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8：被下岗的我只能去当首富》
第四章 劫富济贫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个箱子一共十六包血，最后卖了一千六百块。
赵伟拿到钱后，立马带着周立新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他频频回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身后，生怕被人跟踪。
一直等到快到家门口，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后空无一人，他纯粹是担心得有些多余了。
就算对方现在发现了再去查，早已来不及了。
“哥，你刚才是去卖血包了？你跟那些人混在了一起？”周立新见赵伟放松下来，主动开口问道。
刚才赵伟的一系列举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经过这一路的思考，这才想明白了一些。
这一想明白可不得了，他整个人都吓到了，赵伟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赵伟看了对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周立新手里，“这是你的。”
“哥，这钱我不要！”周立新神情有些不悦，“你怎么能这么做？”
赵伟双手抱胸，一脸笑意地看着周立新，“我做错了吗？”
“你这样跟他们同流合污，难道没做错吗？”周立新生气道。
赵伟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道：“你觉得这群人做错了是吧？我现在让他们损失了一笔钱，我不是应该做对了吗？”
这一句话就让周立新愣在了原地，理好像是这么一个理。
“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你现在就可以去举报我，我不怪你。”赵伟上前一步，盯着周立新说。
周立新赶紧摆手，“我怎么会做出卖朋友的事情！”
“那不就得了。”赵伟双手一摊，“我们两家都需要钱，现在等于是劫富济贫，你还觉得有问题吗？”
周立新的眼中全是迷茫，赵伟说得有道理啊！
三言两语之间，他就把周立新忽悠得找不到北了。
赵伟四下环顾了一周，确认无人后，沉声叮嘱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完，他把钱往周立新怀里按了按，“记住我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
周立新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得太清楚。
“哥，这样真的没事吗？”周立新捏着钱，手指微微发抖，眼中满是担忧。
赵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坚定，“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周立新听完后点点头，这话确实有道理，他们的生活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哥，明天我们还能去吗？”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期待。
这个生意，太赚钱了！
原本准备离开的赵伟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周立新，声音冷峻，“我刚才说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以后不要再提，明天我们去厂里，我有赚钱的办法，明白吗？” “我记下了。”周立新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畏惧。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赵伟太陌生了，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赵伟这才微微点头，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去，钱不要全部给家里，就说是在外面打零工赚的。”
“我记住了。”周立新重重地点头，攥紧手里的钱，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赵伟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他之所以如此信任对方，是因为前世对方曾为他担下债务，甚至付出了生命。
面对这样一位老朋友，他不信任对方还能信任谁呢？
就算对方真的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差错，他都不会责怪。
在性命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深吸一口气，他迈步朝着自家走去。
很快，一栋破旧的民居楼出现在眼前，看着斑驳的墙壁和生锈的铁门，他的神情非常复杂。
这是机械厂的宿舍，每个员工都能分到一套房。
放在后世，这种福利恐怕普通员工们想都不敢想的。
对如今的国企而言，这些不过是基本操作而已。
一些大型国企内部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幼儿园、小学、医院都是标配，工人们看病、小孩读书都不用跑到外面去。
这种体制对工人来说自然是好的，恰恰是因为这种毫无节制的好，才导致国企逐渐崩塌。
来到自家的小屋前，屋内透出暗淡的光，一道佝偻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赵伟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这是母亲王小英。
如今家里没有收入，妹妹突然病倒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一夜之间，母亲愁白了头，去外面借了一圈钱，一分都没借到。
现在这个年代，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几家有钱的。
在国企工作了这么多年，穷习惯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厂里都会兜底。
现在厂里兜不了底了，他们这群人生活的脆弱性就残酷地暴露了出来。
赵伟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看到儿子回来时，王小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吃饭了吗？饭菜还热着。”
赵伟点点头，目光转向床边，妹妹的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床边放着一个水盆，王小英正拿着毛巾沾湿，轻轻敷在妹妹的额头上，试图为其降温。
“妹妹好点了没有？”赵伟坐下后，低声问道。
王小英的脸上写满疲惫，眉头紧锁，“烧一直退不下去，等下我给她擦一下身子，希望能降下去，如果降不下去……”
她的话戛然而止，声音微微发颤。 赵伟明白她的意思，烧退不下去，又没有钱看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前世妹妹高烧了好几天，家里没钱买药看病，最后导致下肢瘫痪，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这一世，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他二话没说，直接弯腰将床上的妹妹抱了起来，“妈，我们去医院。”
王小英愣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都怪我没用。”
赵伟咧嘴一笑，安慰道：“妈，你放心，钱我有，跟我走。”
他没给王小英说话的机会，抱着妹妹径直朝门外走去。
王小英急得直跺脚，快步冲到大门前拦住赵伟，“你这是干什么？外面风大，待会儿你妹的病更严重了！”
赵伟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妈，我真的有钱，别耽误时间了。”
“你这钱哪里来的？”王小英脸色微微一变，紧张地问道，她真怕儿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第五章 刺头来了
“我今天去运气好，找了个临时工，搬了一天的货，赚了五十块钱。”赵伟随口编了个理由。
王小英还想再问，却被赵伟打断，“妈，现在给妹妹治病要紧，别再耽误时间了。”
王小英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厚衣服，轻轻披在女儿身上：“走吧！”
女性本弱，为母则刚，面对女儿的病痛，她别无选择。
就算这钱真是儿子通过不当手段得来的，眼下也得先救女儿。
有了钱，接下来的事情顺利了许多。
挂号、缴费、打针，一气呵成。
打完针后，妹妹的体温很快降了下去，呼吸平稳了不少。
原本通红的小脸渐渐恢复了正常，赵伟这才长舒一口气。
“妈，你在这等着，我再去买点药和补品。”说完，他急匆匆朝柜台走去。
按理说，再多打两针会好得更快，他知道打针多了对身体并无益处。
温度降下来了，再开些药慢慢调理就好。
现在打的都的抗生素，降温的效果很快，但对身体其实不太好。
后世那些医院感冒发烧的根本就不打针，都是开药回家吃。
吃药好的速度没那么快，但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买完药后，他抱上妹妹，带着王小英一起回家。
王小英看着儿子忙前忙后的背影，眼神复杂。
从进医院开始，儿子就没停过，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长大成人，能扛起这个家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欣慰。
路过百货超市，赵伟突然停下脚步，“妈，我去买点补品给妹妹，你看着她。”
“买什么补品？这不浪费钱吗？开了药吃了就能好。”王小英连忙拒绝，眉头紧皱。
“重病之后身体虚弱，得补充营养。”赵伟不由分说，直接把妹妹递了过去。
王小英只得接过，嘴里还在埋怨，“你这孩子，手里有点钱就乱花，留着以后用不好吗？”
“钱是王八蛋，不花就是一张废纸，对不对？”赵伟笑着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百货超市。
他在超市里挑了些营养品，看到旁边还有猪肉，顺手买了两斤。
当他拎着大包小包出来时，王小英的脸上写满肉疼，儿子花钱实在太大手大脚了。
她本想说两句，一想到儿子是为了女儿，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吭声。
回到家后，妹妹的状况平稳，赵伟和王小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早点休息吧！”赵伟说完，直接躺在了客厅的小床上。
他们家面积很小，只有十几平米，王小英和女儿睡里屋，他一个人睡大厅。 他这么急着躺下，主要是不想听母亲唠叨，更何况有些事情现在解释不清。
望着眼前低矮的屋顶，赵伟的思绪飘远，他想起了前世妹妹双腿瘫痪，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又想起了母亲那张沧桑的脸，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小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赵伟睁开眼，走到外面一看，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
“起来了？赶紧吃吧！”经过一夜休息，王小英的脸色好了许多，语气轻快了些。
“妈，妹妹怎么样了？”赵伟揉了揉眼睛问道。
王小英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没什么问题，再休息两三天应该就好了。”
“还没醒吗？”赵伟打了个哈欠。
王小英摇摇头，“昨天烧了一天，太累了，现在还在睡。”
“妈，我饿了。”赵伟摸了摸肚子，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
王小英宠溺地笑了笑，“赶紧刷牙洗脸，面马上就好。”
昨天买的肉，王小英今天做成了简单的肉汤面。
赵伟嚼着面条，心里只有一个感受——母亲做的饭，真香啊！
吃完早饭，他又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确认没再发烧，这才放心出门。
来到机械厂门口，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正是周立新。
“哥，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周立新的脸冻得通红。
赵伟笑了笑：“昨天的钱给家里了吗？”
“给了三十，说是打零工赚的。”周立新老老实实回答，眼神里带着疑惑，“我们来厂里干什么？”
他们名义上还是机械厂的员工，但厂里很久没开工了，工资拖欠了两，三个月。
赵伟继续往前走，“当然是来赚钱的。”
周立新恍然大悟：“你是想找厂长要工资吧？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
“谁说我要找厂长要工资了？”赵伟反问。
周立新愣住，随即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是想把厂里的机器搬出去卖是吧？这倒是个办法！”
赵伟听到后有些哭笑不得，周立新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国企确实有不少工人偷偷拿着厂里的东西出去卖，那些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能卖个几块、几十块就顶天了。
靠这样的手段赚钱，他还不屑于做这种事。
“别猜了，跟我来就知道了。”他挥了挥手，没再多解释什么。
周立新一脸狐疑地盯着赵伟，对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最让他心惊的是，面对赵伟时他总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当对方板着脸的时候，那眼神冷得让他有些发怵。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已经围着一大堆的人了。
周立新看到后有些幸灾乐祸，“你看，吴老狗又被人堵了！”
他口中的吴老狗就是机械厂的现任厂长，大名叫做吴科豪。
有这么一个称号的原因很简单，这家伙喜欢每日早上站在厂门口掐表，对迟到工人当众呵斥。
那张因为辱骂扭曲的脸，看起来就像只老狗，这称号就传开了。
“厂长，工资不发现在还说要我们下岗，哪有这样的道理？”
“以前我们累死累活，为了就是这么一个铁饭碗，现在说没就没了，你还有人性吗？”
吴科豪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各位同志不要激动，下岗的政策其实早就已经下来了，只是我一直压着，现在实在是压不住了，你去问问其他国企，是不是已经有人下岗了，我们这已经算慢的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工人越发的激动，开始诉苦。
赵伟冷眼看着这一幕，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直面吴科豪。
旁边的工人看到这一幕，眼睛都是一亮，刺头来了！
第六章 我可以下岗
看到赵伟出现在面前，吴科豪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赵伟，你不要犯浑，下岗的事情这是上面定下里来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们在厂里这么多年，说下岗就下岗，说不过去吧？”赵伟淡淡道。
吴科豪立马道：“不是下岗，是让你们签合同，成为合同工！”
“合同工怎么跟铁饭碗比？你怎么不签啊？”立马有人反驳道。
“说得没错，有本事你这个厂长带头！”
吴科豪脸色很是难看，这群人合在一起，还真是不好对付。
“我现在下岗，能拿到多少钱？”赵伟突然开口问道。
他身后的周立新听到这话，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旁边的工人听到后，都是一脸诧异的看向赵伟，这小子疯了？
吴科豪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腾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语气里掩不住的惊喜，“赵伟，你说的是真的？你真愿意下岗？”
最近为了合同的事，他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撮。
厂里效益每况愈下，上面三令五申要精简人员，工人们把这铁饭碗看得比命还重，他磨破嘴皮子也没人松口。
如今有人主动送上门，他怎能不高兴？
“我可以下岗，”赵伟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但厂里得给够补偿。”
“工资补偿没问题！一定给你们补齐！”吴科豪拍着胸脯保证，肥厚的巴掌拍得胸口嘭嘭响。
赵伟摆了摆手，嘴角浮起一丝讥诮，“那点补偿我瞧不上，我要别的。”
“你想要什么？”吴科豪立马警惕了起来。
赵伟没有一点迟疑，“我要厂里那台快报废的数控车床。”
“哥！那就是堆废铁啊！”周立新急得直跺脚，“那个卖废铁都卖不了多少钱”。
“赵伟，你可得想清楚，这可是铁饭碗！”
“这小子脑子肯定坏掉了！放着铁饭碗不要，要个破机器！”
吴科豪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皱着眉头道：“那台机器确实有些年头了，就算这些年没用，折旧价少说也得好几万块，哪能说给就给？”
“上个月盘点时，账面价就是三万吧？”赵伟似笑非笑道。
这台机器是厂子当年跟风买的，结果没人会用，一直扔在仓库吃灰，如今连启动都成问题。
“盘点的价，跟市场价肯定是不一样的。”吴科豪不知道赵伟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不能顺着对方。
赵伟双手抱胸，“我愿意下岗，厂里就这么一个态度？”
“账面是这样，给个人另当别论……”吴科豪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手帕上立刻洇开一片深色，“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厂里现在什么情况，您比我清楚。”赵伟突然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要是裁员任务完不成，您这厂长的椅子……怕坐不稳了吧？”
吴科豪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小子竟敢戳自己痛处。 赵伟乘胜追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我今年二十，月工资两百块，按三十年工龄算，买断得多少钱？这笔账您不会没算过吧？”
“赵伟，你作为厂里工人，该体谅厂里的难处……”吴科豪强挤笑容，眼角挤出几道褶子，开始打感情牌，“下岗对你们年轻人反而是机遇，说不定创业……”
“现在国内什么形势您不清楚？”赵伟冷笑打断，鼻腔里哼出一声，“没本钱创什么业？就算真干了，谁能保证赚钱？”
“年轻人有冲劲嘛……”吴科豪干笑着，后背的衬衫已经沁出一片汗渍。
“你给个痛快话吧！”赵伟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乱响，“要我下岗，就把机器给我，行不行？”
吴科豪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恼羞成怒，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除非你交一千块钱，我才能跟上面交代！”
他本想用这高价逼退对方，谁知赵伟眼睛一亮，瞳孔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你说话算数？”
“当然！”吴科豪梗着脖子，活像一只斗鸡。
一旁的周立新猛然醒悟，赵伟这是在给吴科豪下套！
昨天那桩“大事”肯定赚了不少，否则伟哥不会随手甩给他一百块。
关键是他死活想不通，眉头拧成了结，那台破机器能有什么用？
“签合同吧！”赵伟沉吟了一会，这才开口。
吴科豪眼珠子一转，随后摆了摆手，语气故作轻松，“都是厂里人，没有必要签合同。你拿钱过来，到时候把机器搬走就行了。”
“没有合同，到时候你们反悔怎么办？”赵伟立马道，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吴科豪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瞧你说的，厂子在这里还能反悔吗？”
赵伟轻笑一声，转头对其他人说，“各位工友，你们都看到了吧？连合同都不想签，说让我们下岗，到时候说不定补贴的钱一分都拿不到！”
正在看热闹的工人听到这话，顿时炸开了锅。
刚才赵伟要下岗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这件事情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自然不能再无动于衷。
“你合同都不敢签，还想叫我们下岗！”
“吴科豪，你老实跟我们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科豪完全没想到赵伟一句话，就能煽动在场工人。
