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大佬的婚后日常》 第1章 宴会 夜幕如浸透墨汁的绸缎沉沉垂落,山风掠过卓峰山庄高耸的飞檐,带起檐角铜铃的呜咽。这座庞然大物群依山而建,十二座观景塔楼环伺主楼,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青辉,恍若蛰伏的巨兽嶙峋脊背,此刻正被灯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侍者端着鎏银托盘穿梭在紫檀屏风间,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却掩盖不住角落里此起彼伏的低语。政商名流们举着香槟,在真丝帷幔与古董屏风间游走,笑容得体,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隐隐暗藏着对权力的炽热渴望——心照不宣地庆祝谢家登顶权力巅峰。 林绎倚着汉白玉雕花围栏,松木燃烧的焦香混着雪茄余韵萦绕鼻尖,周围的喧嚣与热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隔绝开来。他松开领口的银质纽扣,任山风灌入浆挺的衬衫。指尖香烟明灭间,瞥见玻璃幕墙倒影中自己的眉眼——那层得体微笑如面具般焊在脸上,瞳孔却映着落地窗外无尽深渊般的夜色。 他想起五小时前在办公室收到的最后通牒:银行催款函、股东联名信、供应商终止合同通知......父亲病榻上苍白的脸与叔伯们贪婪的目光交替闪现。林家这艘巨轮正在沉没,而他必须找到救生艇。 ****** 露台西侧的古松突然簌簌作响,惊起几只夜枭。林绎转头的刹那,月光恰好被云翳吞没,谢恒的身影就这样从阴影中浮现。男人玄色西装上暗绣的龙纹在廊灯下若隐若现,他指间把玩的翡翠扳指泛着幽光,恰似猛兽巡视领地时森冷的瞳,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爵士鼓点的间隙,仿佛连空气流动都在为他让道。 “林总,久仰。”低沉的声线裹挟着威士忌的醇厚,尾音消散时,露台藤蔓上凝结的夜露正巧坠落在青石砖面,发出极轻的嗒声。林绎注视着对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有道淡色旧疤蜿蜒没入袖口,像道沉默的闪电。 林绎心中不禁一凛,他自然知晓谢恒的赫赫威名。这位大佬跺跺脚,整个政商圈都要为之震动,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而此刻,这位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竟主动向自己这个在家族困境中苦苦挣扎的人打招呼,这让林绎瞬间警觉起来,脑海中飞速地运转着,思索着谢恒此举的目的。 “谢先生。”林绎握住那只手,触感冰凉如玉石,“没想到您会注意到我这样的无名小卒。” 谢恒轻笑,目光掠过林绎略显苍白的脸,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林家掌舵人若是无名小卒,这满堂宾客岂不都成了跳梁小丑?” 宴会厅突然爆发出掌声,某位政要正在致辞。林绎借机侧身,让过侍者端来的香槟塔。水晶杯折射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如同命运撒下的谜题。 “林总,最近很辛苦吧?”谢恒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别样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听说林氏股价又创新低,董事会那边......不太安分?” 林绎握紧酒杯,指节泛白,他想起今早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叔伯们咄咄逼人的嘴脸。“商场如战场,起起落落都是常态。” “说得好。”谢恒靠近一步,雪松香气扑面而来,“不过有时候,与其孤军奋战,不如找个盟友。林总有没有兴趣做笔交易?” 林绎抬眼,正对上谢恒深邃的目光——那眼神让他想起深海,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汹涌。“谢先生的意思是?” “结婚。”谢恒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你和我。” 远处传来烟花炸裂的声响,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两人脸上。林绎身体猛地一怔,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手中的酒杯不易察觉地捏紧。 “谢先生真会开玩笑。”他强作镇定,“我们甚至不算熟识。” “三年。”谢恒竖起三根手指,“只要三年婚约,我帮林家渡过难关。之后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为什么是我?”话出口的瞬间,林绎被自己声音里的沙哑惊住。他看见谢恒眼底掠过一丝餍足的笑意,像是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自投罗网。 谢恒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古巴雪茄,裁烟刀划破空气的轻响异常清晰。“三年前慕尼黑峰会上,你为抢德联的订单,把自己反锁在谈判室二十七小时。”他低头点燃雪茄,跃动的火苗将瞳孔染成琥珀色,“两年前你抵押祖宅和林氏大楼注资新质能源,所有人都觉得你疯了。” 青灰色烟雾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林绎想起父亲病榻前攥着他手腕说的那句“林家男儿,宁为玉碎”。此刻他西装内衬口袋里还揣着联盟银行的支票本,那是他最后的底牌——用林氏和尊严换来的九十亿救命资金。 “我要的从来不是温顺的金丝雀。”谢恒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落叶,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擦过颈侧,“风暴将至时,只有苍鹰敢搏击云天。”他的拇指按在林绎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三年婚约,我许你涅槃重生。” 山风骤起,吹动谢恒的领带。林绎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混合着雪茄的苦涩。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说。 “当然。”谢恒似乎将林绎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捕捉到的翻涌情绪,仿佛是对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谈判”即将达成目标的一丝得意,“不过提醒林少,时间......可不多了。” 宴会厅爆发的欢呼声浪穿透玻璃幕墙。林绎看见无数香槟杯在空中相碰,金色酒液在吊灯下折射出蛊惑人心的光晕。侍者端着盛满鱼子酱的水晶盏从他们身后经过,黑曜石托盘映出两人纠缠的倒影,宛如命运早已写就的判词。 “可以。” 当这两个字冲破喉间荆棘,林绎惊讶于自己声音的平稳。他伸出右手,腕表表盘映出谢恒得逞的笑意,“但我要加个条件。” 谢恒挑眉示意他说下去,这个动作让他锋利的轮廓突然显出几分少年气。林绎向前半步,直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婚约期间,谢氏要向林氏开放南半球新质能源通道。” “不愧是林少。”谢恒突然扣住林绎欲撤回的手,力道大得腕骨生疼,“这个时候还敢讨价还价。”他另一只手抚上林绎后颈,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将人拉近, “成交。” ****** 宴会厅传来午夜钟声,十二下悠长的回响在山谷间回荡。林绎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感觉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谢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林绎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随后深吸一口气,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让他清醒,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山庄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主楼顶层还亮着微光。林绎站在露台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山风裹挟着松涛声呼啸而过,仿佛在诉说着林绎的如履薄冰。他摸出烟盒,却发现最后一支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燃尽。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宾客们陆续离场。林绎望着车灯在盘山公路上划出的光带,突然想起谢恒临走前说的话: “有时候,最危险的选择反而是最安全的。林总,合作愉快。” 他转身走向电梯,镜面墙壁映出他坚毅的侧脸。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命运之轮开始转动。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都将不同。 第2章 结婚 晨光透过淡而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城市还未完全苏醒。街道上零星的行人裹紧外套匆匆而过,路边的银杏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折射着熹微的晨光。 林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天际线,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他想起昨晚整理文件到深夜,桌上还摊着未看完的企划案。 玻璃幕墙倒映着他颈间银链的微光,那枚鹰形吊坠是父亲昏迷前最后交给他的物件。林绎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羽翼,想起三天前在谢氏实验室看到的基因编辑报告——如果那项技术能为父亲修复受损的脑神经...... 下午两点。 林绎从一场会议上匆匆赶来,身上还散发着纵横捭阖、威严的气息。他步伐匆匆,火急火燎地赶到汀兰苑——谢恒目前的常居地之一,也是二人婚后居住地。 汀兰苑坐落在半山腰,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松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松针的清香。林绎抬眼望去,只见大门口的谢恒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修长而优雅,静静地望着林绎的方向。 