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命指南:撩完王爷就跑路》 第1章 第一章 说书 缙国,泰熙元年。 “这天气怎么回事?雪落了好些日子了!” “可不是么,邻街露天茶坊被雪压垮了好几个,咱这些做小本买卖的,也是连摊都出不了了。” “什么狗屁瑞雪兆丰年,我看啊,来年春天能下田都够呛!” 自入冬后,京畿的雪就没停过。 都城门口,大雪漫天,寒风扑朔,唯独一家还在经营的茶楼虚掩着门,几个戴着绒帽的中年男人淋了一身雪,双手裹在袖子里,摇摇晃晃推门而入。 掌柜坐在台后,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瞧见走进的几人,眼皮子往上一抬,旁边虚头巴脑的小二连忙殷勤地迎了上去。 “几位客官,里边请。” 那三人中的一位胡子壮汉拍了拍身上的雪,道:“城中茶坊几家都关了,得亏你们这儿还开着。” 小二领着他们往前走,边嗨嗨笑着:“掌柜的说了,今日有大事发生,只管在这迎客就好了。” 听到这话,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反应过来。 “莫不是……” 谁料这边话音还未落,一阵急促尖利的号角声刺破长空,接着,自城墙下传来呼声: “开城门——” 朔风卷着石砾子般的雪,把城门轰开一道口子,碾碎了门口早已结冰的积雪。 号角声响彻京都全境,一道乌黑的潮水正由远及近,在风雪迷障中渐渐清晰起来,尤其显眼的,是那块黑红色的旗帜,而旗帜上赫赫两字——靖北。 天下谁人不知靖北二字,那既是这王朝百年来姓燕的保障,也是当今王朝中滔天权势的象征。 千万铁骑入京城,挨着窗边而坐的茶楼客人把紧闭挡风的窗户推开,正从屋头探出脑袋,行乞丐帮也扒在巷口抬着眼睛偷瞟这声势浩荡的铁骑。 “嘿!还真给那话本子说中了!”茶坊一楼看热闹的一人惊呼。 立马有人附和,如见亲友般热情讨论着什么:“你也听荀老说的故事?” 更多的人打着哈哈加入讨论:“本以为是杜撰,未成想是预言!当真有意思。” 只见一匹匹西北烈马踏雪而过,而后是身披银铠的将士,大多正值壮年,高大勇猛。 骑兵队末,步兵队前,有一人格外显眼,装束姿态与周围人不同,最是吸睛。 那人有着极好看的五官,眉目轩朗,但其中眼神又极其锐利,他着紫袍金甲,肩缀虎头披膊,左右各一个黑甲暗卫,这是缙国亲王的典型阵仗。 待那支裹着寒风铁甲的军队马蹄踏入城门时,皇宫的宝华殿怕是都要抖三抖。 茶坊二楼,临街的窗户最靠里那间,如完全听不见外面动静那般紧闭着。 叮铃摇曳的青纱珠帘后,一坐一站两个姑娘。 站着的那个扎两只发髻,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四五,低垂着头,略显胆怯,而坐着的着月白绫衫,裘衣大氅,纤纤玉指端着白瓷杯轻微摇晃着,看上去在思考什么。 屋外嘈杂,那女子于朦胧纱帘后殷红嘴唇微动,似乎对谁说了话。 “你既信我,便不要再劝我,我说了不回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想回去。” 身旁的女孩惶惑地看向她:“小姐?”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沈听柳按了按眉心,将瓷盏搁在了桌上,发出轻微一声脆响。 随后,她将头偏向窗户,抬手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寒风灌入,似乎比刚刚吹得更猛烈了,发出“呼呼”的动静。 在这刺眼刺耳的风雪中,那支铁骑渐行渐远,沈听柳眸色微敛,表情比刚才更加严肃,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关上窗户。 忽的,室内有一道难以忽略的呕哑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瞧瞧,瞧瞧!谁说书中故事多假言?这是皇帝提前做的一手准备!”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向窗边一老翁。 他手执一把折扇,扇面展开后,露出浓墨勾写的“荀妄言”三字。 有人立马认出他。 “荀老,今日可有大故事要讲?” 老翁嘿嘿一笑,他踱着步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书台,接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是相视一笑,默契地走到书台下落座。 茶坊二楼便是如此,既是闲聊品茶区域,亦是听书评谈娱乐区域。 