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雾路段》 第1章 重逢 今天真的很热,人就算躲进货梯里偷闲,依旧被闷热憋得喘不上气。 头顶只有一扇摇摇欲坠的破烂风扇,斑驳的绿色,仅仅几根红白相互纠缠在一起的电线,奇迹般让它还在继续工作,百般无聊发出咯吱咯吱声,叫人听了更加烦躁。 今天来送货的小哥是个江云舟以前没见过的新面孔。 结果对方一打开货箱门,就立马尿遁,江云舟等了五分钟,再不见对方出现。 毒辣的正午日头,双耳轰轰直作响,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江云舟的白色背心全部被汗沁湿,像个透明罩子套在身上,黑色的裤子看不出,其实屁股都湿了。 他抓起地上第二瓶矿泉水,才两口就全部送进了肚子里。 这是一批急货,出货截至时间迫在眉睫,可几百码布现在才被送来。但凡今晚不能开始出货,作为仓管的江云舟责无旁贷。 供应商是由品牌指定的,体量远远超越,压根看不起他们这种小厂的一点毛利。 他此前千催万催,估计对方瞧见他还是个新面孔,小年轻,找各种理由推延出货时间,到最后连电话都干脆不接。 江云舟没有办法,亲自跑了好几趟,又是送烟又是送茶,上至经理下至看门大爷,终于才等来这一整车的码布。 楼上的所有人都在疯狂赶货,就连江云舟都被喊去负责打包装,压根没有多余的人手,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抓紧时间卸货。 不同颜色的码布码数不同,有的只是小小一卷,有的却被卷成一座巨山,手掌上又被磨出新的水泡,担心破了,会污染布料,江云舟熟练地戴上粗糙的纳米手套,叹气,他是汗手,这个天气,闷上一下午,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又起汗疱疹,狠狠痒上一周。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有新的短信进来。 最近妈妈老说自己身体不太利索,她自己推测,可能因为年龄上来了,要绝经更年期了。 江云舟最近也实在忙得没有时间,他平时上班就住在宿舍,也不常回家,只能先拿一笔钱给妈妈,让她赶紧买点好吃的补一补。等这几天忙完,他再请假带妈妈去医院看看。 但手机短信拿起来却不是妈妈的信息—— “小舟,最近没钱了。” 每次看到这个人发来信息,胃里就忍不住翻涌,直叫人反胃。因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一个吸血鬼,恨不得趴在江云舟和妈妈身上将两个人榨干。 但现在江云舟没空发信息咒骂他,憋着一肚子气,埋头卸货,等卸完半厢,货梯里已经被垒满,除了江云舟本人,顶多再塞得下一人而已。 可正当他准备关门上楼,电梯又再度缓缓打开,一声“抱歉——” 江云舟忍不住瞪大双眼,发丝上的汗珠也凑巧掉进来,一时间酸胀得很,可他根本现在没法用手去揉。 男人也没想到会重新见到江云舟。 他反应极快,赶在江云舟去按关闭按钮前,稳稳挤了进来。 “是你。” 他认出了自己。 江云舟现在恨不得直接钻进码布里消失,直接用压布机把自己碾成码布好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装作不认识,因为对方正是自己读书时的男朋友,周易之。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八年前了吧。 周易之变化也挺大的。更高更壮了,头发也更长了,不像自己,是没时间去打理,看得出是有精心做过发型。以前记得他视力挺好,可以大老远只是扫一圈,下一秒就能把自己从人群里逮出来,现在倒是戴上了方方窄窄的黑框眼镜。 说是男朋友其实也不太严谨,毕竟那个时候还在读高中,两人之间的确发生了点什么,但大家都还小,也没有谁明确告白过,接受过,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的。 说是没办法装作不认识,但这些年,江云舟的脸皮已经在磨炼之下炉火纯青,他还真不打算回应对方,就假装没听见,厚着脸皮,淡定按下前往四楼的按钮。 电梯门一打开,不等他往外拉推车,周易之就已经伸手过来帮忙,他强装淡定说了声谢谢,抬头却见一上午都坐在办公室吹空调的老板竟守在门口,胖乎乎的脸蛋上堆起赘肉,满脸笑意:“欢迎周总!哎呀,怎么能劳烦周总您来帮忙搬货呢!” 江云舟一个激灵。 所幸周易之并没有提到自己,只说是顺手的事情。 江云舟心里本就因为短信的事情烦着,又不想再遇前男友,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和老板招呼都没打,阴沉着一张脸,拉着推车就走。 又跑了两趟,终于卸完货,清点数量后交给生产主任,江云舟只需要再电脑输入登记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他平时因为要记录数据,所以在办公室里也有自己的小隔间,就在门口。而工厂办公室其实也都是老板自己用材料隔开的,外面一层给他们员工用,大大的落地透明玻璃里面,则是老板的办公桌和待客区域。 江云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谁想再见周易之,结果就这副样子,实在狼狈。 他记得抽屉里还有统一制定的厂服,准备去换上。 