眼下这种情况，他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两道棱，“赵伟，你要签合同没问题，可是一个星期内要是拿不出一千块，机器你别想要，还得下岗！”
在他看来，对方就是个普通小工人，短期内肯定凑不够一千块钱。
“废什么话，赶紧弄合同吧！”赵伟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个老工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劝了一句，“赵伟，这件事情你可得想清楚，要不回去跟你妈商量商量？”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商量什么？”吴科豪见情况有些失控，赶紧打断，“我现在就写合同！”
赵伟冲着老工人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对着吴科豪冷笑一声，“你别废话，盖了章我就签字。”
吴科豪不敢耽误，手忙脚乱地翻出合同纸，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写完后，他郑重地盖上公章，红印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赵伟，该你签字了。”
赵伟自信地看了一遍，这才大笔一挥，签完将合同对折塞进内兜。 吴科豪捧着签好的文件，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仿佛已经看到裁员任务圆满完成。
赵伟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吴科豪厂长，“我现在可以把机器拉走了吧？”
“拿什么拿？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吴科豪赶紧把合同锁进抽屉，钥匙转得咔嗒响，“钱都没到，拿什么机器？”
在场的工人听到这话都很意外，交头接耳起来。
很快，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赵伟这是要耍赖啊？”
赵伟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啪地拍在桌上。
信封口滑出几张钞票的边角，在灯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厂长，钱在这儿，机器归我了。”
第七章 一堆废铁
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一群工人围在一起，目光都聚焦在桌上那沓厚厚的钞票上。
赵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千块钱拿了出来，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你点一点吧！”他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
有人瞪大了眼睛，有人张大了嘴，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微起来。
赵伟竟然真的准备了钱！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一个念头在每个人心里冒了出来，赵伟这是疯了吗？
真的花一千多块钱和下岗所有的福利，去换一台几乎废了的机器？那就是一堆废铁！
吴科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赵伟，眼神阴鸷，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原来你早有预谋！”他一字一顿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伟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合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合同已经签好了，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吴科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眼珠转了转，突然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这件事情厂里还得商量一下才行。”
他想用拖延战术，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敷衍。
赵伟闻言，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诮。
他伸手作势要收起桌上的钱，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吴科豪见状，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小子挺好忽悠的。
他的肩膀微微放松，脸上的表情跟着缓和了些。
然而，赵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大变。
“大家都看到了，签了合同，厂里说反悔就反悔！”赵伟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走廊上里回荡，“你们觉得厂里的话还能信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工人们顿时骚动起来。
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很快，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吴科豪，这件事情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个满脸油污的老工人率先喊道。
“没错，签了合同你都耍赖，我们就要下岗了，那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另一个年轻工人红着眼睛吼道。
“打死都不能答应！”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厂里要是再这样，我们就直接去市政府要个说法！”
群情激愤中，吴科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在心里已经把赵伟骂了无数遍，咬牙切齿地想，今天要不是这小子，何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规划，厂里的这些机器到时候全部半价卖出去，最值钱的几台则由他来安排，转手一卖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赵伟想要的那台机器他早有安排，现在被对方彻底打乱了部署。
“安静！都给我安静！“吴科豪猛地拍桌而起，声音嘶哑。
待众人稍稍平静，他咬着牙对赵伟说：“行，你现在给钱，我把机器给你。”
他的眼神阴冷，像是毒蛇盯着猎物。
赵伟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再次放在桌上。
“厂长，做人要说话算数。”他直视着吴科豪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字字有力，“你这样出尔反尔，大家怎么相信你？”
被当众点破，吴科豪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冷哼一声，“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说完，他粗暴地抓过钱，想想数眼珠子一转，直接就塞进了口袋。
赵伟这个时候却叫住了对方，“你别着急，还是数数比较好，到时我要是走了，你说钱不对可就麻烦了，另外给我开张收据。”
吴科豪的脸色更难看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警惕了？
他知道这种小动作不能再做了，老老实实数了一遍，写了收据。
“那我就去抬机器了。“赵伟微微一笑，拿着收据就要走。
在场的工人们见状，议论声更大了。
有人拍着赵伟的肩膀说：“好样的！有了你打头阵，我们现在说话都有底气了！”
赵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拿着吴科豪签字的条子，没有急着去车间，而是先和周立新到外面找运输车。
出了厂门口，冷风扑面而来。
周立新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赵伟，“你今天到底抽什么风？国企的工作说扔就扔了！”
“他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困惑和担忧。
赵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周立新，反问道：“你觉得一个发不出工资的国企，还有必要待下去吗？”
周立新摸了摸脑袋，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国企是铁饭碗啊，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伟摇摇头，眼神深邃，“现在机械厂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救不回来了。”
他指了指厂区方向，“他们都在想着变卖厂里的机器了，厂子哪还有起来的可能？”
周立新呆立在原地，脸上全是茫然，他从未想过铁饭碗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赵伟知道这番话对周立新冲击太大，没再多说什么。
他在附近找了一辆货车，又回到车间，用五块钱一个人的价格，请了几个工人帮忙抬机器。
车间里的工人们正无所事事，听到有钱赚，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在众人的帮助下，那台老旧的数控机床很快就被搬上了车。
赵伟一家住在机械厂早年的宿舍区，是两层的小楼房。 上面一层住人，下面则是个小储物间。
赵伟把储物间收拾干净，没用的杂物全部丢掉，这才指挥着工人们把机床搬了进去。
发完工钱后，赵伟特意去隔壁小卖部买了包烟，给每个帮忙的工人发了一根。
这个举动让工人们有很惊讶，他们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赵伟，眼中满是好奇。
送走众人后，赵伟回到小仓库，开始认真检查机器。
周立新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哥，你买这个机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迷茫，“不会是真的想把这个拿去卖了吧？”
“这可是能赚钱的好东西，怎么能卖了？”赵伟头也不抬地回答，熟练地检查着机器的各个部件。
第八章 厂长小舅子
周立新眼睛一亮，“哥，你是想把机器修好，自己加工零件？”随即又摇摇头，眼神黯淡下来，“这机器可不好修，厂里那本维修手册全是英文，根本没人看得懂。”
赵伟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暗笑，他可不需要什么手册。
眼前的这台是第三代数控机床，他闭着眼睛都能修好。
修好之后再改下程序，这机器就能用了。
这一代的机器采用硬件编程，程序改起来是很简单的。
到了第四代都用计算机编程，想要改就得借助计算机了。
检查完毕后，赵伟发现除了些小故障外，整体状况还不错。
厂里之所以没用这台机器，一是不会，二是不想花钱。
在这个年代，从国外购买的机器都不包售后，一旦出问题，就得花大价钱请原厂的人来维修。
讽刺的是，很多国企在维修上的花费，早已超过了购买机器的费用。
赵伟站在车间门口，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机器，神情复杂。
前世离开机械行业后，他从事的还是相关的企业工作，跟着一位国际老师傅去了沿海城市，说到底还是打工。
在跟着老师傅的那些年里，他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数控机床的。
华夏那个时候数控机床正在崛起，他们这批从国企离开的人，能做的只能是自己的老本行，自然要花功夫去研究。
第三代机在他学习的那段时间，已经处在淘汰的边缘了。
没想到回过头来还能跟这么古老的机器打交道，这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后，这台机器所有的小故障，赵伟基本上都弄清楚了。
只要找工具维修一下，就没什么问题。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台机器被动了手脚，只能在固定的地方生产。
一旦移动开，整台机器的程序就会彻底锁死，根本无法再运作。
这样的问题放在机械厂，恐怕其他人只能抓瞎。
对赵伟而言，无非就是改写编程的事而已。
想要做到这些，需要的工具还是不少的。
思来想去，以他现如今的情况，家里根本就没有类似的工具，必须得另想办法了。
“你小子是维修部的？跟班上的人关系怎么样？”赵伟突然转头问周立新。
听到这个问题，周立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还行吧，你要干什么？”
赵伟二话没说，直接脱下手套，拍了拍手上的油污。
锁上门后，他带着周立新重新回到了机械厂。
他已经下岗了，按理说是不能再进机械厂的。
不过此时厂里的门卫就是个摆设，谁进谁出根本就没有人管。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赵伟只是稍微花了一点钱，就从维修班借来了全套的工具。
对维修班的人而言，现在没什么事，工具借出去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平时家里有点什么问题，他们都会拿厂里的工具回去用一下，根本就没有人说什么。
大家好奇的是，刚才厂里已经在传赵伟下岗的事情。
眼下正主出现在这里，他们都忍不住问这件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
赵伟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周立新倒是绘声绘色地描绘了起来。
在他的描述中，赵伟俨然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的人，当着所有工人的面直接质问领导，最后离职。
众人听完后，眼中没有佩服，反而露出了一丝怜悯，甚至有些可怜地看向赵伟。
国企可是铁饭碗，对方就这么扔掉了，实在是太傻了。
他们相信赵伟过段时间，肯定会后悔的。
用国企的饭碗去换一台已经快要淘汰的机器，傻子才会做这种事情。
这些人的想法，赵伟自然是没空去关注。
他简单打了声招呼，带着工具叫上周立新回去了。
刚走出维修班的大门，赵伟突然发现后面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旁边的周立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赵伟放缓脚步，等到周立新靠近，低声道：“帮我拿着这些工具，我鞋带掉了。”
等到周立新接过东西后，他立马蹲下来，顺势往后一看。
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死死盯着他们。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赵伟眼中寒光一闪，很快若无其事地回过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叫钱瑞华，是厂里的一个二流子。
最关键的是对方的身份，厂长吴科豪的小舅子。
吴科豪利用职务之便，把对方塞进厂里，平时作威作福，没少欺负人。
厂里的人不敢惹对方，可以说是机械厂的一霸了。
现在偷偷摸摸地跟在他们身后，肯定是不怀好意。
思来想去，恐怕是盯上了他们手上的维修工具。
现在被对方发现，这些工具要是拿出厂门口，他们俩说不定会第一时间被人抓起来。
到时候扣上一个“偷窃国家公共财产”的罪名，两个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通这点后，他立马拉着周立新往旁边走去。
现在想把这些工具带出去，得通过其他方法了。
“哥，你不出去要干嘛？”周立新一头的雾水。 赵伟没有解释，只是说：“跟我来就行了。”
两个人在行政楼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车间。
这让后面跟着的钱瑞华一头雾水，这两小子怎么还不出厂？
来到维修车间后，班长孙嘉看到这一幕，一脸诧异，“你们俩怎么又回来了？还缺什么工具吗？”
他的眉头皱起，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赵伟直接把工具箱放下来，摇了摇头，“我们被人盯上了。”
“被谁盯上了？”
“钱瑞华。”
孙嘉的脸色微微一变，旁边的工人听到这话后，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放心好了，没抓到证据。”赵伟赶紧解释道，语气沉稳，“钱瑞华刚才跟着我们，应该是想举报我们俩。”
听到这里，孙嘉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松完气，突然脸色一变，“钱已经给了，你不会是想反悔吧？你被人发现，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第九章 那是我自己的东西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赵伟笑了笑，摆了摆手，“你想多了，只是这工具现在不能由我直接拿出去，还得拜托各位了。”
“你是说……让我们分批给你带出去？”孙嘉立马明白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
赵伟点了点头，“没错，你们一人帮我带一件，就不会引人注目了，到时候直接顺路送到我家去，怎么样？当然，不会让你们白忙活，再给你们加五块钱。”
刚才他给了二十块钱给对方，现在再加五块，足够他们心动了。
从厂里拿工具，对孙嘉等人是很简单的事情，现在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见赵伟愿意加钱，孙嘉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等赵伟两人离开后，立马就有一个工人凑到孙嘉身边，低声道：“班长，你说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有钱啊？”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有钱赚不好吗？”孙嘉哼了一声，望着赵伟的方向，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伟走到维修班门口时，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只破麻袋，旁边还有一些石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冒出了一个主意，今天非得让钱瑞华丢个大脸！
“我们把这个装起来，待会扛出去。”他指着角落里的袋子和石头，嘴角微微上扬。
“这……这是干什么？”周立新有些迷糊，一头的雾水，挠了挠后脑勺。
赵伟没有过多解释，直接走过去，“你照办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周立新糊里糊涂地把石头放进袋子里，跟赵伟一人提着一个，就出门去了。
等他们走出门后，很快就发现，钱瑞华还在后面跟着。
刚才还一头雾水的周立新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走到赵伟身边，压低声音道：“哥，你是想让这小子吃个闷亏吧？”
“知道就行，别说出来，待会儿看热闹。”赵伟笑了笑，背着袋子继续往前走，步伐轻快。
后面的钱瑞华看到这一幕，立马跟了上去，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等两个人来到厂门口，即将要出去的时候，钱瑞华猛地冲上前，大喊起来：“快来抓贼啊！有人偷厂里的资产啦！快来呀！”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脸上的表情扭曲着，疯狂中带着得意。
他一边喊着，一边拦在赵伟两人面前，不让对方离开，冷笑道：“今天别想走，等着去局子里吧！”
他这么一通叫唤，立马就引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工人。
厂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工人们都在车间里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有个热闹，那可真是倾巢而出，没一个人愿意错过。
等看清楚大门口的人是赵伟后，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赵伟背的是什么东西？”
“我看应该是厂里的东西，这小子想偷摸拿去卖。”
“大白天的就敢从厂里拿东西，太明目张胆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下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吧！”