伴着窗外不绝入耳的敦敦马蹄声,老翁扯了扯长袍,轻咳两声后开口道: “前情提要,先帝过世后,都说这小皇帝刚即位,连皇位都坐不稳,该如何是好?” “这不,先帝早有遗诏:幼帝即位,宣塞北藩王上位摄政王,辅佐幼帝内外朝政。妙哉!可这诏书刚复诵不及一日,人就赶着趟进了京畿,三千里路程……这能是未卜先知吗?” 他说着,留下一个悬念,是举着扇子遮住半面,只留下一双伶俐慧眼扫过台下的听书人,惹得大家伙全部安静下来,听得一脸好奇。 啪,扇面合上,老翁继续道:“且来的竟不是靖北老侯爷,这书中便写明了了,你们猜是谁?” 众人摇头,只能猜个大概,但不敢下定论。 京畿虽然开放,但也不过是因为现在朝廷混乱,眼下靖北军队进了这都城,怕是有朝一日会翻云覆雨,谁也不好说,也不敢说。 这大缙谁人不知燕家人的秉性?虽造盛世,可坐在那位置上的,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且不说那开疆拓土数十万里的太上皇,仅仅只是这刚过世的先帝,御宇十年间,手下便有无数条奸臣佞臣的狗命。 现下先帝刚过世,膝下留下一个五岁小儿,这才被城中有心人钻了空当,趁着内廷混乱,兴风作浪大谈王室。 有热闹谁不爱看?但若是传谣,怕是没什么人敢了,毕竟先帝不在了,可他的刀剑还利着——皇室宗亲靖北王,城中早传闻,靖北侯上位之日,北蛮夷挂白幡退兵三百里。 故而大家又是好奇又是惧怕,一双双眼睛仿若钉死了在这老翁身上,这书里有几分真假他们顾不得,反正不过是只听听便罢了的故事,而这台上的人,不知是和谁做了交易,还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总而言之,是这故事唯一的知情人。 气氛烘托到位了,老翁正欲继续往下揭晓答案,这时,一道清婉女声从台下某处传出—— “我猜,莫不是靖北侯独子,燕豫行?”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一齐看向了那纱帘后,正饮茶的女子。 老翁原是没想到会被人截了话头,这会儿许是好奇,又许是存心发难,便对她说:“不知姑娘如何得知?从何处得知?” 茶馆一时寂静,连那女子轻轻搁下杯盏时的碰撞声都清晰入耳。 且见她轻笑一声,随后侧过脸,纤纤玉手掀开了珠帘,边说道。 “不过同先生一样,读过新书罢了。” 第2章 第二章 赐婚 老翁听此,微微皱眉,正想继续发难,可当那女子真容完整出现在帘前时,却语塞住了。 与他一同顿住的,还有台下的听书人。 这姑娘生的柳眉黛目,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堪如月下美人。这副模样,实在惊羡众人。 京都美人无数,但如此美貌十分少见,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好美的姑娘,该是谁家的娘子?” “此等天仙,定胜过沈家小姐!” 美人在前,谁还记得那故事真假? 于是老翁借风使舵,话题一转,指向了美人:“姑娘从何处来,是哪家的小姐?” 女子含笑,不再答话,于众人注视下,带着随行女眷出了茶楼,只留下身后喧哗声因她再起。 二人刚走至街上,雪渐渐停了。 本堆满积雪的街道,现已被军士清扫出一条道路,足够马车通行。 银铃轻响,撑着油纸伞跟在沈听柳身后。 “小姐,为何不坦白那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是出自小姐之手呢?他好生嚣张,竟拿着话本子问到小姐头上来了。” “无所谓,目的达到了就成。”沈听柳道,语气随意慵懒,好似真真只是个闲来无事在城中听说书的纨绔女弟子。 她口中的目的,便是要编撰一本被大家口口相传的民间话本子。 只因为故事的续集和她息息相关,只有说破了,才能让那续集免于发生…… 七日前,沈听柳还不是沈家大小姐,她前世名叫陈朝朝,而是二十一世纪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大学生,兼职送外卖的外卖员。 那天晚上,她骑着小电驴疾驰在江边的大道上,正赶往最后一单目的地,手机上时不时传出提示音——“订单即将超时,请尽快送到。” 无奈,她只能将车速拉到上限,跟着导航提示往目的地疾驰。 谁成想刚过一个红绿灯口,一辆载着一车铜管的大货车从侧面飞奔而出,好巧不巧撞上了她的小电驴…… 再一睁眼,她便到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不是在ICU,也不是在保温箱,而是一本古代言情小说的冰天雪地中。 最要命的是,她貌似还魂穿了书中最是愚蠢的炮灰女配——摄政王妃沈听柳。 想及此,沈听柳无奈叹气。