介于她确实没做什么,又是罗浮十佳企业家之一,也没有鼓动追求寿瘟祸迹,腾晓将军只是隐晦地提点了两句:“生死之事,少提为妙。你作为公众人物,注意影响。”
那之后,墨冉确实依照将军的告诫,没再整出些惊天动地的大活出来了。不过商行的招人标准还是没变,进了公司,都是骡马,能干就能升,不看出身门第,只看能力贡献。
只能说,大公司的管理方法,往往是类似的。
“若她真触犯禁律,我肯定也不能插手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墨冉无奈。
白珩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你遇到这种事居然不是想着举报,而是想着能不能保下她。”
白珩拒绝了她的狡辩:“我跟镜流说一声,让她看着点你吧,正好她年假没用呢。”
“没必要,我有分寸。别用她的假,我打算等局势平静下来的时候带她去旅游呢,你要不要一起去?”墨冉摇头。
白珩很想问你们家人去旅游带我干嘛,但是……
“去!你不准忘了我!”不去白不去。
“嗯,忘不了你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跟着我也行,我就是再做趟家访。”墨冉将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
丹鼎司内,苦涩的药味沁得人头晕,白袍的医者络绎不绝,或捧着报告,或端着药物。
墨冉和白珩穿过蜿蜒绵亘的回廊,走到了后方的住院部。
“你这助理,家人住病房?”真不能怪白珩有偏见,就这情况,除了触碰禁律,她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性。
墨冉将大体情况和她说了两句:“乐安她少失怙恃,跟祖母同住,老人家年岁大了,再加上早年身体亏空,晚年就有多种并发症,只能住院调理。”
实际上,在仙舟,需要住院,基本就宣判死刑了。以仙舟的医疗技术,治不好,就只能数着日子活了。
白珩听完倒是默然了一会儿:“她叫乐安?”
“她奶奶起的。”墨冉也知道白珩在想什么。
这个名字,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老人,能给自家小辈,最好的祝福了。
白珩在此刻倏然回忆起了一段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的回忆。
白珩不是从一开始就热爱旅行的。
很久以前,她还是个不到长辈大腿的小孩子时,她是很讨厌探险和飞行这种词的。
白珩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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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一个是天舶司的飞行士,一个是著名的游记撰写家。他们总是跟小白珩说,要成为一个和天空相伴的人,我们狐人,生来就是要飞上天空的,这是狐人的骄傲。
可是天很高,那时白珩的腿短短的,像两根小萝卜。她很害怕,自己下不来了怎么办?
祖母发现了她的恐惧,阅尽千帆的年迈狐人,不同于急于证明自己的年轻人,她带着小白珩从翁瓦克的森林,看到江户星天空的机械游鱼……对着彩色的图绘,一点一点讲解着绛彩的街灯和奇形怪状的动物。
“所以,旅行会去到这些好看的地方吗?”小白珩摸着漂亮的彩色纸问。
长辈轻笑着:“是哦,不止这些呢,你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些没有被记录在图册上的好看的地方哦。”
……
白珩答应了奶奶让她乘星槎的提议,起飞时,她紧紧闭着眼睛。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又悄悄睁开了一条缝,被与地面过高的距离吓出了眼泪。
“看右边,那个粉圆的。”长辈娴熟地驾驶着星槎,悠然地和她说话。
白珩还是相信奶奶的,她向那个方向看去:“好像貘馍卷!”
“那是梦貘街。”
“那边是琥珀大街?”在高空中,金澄的晶石格外明显。
从不同视角认了一遍司空见惯的场景后,年迈却宝刀未老的狐人笑着说:“看看今天运气怎么样,能不能把星槎停在天风君的雕像上。”
“啊?”白珩茫然地看向自己这似乎一直年轻的祖母。
记忆中的旅程以失败告终,但是那种新奇的、无拘无束的风始终在白珩的心中吹拂。
这或许是她爱上旅行的初衷。
……
白珩一路随墨冉进了老人家的病房。
宽敞、明亮、温度适宜,还朝阳,可以看出来绝对是用心了。房间里很整洁,床下却接着排泄用的袋子。
看了看医疗日志和访客名单,乐安几乎每天都来看她的祖母,只不过老人家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清醒时间越来越少。
白珩看了两眼记录:“她之前也跟你请假了?”
墨冉有些沉闷地说:“她跟我请了三个月假,丹鼎司断言秀英女士的寿命,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
“现在才第二个月,你怎么知道她失踪了?”白珩观察着医疗日志。
“这病房算是我托人找关系订下的,我顺便托医护帮我看着点她,别让她做傻事。”
“有录像吗?”
“乐安自己把秀英女士接走了。”
白珩叹气:“你这助理……凶多吉少。”
白珩其实挺理解那个在疯狂山脉有一面之缘的女士的,当年她也追了飘向不可及的遥远之处的星槎很久①。
生老病死,仙舟之民躲过了中间两难,却逃不脱生死。
但禁律到底不可违背,违反的代价太高昂了,且不说造成的后患,若是成为不死孽物不得解脱,还不如安安稳稳地离开。
仙舟不是不近人情,可但凡上过战场,都会对寿瘟祸迹有恐惧之心。
一切命运的馈赠都标有价码。②
16.什么叫变福瑞了?
墨冉今日难得没一早就走,在镜流刚准备去晨练的时候叫住了她:“你今日休沐吧。”
“对,有什么事?”镜流停下了脚步,看这大忙人想说什么。
墨冉神秘地问:“介意加班吗?”
镜流:?
当镜流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她有问题,而是她觉得墨冉有问题。
“加什么班?你做什么了?你要是违法乱纪了,还是早点自首吧,我会去幽囚狱看你的。”镜流劝说到。
墨冉无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怎么成天觉得我要进监狱?”
“你要不问问自己?”镜流挑眉看她。
吐槽归吐槽,镜流还是会帮她的,墨冉自从开了商行,她的事就基本不会和镜流多说。墨冉能向镜流求助,镜流就算不放假,她也得去瞅瞅。
镜流本以为墨冉找她是有什么需要武力解决的事,没想到她反手掏出来两个厚本子。
墨冉:“黑封皮的稍微看两眼就行,白的那本折页的要背。”
镜流接过来一看,一本《图尔兹查科普》,一本《网络流行语全书》,要背的是后一本。
镜流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仿佛回到了当初她们刚认识的时光:“你到底要做什么?”
墨冉高深莫测地说:“演场戏。”
……
镜流觉得,自己下辈子都不想帮墨冉的忙了。
她穿着上次出门逛街时穿的裙子,墨冉又给她画了个夸张的妆容。
这要是撞见熟人,镜流就要逃出仙舟了,她不要面子吗!
墨冉倒是没那么浮夸,黑发扎成两股麻花辫,刘海垂到眼睛,着一身黑色的朴素长裙。
“为什么我们的扮相不能换换?”镜流很不平衡,凭什么只有我社死。
“因为你演不来这个角色。”墨冉摸了摸镜流被扎上一堆饰品的头发,“一会你看情况说两句背的台词,如果中途我们分开了,你记得来找我。以及,我们要装作不认识,我做什么你都别表示惊讶,等我叫你再出手。”
墨冉给了镜流一个新的玉兆,她们去的地方需要出示社交id。
出乎镜流预料的是,她们去的不是个偏僻的地方,就隐藏在绥园旁边,门口有个黑袍的身影驻守。
墨冉先出示了玉兆进去,镜流等了一刻钟才跟上。
镜流忍着尴尬读出了墨冉给她的id:“梦殇。”
镜流从小到大都很成熟,就没有过黑历史,这次直接修正了她没有中二期的bug。
黑衣人挥手示意她进去,镜流抬步顺便打量起了眼前的情况。
几个黑袍上绣着绿色火焰的人影正在滔滔不绝,底下什么人都有,奇装异服的,愁眉苦脸的,抱着《绿焰救世会教义》的……
镜流扫视了两圈没看到墨冉,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阴影。
应该说是,阴影般的人。
镜流从丰饶民手中解救过很多次这样的人,麻木的、黯淡的、充满死意的……那是她要找的人。
镜流差点就没认出来,墨冉的演技太成功了,镜流几乎以为她是刚被救出来的幸存者。
镜流还是凭借发型和衣服认出来的。
想起了墨冉之前的话,镜流收回了目光,找了个地方坐下。
“卓越之青炎会带来湮灭,我们都将在死亡中永恒……赞美独尊之圣主!①”黑袍的身影还在演讲。
镜流发现了点不对劲的事,图尔兹查,俗称绿焰,是一个看起来很像绿色火焰的外神,祂的火焰是没有热量的,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祂降临时会迅速腐化动植物,但那是由于召唤或驱逐外神引起的,不是图尔兹查本身的特性。
带来湮灭……这群人是连原作都没读完就来传教了?而且,这个描述,换成IX是不是更合适点。
“赞美独尊之圣主。”镜流也混在人群里念了两遍祷词。
台上的人讲完了,下面的人就开始交头接耳了,镜流旁边的非主流小哥问她:“你为什么加入绿焰救世会?”
镜流心一沉,坏了,这台词躲不掉了:“因为我是冥海的女儿,为众人带来救赎是我的使命。”
小哥一喜:“正好,我代表永夜之地与你建交,愿绿焰笼罩一切……”
镜流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余光瞥到墨冉和某个看上去很温和的青年走了,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摆脱了想跟她成立联合王国的小哥,悄悄跟了上去。
……
墨冉沉默地跟着陌生的青年走,一路上不曾往荒凉处走,反倒是愈发向闹市去了,她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青年问:“你就这么跟我走?不怕我是坏人?”
墨冉的音色十分暗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那又怎样?”
青年笑了:“所以你是真的想放弃拥有的长生?”
“不然呢,因为我能活很久,就一定要活吗?”
青年不再言语,他在前安静地引路。
多么奢侈,短生种可望不可及的长生,被拥有者弃之如履。
既然你们不要,不如送给我们这些朝生夕死的蜉蝣。
路过一间药铺的时候,青年领着墨冉走了进去:“老板,一盒玄君七丹。”
听到这略显古怪的药名,药铺老板也不疑惑,拿了盒丸药就递给了青年。
青年接下,继续和墨冉在集市中漫步。
青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侧的狐女,声光色皆不能动摇她的苦暗,她简直像个阴郁的黑洞。
于闹市的尽头,青年将丹药给了墨冉:“吃一粒,七日内你会死。”
墨冉平静地拆封,嚼了两粒,又打算继续吃。
青年拦住了她:“停,不是说吃一粒就行吗?”
墨冉漠然看他:“一粒,七日内会死。那我吃七粒,是不是今日就能解脱?”
绕是青年忽悠了那么多求死的长生种,她也算是独树一帜的阴暗。
青年都被她震住了,差点忘记自己想说什么:“……我骗你的。”
“哦。”墨冉放下药盒。
“你什么都不问?”青年被她这态度梗住了。
墨冉问:“所以你说能让我永眠也是骗我的?”
青年气笑了:“你跟我走,这回不骗你。”
墨冉是很淡定,可后面跟的镜流急了。
她乱吃什么呢?
镜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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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冉毫不犹豫把可疑之人的丹药往嘴里塞,差点就冲出去了。墨冉给她在身后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才稳住她。
镜流在心里记账,等结束后得好好教训她。
……
青年这回倒是往人烟稀少的路走了,终点是一个废弃的洞天。
沿着满是碎石的小径走入深处,几个蔓生着银杏叶的人形怪物,手执各种缠绕着藤木的兵器,拱卫着一个拿着法杖的女人。
见到那些丰饶孽物背后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尖耳朵孩子时,墨冉差点没绷住。
丹枫,你怎么不看好你家孩子?
青年说:“让承露天人点化你吧,此后你将不存有意识,也算是安眠了。”
眼看法杖对准了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墨冉向旁边一闪,唤道:“镜流,动手!”
孽物的法术打到了墨冉刚才立足的地方,月华般的剑锋也杀了过来。
寒气四溢,镜流迅捷地穿梭在孽物之间,银白的光芒一闪而过,孽物就已然倒下。
“留个活口,就那个还有人形的!”墨冉提醒着,顺便去解绑着小持明的绳子了,打架用不上她,她去了纯属送菜,反而给镜流添乱。
她这一声反而提醒了正在交战的孽物,数道法术并发,镜流拦下了大部分,还是有一束漏网之鱼冲向了墨冉那边。
问:不知效果的法术打过来了,但你身后是一堆小孩,你跑不跑?
墨冉:死都不能跑。
成天做亏心事,终于遭雷劈了。
被救下的小持明们担心地问她:“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不太可能,但是应该还能活。”墨冉听着自己骨骼和肌肉极速增长的扭曲声音,苦笑着说。
柔软白皙的手异变成了锐利的指爪,墨冉直接用刚长出来的指刃将绳子割开:“现在,你们离我远点,也离那边打架的远点。机灵点,别跟我一样倒霉。”
小持明们听了她的话,迅速往安全的地方跑,不时回头看看她的情况。
墨冉原地坐下,感受着身躯的变形,吻部下颌骨突出,长出多余的毛发,血液不断异变造成的伤口中流出。
镜流杀死了所有孽物,将青年的腿砍断彻进冰里,向墨冉奔来。
“我们去丹鼎司!”镜流背起了墨冉,慌忙向丹鼎司的位置冲。
墨冉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不怕我发狂掏你丹腑?”
温热的液体顺着镜流背后流淌,她能感知到接触的身躯的异样。
“我怕你丢下我。”
……
墨冉上周刚逛过住院部,这周就自己住进去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提前和丹鼎司要了点抑制月狂的药。
因此,伤害不大,大概一个月就能恢复。
墨冉病床旁,镜流和白珩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看着她。
“你们两个,没事要做吗?”墨冉被盯得心虚,好在她现在脸上全是黑色的毛,看不出来表情。
镜流:“将军给我批了一个月的假。”
白珩:“我还没正式回编制,目前是自由民。”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恐怖,她们同时问:“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哦豁,完喽。
17.背刺的前摇
“停停停,先听我说。”墨冉抱头,生怕被两人揍。
镜流和白珩核善地看着她:“我在听。”
“那些人,应该是潜伏在罗浮的信仰寿瘟祸祖的异端。
我让信息部整理舆论导向的时候看到了不太对的东西。怎么还有人借着我的神话体系搞虚无崇拜的?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又仔细对比了一下异常魔阴身案,就把那群人摸出来了。
非常巧妙的构思,不是宣传长生,而是宣传死亡,把那些迷茫的孩子们引过去。
异常的魔阴身案件大概就和他们有关,至于失踪案……将军应该心里有数了。
不过我也不确定,就想让镜流和我探探底,有把握了再报告十王司。
至于中招,真的是意外,我有把握躲开的,但我总不能让小孩子抗伤吧。
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墨冉解释了一下这些日子的作为,着重描绘了一下心路历程,希望得到两位审判官的宽恕。
白珩趴在她床边:“你怎么不叫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说不定你就没事了!”