走进办公室,透过玻璃窗户看到老板还在和周易之说话。 茶桌上烹上了老板珍藏的新茶,还有高级小糕点,一看这待遇,江云舟心里嘀咕,一般老板这么招待,来得都是品牌方的小领导,大领导一般都会亲自去接机再送到酒店,隔天老板会亲自接到工厂来视察。 但他印象里,周易之的家庭条件很不错,父母都是品牌大学的教授,对方高三的成绩考得好像也挺不错,只是那个时候江云舟早早跑去打工了,没太关注对方到底最后考到哪里去了。 但有这种家庭条件助力,最起码都要在一些大集团工作吧。就他们这个小工厂,合作的品牌方也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量级,周易之不至于就这个水平啊。 但即使再好奇,江云舟都不会蠢到去问。 读书的时候也许大家都站在一个水平线,但实际上却是云泥之别,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忙着挣钱,“感谢”自己的赌鬼父亲,一屁股的债务,连下班后喝水,都要用用过的大号空矿泉水瓶在工厂接满,再带回去。 没有一点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前男友的情况,毕竟关心了又不给自己发钱。 工厂卫生间也是房东自建改的,男女共用,顶多就是在小隔间门板上贴了俩张A4纸用来区分,所以随时都会有女同事进来,他也不好在里面换衣服,所以干脆跑到隔壁的楼梯间,这个地方一般都是大家偷闲跑来抽烟,反正是男人,就算有摄像头被拍到也没有关系。 他才脱下上衣,楼梯间的铁门就被人推开,即使做好心理建设,还是会被吓一跳,结果冒出来的人更是让江云舟血压飙升。 周易之踩着他那一双擦得蹭亮反光的红底皮鞋就进来了。 江云舟囫囵俩下套上厂服,低头盯着自己因为搬货被蹭脏的人字拖,又要装作若无其事走出去,却不想这一次对方不肯放过自己,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 “为什么不认我。” “哈哈,你认错了人吧。” 江云舟尴尬干笑,男人却不准他这一次再蒙混过关,修长手指捻住对方胸口的衣服,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轻轻念道:“江—云—舟—” 江云舟直呼大意了,厂服平时大家都不穿,就因为老板有毛病,让每个人的衣服上都贴上姓名贴,他搞忘了。 这次可躲不过去了,被当面拆穿的确尴尬,但那又咋了。 江云舟讪笑:“嗯......你是......哦我记起来了,周易之,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听到“老同学”这三个字,周易之脸色倒是没变,依旧微笑着,只是捻住名牌的大拇指有意无意的摩梭着“江云舟”这三个字。 这笑脸落在江云舟眼里,别人可能不了解,但他却清楚得很,对方现在很生气。 “为什么不认我,”周易之倒是不含糊,上来就问,“为什么当时不高考的事情,不和我说。” “啊?” “你别装傻,我看得出来。” 周易之的眼睫毛本身就很长,以前还微微向上自然卷曲,现在倒是捋直了,即使现在戴着眼镜,依旧显得双眼深邃,深褐色的瞳孔印出江云舟故作聪明却实际无法遮掩的难看脸色。 “为什么分手都不当面说?理由都没有。” 男人步步紧逼,根本不给江云舟留反应机会,他本来就是低音炮,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亦或是在强压自己的感情,低沉的嗓音直震得江云舟耳根子发软:“说话。” 江云舟不由自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大脑好像闪过很多片段,却在下一秒又宕机,只留下一片空白。 为了回神,他咽咽口水,往后撤开一步。 他不想与周易之站这么近,刚才俩人近到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起伏,憋得他呼吸困难。 开文大吉o(* ̄▽ ̄*)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 第2章 前男友 “抱歉,”他酝酿了半天,但好像只有这两个字才说得出口,顿了顿,想着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就别再问了吧。” 说罢,楼上凑巧有人溜出来摸鱼吃香烟,对方开关铁门的动静很大,但也正好给了此刻情绪上头的俩人一个缓冲的机会。 江云舟也没有什么多余话想再继续说下去,侧肩跨过周易之,回到办公室。 深呼一口气,决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抛之脑后,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周易之自己回来了。 他走进来,却并没有进里间去找老板,而是在另一张空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打开手机开始打字,估计是在回复信息。 