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沿着街道往市集走:“走吧,我们去墨宝阁买些笔墨。” 身旁的小丫鬟秋棠听她的话,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了上去。 她家小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废物美人,最近却好生奇怪,在城中佚名写话本子不说,还生了闲情雅致,时而出门逛街,买些笔墨回去作画。 这若被那些在背后折辱她小姐名声的人知道了,多半是要惊掉下巴的。 不过对她来说,不管沈听柳是与从前一样任性刁蛮,还是同现在一样,都是她的主子。 大家闺秀的心思,是轮不到随侍去琢磨的。 西北铁骑入京都的消息,像南下的风雪一样骤然席卷了整座都城。 午门外,钟响三声,燕豫行下了马,独自往宝华殿去了。 京都的宫苑总是有着极尽奢靡的繁华盛景,一点也不似塞北漫天粗砺的风沙,这儿连雪都是软的,空气都是甜的。 “宣——靖北候燕豫行入殿——”执事宫人于高柱边复诵太后懿旨,朱色漆门缓缓打开,首先扑出的不是空气中流动的暖意,而是一股盈盈清香,似有似无,清澈无比。 燕豫行身披甲胄,步入门栏,大门又在身后缓缓合上了。 宝华殿本是上朝之地,屋顶盖的是琉璃瓦,屋内粗柱用的是金丝楠木,本是金碧辉煌的机要场所,现在却挂着白布条,颇有凄凉之色。 高座之上,坐着个华服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眸中却深沉如海。 她挥挥手,那些个随侍宫人便往后踩着碎步子退开了,留出了一方适合谈话的场地。 “臣,拜见太后。”燕豫行单膝落地,拱手行礼,举手投足间,冷漠至极。 “起吧。” “谢太后。” 太后江氏自燕豫行入殿后,视线便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按照靖北先王的辈分来说,她该是燕豫行的皇嫂。 先帝年间,靖北先王因病过世,皇恩浩荡,王权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燕豫行的肩上。 靖北王这一支,是皇室最后的宗亲。 故而先帝遗诏之下,才会立他为摄政王。 “你还是来迟了,没能见到你王兄最后一面。”江氏不急不缓地开口说着,终于垂下视线,语气中带上一些哀伤。 偌大的宝华殿,隔绝了风声呼啸,所言字字清晰可闻。 燕豫行却没有立即回复她,只是颔首站立,如北疆之域里的一棵白桦树。 江氏也不恼,她早听说靖北候独子杀伐果断、最不喜客套寒暄,如此一来,倒省了她拐弯抹角拉近关系的流程。 她如变脸似的,那脸上的忧伤转瞬即逝。 “圣旨午时送至靖北王府,本宫召你来,自然不是为了这已经落定的事。”她抬眼,眸色深邃。 燕豫行面色未改:“臣不知何意,请太后娘娘直言。” 江氏抬手,屏风后,不知何时藏了个执事。 他走出后,从袖中取出一份黄皮旨书。 宣读道:“宣太后懿旨,承蒙靖北王府历代戍边,战功赫赫,为表皇恩,今赐靖北先王谥号‘武襄’,并宣其子入京,辅佐幼帝朝政。” “为固新帝政权,延续宗亲血脉,本宫为摄政王寻得佳偶一位,太傅之女沈氏,温婉贤良,幼而贤明,特赐为摄政王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大殿里一时陷入沉寂,江氏挑眉,问道:“还不接旨?摄政王是有何不满吗?” 燕豫行往前一步,“先帝龙驭上宾不足三日,举国哀悼,臣认为此诏此时有所不妥。” 江氏闻言一愣,有些意料之外。 本以为燕豫行会直接拒绝,再上书翰林院驳回懿旨,却只是以时间不妥为由,如此的话,算不上什么拒旨。 于是她舒展眉心一笑,挥手让执事宫人收回了那卷诏书。 “择吉日,自然不能在这段时间里。” 第3章 第三章 逆天改命 燕豫行不答,眼神却很深沉,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但江氏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的。 午时,皇宫朱墙外阵势威严,一排排铁刀将士临立,文武百官身着丧服入宝华殿时,都是目不斜视不敢耳语的。 靖北王府外同样戒备森严,当御史将圣旨遗诏送到时,燕豫行早已在院门等候。 五日之后,幼帝便要告祭天地,于正殿受玺。 而他身为被先帝钦点的摄政王,早在先帝仙逝前一月便从塞北动身回京了。 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父亲那一句—— “京城有变,我儿速回。” 