“抓人的还是钱瑞华，今天赵伟麻烦了。”
“刚才赵伟还跟厂长吵起来了，这下麻烦大了。” “我听说赵伟刚才主动提下岗，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被人抓了个现行，厂里那些补贴都没了。”
听着众人的话，钱瑞华的脸上全是得意。
他冷冷地看着赵伟，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总算是可以帮姐夫出一口恶气了。
刚才姐夫跟他说，赵伟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难堪。
他作为小舅子，自然是要帮姐夫排忧解难的。
到时候他找姐夫要钱就理所当然了，姐夫一高兴，肯定会直接答应。
没过多久，吴科豪就带着保卫科的人赶到了大门口。
看到赵伟这副模样，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总算是抓到这小子的把柄了。
今天被这小子怼得下不来台，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手上。
他轻咳一声，推开人群，故作威严道：“都让让，发生什么事情了？”
钱瑞华见到自家姐夫来了，赶紧迎上去，满脸谄媚，“姐……吴厂长，这小子偷拿厂里的资产，被我抓住了！”
“赵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科豪没有急着发难，上前一步，故作公正地问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怕赵伟否认。
先把事情问清楚，这样一来到时候其他人想要帮赵伟说话，就没什么借口了。
赵伟笑了笑，慢悠悠地把肩上的袋子放下来，动作从容不迫，“我拿东西有问题吗？”
“你拿东西当然没有问题，”吴科豪冷哼了一声，眼神凌厉，“但这东西要是厂里的，你摊上大麻烦了！”
赵伟依旧面带微笑，语气轻松，“谁说袋子里的东西是厂里的？那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有本事你打开来看一看，那绝对是厂里的零件或者机器！”钱瑞华立马跳出来，指着袋子大声嚷嚷，脸上写满了笃定。
吴科豪站在后面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盯着赵伟，等着对方的回答。
赵伟笑着指了指地上的袋子，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谁说这是厂里的东西？你这是在诬陷我。”
“我还用诬陷你吗？”钱瑞华立马跳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刚才看到你从维修班拿这东西出来的，肯定是厂里的财产！”
说完后，他凑到吴科豪身边，压低声音道：“姐夫，我看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拿下！”
看到赵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吴科豪这才走上前，冷冷地盯着对方，声音低沉而威胁，“你今天已经签了下岗协议，不是厂里的人了，现在还敢拿厂里的财产，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一顶这么大的帽子戴下去，他相信赵伟肯定会怕得要死。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赵伟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眼神平静，就好像刚才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这里面是我自己的东西。”赵伟慢条斯理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吴科豪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额间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够如此镇定。
旁边的钱瑞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搓着手上前，“厂长，别跟他多废话，直接报警！”
第十章 一千块！
“你给我闭嘴！”吴科豪瞪了小舅子一眼，眼神凶狠，吓得钱瑞华缩了缩脖子。
随后，他转头看向赵伟，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东西放下，之前的车床还回来，这件事情我就网开一面。”
那台机器放到市场上最少能卖个两，三万，他可不想便宜赵伟。
赵伟听到后，心里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对方还在惦记着那台数控车床。
“我没拿厂里的东西。”赵伟的回答很简单，语气坚定。
吴科豪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赵伟，别以为我不敢报警，真要报警了，有你哭的时候！”
“我袋子里的东西要真是厂里的，那台机器我还给你。”赵伟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始给对方挖坑，“如果不是呢？”
吴科豪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不是就不是呗，你还想怎么样？”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当贼看，你说我要怎么样？”赵伟冷哼了一声，声音陡然提高，“真当我没有脾气啊！”
说完，他快步走到吴科豪身前，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眼神如刀，“你敢污蔑我，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看到赵伟这副凶狠的模样，吴科豪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都有些颤抖，“赵伟，你想干什么？”
“想检查我这里面的东西没问题。”赵伟收起了刚才的凶狠，语气平静，“如果里面不是厂里的东西，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你们说对不对？”
旁边的工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点头应和，交头接耳。
他们早就看吴科豪不顺眼了，赵伟再怎么不着调，那都是他们的同事，自然是站在赵伟这边。
赵伟今天能够教训吴科豪一番，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钱瑞华立马跑到吴科豪面前，急切道：“姐夫，我刚才看得很清楚，他拿的就是厂里的工具！”
一想到能够把那台机器给要回来，吴科豪咬了咬牙，最后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这袋子里面要不是厂里的东西，你得给我一千块的补偿。”赵伟眼神锐利地盯着吴科豪，一副不退让的模样。
吴科豪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会是挖坑等着他吧？
他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发现赵伟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眼中还有一丝慌乱。
看到这里，他立马明白过来，刚才的赵伟是在虚张声势！
“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吴科豪挺直了腰板，语气强硬，“如果袋子里东西是厂里的，你不仅要把数控机床还回来，我还要报警，你敢吗？”
一句话让赵伟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尽管很快消失了，但还是被吴科豪捕捉到了。
这下吴科豪心里彻底有底了，这小子刚才果然是在诈他！
“可以！”赵伟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看着吴科豪，“我还要再加一个条件，以后维修换的工具我可以随意使用。”
目前那台数控机床小故障比较多，他不敢保证一次就能够修好。
以后要用到维修工具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每次都要花钱来租，同时还得防备着钱瑞华这些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趁着这个机会给吴科豪挖一个大坑，同时解决掉这件事情的隐患。
吴科豪看着脚抖起来的赵伟，心里冷笑了一声，就你还想忽悠我？没门！
“好，就这么说定了。”他说完，冲旁边的钱瑞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把袋子打开。
钱瑞华迫不及待地走上去，推开袋子旁边的周立新，一把打开了袋子。
等他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后，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打开给大家看呀！”吴科豪在后面喊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钱瑞华慢慢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姐……厂长……他……他……”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袋口，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看到自家小舅子这副模样，吴科豪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眼神凌厉得仿佛能刺穿人心。
他冷哼一声，心里已经猜到这不是什么好事。
“赶快打开给我们看看呀！”有人催促道。
“说得没错，在那里磨叽什么？”另一人附和着。
旁边的工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窃窃私语，谁都看得出来，钱瑞华肯定是搞砸了。
赵伟走到钱瑞华面前，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敢打开是吧？我来替你打开。”
说完，他一把夺过袋子，手腕一翻，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一声，地上瞬间散落了一大堆灰褐色的石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在场的工人们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吴科豪，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吴厂长，要不你还是报警吧？”赵伟笑着问道，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冷得像冰。
吴科豪的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狠狠地瞪了钱瑞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这臭小子！
“报警就没有必要了，”吴科豪强压怒火，声音低沉而冰冷，“你不是厂里的人了，以后不要到厂里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步伐急促，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赵伟却不紧不慢地叫住了他，“吴厂长，这件事情我恐怕做不到。”
他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挑衅。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科豪猛地转过头，眼神阴鸷地盯着赵伟，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赵伟笑容不减，“吴厂长刚才说过的话，不会就不作数了吧？钱还没给我。”
吴科豪气得浑身发抖，冷哼一声，“是钱瑞华诬陷你的，钱你找他去要！”
钱瑞华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他哪有这么多的钱？
“姐夫，我没钱啊！”他带着哭腔道。
一千块啊！他好几个月的工资，哪里拿得出来。
第十一章 担忧
吴科豪看到自家小舅子这个模样，心里直骂笨蛋。
“那是你的事了，你要是给不了，那就等有钱了再给！”他低声说了一句。
上一秒还在愁眉苦脸的钱瑞华，听到这话后眼睛一亮，立马明白过来，姐夫的意思是让他耍赖！
别的事情他或许不会做，要说这个那没人可以比得上他。
“赵伟，这一千块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他一脸得意的看着赵伟。
对方想在他这里要钱，简直就是做梦！
看到对方当着这么多人耍赖，赵伟那是一点都不意外。
这可是一千块钱，绝对不是小数目。
对方不知道的是，这一点早在他的算计当中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吴科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方现在的表现，肯定会让厂里的人失望，以后对他要做的事情，是有帮助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钱对方不给，工具的事情就一定不能赖账。
“厂长，你刚才答应了工具给我用，这个总不会不算数吧？”赵伟笑着问道。
吴科豪脸色非常的难看，对方这是吃定他了。
“用没问题，坏了你得赔偿！”他扔下这句话，甩手大步离开。
他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赵伟望着他的背影，故意提高音量喊道：“谢谢领导啦！”
听到这话，吴科豪的脚步猛地一顿，随后走得更快了，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现场。
在场的工人们见热闹结束，纷纷散开。
离开前，他们看向赵伟的眼神各异，有的充满好奇，有的带着同情，轻轻摇头叹息，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在他们看来，赵伟主动放弃铁饭碗简直是愚蠢至极，如今又得罪了吴科豪，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赵伟没空理会这些目光，他现在只想尽快带着工具回家修好机器。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维修班，在众人注视下，将所需的工具一件件塞进包里，动作干脆利落。
回到家，他把工具放进小仓库，就准备上楼先看看妹妹。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王小英看到儿子回来得这么早，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疑惑和隐隐的担忧。
赵伟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妈，现在厂里什么情况你又不知道，哪有活让我们干。”
提到这事，王小英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她低下头，心里很难受，儿子没有工资，女儿又病了，她出不了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看到母亲忧心忡忡的样子，赵伟心里一酸。
他知道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赚到钱。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妈，别担心，我有办法。”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妹妹的房门，见对方睡得安稳，脸色也比昨天好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他转身下了楼，走进小仓库，拿出工具，动作麻利地拆开硬板，准备先解开机器的锁。
这台机器的硬件锁是厂里一直无法解决的难题，只要稍微移动，机器就会彻底锁死。
对精通硬件编程的赵伟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十几分钟后，锁被成功解开，赵伟顺手将机器的使用地点更改为小仓库。
这样一来，机器只能在这里运行，其他人若想移动，机器就会自动锁死。
他擦了擦汗，继续修理其他小问题。
闷热的小仓库里，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紧贴在皮肤上。
就在他准备试验机器能否正常运转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儿子，你在里面吗？”王小英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赵伟赶紧放下工具，快步走过去拉开门，声音中带着紧张，“妈，是妹妹又发烧了吗？”
王小英看到儿子满头大汗地从仓库里走出来，顿时愣住了。
她的目光越过赵伟，落在仓库里的机器上，眼中满是震惊和困惑。
“你……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在这里干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赵伟侧身让开，指了指机器，语气平静，“妈，我在修机器呢！”
“这不是厂里那台数控车床吗？你什么时候还会修这个了？”王小英瞪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赵伟轻笑一声，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妈，你找我干什么？”
王小英张了张嘴，想问的问题堵在喉咙里。
她看了看儿子平静的脸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饭菜都准备好了，上楼吃饭吧！”
儿子这两天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她觉得找个好机会再来问问。
赵伟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饭后，赵伟匆匆放下碗筷，一抹嘴就钻回了小仓库。
他满脑子都是修好机器后的计划，丝毫没注意到母亲站在楼梯口，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写满了忧虑。
王小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仓库里，赵伟深吸一口气，插上电源，直接按下了机床的开关。
一阵轻微的嗡鸣声，车床缓缓运转起来，他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机器修好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与第一汽车厂合作。
对方厂里亮台车床的主轴出了问题，正为此焦头烂额。
当地技术水平有限，普通车床的精度根本无法达标。
前段时间，汽车厂甚至考虑去沿海城市或国外寻求帮助。
赵伟知道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在对方行动前将主轴制作出来。
只要有了这根主轴，他就能敲开汽车厂的大门，后续的一切都会顺利许多。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赵伟轻手轻脚地推开妹妹的房门，见对方睡得香甜，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他直奔轧钢厂，只有那里才能搞到制作主轴的材料。
赵伟刚走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周立新急促的呼喊声。
“伟哥，等等我！”
赵伟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周立新正从远处跑来。
他跑到赵伟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你小子不上班，跑这里来干什么？”赵伟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周立新直起身子，翻了个白眼，抬手抹了把汗，“厂里什么事情都没有，上什么班？还不如出来跟着你呢！”
赵伟轻笑一声，故意压低声音道：“难道你就不怕吴老狗给你穿小鞋？”
第十二章 机器毁了！
“我怕个屁！”周立新立刻挥了挥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厂里欠了我三个多月工资，他敢给我小鞋穿，我就敢让他好看！”
赵伟摇摇头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别看周立新说得豪气，真面对吴科豪时，赌坊就像老鼠见了猫，怂得不行。
“你这准备去哪里呀？”周立新小跑着跟上，好奇地凑近问道。