而江云舟看似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分离,表面上在做自己的活,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所有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了对方身上,无时无刻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大家都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啊。” 负责行政日常的同事玲姐,突然起身打招呼,喊所有人去车间打卡机前集合。 一般这种全体集合,只会出现在礼拜一早上的晨会,老板喜欢走形式主义,要讲几句激励大家一周努力工作的话。 江云舟猜得到,这突如其来的集合开会多半是和周易之有关。 毕竟在这个着急赶货的节骨眼上,连老板本人都不敢去车间多说一句话,生怕耽误了大家的出货效率,哪里还敢搞大集会这一出? 而今天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突然空降的周易之。 果然,等所有人规规矩矩占成两列,老板带着周易之来到最前面,一改以往嚣张气焰,恭恭敬敬介绍道:“这位是周总,恒舟品牌的驻厂主管,近期这一段时间都会在咱们厂里负责生产质量监督。大家热烈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周易之也象征性说了几句客套话,大家也就各自散开,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看似一切风平浪静,结果只有江云舟一个人如同被天打雷劈一般,一点好脸色都挤不出来,呆呆愣愣坐在办公桌前。 老板之前倒是提过一嘴,最近会和一个全新的品牌合作,有驻厂主管非常正常。 有时候的确会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大批次生产下来,而品牌方比较重视,就会派人过来监督,直到合作结束。 但江云舟作为仓管,目前还没有接到相应的需求邮件过来,没想到驻厂会比需求单先来,更没想到出现的人会是周易之。 但苦日子他早已经过习惯了,不就是和闹得不太愉快的前男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就像他自己和周易之说的那样,过去了的事情都已经过去。 他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祈求老天爷可以对自己稍微好点,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只会有正常的工作接触。 他也会在这个项目上拼劲全力地跟进,努力争取早日把这尊大佛送走。 晚上,吃饭时间一到,江云舟立马将电脑一合,几乎是从凳子上飞起来,一刻都不敢多加停留,火速前往食堂。 因为按照惯例,老板应该会请周易之去外面吃饭,多半也会随机在办公室里选几个人一起同行。 江云舟可一点都不想被点到。 工厂整体体量虽然不大,老板有的时候的确也很抠门,但是还有食堂,有自己的厨子负责中午和晚上的伙食。 这点也是让江云舟坚持留在这里上班,很大的一个因素,因为这样,他每个月就可以存下很大一笔额外开支。 但是老板只管提供伙食,他自己从来不在食堂吃,所以压根没在意过饭菜的质量。 既然没人管,厨子也就很随意,每天的食谱简直是他每天早晨起床用脚趾头想的,主打一个,大家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奈何听说厨子是老板娘的亲戚,大家也都只敢怒不敢言。 不用想,今天的下饭小故事,肯定就是这位新来的驻厂主管。 果不其然,等江云舟洗好自己的餐盘准备来打菜,听到身边的同事们无一例外,各个都在讨论周易之。 这也正常,毕竟这哥们和以往来过的其他驻厂主管们都不一样。 之前有过爱穿T恤大拖鞋的,也有中规中矩小马甲的,像这么有气质有格调的帅哥倒是第一次遇见。 不只是未婚女同事们很感兴趣,已婚女同事们和男同事们也被调动了情绪。 车间里的大家都跑来问他们办公室的人,当然,八卦嘛,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 大家最关注的还是这位新驻厂的婚恋情况。 江云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老鼠都能从脚背上大摇大摆飞过去的小工厂,周易之这一身派头,的确很鹤立鸡群。 但是比起前男友现如今的婚恋情况,江云舟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正认真埋头刨饭,一大口齁咸的炒包菜送下肚,立马觉得口干舌燥,想再去加点米饭,突然察觉不对劲—— 周围现在也太安静了吧。 还不等转头,周易之已经端着碗坐在了自己身边。 “米饭不够?” 好像下午俩人在楼梯间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对话似的,周易之神情淡定,将自己碗里的米饭舀出一大半放进江云舟的空碗里。 “够吗?” “周总,您和小舟认识啊。” 普通小喽喽们当然不敢搭话,这时,担任生产主任的翔哥一马当先,竟然率先跑过来。 翔哥平时可不是什么八卦的性格,估计也是被大家推过来出头的。 “嗯,我们是......” 男人故意放慢语速,他明明知道,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他俩身上。 