谢恒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助理周宏,怀中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那模样完全符合大众对于商务助理的固有印象,严谨而专业。 谢恒抬手看了看腕表,铂金表盘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绎心头一紧,他加快脚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经过谢恒身侧时,他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混着某种实验室药水特有的苦涩。 “谢先生,久等了。”林绎微微欠身,向周特助颔首致意,继而回眸看向谢恒,眼神中带着些许歉意。 谢恒静静地看着林绎,剪裁精细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谢恒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一边从容地领着林绎向里走去,一边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而跟在身后的周助理,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抱着资料跟在自家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的身后。 客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等候在此的工作人员笼罩在光晕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花香,偶尔传来细微的水流声。 周助理将文件铺满整张胡桃木桌,最上方是谢恒亲笔签字的婚前协议——第三十二条用红笔圈出”双方需每周三次同床共枕”的条款。 “......” 钢印落在结婚证上的闷响惊醒了还在恍惚中的林绎,他看着手上鲜红的小本,合照里自己疏离的假笑——就这么结婚了?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到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突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林绎面前,轻轻抽走了小红本。与此同时,林绎的手上多出了两张黑卡,金属质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工资卡?”林绎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谢总这是要养我?” 谢恒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际:“作戏要做全套,况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绎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向老婆上交工资卡,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说话间,他的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林绎腕间脉搏,那里藏着能干扰监控信号的微型装置。 暮色渐沉时,周宏送来个金属盒。林绎打开瞥见了一眼,抬头却撞上谢恒意味深长的目光:“新婚礼物,希望林总用得上。” ****** 中山府的梧桐大道在暮色中蜿蜒如巨蟒,岗亭的虹膜扫描仪泛着幽蓝冷光。四周高墙环绕,岗哨上的守卫身着整齐划一的制服,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守卫着谢家的宁静与安全。 林绎站在迈巴赫前,看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突然理解了为何谢家一直能在京北屹立不倒。高耸的围墙内,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底蕴。 “紧张?”谢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自然地牵起林绎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林绎微微一颤。 “有点。”林绎老实承认,“你父母......” “放心,”谢恒打断他的话,“我妈爸都很喜欢你。” 客厅里,温芮泽正拉着谢谨说着什么。看见两人进来,她立刻迎上前:“小绎来啦!快让妈看看......”她拉着林绎转了个圈,满意地点头,“比照片上还要好看,漂亮。” “……” 谢谨轻咳一声,从红木盒子里取出一枚翡翠扳指:“这是谢家祖传的——”话未说完,就被温芮泽打断:“老头子,你那老古董先收着,让小绎看看我准备的。” “......” ****** 餐桌上,温芮泽不停地给林绎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她转头瞪了谢恒一眼,“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多照顾小绎。” 谢恒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将虾仁放进林绎碗里:“妈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林绎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有些哭笑不得:“伯...妈,我自己来就好。” “诶——叫妈就对了!”温芮华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小绎最爱吃的樱桃肉。”温玲芮盛汤的玉勺突然顿住,“阿恒说你每次应酬都要点这道菜。”浓油赤酱的香气里,林绎喉结滚动。这道苏帮菜是林家老厨子的绝活,自从父亲出意外后就再没时间品尝。 谢恒的皮鞋突然蹭过他脚踝:“要配蟹粉小笼才正宗。”管家适时端上青花蒸笼,掀盖时热气似乎模糊了林绎的眼睛。 谢母,温芮华,是京北科学院的院长,掌握着全联盟最成熟的基因编辑技术。同时又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莘莘学子,在学术界备受尊崇,是众多学子心目中的楷模和引路人。 谢谨,谢恒的父亲,则是这场权力游戏的胜利者。作为联盟主席,其掌控的权力和资源如同光芒一般辐射至各个领域,是当之无愧的位高权重第一人。谢父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上位者气息,那种威严仿佛与生俱来,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骨子里,令无数人敬畏有加。 然而,在今晚这场家宴里,林绎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那种压迫性的威严,相反,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浓厚而真挚的亲情,如同冬日里的炉火,温暖而又安心,让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新成员,瞬间融入了这个家,找到了归属感。 ****** 回程时暴雨突至,迈巴赫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极了骨瓷碎裂的声响。林绎摩挲着木匣上模糊的族徽,似乎在思索着怎么打开它。 “现在打开会触发警报。”谢恒突然按住他的手,车载屏幕蓝光映得他侧脸阴晴不定,“匣底有谢氏最新研发的纳米追踪器。”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阴影,他的拇指按在木匣暗扣处,“想要钥匙的话——” 林绎猛地扯住他的领带,二人四目相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雷鸣吞没了后半句质问,闪电劈亮天际的刹那,他看清谢恒此时的面容。 谢恒突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林绎的后颈:“我说过,我只要苍鹰。”他按下中控台的**屏障按钮,在完全降下的瞬间咬住对方耳尖,“比如敢在谢宅藏窃听器的疯子。” 当车驶入汀兰苑时,暴雨已浸透林绎的西装。智能门锁开启的机械女声里,他看见玄关挂着的油画,那幅本该躺在当铺仓库的作品。 谢恒将卡插进中控台,整面墙的显示屏突然亮起,上百个监控画面中闪过林氏大楼、医院ICU以及中山府宴会厅。某个闪烁的窗口里,昏迷三年的父亲手指好像正在微微颤动。 “新婚礼物。” 说完,谢恒俯身逼近,腕表倒计时指向午夜,“现在,该履行协议第三十二条了。” 林绎在跌进天鹅绒床幔时,听见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与心跳共振。谢恒解领带的动作像极了撕开猎物喉管的猛兽...... 1.这篇文的背景是微未来向的,这时候的科技正在高速发展,量子炮这种武器已经出具模型,但还在秘密研发阶段,目前是没有宇宙飞船,也没有跃迁,可以看作是一百年后发生的故事。 2.这里删掉了剧情车,主要剧情是——谢恒在结婚时就把实验室的钥匙给了林绎,默许了林绎去拿药剂,但是林绎偷偷进入实验室后还装了纳米窃听装置,谢恒知道后很担心,因为违反了联盟法,但更多的是兴奋所以就这样那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结婚 第3章 医院 月光如液态银汞漫过窗棂,在丝缎床幔上蜿蜒出诡谲的图腾。谢恒的指尖悬在林绎汗湿的鬓角上方,迟迟不敢落下——青年苍白的肌肤下浮动着淡青色血管,像是冰层下游弋的鱼群。 三年前慈善晚宴上,林绎也是这样脆弱又锋利地割开他的防线。彼时青年穿着银白色礼服站在鎏金屏风前,指尖抚过汝窑天青釉葵花洗,腕间沉香珠串与瓷器相碰的脆响,至今仍在谢恒的梦境中回响。 沉着冷静、手段高超、清冷又疏离的林绎,终于——跨过虚幻落入他的怀抱。 怀中人因疼痛紧紧抓住他的臂膀,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头紧紧皱着,潮红的眼尾氤氲着破碎雾气,单薄身躯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谢恒想,他永远都不会放手,所有的风雨都将由他来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算他心里另有其人,这辈子也只能做他的人,他会和林绎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死后也要和他葬在一起。 “我的。” 谢恒贴着冰凉耳垂呢喃,犬齿轻轻磨蹭颈侧淡青血管。丝质睡袍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暗红咬痕——那是昨夜林绎起初挣扎时留下的战利品。记忆中的抗拒与此刻的乖顺在脑海中交织,谢恒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震得胸腔发闷。 有什么关系呢?纵使这具身体里跳动着为他人沸腾的血,他也要用金丝缠成茧,把蝴蝶永远困在掌心。谢恒近乎粗暴地将人按进怀里,林绎散落的乌发间飘来雪松混着苦艾的气息——这是今晨他亲自为青年挑选的沐浴露。 谢恒就这样一直看着昏睡中的林绎,想起昨晚在中府山书房里那场对峙。 