赵伟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别问，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穿过破旧的厂区，脚下的水泥的裂缝里钻出几丛杂草。
走了约莫半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轧钢厂。
厂区大门敞开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靠在一边，门卫室里空无一人，桌上积了一层灰。
“你不会是想来这里买材料，然后去加工吧？”周立新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赵伟哈哈一笑，拍了拍赌坊的肩膀，“你小子倒是不傻，跟我来。”
没给周立新多问的机会，他大步走进轧钢厂。
厂区内冷冷清清，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金属碰撞的声响。
赵伟轻车熟路地找到仓库，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两根适合做主轴的材料。
轧钢厂的工人日子同样不好过，拿不到工资，只能偷偷拿厂里的材料出来卖。
上面的领导发不出工资，对此睁一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没人会揭发。
能做主轴的材料在外面是稀缺货，在轧钢厂的仓库里，如今只能堆灰。
赵伟看着手中的材料，心里一阵唏嘘。
国企手握这么多资源，却不想着发展，只想着混日子，活该倒闭。
“哥，你准备做什么东西去卖？”周立新凑过来，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赵伟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走了一段路，周立新突然发觉方向不对，赶紧拉住赵伟，“哥，我们这是往哪走啊？不该回厂里吗？厂里有机器有工具，做事方便。”
“厂里的机器精度不达标。”赵伟甩开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跟我来。”
周立新愣在原地，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赵伟不会真把那台数控机床修好了吧？
他赶紧追上去，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哥，那台数控机器你真修好了？”
昨天赵伟去厂里拿维修工具时，他就隐约有过这想法，但很快被自己否定了。
那台数控机床的说明书全是英文，厂里没人看得懂。
就算能修，还有机器锁的问题，根本无解。
赵伟没回答，只是快步往前走，周立新心里猫抓似的，恨不得立刻知道答案。
刚到小仓库门口，楼上传来一道虚弱却清脆的声音，“哥，你回来了？”
赵伟抬头，看见妹妹赵芳站在走廊上，正朝他挥手。
对方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眼睛亮亮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你怎么跑出来了？”赵伟眉头一皱，赶紧把手里的材料塞给周立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他扶住赵芳的肩膀，语气带着责备，“你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万一摔着怎么办？”
“哥，我在床上躺太久了，想透透气。”赵芳低下头，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赵伟叹了口气，往屋里瞥了一眼，“妈不在家？”
“我刚才睡醒没看到她，可能出去了。”赵芳摇摇头。
赵伟眉头紧锁，但也没多说什么，“我扶你下去，你在旁边坐着，别乱动。”
“好！”赵芳乖巧地点头，眼里却藏不住好奇。
她发现哥哥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做事干脆利落，眼神比以前坚定了许多。
赵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楼，来到小仓库门口。
周立新早已等在那儿，见赵芳下来，赶紧凑上前，“芳芳，身体好点没？”
赵芳浅浅一笑，声音轻柔，“立新哥哥，我好多了，多亏我哥昨天带我去医院。”
“赶紧坐下，别多说话。”赵伟从仓库里搬出一把木凳，扶着赵芳坐下，又脱下外套垫在凳子上，“坐着别动，累了就说。”
赵芳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追随着哥哥忙碌的身影。
周立新放下材料，目光一扫，突然定格在那台数控机床上。
他张大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这……这是厂里那台报废的机器？你真修好了？”
“别乱碰。”赵伟插上电源，头也不抬道。
周立新缩回手，退后两步，眼睛却死死盯着机器，仿佛见了鬼。
赵伟按下开关，机床嗡的一声启动，屏幕亮起，跳出一串串英文代码。
“哥，你太神了！”周立新激动地跳起来，很快又皱起眉头，“不对啊！厂里老师傅说过这机器离开厂区就会被锁死，你怎么能开机？”
赵伟笑而不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增加。
周立新凑近看，却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能干瞪眼。
很快，程序编写完成，赵伟从工具箱里取出两把车刀，仔细打磨。
他动作娴熟，指尖在刀锋上轻轻划过，确认锋利度。
前世的车铣刨磨钳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场。
不敢说达到八级工水准，应付眼前的工作绰绰有余。
装好车刀，夹紧材料，对刀，启动。
赵伟拉下防护罩，机床开始运转，刀尖与金属接触，发出细微的嘶鸣。
周立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哥，这要是没对准，撞刀了可就麻烦了……”
赵伟轻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你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他稍微看了一眼车床里面，么简单的编程，他要是能弄错，干脆买根绳子直接上吊算了。
周立新一点都不敢放松，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死死地盯着车床里面的车刀，仿佛稍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关键细节。
机器运转起来后，车刀飞速旋转，银光闪烁，切割金属的声音尖锐而急促，那个速度比人工快了不知多少倍。
看着每一次都仿佛要撞上转轴的车刀，周立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现在他们厂里用的车床基本上都是手动的，这种高科技的数控车床真没接触过。
他的真怕下一秒，车刀直接撞上了主轴，整台机器就毁了！
第十三章 你是不是疯了？
“别看了，不会出问题的。”赵伟笑了笑，语气轻松，转身走向门口，来到了妹妹身边。
他蹲下身，目光柔和地看着赵芳，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赵芳的脸色有些发白，精神却是不错的，“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赵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我去给你拿点水喝。”
赵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哥。”
等赵伟下楼后，周立新这才从小仓库里走出来，脸上写满了兴奋，双手不停地搓着，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哥，这数控机床未免太厉害了吧！”他激动地说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赵伟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你当这话是开玩笑的？”
周立新迫不及待地凑上前，眼睛亮晶晶的，“哥，你这做的是车床主轴吧？厂里有台机器的主轴刚好坏了，可以卖给厂里！”
“我不打算卖给厂里。”赵伟把手里的水递给妹妹，语气冷淡。
他对吴科豪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机械厂，机械厂的死活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周立新挠了挠脑袋，一脸困惑，“哥，那你想卖给谁啊？”
“谁有钱就卖给谁。”赵伟在赵芳身边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神情悠闲。
在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合作对象，那就是第一汽车厂。
前段时间对方才来到机械厂，要的就是这种车床主轴。
第一汽车厂这些年发展得不错，算得上是有钱的“大户”。
想要赚钱，就得找这样的“狗大户”，肯定错不了。
“哥，你什么时候会用这样的机器了？”赵芳喝了口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带着崇拜。
赵伟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你哥平时在厂里吊儿郎当的，其实暗地里学了不少东西呢，只是没让你们知道而已。”
“真的吗？哥！”赵芳眼睛微微一亮，嘴角扬起甜甜的笑容。
赵伟点了点头，一脸得意：“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会用这些机器呢？”
说完，他指着周立新，语气中带着教训，“你要好好读书，别跟他一样，上班不认真，什么东西都没学到。”
周立新听到这话，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地嘟囔道：“哥，不带你这么说我的……”
三个人有说有笑，聊了半个多小时后，车床终于停了下来。
赵伟二话没说，直接打开防护罩，从里面取出车好的主轴，动作干净利落。
“快量一下尺寸，看数据合不合格。”他说完，便把主轴递给了周立新。
周立新赶紧从工具箱里翻出测量工具，小心翼翼地测量起来，神情专注地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真的是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所有数据比机械厂的还要精准！
“哥，这数控车床未免太厉害了吧！厂里那些老师傅恐怕都做不到这个地步！”周立新看着手上的数据，目瞪口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赵伟笑着摆了摆手，语气淡然，“这就是机器跟人的区别，做这种简单的东西，机器永远是有优势的。”
车床主轴除了精度要求高之外，没有太多难点。
数控车床最大的优点就是精度高，这一点人工根本比不上。
做这种要求高又不难的零件，数控车床可以把人工甩出十万八千里。
接下来，赵伟又花了半个小时，把第二根车床主轴做了出来。
刚完工没多久，王小英就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看到女儿坐在外面，她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过去。
等走到一半，见到赵伟从小仓库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松完气，她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眉头紧锁，目光严厉。
“阿姨，您回来了？”周立新看到王小英，赶紧挥手打招呼。
王小英走过来，脸色不善地盯着赵伟，转头对周立新说，“立新，麻烦你把芳芳送上楼，我有事情跟赵伟说。”
见王小英神情不对，周立新识趣地没再多话，点点头快步走到赵芳身边。
赵芳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哥哥，轻声问道：“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跟你哥说一下工作的事情。”王小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生硬。
赵芳见母亲不愿多说，便点点头，跟着周立新上楼去了。
“妈，你这是买了什么好吃的？”赵伟笑呵呵地走上前，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
母亲这副模样，明显是生气了，只是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事。
“赵伟，你跟我说清楚，厂里说你离职了，有没有这回事？”王小英沉声问道，声音里压着怒火。
赵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是跑到厂里去问他的事情了。
他瞥了一眼已经进屋的周立新，然后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确实离职了，我换回来这台车床，赚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铁饭碗！你爹给你留下来的！”王小英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声音颤抖，手指紧紧攥着袋子，指节发白。
她这些年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其中的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按照她的年纪，其实在机械厂还能工作好几年，急着退下来，就是想把这个铁饭碗留给儿子。
儿子有了这份工作，以后找媳妇会简单很多，她这个做妈的就不用太担心。
结果倒好，这臭小子竟然把工作给丢了！以后一家人可怎么生活？
全家失去了经济来源，她这个当妈的压力如山般压下来。
看到母亲眼睛红了，赵伟立马慌了神，急忙解释道：“妈，我之所以离职，是因为找到了赚钱的办法……”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小英直接打断，“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想点正事？为什么老是做这种白日梦！”
关于离职的事情，儿子之前跟她提过好几次，说想要自己出去创业。
这种想法，自然第一时间被她否决了。
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在机械厂端铁饭碗尚且不稳，更别说出去创业了。
赵伟苦笑一声，知道现在说什么母亲都听不进去。
他二话没说走进小仓库，把刚才做好的车床主轴拿了出来。
第十四章 你这不是在胡闹？
看到儿子手上的东西，王小英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随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东西你哪里来的？不会是厂里偷来的吧？”
“妈，你就这么看你儿子的啊？”赵伟有点哭笑不得，“这是我刚才用那台数控机床做出来的。”
王小英顿时愣在了原地，这么一个答案，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妈，你要是不信可以进去看看。”赵伟指了指小仓库。
王小英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最终还是走进了小仓库。
无论如何，她今天得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这可关系到一家人的生活。
看到小车间里那台擦得发亮的机器，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车床里面还有切割下来的碎屑，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她，儿子刚才并没有骗她。
“这台机器真是你修好的？”她转过头看向儿子，语气都有些结巴了。
王小英好歹在厂里干过几年，这台机器自然是认识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儿子平时上班都吊儿郎当的，怎么会修这样的机器？
就算是厂里那几位大师傅，看到这台机器都会绕着走。
全是英文的说明书，厂里没一个人能够看得懂，儿子是怎么做到的？
“妈，儿子这些年在厂里学的东西可不少，就算离开了厂里，赚钱肯定是没问题的。”赵伟自信道。
王小英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
“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赚钱的事情以后就让儿子来。”赵伟笑呵呵道。
其他的事情他不敢多说，主要是怕母亲接受不了。
看着一脸笑意的儿子，王小英眼眶有些发红，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行，妈信你。”
“妈，我有些饿了，早点弄饭吃吧！”赵伟笑着指了指对方手里的袋子。
王小英点了点头，拉住赵伟的手，“你做这东西忙活了很久吧？赶紧上去休息一下，妈去做饭。”
“我还要打扫一下呢，你先上去。”赵伟指了指小仓库。
看到儿子事情做得如此周到，王小英越发满意地点了点头，高高兴兴上楼去了。
赵伟清理完车床，又把房间里的卫生搞了一下，这才上楼。
他让周立新留在家里吃饭，顺便说了一下明天的行程。
“我准备去趟市里，你明天跟不跟我去？”他抬头问周立新。
听到能去市里，周立新自然是连忙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厂里现在没什么事情，呆着也是无聊，不如去市里见识一下。
经过两天的休养，赵芳的烧已经彻底退掉，再休养两天就好了。
这让赵伟彻底放下心来，前世的悲剧总算是没有重演。
他又拿出一些钱递给王小英，让对方买点好吃的，给妹妹好好补补身子。
上次赚的那些钱买了机器还剩下一些，现在再给王小英一点，他身上剩的钱不多了，明天必须尽快去赚钱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伟带上做好的汽车主轴，和周立新一起动身去了市里。
颠簸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赵伟只觉得全身都散架了，现在的交通实在是太糟糕了。
周立新倒是没有任何影响，一脸的兴奋，左看看右看看。
“别看了，赶紧跟我走。”赵伟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刚才难道一点都不颠吗？
周立新赶紧点了点头，跟着赵伟一起来到了第一汽车厂。
刚到门口，赵伟两人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俩干什么的？”守门大爷一脸怀疑地看着赵伟两人。
赵伟指了指周立新手上的车床主轴，“你们厂里不是在要车床主轴吗？我给带来了。”
“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大爷有些好奇。
关于厂里缺主轴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今天两个年轻人跑过来说有主轴，大爷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我们自己做的。”赵伟如实回答道。
守门大爷听到后笑了起来，“小伙子，你才多少岁？能做这种东西？”
“大爷，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周立新看到对方这样说，有些不高兴。
看门大爷哈哈一笑，指了指赵伟两人，“不知道我们厂里去了多少机械厂，那些老师傅都做不出来，你们俩能做出来，谁信？”
“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你去跟你们厂里的人说说，验一下不就行了。”赵伟直接道，“这东西要是能行，你肯定会有奖励，要是不行，对你没有影响，对不对？”
大爷听完后愣了愣，对方说的似乎有道理。
赵伟见对方有些迟疑，趁热打铁道：“你们厂里现在很需要这东西，我这东西要是合格了，你没上报上去，到时候有什么责任不用我说吧？说不定会被厂里开除。”
看门大爷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害怕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迟疑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决定进去打个电话。
方凌云现在非常烦躁，车床主轴已经找了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找到合格的。
厂里现在三台车床就剩一台了，严重拖慢了工作进度。
这要是再找不到，下个月的订单都不能按时交付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铛铛”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厂里的内线。
“什么事情？赶紧说！”他有些不耐烦地拿起电话。
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后，他直接“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有人拿车床主轴来了？”