谁知行至关中时,飞鹰传来消息,老侯爷猝然离世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家国同患难,燕豫行没日没夜策马加鞭,刚入京畿又接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想来,果真如他父亲所说,京城,恐早已生了变故。 太后江氏必然留不得,但沈氏——未必不是一把好刀。 …… “喂,我说了,我有自己的安排,你能不能消停点。” 墨宝阁内回廊角落处,沈听柳从匣子里抽出一卷上好的宣纸,一边用手指细细摩挲纸张厚度,一边蹙着眉尖同谁交谈。 秋棠在旁边抱着一布袋的纸笔,偷瞟着沈听柳的表情。 真奇怪,真奇怪。 小姐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她这几日总觉得周边寒飕飕的,半夜里还会听到她家小姐梦呓,大喊着什么——“有违伦理”“不想回去”“想吃炸鸡”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胡话。 秋棠忽地想起刚进太傅府时,管事嬷嬷讲给她听的故事。 传说只有被鬼魂跟上的人,才会自言自语,被梦魇缠身。 秋棠想到这,浑身一个激灵。 不行,她今日回府,一定要和老爷说说这回事,小姐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跟上了! 沈听柳浑然不知她家丫头在想些什么打算,她只觉得头疼,而头疼的原因,常人听了大概率是会把她送去驱邪的。 她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男人在和自己说话。 大概是类似于……“系统”之类的? 总而言之,那东西实在聒噪!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会给你惹祸啊!你还打算写?】 【陈朝朝啊陈朝朝,你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一个注定湮灭的王朝?】 沈听柳翻纸的动作停下了,她的情绪,随着脑中那声质问变得低落起来。 “我没有信心,但如果失败了,我甘愿死在这。” 【哈?】系统大叫起来,【你要我陪你一起在这覆灭吗?!我才第一次上岗就要殉职吗?!】 殉职两字一出,沈听柳眉间一敛,目光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周遭气压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秋棠觉得她家小姐有些不对劲。 脑中的系统也觉得不对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那什么……我……】 “哼,你果然很荒谬。”沈听柳冷笑一声后,说道。 出乎意料的,她脾气还是很冷静,只是语气稍微有些变化,更冷淡了一些,可也没有要发火的征兆。 【……】 【不然我怎么能叫“荒谬”呢。】 秋棠在沈听柳越来越沉的面色之下,忍不住出声:“小姐,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沈听柳回头看向她:“没有。” 说完,她掂了掂手里的纸张份数,确定够了,“你把这个拿去给阁主,叫他送十刀到太傅府。” “好。” 墨宝阁不是寻常书店,而是专为大户人家开设的高档场所,共四层,呈回廊陈设,其中的笔墨纸砚都是京都最上乘的材质,一般人并不能消耗得起。 沈听柳最是喜爱这样的场所,可惜上一世生活实在太不尽意,便是属于那种连高档场所进入资格都没有的人。 那时候总是想着要赚钱,只有赚够钱了,才能大大方方消费那些自己喜欢的物品,可惜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上层社会,又哪是只拿得起一次门票的人能够轻松跻身的。 【你不愿意回去,就是为了这些?】脑海中,荒谬疑惑的字节飘出。 沈听柳没有思考,便回答道:“是。” 【哦。】荒谬并没有多说什么,罕见地消声了。 宣纸区在三楼,沈听柳往楼下走时,本安静的阁楼外,传入一阵喧哗。 几个粗布麻衣的随侍推开了门,左右张望着,领头的人正在和阁主交谈些什么,略一抬头,便和沈听柳对上了视线。 “大小姐!”那人嚷道。 “府中出事了!老爷派我们赶紧寻小姐回府!” 阁内其余人也朝她看来,打量着这位需要下人来寻的顽劣小姐。 沈听柳皱眉,轻轻叹了口气。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的。 【我说过了,你改变不了的。】 