镜流低头:“我没保护好你。”
好消息,没被打。
坏消息,俩小辈好像自责了。
“不不不,是我没考虑全面,这事其实就应该直接上报的。我就是个普通平民,掺和这些事做什么啊。”墨冉试图把责任揽回自己身上。
白珩:“是啊,下次这种事让我们来就行。”
镜流:“如果能根除孽物……”
镜流的确是最锋锐无匹的剑,可剑终有极限,她斩杀再多孽物,也无法阻止亲友的离去。
风河殒于一场惨烈的战争,云骑与孽物的血液染红了异星的土壤,将士的尸身堆叠成银蓝的山脉,云骑制服的蓝与血液刺目的红对比如此鲜明。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①
等镜流终于处理完她负责的区域,前去支援老师时,她得到了风河的死讯。
风河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孽物无穷无尽,而云骑却不可复生。她不曾放下手中的剑刃,将所有靠近的怪物斩首,直至她再也无法挥动手臂。
那位似磐石般不近人情的女士,却是灾后最先向镜流伸手的人。风河不懂怎么安慰人,她只懂剑,因此,她只能将自己唯一会的东西教给镜流。
用手中的锋刃,向那些夺走我们珍视之物的怪物复仇。
这是风河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方式。
或许她确实不是个善解人意的开明长辈,但她是个负责的好老师,也是个英勇无畏的战士。
一柄断剑,这是风河最后留下来的东西。
镜流握住它,仿佛隔着时光握住了师父的手,遍布剑茧的,粗糙的手。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②
……
劝走了两个想住进她病房里的孩子,墨冉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丹枫进来就用云水术帮她平复了体内的沸血。
“抱歉,涉事者我已处置。谢谢你。”丹枫还是那么不善言辞,道歉和道谢都显得单薄。
为什么有持明的孩子出现在祸党的组织里,这就要好好问问龙师了,三百年过去了,看来有人是没记住喝西北风的教训。
“或许你确实该管管那些心思不正的了。”墨冉提出了和多年前类似的话。
“我在敲打,问题严重的已经换下去了。”丹枫这次没拒绝她。
空气一时间静默,墨冉开口:“介意给我点你的力量吗?就像那枚玉佩一样的。虽说没什么大事,我确实也挺不舒服的。”
“好。”许是觉察到自己有些过于冷淡了,丹枫补充,“我可以常来看你。”
“那就不必了,你专心管你族里的事就好。”墨冉拒绝了。
丹枫提起:“孩子们想来看你。”
“过两周吧,我这样别吓到他们。”墨冉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脸。
“挺可爱的。”丹枫说的是实话,墨冉月狂返祖的面相很像黑色的狐狸,有点怪,但是不难看。
“那也等我恢复正常吧,不急。”
丹枫又坐了会儿,就告辞了。
隔天,墨冉收到了用礼盒装着的玉镯,她试了试,戴手上还挺合适。而且丹枫给力量挺慷慨,她几乎能感受到凝成实质的水汽,怪凉快的。
……
一年后,神策府内。
腾晓揉着眉心看着策士给的报告,那些人自称药王秘传,研究寿瘟祸迹、布散长生之术、加速魔阴……凡是触犯禁律的,他们基本都干了。
顺着线索,云骑军捣毁了大部分窝点,剩下那些不成气候的,可以慢慢盘查。
药王秘传渗透得太深,六司里几乎都有内应,丹鼎司尤甚。
“大换血啊。”腾晓感叹,“不过,把脓血清出去,伤口才能好。”
策士呈上另一份报告:“墨冉女士的监测记录。”
腾晓翻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异动,她基本和这次事件无关,虽说有些员工卷了进去,考虑到这次祸患的影响力,也不算异常。
腾晓问策士:“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有能力,有些离经叛道,却也知分寸。”策士回答。
“我看不透她。”腾晓转目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中,星与月是如此夺目。
墨冉不是没犯过错,商行运行的时候,她也走向过错误的方向,只不过侥幸化险为夷,最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她的思想观点在仙舟少见,却不算错误,除掉生死那部分,反而是仙舟一直在提倡的。
她身旁的人,皆非池中之物,她却也没有试图去影响他们什么,只是偶尔锦上添花帮个小忙。
好像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是小有缺憾的优秀人才。
“我不明白她想要什么,一旦她成为仙舟的敌人,会很棘手。”
策士劝解到:“可她没有那样的迹象,太卜司不也没有算到她叛变的可能吗?”
“但愿吧。”腾晓望向夜空。
……
地衡司给了墨冉最后的结果,乐安和秀英出现在了药王秘传的名录里,没找到人,但生还几率微乎其微。
“知道了,谢谢。”墨冉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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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工作人员。
轰轰烈烈的大案终于落下帷幕,药王秘传的主使是天舶司的一位飞行士,祖辈曾目睹倏忽点化噬界罗睺,因此对寿瘟祸迹心存神往。
祸首已经送往六御提审了。
仙舟也在开展青少年心理教育,提倡关爱孩子们的身心健康。
似乎是个完美的结局。
真的吗?
……
在某个遥远的星系,墨冉结束了和当地掌权者的谈判,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她刚打开房间门,浓郁的植物气味就包裹住了她。
墨冉如常关上门,隔绝了屋内的异样。
“您出现在这,是代表接受了在下的投诚吗?”
墨冉向房间中不请自来的上位者询问。
来客一副雌雄莫辨的长相,墨绿的长发,棕色的皮肤,眼睛很特殊,眼白的部分是黑色的,瞳孔则是如血肉般的腥红。
松绿的长袍上缠着几缕枯藤,衣角用金线绣了串银杏叶。
他像是某种树类,枯荣一体,生生不息;亦如某种捕食者,劫掠他物,壮大己身。
倏忽观察着面前这个在他眼中过于渺小的凡人,分明是仙舟之民,却背离了巡猎,向他献上了贽礼,而且是极为难得的,称他心意之物。
仙舟得到了药师的恩赐,却背叛了乐土之神,他自然鄙夷他们。他曾率军多次进攻仙舟,由于多方干涉,并没有得到显著成效。
某个仙舟之民曾见证他点化名唤罗睺的行星,由此成为了他的信徒,替他在仙舟收揽信仰。
他不甚在意,却也随手散布了些秘法给他们,左右可以给仙舟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药王秘传的异动不在他预料中,他向来喜欢正面对决,那些隐藏在敌人阵营里的暗桩,他只是给了个时灵时不灵的联系方式,便任其自由发展了。
而墨冉,正是通过这条断断续续的暗线,找上了他,献上了药王秘传的研究,以及,一些……人。
部分自愿成为丰饶之民的短生种,以及,以特殊手段聚集了赐福的玄物……
若只是这种才能也不足以让倏忽青睐,她还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您对建木有兴趣吗?”
这就是他屈尊来见她的原因。
倏忽打量了她一番,不是任何命途的行者,实力也不强,受到的赐福也不怎么优质。
乏善可陈,不过,敢蒙蔽仙舟的视线来见他,也能称一句勇气可嘉。
“那么,你能怎么助我夺取建木?”倏忽睥睨着她,若她的话只是用以欺瞒的幌子,他不介意让自己本体上多悬挂一个头颅。依附于他,怎么不算一种永生呢?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将您的分身带入罗浮。”狐女丝毫不畏惧令使暗藏的恶意,“我有办法临时破开古海掣制,而您能趁机促使建木生发……”
墨冉抬眸注视倏忽:“不过,可能需要您帮点忙……”
倏忽不信她有这个能耐:“什么办法?”
“罗浮现任龙尊饮月君的一部分力量。”墨冉打开了盛放丹枫赠礼的盒子,又拿出另一件东西:“以及……”
18.失败的撬墙角
朱明仙舟同罗浮的景色截然不同,罗浮远观上去像一艘轻舟,寰翔在名为宇宙的海上。其上雕栏画栋的建筑与常青的草木构成了如名家绘卷般的园林。
而朱明,不愧是最善公巧的一座仙舟,其整体形貌如一株精雕细镂的黄金泽芝,巨大伸展的发光箔叶围绕着作为主干的锥形天城渐次展开。①期间景色看似与罗浮相差无几,却暗藏玄机,繁复的桁梁隐藏在平常的建筑中,唯有仔细辨别,才能领会其中的巧思。
罗浮重商,街道上往往五步一摊贩,十步一店家,各式商品琳琅满目,从日常用品至异星特色无所不有,令人眼花缭乱。
而朱明,道路两侧全是各种工造机巧,建筑也商铺多是售卖加工材料与各类零件的,也有些成品铺面相外来游客。
镜流与墨冉走在朱明的街上,不时能看到工造司的学徒推销自己的作品,墨冉对其很感兴趣,每次都会仔细询问,遇到作品足够精妙的,还会主动邀请加入混沌商行,力图挖朱明墙角。镜流试了试剑器,不愧是以匠艺为至高无上的显学的朱明,确实不同凡响,绕是镜流这般眼界的,也会赞叹其技术。
为什么她们两个会在朱明?事情要从清理了药王秘传后说起。
虽说没发生大的动乱,可药王秘传对仙舟的渗透还是令人心惊,为稳定人心以及树立优秀作风,联盟决定,让仙舟间进行军事演练。
罗浮,抽到的对手正是朱明。镜流作为云骑中风头最盛骁卫,自然要参加。墨冉正好要来朱明看看商行的分部,就一同前来了。
“镜流,墨冉!”熟悉的活泼声音呼唤着两人。
“白珩?你不是回曜青了吗?”镜流向后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了白珩那张永远笑容灿烂的脸。
白珩是曜青人,她二十岁加入天舶司,征战三十余年后,登上了星穹列车,旅行了八十余载。又回归仙舟准备为战事尽力,上次她来罗浮正巧碰上罗浮药王秘传祸乱,等事态平息后,就告辞回了曜青,准备回天舶司就职。没想到在朱明又碰上了。
白珩解释:“‘鹤羽卫’战事不利,军务厅派我和另外几个人来朱明请求援兵和军器。”
墨冉:“欧文利那边?蚀月猎群和视肉确实难对付。我记得商行好像援助了一批反物质弹和相位裂解炮过去。”
“什么炮?”镜流已经习惯墨冉的万事通属性了,但这两个名词还是让她有点难绷。
白珩终于知道自己的长官看到混沌商行来的援助物资时,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复杂了。那批物资甚至还发回了曜青总部。
不至于,姐们,真不至于。
不能因为有丰饶民作乱就把人家星球扬了吧。
“战事也没紧张到那个地步。”白珩嘴角有些抽搐。
墨冉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商行出品的武器是有功率限制的,正规操作下,不会对星球造成不可复原的伤害。”
那不正规操作呢?两人同时想到。
这话题太危险,三人默契地揭过去了。
镜流问白珩:“商谈结果怎么样?”
“一切顺利,怀炎将军同意了。”白珩竖起了大拇指。
墨冉忽然问白珩:“这次是谁接待的你们?”
白珩爽快回答:“是个小孩子,叫应星,才十几岁,家乡被步离人毁了,来朱明求艺。他很了不起的,小小年纪,就成为了怀炎将军的徒弟。”
镜流觉得不太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冉有些心虚目移:“我看看能不能再挖一下怀炎将军的墙角,他老人家收徒的眼光真不错啊。”
墨冉已经拐跑了怀炎两个徒弟了,她许诺商行会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代价是他们的研究成果要独家许可给商行。
现在怀炎防她跟防贼一样,把自己宝贝徒弟的信息捂得死死的,生怕她给挖走了。
白珩这相当于直接把怀炎卖了。
“你做点人吧。”镜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拐人家爱徒是几个意思?
白珩欲哭无泪:“你可别告诉将军这是我说的啊!我怕引起曜青和朱明的外交事故。”
“没事,等那孩子成年了我再去问,我这不雇佣童工。”墨冉安慰到。
等人家把孩子养好,再把孩子拐走是吧。
白珩也加入了逛街的行列,她眼睁睁地看着墨冉不时忽悠各位工造司学徒加入混沌商行,开出的条件直戳人心,基本十次能成九次。
白珩在心里为怀炎将军点蜡,将军,有坏人盯上你家孩子了,而且这坏人段数还特别高。
“说起来,这次演练后,是不是要进行演武仪典了?”白珩买了个可以自动打扫屋子的机巧,忽然回头问两人。
“从目前透露的风声看,应该也就是这几年了。”墨冉转头问镜流,“怎么样?有信心吗?”
镜流还没说话,就被白珩抢先了:“她那身本事,在云骑肯定是没有敌手的了。你是不知道,她这人看上去冷,实际上是个战斗狂,她几乎把军队里有一手的都挑战了一遍,她都快成云骑的心理阴影了。”
“还有这种事?”墨冉啧啧称奇,她对镜流有一种奇特的滤镜,知道镜流强,也知道镜流杀了多少孽物,但总觉得镜流还是那个在阁楼上推窗看她的小姑娘。
镜流瞥了一眼把自己描绘成大魔王的白珩,解释道:“没那么夸张,只是友好切磋罢了。至于演武仪典,我没那么想参加,有那功夫不如多杀几个孽物。”
“可我想看看你现在的剑术是什么样的。上次你杀得太快,我都没看清楚。‘无罅飞光’,他们是这么叫你的吧。”墨冉可怜兮兮地盯着镜流。
“我也想看,咱俩好久都没有并肩作战了。你现在到哪种地步了,我还不知道呢。”白珩也加入了卖萌的行列。
两只狐狸一左一右抱着镜流的胳膊,柔柔地望着她。
只能说,有些事,真的不能怪纣王。
镜流杀了三百多年孽物,她的心已经和她的剑一样冷了。
“我知道了,我又没说不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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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放开我。”
白珩和墨冉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她,然后欢快击掌:“好耶。”
一名白发紫瞳的少年迎面向她们走来,穿着工造司的制服,提着一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白珩小姐,好巧,又见面了。”少年向三人组颔首,有些拘谨地低着头。
白珩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应星。”
白珩偷瞄墨冉,生怕她开始抡锄头撬墙角,可惜事与愿违。
“你拿着的这些零件是要做有攻击性的机巧?”墨冉扫了两眼应星的筐。
应星抬头,他不认识这名女士,但她说对了:“是,我想试试能不能制造出用以辅战的机巧。”
“这个谐波增速器和传感器……你要做娄金?不过,看这个机械臂,不太像啊。”墨冉十分不见外地翻起了应星的筐。
“灵感确实来自于娄金,不过我个人改变了一下材料,传统材料有点太脆了,用天外陨铁可以有效增强整体抗打击力。”应星解释到。
“但娄金本身就是依靠高机动性穿梭在敌阵,增加重量会减慢速度,属于舍本逐末。”墨冉继续翻他的筐,“你改了发动机?”
“是,我还改了参数和连接线路……能保证速度不变且整体性能提高。”应星话越说越多,除了师父,他很少能和别人分享他的想法。
“应该没问题,量产的话可以全面替代现有的敏捷型辅战机巧了。”墨冉听完了应星的设计思路,问了几个数据后点评到。
说到量产,应星讨论自己喜欢的东西时亮闪闪的瞳孔突然暗下来了:“这些不过是微末的小玩意罢了。”
“你要是觉得它不重要,可以把这份专利卖给我,我出三十万巡镝。”墨冉又补充了一句:“专利权还是你的,我可以帮你申请,但使用权要独家授权给混沌商行。”
墨冉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她也知道应星但凡跟怀炎说了,怀炎也会让他量产。不过她都看到了,那也不能怪她手快了。
“啊?”应星茫然,他是不是听到了某个不得了的词?
白珩上前捂墨冉的嘴:“别在意,我这朋友刚喝酒了,满嘴胡话。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和怀炎将军商量,你应该多信任一点你的师父的。”
不能再让墨冉说下去了,真把应星挖走了,她没法跟怀炎交代,曜青还等着朱明的支援呢。
墨冉扒拉着白珩扣得死死的手,她被捂得说不出来话。
镜流在旁边看着,她也不知道该帮谁,想伸手又不好干预。
应星不知所措,他意识到面前这位刚和他攀谈许久的女士,或许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混沌商行总辖了。
金瞳墨发的狐女,大概率没跑了,听闻这位掌柜惜才,乐于接受各种族的人才。
所以,他这是被看好了?
不过……
“谢谢您的好意,我会回去和师父再商量一下的。”通过墨冉的态度,应星明白了自己的造物应该真的有几分水准,他有信心把东西给师父过目了。
19.还在撬墙角
这次罗浮与朱明的联合演习是阵地战,时限三天,两军各有五个营地,被全部攻破即失败,时限已至则攻破阵地多者胜。两军的物资与战术装备大体相当,朱明的主将是应星的师姐凛融,而罗浮的主将正是镜流。
镜流从刚上场开始就率军压境朱明的阵地,一连攻破了两个营地。
镜流很清楚,与朱明的工匠作战,拖得越久越不利,这些人是真能手搓万物的。
出于公平起见,他们的武器一开始是差不多的,但拖久了,搞不好朱明那边的武器能升级成歼星炮。
凛融也明白这件事,开局镜流必然会全力攻击,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发育。所以,能不能扛过这一劫,损失多少,至关重要。
前两个营地,她只部署了些机巧造物,借营地内的机关延缓镜流的步伐,留大部分工匠在主阵营升级携带的各类战斗机巧,比如更改星槎携带的弩炮,增加金人的输出功率……
第三个营地,正是她们对决的主场,凛融带着朱明的将士们前来拦截镜流。两艘仙舟的飞行士水平差不多,因此,朱明改过的星槎威力显然更胜一筹。由于火力压制,罗浮失去了制空权,连带着地面部队也捉襟见肘。火弩不时从天降落,让罗浮的士兵失去参赛资格。朱明凭借各式佐战机巧与对金人的运用成功压制了罗浮的进军。
墨冉坐在观众席看屏幕上的转播,她看到这肯定地说了一句:“输了。”
应星闻言抬头看她:“虽然现在情况对你们不利,但是毕竟有两座营地差距,胜负也不可预测。”
墨冉摇着手上的金盏团扇:“我说的是你们输了,罗浮与曜青的来往更频繁点,因此那边更了解镜流的实力。你师姐能力确实出众,但她不该亲自来的,她若能一直坐镇后方,凭借机巧和游击战术消耗罗浮士卒的精力,镜流毫无疑问地会输,她其实不擅长策略。”
应星不太服气,他这个师姐可是焰轮八叶之一,剑技与匠艺皆是顶尖,曾一剑斩断步离人的器兽战舰,怎么到她嘴里,就显得不善武艺了?