“你让他们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方凌云说完后就挂断电话，直接朝着大门口冲去。
他来到大门口，看到赵伟两人，顿时就愣住了。
“就是他们？”他转头问守门大爷，脸上带着怀疑。
看门大爷见厂长这副模样，只能硬着头皮道：“没错，就是他们。”
“你这不是在胡闹吗？他们能够做出车床主轴？真当机械厂那些老师傅是吃干饭的！”方凌云直接骂了起来。
看门大爷狠狠地瞪着赵伟，心里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就相信这小子了呢？
第十五章 这是你做的？
“以后给我弄清楚再打电话，浪费我时间。”方凌云说完就要往里面走，话都不准备跟赵伟说一句，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赵伟都不是那种能做出车床主轴的人。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赵伟见此情况，直接将车床主轴从包里拿出来，上前一步拦住方凌云，语气诚恳道：“这位厂长，要不你先测试一下这主轴合不合格？”
方凌云瞥见赵伟手上的主轴，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目测来看这根主轴倒是没什么问题，不如试一试？
见对方还在犹豫，赵伟趁热打铁，“测量一下不需要多少时间，要是不合格，我们立马就走，你们没有损失的。”
方凌云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那就看看。”
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在方凌云的带领下，赵伟两人很快来到了车间。
这里的车间可比机械厂气派多了，机器轰鸣，工人们个个埋头苦干，额头上沁着汗珠。
然而，车间三分之二的区域却空无一人，设备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停工有段时间了。
剩下的三分之一区域，只有一台车床在运转，工人们围在旁边忙碌着。
“赶紧测测他带来的车床主轴到底合不合格。”方凌云挥了挥手，语气急促地吩咐道。
负责检测的师傅是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
他接过主轴时，好奇地打量了赵伟几眼，但没多问，低头开始认真检测。
方凌云现在没心思搭理赵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根主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大腿，心里暗暗祈祷能有好消息。
检测师傅起初对这次测试不抱希望，实在是赵伟太年轻了。
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能做出高精度的车床主轴？不可能是。
按照流程，他先测量了主轴的径向跳动。
结果一出，他猛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意外，精度不仅达标，甚至远超他们的要求！
一般的车床主轴径向跳动要求精度小于0.01毫米，他们厂生产汽车，标准更高，要求小于0.005毫米。
赵伟带来的这根主轴，数据远远低于0.005毫米！
“你愣在这里干嘛？结果怎么样？”方凌云见检测师傅突然呆住，急得直跺脚。
检测师傅这才回过神，声音有些发抖，“径向跳动……远比我们的标准更高！”
方凌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检测师傅的肩膀，催促道：“你还等什么？赶紧测下一个数据！”
检测师傅连连点头，立刻拿起工具，开始测量轴向窜动和主轴轴向刚度等数据。
“小兄弟，还没请教名字。”方凌云此时对赵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着笑，语气柔和了起来。
赵伟笑眯眯地摆摆手：“这个不着急，先等数据出来吧！”
方凌云见赵伟这副从容的模样，心里更信了几分，没想到困扰厂里这么久的问题，结果被一个年轻人解决了。
记住本站: 十几分钟后，检测师傅一脸激动地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厂长，都达标了！精度都超过了我们的标准！”
“你确定质量没问题？”方凌云强压住激动，又确认了一遍。
检测师傅用力点头，拍了拍胸脯，“厂长你放心，每个数据我都测了三遍，绝对没问题！”
“那还等什么？赶紧装上去！”方凌云迫不及待地挥手。
检测师傅刚拿起主轴要走，赵伟突然伸手拦住，一把将主轴夺了回来。
“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方凌云急，语气很不客气。
赵伟笑了笑，语气轻松，“这东西可是我的，你们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想拿去用，有点过分吧？”
“是我的错！”方凌云一拍脑门，赶紧赔笑，“小兄弟，你说个价，我们立马给。”
赵伟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坚定：“一千块一根，不讲价。”
方凌云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嘴角抽了抽，“小兄弟，这价格……会不会有点高了？”
赵伟轻笑一声，“这可是车床主轴，整个平沙市有谁能做出来？你要是去沿海城市买，价格只会更高，我这已经算便宜的了。”
方凌云顿时哑口无言，心里盘算着：这小子说得没错，能做出这种精度主轴的人确实不多。
赵伟趁热打铁，“今天我带的可不是一根，而是两根，完全可以解决你们厂里的问题。”
“另一根也是这个精度？”方凌云眼睛一亮，语气急切。
赵伟没说话，只是朝周立新使了个眼色。
周立新会意，立刻将另一根主轴递了过去。
方凌云赶紧让人再次检测，结果令人惊喜，两根主轴的精度都远超厂里的要求！
“方厂长，现在不觉得两千块的价格贵了吧？”赵伟笑着问道。
方凌云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道：“兄弟，之前没见过你，你在哪儿高就啊？”
“这跟我们谈的生意没关系，我做人不喜欢磨叽，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方厂长，你给句痛快话吧！”赵伟根本就不接对方的话。
方凌云见套不出话，只好叹了口气，转头对旁边的人挥挥手，“去财务部拿钱过来。”
周立新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赵伟，心里翻江倒海！
带来的东西竟然真能卖钱，还是两千块！这可是他们将近一年的工资啊！
方凌云还不死心，又凑过来问，“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技术就这么好，是跟哪位师傅学的？”
赵伟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方厂长，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探我的底？”
“小兄弟误会了。”方凌云赶紧摆了摆手，脸上堆着笑容，额角渗出一丝细汗，“你这年纪轻轻技术就这么高，我就是好奇。”
赵伟轻笑了一下“实不相瞒，这两个主轴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厂里要是有什么疑难杂症，我可以帮忙，只要价格合适。”
“这是你自己做的？”方凌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连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记住本站:
第十六章 这机器要坏了
旁边的周立新赶紧凑上前，粗糙的手掌拍得胸脯砰砰作响，“这是当然！我哥自己会修车的数控车床，做这东西不就是手拿把掐？”
他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溅，古铜色的脸庞因激动泛着红光。
听到这话，方凌云的眼睛微微一亮，他忍不住再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赵伟一番。
难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赵伟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方凌云，突然脸色微微一变，转头看向了车间里唯一那台还在运转的车床。
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在眉心挤出个小小的“川“字。
看到这一幕的方凌云灵光一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赵伟，你这是想在我这里露一手吗？”
他的眼中闪烁着试探的光芒，刚才得到的那些信息都是对方自己说的，他想看看对方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哪知道赵伟听了却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方厂长，我怕是露不了这手。”
“为什么？”方凌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嘴角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耷拉下来，眼中开始有了怀疑。
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看样子对方刚才说的都是大话，不然怎么会直接拒绝他的提议？
赵伟看得出对方的怀疑，轻笑了一声，指着那台车床道：“你们这台车床出问题了，说不定马上就会停下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方凌云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赵伟会给他这么一个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盯着赵伟道，声音轻松了起来，“这台机器我们前段时间才检查过，不可能有问题。”
“听声音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赵伟淡淡回答道，目光依然锁定在那台机器上。
他刚才看了一眼汽车厂的三台车床，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时期的。
现在另外两台出问题了，这台的问题肯定也不会小，之所以没有检查出来，应该是隐藏得比较深。
刚才他听到这台机器运转的声音有些不对，才会主动跟对方提这件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方凌云对赵伟已经没有任何信任了，
他认为对方就是不懂装懂，厂里另外两台车床出问题后，他就立马让厂里的老师傅认认真真地把剩下的机器全部检查了一遍。
尤其是最后一台车床，关系到整个厂里的生产，更是不敢大意。
好几个师傅检查完都说没有问题，赵伟的话在他看来自然是不对的。
此时财务部的人刚好拿着钱过来，方凌云把钱递过去，声音不咸不淡，“小兄弟，这是你的钱。”
他的眼神飘向别处，连正眼都不愿意给赵伟一个。
现在赵伟在他这里，可没有多少信用了，对方手里的主轴应该是其他人做的，对方不过是个二道贩子。
看到对方这个模样，赵伟哪还不知道，刚才的话对方根本就不相信。
他笑了笑接过钱，说了句“谢谢”，带着周立新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咔嚓”一声传来，正在运行的那台机床突然就停了下来。
记住本站: 那声音像是骨头断裂般清脆刺耳，下一秒，刀具直接撞在了加工件上面，
火星四溅，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像放鞭炮似的。
幸好操作的工人比较老练，在意识到问题后第一时间躲开了，没出什么问题。
旁边的老师傅脸色煞白，像张揉皱的白纸，腿肚子都在打战，工装裤的裤管不停地抖动着。
刚才要是运气不好，那肯定是要受重伤的。
方凌云看到这一幕后赶紧喊道，声音尖利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哥，真被你猜中了。”周立新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伟，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对方仅凭声音就能判断出机器的问题，实在是太夸张了。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魔术表演。
赵伟没有急着走，笑着把周立新拉到了旁边，看起了热闹。
他靠在墙边，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回事？”方凌云不敢走太近，冲着正在检查的师傅喊道，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坏了呢？
检查的师傅苦着脸道：“主轴出问题了，没有及时更换，整个导轨都被打坏了。”
他说着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一脸懊恼，皱纹里都夹着沮丧。
听到这话，方凌云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活像吞了只苍蝇。
另外两台机床好不容易有了主轴更换，结果这一台又坏了。
更换主轴得要一，两天的时间，这可太耽误事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赵伟刚才的话，快速转过身，“赶紧去把刚才那位小兄弟给我请回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角落里的赵伟正笑着冲他挥手。
那笑容带着几分戏谑，像是在说“我早就告诉过你”。
二话没说，他赶紧面带笑容地走过去，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朵菊花。“小兄弟，刚才是我错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搓着手，姿态放得极低，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经过刚才那件事情，他对赵伟再没有任何的怀疑了，人家是真的有本事。
在这个年代，有本事的人自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现在车床的主轴坏了，想要更换眼前的赵伟是最好的选择。他的眼神热切地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赵伟轻笑着摆了摆手，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换成是他恐怕都会有怀疑。
“方厂长，你这车床现在不仅主轴坏了，导轨也坏了，换起来可是个大工程。”他笑着提醒了一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方凌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愁眉苦脸，活像霜打的茄子，“小兄弟，这次你可得帮帮我啊！”
“三千块钱，我帮你制作主轴和导轨。”赵伟直接伸出三根手指头，笑眯眯道。
记住本站:
第十七章 得加钱
旁边的周立新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赵伟出价未免太狠了，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方凌云脸色都黑了，活像锅底，“小兄弟，一根主轴才一千块，就算加个导轨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像几条扭曲的蚯蚓，明显是生气了。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这导轨制作起来难不难？”赵伟笑着说了一句。
方凌云讪讪一笑，忍不住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老把赵伟当小孩子看？
要是真把对方当凯子宰，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定格在妥协上。
“多久能修好？”他直截了当道。
赵伟看了对方一眼，慢条斯理道，衣服吃定了对方的样子，“方厂长，三千块只是零部件制作，可不包含维修。”
“你真能修？”方凌云赶紧凑上前，语气急切道。
“修肯定是能修的。”赵伟笑了笑，看着方凌云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得加钱。”
方凌云脸色顿时就黑了，活像被人当头泼了盆墨汁。
这小子开口闭口就是钱，掉钱眼里了吗？
他咬着后槽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是气得不行。
眼下这种情况他没有好的选择，只能咬牙道，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多少钱？”
“再加个五百吧！”赵伟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再加个鸡蛋”这么简单。
旁边的周立新听到后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手指不自觉地掰着算了起来。
真把机器修好了，这就赚了三千五！
他原本以为今天能赚两千块，已经是烧高香了，结果后面还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如果三天之内修不好呢？”方凌云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赵伟轻笑了一声，干脆利落道：“修不好，分文不取。”
“修不好肯定是不能收钱的。”方凌云眼珠子一转，“你还得赔偿我们耽误的时间。”
周立新听了，顿时就不乐意了，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你这机器坏了，本来就不能工作，为什么要我们赔偿？”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赵伟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周立新别说话，“耽误一天，我陪你一天的钱，怎么样？”
方凌云眼睛微微一亮，像是看见了肉的饿狼，直接握住了赵伟的手，“那就这么说好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是盛开的菊花。
周立新听到赵伟这样说，那是急得不行。
这可是车床被撞坏了，维修起来非常麻烦。
就算是老师傅来了，都不敢说能在三天之内修好。
记住本站: 赵伟现在却大包大揽地把这件事揽下来，到时候真没弄好可怎么办？
说不定今天赚的钱都要赔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哥，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他拉着陈伟的袖子，将对方拽到一旁的角落，眉头紧锁，语气急切。
陈伟轻轻摆了摆手，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放心好了，我心里有底。”
说完，他径直走向车床，动作利落地拿起工具开始测量。
“快过来帮我记录数据。”陈伟见周立新还愣在原地，便冲对方挥了挥手。
周立新看到陈伟已经开始测量，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过去，拿起本子开始记录，脸上的担忧丝毫未减。
半个多小时后，数据总算记录完毕。
陈伟跟方凌云打了个招呼，转身便朝厂门口走去。
方凌云表现得异常热情，一路小跑着将陈伟送到厂门口，脸上堆满笑容，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收起笑容，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他冲身后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赶紧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是哪里的人。”
“好的，厂长。”江智峰立马应下，快步跟了上去，身影迅速隐没在人群中。
此时，周立新还在不停地抱怨，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眉头几乎拧成结，“哥，你实在是太冲动了！”
“我哪里冲动了？”陈伟笑着反问，语气轻松。
周立新急得直跺脚，额头上全是汗珠，“这要是三天之内修不好，我们可就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陈伟挑了挑眉，故意逗对方。
周立新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哥，方凌云要是个好人，最多让我们赔点损失，他要是个黑心厂长，绝对会让我们赔得底裤都不剩！”