【并且我提醒你一下,陈朝朝,你惹上大麻烦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行得缓慢,冰雪天气,路面湿滑。 沈听柳掀开布帘一角,一片鹅毛雪飘到了窗棂边。 “什么麻烦?方便和我说吗?” 【天机不可泄露。】 荒谬故作神秘,却换来沈听柳一声蔑笑:“何来天机?一切不能改变最终结局的变故,都不算天机。” 荒谬的语气变了,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你当真觉得自己能改变书中结局?】 沈听柳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耐烦道:“这句话,你已经问过我无数次,还需要我怎么回答你才满意?” 【呵呵,】荒谬冷笑,【我自然是希望你回答你要放弃留在这里的想法,这样一切都能按照正常轨迹走下去。】 【你是第一个,凭着自己的意志篡改系统任务的宿主,不觉得自己比我还荒谬吗?】 “并不。”沈听柳毫不退让,“是你自己找上我的,便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喜欢不喜欢,都受着吧。” 【……】 荒谬第一次陷入哑口无言的状态,它心中不满,可无论自己如何埋怨,沈听柳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系统本只需要她攻略男主,走完书本结局,就能让她获得重生的机会。 但沈听柳在发现自己穿越之后,亲口对荒谬说—— 她不愿意回去。 于是系统自动升级到了满星难度,攻略男主成为了累积经验值获得积分的副本任务,而主线任务成了——拯救缙国命运。 倘若沈听柳不能在这本小说走到终章之前拯救缙国命运,她便会同书中原主一样走向死亡的结局,而荒谬作为与她绑定的系统,会同她一起湮灭在虚空之中。 【……如果这是你执意要去做的,那我除了信任你,好像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沈听柳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你早该想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她并非荒谬所想那样无能,对于荒谬所说的一切,她都明白,也能猜到它的顾忌是什么,能理解它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缘由。 毕竟这本书的结局……真的很惨,如果终章之后不再更新,那这就是一个全员bad ending的结局。 第4章 第四章 你写的?(一) 幼帝即位后,燕豫行上位摄政王,辅佐朝政。 太后江氏为掣肘摄政王权力,与外戚之族、朝中重臣联合,将太傅沈郢民之嫡女沈听柳,也就是原主,送至燕豫行塌边。 燕豫行人中龙凤,权倾朝野,手握天下兵权,坐拥塞北全域,其父更是声名赫赫的靖北侯,披坚执锐,临难不顾。 要撼动这样一个人手中的权力,难如登天。 可江太后不死心,非但如此,明面以太后之威代燕豫行垂帘听政,暗地里以沈家性命逼迫沈听柳接近燕豫行,内应外合,试图置他于死地。 燕豫行对沈听柳既是厌恶,又有憎恨。只因她的缘故,那本该成为燕豫行正妻的白月光女主,最后沦落为妾室。 王爷与小妾恩恩爱爱,正妻沈听柳多次从中作梗,玩命作死。 一年后,单纯愚蠢的沈听柳于一日复一日的算计漩涡中,终于溺毙。 是的,溺毙。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沈听柳死后,燕豫行也身患痢疾,最终死于疾病。 宗族血脉本就只剩两支,如此一来,塞北失去控制核心,北蛮夷趁机作乱,而朝堂因太后一族陷入纷乱,朝廷重臣为表忠心自相残杀,最后落得个全员衣冠南下的后果。 思来想去,要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首先要让自己从太后和燕豫行的纷斗中脱离,避免沈氏落到被人利用的局中。 其次,得使用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肃清朝廷乱党,防止内斗纷争。 最后,便是辅助燕豫行重建江山社稷,解决内忧外患的局面。 这便是沈听柳的初步计划。 事到如今,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像一架机器一样缓缓启动了,而沈听柳只需要不断地根据需求修改这架机器中的部分零件,保证一切正常运转。 “大小姐,我们到了。”马车停稳,车夫掀开帘子,放下台阶。 车中人款步而下,刚一抬头,便觉得周遭气场有些不对。