墨冉顺手搓了搓应星的脑瓜顶:“我不是贬低你师姐,我能看出来,她各方面的天赋都是顶尖的,她无论从哪方面评价,都是个极为难得的优秀人才。相比之下,镜流就显得偏科了,她对整体战局的把控和对敌人的分析都只能囫囵个大概……只不过,就算她在情报和武备都处于劣势的,她也能单凭一把剑,把局面掰回来。”
白珩因为有公务,已经和使团返回曜青了。她若是在,就要好好和应星说道说道镜流的逆天战绩了。墨冉没那么爱炫耀,又是八面玲珑的性格,因此说话留三分,不得罪人。
墨冉始终注视着荧幕,不曾低头观察应星的反应,涉及镜流,她还是多嘴了一句:“她是锋刃本身。”
这种人,向来是柄无匹的剑,锋镝所向,无可阻挡。
荧幕上,镜流一路从火弩与各类机巧的围攻下杀到了凛融面前。
凛融也拔剑应战,她用的是双剑,由她亲自淬炼千次,与其心念合一。
凛融的剑上燃着灼热的火光,与镜流寒凉的剑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转瞬之间,炽焰与凛冰交错了数十次,剑芒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想来帮忙的众人隔绝在外。
最先进的摄影设备也捕捉不了她们的身影,观众只能看到一红一蓝的两道模糊影子。
坚冰不断蔓延,又被烈焰融化,水汽蒸腾,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一炷香后,一柄缠着焰纹的剑飞出了白色的帘幕。
雾气散去,人们看到,那凛冽如冰的罗浮剑士,剑尖抵上了朱明主将的咽喉。
胜负已分,全场静默。
其实观众们并没有看清她们对决的过程,但那模糊的影子,已经足够引人遐思。
短暂的静寂后,人们狂热地呼喊镜流的名,仙舟对武者有一种天然的憧憬,镜流这个名字,此后或将传颂千百年,直至下一位屹立于武道巅峰的剑士出现。
“我想为她铸剑。”应星被屏幕上的身影震撼,喃喃自语。
工匠的本性就是铸出天下第一的锋刃,而剑刃,只有在最好的剑士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风采。
墨冉听到了应星的低语:“你师姐会哭的,怎么师弟胳膊还往外拐呢?”
应星看了眼自己的师姐:“不,她现在也想为镜流女士铸剑。”
墨冉跟着瞧了一眼:“……你们工匠的思维真奇特。”
墨冉又问:“既然这样,你以后要不要来罗浮?”
“师父让我少跟你接触。”应星耿直地把自己师父卖了。
“他老人家真记仇。”墨冉咋了咋舌。
“你做什么了?”怀炎对墨冉的态度挺奇怪的,一方面不待见她,另一方面却也不是特别讨厌她。应星还是挺了解他师父的,怀炎这个态度,估计墨冉人品是没问题的。
“你知道千机巧匠琢樊和御物百炼寒瑛吗?”墨冉侧目看着身量未足的少年郎。
应星眼睛刷地一下亮起来了:“我知道,两位惊才绝艳的化外民,那两个称号是时人对他们的尊称。他们所创的构筑思路与淬冶技巧至今还是工造司的必修课,我之前的作品也参考了他们的理论。”
应星鼓起勇气把之前的造物给怀炎看了,怀炎也说会进行量产,并夸奖了应星的能力。
墨冉颔首:“也是你的师兄和师姐,两位都是怀炎将军的徒弟,没毕业就被我招聘了。怀炎将军因此对我颇有微词……怎么说呢,他是没有了徒弟,但他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送他几个徒弟,不是吗?就像我去别的星系挖人才一样。”
这家伙离神不太近,但离人已经很远了,不如就叫神人吧。
“你这明显有问题吧!”应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没问题的,朋友,我干这行近四百年了,怎么会有问题呢?”
应星总算明白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了,她远看上去正经,一认识就知道无比荒唐。
“所以,你真不打算来罗浮看看?你别听你师父埋汰我,你来我这,受到的限制会比工造司小得多。”墨冉那双荡漾着鎏金色涟漪的眼眸锁定了应星,“因为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你师傅作为将军不好偏帮你,但我没那么多顾虑,我就是个逐利的商人,也不隶属六司,他们可管不着我。你若有什么鸿鹄之志,不如来找我。我这向来明标价码、童叟无欺。”
墨冉这一脉势力,很特殊,明面上她非六司所属,却又与仙舟利益紧密相连。她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仙舟的支持必不可少。
仙舟广援万界,解决寿瘟祸迹,因此得到了不少星球的好感,而天舶司正是负责与这些星球联络的部门,却也抵不过公司的影响力。
仙舟不过五十余琥珀纪的年龄,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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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已存续了七百余琥珀纪,在宇宙的时间层面上,仙舟是个非常年轻的势力。
寰宇的商路基本被星际和平公司垄断了,想要分一杯羹,只能从公司手中抢。可仙舟也不能和公司撕破脸,只能徐徐图之。
墨冉则剑指偏锋,她瞄准了那些不愿意加入公司的星球。在公司出手摧毁其星球的金融体系时,代表商行向其伸手,助其稳定,接替公司的位置。
墨冉不代表仙舟,因此公司无法向仙舟讨要说法,由于他们的手段本身也不光彩,只能认下她的手笔。可她又是仙舟人,公司也不能做得太过。
墨冉背靠着仙舟联络了不少希望从公司手中独立的星球,接替了一部分商贸活动。
看上去似乎两者敌对,但实际上,混沌商行和星际和平公司还是有合作的,公司内部派系斗争严重,墨冉和战略投资部与技术研发部均有合作,这也是她能在这金融的斗争中能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之一。
墨冉的行事风格看似激进,实则仍留有余地,她能在四百年内,将仙舟的影响范围扩张三倍有余,已经证明了她非池中之物。
但这种微妙的平衡,在她离去后还能不能保持,还是个未知数。
应星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工造司里确实有看不顺眼他的,但师父师兄师姐都是好人。
“我还是想留在工造司。”应星低头,接二连三拒绝墨冉的好意,他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这幅腼腆的模样,可半分看不出来未来狷狂的神采。
墨冉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以后你若是改变想法了,混沌商行欢迎你加入。就算不加入,你也可以来罗浮看看,你不是要给镜流铸剑吗?”
“我……”
墨冉打断了应星的话:“别说你还不够格这种话,谦虚是好事,但过于谦虚,可是会让识人不清的蠢才,以为你就只有这两分本身了。”
“不,”应星眉眼舒展,葡萄般的紫瞳熠熠生辉,“我会学尽工造司万般技艺,打造出最好的兵器。我想以短生种的身份,成为百冶。”
墨冉真心实意地笑了,她看得出来,应星说的是实话:“那就加油吧,小少年。”
“不过,现在,我要去接我妹妹了。”墨冉翩然起身,向光明天的星槎港口走去。
比赛已经分出了胜负,失去主将的朱明自然无法抵挡罗浮的攻势,本将维持三天的演习,仅用了一天就结束了。
镜流乘着星槎班师,被各路记者与粉丝围得难以动弹,艰难钻出人群,看到狐女坐在遮阳伞下优哉游哉地扇风,好不惬意。
“你倒是悠闲。”镜流也不客气,抢了她手里的饮料就一口闷了。
“毕竟你是大英雄,当然不能和我这种小市民比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墨冉笑笑,她拿着的凉茶本就是要给镜流的。
墨冉将扇子转了个方向,给镜流扇风:“累吗?”
“不累,那主将是个好对手……”镜流蓦然抓住了墨冉的手腕,“我们该走了。”
“我的扇子!”墨冉猝不及防被镜流一拽,松开了手中的团扇。
“我拿着了。”镜流另一只手里拿的正是那一柄团扇,她拉墨冉起身的时候,顺手接过了墨冉的扇子。
镜流习惯性提了下袖子,不让手甲硌到狐女莹白的腕子。这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踏着绒暖的日光,逃离了身后喧闹的人群。
20.演武仪典的序幕
此届仙舟联合军事演习的胜者是罗浮,曜青因为忙于战事,参加演习的多是新人士卒,只是来观光学习的。因此有些人对这个结果颇有不满,认为罗浮胜之不武。可木已成舟,也无法更改。
从朱明回来后,镜流和墨冉都少见的闲了下来。
罗浮经历了三百多年的高强度战争后,镜流俘虏了步离人的战首,将最强盛的一支丰饶之民打成了散沙。虽说各个猎群还在兴风作浪,但没有了领袖,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威胁性,罗浮得以休兵养息。镜流因此也得到了一段假期,不过她是闲不下来的,放假也要时常去校场看新人云骑们练武。
墨冉如今已有四百余岁,在狐人中已算高寿,她近年来改变了商行的行事风格,更倾向于保守固本,并缓慢将权力交接给扶桑,也就是她选定的继承人。
镜流也见过那个姑娘,扶桑偶尔会来找墨冉,她分明是飞行士家族出身,却对驾驶星槎兴趣不大,反而更爱做些数算分析。
两人的交谈并不避讳镜流,她们从市场分析谈到企业规划,单独分开镜流能听懂,合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久而久之,镜流自己就避开她们了。
今日,扶桑又来找墨冉:“老师,我们在面纱星域的业务……”
“让防卫科再派过去三个小组,保护好员工安全,已经接下的合同照常履行,不接新业务。”墨冉没等学生问完就提出了解决方案。
“老师,我觉得或许可以再增派些人手,或许我们能结束这场混乱。”扶桑小心地观察墨冉,她想尽快做出些实绩,面纱星域混乱,若能攻克,可带来巨大的利润。
“那些人不行,统治不会长久,再观察一段时间。”墨冉拒绝了学生的莽撞。
“但,若我们能帮助某个势力稳定……”
墨冉用扇子抵住了学生欲张的唇:“慎言,商为利役,却不得伤天害理,商行的规矩你放在眼里了吗?”
扶桑见她不虞,低眉鞠躬:“是我逾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①”墨冉抽回了手,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可商本质还是要靠人,商行的口碑,远比一时之利重要。”
扶桑领受了她的教诲,又商量了些细节上的问题,领命而去。
镜流看少女告辞离去,推门进了墨冉的书房。
“最近总看她来找你,出什么事了吗?”镜流知道墨冉要退休,她这学生三番五次来打扰,可不是个好兆头。
墨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又慵懒地向后抻了个懒腰:“没什么大事,年轻人急着建功立业,有些急于求成罢了。那孩子不至于做出什么蠢事,她心性够稳,过个几月就调整过来了。”
镜流放下心,以目光仔细描摹狐女的面容。
那姝色与四百年前别无二致。
过往似乎仍触手可及,长生种的生命过于漫长,以至于对时间的感受十分滞后。
墨冉为事业忙到颠倒昼夜的模样仿佛就是昨日,可今天她都在准备退休了。
镜流不再忙于战事后,骤然意识到,墨冉好像快离开她了。
镜流失去了太多,多半与寿瘟祸迹有关,从年少时的猩红梦魇,到指引她前路的老师的离去……
她无比憎恨寿瘟祸祖,挥出的每一剑,都带着对丰饶孽物的杀意。
可意识到墨冉寿数将近的那一刻,有个模糊的念头从镜流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她是仙舟人就好了。
镜流现今看向墨冉时,常常无端惶恐,狐女那副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眉眼,还能存在多久……这样能随意闲谈打趣的日子能持续到何时……
镜流从自己纷杂的思绪中抽身时,她已经被墨冉指使着,给她捏肩了。
“对对对,就是那,再用点力。”墨冉毫不见外地提要求。
“你怎么不去按摩店,让我按上了?”镜流嘴上这么说,还是按照墨冉的话,略微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省点功夫嘛,这天气出门怪热的。”墨冉舒服地眯起了眼,尾巴扫动着。
墨冉忽地想起来:“你是不是也收了个徒弟?”
“是个叫景元的孩子,我之前指点过他几次,前两天他正式拜我为师了。”
“感觉怎么样?”
镜流回想了一下答道:“他不太适合练剑,不过那孩子挺有毅力的,既然想学,我便教。”
“我问的是收完徒你有什么感想?”
“景元挺省心的,虽说鬼主意多,但练习却不曾偷懒。”镜流又仔细想了下,“那孩子和你一样是金瞳,性格也像你,古灵精怪的。”
“也不是这个……”墨冉侧目看了她一眼,“算了,像我吗?那我有空可得见见。”
镜流警惕地问:“你不会连我的徒弟都要拐吧?”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墨冉向后仰去,抬头对上镜流的眼,“我主要招募的是学者,如果你的学生不致力于研究的话,我是不会挖的。”
“所以要是他是个学者,你就要拐了吗?”
“谁知道呢。”
镜流无奈:“你啊……”
……
自上次联合军演后,又过了五年,罗浮的演武仪典终于再次举行了,此次仪典,将决出剑首之称的归宿。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演武仪典,曜青也派来了使者,正是青丘军中最负盛名的骁卫。曜青大概是要弥补上次没能参加军事演练的遗憾,打算和罗浮再进行一场友谊联赛。
比赛于竞锋舰上举行,当天,墨冉早早地到了现场,顺手支了个横幅在头顶,“无罅飞光天下第一”。
白珩来得稍晚些,她到的时候,现场的座位已经填上了三分之二了,即使如此,她也一眼看到了这个无比醒目的发光巨型横幅。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么抽象的活是谁整的,她向着这道横幅走去,在墨冉身侧坐下。
“你确定要坐我旁边?”墨冉调笑着问。
白珩抬头看那闪亮的牌匾:“没事,寻风人很宽容的,就算她看到也不会责怪我,反正又不是我拉的横幅。况且现场人这么多,也未必有人在意我。”
“所以镜流和寻风你支持谁?”墨冉坏心思地给白珩抛了道送命题。
白珩瞋了她一眼:“你这话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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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谁也不支持,就是来看热闹的还不行吗?”
“镜流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居然不支持她,我都替她伤心了。”墨冉还在拱火。
“寻风又不是你上司,你当然没那么多顾虑,但我考虑的可就多了。”寻风是白珩的直属上司,且基本上已经内定了是下一任司舵,现在就是在熬资历。
白珩和寻风关系不错,寻风待她更像长辈,因此有些距离感。实际上,寻风和她的年龄差还没有墨冉和她的年龄差大,但她就是没办法把墨冉当长辈。
同理的还有镜流,白珩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墨冉此人的心态过于年轻,而她又恰巧有把周围人气成孙子的本领吧。
墨冉不买账:“这和职级有什么关系,不是看情分吗?”
清润的男声插入了这段谈话,“有没有一种可能,看的应该是武艺呢?”