陈伟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周立新的肩膀，“你想太多了，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周立新一脸狐疑地盯着陈伟，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哥，你真的这么有自信吗？那样的车床，厂里的老师傅都不一定能修好。”
陈伟目光轻松，“他们修不好，不代表我不能修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两天你就别去厂里了，过来帮我的忙。”
周立新还想开口劝阻，但见陈伟已经迈步向前，只好小跑着跟上，嘴里仍小声嘀咕着不满。
走了一段距离后，陈伟突然停下脚步。
周立新正低头想事情，猝不及防撞了上去，鼻子差点磕到陈伟的后背。
“哥，你怎么突然停了？”周立新捂着鼻子，连忙后退几步，一脸茫然。
陈伟上前一把搂住赌坊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同时压低声音道：“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周立新刚想回头，却被陈伟死死摁住，“别回头，小心打草惊蛇。”
“哥，不会是汽车厂的人吧？”周立新瞬间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陈伟点了点头，目光微冷，“应该是方凌云派来的，想摸我们的底。”
“接下来怎么办？”周立新咽了咽口水，一脸的紧张。
相比于财大气粗的汽车厂，他们两个不过是小人物，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他自然心生畏惧。
记住本站: 陈伟头也不回，脚步依旧稳健，“先看看对方要干什么。”
如果对方只是想打听他们的落脚点，倒也无可厚非，若是有其他想法，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汽车厂的那台车床，他能修，自然也有办法让它“坏”。
甚至能做到修好的同时，埋下隐患，让对方毫无察觉。
对方要是敢玩心眼，到时候后悔的绝不会是他。
来到车站后，两人径直上了车，后面那人同样跟了上来。
透过车窗的反射，陈伟总算看清了跟踪者的样貌，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眼神闪烁，坐在了他们身后，显然是想偷听些什么。
记住本站:
第十八章 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赵伟故意轻咳一声，转头对周立新说：“等会儿到了厂里，知道该怎么说吧。”
“啊？哦，我知道。”周立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赵伟压低声音，语气神秘，“师傅那边知道该怎么说吧？”
“我知道。”周立新虽然不明所以，很配合地点头。
赵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提高音量，“放心好了，到时候钱我们多分一点，师傅他不会知道的。”
身后的江智峰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自以为抓住了赵伟的把柄。
赵伟说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故意露出这个破绽，就是要让汽车厂的人放松警惕。
颠簸了一路后，两人终于回到机械厂。
江智峰跟了过来，躲在远处观望。
赵伟和周立新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厂里，随后迅速躲到角落，暗中观察。
江智峰停留片刻后离开，赵伟立刻示意周立新跟上。
两人一路尾随，发现对方直奔车站，坐车返回了汽车厂。
赵伟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只是想摸清他们的底细，并无其他意图。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在车上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对方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才会如此放心地离开。
确认安全后，两人回到小仓库。
赵伟锁上门，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昏黄的灯光下，两千块钱显得格外扎眼。
周立新的眼睛瞪得老大，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这钱你觉得怎么分比较好？”赵伟笑着问道，目光意味深长。
周立新原本炙热的眼神瞬间冷静下来，他连连摆手，语气坚决，“哥，我什么都没做，哪能分钱？”
“没有你帮忙，这钱可没那么容易赚，你直接说个数。”赵伟依旧笑着，眼神却带着试探。
周立新脸上挣扎了片刻，最终摇头，“哥，你就别诱惑我了。”
见他这副模样，赵伟哈哈大笑，果然没看错人。
他拿起那叠钱，数出四百块推到周立新面前，“以后就按二八分，有没有问题？”
“哥，这钱我真不能要！”周立新再次拒绝，声音有些发颤。
赵伟的举动让他心里一暖，但他清楚自己没出什么力，这钱拿得不踏实。
殊不知，他越是拒绝，赵伟就越放心，现在的他，需要的正是这样靠谱的伙伴。
“这钱你真不要？”赵伟笑着问道，眼神中带着赞许。
记住本站: 周立新有些犹豫，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异常坚决，“哥，这钱我不能要。”
“叫你收下你就收。”赵伟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眉头微蹙，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要是不收，以后就不要跟我出门了。
“哥……”周立新还想再说点什么，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却被赵伟直接抬手打断了。
“就这么定好了，以后跟我出去干活就二八分。”赵伟摆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周立新抬起头，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浓浓的感激。
他深深地看了赵伟一眼，嘴角慢慢咧开一个笑容，高兴地把钱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口袋。
接下来，赵伟用了一天的时间，将车床所需要的配件全部制作好。
小小的仓库里面，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削特有的气味和机油的味道，赵伟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浸湿，他就好像没感觉一样。
这样的工作全部用手工或者普通车床，工作量将是极其巨大且耗时的。
现在有了这台宝贵的数控车床在手，精细复杂的加工变得快捷高效。
赵伟甚至还能在操作间隙抽空回屋照顾一下妹妹，根本不用耗费太多额外的时间。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真理。
第二天上午，相关的零件和零部件就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工作台上。
“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周立新搓着双手，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此时他仿佛看到那三千五百块，已经在向他招手。
赵伟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不着急，明天再过去。”
“哥，就剩一天半时间了，我们不抓紧点速度吗？”周立新闻言，兴奋劲儿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赵伟轻松地再次摆摆手，“不急，就得掐着最后时间点来，不然人家看到我们这么快，给钱都会给得不痛快，你说对不对？”
周立新听完后微微一愣，没料到赵伟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眨巴着眼睛，仔细琢磨着赵伟的话，越想越觉得刚才的话有道理。
他们要是今天就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机器给修理好了，对方肯定会觉得这活太简单了，不值那么多钱。
拖到明天最后关头再过去，对方焦头烂额之际看到救星，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一定会对他们感恩戴德！
“哥，你这……未免也太会揣摩人心了吧？”周立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佩服。
赵伟被逗乐了，笑着抬手拍了拍周立新的脑袋，“行啊你小子，现在还会拍马屁了？”
“哥，中午别做饭了，我请你们吃！”周立新突然挺起胸脯，脸上洋溢着喜气和一点小小的得意。
赵伟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数落道，“身上刚有点钱就想花是吧？不会存起来吗？”
“哥，我是那样的人吗？”周立新赶紧辩解，急切地说，“你昨天给我的钱，我回家就全给我妈了！她拿着钱，高兴得不得了，直夸哥你有本事！”
赵伟摸了摸下巴，眼神带着点审视的意味，“那你这请客的钱是哪里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哥，这你可就冤枉死我了！”周立新急得脸都有些发红，连忙解释，“这是我妈！她特地交代给我的！说一定要好好报答你，让我请你吃顿好的！”
赵伟这才笑着摆摆手，“没这个必要，以后干活用点心，多学点真本事，明白吗？”
记住本站: “我以后肯定跟你好好学！”周立新立刻挺直腰板保证道，随即又换上一副恳求的表情，“你总得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不然我妈那儿我都没法交代……”
记住本站:
第十九章 被跟踪
看到对方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赵伟无奈又好笑地点点头，“行，那就今天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好嘞！那我这就去了！”周立新一听赵伟同意，眼睛顿时亮了，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话音未落就转身兴冲冲地往仓库外面跑。
看着周立新这副毛毛躁躁却又透着真诚的模样，赵伟笑着摇摇头，摘下手上的油污手套，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工作台和工具架，准备回屋看看妹妹。
推开家门，屋里光线有些昏暗，王小英正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有限天光，低头专注地缝补着什么东西，旁边放着一个小针线笸箩。
看到这一幕，赵伟心头一紧，赶紧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妈，这里光线这么暗，对眼睛不好！你别缝了，赚钱的事情以后由我来就行了！”
说完，他伸手想拿走母亲手里的活计。
王小英抬起头，故意板着脸，眼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怎么？嫌你妈老了？这点活都干不动了？”
赵伟赶紧连连摆手，脸上做出夸张的委屈表情，声音也提高了些，“妈！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是担心您眼睛！光线太差了！”
王小英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脸上全是温柔和欣慰。
“妈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妈现在还能干得动活，多帮你存点钱，以后你好娶老婆。”
她慈爱地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赵伟听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鼻头微微发酸。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王小英说着就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熟练地系上挂在墙边的旧围裙，准备往厨房去。
赵伟赶紧上前一步拦住她，“妈，阿新今天请我们吃饭，他去饭店买了带回来，不用做！”
“你这孩子！”王小英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高兴，“怎么能让人家花钱呢？人家赚钱也不容易！”
赵伟哈哈一笑，扶着母亲在桌边坐下，“妈，他现在跟着我赚钱，总得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吧？不然他该不好意思了。”
王小英听到这话，脸上的不悦瞬间被骄傲和满足的笑容取代，眼睛都亮了几分，“好，好……”
她连连点头，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自豪。
儿子真的是太有出息了！自己能够赚钱就算了，现在还能带着周立新一起赚钱，这简直就是别人家眼巴巴羡慕的好孩子啊！
没过多久，周立新便满面红光、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和几个饭盒，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赵伟家门口。
他全神贯注地提着东西上楼，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跟着他——正是钱瑞华。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钱瑞华就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报复回来。
今天他刚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结果远远看见周立新竟然走进了街角那家气派的国营饭店！
更让他吃惊的是，不一会儿，周立新就提着好几个明显装着饭菜的饭盒出来了！
钱瑞华当时就愣住了，心里充满了诧异和嫉妒。
厂里已经很久没发工资了，家家日子都紧巴巴的，周立新家的情况他是清楚的，这钱是哪里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赵伟的身影，这事儿绝对跟赵伟脱不了干系！
带着强烈嫉妒和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神使鬼差地就跟在了周立新后面，一路尾随到了赵伟家所在的筒子楼。
看着周立新提着丰盛的饭菜消失在楼道口，钱瑞华躲在楼下的阴影里，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钻了出来。
赵伟他们肯定是找到了什么来钱快的门路！
不然，以赵伟和周立新家平时的光景，怎么可能去那种随便吃顿饭就要几十块钱的国营饭店消费？
那种地方，他们这些普通工人平时路过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
想通这点后，钱瑞华的心脏砰砰直跳，一股夹杂着贪婪和恶意的激动涌了上来。
他今天非得弄清楚，赵伟两人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如果有机会，自然是要想办法把这赚钱的途径抢到自己手上。
要是实在掌控不了……钱瑞华的眼神阴沉下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也得给对方捣点乱，绝不能让赵伟这么轻易地赚大钱，过得这么滋润！
他这种想法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只要一想到能让赵伟难受、吃瘪，他心里就莫名地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
钱瑞华耐着性子，在楼下的角落里缩着身子，眼睛死死盯着楼道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筒子楼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都让他心烦意乱。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就在钱瑞华烦躁得快要失去耐心时，周立新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楼道口。
下午没什么事，周立新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天跟赵伟一起去市里交工。
他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
经过楼门口那个不起眼的小仓库时，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那扇略显陈旧、挂着把铁锁的木门前，盯着它，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呵呵的笑容，仿佛那里面藏着天大的宝贝。
他就那样对着门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周立新这个怪异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躲在暗处的钱瑞华的强烈注意。
等周立新走远，钱瑞华立刻像只老鼠一样蹿到小仓库门前。
他先用力推了推门，发现上了锁，纹丝不动。
抬头看了看那把沉甸甸的铁锁，知道硬砸开是不太可能的，动静太大。
他眼珠一转，想起了这种筒子楼后面通常都有窗户。
他赶紧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到楼后。
果然，仓库的后面墙上，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扇不大的、布满灰尘的玻璃窗。
周立新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立刻踮起脚尖，双手扒在布满污垢的窗台上，把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努力朝昏暗的仓库里面看去。
第二十章 行家一出手
仓库里面似乎收拾过，不像印象中那般杂乱。
而吸引他目光的，赫然是摆在仓库中央的那台机器——厂里那台废弃的数控机床！
此刻在狭小的仓库里，它显得格外醒目。
“原来赵伟把那堆废铁藏在这里了……”周立新心里暗暗嘀咕，带着一丝不屑。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机器底部，心脏猛地一跳！
他发现了异常，那数控机床的电源线，竟然接上了！插头赫然插在墙角的插座上！
难道……这玩意儿还能用？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钱瑞华立刻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更加仔细地透过脏玻璃向内观察。
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只见那数控车床的防护罩盖是打开的！借着窗口透进去的光线，能看到罩盖里面锃亮干净，金属部件反射着幽幽的光泽，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新涂抹的机油，根本不像长久放置、布满灰尘油污的样子！
机床导轨和工作台上那些关键部位的油膜，还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点点光芒，这分明是刚使用过或者精心保养擦拭过的痕迹！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这台机器或许能用！它不是废铁！
就在此时，钱瑞华发现门口堆着一小撮灰黑色的金属碎屑，明显就是车床工作后遗落的残渣。
他震惊地看着那台数控车床，瞳孔里充满了贪婪和震惊的光芒，嘴里几乎无声地喃喃，“这机器……真的能用！”
钱瑞华平时在厂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但最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这可是厂里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数控机床，厂里根本没人能玩得转。
现在赵伟拉回来一堆废铁，竟然真的能用？这如何能让他不震惊？
他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周立新有钱去国营饭店消费了。
这可是数控机床！只要能开动起来，随便倒腾做点了零件去卖，养活一家人完全没问题。
只要有足够的订单，再加上这台机器，就算成为万元户，在钱瑞华看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一想到赵伟竟撞上了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钱瑞华的心里就翻涌起一股浓烈的怨恨和嫉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让赵伟这样的人捡到金元宝，为什么不给他呢？