谢谨坐在书桌前,灯光昏黄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他身着一袭深色长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谢恒则身姿笔挺地站在一旁,他身着一袭黑色西装,衬得他更加英姿飒爽,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谢父突然冷哼一声,打破了这份安静,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谢恒,突然发问:“满意了?”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与无奈。 谢恒微微低头,嘴角上扬,那笑容灿烂而明媚,原本试图隐藏在眼底的满意与欣喜此刻再也藏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他的眼神明亮而炽热,仿佛闪烁着胜利的光芒,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回答父亲的质问,但他的神情却已经明确无误地传达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与情感,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得意与满足。 谢父目光直直地锁住谢恒,提高了音量说道:“既然目的达成,就兑现你的承诺,从那什么组退出来,好好当你的谢总!谢家不需要两个玩命的疯子!”他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每一个字都被赋予了千钧之力,不容儿子有丝毫的反驳。 “明白。”谢恒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简短而有力地回答道。 谢父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顿了顿后,又接着补充道:“既然费劲娶了林家那小子,就好好对人家。” 还不等谢恒开口说些什么来回应,谢谨就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他的眼神中满是嫌弃,那意思分明是让谢恒别在这儿继续碍眼,赶快从这个房间离开。 谢恒的目光在父亲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交待了一些事,就转身退出了房间。 ****** 日影西斜时,林绎抿着唇在全身镜前怔忡。锁骨处的咬痕已经淡成粉蔷薇色,腰间指痕却仍泛着暧昧的青紫。他伸手触碰镜中倒影,指尖与冰凉的镜面重合,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缩在警局休息室的自己。 那是母亲楚安湘牺牲后的第七天,林耀北的手里突然多了枚银色勋章。年幼的他躲在门后,看父亲将勋章浸入威士忌,琥珀色液体漫过“一级英模”的字样时,男人压抑的呜咽比窗外的暴雨更让人窒息。 “小绎。”记忆中的父亲突然转身,通红的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墨,“记住,有些锁必须要用钥匙打开。”他举起勋章对着灯光,金属表面折射出扭曲的光斑,“但更多时候——”他转身时眼底闪着林绎看不懂的光,“我们需要成为开锁的人。” 此刻床头木盒中的SIG-07药剂泛着幽蓝冷光,那是他用身体换来的。 林绎想起昨夜潜入温芮华实验室时,密码柜第三层抽屉里的指纹膜还带着余温。母亲殉职前夜的话语突然在耳畔炸响:“真相有时候比子弹更危险。” 温芮华实验室研制的第七代基因编辑药剂——注入人体后,能改造人体基因缺陷,而且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一款低成本药剂。只是目前还是处于绝密状态,一旦公开,全星系的医疗格局甚至政治格局都将发生重大改变。 ******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尖挥之不去,林绎推开SVIP病房的门时,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与窗外梧桐沙沙声交织成安魂曲。 床头的桔梗花是新换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林绎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金属袖扣碰到椅背发出轻响,病床上的人眼皮忽然颤动起来。这微小的反应让他呼吸一滞——自从上周注射SIG-07后,父亲的手指已经能间歇性蜷缩。 “爸,今天的并购案很顺利。”他握住父亲枯瘦的手,指腹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林绎抬头时,恍惚看见玻璃窗映出母亲的身影——她总爱把配枪藏在桔梗花束里。 记忆随着心电图的波动漫溢开来。 十岁的毕业典礼上,他握着全联盟奥数金奖奖杯,在后台瞥见父亲正用带血的手帕擦拭嘴角。后来才知道那天父亲在来的路上遭遇伏击,刚处理完伤口就直接赶来了。礼堂顶灯在父亲肩头洒下光晕,将藏青色西装上的血渍幻化成勋章。 “我们小绎不需要太聪明,”颁奖时父亲在他耳边低语,檀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也不用过早肩负家族重担,只要快乐长大。” 在林父心中,儿子的快乐远比家族的荣耀和财富重要得多。他希望林绎能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中成长,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待他羽翼丰满,再去勇敢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玻璃碎裂的脆响切断回忆。林绎猛然回头,看见护士撞翻了托盘。营养瓶在地上炸开晶莹的花,就像母亲殉职那日,飞溅的挡风玻璃碎片折射着夕阳。 他弯腰帮忙拾捡,突然僵住。碎玻璃中混着半支破碎的注射器,标签残留着“SIG-0”的字样。上周他亲手替换的第七代药剂,此刻正在地板上泛着诡异的幽蓝。 走廊传来脚步声。 林绎迅速用方巾裹住残骸,抬头又是完美无缺的温和笑意。窗外乌云压境,暴雨来临前的风掀起病例册,最后一页的基因图谱闪过猩红的“异常”标记。 指尖无意识抚上父亲微颤的眼睑,那里曾为他挡过飞溅的钢化玻璃渣。如今这道疤正在药剂作用下消退,如同被潮水抹去的沙画。 “父亲,我好像找到钥匙了。” 林绎还没有爱过任何人,谢恒这里主观误以为林绎心里有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医院 第4章 俞舟 暮色将医院白墙染成烟灰色时,林绎在住院部玻璃幕墙前停住脚步。夕阳穿透云层在地面投下菱形光斑,将那道深蓝色身影拉成修长的剪影。来人肩章上的星徽在余晖中泛起冷光,脚步碾碎枯叶的脆响惊飞了廊檐下的灰鸽。 “林绎——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线裹挟着大西北的风沙气息扑面而来。深蓝制服包裹着宽肩窄腰,俞舟胸前的功勋章折射着细碎金芒。七年光阴在视网膜上重叠,眼前剑眉星目的军官与记忆中满身尘土的青年队长逐渐重合。 “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俞队现在都成俞上校了。”林绎笑着伸手,指尖触及对方掌心粗粝的枪茧时,仿佛又摸到当年那柄沾满黄沙的配枪。 记忆如潮水漫过时光堤岸。 七年前的春风尚未染绿江南岸,林绎的白大褂已沾满西北的沙。十八岁的少年站在龟裂的公路旁,望着绵延至天际的断壁残垣,防风镜下清亮的瞳孔映着满地狼藉。医疗箱在他单薄的肩头摇晃,金属锁扣与远处帐篷区的铃铛共鸣成荒原挽歌。 俞舟就是在这片昏黄的天地间闯进他视线的。年轻军官跨下装甲车时,荒漠的风正掀起迷彩服下摆,露出腰侧泛着冷光的配枪。他的作战靴碾过碎石发出脆响,像某种古老部族传递讯息的鼓点。 “医学院的?”俞舟摘下墨镜,露出被沙尘染成琥珀色的眼睛。他指尖拂过林绎胸前的校徽,金属院徽上即刻留下道带着火药味的指痕,“首都这是真没人了?学生就该呆在校园。” 作为京大医学院最年轻的天才生,他本可以在实验室继续基因工程研究,却执意跟着救援队来到这片被地震撕裂的土地。 彼时的大西北,余震不断,又突然出现一批不安定分子。而东部战场战况焦灼,各方资源都极度紧张,一时间根本调配不出多余的力量来驰援西北。无奈之下,只能由各州、市自行组织志愿者,带着宝贵的医疗救援资源赶赴一线,保障后勤工作。 “医疗组检查器械固定情况。”耳麦里传来俞队长沙哑的指令声。林绎转身时,看见第三辆卡车的篷布被狂风掀起,他单手扣住车架纵身跃起,迷彩靴精准踩住即将飞散的绑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惊得旁边抱紧氧气瓶的医学生睁大了眼睛。 “林同学练过?”俞舟不知何时出现在车顶,战术手套勾住摇晃的钢索。 “必修课。”林绎将特制军刀插回腿侧暗袋,刀刃残留着刚割断的飞石尼龙网。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游荡的沙尘暴,突然想起以前教练的话语:戈壁上的危险从来不止天灾。 山体滑坡形成的断崖像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预定路线上。林绎跳下装甲车时,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岩壁,几处新鲜的凿痕让他瞳孔骤缩——这些绝非自然形成的痕迹。 “改道。”同一时间,俞舟发出简洁有力的指令,但林绎注意到他按住耳麦的指节微微发白。三十七人的队伍在暮色中转向,医疗车队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极了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第一枚/火/箭/弹击中头车时,林绎正握着卫星定位仪校准坐标。爆炸的气浪将他掀翻在砂石地上,纳米软甲与地面摩擦出蓝紫色的火花。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他摸到滚落脚边的急救箱,抽出止血带甩给最近的伤员。 “九点钟方向!”俞舟的嘶吼穿透枪声,林绎翻身滚进车底,子弹在钢板上凿出耀眼的火花。透过底盘缝隙,他看见七道黑影正在快速合围——标准的特种作战三角阵型。 医疗组的学生们蜷缩在的车厢里,林绎扯开稍微变形的车门,将最后一个昏迷的女学生拖到掩体后方。他的白大褂下摆浸透了血,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通讯器信号被屏蔽了!”俞舟的副官砸烂了第五台对讲机。 林绎身处混乱之中,却异常清醒,他很清楚当下局势的严峻性。如果俞舟小队没办法成功突围,或者得不到及时的支援,那么等待着这里所有人的,只有死亡。 他果断扯开左腕的防水表,表盘背面镌刻的林氏家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将表带扣在俞舟的战术终端上,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蝶——这是林氏研发的量子密钥,能直接切入近地轨道军用卫星。 “东南方向510公里,有希望了。”加密频道接通瞬间,林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绎携带的S-E1007通讯器有着特殊的功能,它所搭载的系统属于林家这种顶级大家族的特权配置,该系统能够突破目前世界上的所有通讯封锁技术,直接接入军部内网,以最快的速度获取救援。 俞舟的瞳孔映着全息地图的蓝光:“还是少爷靠谱。”他嘴上调侃着,手上却利落地给突击步枪上膛。