江云舟甚至觉得,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都让后背开始发烫,感觉刚刚那口包菜现在重新从胃里又涌了上来,堵在嗓子眼这里又下不去了。 他赶紧端起像白水似的白菜汤,往下顺了顺。 周易之看着他心虚的模样,唇齿间挤出了两下轻笑,终于才肯继续往下说:“我们是老同学,读书的时候关系比较好。” 江云舟严重怀疑,周易之就是故意要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就是故意要报复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老同学”,在这里不依不饶的。 因为他自己讲出来就算了,还偏偏要让江云舟也跟着附和:“是吧,云舟。” 而江云舟能有什么办法,都被推到明面上,大家都看着呢。只能陪着笑脸:“是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巧!” 翔哥哈哈大笑,“以前啊,我那个班主任最喜欢叫我们小什么,我姓黄,就叫我小黄。你俩读书的时候,有没有老师或者同学为了区分你俩,叫你们大周和小舟啊。” “当然有啊。” 周易之大口吃着饭菜,像是没有味觉一样,很自然地也跟着继续接话开玩笑:“谁都知道我们班有一对“双周”兄弟,感情情比金坚呢。” 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男人估计已经全身都是窟窿眼。 情比金坚这四个字是这么用的嘛! 生怕别人猜不出他俩是gay吗! 不过好在一般人还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再加上周易之的态度一直在笑嘻嘻,大家都当他为了调节气氛,在开玩笑。 后来翔哥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话,走开了。 而大家对新驻厂主管的好奇心也没有再那么强烈了。 周易之刚才夹过来的米饭,江云舟一口都没动,见身边人都走开,他这才敢开腔:“你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周易之见他不吃,又伸长筷子,给这坨米饭夹了回去。 江云舟差点两眼一黑,感觉自己要被气得干脆昏过去。 “就正常和同事们打好关系啊。” “老板应该有要请你去吃饭吧,放着好菜不吃,跑来吃这个?” “因为要和同事们打好关系啊。” “那你干什么要凑过来,偏偏要和我坐一块儿,还要和他们说我们是同学。” “因为要和同事们打好关系啊。” 此刻的周易之真是无辜极了。 他扭过头,用懵懂的眼神盯住江云舟,还刻意眨了两下:“我要来这里呆这么久,估计要个半年,哦不,差不多一年左右吧,那很多事情都需要和你们厂里的人商量,人情交往这方面,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是更好说话嘛。” “......” 一听“关系”这俩个字,江云舟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就是故意跑来气自己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老、同、学。” 将最后一口米饭吃完,反倒是周易之率先站起来,他眉眼弯弯,对比愁容满面的江云舟,他倒是神清气爽,“后面的工作,就请多指教咯。”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如果再刻意躲闪,倒是显得自己很心虚。 看样子,周易之好像是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没有再想着逼问江云舟,好似一切真的能再回归正轨。 但江云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偏偏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他只能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点了点头。 而周易之,一切的始作俑者,又在冲着他眨眨眼。 第3章 家 接下来的几天,倒真随了江云舟的心愿。周易之还真就没有再揪着自己念叨什么“陈年往事”,每天按部就班,规规矩矩跑来上班。 就当江云舟以为终于可以风平浪静一段日子,老板突然宣布,由于消防对员工宿舍进行突击检查,没有过关,宿舍被要求责令整改,而老板嫌麻烦,干脆打算直接取缔,为了补偿住宿员工,决定每个月每人多发三百块钱的房补。 但对江云舟而言,这个信息堪比晴天霹雳。 如果是取消食堂,好歹还有什么拼好饭能凑合。 租房可不是吃饭那么简单的一笔支出,如果顺利找到合租室友,三百块的房补还能派得上用场;但如果没有找到室友,自己一个月就要承担一千多的房租,用掉房补,最少也要一千块。 这边的工厂都是单休,正好明天是礼拜天,江云舟想,干脆趁这个机会先回家看看妈妈,再做决定。 毕竟短期内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住所,他也只能每天通勤俩个多小时回家,晚上八点半下班,到家都要十一点了,早上八点半上班,五点就要起床,实在熬人。 