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恐怕都只会嗤之以鼻，觉得是个笑话。
钱瑞华要是真的有本事，愿意去干，有一个当厂长的姐夫，何愁发不了财？
关键这小子向来眼高手低，进了厂不认真学，啥本事都没沾上边，就算机会砸到头上也接不住。
钱瑞华嫉恨地朝那堆碎屑和紧闭的门扉剜了一眼，这才愤愤离开，心里盘算着，绝不能让赵伟把钱赚得这么轻松！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伟便带上周立新和连夜赶制好的零部件，再一次踏进了汽车厂的大门。
方凌云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车间门口不停地踱步搓手，嘴里念念叨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那小子怎么还没影儿？”
机器坏成这副模样，只能送到沿海城市去修，这一来一回，路上就得耽误多少时间？
厂里眼下正卡着一个大订单的交货期，要是不能按时交付，那笔天价赔偿金非得把厂子压垮不可。
“厂长，这小子……到底靠不靠谱啊？”旁边的车间主任石耀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怀疑。
方凌云本就心烦意乱，闻言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呛声道：“你觉得他不靠谱？那你告诉我，厂里现在谁能搞定？嗯？”
石耀华被厂长突如其来的火气噎住，缩了缩脖子，非常识趣地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就在方凌云按捺不住，想开口骂两句泄愤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厂门口晃了进来。
他赶紧扭过头望过去，只见赵伟正带着周立新，两人有说有笑，轻松地朝车间走来。
方凌云哪里还顾得上理会石耀华，立刻换上一副热切的表情，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老远就伸出手，“赵伟小兄弟！哎呀，你可算是来了！盼得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听到对方连称呼都改了，赵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方厂长，我这不算迟到吧？说好三天，今天可是最后一天。”
“不算不算！当然不算！还有一整天呢！”方凌云连连摆手，语气急切，此刻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没多寒暄废话，跟着方凌云径直来到故障机器所在的车间。
找来必要的工具后，他和周立新立刻埋头忙碌起来。
拆卸、清理、比对……动作麻利而专注。
很快，周围就聚拢了一大群汽车厂的工人和老师傅，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突然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周立新明显有些紧张，握着工具的手心微微出汗，动作略显僵硬。
赵伟却是一脸平静，仿佛身处无人之境。
他仔细清理掉关键部位的碎屑油污，开始精准地拆卸破损的部件。
在赵伟沉稳的引领和偶尔低声的指导下，周立新渐渐进入了状态，两人递工具、对位置，配合得相当默契。
看着赵伟那远超年龄的老练手法，汽车厂几位资深的维修老师傅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这年轻人，手上是真有活儿！
对方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扎实的技术，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前几天厂长说有个毛头小子要来修这台宝贝疙瘩，他们私下里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这台车床他们自己当然也能修，但三天之内搞定？难！
在他们看来，厂长多半是被个油嘴滑舌的骗子给忽悠了。
他们都琢磨着三天期限一到，那小子肯定溜得无影无踪，根本不会露面。
没承想，赵伟不仅准时出现，还当场露了这么一手硬功夫，看得他们这些老把式也暗暗服气。
不少人看着赵伟专注而精准的操作，甚至生出了几分“后生可畏”的自叹不如之感。
起码他们在赵伟这个年纪时，技术可远没有这般炉火纯青。
忙活了一个上午，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气息，车床的导轨总算是严丝合缝地安装到位，只剩下最后一个关键部件——车床主轴。
第二十一章 如意算盘
安装主轴这一步本身其实不算太难，最要命的是接下来的坐标校准。
这一步如同画龙点睛，若是没调精准，前面所有的辛苦组装都成了白费力气，机器照样是个摆设。
方凌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过正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急躁，主动上前打断了赵伟的工作，“赵兄弟，都忙活一上午了，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细活儿。”
赵伟刚才展现的技术，已然赢得了他的初步信任，眼下倒真不必争这片刻功夫。
校准是精细活，饿着肚子手抖眼花的，万一出点差错，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两天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个小时。
赵伟确实感到腹中饥饿，没有推辞，爽快地点点头，“行，听厂长的。”
饭后，两人立刻回到车间，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主轴安装完毕，紧接着便是最令人屏息的调试阶段。
这一步极其精密，周立新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攥着拳头在一旁干着急，眼神紧紧追随着赵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厂里那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见状，互相递了个眼色，终于放下架子，主动上前搭手帮忙。
递工具、扶部件、打灯光……有了他们的协助，调试的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此时，他们已彻底认可了赵伟的实力，自然不会再端着前辈的架子，眼下最要紧的是齐心协力，早点把这台“祖宗”伺候好。
方凌云站在稍远处，看着这一幕，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厂里这些老伙计，在大事面前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下午三点左右，阳光斜斜地照进车间。
赵伟长吁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的汗珠，放下了手中精密的测量工具。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笃定的神情，对一直守在旁边的方凌云说，“好了，你们试试机吧。”
“快！快拿个材料过来试车！”方凌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颤，他几乎是吼着对石耀华下令。
石耀华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点头应着“是！”，转身就飞奔去取了一块标准试件，小心翼翼地夹在了车床的卡盘上。
机器启动，主轴旋转发出低沉而平稳的嗡鸣。
锋利的刀具切入试件，铁屑如细丝般飞溅。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仪表盘和加工中的工件。
经过一番严格的测试比对，加工尺寸、光洁度、同心度……所有数据都完美地落在了合格范围内，分毫不差！
看到这个结果，方凌云紧绷的脸庞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绽开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用力拍了下大腿，“好！太好了！”
他此刻无比庆幸，当初在绝望中选择了相信赵伟。
否则，真要把这铁疙瘩运去外地修，来回折腾，耽误一个月都是轻的。
到那时，厂子拿什么去交订单？怕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那违约金！
“赵兄弟！这次……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解了我们厂燃眉之急！”方凌云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赵伟的手，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声音都有些哽咽。
赵伟笑着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随意地摆了摆，“方厂长客气了，咱们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要是觉得我这活儿干得漂亮，实在过意不去……那加点儿辛苦费是完全的。”
方凌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心里暗骂这小子脸皮怎么这么厚？说好价格现在坐地起价？
“小兄弟瞧你说的！咱们之前可是白纸黑字说定了价钱的！这临时加钱，不是让老弟你为难？显得咱们不守信用嘛！放心！说好的，一分不少！”方凌云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我为你着想”的诚恳表情，转头就高声吩咐，“快去财务室，把准备好的三千五百块钱拿过来！现在！马上！”
赵伟眉毛微挑，心里暗道这老狐狸，看着和和气气，打起交道来也是个滑不留手的角色！
旁边的周立新听得目瞪口呆，眼睛在赵伟和方凌云之间来回扫视，越看越觉得这俩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大一小两只成了精的狐狸在过招！
很快，会计就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跑了过来，恭敬地递给方凌云。
方凌云接过，看都没看，直接塞到赵伟手里，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赵兄弟点点？数目对不对？”
赵伟也不客气，非常自然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就在方凌云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清点起来。
他低着头，手指灵活地捻动着一沓沓钞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方凌云站在一旁，脸上笑容依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赵伟点钱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让他内心十分惊讶的细节。
面对这三千五百块钱，赵伟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似乎根本没把这笔钱放在心上。
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百左右，三千五百块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大钱了。
方凌云上次的心思都在车床主轴上，没有注意到赵伟接钱时是什么表情。
今天特意观察一下，这小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稳。
“数对了，我就先走了。”赵伟数完钱后转身就要离开。
方凌云没想到对方说走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他赶紧叫住了对方。
“赵兄弟，这时间不晚了，吃完再走！”他主动发出了邀请。
他上次找人跟踪过赵伟，知道对方是机械厂的人。
对方展露了这样的技术，让他起了爱才之心。
他想通过这一顿饭，看能不能把对方从机械厂给挖过来。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认为手上握有赵伟的把柄，这件事情应该是做起来不难的。
“方厂长亲自邀请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不会在厂里吃吧？”赵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方凌云笑着摆了摆手，“这自然不会，我们去隔壁的国企饭店吃，我请客！”
赵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等方凌云安排完工作，跟着对方一起离开了汽车厂。
来到旁边的国企饭店，店里没什么人，看起来非常的冷清。
一脸无所事事的服务员，在看到方凌云进来后，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方厂长你来了！贵客啊！”
第二十二章 你就是国企的人
“给我弄一个包间。”方凌云挥了挥手，动作随意却非常熟稔，一看就没少来这里。
服务员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连声答应，“好的好的，几位里面请。”
他躬着身，殷勤地将赵伟一行人领到了里面一个僻静的包间。
包间布置雅致，红木圆桌，软包座椅，墙上挂着山水画。
服务员章泽安静地侍立一旁，目光在几位客人身上流转。
来到包间落座后，方凌云没有客套，直接把厚重的菜单推到了赵伟面前，脸上带着不容推辞的笑意，“赵兄弟，你看想吃什么，随便点，别跟我客气。”
章泽看到这一幕，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原以为今天的主角自然是气度不凡的方厂长，没想到主角是不起眼的赵伟。
他忍不住悄悄上下打量了赵伟一眼，普通的衣着，略显青涩的面容，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赵伟将菜单轻轻推回给方凌云，“方厂长，这地方我可真没来过，两眼一抹黑，您熟悉，您看着点就行了，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旁边的章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对赵伟刮目相看。
他在饭店工作这么多年，迎来送往，见过的人形形色色。
赵伟刚才那一句话，不着痕迹地抬高了方凌云，分寸拿捏得极好。
在他看来，这么年轻能有这份老练的应对，属实难得。
方凌云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他笑呵呵地接过菜单，一边熟练地翻看着烫金的页面，一边抬眼问道：“行，那我做主，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葱姜蒜？辣？”
“没有，都没问题。”赵伟笑着摇了摇头。
方凌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问，转头对恭敬候着的章泽报了几个菜名，语速很快，显然是店里的常客。
说完，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下去准备了。
等章泽走后，方凌云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光滑的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赵伟，开始了试探，“赵兄弟，你这技术确实厉害，连我们厂里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工人都竖大拇指夸赞，我实在好奇，能不能够跟我说说，你是哪位老师傅的高徒？”
赵伟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摆了摆手，“方厂长您过奖了，就是跟着些普通的老师傅瞎学的手艺，野路子，说了您也肯定不认识。”
“哦？”方凌云显然不信，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整个平沙市能有你这手绝活的，恐怕只就市里那家国营机械厂的人了，小兄弟……”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伟，“你不会……就是那里的人吧？”
坐在旁边的周立新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他的眼神里明显掠过一丝担忧，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赵伟轻轻一笑，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方厂长您真会说笑，我怎么可能是什么机械厂的人？就是跟着人瞎学的野把式，混口饭吃罢了。”
看到赵伟这副轻松自若、应对自如的模样，方凌云心里反而更笃定了些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这方面的事情，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闲聊。
等菜陆续上齐，摆满了转盘，方凌云热情地招呼赵伟和周立新动筷，频频举杯劝酒，谈笑风生。
那股子亲热劲儿，就好像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气氛越发熟络。
方凌云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脸上带着酒意微醺的红润，看向赵伟，“赵兄弟，味道怎么样？还合胃口吧？”
“相当不错！”赵伟毫不吝啬赞美，直接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是真切的满足，“方厂长点的菜，果然地道。”
“你喜欢就行！”方凌云笑着点点头，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他放下餐巾，手指在桌沿轻轻点了点，切入正题，“不知道赵伟老弟现在……在哪儿高就啊？有没有稳定工作？”
赵伟闻言，嘴角的笑意似乎淡了些，他轻轻放下筷子，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摇了摇头，“不瞒方厂长说，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哪有什么正经工作。”
方凌云听到后，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眼神深处带着了然，这小子还想骗他？
上次要不是派人去跟了对方一路，摸清了点底细，这次说不定真被这小子给糊弄过去了。
他脸上堆起更热情的笑容，身体再次前倾，语气诚恳地发出邀请，“那太可惜了！赵兄弟你技术这么好，窝着太浪费人才了！不如来我厂里干活，我肯定不会亏待你！工资待遇，绝对让你满意，怎么样？”
赵伟似乎愣了一下，笑着连连摆手，态度很坚决，“方厂长，您太抬举我了，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还是算了吧，谢谢您的好意。”
“没事！”方凌云大手一挥，显得极为大度，“在我厂里，你不用像普通工人那样打卡坐班！你只需要帮我盯着那些关键的故障维修，当个技术顾问就行！平时没事的时候，你爱干嘛干嘛，厂里绝不干涉，来去自由！”
石耀华听到这话，忍不住诧异地看了方凌云一眼，眼神里满是意外。
厂长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这条件简直太优厚了！
赵伟同样没想到，方凌云会给出如此宽松，近乎纵容的条件，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这惊讶转瞬即逝，对他而言，打工是不可能再打工的，他的目标是自己当老板。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方厂长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非常感谢，不过……我其实想着，等攒够一笔钱，就自己去创业，做点自己的小生意。”
在这件事情上，他倒没有欺骗对方，这确实是他重生后盘算的计划。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要是还继续给别人打工，太对不起这难得的机遇了。
对于赵伟找的这个理由，方凌云脸上直接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轻笑，带着点“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
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已经有些温凉的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