墨冉自然地接了个梗,没让话落到地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两只狐狸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青年流霜的长发以枯木绾起,披着饰有金线云纹的黑色长风衣,正含笑看着两位女士。
“应星!”白珩十分庆幸青年的到来,打断了那黑心狐狸的捉弄。
墨冉打量了一番青年:“朱明的伙食不错啊。”
应星这男大十八变,上次见面才刚墨冉的腰,今日人就比墨冉算上耳朵都高了。
“确实,长高了不少啊。”白珩认同了墨冉的说法。
两个百岁老登,面对应星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人,颇有一种看大孙子的长辈感。
应星显然察觉到了两位女士慈祥的目光,这视线他太熟悉了,他师门里的人曾经就是这么看他的。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两位女士没有任何恶意,只有纯粹的对晚辈的慈爱。
只能说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应星第一次见她俩时是个小萝卜头,那他这辈子在她俩印象里都带着小萝卜头的影子了。
就像镜流第一次见墨冉时是个小姑娘,到现在她在墨冉眼里还是个小姑娘。
应星被两只狐狸看好大儿的视线梗住了,自从他力压众师兄师姐成了百冶后,他就很少被这么看了。
凛融对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她一向是个剑痴,性格直来直去,为人洒脱,只是燃起了几分胜负之心。
但有几位师兄默默疏远了他,应星本想送他们些礼物缓和同门之情,却听到他们在背后轻蔑自己。
“不过是个连百年都活不过的短生种……”
应星没有听完后面的话,他沉默地静步离开,再也没去找过那几位师兄。
凛融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抓了那几个人来给他赔罪。
赤发飒爽的大姐头狠狠地一人踹了一脚:“同门阋墙,真有你们的!给小师弟道歉!”
应星哭笑不得:“师姐,算了算了。”
这事闹的太大,怀炎也知道了,老人家没说什么,只是让应星低头,顺了顺自己小徒弟的白毛。
“我真的没事。”
应星是个被诸多仙舟民歧视的化外民不假,可亦有人真心待他。
21.演武仪典正式开始
应星在白珩墨冉身侧如坐针毡,两位女士不时提出令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例如:
“学匠艺累不累啊?”
“朱明菜好吃吗?”
“和工造司的人相处的怎么样啊?有交到好朋友吗?”
……
应星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得尴尬回答:“还好,还好,一切都好……”
两个坏人逗了好一会儿小孩,看应星耳朵都红了,才止住话头。
墨冉从袖中掏出一物:“成年礼,小朋友。”
应星有些惊讶,他自认为与墨冉并不算熟识,对于她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
“相逢即是有缘,拿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白珩估计也给你准备了?”墨冉看出来应星的纠结,劝解道。
那是枚长约三寸的无雕饰玉牌,取平安无事之意。
料子是色如凝脂的羊脂白玉,看成色,和墨冉嘴里的不贵重半点不搭边,考虑到她的身家,貌似又很合理。
墨冉也没说谎,她确实没在这礼上花太多心思,到她这个地位,时间比钱贵多了。
之前镜流成年之际,墨冉给镜流做平安扣,不肯假手于人,废了七八块顶好的玉料,才做成。镜流不知道这事,墨冉也没说,到现在那块玉还挂在镜流肩上呢。镜流嘴上说着戴玉碍事,却没事就挂在身上,到现在上面连丝划痕都没有。
“你怎么还卖队友呢?”白珩戳她肋骨,墨冉被戳得一激灵,忙弯腰去挡。
被某只芝麻馅狐狸卖了,白珩也只能承认:“是套其他星球的煅烨技艺书目,我觉得你可能喜欢。我没带着,下午给你送过去吧。”
“不合适……我与两位非亲非故……”应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拒绝。
墨冉理直气壮:“拐了你师父两个徒弟,我给点表示是应该的。”
“那书我留着也没用,况且我们也算有缘,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了。你收着呗,客气什么啊。”
白珩出使朱明,参观焰轮铸炼宫时,因匠人疏忽未遮掩燧皇,差点被夺去心神,好在怀炎将军来得及时,没酿成大错。
应星也无法反驳两位,只能接受她们的好意,他在心里默默记账,日后一定要报答。
应星此人,记人之善,忘人之过,最擅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却很少报复他人,顶多是不与往来,除却毁掉他家乡的丰饶孽物,他不曾恨过谁。
凛融都说他这性格太软了些,让他表现的强硬点,别让人给欺负了。
应星也试图执行师姐的教诲,但刚见面就被黑白狐狸破功了。
应星接过墨冉的玉,触感温润,一摸就知道绝不是她随口说的那般简单。
应星颔首,郑重地说:“谢谢。”
墨冉:“不客气。”
三人你来我往的过程中,场内已经座无虚席了,人们对即将开始的比赛翘首以盼。
白珩问墨冉:“镜流是不是收了个徒弟?不在吗?”
墨冉知道内情:“景元也是守擂剑士,在后台准备比赛呢。”
“那你学生呢?”白珩问。
墨冉:“扶桑对演武仪典不感兴趣,没来现场看。”
谈话间,台上两位武者已经入场了,相对而立,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世外高人形象。
镜流仍是那一身藏青的戎装,分叶披风与飘带垂在背后,拿着那柄长三尺七寸,重七斤有余的云骑制式长剑。
寻风则是更为轻便的无袖上衣与短裤,外披一件刚到腰际的雾灰色外衣。她的武器不是剑,而是一柄青灰色的长枪。
寻风不同于镜流的冷漠,面上的笑容灿烂,姿态也更为放松,不像是来比武的,更像是来交友的。
待裁判的哨音响起,反而是寻风先离开了原地,长枪如疾电破空,直刺镜流咽喉要害,枪尖撕裂了空气,发出尖啸的锐响。
镜流手腕疾沉,剑锋精准上扬,架住了寻风迅疾的攻势。寻风顺势变招,用枪尖扫向镜流的腰腹。镜流后撤半步,以毫厘之差躲过了枪刃,又趁寻风未能收势之际,从侧方攻向寻风……
一息之间,台上两人已过了数十招,两人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墨冉看了一会眼睛就跟不上了,侧目看了看旁边的两人,白珩显然也是有同感,皱眉盯着台上两人的动作。应星倒是看得目不转睛,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
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枪尖与剑锋交织出一段危险又迷人的舞曲,藏蓝与竹青捕获了观众的全部心神。
许是打得尽兴,台上的两人渐渐不再留手,冰棱与狂风呼啸,在七月的高温里人为降了场雪。
竞锋舰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太卜司提前在观众席布置了结界,让观众们不至于被冻成雪人。
冰与风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冰冻结了无定形的风,取得了胜利。
寻风半个肩膀都被冰封住了,镜流的剑就停在她眼前一寸的地方,她不在意地笑:“我输了。”
镜流收剑,帮寻风消去身上的冰:“承让。”
“你这是真厉害啊,差点给我枪削断了。”寻风也不避讳自己的失败,爽快地夸镜流。
镜流伸手把这蹲地上不起来的青狐狸拽了起来:“我练剑的时间更久罢了。”
两人相互颔首,从台上退场。
……
景元年纪虽小,却也不容小觑。师父开场大捷,他自然不能丢份。
他一连战胜了十来个对手也未见疲态,让等着报道镜流教导无方的记者大败而归。
属实是新闻学败北时刻。
直到一位红发高大的健硕拳手上场后,景元与之缠斗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获胜。
……
日暮时分,白珩和墨冉以及应星堵在后台门口等镜流,旁边的云骑不时瞄他们几眼,准备一发现不对就把他们请走。
可惜墨冉确实是家属,而白珩也确实是镜流的友人,怎么查都没有假,虽说应星是个无关人士,但沾两位女士的光,他也得到了在后台等候的资格。
镜流和景元一前一后从后台走出,被三人堵在了门口。
墨冉笑眯眯调侃:“今天很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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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珩也顺着墨冉的话说:“对,超级帅!”
镜流扶额:“你俩别捧杀我了。”
镜流注意到了她们身后的应星:“这位是?”
“朱明的新任百冶,来罗浮交流的,你以前见过的。”墨冉精准概括。
白珩补充:“这是应星,之前在朱明的时候和你有一面之缘。”
镜流不擅长记人,她心里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线,线内的,她珍重如生命,线外的,她只以最基本的礼仪对待,并不过多在意。
“你好。”镜流也不知道朱明的百冶找她有什么事,只能先打声招呼。
应星本身就不擅长交流,镜流这简洁的语言风格更令他难以招架,他只能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你对剑器有什么偏好吗?”
“剑是我双手的延伸,足够锋利即可,并没有特殊偏好。”镜流不知道应星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只能以自身感受回答。
墨冉和白珩看着这俩人交流,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视线明明白白写着俩字:人机。
她们愿称应星和镜流的交谈为——人机开会。
应星明摆着想给镜流铸剑,镜流也非常不解人意,完全看不出来应星的潜台词。
两只狐狸出于某种看好戏的心态,也没提醒,就是看两个人机鸡同鸭讲,憋笑快憋出内伤了。镜流身后的景元也看出来应星的目的了,但碍于自己小辈的身份,不好插嘴。
应星艰难地问出了镜流对剑器的想法,与三人告辞。
“我们要去开庆功宴,你要不要一起来?”墨冉挽留他。
“啊?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白珩听到墨冉的话,猛回头看她。
“刚决定的,你就说来不来呗。”墨冉笑眯眯地说。
“来!”白珩从来不和熟人客气。
“所以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镜流总是拿两个跳脱的朋友没办法。
“不了,感谢邀请,我要回工造司一趟。”应星此次拒绝是真的毫无余地了。
“好,拜拜。”墨冉和白珩异口同声。
送走了应星后,白珩问墨冉:“所以咱们去吃什么呢?”
“你有什么忌口吗?景元?”墨冉问景元。
景元正在想事情,忽然被点名,白色蓬松的毛炸了起来:“没有。”
墨冉收回视线,和白珩对视,两个芝麻馅狐狸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吃火锅吧。”
镜流看这俩人自顾自决定了她的庆功宴:“所以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意见吗?”
“反正问你,你也只会说什么都行,还不如直接略过你呢。”墨冉摊手。
四人一同说说笑笑地走出了后台,迎面遇到了一个预想不到的人。
如月孤高的罗浮龙尊伫立于红枫树下,峥嵘的青角与胜雪的白衣构成一幅优美的绘卷。
丹枫抬眸注视众人,见到墨冉时,眼中闪过丝错愕,但他还是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你可愿与我一战?”
丹枫注视着镜流,向罗浮第一剑士发出了战书。
22. 来玩火锅游戏吧
镜流不认识丹枫,不过她确实在战场上见过他几次。遇到棘手的敌人,饮月君便有可能加入战役,化为龙形,用云吟术法摧毁敌阵。
镜流与这位饮月君并不熟悉,不过:“如果你想参与演武仪典,应该到地衡司报名。”
“我想邀请你私下比一场。”丹枫不愿被众多目光注视,不可能参与演武仪典。他又因目睹镜流的剑艺生出一较高下的胜负心。
镜流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位龙尊的神态,见没有什么异样,才应到:“在哪,什么时候?”
“鳞渊境,显龙大雩殿,七日后巳时。”丹枫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这人,文雅的说法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通俗来讲就是面瘫。
墨冉倒是看出来这条龙对镜流的欣赏之意了,他大概率是真的很想讨教一下镜流的剑术,但沟通能力基本为负数,没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想法。
“好。”镜流应下了这份突兀的战书,她本身就有与人切磋的习惯。虽说饮月君身份特殊,既然是对方主动的,她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正好,她也对持明的云吟术法很感兴趣。
丹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听到镜流回答后就告辞离去,留下一道列松如翠的背影渐行渐远。
白珩旁观了两人不超过一盏茶时间的高效沟通,她问镜流:“你还认识你们仙舟的龙尊?”
镜流摇头:“以前在战场上碰到过几次,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你们罗浮的龙尊看上去真冷啊,和曜青的一点都不一样。”丹枫离开后,白珩开始背后点评此人。
景元遂白珩的意问:“天风君是怎样的人?”
“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位总是带着笑意,不像这位这么冷淡。”白珩在心里吐槽,跟个冰箱似的,一直冒冷风。
“倒也称不上冷淡,饮月君性情本就如此。”墨冉试图帮丹枫抬下在外人眼里的风评。
白珩警觉:“你这话的意思,你不会认识他吧?”
墨冉没否认:“商行和持明有几分业务往来,仙舟列位龙尊我都见过,也略有两分交情。”
白珩深知墨冉的略有交情和正常人的定义完全不一样,她这么说基本上各个龙尊都会给她两分面子了。
镜流也是刚知道墨冉和龙尊有交情的事,她也不算特别惊讶,年少时,她已经见识过这狐狸与人交往的本事了,从她那地衡司执事的母亲,到化外民商贩,墨冉就没有不认识的。
镜流只是吐槽了一句:“你怎么和谁都能搭上线啊。”
……
火锅店内,四人要了间包厢,在勾选火锅汤底时墨冉提出:“咱们要不要玩火锅游戏?”
白珩很感兴趣:“怎么玩?”
墨冉不怀好意地笑:“每个人各自准备三种食材,放入锅中煮熟,之后依次蒙眼随机捞取食材吃下去。”
镜流看墨冉那副准备使坏的样子就感到不妙了:“你别浪费食物。”
墨冉反驳:“吃掉了怎么算浪费呢?只能放能吃的进去,捞到什么吃什么,必须吃完。”
白珩:“我同意!我加入。”
墨冉和白珩击掌:“二对一。”
镜流目光放在自己那往角落缩,试图躲过三个不靠谱的大人的徒弟身上:“景元你呢?”
“我……”景元从私心上来讲是想玩的,他再怎么成熟,也还是个少年人,这种有趣的活动他当然很想参加。
但是,景元瞄了一眼自家跟两只狐狸辩论的师父,还是说:“不想……”
白珩打断了他的话:“镜流你压力孩子算什么事?让他自己说。”
墨冉也火上浇油:“景元不用在意你师父,她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跟你算账的,你师父没那么小气。”
“我参加。”景元观察了一阵镜流,确定了她也对那俩活宝无奈了,瞬间改口。
三对一,镜流看着自家叛变的徒弟,对两只狐狸彻底没辙了。
“你们两个先去,我和这孩子在这占座。”墨冉对白珩和镜流说。
把白珩和镜流支出了包间,墨冉望向镜流这个据说有点像她的徒弟。
景元的眼睛是标准的丹凤眼,眼尾上扬,整体呈狭长型,眼角有一点泪痣。刘海长到遮住了右眼,白色的长发蓬松翘起,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白狮子。
墨冉虽说也是金瞳,但她的眼型更柔和一些,没有景元那么凌厉。她和景元在外貌上是没有多么相似的,镜流说他们像,主要是气质。
景元和墨冉都有一种温和的慵懒感,眼里总藏着些笑意,看上去十分好相与。
“你这一路上看了我十来次了,想问我什么?”墨冉看着这个还没修炼到位的腹黑预备役。
景元被抓了个现行,也不惊讶,他确实有些心急了:“是有关雅利洛Ⅵ的事。”
墨冉点头:“看来你和伊戈尔选手很投缘,他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景元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就知道此次谈话大概率不会顺利:“我想问混沌商行能不能支援雅利洛Ⅵ。”
墨冉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态度:“为什么不向将军禀报?”
“仙舟正陷在与丰饶民的战争中,抽不出人手去对抗反物质军团。”景元很清楚现状,他试过写报告给将军,却没有收到回信。
真正和墨冉谈判,才能体会到狐女藏在温和假面下的侵略性:“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商行有能力管这件事?”
“面纱星域……是商行出手稳定了事态。再往前,商行支持了奇瑞文利星系的革命,避免了塔拉克的悲剧重现……商行一直在帮助各文明存续,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景元显然也做过功课,墨冉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
“雅利洛Ⅵ号的问题是反物质军团,商行一直以来解决的都是人祸,但这次是天灾,星神伟力,凡人又能如何呢?”
景元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商行主隐含着压迫的目光,墨冉愿意和他谈,就说明这件事有转机。这副态度估计是对他的考验,而这种针对智力的考验,他一向很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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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破局点在哪……景元望向墨冉浩瀚的金眸:“商行在研究星核,雅利洛Ⅵ的灾祸始于星核,若能收容星核,反物质军团便不会源源不断前往雅利洛Ⅵ号,之后的事情会很简单。商行出手,不但能收获一颗星核,还能与一颗星球建交。”
“你从哪知道商行在研究星核的?”