要是换工作的话,更不现实,现在这个大环境,能有个班上就是谢天谢地了。 他和妈妈的这个“家”,也是租的房子。 江云舟并不是本地人。 高一,父亲的债务危机终于暴雷,每天都有职业追债人上门,有些违规操作,直接打砸,他和妈妈实在被骚扰到苦不堪言,只能选择更换住所。 成年后,江云舟更是为了可以赶紧挣到钱,带着妈妈搬到现在这座城市。妈妈现在某家科技公司做保洁,而这个租的房子正是离妈妈的公司近,江云舟不想妈妈再受苦奔波,宁愿自己回来辛苦一点。 接连换了两趟公交车,他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颤。 他提前给妈妈打过电话。 妈妈听到他要回家,很开心,电话那头,像个小女孩情不自禁欢呼起来。 她也很久没有和儿子见面了,当时就念叨着,下班就立马去买菜,给江云舟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江云舟私心不想再让妈妈操劳,她年纪大了,最近眼睛也不太好,但她始终坚持,江云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幸福。 最后一班公交车的终点站就在楼下,坐在车上,远远就能看到,妈妈已经站在站牌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江云舟一下车,立马就和妈妈拥抱。 妈妈一个劲说他瘦了,而江云舟看着妈妈额前的白发,更不是滋味。 等两个人上楼,果然,桌子上都是他爱吃的菜。 妈妈坚持说自己刚在公司已经吃过晚饭,怎么都不肯一起吃。 江云舟拗不过她,自己能做的,就是赶紧抓筷子猛猛吃,让妈妈看到他吃饱肚子,她就开心。 “阿舟,最近工作内容多不多啊,忙不忙啊。” 江云舟摇摇头,不想让她操心:“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那钱够不够花啊,我记得老板上次说要给你发奖金,发了吗?” 这饭吃着吃着,江云舟越发觉得妈妈的状态不太对劲。 毕竟他作为儿子,因为父亲的混账事,一直都很乖巧懂事,每天只想着该如何赚钱、省钱、还债,从来没让妈妈担心过一天。 但是今天吃这顿饭,妈妈看似关心他,但很多问题,好像都在打探他的存款情况。 对于这类问题,江云舟向来敏锐,他也不兜圈子,直接了断质问道:“妈妈,他是不是又在联系你。” 这个“他”,还能有谁? 妈妈的脸色瞬间僵住,她在儿子面前,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强的角色,但江云舟并不介意。 她顷刻间红了眼眶:“你爸爸......他......和我说他现在在做生意呢......但是现在大环境不太好,赔了不少钱。” “妈妈!” 江云舟差点被嘴里没咽下去的糖醋排骨噎死,他一般不会对妈妈发脾气,但只要是那个该死的男人! 他甚至都不想称呼他为“父亲”,他根本不配!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他的任何消息都不用回复,”他痛心疾首,“他嘴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句实话!” 为什么,都那么多年了,都有那么多的债务了,还不足以让妈妈清醒过来? “我的儿啊,是妈对不起你!” 她哆哆嗦嗦,终于说出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拿到的电话,还有你公司的地址,他说,他说,如果不拿钱,他就去你公司闹,你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妈不想你因为他,又要重新吃那么多苦啊!” 这是一个父亲说得出的话吗! 江云舟被气到双目胀痛。 为了钱,完全泯灭人性,竟然用自己亲生的孩子,来威胁自己的妻子。 如果他此刻就站在面前,江云舟恨不得立即拔刀捅他。 这种渣滓,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小时候,至少在读初中之前,家里的情况还不错,父亲当时做了点小生意,还是个小老板呢。 但从他中考之后,一切都变了—— 家里的电话频频被人打过来,只要一接听,就是铺天盖地的咒骂,根本无法启齿;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妇的妈妈开始整日哭泣;甚至放学之后,都有陌生男人在校门口打听他的名字...... 后来,江云舟才知道,自己慈爱的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染上了赌瘾。 一开始只是几千块,后面再到家里的车子、房子,最后,在外面借不到钱了,就殴打自己的妻子,逼迫她去找娘家人要钱。 无数次报警,却都无法彻底终止这一切。 而且,妈妈还屡屡心软,每每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反过来劝江云舟原谅父亲的所作所为。 她好像意识不到,到底是谁的问题,反而将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怪罪于当时将父亲带进圈子的那些狐朋狗友,咒骂他们全家不得好死。 可是,他们自己家的人难道就没有错吗? 