弹匣撞击声惊醒了林绎手腕内侧的脉搏监测仪,生命体征数据正通过卫星同步传回林家指挥室。 最后的交火发生在破晓时分。林绎背靠焦黑的轮胎更换第七个弹匣,硝烟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俞舟的左臂简单包扎着染血的纱布,依然精准点射掉两个试图包抄的敌人。 当S型武装战机的轰鸣撕裂云层时,林绎正用手术刀抵住某个偷袭者的颈动脉。他望着机舱垂降的云梯,突然想起上学期的解剖课程——教授要是知道他拿柳叶刀当武器,怕是要气晕在讲台上。 “走了!”俞舟最后拽着他跃上云梯,劲风卷起年轻人染血的额发。林绎低头看见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这双能在实验室完成纳米级缝合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从敌人身上扯下的金属铭牌。 ****** “多年不见,没想到一重逢,居然是在医院,林医生。”俞舟指尖掠过林绎西装袖扣,那里嵌着谢氏集团的苍龙徽记,“听说是你让基因编辑项目起死回生?” 林绎只是但笑不语,静静地听着俞舟的侃侃而谈。 “我刚调回京北,这才刚下会,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看我姐。没想到还没见到我姐,就先遇见了你。这些年,你怎么样......” “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么多年不见,要不咱们找个时间——” 急促的通讯铃打断未尽之言。林绎注视军官快步离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后腰枪套的皮质搭扣,有些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1.文章背景中的东部战区正在进行大决战,一旦胜利,联盟将成为整个星球唯一的超级超/级/大/国,目前65%的资源都在东部战区,剩下的35%需要镇守联盟边境,所以会出现“首都没人,医学生去往大西北”的情况。 2.文章中俞舟说“还是少爷靠谱。”绝对没有不尊重军/人以及拉踩军/人的意思,只是一种缓解氛围的调侃。 3.目前西北所有资源短缺,用的大部分武器都是旧版没有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俞舟 第5章 谢嫂 车载香薰溢出雪松气息时,林绎才惊觉自己已在驾驶座发呆了十分钟。出差一周的谢恒的视频请求在此时切入,三维投影中的男人正扯松领带,身后伴随着凌晨的星光。 “林绎——”金属质感的声线裹着电磁流的细微震颤,谢恒屈指叩了叩虚拟屏,这个习惯性动作让林绎想起半月前的董事会上,这人也是这般叩着檀木桌咄咄逼人。 似是有所察觉,谢恒转头摆手,定制西装随着抬臂动作绷紧肩线。背后跃跃欲试的几人立即噤声退成剪影,像群被按下静音键的黑天鹅。 他再转回视线时,虹膜映着通讯仪的淡蓝荧光,显出几分温和:“我明天回家,阿绎有没有想我?” “......” 自从那夜之后,二人就没有见过面,谢恒这时突然打来通讯,让林绎有些尴尬。 车载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林绎握方向盘的指节泛起青白。他们达成合作的那晚,谢恒也是这样隔着酒杯看他,说合作愉快时,似要在他眼里打捞自己的倒影。此刻隔着七个小时时差,男人眼底的血丝织成网,却仍固执地要捕一尾名为思念的鱼。 就在这短暂却又漫长的沉默里,林绎又听见谢恒的声音再次传来:“明天,阿绎有时间吗?我的朋友想见见阿绎。” 林绎明白,他们结婚虽然没有大张旗鼓、铺天盖地的宣传,可也在小范围内公开了。谢恒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自然是要见见他这位“伴侣”的。 “当然。明天——” “那明天下午,我去公司接阿绎下班。”谢恒截断话头的速度比收购竞品时更快,虚拟屏因信号波动泛起涟漪,却遮不住他眼中跳动的炽焰。 “好的。” 林绎没有拒绝的权力,松开不知何时攥皱的西装下摆,真丝面料在掌心留下潮湿的褶皱。 ****** 暮色为林氏大厦的玻璃幕墙镀上琥珀光晕,林绎走出旋转门时,腕表指针恰好叠在六点整的刻度。霞光在他挺括的肩线流淌,浅蓝衬衫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银色皮带扣的冷光。三十步开外,黑色迈巴赫的蝶翼门正缓缓升起,暮色在车漆表面晕染出星云般的渐变。 林绎叩响后座车窗的刹那,鸢尾与雪松交织的暗香扑面而来。赭红色礼盒堆砌成小山,丝缎蝴蝶结垂落的流苏随空调气流轻颤,像群敛翅栖息的火烈鸟。驾驶座传来安全带扣合的轻响,后视镜里谢恒的瞳孔泛起狩猎者的幽光。 “副驾驶。”低沉的声线碾过喉结共振,比引擎启动的轰鸣更先抵达耳膜。 林绎转身时,落日余晖正穿透衬衫勾勒出腰际弧度,汗湿的布料隐约透出绷紧的背肌线条。谢恒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节拍,目光肆无忌惮地丈量着从挽起的袖口到锁骨的距离——那里隐约还印着那晚留下的齿痕。 车载香薰吐出第三缕白烟时,林绎终于扣好安全带。真皮座椅将谢恒身上乌木沉香烘得愈发浓烈,后视镜里那些扎着鎏金腰封的礼盒,此刻正随车身晃动发出细碎声响。 “新婚贺礼。”谢恒的尾音裹着笑意撞上挡风玻璃。林绎倏然转头,浅褐色瞳孔在夕照下剔透如琥珀,倒映着男人解开两颗纽扣的领口。他无意识攥紧安全带织带,羊绒混纺面料在掌心皱出涟漪,像极初夜时抓皱的床单。 “......” 他没想到谢恒会亲自开车,也没想到后座会堆满...... ****** 云楼会所,大隐隐于市。它采用严格的会员制模式运营,每年会员都需在所内消费达到一定数额,才有资格继续享受这里的特权与服务。在众多会员等级之中,黑金会员更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要知道,想要成为黑金会员,仅仅拥有财富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有权。在权力与财富交织的世界里,这小小的一张黑金会员卡,便是通往顶级社交圈的入场券。 林绎对这家会所并不陌生。在他初掌东林集团时,这家会所的黑金卡就如同一份默认的“见面礼”,被送到了他的手上。然而,林绎一心扑在事业上,平日忙碌于公司的各种事务,少有闲暇时间来享受这种场所的消遣,即便拥有黑金卡,他也不怎么常来。 会所顶层的青铜壁灯次第亮起时,包厢里正漫出威士忌的醇香。防弹玻璃外,城市霓虹沦为模糊的光斑,水晶吊灯将十二道身影投射在鎏金墙面上。当雕花木门枢转出缝隙的刹那,军靴磕碰大理石地面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醒酒器。 “谢哥谢嫂!”吴林的大嗓门震得醒酒器泛起涟漪。年轻军官捧着花束的模样,比举着爆破器冲进匪窝时还要紧张:“那什么......基地温室种的。” 谢恒揽过林绎的肩头,手掌微微发烫:“我对象。” 说完,又转头为林绎一一介绍:“这位叫吴林,是我的副官......” 林绎坐在谢恒身边,一边吃饭,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众人的交谈。 水晶转盘旋转时,松露焗龙虾恰好停在林绎面前——这是他上周随口提过的菜肴。谢恒娴熟地将剥好的虾仁放入他的餐盘中,又时不时地给他夹菜——正好是林绎喜欢吃的。谢恒的动作是流畅自然,仿佛这已经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林绎只当这是巧合,礼貌地对谢恒微笑表示感谢。 突然,众人的话音一转,话头落到了林绎这边。 “谢嫂,你可不知道,队长上周出完任务后,就打了退队报告,我们当时看见通知文件的时候都惊呆了。” “我们也知道谢哥家庭不一般,不可能一直留在队里,但你知道谢哥当时怎么说的吗?” 林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摇头道:“不知。” 这时谢恒晃着酒杯,冰块撞击声掩不住喉结的滚动。他指尖掠过林绎泛红的耳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夜的花香气,“我说要回家守着宝贝。” “......” “我们当时都惊呆了,谢队这和尚做派阎王性格还能讨到老婆,虽然长得确实万里挑一。”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气氛愈发热烈。 “我们不相信,就跟着队长来看看,没想到,谢嫂真的气质不凡、惊为天人。” 表面上,林绎依旧面色如常,脊背挺得笔直,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看似镇定自若,可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他张了张嘴,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谢恒这时及时插话,假装严肃地说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既然嫂子也见了,饭也吃了,那就都滚回基地去。” “......” 这里“乖乖”的林绎其实和他的人设不符合,但只有在面对谢恒时才会出现乖乖绎,因为前文车的部分被删了,那时候的林绎被谢恒X得很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谢嫂 第6章 贺礼 返程途中,迈巴赫碾碎满地月光,林绎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忽然开口:“吴林说,你退队是——” “吴林说我是为结婚退队?” 车载香薰溢出雪松尾调,谢恒指节在方向盘叩出三声轻响——这是他在军部养成的思考习惯。“他倒会避重就轻。” 谢恒毕业于京北军大,这所军事学府见了证他创下近身格斗四连冠的记录,而后被特招进入特战预备营,成为了最年轻的战术指挥官。特战预备营是个极为特殊的部门,军事领域的至高殿堂,只要能顺利通过考核,成为特别行动队的成员,便直接授予少校军衔。以谢恒的资历,再加上他深厚的家族背景,如今的他应是少将军衔。 谢恒掠过仪表盘上跳动的星图投影,“父亲需要刀刃入鞘,万科集团也需要接班人,日后...... ” 后面的话,谢恒没有接着说下去。 谢谨沉浮二十年,登顶权力巅峰。而万科,作为联盟第一大企业,早已实现全产业链布局。其触须已经穿透地壳探向稀土矿脉,基因图谱取代石油成为新世纪的黑色黄金。 在如今这个科技与能源主导的时代,几乎任何业务的往来都绕不开万科。家族传承从来不是简单的权杖交接,而是要将浸透硝烟味的勋章熔铸成打开未来之门的密钥。谢恒作为谢谨的儿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日谢父退位,谢恒也将沿着父亲走过的道路,一步一步摘下王冠上的晨星。而他在军部淬炼的这九年,无疑会为他铺就权力阶梯。 ****** 汀兰苑的落地钟敲响第十声时,壁炉的电子火焰自动调低亮度。谢恒倚着柚木楼梯扶手,看林绎踩着月光从螺旋梯走下,发梢未干的水珠在真丝睡袍上洇出深色痕迹。暖光灯在他锁骨凹陷处蓄起小片光影沼泽,谢恒的喉结随着那颗滑落的水珠滚动,突然伸手攥住他微凉的手腕。 “甲方要求一起验货。”谢恒拇指按着他脉搏跳动的轨迹,将人引向客厅。羊绒地毯吞没了脚步声,唯有水晶吊灯在礼物堆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林绎跪坐在波斯手工毯上拆第七个礼盒时,壁炉火光恰好掠过他泛红的耳尖。谢恒故意将军刀递进他掌心,金属外壳还残留着体温。当林绎揭开雕花檀木盒的瞬间,蔷薇木香里混进了硅胶制品特有的甜腻——五十种语言的“新婚快乐”印在七彩包装上,润滑油瓶身上的缎带蝴蝶结正在融化。 “这是......”林绎的指尖堪堪触到凸点螺纹款,突然被烫到般缩回手。