“面纱星域的异常不像是单纯的人祸,那腐蚀一切的雨,更像是毁灭的力量,是星核之灾的前兆。但之后事态平息,说明有势力出手干涉,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商行。面纱星域的混乱实际上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商行不是慈善组织,做这次交易显然是有所图谋,商行最后给面纱星域的条件并没有特别苛刻,那只能是有其他的收获。”景元从蛛丝马迹中反推出来了商行的目的。
墨冉收起了谈判时的压迫感,又挂上了那万年不变的笑意:“后生可畏啊,你不考虑加入商行吗?说不定你的成就会比在云骑高很多呢?而且,商行职员经常有出访外界的机会,你不想试试吗?”
镜流的担心简直太对了,墨冉真的在挖她的徒弟。
好在景元意志坚定:“不了,我更想留在云骑军。”
“所以您答应了?”景元还在挂念自己刚认识的朋友。
墨冉递了张名片给他:“我现在不管事了,让你的朋友联系这孩子吧,具体条件,让他们自己谈吧。”墨冉又给了景元一个盒子,“拿着吧,见面礼,今天打得不错,小朋友。”
景元收下了墨冉的礼物,征求了墨冉的意见后,他打开看了看,是只祥云纹的银镯。
“谢谢。”景元也恢复了礼貌的后生样。
“不用谢,以后我和镜流再发生分歧的时候,你记得站在我这边就好。”黑色的狐狸笑眯眯地开玩笑,消弭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
“这不合适吧……”景元也体会到了某种无奈感。
这人正经和玩笑态度可以瞬间切换,公事和私事完全分开,上一秒是不靠谱的长辈,下一秒就是掌舵四百年的商行主了。
墨冉情绪切得太快,景元都跟不上她的思路。
要不然说景元还得练呢,离老奸巨猾的大人还有一段距离呢。
镜流和白珩提着食材回来时,看到墨冉和景元一人点了一杯雪糕吃,属实是墨冉带坏小朋友了。
镜流不赞同地埋怨墨冉:“怎么饭前吃凉的?”
白珩则是拽着墨冉问:“我呢?我也要吃。”
最后四人没吃饭一人先吃了一杯雪糕。
等墨冉和景元也买了食材回来,火锅游戏正式开始。
白珩先捞,她闭着眼睛尝了一口:“哇,好辣,这个口感,好像是饼干。”
镜流敏锐地发现不对:“我们点的不是清汤吗?”
镜流看向某只黑狐狸:“你做什么了?”
墨冉指了指自己没放完的食材袋:“我的三种食材,分别是魔鬼椒、线椒和涮涮辣。”
三人齐刷刷地沉默了,不愧是墨冉,真狠啊。
23.鳞渊境一剑分浪
剑首的名号最后毫无意外地归于镜流,景元也顺利守住了擂台,没辱没剑首之徒的名声。
镜流按照约定,带着四个挂件来到了鳞渊境,墨冉和白珩都拿着相机,应星和景元倒是没整什么幺蛾子,只带了自己过来。
“所以我为什么要来?”应星茫然地问。
今天一早白珩就发信息叫他出来,也没说是什么事,只是说让他没事就过来。
应星的确不忙,他虽成了百冶,却也不能接手工造司,他毕竟是短生种,仙舟联盟不可能对他委以重任,他只是空有百冶的名头,而无实权。
成为百冶后,他的生活与之前别无二致,仍是钻研机巧工艺和煅冶技术,为他认可的武士锻造兵器,顶多是向他求剑的人变多了。
他仍能听到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却并不在意。年少时,他尚且会因为小人的谎言而怀疑自我,成年后,他对万般匠艺都了然于心,自然不会被恶意的嫉恨动摇心神。
应星和镜流与饮月某种意义上还挺像的,他们三人都是那种不甚在意外人的性格,他们更多的是向内的思考,自我质疑,自我完善,他们有自己的理念思想,不与普世观念同路。
白珩:“来看看呗,这种高手对决可不常见。”
墨冉:“反正饮月君不收门票,看到就是赚到。”
镜流:“她们都叫你了,肯定有她们的道理。”
景元:“师父和龙尊的对决会很精彩,你来看肯定不会失望。”
应星想问的不是这些,他主要是想问,他们师徒友人来观赛为什么要叫他这个外人,他和镜流与龙尊都不熟啊,没人觉得不对吗?
墨冉看出来他的想法了,伸手拍了拍应星的肩膀:“人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墨冉话锋一转又提起了自己的学生:“其实要不是我学生在忙新业务,我也想叫她来看看的。那孩子哪都好,就是太热爱工作了,当领导的没必要事事亲为,把工作安排下去,自己留出空,准备处理突发紧急情况更合适点。她现在这个状态,还是不对。”
某只导致墨冉学生加班的罪魁祸首,默默低下了头。
白珩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话:“我们好像还没见过你的学生呢。”
镜流纠正了白珩:“我见过。”
白珩闻言我见犹怜地质问墨冉:“你怎么还厚此薄彼呢?她见得,我就见不得了?”
墨冉试图抽出被白珩挽住的手,抽不动,遂放弃:“你别在这加戏,你那时候在欧文利星系,我上哪让你看扶桑啊?”
“那你不给我发个照片?”白珩继续无理取闹。
墨冉:“你有空看吗?”
眼看两只狐狸就要在这上演一场大戏,镜流轻咳了一声:“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别闹了。”
镜流其实挺想继续看戏的,但又不好失约,只能遗憾打断了这场好戏。
两狐三人的队伍踏入了鳞渊境,厚重的潮声回响在耳畔,诉说着历史的厚重。青碧的潮水向天际逆流,期间有龙影穿梭,显龙大雩殿屹立于潮水之间,如山峦般高耸。
饮月君站在他自己的雕像下,看着来客上前:“很准时。”
镜流本身是提前了一点时间来的,因为门口墨冉和白珩那一打岔,就变成了踩点到了。
镜流独自拾级而上,登上了显龙大雩殿,墨冉和白珩在下面一左一右找了个绝佳观赏点,白珩手持摄像机准备随两人的动作转移拍摄,墨冉则是固定了机位准备定点拍摄,分工十分明确,应星和景元看了都觉得太专业了。
墨冉一边调试设备,一边不时看向台上的两人,还抽空和身边的应星聊天:“总感觉那俩人碰一块空气都冷了三分。”
应星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情况,他传承了怀炎的匠艺,却没有学剑术,他心中实际上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就算再回到怀炎让他选剑术还是匠艺时,他还是会选匠艺。
一位出众的剑士或许能以一敌万,但一位出色的工匠,造出的兵器,所杀之敌又何止一万。
应星愿意当那个为战士铸剑的人,在战场上,一柄不折的锋刃,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说。
应星听到了墨冉的吐槽,他也注意到了台上冷寂的氛围:“确实。”
丹枫与寻风都是用枪的,苍翠的长枪被丹枫握在手中,倾斜着指向地面。镜流仍拿着那柄制式长剑,剑锋倾斜向上。
两人僵持了一会,同时动了,丹枫刺向镜流的胸口,镜流向右滑步避开,同时自下而上击向枪杆,试图借势令丹枫的长枪脱手。
丹枫握得够牢,没让镜流的目的得逞,他发力用枪横扫向镜流。镜流旋身避开,又侧向贴近丹枫,攻向其因挥枪暴露的左肩……
剑与枪争锋不止,两人身影不断绕着显龙大雩殿交错分离,兵戈碰撞的嗡鸣回荡在鳞渊境的海潮上。
眼见两人越打越尽兴,丹枫已经开始引潮唤海了,墨冉一边稳着相机,一边喊正追着那俩乱跑的身影拍的白珩:“他们俩不会把这台子打塌了吧?”
白珩十分讲义气地回答:“没事,一会儿要是有事我背你跑出去,我跑路的运气一向很好!”
墨冉看了一眼旁边丝毫不为这地动山摇所影响的应星:“你把应星背出去吧,我也挺擅长跑路的。”
应星只是在认真看比赛,不是聋了,听到墨冉这么关心自己,他十动然拒:“不必了,我平日里锻炼的不少,背景元吧。”
景元也不知道这话题是怎么扯上他的,但话都说到这了,他也接到:“我平日里训练的够多了,跑得也挺快的。”
台下四人眼看就要开始争论谁跑得更快了,台上骤然生变,丹枫用云吟术引海潮冲向镜流。
“不是,哥们,你切磋这么打对吗?”墨冉扛起了三角架准备跑路,她可没学会在水下呼吸的方法,她完全不想尝尝鳞渊境的水是什么味道的。
“这是他家吧?他这是要把自己家淹了?”白珩也绷不住了,龙尊你也不至于好胜心如此之重。
丹枫,你要知道,你现在打的不是丰饶民,你可以不用这么尽力。
在渊薮即将淹没一切时,一抹霜华月色劈开了海潮,将奔涌的潮水寸寸冰封。
丹枫收枪,镜流也收剑,庞然的冰川覆盖了整个显龙大雩殿,极为壮观,堪称一幅绝景。
“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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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局?”应星没有任何恐惧之心,充满了对胜负的渴望。
景元被应星的胜负欲震撼:“应星哥,算了算了,平局挺好的。”
“你少说两句话吧,再打下去,咱们都得变成捞汁小海鲜。”墨冉对这位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的工匠很有意见。
丹枫停下了对局,终于有机会解释:“不会波及到你们,我对鳞渊境的水有绝对的掌控力。”
“那也不能这么打啊,你家不要了?”白珩看着被冰封的显龙大雩殿。
丹枫闻言望向镜流:“实际上,如果没被冻上,这里不会有任何损伤。”
镜流听到这话也看向丹枫:“那我赔?”
虽说她没有墨冉那么有钱,但当了这么多年云骑骁卫,又屡立奇功,她的存款也算是相当可观了。
应星也提出:“我可以试试修复。”
丹枫摇头:“不必。”
他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况且本就是他邀请镜流比试,哪有让受邀人承担损失的道理?
丹枫手持一枚半黑半白的珠子,化开了被冻成冰的潮水,引回了古海。
显龙大雩殿倒是没有损伤,只是雕像碎成了石块。
丹枫望向台下某只黑色狐狸:“这雕像是不是还在保修期?”
是的,这雕像其实算是商行出品,由持明工正监修,商行的匠人雕刻塑型。
理论上讲,保修仅限于非人为损坏的质量问题,但这算是镜流打碎的。
因此,墨冉回答:“我回去通知施工队。”
丹枫嘴角轻微上扬了一度,太过细微,又距离过远,没人注意到这位龙尊罕见的笑容。
丹枫向镜流颔首:“剑首的武艺当真是非凡绝伦。”
镜流也点头:“龙尊亦有踔绝之能。”
两人都认可了对方的实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定下了有空再来切磋的约定。
眼见饮月君从高台走下,准备送客,墨冉提议:“所以,都这个时间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这场比试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现在已是未时,饭点都快过了。
丹枫应到:“可以,我让侍从准备宴席。”
墨冉相当灿烂地微笑,通常情况下,这意味着她没安好心:“不不不,总在家吃多没意思啊,走,下馆子去。”
丹枫并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直觉警告了他,但是他不觉得吃个饭会有什么。
只能说,这条龙对某只黑心狐狸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镜流和白珩立刻反应过来墨冉要做什么了,但她们帮亲不帮理,选择了沉默。景元经历了上次的清汤变辣锅,也明白了什么,为毫不知情的应星和丹枫鞠了一把同情泪。
饭店里,某条青龙看着满桌艳红的辣椒,幽幽地盯着某只黑色狐狸,对方安然自若,完全不为所动。
应星倒是适应良好,朱明菜也不清淡,他不是很怕辣。
景元端了一大杯浮羊奶,小心翼翼地把菜吹凉再放进嘴里。
镜流这次没有挑战自我,每道菜先涮两遍水再吃。
白珩倒是吃得很欢,她吃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区区辣椒,不算什么。
24.云五跑团笑话
镜流荣任剑首的典礼上,列位云骑骁卫整装在后排成方列,她则独自一人在前,接受腾晓将军的授勋。
远观上去,云骑军们简直是一片蔚蓝的海。
镜流身姿挺拔,如一棵傲然屹立的寒松。她接受了腾晓的授勋,又带领云骑们宣誓:“吾等云骑,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①”
之后就是剑首的就任演讲了,这部分没有规定过时长和内容,镜流只说了一句话:“身为云骑,无论何时,不可令武备脱手,形体溃散。②”
非常有镜流的特色,她在众人面前一向不苟言笑,寡言少语。
接下来就是记者的采访时间,能到这种典礼上的记者都是人精,什么能问,什么不该问他们还是知道的。新闻学的魅力很遗憾的被压制了。
白珩和墨冉景元在台下笑着看向台上的镜流,镜流的视线扫过她们,驻留了一瞬。
龙尊也出席了这场盛大的典礼,因为身份缘故,他单独划了一片区域就坐。丹枫还是没有个笑模样,不过他倒是没有以往那般傲慢,仅是投注目光,却不曾去看。丹枫见证了这位令他尊重的剑首的卫冕。
有人在典礼将要结束时才匆匆赶来,应星一袭黑衣,抱着一柄玄黑的锋刃到了典礼现场。
人们许是畏惧他手中锋刃的煞气,纷纷避开,给他让出了一条空旷的道路。
他也不在乎自己被当做精神失常的疯子,沐浴着众人怀疑的视线,缓步行至台前。
镜流也看着这位匠人,她到不觉得这位是来砸场子的,只是疑惑,他如此大张旗鼓,是要做什么?
腾晓还没走,他看出来匠人的意图了,他在心里感叹:年轻人真是有朝气啊。怀炎,你这徒弟,可真是锋芒毕露。
朱明最年轻的焰轮八叶之一,不到二十岁摘得百冶名号的天才,露齿一笑,负手投剑。
“我造的剑,唯有罗浮云骑剑首方能诠尽真妙。”③
剑没地数尺,唯余其柄。④
人皆哗然。
应星目光望向台上的镜流,相差一个礼台的高度,却不显弱势。虽是一介匠人,却有着不输剑士的狷狂。
镜流走下高台,与匠人相对而立,她先瞧了这位匠人两眼,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而后伸手握住剑柄,将剑从地中取出。
镜流没想到此人如此倨傲,她下意识觉得白珩墨冉认识的人,大抵和她们类似,是个平和的性子,前几次接触,应星也不曾表露过这一面。于是这错误的印象就一直留存到今天。
今日这位工匠全然倾覆了她的观念。
不过,镜流望向血色泛浮的黑沉剑锋,他确实是有傲慢的资本。
“谢谢,是把好剑。”
匠人送到剑后就转身离去,正如他入场般突兀。
白珩沉默地看向旁边的墨冉:“应星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吗?”
小时候软萌的孩子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刚才这一手让她有点幻灭。
景元不了解应星,但上回应星那视己身安危如无物,一心只想看胜负的心态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今日他倒是不意外。
黑狐狸倒是适应良好,这人小时候其实就有这种趋向了,一个从幼时就立志学遍万般技法的家伙,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个谦虚的。
“挺好的,这性格不容易被欺负。”墨冉淡定回答。
白珩想了想,也是,总比被人欺负强。
白狐狸成功把自己说服了,接受了应星长成酷哥的事实。
墨冉又补充到:“其实,他这事干的,有点缺心眼,你信不信,以后等他再长大点,提起这事,他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珩不理解为什么:“他好像没做什么啊?”