但那个时候的江云舟,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小孩”,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打,竭尽全力护在她的身前,所以经常也是顶着淤青去上学,别人问起来,就说自己是和校外校霸打架弄的。 他和妈妈一起被揍的鼻青脸肿,又只能无力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从娘家借钱,交给这个吸血鬼。 直到最后,娘家人不愿再继续供养这个赌徒之家了,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母亲彻底孤立无援。 好在江云舟这个时候成年了,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借了一大笔网贷交给父亲,用来作为自由的交换,带着母亲逃离到这座新的城市生活。 他已经坚持了那么久,跑了那么远,这么累,可对方有一张名为“血缘”的弥天大网,将他死死勒住,根本无法逃脱。 “从今天起,他给你发任何信息你都不要回复,如果用其他号码打过来或者发短信,就这样直接拉黑。” 江云舟拿过妈妈的手机,教她怎么拉黑号码,随后检查了妈妈的银行卡,她的确已经把大部分的钱全部转了过去。 “不要搭理他,我现在工作那么长时间,老板也很喜欢我,不会轻易辞退我的,就算辞退,也要给我钱的。” “他也给我发过信息,但我根本没搭理他,我一点都不怕他,他有本事来找我们,我就有本事把他曝光给那些债主。” “好。” 妈妈已经哭得像个小孩,上气不接下气,江云舟轻轻替她擦去眼泪,任由她趴在肩膀上抽泣,轻轻拍打肩膀替她顺气。 她还有自己可以依靠,但自己怎么办? 他心里也同样难受极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此刻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情绪上的压抑,让他下意识想要呕吐,却又不想让妈妈担心。 他本能地想要发泄,却又无能为力,面前的锅碗瓢盆、桌子、椅子,哪一样不是花钱买来的?仅仅是这一桌子的菜,他都没办法做到浪费,只能埋头两下尽力再多吃几口。 剩下没吃完的菜汇在一盘,拿保鲜膜封好,放进小冰箱,他嘱托妈妈,明天可以用来煮面做浇头。 “那你要去哪儿,都那么晚了。” “明天公司一早就有货要来,今晚着急要回去,”江云舟撒谎了,但眼下他实在无法继续留在家里,“剩下的钱你先用着,之后给你打的钱,千万不能再给他了!” 千叮咛万嘱咐,再三强调之后,江云舟斥巨资叫了个顺风车。 回到公司楼下,夜间降温下来,脖子灌进冷风,他感觉自己浆糊般的脑子,这下才算清醒过来。 宿舍肯定没法住,明天还要上班,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地方先睡觉。 要在这个遍地都是外乡人来打拼的城市里找个落脚点,可太容易了。 这里遍地都是房东们的自建房。 稍稍一改,就是五十块一晚的小宾馆。 江云舟找了距离最近,也是看起来还算安全,有个防盗锁的一家。 毕竟回家住并不是长久之计,再加上今晚的突发事件,他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去了,而现在 找个合租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打算就在这里先住上一段时间。 “二楼603,靓仔,不要带妹妹回来啊。” 一楼的老式鱼缸里挂着幽幽的红色灯管,鳞片光亮的大肥鲤鱼在里面游,却因缸体较小,根本周转不开身体,相当压抑。 灯管发出丝丝电流声,宾馆老板就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一下又一下,悠哉悠哉摇着蒲扇,腰间的钥匙串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发出碰撞,这就是低调的实力吗? 这两趟折腾下来,江云舟一身汗,他想赶紧去公共浴室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立马睡着。 他拿上房间里提供的的香皂和毛巾,穿着吧哒吧哒响作响的人字拖走路。 但楼道里的灯实在太暗,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灯泡在头顶晃一晃的,也有可能是江云舟太累了,一个没注意,香皂就从手里“咻——” 飞了出去。 这时,旁边的房间门突然打开,而好巧不巧,江云舟的香皂稳稳当当飞到了对方跟前,还是碰到了对方的拖鞋,才停下来原地转圈。 “——云舟?” 第4章 诚信招租 很显然,周易之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洗完澡,一身暖黄色睡衣,看起来就很贴身舒服,可偏偏他本人站在这个较为陈败破烂的环境当中,又显得非常格格不入,有点怪。 他手里拿着空纸杯,看来是出来接水喝。 房间里没有饮水机,如果要喝水,就必须拿着杯子到楼梯口的饮水机来接。 “......”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江云舟感觉有一把上膛的手枪就顶在自己脑门上—— 原来老天爷就是喜欢这种捉弄自己的这种感觉啊。 “你的香皂掉了。” 