真丝袖口扫翻鎏金拆信刀,坠地声惊醒了沉睡的智能管家,暖黄光晕瞬间切换成暧昧的暗红情调。 谢恒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震动环,电源指示灯在掌心明明灭灭:“吴林去年去R洲休假时,带回来的纪念品。”他故意将连接提示音调到最大,此起彼伏的嗡嗡声惊得林绎猛然起身,撞翻了插着雪山玫瑰的水晶瓶。 “我还有个并购案......”,林绎话还未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了楼梯口,后退时险些绊到礼物绸带。 智能灯光随着谢恒的低笑渐次熄灭,唯有满室礼物盒上的鎏金缎带在月光里流淌。当主卧门锁传来电子闭合音时,某个未被拆封的椭圆型礼盒突然亮起呼吸灯,在满地狼藉中闪烁成暗夜里唯一的星。 …… ****** 宴会厅穹顶的十二层水晶吊灯如倒悬星河,林绎执香槟游走于衣香鬓影间,暗纹西装随步履流转出星河流转的光泽。谢恒这位新晋执棋者隐在二楼鎏金帷幕后,黑色西装翻领的铂金袖扣折射着基因图谱投影,暗纹恰似谢氏实验室最新合成的染色体序列。 鎏金壁灯在包厢绒帘上投下暗纹,谢恒指间雪茄的灰烬将落未落时,谄媚的声线刺破沉香:“谢先生。” 赵建堆着满脸横肉挤进光影交界处,阿玛尼西装裹着发福身躯,袖扣折射的碎光落在他浮肿的眼袋上。这个靠岳家船厂发迹的暴发户正搓着戴满翡翠戒的手,金丝镜片后的眼神正在盘算如何讨好谢恒这尊“大佛”。 赵建可是个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角色。从他踏入包间的那一刻起,就敏锐地察觉到谢恒的目光一直围绕着林绎打转。 早在初到京北时,他对林氏家族的事略有耳闻。过去,林家对他来说无疑是庞然大物,不可撼动。但如今,林家因为决策失误站错队伍,已经逐渐走向衰落,就算林绎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林家——退场只是早晚的事。 赵建看着谢恒那专注的眼神,赵建心中暗自揣测,这位谢先生怕是看上了林家的那个小子。 为了能搭上谢恒这条线,从万科庞大的业务版图中分得一杯羹,赵建立刻发挥起了他谄媚的本事。 “林少当真是明珠蒙尘。”他凑近时带起一股海腥味,像是刚从腌渍海货的船舱爬出来,“若是谢先生有意......”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在脂肪堆里滚动,“盛文愿做东风。” 谢恒垂眸掸落烟灰,火星坠在地毯上灼出焦痕。赵建误将沉默当作默许,涎着脸凑得更近:“林家如今就是个空壳子,只要略施手段——”他伸出短胖手指比划捆缚动作,腕间百达翡丽硌出红痕,“保管林少服服帖帖......” 水晶杯底叩击黑檀桌面的脆响截断污言。谢恒慢条斯理解下袖扣,铂金苍龙徽章在掌心泛着冷光。赵建还在畅想如何分食林家,忽见眼前掠过一道暗红弧光——XX年柏图斯在颅骨炸开的声响,与二十年前他在公海砸碎原配头骨时如出一辙。 “你要送谁?”谢恒踩住他脖颈的牛津鞋碾着喉结,声音轻得像在问今日股价。鲜血混着酒液在地毯洇出诡异图腾,赵建凸出的眼球倒映着男人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的模样。 赵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浑身上下都被恐惧所笼罩。面对暴怒的谢恒,他就像案板上的鱼,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断求饶,“是......是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谢先生饶命......” 门外特助无声现身时,谢恒正将染血的方巾扔进青铜火盆。“盛文船业涉嫌走私联盟稀土。”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眼底映出七年前货轮爆炸案的调查报告,“通知海警,三号码头B区。” 第7章 酒 半月后。 云京大厦七楼的落地窗外,暮色正将紫藤花架染成淡金。林绎指尖摩挲着骨瓷杯沿,七年前的黄沙似乎还嵌在杯底鎏金纹路里。 “你这挑地方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俞舟扯开领口,古铜色脖颈还沾着细微汗液。他屈指叩了叩桌面上那盆沙漠多肉,“跟当年在医疗帐篷里养的那株一样蔫。” 林绎笑着将冰镇酸梅汤推过去,玻璃杯壁凝着的水珠蜿蜒成绿洲河床:“西北的种子,总归要活出点倔强。” 记忆随着酸梅汤的清凉漫上舌尖。那年临时医疗站总弥漫着碘伏与沙尘的苦味,俞舟每日巡逻归来都会到他住处看看林绎养的沙漠植物——干枯的骆驼刺、褪色的风滚草,在药瓶堆里倔强生长。 “还记得你给伤员做手术那次余震吗?”俞舟放下杯子,金属杯托触碰声与当年器械盘坠地的脆响重叠,“整面帐布兜头罩下来,你愣是举着无影灯做完最后三针。” 林绎望着他手背旧痕,忽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攥出指痕的应急灯:“后来你把我挖出来时,作战服右肩还冒着火星。” 谈话间服务生端上烤羊排,孜然香气裹着回忆扑面而来。那是他们被困魔鬼峡的第三日,俞舟猎到的沙狐在篝火上滋滋作响。年轻的医学生握着手术刀分割猎物,刀刃映着上尉沾满硝烟的脸。 谢恒坐在会所顶层套房里,身前的全息投影正实时播放着餐厅里的画面。 墨色西装将他融进光影,目光落在林绎微敞的衬衫领口——那里沾着一点溅落的酸梅汤。他记得那处锁骨下方三寸有枚浅褐色小痣,昨夜吻过时还带着薄荷沐浴露的凉意。 “查清楚了。”耳麦里传来周宏的声音,“俞舟是上周刚调任联盟特战队的,任二队队长。” “谁调的?”谢恒垂眸整理袖扣,翡翠袖扣在掌心印出新月红痕。特助还未应声,他又补了句:“在查查他近七年的所有档案,用我的通行卡查。” “后来我去找你,医疗站只剩这个。”俞舟从战术腰带夹层摸出个磨砂玻璃瓶,里面泡着的沙枣枝桠已包浆成琥珀色。瓶身医用标签上还能辨认出“林医生”三个字,蓝黑墨水被岁月晕染成青灰色。 林绎的指尖在瓶口徘徊,仿佛触摸到时光的温度:“你调走那后,我把最后半瓶葡萄糖掺进送行酒了。”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时窗外交叠进七年前的星空。 ****** 汀兰苑的智能门锁发出机械女声问候时,谢恒指间的威士忌刚晃到第三圈。林绎携着夜风闯入玄关的身影被月光拓在油画上,与七年前西北医疗帐篷里掀帘而入的少年重叠。谢恒仰头饮尽残酒,冰球撞上齿列发出脆响。 “工作还顺利吗?”他摩挲着杯沿凝结的水珠,目光扫过林绎锁骨处未擦净的酸梅渍。 “还好。” 林绎扯松领带的动作行云流水,银灰丝绸滑落真皮沙发时像尾脱钩的鱼。 谢恒的喉结随着那片晃动的布料滚动,想起上周董事会上这人用同样姿态扯开项目书封条,冷白指尖压在猩红火漆印上的模样。 玻璃杯相触的叮咚声惊破寂静。林绎接过温水时小指擦过谢恒虎口,还未消散的酒香与雪松气息在两人呼吸间纠缠。他仰头吞咽的喉结在谢恒眼底投下晃动的影,杯底未化的冰碴随吞咽声细碎作响。 浴室内蒸汽攀上防雾镜,林绎后颈沐浴露的薄荷香随水汽漫出缝隙。谢恒握着备用浴袍站在门外,听见水声忽然想起军部受训时学过的潜入技巧——十秒突破标准浴室门锁。 磨砂玻璃映出模糊剪影,水珠正沿着林绎清瘦脊背滚落。谢恒的指节叩上门把瞬间,眼前闪过白日监控画面:餐厅里,林绎笑着接过俞舟递来的酒杯,指尖相触的刹那,窗外的灯光五彩斑斓的亮起。 “浴巾。”他推门时嗓音浸着威士忌的涩,目光却死死钉在面前人的身上。雾气蒸得定制西装裤腿发潮,如同上周庆功宴被泼湿的裤脚——彼时林绎也是这样裹着浴袍从套间走出,发梢滴水染深了他膝头一片布料。 林绎抓浴巾的动作滞在半空,水珠顺着下颌滴在谢恒擦得锃亮的皮鞋尖。防雾镜终于清晰映出两人身影:一个浑身水汽如初春新雪,一个西装革履似暮冬寒铁。 “谢先生?”蒸腾的热气里,林绎耳尖被熏出薄红。 谢恒盯着这样的林绎,眼睛里的欲/望再也藏不住,下身也传来躁动。 林绎的双腿越来越软,不得不伸手撑住欲要下滑的身体。 “你——你下/药。” 林绎感觉不可置信,怒目瞪着谢恒。 ...... 末尾的也删了,找个时间整理一下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酒 第8章 曾相逢 魔鬼峡底,凌晨三点。 血色残阳坠入嶙峋山壁时,最后一块承重岩终于碎裂。林绎将最后一个女生推进岩缝的瞬间,爆破余波掀起的碎石如暴雨倾盆。他听见自己左肩胛骨碎裂的脆响,血腥味混着硫磺气息涌上喉头。 “医疗包!”同系学长的嘶吼在耳鸣中变得模糊,林绎仰面倒在滚烫的砂石地上,望着被硝烟染成褐色的天空。护理系学姐颤抖的手指徒劳地按压着他肋间涌血的伤口。 峡谷北侧,谢恒扯开全息伪装面具,纳米纤维面具在掌心皱成一团银灰软胶。苍狼小队十二名成员正在调试声波攀岩索,而他死死盯着战术平板上闪烁的红点——那是求救者生命体征急速衰弱的信号。 “队长,垂直落差487米,电磁风暴导致无人机群失效。”吴林将震荡仪插入岩缝,全息地形图在暴雨中闪烁,“红外显示叛军正在上方架设ARE炮。” 谢恒将A型步枪甩到后背,改装的迷彩作战服在岩壁上摩擦出火星:“A组清除地面火力,B组准备战机接应。”他扣上防弹头盔的瞬间,暗红色护目镜片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焦灼。 林绎在剧痛中感觉到身体悬空,防弹衣束带勒进伤口的刺痛让他短暂清醒。视线里是作战服泛着冷光的肩甲,背着他的男人后颈处有新添的伤痕,被汗浸湿的碎发贴在伤口边缘,像朵将熄未熄的火苗。 “俞...…”他刚发出气音,一块坠落的页岩擦着救援者头盔砸在脚边。男人手臂猛然收紧,战术手套隔着止血绷带按住他渗血的腰侧,薄荷味止血剂的气息刺得他再度昏迷。 谢恒的军靴碾过遍地碎石,每一步都在计算承重岩的分布。背上的重量很轻,林绎垂落的手腕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手臂擦着他颈动脉搏动。 “左侧三十度岩体松动!”耳麦里传来预警的瞬间,谢恒旋身将林绎护在怀里。篮球大小的玄武岩擦着战术护甲坠落,在脚边炸开的碎石划破他下颌。 ****** 西北中心医院,俞舟赶到看望昏迷的林绎时,谢恒已重新戴好全息面具。男人站在阴影里,看着军医剪开林绎染血的衬衫——那道横贯腰背的擦伤,与他战术笔记里夹着的照片重叠。上周这人穿着同款白衬衫在营地里讲解治疗方案,后腰硌在台边时也蹙过这样的眉。 “西北军区作战部直属队四队,感谢联盟支援。”俞舟向苍狼队长敬礼,没注意到对方作玄色战服右肩渗出的血迹,“没有你们及时提供定位,我们根本.…..” 谢恒的指节在身后捏得发白,声音经过变声器转化:“职责所在,这次行动还望俞队长保密。”他转身下达撤离指令,最后瞥了眼转移床上苍白的脸。 ****** 黎明前的风裹着粗粝的砂石,在纳米作战服表面刮出细密的划痕。谢恒调试着战术目镜的夜视模式,远处叛军哨塔的轮廓在淡绿色视野里忽明忽暗。苍狼行动队的十三道剪影蛰伏在沙丘背面,像十三柄插在刀鞘里的玄铁。 “记住,时限三个月,且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暴露身份。”教官的训诫犹在耳畔,谢恒的指尖擦过胸前的狼首徽章。半月来,这是他们清剿的第四处叛军据点——通讯器在这时闪烁着红蓝信号。 戈壁的月光被硝烟揉成银屑,谢恒的夜视镜泛起幽绿荧光。叛军炸毁的废车后,突然掠过的白影让他瞳孔骤缩——少年反握手术刀的姿势像执笔泼墨,刀尖没入匪徒颈动脉时溅起的血珠,在冷月下绽成半幅写意红梅——这是谢恒第一次见到林绎。 “11点方向清剿完毕。”谢恒按住耳麦汇报,战术靴顺从指令返回战机。纳米面具完美遮掩着他骤然加快的呼吸,却盖不住战术记录仪多录的三十秒画面:少年单手擦拭溅上鲜血的脸颊,用绷带缠绕虎口裂伤,染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 第二次见到林绎,是在临时搭建的医疗营地。 医疗帐篷的恒温系统在沙暴中呻吟,谢恒作为临时补给兵斜倚在医疗物资箱后。五岁男孩的哭声像把钝刀,将消毒水气味搅成浑浊的泥浆。他看见林绎单膝跪地,白大褂下摆浸着血污,却把听诊器捂成怀表贴在孩子胸口。 “这是能收集梦境的仪器。”林绎的声音比镇痛剂更温柔,腕表弹出的全息星图笼罩在男孩泪痕斑驳的脸上,“等你睡着后,它会带你去爸爸妈妈去的星球旅行。” 谢恒无意识摩挲着同款军用腕表——昨夜他刚用这表盘反光为狙击手定位。当男孩攥着星图坠入梦境时,林绎在病历本上画的银河,恰好与他战术地图的卫星轨迹重叠。 时光悄然流转,苍狼战队凭借着卓越的战术与惊人的战力,仅用时不到两个月,就歼灭了绝大部分叛党。然而,剩下的余党困兽犹斗,他们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竟截获了后勤部的移动路线,将志愿者们逼进了魔鬼峡,妄图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魔鬼峡的岩壁在晨曦中泛着铁锈红,谢恒扯碎全息面具的刹那,峡谷狂风卷走最后一丝伪装。年轻的军官迅速安排好后续作战计划,独自一人朝着峡谷深处奔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急切。林绎躺在岩缝里的模样,比战术屏上跳动的生命体征更让他心悸。 “坚持住。”这三个字在喉间烧成灰烬。谢恒背起奄奄一息的人,作战服纤维勾住林绎一缕黑发。叛军的流弹擦过他颈侧,他却分神想:这人的睫毛究竟沾着露水还是止痛剂的雾? 三周后,苍狼特战队圆满完成任务,西北境内的余党被全部清除。 那时,朝阳将操场染成蜜色,林绎正拉着俞舟比试。林绎的伤在特效药的治疗下已经完全康复,一招一式都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谢恒是来与林绎道别的,虽然还没有正式见过面。 男人远远地看着远处的二人,瞳孔一暗,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是他第一次使用特权,将俞舟紧急调往了东部战区执行任务,并且不动声色地截断了林绎与俞舟在西北通讯网的所有通讯联络号。 会再见面的,以全新的身份。谢恒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身影,缓缓升起车窗,车轮滚动,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远去。 第9章 S州 晨光斜切过汀兰苑的落地窗,将骨瓷餐盘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林绎银匙搅动着燕麦粥,时不时地皱眉,谢恒那疯狗。 手机突然地震动惊碎了碗沿凝结的奶泡,助理宋远驰的声线裹着加密频道的电流声:“林总,搞定了。” “知道了。”瓷匙坠入粥碗激起乳白色浪花,林绎眼里晦暗不明。 智能管家无声滑来收拾残局,机械臂折射的冷光掠过他绷紧的下颌线。 ****** 湾流G700穿透积雨云时,舷窗外紫电如蛛网爬满天幕。林绎翻阅着全息投影的能源仓设计图,目光却落在加密相册里泛黄的影像——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握着他的手切开蛋糕,奶油刀上的反光与此刻窗外的闪电重叠。 S 州—— 暴雨中的远郊别墅像头蛰伏的兽,宋远驰举着黑伞迎上来,伞骨间泄下的雨丝在他定制西装肩头织就细密蛛网。“人都在里面了。”他压低声音,战术平板亮起的监控画面里,金属架上两人奄奄一息——是林绎的二叔和三叔。 改造的地下室弥漫着陈年威士忌的酸腐,林绎解开袖扣的动作像在拆卸定时炸弹。林向南被铁链绞住的腕骨已泛起淤紫,昂贵西装浸透了冷汗与血污。 闪电劈亮地下室瞬间,照亮了林绎阴鸷的脸庞,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二叔这么快就不认识侄儿了?”林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却冷得像冰。 “我呸,你他/妈不得好死!”林向南满脸恨意,咬牙切齿地骂道。 林绎嗤笑一声,猛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拽住林向南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我不得好死?二叔怕是不知道,我早就死过一次了。那次爆炸没炸死我,二叔是不是很后悔?”说着,抬脚狠狠踹向林向南的腹部。 “怎么,还是不打算说?我再问一次,我父亲出事前,去见了谁?”林绎目光如刀,紧紧盯着林向南。见他仍不松口,又缓缓说道:“不说,远在D国的二婶还有二叔的儿子可就要遭殃了。”话音刚落,大厅里的全息投影瞬间亮起,上面出现两人的身影,正是林向南的妻儿。 “他们的血液里植入了纳米爆炸器,如果二叔还是坚持......” “碰——婶婶和小侄子可是会粉身碎骨的。” “当然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我希望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林绎语气平淡,却透着让人胆寒的狠劲。 见林向南还是死咬着不松口,林绎耐心耗尽,“三个数,时间一到,你们一家就去地下团聚。” “三——” “二——” “是能源司的魏继明!求你,放过我的妻儿......” 林向南的身子剧烈颤抖,嘶吼混着铁链铮鸣。 这时,旁边的林义文突然暴起喝道,“林向南,你疯了?”,假牙间寒光乍现。 还没来得及说下文,宋远驰的金属棍就破空而至,反手一棍打晕了林义文,撞击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 一个小时后,林绎走出别墅,手中紧紧握着成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走廊尽头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林绎转头看向那人:“这次的事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暴雨冲刷着玛莎拉蒂车顶,林绎在后座凝视着手里的资料。 “停车。”他突然出声。宋远驰急刹在跨海大桥中央,雨幕中的斜拉索如竖琴弦震颤。 暴雨在伞面上敲击出密匝鼓点,林绎的牛津鞋碾过积水潭,飞溅的水珠在路灯下碎成千万颗水晶。 行致酒店临街,林绎忽然驻足,伞面微抬三寸,看着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倒影——湿发贴着额角,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墨色。他松开领口第二颗纽扣,让暴雨灌入锁骨的凹陷,仿佛这样就能冲刷掉地下室沾染的血腥气。 黑影切入雨帘时,林绎正摩挲着伞柄暗纹。 “让开——”林绎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如霜,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我们老板想见你。”保镖面无表情,声音低沉。 林绎微微皱眉,抬眼看向对面车里正盯着自己的男人。那人眼神猥/琐,让林绎瞬间感到一阵烦躁,他压根不认识这人。 刚一转身,身后也被两堵肉墙拦住。林绎的脸色愈发阴沉,再次冷声道:“再说一遍,让开。” “这位公子,赏脸喝杯酒,交个朋友?”张博坐在车里,看着伞下的林绎,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舌尖舔过牙齿。 一瞬间,四个大汉如恶狼般齐上,想要抓住林绎。 林绎反手收伞,十八骨伞面收拢的脆响宛如利刃归鞘,身形如电,旋身一扫,直接打趴一个。 接着扑来的保镖带着古龙水与汗酸味,林绎侧身避让,伞柄已狠狠砸中对方太阳穴,男人轰然倒地时溅起水花。 第三人挥拳带起的劲风扫过耳际,林绎矮身横扫,伞骨劈开雨幕抽在对方膝窝。骨骼错位的脆响混着雷鸣炸开,他顺势踩住那人后颈,牛津鞋底防滑纹路碾碎一粒衬衫纽扣。 林肯车门猛地弹开,张博肥硕的身躯卡在门缝里叫骂。林绎甩开黏在额前的湿发,合金棍从伞柄滑入手心。 最后一名保镖扑来时,林绎嗅到其袖口的止血贴味道。他假意后撤半步,诱得左侧那人重心前倾,合金棍已毒蛇吐信般点中喉结。右侧拳风袭至后心的刹那,他拧腰反手斜劈,伞尖精准刺入对方肘关节麻筋。 张博瘫在后座哆嗦着拨电话,镶钻手机屏映出林绎鬼魅般逼近的身影。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得罪了我,你——”张博吓得脸色惨白,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叫嚷。 林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中棍子一挥,狠狠砸在张博头上,张博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倒了。 “给你发了地址,处理一下。”林绎一边走着,一边拿着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张博,是位在溺爱中肆意生长的公子哥,打小就过着养尊处优、不学无术的生活,是个实打实的二世祖。他的父亲张兴宗,身为S州的副州长,位高权重,为他撑起了一片无法无天的“保护伞”。 今晚,张博像往常一样,醉醺醺地从会所出来,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和奢靡的味道。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林绎。作为在S州这片土地上称霸已久的“地头蛇”,张博自认为人脉广泛,S州稍有头脸的权贵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可眼前这位林绎,却全然陌生。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张博心底悄然滋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在他眼里,这个陌生的面孔或许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正好让自己寻个乐子,彰显一下在S州的“绝对权威”。 只是张博没想到,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 第10章 第 10 章 夜色如墨,被冰冷的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S州繁华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倒映在积水的路面上,又被疾驰而过的车轮无情碾碎。 一辆通体漆黑的豪华轿车,如同蛰伏于雨夜中的猛兽,正以极低的速度在街道上无声滑行。引擎的低鸣被密集的雨声吞没,只有轮胎碾过湿滑路面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昭示着它的存在。 车窗玻璃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窗外的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氤氲之中。 后座宽敞的空间里,谢恒身体微微后倾,陷在顶级皮革座椅的包裹中。他侧着头,深邃的目光穿透被雨刷规律扫开的扇形清晰区域,牢牢锁定了前方雨幕中的身影。 雨水如同无数细密的银针,从天幕倾泻而下,狠狠砸在车顶、路面,也砸在那人身上。 林绎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和迷蒙的雨气中显得有些单薄,他既没有加快脚步寻找避雨处,也不见丝毫慌乱,只是维持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不紧不慢,朝着的通明灯火走去。 