“你等几天再看。”墨冉已经看透了一切。
景元一开始也没想明白墨冉说的是什么,提到时间他反应过来了,为应星哥提前默哀。
他总会被墨冉满点的心理学震撼,他自认为算比较聪明的,对于人心与事态发展总能预测个八九不离十。
但墨冉是每一次都能推出十成,然后还能反手把事情干涉成对自己有利的状态。
景元和这位叱咤风云四百余载的商行主下过几次棋,每一次都是差一点赢,输到第七盘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人其实一直都在逗他玩,他差得还远呢。
此人分明心机深重,却偏偏总是在搞抽象,以至于显得相当无害。
即使有应星这个插曲,镜流的典礼也圆满结束,还多了一把剑。
过了一周,镜流白珩和墨冉逛街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小孩在路边演典仪上发生的事,先是站在台阶上的孩子来进行授勋仪式,之后扮演应星的孩子拿着木棍来说台词。
镜流尴尬地别过脸不去看,墨冉和白珩非常和谐友爱地掏出玉兆就开始录像,势必要留下镜流社死的珍贵影像。
此时白珩终于明白墨冉说的问题是什么了,应星献剑帅是帅,传出去被二次加工魔改就尴尬了。说书的,街头的孩子们都在讲这件事,传来传去和最初的故事已经没有半点相似了,还有人说当初应星要挑战镜流。
让工匠跟剑客单挑吗?那很有生活了。
……
此后这六个人不时会小聚一场,镜流和丹枫每次都会打一架,四个人就围观他们切磋,从一开始怕被当丰饶民顺手扬了。到现在,四人要么品着酒看他们打,要么在旁边搓帝垣琼玉。
偶尔,墨冉开盘赌他俩会过几招,谁会赢。
目前景元猜中的次数最多,只能说智识是这样的。
但是赚巡镝最多的还是墨冉,庄家才是永远的赢家。
应星给丹枫和白珩都造了兵器,又被景元顺走了一柄阵刀。
墨冉听到景元说起他从应星哥手里求来阵刀的经历时,对镜流发出了灵魂疑问:“所以,镜流你是怎么做到教出来一个用的武器和你不一样的学生?”
镜流看了一眼这个叛逆的学生,景元背后直冒冷汗,对墨冉投去了哀怨的眼神。
镜流只是轻轻揭过:“武道大体相通,很多招式,只要杀敌够多,就能自行体会,他愿意用就用,我还能因为他用的武器不一样,就把他逐出师门不成?”
镜流奉行实战就是最好的教学,除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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础训练就是连续杀敌,最久的一次景元被她丢进器兽群里厮杀了七日,景元走出来的时候,都从蓬松的白狮子变成灰扑扑的红狮子了。
不过也就那一次,之后镜流再未让他进行实战演练,而是放他去战场自由发挥。
景元不像镜流那般以力破万难,而是纵览全局,操纵一切,将敌人引进早就布好的陷阱里。
因此,墨冉和镜流感叹:“你这徒弟,可真不像你。”
镜流睨了她一眼:“那也是我徒弟,你是不是之前对他说了什么?”
“嗯?没有啊。”墨冉抵死不认,她确定自己做事没留过把柄,镜流绝对没有证据。
镜流确实没有证据,但凭她对这狐狸的了解,墨冉绝对挖过她的墙角,只是没成功。
……
某日,镜流和丹枫刚打完,墨冉掏了一个大盒子出来,提议:“咱们要不要跑个团?”
难得六个人都在,当然要整活喽。
其他五个人也没什么意见,有白珩和墨冉这两个点子王在,他们尝试过的新鲜事物还真不少,各类桌游,异乡佳酿,甚至还有试胆大会……
墨冉尤偏爱跑团,偶尔还会让他们当新模组的实验品,他们也不负她的期望,各个都是顶级刁民。
一号选手白珩,经典场面:80的驾驶,投出100的大失败,导致全队过幸运和体质检定。
镜流幸运失败当场去世,白珩搁那笑得喘不过来气,断断续续地说:“沉痛悼念我的挚友。”
镜流的目光在白珩和墨冉之间游弋,总感觉这俩人在联合谋害她。
之后丹枫应星景元的幸运倒是过了,但是三人都受伤了。
众所周知,卧龙和凤雏都是成对出现的,丹枫80的急救失败,直接撕了应星的卡。
对于这个结果,应星和丹枫都陷入了沉默。
丹枫还是道歉了:“对不起。”
应星也只能接受:“没关系。”
丹枫本来还想再让景元试试,这么高的数值总不能失败两次吧。
景元十动然拒:“不必了丹枫哥,我伤的不重,不麻烦了。”
而白珩自己幸运大成功,半点伤都没受。
白珩,模组开场击杀两名队友,恐怖如斯。
二号选手镜流,代表场面:意志失败,掉san后临时疯狂,痛击队友。
镜流成功在临时疯狂状态下,力量敏捷都赢过了队友,伤害又摇出了最大值,成功击杀了应星和丹枫。
最后惜败于景元。
为什么没有白珩的事?因为白珩是最开始寄的,然后镜流把丹枫和应星送过去陪她了。
三号选手丹枫,成名场面:急救拳+战神医生。
在上个白珩开局创死两人的模组中,由于缺少战斗力,战斗轮中景元阵亡,白珩重伤,但幸运大成功苟活。
此时,没怎么点力量的丹枫,正在和boss单挑。
然后,丹枫投出大成功,一刀囊死了boss。
是的,在跑团中,医生才是最能打的,至于打的是队友还是敌人,你别问。
25.来跑团吧
4号选手景元,这个已经很良民了,可以说是六个人里最靠谱的了。
希望各位无良的大人可以反思一下,为什么最靠谱的反而是辈分最小的?
景元此人,每一次都会根据kp的提示点数值,也会选择相应的职业。
可以说是kp理想的调查员了。
但此人极为擅长灵机一动,经常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
此人曾在模组中为摆脱警察的怀疑声称自己是某个npc的亲人,然而,该npc的亲人是逃犯,喜提进局子大礼包。
铁窗泪,实惨。
5号选手应星,这个也是偏良民的。
曾经利用现实工程学和物理学,在模组中当场测算建筑受力与材料强度,并辅以爆破相关知识,成功炸死了模组boss。
土木老哥有的是力量和手段。
工程师,很神奇吧?
6号选手墨冉,通常担任kp一职,偶尔会把自己的学生带过来当kp,自己下场当刁民。
其他人都能说是无心之过,不是有意当刁民的。
这位是正统刁民,逆天加点和神人背景层出不穷,主打一个折磨kp。
因为师生关系,扶桑还拿这位刁民没办法,还是镜流出手把这个刁民按下去了。
此人名场面非常多,比如曾在秘密团里一穿五,成功成为唯一存活的胜利者;掉san后成为异教徒把队友全献祭了……
但最为明显的特征还是奈亚神选,只要模组中含奈亚,她就会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和对方搭上线,要么送走奈亚,要么打出团灭。
只要让她碰到奈亚,要么她死,要么奈亚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而且此人做事完全不看后果,队友是死是活完全不在乎,比kp还能撕队友的卡。
对此,其余五人的评价是:
白珩:“姐,求你了,姐,别盯着奈亚了,你回头看看我们,我们快死了!”
镜流:“kp,我能申请捆住她吗?”
景元:“不对,师父,你在说什么?”
丹枫:“也不是不行。”
应星:“你们说的是人话吗?”
刨去那些有点微妙的言论,五人达成共识,不要让墨冉跑含奈亚的模组,在不遇到伏行之混沌时,她是不靠谱但无害的队友,遇到奈亚,队友就可以猜自己是怎么撕卡的了。
本次模组由墨冉担任kp,其他五人迅速车好了卡,进入了故事。
“冬日的清晨,谢尔盖领主召集了你们,他悠然地向你们说:‘我领地上一个叫德里克斯的村子,派人送来了口信,表达了一位长老的不满,似乎是因为一棵树,他们把那棵橡树视为神圣的化身,哈,有点可笑,这些异教徒。’
‘不过,上一任领主承诺了他,在他死前不会砍掉这棵树,但现在那棵树用来扩建宴会厅了。遗憾的是,我也签署过遵循那个承诺的文件。’他显然有些烦躁,语气中充满对这些愚人的鄙夷。
‘所以,你们去拜访那个叫西尔的老家伙吧,把这份向他表示我误砍他心爱的老树的歉意的文书给他。并承诺来年春天,我们会新栽一颗树给他,如果他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领主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将你们打发出去:‘去吧,机灵点,把事情办好,别坏了我的名声。’”
白珩听完了背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非常让人厌恶的掌权者,大部分问题十有八九是这种人搞出来的。”
无名客走过了太多世界,对这种人没有任何好感,她见过太多因为这种昏庸之辈受苦的人民,可她却无能为力。
开拓只能解决明面上的问题,可有关民生和发展的事情,终究是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墨冉开始冒坏水:“到德克里斯需要走两个小时,天寒地冻的,过个体质检定吧。”
除了应星检定失败被扣了1hp,其他人都毫发无损。
镜流:“你要多注意锻炼。”
应星:“这跟我锻没锻炼没关系吧。”
丹枫:“要不我过个急救?”
应星看了这人两眼,想到了一些不妙的回忆:“算了吧,不严重。”
“积雪的寒意浸泡着你们,经历了两个小时的艰苦跋涉,你们看到了村庄陈旧的茅草顶和木质的墙壁。这里的环境十分简陋,是典型的乡下风格。要投侦查吗?”
景元迅速接话:“投!”
墨冉用玉兆生成了个随机数:“侦查:37/40,成功。”
“你注意到,畜棚的门户大开,里面没有任何家畜,数只野狼在村庄周围徘徊。所有的烟囱都没有烟雾冒出,这么冷的天,他们都不生火吗?”
白珩:“我也要过。”
“侦查:79/50,失败。”
“很遗憾,你被雪原照得发痛的眼睛,没有发现任何有效信息。”
镜流:“我试试。”
“侦查:84/60,失败。”
“显而易见的,你的目光也不太清晰。”
应星:“你们注意保护视力。”
刚才被关心身体健康的应星,膈应了回去。
损人是会遭报应的。
白珩:“那你来。”
应星:“那我也投。”
“侦查:9/45,极难成功。”
“你注意到,田地旁边的稻草人,脸上覆了一层皮革,被用难以获得的黄颜料染了色。”
“黄颜料……”镜流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好像不知道在哪听说过某个名字里带黄的克系神明,但她漫长的生命里,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实在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了。
白珩把克苏鲁神话看完了,听到黄颜料,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模组大概和谁有关了,她问墨冉:“我能超游吗?”
墨冉笑眯眯地说:“不可以哦。我不想下黑手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尾音上扬,用娇俏的语气说出了恐怖的话。
“哇,太好了,是撕卡帝,我没救了。”白珩捂住胸口。
“你们走入村子,想要找人问话,却发现房屋的门窗紧闭着,除了某一间房子,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现在,你们要做什么呢?”
五人对视了一眼,开始讨论,白珩率先说:“我觉得去那间房子看看吧,应该不可能是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也不至于开门杀。”
“嗯……我也觉得行。”镜流对战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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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信心的,她反正每次都会点力量和敏捷。
景元此时插话:“里面,大概率是狼,之前侦查过的,这附近有狼。或许,我们能点个火驱逐它们?”
“我带了打火石。”应星提及,他每次都会带奇奇妙妙小工具,属于是超级实用主义者。
景元向墨冉问:“我可以点火吗?”
墨冉准许了他的鬼点子:“过侦查,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树枝让你点吧。”
景元依言投了侦查。
“侦查:68/40,失败。”
“你似乎不太走运,没有找到能用于点火的树枝。”
其他四人也帮景元投了侦查,没有一个人过了。
白珩:“这对吗?五个人都没过,墨冉,你不会暗箱操作了吧?”
墨冉:“这是你们运气不好。”
五个人侦查全没过,这个运气疑似有点太离奇了,疑似被骰子女神诅咒了。
“所以,你们要怎么办呢?”墨冉问。
镜流:“要不我们直接进去吧,应该不至于被团灭。”
白珩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墨冉:“我能过幸运吗?”
墨冉看了看这个一脸讨好的白狐狸,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试试吧。”
“幸运:8/60,极难成功。”
“你顺利找到了树枝,做成了火把。”
“你们拿着火把靠近了唯一开着门的房屋,你们注意到,这扇门上充斥着兽类抓痕和咬痕,你们透过门上的缺口,对上了狼荧绿的兽眼。”
墨冉难得良心发现,没让调查员过幸运,直接让他们跳过战斗轮了。当然,也是因为战斗轮规则太麻烦,她不想主持。
“因为你们手上的火把,三只狼感到畏惧,你们用火驱赶了狼群。
你们看到屋内残缺不全的尸首,内脏被兽类的利齿掏空,房间内混杂着浓郁的腐臭气息。
过理智检定吧,各位。”
白珩景元应星只扣了1点san值,镜流和丹枫都扣了两点san值。
白珩抱着镜流的胳膊喊:“答应我,你不要再临时疯狂了好吗,你疯了我们可制不住你啊!”
其他三人也心有戚戚地点头,没办法,被杀怕了。
调查员们侦查出了村民的死因,他们并非是因为狼群袭击而死去,而是因缺水而死。
“这是为什么?狂犬病?”景元不解。
“再查查其他房子?说不定有线索?”白珩提议。
然后,他们遇到了和刚才一样的问题,五个人打不开一扇门。
白珩:“你这骰子绝对是灌铅了吧!”
墨冉:“太卜司的软件,你可以去投诉。”
白珩:“我能对门过说服吗?”
墨冉:“不行。”
丹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能把门点燃吗?”
此话一出,五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不是,哥们?
应星:“虽说大概率没有活人了,但你也不至于烧人家村子吧。”
白珩也吐槽:“你这一把火点下去,别把山烧了。”
这个有点不太人性化的提议被否决了,五人只能回程禀报谢尔盖领主。
26.暗潮涌动
五人艰难地走完了一系列故事,终于了解了故事的背景,西尔本是保护民众对抗疯狂的吟游诗人,因橡树被砍伐,对领主失望,转而传颂黄衣之王的传说,令人民陷入疯狂,酿成了一系列惨剧。
在了解完故事背景后,五人也开始前往面对最终boss。
“城堡里披挂着难以形容的暗黄刺绣,从穹顶自然垂落,悬挂在误入荒诞之境的旅人头顶,催命的吊绳在等待有缘的尸首。
你们看到,蜡烛也都变成了黄色,分明是暖色调,却格外阴森,光影跳动成诡谲的幻象。蠕动的黑雾为你们打开了不应存在的通道。
请过san check各位。”
应星和镜流意志没过,被扣了1点san值。
镜流的理智已经从初始的70扣到61了,属于是让队友心惊胆战的程度。
“一个欢快的声音从你们背后响起,那是一名小丑,黄色的半脸面具,与遮了半张脸的黑纱,衣饰繁复华丽,金黑相间,他以激昂的语气向你们说:‘陛下想见你们,让我来引路,这里很复杂,你们不想迷路的,对吗?’”
景元:“听上去好像假面愚者。”
白珩:“大胆点,说不定是啊哈变的。”
墨冉:“你们要做什么吗?这段路有些漫长。”
镜流:“一般来说,你说这话意味着这里有坑。”
镜流的确不擅长分析故事,但是她擅长分析墨冉啊。
丹枫也认可她的话:“我们什么都不做。”
墨冉遗憾地继续讲述:“你们安静地跟随这位怪异的向导,欢笑与祝酒声萦绕在你们耳畔,城堡似乎在举办舞会,但你们并没有看到人影,你们似乎走在了另一个时空中。
你们靠近了宴会厅,西尔正在为来宾们讲述这片大地上的趣事,听众们沉浸于诗人高明的语言中,纷纷举杯欢呼。
此时,西尔的语调一转,悲伤又沉痛到:‘我本不应提及,但如今我却要违背职责,现在,请听我说,失落的卡尔克萨以及黄衣之王……’
请各位过智力检定。”
景元的智力有80,是整个团里最高的,却偏偏只有他没过。
白珩:“这运气,真离谱。”
智力检定过了的四人用蜡块堵住了耳朵,没有听到诗人讲述的故事,景元听完了整个故事加了17点克苏鲁神话并扣了7点san值。
“在故事的结尾,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伟岸的身着黄衣的身影,你无法发声,你深刻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你的存在不断被消解,某种粘稠濡湿的存在缠上了你,你逐渐理解一切,赞美黄衣之王。
恭喜,你陷入了10轮的临时疯狂,表现为对诗人的故事极度狂热,可以为了听到故事献出一切。”
景元:“往好处想,我还没撕卡。”
白珩:“至少疯的不是你师父。”
“你们终于抵达了宴会厅,见到了那位诗人,那是个很年轻的身影,披着色彩斑斓的披风,奇怪的是,披风边缘被暗黄色的布包裹,显得十分不和谐。
宴会厅的主座,苍白的雾气不断汇聚,其中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伟大存在将要显形。
引你们来此的小丑向雾气鞠躬,癫狂又兴奋地说:“我们来得正好,看吧,伊提最后一位君主,黄衣之王,无以名状者,我的,也将是你们的,主人。”
说完这段话,小丑如同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
黄衣之王已经降临到了这个宴会里,褴褛的衣衫从首席开始割断了每一个宾客的咽喉,接连不断的樋樋声,如同连绵的鼓点。
你们要做什么吗?”