周易之这件睡衣的领口很大,因为要替他捡香皂,就在这个弯腰的空隙,胸口露出很大一片来,他的锁骨还是那么明显,江云舟一下子就回想到,周易之的左侧锁骨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曾经在某一个夜晚,两人挤在狭小的储物柜旁边,曾经就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吻轻轻落在上面...... 他一瞬间更加燥热,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 而周易之将香皂递回给他,眼神往下一落,突然唇角上扬,扬了扬浓眉:“你还好吗?” 自己的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就因为一个回忆中的吻,他竟然—— 对方戏谑的眼神,迫使江云舟在周易之爽快的大笑声中朝着浴室方向,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等江云舟洗好澡出来,他用毛巾擦着脑袋上的水,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踱步,往房间的方向走,却不想,周易之竟然还站在走廊上,显然,是在蹲守自己。 不是说好就正常工作相处嘛。 江云舟心里开始有点冒火了,今天晚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更何况,自己才在对方面前出过洋相,他就想立马隐身消失不见,或者现在就躺倒在地板上开始长眠不醒。 “我想和你再聊一聊。” “我没什么想和你好聊的,”江云舟摇头,“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你怎么能耍无赖!” 这人怎么能临时反悔!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一直是这样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彻底激怒了江云舟。 好啊,既然他想聊,那干脆就一次性说清楚好了! 如同被点燃的炮弹,既然决定了,满腹怨言瞬间脱口而出:“行啊,那我们现在就说清楚啊。” “那天你过来,我就不信你真是什么跑来坐班的驻厂,你不是家境很好吗?不留在大城市里享福,跑到这鸡毛都没有的地方过来干嘛!” “追你啊。” 周易之的个子稍稍比江云舟要高出一个额头,两人因为对峙,不由自主靠近,江云舟恨不得直接用眼神将对方撕开,可偏偏对方尽是直球出击,将自己堵得哑口无言,毫无回击之力。 “驻厂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安排的,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从高中读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当时都想好了,我们就算不考在一个城市都可以,我来找你就好。” 周易之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却是狠狠咬着后槽牙,目光也是越发有劲,亮的诡异,令江云舟只呼“不妙”,他开始后悔,自己发什么神经要和周易之理论,这哥们以前可是出了名的“疯”,只是和自己关系好起来之后才有所收敛,可终究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彻底忘了个干干净净。 现实替他恢复了记忆,江云舟立马就想跑回房间,结果对方直接一个猛拽,不由分说将他压在门板上,江云舟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道:“周易之!我错了!你先给我松开!” 但很显然,周易之的疯劲已经上来了,怎么还会再听他的话,突然,腰上伸上来一只手,吓得江云舟直哆嗦,他满脸通红,挣扎着给了周易之狠狠来上几下:“你他妈发什么疯!”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什么都不和我说!” 男人的手没有再动,头颈弯下来,时隔八年,两人的温度再次相融—— 原来,周易之只是想要和他再有一个拥抱。 “我......” 江云舟鼻子一酸,这一场意料之外的重逢,两个人,看似好像自己这一方已经彻底走了出来,但就在俩人再度相遇的那个瞬间,鼓点般的心跳声早已出卖了他。 江云舟分得清,什么是自己的心动。 可偏偏正因为如此,他才什么都不能说,他的家庭,他的痛苦,即使告诉周易之又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徒增烦恼,大家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相爱,本身就是个错误。 而在他们懂事之后,两人之间已是云泥之别。周易之会有美好幸福的未来,他凭什么将对方拉下水来? 江云舟在心底暗骂自己的自私卑鄙,他应该推开周易之的,但是此刻,只有这一个温暖的拥抱,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可他不敢再继续贪恋下去,因为这是周易之坚定真挚的爱,是他不能贪恋的。 