天气一直是冷的,她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却还是觉得无端冷意使她阵阵发寒。 步入中庭后,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 府中正厅外,几个玄衣清俊的男子手握腰间佩剑,正靠在门口檐廊下,有一个嘴角还叼着一根草须。 是靖北暗卫。 燕豫行来了? 心底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伴随着大门向内拉开,那股预感更加强烈。 听见门口动静的沈郢民从府门正厅走了出来:“你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顽劣?!” 他刚见沈听柳,原本一本正经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盛着怒意质问:“你又去那些瓦肆茶坊了?” 沈听柳没有回答他,目光越过他身后,看向了门内客席上坐着的年轻男人。 察觉到视线,燕豫行侧过半张脸,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睛极快极轻地扫了她一眼,随后不再看她。 沈听柳抿唇,心底涌出异样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闷堵,于是也只能讪讪收回目光,看向沈郢民:“我去墨宝阁买些纸笔。” 随后,她抬手,轻轻拉扯住沈郢民的袖口晃了晃,“爹爹,别生气。” “柳儿知朝廷近日诸事繁忙,不敢多叨扰您,所以擅自出了门,您派人寻我之时,我正要回来呢。” 沈郢民:“你……” 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垂首看向那只扯住自己衣袖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和自己撒娇讨好的女儿,心里涌出一丝心酸和苦涩,硬生生把那股老泪憋了回去。 沈听柳自幼没了阿娘,对他颇有怨恨,长大后便再不与他亲近,今日竟然…… 再多的狠话,责难的话,沈郢民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太傅府上多儿郎,就沈听柳一个女儿,他平日里虽嘴上念多,却从未真正惩罚过沈听柳。 故而把这女儿养的不知天高地厚,娇纵蛮横。 又因为沈氏家世底子深,与当今太后枝连同脉,沈听柳从小便出入皇城,与那些个纨绔沾染,因此更加任性妄为。 本以为这孩子就这么废了,能被太后指婚嫁到摄政王府邸,是天大的恩赐。 可此时的沈郢民,却在心里犯起了难。他就这一个独女,好不容易开始懂事,真要立马嫁为人妻禁足深宫吗? 憋了半天,他也只能叹了口气:“你……先和我进屋。” 沈听柳颔首,模样乖巧惹人怜爱。 正厅油烛灯影下,有一道浅浅的视线掠了她一眼,似是打量。当沈听柳带着秋棠迈入门槛时,那道视线便收回了。 【目标人物出现,宿主记得完成任务。】脑海中,冷不丁传出一道男声,机械又冰冷。 “知道。”沈听柳小声回答。 攻略燕豫行,是她的支线任务,好感度提高的话,可以获得任务奖励。 沈听柳步步如履薄冰,但她又深知凭借自己的能力定然难成大事,一定需要系统的帮助才行。 而代价就是,完成攻略燕豫行的任务。 【现在开始计算在场人物好感值——】 随着沈听柳落座,视线所扫过的每一处,都被荒谬计算进了任务面板。 【燕豫行好感值 0】 【沈郢民好感值 10】 【秋棠好感值 10 10 10 10……】 在计算秋棠的好感值时,荒谬如同进入了系统bug中,不停地重复着“ 10”的指令。 片刻后,机械音戛然而止。 随即是荒谬暴躁的嗓门:【谁让你攻略NPC了?!】 沈听柳无奈:“并非我本意。” 第5章 第五章 你写的?(二) 与书中描写几乎没有出入,沈郢民派人寻沈听柳回府,因为太后赐婚的旨意,只是原本下令的执事宫人没来,而燕豫行亲自到了登门拜访了当朝太傅,试图与之交谈。 后续交谈内容则无需质疑了,多半应该是燕豫行话里藏刀威胁沈郢民,敢把你女儿嫁给我,就给你好果子吃之类的。 所以沈听柳对这个情节摆出了无所畏惧的态度,他们认真谈着,沈听柳便端坐着。火炉子腾腾升着暖意,将屋内烤的暖烘烘的,让人困意连连。 在沈听柳捂着嘴打第三个哈欠时,她听见燕豫行说道: “既承太后美意,自然不敢推拒,待新帝登基礼后,本王便将聘礼送来府上。” 沈听柳张开的嘴还没合上,眼珠子也跟着瞪大了。 等等。 这段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吧。 她惊疑地看向燕豫行,而那双锐利深沉的眸子,也正朝她看来,表情实在冷漠,完全让人不能相信方才的话是出自他口中。 