雨水早已将他身上的衬衫彻底浸透,紧紧贴附在脊背和腰线上,勾勒出清晰而略显疲惫的轮廓。水珠沿着他微湿的发梢、紧抿的唇角不断滚落,消失在同样湿透的衣领里。 驾驶座上,助理周宏双手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谨慎地在前方林绎的身影和后视镜中谢恒沉静的侧脸之间来回移动。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空调系统送出的微弱暖风在无声流动。 周宏能清晰地感受到后座弥漫开来的、一种近乎实质的低气压。他斟酌着字句,声音压得极低,试探道:“谢总,雨势不小,需要靠边停车,去接一下林总吗?” 谢恒的视线纹丝未动,依旧胶着在那个雨中的身影上,仿佛要将那抹孤绝刻入眼底。几秒钟的沉默在雨声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漫长。终于,谢恒淡淡开口:“不必。” 周宏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谢恒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叩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重。思绪不可避免地飘回十多个小时前。他因为一个紧急重大会议,匆匆赶回了中山府。等他处理完事务,回到汀兰苑时,早已不见林绎的踪影。 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是愠怒?是担忧?还是更深沉的、连他自己也未必愿意深究的失落? 查清林绎的去向后,谢恒便立刻动身。他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这副景象,像一根细小的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车外,雨势似乎更猛烈了些。 冰冷的雨水无休无止地浇灌下来,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林绎能清晰地感觉到衬衫布料被彻底浸透后紧紧吸附在皮肤上的粘腻感,冰冷的水流如同蜿蜒的蛇,顺着他的脊椎、腰腹一路向下爬行,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他像是感觉不到冷,又或者,是身体里另一种更强烈的感官暂时麻痹了寒冷。 刚结束不久的那场冲突留下的印记鲜明地存在于指节上——几处明显的青紫色瘀痕,在苍白皮肤和冰冷雨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握着伞柄的手,那伞早已在混乱中破损变形,此刻更像一个累赘。 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在他唇边短暂地掠过。既然狼狈已成定局,又何必再执着于形式上的遮掩?他手臂一扬,将手中那把扭曲的金属骨架连同湿透的伞布一同甩向路边。黑色的伞在积水中翻滚了几下,便不动了,像一个被遗弃的符号。他昂起头,任由更密集的雨点直接砸在脸上、颈间,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 林绎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团盘踞了许久、沉甸甸的、名为“疲惫”与“责任”的巨石,竟在这彻底的冰冷和“放弃抵抗”中,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种奇异的轻松感随之渗透出来。原来,偶尔放任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连这喧嚣恼人的雨声,听在耳中也仿佛变成了某种自由的鼓点,敲打着灵魂深处渴望喘息的角落。 然而,这短暂的放纵终究需要付出代价。当次日阳光穿透厚重云层和酒店的窗帘时,林绎正深陷在高烧带来的混沌之中。意识仿佛一块被投入深潭的巨石,不断下沉,沉入一片粘稠而灼热的黑暗。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窗外隐约的车流声、走廊里模糊的脚步声,都变成了遥远水面上的涟漪,模糊不清,无法触及。他甚至无法分辨时间,只感觉自己在无尽的灼热和寒冷交替的漩涡中载沉载浮。 就在这片混沌的深处,一声极其轻微的、房门被打开的“咔哒”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紧接着,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穿透了意识的重重迷雾,终于抵达了林绎近乎停滞的感知边缘。 谢恒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房间里沉闷而略高的空气,混合着病人特有的、微弱的气味。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使得室内一片昏暗。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便捕捉到了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林绎将自己紧紧裹在绒被里,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额前的黑发被冷汗彻底濡湿,一缕缕狼狈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光洁的额头上。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即使在昏睡中,眉心也紧锁着深刻的褶皱,嘴唇因为高热而干裂起皮,透出一种脆弱的嫣红。显然,他正被高/烧/引发的梦魇死死纠缠,深陷在痛苦与恐惧的深渊里无法挣脱。 谢恒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那感觉来得猝不及防,带着尖锐的刺痛。他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没有开灯,他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径直走到床边。他手中紧握着刚从药箱里取出的退烧药剂,小小的玻璃安瓿瓶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几乎被焐得发烫。他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一只手臂穿过林绎汗湿的后颈,将他滚烫的头颅轻轻托起,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掰开安瓿瓶颈,小心翼翼地将微凉的药液凑近林绎干裂的唇缝。 昏迷中的人本能地抗拒着/异/物的/侵/入,牙关紧闭。谢恒的拇指轻轻按压在林绎的下颌关节处,迫使他微微张开嘴。药液艰难地渡进去一些,更多的却顺着苍白的唇角蜿蜒流下,沾湿了枕套和谢恒的指尖。就在这一刻,谢恒才猛然惊觉,自己托着林绎后颈的那只手,指尖竟在难以自抑地微微发颤。那细微的颤抖透过皮肤接触,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带来一种令他心悸的失控感。 他凝视着林绎痛苦紧闭的双眼,那张即使在病中也依旧俊美却脆弱不堪的脸庞,一股汹涌的、混杂着心疼、愤怒和后怕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壁垒。 原来,时间并非良药。七年光阴流转,非但未能磨平丝毫,反而让他更加无法忍受看到林绎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这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深处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林绎终于在一片令人昏沉的温热中,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缓慢地回归沙滩。首先撞入模糊视野的,是一片质感精良的深灰色布料,上面有着细微而规律的纹理。紧接着,是布料之下温热坚实的触感,以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物,一下下敲打在他的耳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一股熟悉的、清冽而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其中。 林绎的大脑花了好几秒才勉强拼凑出眼前的景象——他正被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圈在怀里,侧脸紧贴着谢恒的胸膛。男人温热而平稳的呼吸,规律地拂过他汗湿的发顶。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像一道坚固却也沉重的枷锁。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以一种近乎抚慰的力度,沿着他的发脊,一遍遍缓慢而轻柔地摩挲着,指尖偶尔会碰到敏感的耳廓。 “谢……恒?”林绎的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火燎过,发出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逃离这过于亲密的桎梏。然而,他刚有细微的动作,腰间那条如同铁箍般的手臂骤然收紧了力道,将他更紧地按回那片温热的胸膛。 谢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或许根本未曾深睡。他墨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清明,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蒙,仿佛一直清醒地守护着。他没有立刻回应林绎的疑问,而是先抬起手,干燥而微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探上林绎的额头,仔细感受着皮肤下的温度。 “还有点低烧。”谢恒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特有的微哑,语气却是惯常的冷静陈述,“你需要多休息。”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如同实质般落在林绎脸上,仿佛要将他此刻虚弱的模样刻进眼底深处。 被那样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关切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绎感到一阵强烈的不自在和莫名的慌乱,下意识地就想偏开头躲避。然而,就在他视线偏移的瞬间,对上了谢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瞬间瓦解了他试图挣脱的意图,让他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僵硬了一瞬,随即无声地泄了气,认命般地放松了身体。 “谢……谢谢。”