江云舟最后还是推开了对方,这场“激烈”的对峙最终是江云舟狼狈地逃回房间的画面,惨淡收场。 —— 搬出宿舍的同事还是有几个的,但他们大多数都是老员工了,很早就几几配对凑齐合租,除了打算回家住的同事,好像就剩下江云舟还没有着落。 这几天下班,江云舟都走得很早,一方面他的确是不知道该继续和周易之相处,另一方面,他着急去看房。 但看了几家下来,都不太满意,要么是合租的租客是奇葩,这帮人哪里是找室友,简直是找保姆,要么就是上来就让交定金的骗子。 那天他的匆匆离开,妈妈也不傻,看得出来儿子是被自己伤到了心,接连发了几天短信过来。 江云舟知道,妈妈虽然糊涂,但她现在唯一的家人,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他不想和妈妈冷战,又怕妈妈因为愧疚去节省开支伤到身体,赶紧又给她打钱,再三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但这样,刚发下来的一个月工资,还要立马还贷款,利息也不少,现在一天一天住着宾馆,真不是一个办法。 晚上,江云舟还趴在床上在看租房软件,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不用动脑,就知道来者肯定是周易之。 但江云舟还是不知道咋用什么反应面对他,不想开门。 对方又敲了两次,似乎是见没有回应,终于放弃,也就没有再继续了。 又看了大概半小时,依旧没有什么心仪的房子,江云舟准备去洗个澡就睡觉,他猜,周易之估计也回去休息了,但一打开房门,男人就站在门口,满脸真挚,开口就是:“我是来找你商量合租的。” 二话不说,江云舟准备关门。 “等一下——” 周易之眼疾手快,硬生生将胳膊伸进来卡住,江云舟哪里舍得真夹他,但又不想服软,态度硬邦邦的:“出去。” “我就不。” 俩人大眼瞪小眼,但终究是周易之先开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吗?” 江云舟不想接话。 他的确之前琢磨过这个问题,但自从俩人上次“对峙”过后,他想都想得出来,男人肯定会说什么“因为为了追求你,所以要住到这里来”。 “我出柜了,所以家里把我赶出来了。” 江云舟瞪大双眼,脱口而出:“真假的。” “真的,”周易之继续说,“我之前说,驻厂是我安排的,因为我被断了补助之后,现在就在那里上班做这个工作,只是本来应该来的是我朋友,结果我看到你在这里,给他发信息说,最后做了个交换。” “......” “你要是不信,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 说罢,周易之还真用另一只手将手机举起来给江云舟看记录,江云舟大概扫了一眼,,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呢,这和合租有什么关系。” “我的工资你也知道吧,不收回扣的话,办公室文员还没有你这个工厂仓库主管工资高。” “然后呢。” “这样住宾馆也不是个办法,我刚来的时候就开始看房子了,正好有个房源不错,是三个人住,已经有一个男生搞定了,现在还差一个人,”周易之开始发动技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身边也没认识什么人,除了你,实在找不到合租的室友了。” “......” 男人言之有理,毫无破绽,但江云舟依旧警惕着,这到底是在诚心招租呢?还是刻意拉拢距离的一种手段? 但眼下自己为求生存,屁股上的贷款和利息不容小视,租房事宜迫在眉睫,思考了一下,如果周易之说的是真的,那连他都看过的房子,其实已经经过层层筛选,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突然爆雷的点,而且既然是三个人住,那房租压力只会更小。 “好,那明天下班去看看房子?” 他答应了。 “行啊,那加个联系方式吧。” 眼看着面前的人又要化身惊弓之鸟,周易之叹气:“我得先把房源情况推给你,你今晚先看看,这样明天去现场看房,才更有底嘛。” 还记得以前读书,大家都爱用□□,但后来江云舟因为没有继续考大学,又搬到新城市,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个软件。 看样子周易之也没有再了,因为等自己打开门,对方递过来的已经是绿白色的微信二维码。 江云舟扫上,手机立马弹出周易之的个人信息,头像是一个大大的“周”字,微信名字就是他的本名。 忍不住想笑,怎么这人在互联网上一板一眼的,像那种上了年纪的老头。 而周易之看着屏幕上用一艘小船当头像用户就静静躺在自己的通讯列表里,把房源信息刚发过去,江云舟习惯性立马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 他很高兴,又不能让江云舟看出来,故作淡定,轻声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忍不住立马打开他的朋友圈。 对方并没有屏蔽,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还是还没来得及屏蔽呢,但打开并没有什么内容,只有淡淡几个灰字: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