沈郢民虽是当朝太傅,但官阶还是不及摄政王,更遑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太后。两道铁令就这样下达到了太傅府,燕豫行更是亲临与他商讨。 他如何推拒?他敢推拒吗? 这天下姓燕,他面前的人,可是燕豫行! 况且沈郢民虽仍在朝中任职,也已经年过花甲,待他离世,家中那几个爱好舞文弄枪的儿子,又怎么能够护佑他最是疼惜的独女? 想来朝中个个都是笑里藏刀、明争暗斗的做派,后宫也是勾心斗角、心计深沉,如此看来,燕豫行已经算是沈听柳要嫁之人中最稳妥的人选。 毕竟他父亲靖北侯便是忠贞一人的典范,有其父必有其子。 于是沈郢民在内心一番迅速的抉择后,还是含笑对燕豫行道:“小女能入王府,是她上一世修来的福分。” 听到这话,沈听柳如坠冰窟。 福分? 呵,不过是一条走向死亡的捷径。 看来,计划刚开始就出现纰漏了。 原本应该是一场威胁与杀意共存的谈话,而后再是太后插手,直接将懿旨下到太傅府之后,燕豫行再含恨接旨迎娶沈听柳的剧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发展方向? 正发着呆在内心回忆着书中剧情的沈听柳,浑然没发觉有一道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燕豫行摩挲着玉扳指,缓缓开口: “沈小姐,可是对本王有何不满?”他语气生疏,声音也是冷冽的,砸进沈听柳的耳中,像冰碴子刺在身上。 沈听柳:“……”她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甚至有些惧怕燕豫行,毕竟在燕豫行的印象中,沈听柳既蠢又无用,不过是一颗没有任何威胁力的棋子。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燕豫行眸色冰冷下来,冷哼一声:“沈太傅,本王有要事要同沈小姐交谈,能否借府门一用?” 【燕豫行好感度-30】 “?” 【干得漂亮。】 荒谬最后的这句,是带着绝望的。 沈郢民先是愣住了,半秒后也反应过来,看沈听柳的表情,似乎是认得燕豫行的。 只是这两人何时相识的?燕豫行自小便在塞北,从未回过京畿,而沈听柳从小便在京都,从未出过城门。 但他最后离开了正厅前院,将府内空间留给了二人。 总觉不安,还留下了几个随侍在门口,与燕豫行的暗卫大眼瞪小眼。 沈郢民一走,沈听柳便感觉到了一阵杀气。 怔怔望向对面那人,见他果然将手放置腰间佩剑上,眼神冰冷,盛着怒意。 沈听柳瞳孔骤缩,觉得有些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怎么会是这个时候对她起了杀心?剧情为什么会乱成这样。 她紧张的时候,会用手攥紧裙面来缓解,以确保脸上神色如常,能够临危不惧,以免做错事。 可就是那点小动作,却轻而易举地被燕豫行看出了破绽。 燕豫行起身,长靴踏地,稳而有力。 沈听柳几乎摒上了呼吸,可撩身的寒意还是从心底里涌了上来,包裹着本能的恐惧反应。 原来这具身体,竟是如此惧怕燕豫行吗? 本以为人头即将落地的沈听柳,抱着赴死的心态阖上了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后,所有的感官感觉都在脑中被无限放大。 啪。 沈听柳一颤,慢慢睁开了眼。 以为的鲜血溅当场的恐怖画面却并没有出现,燕豫行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头的角度都未曾低下半分。 他身姿挺拔,腰腹劲瘦,面容更是少见的俊美与深邃共存。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沈听柳有些发愣,耳尖也有些发红,等想起来要呼吸时,鼻间却窜进一股雪松松脂的甘冽清香。很好闻。 “发什么愣,装什么傻?”见面前女子如痴了般盯着自己,燕豫行蹙眉,声音比较刚才还带上了一丝厌恶。 他并不想多和沈听柳交谈,于是开门见山,微微前倾抬起手,指节敲了敲那方小桌,示意沈听柳看过去。 只见那桌上,赫然躺着一本棕皮线本。 是前几日先帝驾崩时,沈听柳差人偷偷流传出去的话本子。并且看桌上这本的折痕,貌似还是有着她笔迹的原稿。 糟了。 那一抹慌张和惊诧被燕豫行纳入眼底,很快,气氛变得较刚刚更加紧张,那抹杀意也更加真实具体。 “原不知沈小姐这么有才,文采惊才绝艳不说,还能未卜先知。” 他一字一顿,字字如卷刀之刃,惹人发寒。 “你将本王……编进话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