林绎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细若蚊呐。这句感谢,既是为了此刻的照顾,也是为了昨夜雨中那无声的“不打扰”。谢恒的体贴,总在这种近乎冷酷的尊重里。 谢恒没说什么,只是松开了环在林绎腰间的手臂,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床。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压迫感。他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一角,让午后温和了许多的阳光流淌进来,驱散了一室的昏暗。然后他走回床边,俯身,仔细地将林绎肩颈处有些滑落的被子掖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将林绎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想吃什么?”谢恒直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依旧是那种惯有的、公事公办的冷硬调子,“早餐……或者说午餐,马上让人送到。”他瞥了一眼腕表,时间已近下午一点。 林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我自己可以……”话音未落,便被谢恒骤然沉下来的眉峰和那道极具威慑力的眼神截断。那眼神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没有商量的余地。林绎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逞强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只好乖乖地躺回柔软的枕头里,睁着一双因为高烧而显得格外水润、湿漉漉的眼睛,沉默地看着谢恒转身走向套房内的起居室,拿起内线电话低声吩咐。 接下来的两天,这间顶层的豪华套房仿佛变成了一个设施齐全的临时“监护所”。谢恒不知何时让周宏带来了他的部分办公文件和一台备用笔记本电脑,直接占据了套房起居室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而林绎则被勒令卧床休息,活动范围仅限于卧室和相连的浴室。 每当林绎忍不住拿起手机或平板,试图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邮件和紧急文件,时间稍长,谢恒的目光就会像精准的雷达扫描仪一样,隔着半开的卧室门锁定他。那目光并不严厉,却带着无形的重量和绝对的掌控力。不出三分钟,谢恒本人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不由分说地收走他手中的电子设备,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温水或一碗温度刚好的清粥小菜。 “谢总,那个南城项目的季度报告,市场部还在等我的……” 林绎试图争辩,话刚开了个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强硬而不失温和地抽走了他手中的平板,同时将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塞进他空出来的手里。 “喝水。”谢恒言简意赅,眼神不容置疑。 林绎握着温热的玻璃杯,看着谢恒转身走回落地窗前的挺拔背影。窗外,连绵的秋雨早已停歇,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明亮,远处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而他,这个习惯了掌控一切、杀伐决断,此刻却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被迫休养生息。 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在心间滋生。 看着谢恒专注处理文件的侧影,听着键盘偶尔发出的轻微敲击声,感受着这空间里另一个人沉稳的呼吸和存在感,林绎惊异地发现,这被强行按下的暂停键,这看似失去自由的“囚禁”时光,竟比过去三年里任何一个独自面对巨大落地窗、俯瞰城市繁华却倍感孤寂的夜晚,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深沉的……心安。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驶入了避风港。 东林集团在S州分公司的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后初晴、碧空如洗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将纤尘不染的深色大理石地面映照得光可鉴人。宽大的紫檀木办公桌后,林绎靠坐在真皮座椅里,指尖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香烟。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前缭绕,模糊了眼底的情绪。他抬手,将烟蒂用力摁灭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烟灰缸里,几点细碎的火星挣扎了一下,瞬间归于死寂。 特助宋远驰垂手立在办公桌前,姿态恭敬,声音清晰而平稳地汇报着调查进展:“林总,已经确认,那晚在巷子里带头动手围堵您的人,名叫张博。其父张兴宗,是本地的副州长,分管城建和土地资源,根基颇深。”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不过,就在当天晚上,张兴宗因涉嫌重大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已被检方工作组带走立案调查。同时,张博本人也因涉嫌长期组织、参与侵/害未成年人,证据确凿,于当日凌晨被警方收押,目前关押在S州第一看守所。” 宋远驰抬眼,飞快地观察了一下林绎的神色,才继续道:“我们的人按照您的指示,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地点附近进行排查。但现场……已经被清理得异常干净,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遗留物。我们调取了周边所有能覆盖到的监控录像,包括街道公共监控和附近商铺的私人监控,发现该时间段的录像已经全部被替换。”他微微蹙眉,声音低沉下去,“目前,我们完全无法判断对方当晚行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并且尚未找到任何有效的线索。”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轻微的送风声。 “知道了。”林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指节在光滑冰冷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他推开座椅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包裹着颀长挺拔的身躯,脸色虽还有些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深邃。他微微挑起了眉头,目光穿透玻璃,投向远处那些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政府大楼,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冽的弧度。 “不用管了。”他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远驰,”林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帮我申请下周三飞M州的航线。” “是,林总。我马上去办。”宋远驰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应下,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 S州第一看守所。 一间冰冷的、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的铁皮房里,张博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冻醒。他猛地从狭窄坚硬的板铺上弹坐起来,环顾四周陌生而压抑的环境——灰扑扑的墙壁,冰冷的铁栅栏,角落里肮脏的便池……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屈辱瞬间攫住了他。他像是疯了般冲到铁栅栏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那冰冷的金属条,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哐当”声响,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 “放我出去!听见没有!你们这群混蛋!知道老子是谁吗?!”他嘶哑着嗓子咆哮,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外面,“我要给我爸打电话!立刻!马上!我爸是张兴宗!是副州长!你们敢关我?!他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开门!放我出去——”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走廊尽头巡视狱警冷漠而略带讥诮的眼神。那狱警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这种仗着家世背景进来时还趾高气昂、一旦失势就歇斯底里的公子哥,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狱警只是按部就班地记录着巡视情况,仿佛那刺耳的嚎叫不过是背景噪音。张博的叫骂声在冰冷的铁壁间徒劳地回荡,最终无力地消散,只留下更深的绝望和铁栅栏冰冷的触感。 直到,张博被两名面无表情的法警粗暴地从监室里拖出来,押往法庭时,他才从同监室几个老油子犯人幸灾乐祸、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中,捕捉到了那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他的父亲,他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靠山张兴宗,在检方工作组带走调查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在看守所的单独关押室里,“畏罪自杀”了! 这个消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张博最后一丝侥幸。他双腿一软,几乎是被法警架着拖进法庭的。坐在被告席上,他失魂落魄,面如死灰。而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刑期。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