“这我们能做什么啊?”白珩两手一摊,旧日都跑出来了,这不就等撕卡了吗?
应星:“跑路试试?”
此时智识命途发力了,没等墨冉让他们过智力,景元说:“那个西尔是关键,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向他道歉,而且这个人能力很强,他应该有办法。kp,我要和西尔沟通。”
跑团骰子没成功,但是现实智力成功了。
“说服:15/60,困难成功。”
“你将领主的道歉文书送给了诗人,诗人茫然回首,看到宴会厅的惨状:‘不,我都做了什么啊?’
诗人痛苦地捂住胸口,面上满是悔恨。
他又直起身,声音变得坚定,向你们说:‘我的确知道一个驱逐咒,但它有巨大的风险,且需要你们协助我。即使如此,我也并不能保证它成功。你们愿意吗?’”
“都这种时候了,我们还有的选吗?”白珩吐槽。
历经艰难的仪式,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帮助诗人完成了驱逐。
在墨冉说出结团的时候,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白珩惊奇地望向她:“居然没人撕卡,这不像你啊。”
墨冉淡定回复:“你对我的印象偏差的有点大,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镜流也不太相信:“所以我们真的驱逐了怪物?”
墨冉眼珠转了一圈:“你们自己听后日谈好了。
你们从自己的家中醒来,似乎一切如常,你们的工作被其他人接手了,领主的文书仍旧没能送到诗人手中,那个异教诗人已经于前夜去世了,村庄安然无恙,人们忙着与生活斗争。
这难不成只是个怪异荒诞的梦?
不,不是的,这绝不只是一场噩梦。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块橡实状的疤,提醒着你们过往的恐惧皆为真实。
噩梦不曾离你们远去,幻觉扼住了你们的咽喉,你们在现实与虚假中徘徊不定,日渐虚弱,于六年内相继去世。”
“活了吗?如活。我就知道。”白珩苦笑。
“看开点,至少活着解决事件了。”镜流安慰到。
“可惜没能试试急救。”丹枫还在惦记他那个急救,上次锤死队友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景元:“我挺惋惜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克苏鲁神话的,这个点数还挺稀有的。”
应星:“能解决事情就算不错的结局了。”
墨冉:“其实我还蛮喜欢这个故事的。”
六人揭过了这一章,尝着白珩带来的佳酿,随意谈论着近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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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冉:“最近丰饶之民似乎又有异动了?”
镜流:“是,似乎与倏忽有关。”
墨冉叹气:“那还真是麻烦,要是像第二次丰饶民战争那样,简直糟透了。”
第二次丰饶民战争,就是由丰饶令使倏忽主使。那次战争丰饶之民围困了仙舟玉阙,造成的损伤不计其数。
白珩拍了拍墨冉的肩:“别那么悲观嘛,我们已经赢过一次了,下一次自然也不会输。”
丹枫:“……可逝去的人们终究无法回来。”
他见过……那些如日方升的人们,就那样留在了异乡的土地,本应有无限可能的人,再也无法前往未来,丹枫为此感到刺痛。
他并非绝情之人,龙心告诉他,那些不过是蜉蝣,纵总有新生者会添补其空缺。可他自身却为其哀悼,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傲慢,却也慈悲,他对人有种隔雾看花的怜意,他其实不理解他们,却依旧为他们惋惜。
白珩:“每一个踏上战场的将士都做好了无法归乡的准备,总有些事,高于其他。”
镜流也点头:“我们已然有所觉悟。”
“好吧,大英雄们,你们要好好的啊。”墨冉不是战士,她无法和这几位并肩作战,她只能尽可能地祝福他们,得胜而归。
酒酣耳热之际,白珩耍起了酒疯,抱着墨冉不撒手,应星和丹枫在拼酒。景元年岁尚小,镜流阻止了他触碰酒杯的行为,把茶壶推到了他的面前。
“师父,我成年了。”景元试图辩解。
“你没拿到证。”镜流想起了某人笑嘻嘻唤她的语气,“等你考下成人证再说吧。”
“我只是没时间考……”景元还在狡辩。
“那也不行。”镜流也笑了,看孩子辩解自己已经成为大人的感受原来是这样的,她好像能理解某个人的恶趣味了。
景元郁郁低头,沉闷了一会儿,又去看应星和丹枫对酒。
年轻人,总是像辰时的太阳那般明亮,纵有不快,也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抛到脑后。
年少不识愁滋味,镜流望着徒弟挺拔的背影,欣慰地微笑着。她对景元稍有些严苛,作为她的徒弟,景元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因此她总在严厉要求他。
可她终归不是个绝情的人,她也会为徒弟的成长而自豪,只是不曾表露。
对此,墨冉有时会念叨她:“对孩子好点呗,孩子成长是需要人鼓励的。”
她是怎么回答的?
“若我有朝一日失控,他就是最后的保险。他对我没什么感情才是好事。”
墨冉上手捋她的长发,从发根梳到发尾:“你啊……明明不是个薄情的性子,偏偏硬要装冷淡。”
……
镜流望向手中应星为她打造的支离剑,玄黑的剑刃上反射不出一丝光亮,只透着些暗沉的血色。
她抬头与熠熠生辉的星芒对视,她已不再惧怕年少的噩梦,那燃烧的猩红梦魇是她的试刀石。
她抬手丈量星辰的尺寸,轻声对回忆中的自己说:“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①”
27.背刺开始
星历7349年,丰饶令使倏忽为了夺取建木,率军压境罗浮。丰饶之民登上了仙舟,半数洞天被毁,镜流他们和将军一起到正面主战场迎战倏忽。其余云骑军分散在各个洞天保护人民。
眼见一个小女孩就要被孽物的刀锋刺穿,墨冉一枪崩开了孽物,又补了两枪在丹腑,防止复活。她确实什么兵器都不太擅长,但是唯独用枪支的准头还算不错。
墨冉抱着小姑娘往巷口跑:“你家大人呢?”
“我和妈妈走散了。”小姑娘泪眼朦胧,她被孽物吓得几乎动弹不得,现在身体还僵硬着。
“别害怕,我先送你到人群那边。”墨冉轻声安抚着小姑娘。
墨冉带着她走到巷口,扶桑正在组织商行人手进行救援。
墨冉唤她:“扶桑。”
黑发翠瞳的少女回头看她:“老师。”
“这孩子和家人走散了,你看着点。”墨冉嘱咐。
扶桑让救援队成员接过孩子,她回头问墨冉:“老师,您要去哪?现在很危险。”
墨冉摆了摆手:“我有分寸。”
她回眸一笑:“再见,小扶桑。”
扶桑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恐慌,似乎她们再也不会再见了。
“老师?”扶桑呼唤着墨冉,她却从未回头,扶桑想要追上去,却被下属拦住。
……
鳞渊境,孽物攻占了此地,龙裔的尸首铺陈了一路,被孽物践踏至模糊,倏忽站在古海封印之前,看着狐女一步一步迈过尸山血海,向他走来。
“阁下,请。”狐女面对同胞的尸首没有丝毫动容,目光直视倏忽。
墨冉将饮月君所赠之镯与荒北君遗骨拿出,以二者之力洞开建木封印,鳞渊境古海倒灌,宫闱倾覆。
与此同时……
正面战场上,饮月化作龙形与倏忽本相缠斗。
倏忽本相是一株生有千面的怪树,他所杀的人都附庸在他的身上,让形寿有尽者,成为其一部分。
饮月不敌令使,倏忽血肉铸成的枝叶扎进了他的龙躯,他见到神使眼中的图景,星辰燃烧成无定形的血肉,如器官般蠕动黏连,宇宙成为了怪物的腹腔,猩红的地狱吞没了他。
镜流无法介入他们的战斗,倏忽的结界拦截了他们,她试图切开令使的结界,却被蔓生的血肉缠住了剑锋,她不得不抽剑回身面对如潮涌来的孽物。
腾晓与神君犁过孽物的群落,他亦无暇顾及饮月,倏忽此次带的人手堪比第二次丰饶民战争,无穷无尽的丰饶之民与云骑角逐,孽物不断复生,而云骑却逐渐减少。
应星调试着金人,漠然地把孽物碎片摘出扔掉,又调试着金人的输出功率,他望向不远处的战场,隐含着担忧,却不能停止自己的工作。
景元领着云骑小队抵抗着袭来的步离人战卒,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目光中满是飞溅的血液与残肢,分不清是谁。
白珩望向地面上惨烈的牺牲,麻木地向器兽投掷火弩,她在想,有什么能改变如今的局面……
霎时,地动山摇,远处某个挺直的影子直冲云霄……建木生发,罗浮动荡。
“怎么可能?”白珩开着星槎,视野开阔,她能清楚看到建木伸展枝条,结出果实。
……
鳞渊境,古海已分,封印解除,尽管来到此地的不过是令使的分身,但促使建木生发已然足够。
倏忽将掌心贴上建木,感受着树的纹路:“多么壮丽的景色啊。”
墨冉安静地注视这一切发生,似乎对自己的同胞将要遭逢末日没有一丝怜意。
“我做了件多余的事。”
倏忽侧目看墨冉,他并不觉得,一个连命途都不曾踏上的凡人能做什么。他只是有些疑惑,她会说什么,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翻转的余地了。
“我还以为,那些意志已经被磨灭了……是我低估他们了。”墨冉注视着生命之神的神使,她见到那些愤怒的,坚定的,如火苗般的灵魂盘旋在神使身侧。
她和某个小姑娘做过一个交易。
或许不能称之为小姑娘,她以个体的尺度衡量,无疑是个成年人。
在药王秘传大肆发展信徒的时期,墨冉的助理,一名叫乐安的四十岁女性,向她递交了辞呈。
墨冉没伸手接,她靠在办公椅上,语气平缓却又压迫感极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老板,我想好了。”乐安执着地将那白底黑字的辞呈捧在墨冉面前。
“我需要提醒你,即使你失去一切,也未必能得偿所愿。若长生能如此轻易,那也不会成为禁忌。”墨冉戳破了乐安试图粉饰的太平假象,她并不希望自己看好的孩子白白送死。
乐安微笑着,如果那也能称之为笑的话,她的嘴角分明是上扬的,可眼中透明的悲伤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老板,是我没出息,混了那么久才混出点名堂,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她走。我知道不靠谱,可哪怕就那么一点希望,我也想试试。只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我怎么样都行啊。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她给我续了四十年的命。现在把这条命还回去,我觉得值。”
秀英是乐安的祖母,但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实际上,她们是仙舟讨伐步离人奴役的星球后,救下的幸存者。秀英在那场灾难里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而乐安失去了父母。两人凑到一起,就像残缺的拼图却恰好能拼合。
秀英本来不打算收养乐安的,她一个孤苦伶仃又没什么学问的妇人,给不了乐安舒适的成长环境。
可仙舟人对化外民的态度让她胆寒,她们和这些长生种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仙舟人或许对她们有些怜悯,却不曾把她们看做同样的人。
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化外民孩子。
秀英只得自己养这个孩子,她对乐安和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她艰难在仙舟讨生活的同时,养育了一个孩子。
即使如此,乐安是幸福的,她的物质条件并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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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是无论她和奶奶说什么,她都会听。她是被尊重爱护的,她幼时甚至迟钝到连周遭长生种的疏离都没有感受到。她是被爱的孩子,秀英替她抗下了外面的风风雨雨,给了她快乐安稳的童年。
直到她成年,离开了奶奶的小家,才发现,原来短生种竟然在仙舟处处碰壁。
乐安在学业上颇有天赋,以相当高的成绩从簧学毕业,可当她向六司投简历时,却没有任何回信,分明是不如她的仙舟之民却能轻松进入六司。
她只得向其它企业投简历,却也屡受打击。
当她捧着一袋子拒绝信回家时,发现深更半夜,自家还亮着灯,她推门进来,发现奶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给她留了面,她无声地吃下了那碗坨了的面,面上有一个鸡蛋,吃到最后,底下也卧了一个鸡蛋,微咸的雨落进了面碗,她感到愧疚,自己好像真的很没用。
当她又一次推开家门,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秀英:“我又没找到好工作。”
秀英只是接过了她的包:“奶奶在长乐天摆了个小摊,有点收入,你不要急。奶奶今天炖了排骨,给你热热。”
当她终于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时,却被长生种将任务推给她,她默默发信息和秀英抱怨:“同事好讨厌。”
秀英不会打字,只能发语音给她,她悄悄在盥洗室点开了小小的白框。
“那你要回家住吗?奶奶给你包芹菜肉馅的包子。还有,星槎海旁边的桂花开了,你想不想吃桂花糖饼?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后来,无可挽回的衰老让祖母忘记了她。
祖母的眼睛仍然温和,只是多了些斑点和皱纹,她用熟悉的语气问:“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孙女。”
“你长得真好看啊,看着就讨喜,有福气啊,不过还是瘦,多吃点饭,你们年轻人别总是想着减肥。”
经常被说长相尖刻的乐安,哭了,她知道自己的福气从哪来,可现在她的福气马上就要离开了。
秀英抚摸着乐安的头:“姑娘,不要哭,你这样我也难受起来了。”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①
墨冉看着自己一向要强的助理,哭得像个孩子。或许,对她而言,乐安就是个孩子。
“我可以让你的祖母得到长生……但……”
墨冉对于丰饶之力的研究比药王秘传深得多,她确实能做到让短生种蜕变成与仙舟之民类似的长生种。
后来,乐安被她献给了倏忽,她需要一个足够坚定的灵魂来替她完成计划。
在她第一次见倏忽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并不需要拆散这苦命的亲人,死去仙舟之民从未放下对令使的仇恨。
可秀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孙女,她现在是无病无灾的长生种了,有了光辉灿烂的未来。
天意弄人。
墨冉望向丰饶令使,事已至此,不能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借阁下人头一用。”
28.赞美慈怀药王
挟持着丹枫的令使恍惚间失去了气力,如蝮蛇于空中盘旋的藤蔓直挺挺地摔落地面。令使的精神进入到了另一个维度,如活物般爬行的黑暗从他眼前闪过,某种晦涩的呓语盘旋在他身侧,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不可知的存在饶有兴味的目光,又转瞬即逝。
他从现实中跌落,窥见此世之外的记忆,如碎镜残片的怪异图景飞速闪过,漫长又短暂的失重感后,他落到了实地。
他见到了曾轻视的狐女,不,令使意识到她绝非狐人,他现在的处境肯定与这个异常的家伙有关。
女人身上缠绕着荆棘状的阴影,漆黑的长发接近曳地,她领口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痕。
赫德维格唇角勾起礼貌的弧度:“欢迎来到幻梦境。”她单手放在胸前,向令使微微鞠躬,“以及,再也不见,阁下。”
肆意劫掠他人生命的令使,看到悬挂在他本体上头颅的主人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在这古怪的地方,他无法动用丰饶的神力。
倏忽环顾四周满是仇恨的目光,他深知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渺茫,于是他向陌生的女人询问:“你是什么?”
赫德维格并没有回答,黑缎面的鞋跟后退一步,整个人跌进突兀出现的无光裂隙中,倏忽冲向前方,试图一同离开此地,但那道裂口消失得极快,他没能赶上。
昔日的仇恨已经追上了他,不死不休。
倏忽灵魂被困,身躯只能凭着本能胡乱攻击,原本的结界也不攻自破。
饮月因令使瞬间的松懈而重获自由,却被龙心所控,不辨自我。他被万世记忆所惑,心智消弭,海潮受他呼唤,不分敌我地淹没了敌人与同胞。
镜流只能先剑指这位故友,她如以往那般封冻龙尊的渊薮。可龙狂状态的他对水的掌控能力又提升了不少,镜流无法完全制住他。一人一龙打得天昏地暗,顺手扬了不少试图靠近偷袭的丰饶民。
白珩本打算去朱明求借燧皇对抗倏忽,却被眼前的异变绊住步伐,不知如何是好。
腾晓趁机和神君一起一刀斩了陷入混乱的令使,尽管神智不复,丰饶之力仍然存在,千面怪树被雷霆轰成焦炭也能自顾自地复原,好在它现在的攻击毫无章法,极其容易躲避。
主战场战事焦灼,无暇顾及建木异动,可周遭的云骑已经聚拢过来。
赫德维格将准备的所有材料从她携带的梦境碎片中取出,与龙女交易所得的骨骸,从面纱星域得来的虫皇残躯,以及正在生长的丰饶神迹,与生命神使的一具化身。
以丰饶之力塑其血肉,以虫皇残躯打磨成鳞甲,以及……龙女本人的灵魂,与鳞渊境尚存的龙裔的力量。
白骨生肌,死者复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被天外来客做到了。
赫德维格主持着这场复活仪式,她闭目感知着周遭聚拢的人群,计算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嗯?你醒了?”赫德维格睁眼便对上了龙女的眼眸,她的记性很好,龙女重塑的形貌几乎与过去别无二致。
她仍顶着那副狐人壳子,但因为动用了自己灵魂里的力量,这个壳子有点撑不住了。
狐女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细碎的裂纹,鲜红的液体从她身上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衫,可她面上仍是一副平和的笑颜。
烛阴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有着各式各样的种族,它们似乎和她交流了不少事情。
她现今已经记不得梦中的内容了,她模糊地感受到梦中生命的怨恨与希冀……截然不同的情感并存,那些情感似乎针对眼前人,又好像不是。
烛阴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狐女,她们交易的内容是,她将自己的身躯与灵魂交给这位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客,而赫德维格承诺会保护她的族裔直到其他仙舟的支援抵达。
烛阴并不理解眼前人究竟想做什么,她死后一直飘荡在梦中,不曾听闻狐女的谋划,但眼前的建木已经说明了情况。
“你是丰饶之民?”烛阴暗自蓄力,想要挣脱束缚她的东西。
赫德维格踏着延伸数十里的法阵,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仪式,并借建木之力束缚龙女。
实际上,她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轻松,建木并非生物,没有灵魂,她想控制其能量就要借助阵法和令使的躯体。
“不是,”赫德维格注视着眼前的龙裔,询问着:“你认为何为‘不朽’?”
龙女受不知名的力量驱使,只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朽存在于永恒变化之中……”
“……我讨厌这种复杂的概念。”赫德维格确实不太擅长哲学概念一类的东西,偏偏这个宇宙里的星神命途之类的东西还需要理解概念。
“不过……只是仿制品,应该也可以吧,也不必到峰值,只要跨过那条线就行。”赫德维格自言自语。
烛阴感受到,某种磅礴的力量向她体内汇聚,她见到龙祖曾在星空遨游,与相貌奇特的兽类搏斗。龙尾盘绕着星球,栖息在星系上。
她即是龙,龙即是她。
烛阴被宏伟的图景所震撼,她似乎经历了龙祖的过往,明晰了不朽的含义。
赫德维格趁她没有从记忆中抽身,转变了阵法,她引自己的血流成奇诡符号,将血肉化作亵渎的祷词。
“黑暗丰穰之女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至高母神,请……”
赫德维格咏唱着不属于此世的咒文,将阵法转为了祭坛。
赫德维格周身的景色突然变了,她踏在星带之上,周遭皆是静谧的星辰。
赫德维格向前走,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行走后,刺目的红光撞进了她的眼底。
星球般庞大的星体计算器漂浮在宇宙间,断裂的电缆如触手般浮动。
赫德维格望向智识的星神,她并非此世之人,亦非学者,她没有想问智识的问题。
若她渴求智慧,为何不去拜犹格·索托斯呢?
赫德维格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博识尊,然后,提出了一个冒犯的问题:“有人说过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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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很刺眼吗?”
博识尊没有回应,赫德维格被遣返回了现实。
某个喧闹的身影在赫德维格离去的瞬间出现在了博识尊的身旁。
“被嫌弃了啊,大铁块。”欢愉笑得不能自已,看同行乐子,他可是专业的。
赫德维格重回现实,她手中多了一把形似三叶草刻着不明图案的钥匙,其材质并非现实所有,握在手中并无重量。
有点像银之钥,赫德维格平静地想。
一封以小丑面具为火漆邀请函出现在智识之钥上,那枫红的火漆还会动,发出欢快的笑声。
云骑尚未抵达目的地,可赫德维格已经没办法再进行仪式了。
她见到了,如流星般的光辉,正向她坠下。
“糟透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辉光。
赫德维格脱离了借来的躯壳,以灵魂的姿态狼狈逃逸。
她转瞬逃了几个星系,可巡猎的箭矢紧追不舍,又试图分散灵魂,断尾求生。无论她裂成多少片,巡猎的箭都跟随着她,如猎犬般永恒狩猎。
赫德维格清楚,如果被追上,她毫无疑问地会死。
赫德维格又聚拢自身,既然如此,那就明牌吧。
赫德维格将遮蔽自身的梦境扯下,以万千灵魂的声音向药师祈求:“众生哺育者,乐土之神,丰饶星神,请庇护我。”
她做好了不会被回应的准备,如果不行,再试试呼唤同谐,再不济回去找智识挡灾。
可药师回应了她,六臂的类人神明降临在她面前,祂无疑是美的,流畅有力的肌理,修长分明的指节,可祂也是可怖的,身躯上裂有血肉般猩红的眼。
药师捧起对祂来说过于渺小的人类,以身躯为她挡下了巡猎的箭。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愿汝弃舍重担,不受后有,解脱自在。①”
祂的声音不辨雌雄,唯有慈悲。
赫德维格瞬间又将梦境套回自己身上,还多盖了几层,生怕岚再送她几箭。
梦境能遮蔽她的存在,但对于已经定位的星神毫无用处,但现在她在药师旁边,岚定位不到她。
“感谢您的慈悲。”赫德维格向药师道谢。
“汝有何愿?”药师注视着她。
“……并无所求。”
“汝身负苦痛,如薪火灼燃,为何不言?”药师将她捧得更近了些,她几乎贴上药师的脸颊。
丰饶星神,虽生有类人的相貌,却亦如恒星般大小,赫德维格在祂掌心,根本看不清祂的全貌,反倒是对上了药师身躯上注视她的眼。
“因其不可由外力痊愈。”赫德维格并不惧怕星神,比起那群不可名状,看一眼就要疯的蕃神,星神还是太人性化了。
星神甚至长得像人,这不比那帮不是脓疮瘤肿就是黏液触手的外神化身养眼多了?
什么?你说奈亚的化身APP90?
赫德维格表示,假如奈亚和黑山羊之子比外貌,她会选黑山羊之子。
29.奈亚拉托提普
赫德维格在药师身侧待了几日,见证药师向世界赐下福泽,默然不语,直到一位令使找来,觐见星神。
这次药师再问她何所求时,她回答:“我能否将您祭献给至高母神?”
令使震怒,这古兽信徒说什么呢?本来她大闹罗浮,转投丰饶,令使还是对她有些欣赏的。
仙舟联盟彻查了混沌商行,确定了商行的神话体系是确有其事,与琥珀王尚未登神的古兽时代相关,联合星际和平公司全宇宙封锁克苏鲁神话的流通。不过真正的古兽信徒只有商行主一人,仙舟联盟最终还是放下了混沌商行的罪责,只不过商行的自由度锐减,从暗地中与仙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到现在成了半个仙舟部门。
因为献祭仪式未能成功,苍城龙女存活,且成为了近似不朽的伪神,成功压制了建木异动。后前往玉阙与当代五大龙尊之首冱渊君,商讨持明相关的事物。
倏忽之乱实际受益者是仙舟,丰饶这边折损了一个令使和一堆丰饶之民,却没能夺得建木,也没能击沉仙舟罗浮,什么都没能办成。仙舟却多了一位接近星神的存在,又接手了赫德维格经营多年的势力,有了能和星际和平公司对局的底气。
眼看着丰饶的令使就要跟她打一架了,赫德维格离开了药师的身侧,消失不见,她还有未竟之事。
博识尊打断她的召唤仪式,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进入这个宇宙时,智识就已经将她纳入计算。如果他们有冲突,智识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来组止她,所以……
赫德维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还是,太自负了啊……”
“果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她在前往早已决定好的戏台时,遇到了一幕插曲。
……
浑浊的水滴自铁灰色的天空坠落,将尘沙飞扬的土地腐蚀出大小不一坑洼。呼吸道被充斥着化学烟雾与杂质尘埃的空气剌得生疼。劣等致幻剂的刺鼻气味直冲边缘系统。
赫德维格撑起了伞,如游魂般穿梭在啮噬一切的酸雨中。
她路过坏了一半灯管药店,不去看那些被致幻剂吞没理智的人。踏过堆积成山的垃圾,不去想那些醉倒在路边的人。与改造了大部分躯壳的人擦肩而过。
这是最初的起点,比正规营养液价格还要低廉的致幻剂,重复使用的抽血器材,止痛药比消炎药销量好得多的商店……
赫德维格推开了熟悉的破败门扉,看到玫菈正在保养机械臂,她做了机械改造,廉价的电路裸露着,不时冒几个火星,身体连接处的烧伤感染化脓。底层蜂巢没有保养机械躯壳的能力,做了改造的人普遍活不过五年,而不做改造被工厂裁员活不过三天。
这是最繁荣的时代,艾希里德陛下统治下的帝国疆域扩张到了阴影之地,主神的辉光普渡了异教徒的罪孽。
这是最贫瘠的时代,底层人从未有过选择,所有上升的渠道都被堵死,贵族将宴会上剩下的绵密细腻的动物奶油糕点扔进垃圾焚化炉,底层人连一只正规没有掺杂质的营养剂都买不起。
赞美皇帝,赞美主神,赞美帝国,绝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不满,宪卫队的耳目并不只在宪兵老爷身上,下城区的营养剂用不了那么多人民碎片。
赫德维格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记得那么清楚,这些事已经离她太远了,她也很少回忆这些。
赫德维格的长姊没能熬过第四个年头,长姊离世的那个新年,她的命运亦在此转折。
她说不准那是好是坏,她生命里最深切的痛苦与最真实的美好,追根溯源的初衷都是那个大雪倾覆的隆冬。
赫德维格偶尔会想,或许她当时被时代的洪流卷入钢铁巨轮下,碾成尘埃,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底层人是不知道何为幸福的,一辈子疲于奔命地活着,被这辈子都见不到的老爷们敲骨吸髓,想不到没有杂质的营养剂是什么味道。
对贵族老爷的想象也只能停留在他们能每日喝到喝有甜味能饱腹的营养剂上。
他们是在时代的蜂房中,勤勤恳恳却从未尝过蜜的工蜂。
命运已经将她推到了如今的舞台,曾回复愚者的话绝对发自内心。
“你怎知我不在另一场盛大的剧目中?”
伪装、灯光、观众……一切已经就绪,她决不能让一切努力白费。
赫德维格顺着梯子爬上狭小的阁楼,看到年幼的自己正在做手工,没有五官的窃忆者正在向记忆中的她伸手。
“阁下,不请自来可不是件好事。”赫德维格身形一闪,抓住了忆庭使者的手。
玩这种唯心的灵魂记忆一类的东西,她还真没怎么输过。
窃忆者从堆叠的梦境罅隙间逃走了,跑到了更深处的地方。
赫德维格随着他一路前往记忆深处,那些她出于某种胆怯的心态,多年来不曾梳理的过往。
停步抬眸,撞入一片浩荡的金盏花海,如黄金的河流满溢在平原上,翻涌至远处的天际线。
柔软的,浮动的,连缀在天边的云彩被斜阳烤成了蜂蜜的色泽,与花海同荡一片波涛。
花海中心的楼台传来声音。
“已经投下的视线不会消失,异端信仰不可能断绝,圣廷在做无用功。”颓丧的内容以坚定、不容置疑的女声叙述。
“……祂们来自更高的维度,掌握我们无法想象的知识,或许,我们可以不必如此敌视祂们。”理性、平和如钟表指针般精确优雅的女声回答。
“你将那些受害者置于何地?”第一道女声在质疑。
“总有人要死的,帝国里能安然无恙活到成年的人有多少?我是说……算上蜂巢里的和边疆地带的。”第二道女声依然毫无情感波动。
“你能肯定自己永远正确吗?学者?”第一道女声仍然如磐石般坚定,她似乎从不曾迷茫。
“不能。我只是在进行我的研究,我只是个研究者,并不需要思考那么多宏伟理想,骑士长阁下。”学者的话有些黑色的幽默。
“若你陷入疯狂,整个缪理院都会叛乱。学者,请慎言。”被称作骑士长的女性警告她。
赫德维格终于加入了这场谈话:“或许,我们可以搬迁到幻梦境,那是另一个维度,是宇宙的影子。我们能将清醒者带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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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留邪神的污染在现实,那里有无限的资源,人民可以安居乐业。”
“祭司,你要放弃真实吗?再说,造梦者终究只是少数,幻梦境对于人民危险重重。”骑士长否定了她。
“我觉得可以,反正现实已经无可救药了,进入幻梦境反而能保存我们存在的痕迹。”学者认同了她的方法。
花海边缘,赫德维格钳住了忆者的双臂,她这次锁住构成忆者的概念,让他无法轻易逃脱。
“我的记忆很危险的,您还是离开吧,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漫长的庸碌罢了。”赫德维格贴着忆者的脊背,轻柔地劝解。
忆者再次无视了赫德维格的警告,这次他没那么好运了。
忆者误入了一场祭祀,他正好踏在祭坛上,被传入灵魂的感知折磨地发疯。
千万种感官在他身上示现,冰冷的海水淹没他的颅顶,盐水浸满他的肺腔;长枪穿过他的眼眶,连同大脑一同搅碎;烈火灼烧他的身躯,滚烟灌进他的喉咙……死亡,无休止的死亡……可那癫狂的喜悦又冲刷着神经……他分明是模因生命,怎么会有感知?
忆者艰难在痛苦中挪动眼球,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了地狱般的景色。
天空中有两个太阳,一个明亮灿烂,让人心生暖意,安静高悬。一个通体棕红,不断膨胀……祂在靠近,异常的行星表面不断龟裂,露出一只巨眼。
远处有若山峦绵延不绝的怪异阴影,呈不规则的几何状,随着行星靠近,渐渐升高,祂们在苏醒……
最为毛骨悚然的是周遭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少,皆有一张狂喜的脸,嘴咧开至最高,眼睛眯起,眉毛褶皱成瘤状 。
那些人以无比欢乐的表情赴死,手边的一切工具都能成为地狱的叩门石。
吞服碎裂的瓦片,用树枝穿入咽喉,以砖石砸碎头骨……
极乐之宴,炼狱之刑。
苦痛与快乐交织,不分彼此,一切献给伏行之混沌。
忆者也随疯人陷入漂浮的欣悦。
“一切献给奈亚拉托提普。”
有两人,或者说两个人形的存在,一刻不曾被这狂宴迷惑心神。
赫德维格与奈亚拉托提普皆披着黑色厚实的长袍,赤足坐在疯狂之众间的座椅上,两人具是金色的瞳眸,只不过赫德维格是黑发,奈亚是白发。
红热的液体流淌到两人的足下,两人都不为所动。
奈亚欣赏着眼前的景色,顺手将闯入的忆者化作缠绕蠕动的怪物。
祂侧目问自己的眷属:“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赫德维格冷漠地看向祂,奈亚无辜地眨眼看着她笑。
“您若是想看的话,我可以为您表演一番痛哭流涕。”赫德维格向奈亚躬身,虽是敬语,却没有半分敬意。
奈亚只是歪了歪头,一名疯人上前,伫立在赫德维格身前,欣喜地用匕首从下唇割裂至腹腔,柔软带着腥气的内脏扑了她一脸。
“还好吗。”奈亚假惺惺地关切。
赫德维格闭目,抓起挂在鼻梁上的濡湿脏器,循声拍到了身侧蕃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