放下茶杯时，他脸上那抹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似笑非笑地直视着赵伟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创业？志向不小啊！不过……赵伟老弟，你刚才说没工作，是真的没有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继续，“我看你……好像就是国企的人吧？”
第二十三章 我没兴趣
周立新听到这话，心猛地一紧，脸色瞬间绷紧。
方凌云将周立新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差点没控制住上扬的弧度，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
反观赵伟，脸色却丝毫未变。
他迎着方凌云审视的目光，脸上维持着刚才温和的笑意，他笑眯眯地反问，“方厂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了。”
原本一脸掌控全局般笑意的方凌云，在看到赵伟这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后，顿时就愣住了，准备好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紧张？难道猜错了？
方凌云定了定神，决定再加点压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威胁意味，“没什么特别意思，我只是在提醒你，现在国企的员工，身份可是很敏感的，要是被人知道出来接私活……啧啧，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开除都是轻的。”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赵伟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破绽。
赵伟闻言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轻笑了一声，神情很是放松。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向椅背，反问道：“方厂长的意思……是怀疑我外出接私活了？”
“我可没这样说。”方凌云立刻笑着摇头否认，“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些事情之间的的利害关系。”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逼得太紧，他的目的是挖人，不是结仇。
赵伟没再看对方，伸出筷子慢悠悠地从面前的碟子里夹起一颗油亮的花生米。
在方凌云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轻松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才笑眯眯地、轻描淡写地抛出了真相。
“方厂长您多虑了，我前两天刚从机械厂主动下岗了。”
他顿了顿，清晰地补充道，“是主动申请的，随意接私活一点问题都没有。”
“噗……咳咳！”方凌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死死盯着赵伟，“你说什么？下岗？还是……主动下岗？”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眼下这个年代，国营大厂的铁饭碗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想抢的！
居然有人主动把这金饭碗给扔了？这简直在颠覆他的三观！
方凌云和石耀华对视一眼，眼中全是震惊。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从赵伟嘴里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如今的国企确实大不如从前，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国企，是老一辈人心目中的铁饭碗。
就算厂里的经营不好，只要有政府兜底，有国家兜底，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是因为这样，各地国企的下岗这件事情才会那么难办。
很多地方三令五申，要求厂里立即拿出下岗方案，这件事情推进到厂里是非常困难的。
一百个国企里面，能够有一，两家起带头作用，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大部分的工人，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手上这个铁饭碗。
国企现在是很难，但谁又能够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说不定挨过这段时间，国企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这个时候把铁饭碗丢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这是工人不愿意离开国企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这些工人一旦离开国企，真的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在他们的眼里，民营企业是非常不靠谱的，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
加上以前在国企养成的习惯，让他们到外面去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不管哪一个企业，找的都是工人而不是大爷。
赵伟主动从机械厂下岗，这让方凌云两人实在是想不通。
“你上次在车上说的是假话？”方凌云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赵伟。
赵伟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方厂长，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我在车上说了什么话？你为什么会知道？”
“没什么。”方凌云讪讪一笑，赶紧摆了摆手，掩饰住一丝尴尬，“我是说你主动离岗下岗，现在可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
赵伟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机械厂已经快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要是再不想点其他出路，我们一家都得饿死了。”
这话让方凌云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这话让他感同身受。
汽车厂的效益在平沙市来说，算得上是非常好的了。
但他们厂现在是有危机的，那就是没有订单了。
过两个月再找不到订单，他们恐怕会跟其他国企一样，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赵伟的这一番话，让他心里有了强烈的共鸣。
他长叹一声，显露出一丝疲惫，“你说得没错，现在国企实在是太难了。”
“赵伟，反正你没有工作了，不如就来我们厂里吧！”旁边的石耀华倒是没忘记这次来的目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热切。
方凌云收拾了一下沉重的心情，赶紧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炙热起来，“赵兄弟，只要你愿意来汽车厂，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一个月至少五百块工资，你看怎么样？”
旁边的周立新听到这话，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五百块钱的工资？这可太高了！
机械厂的车间主任，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百块！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一脸热切地看向赵伟。
哪知道方凌云接下来的话，直接把周立新给干沉默了。
“车间主任这个位置现在有人。”方凌云继续说着自己的条件，语气带着安抚和承诺，“你先去车间当个副主任，待遇按主任级别走，到时候等厂子情况好起来，我再给你升职，你看怎么样？”
周立新此时看向赵伟的眼光，全是崇拜！
车间副主任！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刚才赵伟可什么都没说，这可是方凌云主动提出来的！
对方可是第一汽车厂，市里最好的国企！
想到这里，周立新的心跳突然加速，血液涌上脸颊。
赵伟要是答应，他以后当个小领导，一个月拿个三百，就能偷着笑了。
赵伟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周立新刚刚升腾起的美梦瞬间破碎，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由红转白。
“方厂长，我没兴趣。”赵伟非常爽快地拒绝了，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我这个人散漫惯了，不想再进国企了。”
方凌云和石耀华听到这个干脆利落的回答后，全部都怔在了原地，脸上的热情和期待瞬间凝固。
第二十四章 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赵伟拒绝的事情，方凌云不是没有想过。
他觉得对方拒绝的原因，应该是不满工资或者待遇之类的。
这些事情，他们觉得慢慢谈，总是能够谈下来的。
结果热人家根本就没有谈及这方面的事情，压根就是不想再进国企这个体系！
两个人一下没了对策，当时就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到两人这副错愕又失落的表情，赵伟笑了笑，主动举起茶杯打破了沉默，“我就是一个做零部件的，在汽车厂能做的事情很少，你们还不如直接花钱从我手上买配件，这样对大家都方便。”
“赵兄弟，你真的不认真考虑一下吗？”方凌云不甘心，再次发出了邀请。
赵伟笑着摆了摆手，态度很坚决，“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我们还是谈合作吧！”
见赵伟这样说了，方凌云只能失望地摇了摇头，没再提这件事情。
他看得出来，人家真不是在抬价，是对国企本身没信心了。
说实话，他现在对赵伟反而产生了一种佩服。
对方如此年轻，就能够直接忽略国企那诱人的“铁饭碗”，实在是太难得了。
或许，只有像赵伟这样敢于挣脱“铁饭碗”思维的人，才能让国企从泥沼中走出来。
一味地强调自己是国企的身份，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只会坐吃山空。
聊到这个地步，方凌云和石耀华非常识趣地没再提邀请的事。
他们转而聊起了其他事情，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
他们发现赵伟的见识，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广博。
尤其是说到行业里的一些事情，他们都比不上赵伟。
特别是谈到钢铁行业在国外的发展，赵伟那是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赌坊甚至对国内的钢铁产业发展，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听了没一会，他们觉得赵伟说的设想有些太过于夸张了。
就比如说原料供应这一块，在赵伟的预测当中，华夏的钢铁原材料供应将会极度依赖海外市场。
如此一来，钢铁行业的大头利润，最终一定会被国外那些掌握钢铁原材料的大公司所攫取。
华夏那些钢铁公司辛辛苦苦干一年下来，自己不过是赚点辛苦费而已。
对于这个结论，旁边的石耀华眉头紧锁，他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赵伟。
“我觉得你过于悲观了！你知道现在国家的原材料有多少是出自国内吗？”
赵伟笑了笑，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如果我没有记错，去年全国上下用了大概两亿吨铁矿石，国产铁矿石在一点五亿吨左右，进口矿石在五千万吨左右，没错吧？”
方凌云和石耀华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这小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具体数字都张口就来。
赵伟仿佛没看到对方的震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往下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国内产出的铁矿石占据了总消耗量的四分之三，进口量只有四分之一，这个差距是很大的。”
石耀华连忙插嘴，“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你说以后华夏的钢铁企业在源头上会被外国企业掐住喉咙？这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华夏的经济发展速度确实非常快，这一点没人否认，在铁矿石进口量这方面，我认为不会再继续增长了！”
方凌云跟着点了点头，显然赞同石耀华的判断。
赵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身体微微前倾，“石主任真是这么认为？”
石耀华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原因非常简单！国内能够提供这么多的矿产，再加上每年钢铁的实际使用量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
就算未来每年钢铁用量都会有所增加，增加的数目不会太夸张，眼下这个钢铁产量和消耗模式，已经足够支撑我们的发展了！”
赵伟笑着点点头，似乎对石耀华的推断并不意外。
以华夏现如今的经济发展水平，每年消耗如此巨量的钢铁，已经远远超过了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
在很多人看来，华夏就算再怎么发展，其中也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钢铁的需求量只会是缓慢、线性的增加，而不会出现一个爆发式的增长。
如此一来，现如今国内这种以自产为主，进口为辅的铁矿石供应结构，看起来自然是“非常合理”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华夏作为一个即将震惊世界的“基建狂魔”，在未来短短十几二十年期间，将会消耗掉令人难以想象的巨量钢材！
这一点，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企及。
在如此恐怖的需求洪流之下，国内那点品位不高、开采成本不菲的铁矿石产量，是远远不够的！
“两位，”赵伟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引导性的询问，“知道我国的铁矿石还有什么缺点吗？”
石耀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随后习惯性地看向了方凌云，明显是这方面不太清楚，等着方凌云解答。
方凌云不是纯粹的钢铁行业出身，但作为相关领域的厂长，多少涉足这方面，大概知道一些。
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回答：“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国铁矿石的品位普遍比较低？缺点应该主要就是这个吧？”
品味是指铁矿石中铁的含量，百分比越高就代表铁含量越多。
听到这里，旁边一直努力跟上节奏的周立新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
前面的宏观数据他多少还能理解个大概，一涉及“品位”这种专业术语，他就完全如同听天书，根本听不懂。
赵伟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方凌云的回答，“方厂长说的没错！品位低，确实是我国国产铁矿石的一个核心缺点。”
“国外优质的铁矿石，品位能够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这属于高价值的‘富矿’，我国的铁矿石呢？平均品位仅在百分之三十四左右，算得是典型的‘贫矿’。这里面的差距，”他加重了语气，“是非常非常大的！”
方凌云听着赵伟清晰透彻的解释，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对方了解的是真透彻，数据信手拈来。
第二十五章 诚意
“铁矿的品位不同，意味着后续炼钢的成本大不相同，这一点，我们国家在先天上就很吃亏。”赵伟继续深入剖析，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像国外那些高品位的富矿，开采出来可以直接扔进炼钢炉进行冶炼，可以省去很多复杂的预处理步骤。”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反观国内的这些贫矿，麻烦就大多了，必须先将开采出来的铁矿石粉碎，经过反复筛选、烧结等复杂工艺处理，将其中的杂质尽量去除，提升品位，变成相对‘富’一些的矿石，才能进行下一步的烧制冶炼。
凭空多了这么多道工序，铁矿石冶炼的综合成本，自然也就节节上升了。”
听完赵伟的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方凌云和石耀华的脸色都显得有些不好看了。
包厢里原本轻松的气氛，此时凝重了几分。
国内钢铁产业在原料端的这个致命短板，他们作为业内人士其实是早就知道的。
之前要么觉得影响不大，要么没有深入关注其严重性。
现在赵伟直接把冰冷的数据和工艺流程的对比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他们才悚然惊觉，自己之前对于国内铁矿石支撑钢铁产业发展的前景，实在是过于乐观了。
“除了品位低这个显著的缺点之外。”赵伟仿佛没看到两人难看的脸色，从容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华夏的铁矿石，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缺点。”
方凌云和石耀华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非常识趣地没有再插话，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专注地静静等着赵伟的下文。
“国外的铁矿，地质结构相对简单，多为成分较为单一的‘纯铁矿’。”赵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而华夏的铁矿呢？地质条件复杂，多为伴生多种金属或矿物的复合矿。
这就直接导致了我们的开采难度剧增，选矿过程异常复杂，成本因此被极大推高，在成本竞争力上，相比于国外的铁矿石，我们本土的铁矿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他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目光锐利地看向方凌云和石耀华，“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觉得国内的钢铁行业，光靠国内这些品位又低、开采选矿成本又高的铁矿石，能够健康、可持续地发展下去吗？能够支撑起未来国家建设所需的巨量钢铁需求吗？”
这个问题让方凌云和石耀华顿时就沉默了，两人嘴唇翕动了几下，却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盯着面前已经凉了的菜肴。
在如此清晰、冷酷的事实链条面前，他们根本无力反驳。
之前，他们只是笼统地知道国内的铁矿石存在一定的劣势。
万万没想到，经过赵伟这一番条分缕析的讲解，劣势竟然如此之大！
或者说，相比于国外的铁矿，华夏的铁矿在品位和成本这两大核心要素上，没有任何竞争优势可言。
在这种情况下，钢铁产量要满足未来需求，对进口铁矿石依赖度的快速增长，将是不可阻挡的大趋势！
更致命的一点是，赵伟没有明说，那就是国内铁矿本身的储量并非无限。
进口，已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一旦到了高度依赖进口那一天，国内的钢铁产业命脉，必然会被掌握着优质矿源的国外矿业巨头死死掐住脖子！
他们作为钢铁产业的下游企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肯定会受到巨大的冲击和影响。
包厢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过了许久，方凌云才沉重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赵伟。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情，好像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像是在问赵伟，又像是在问自己。
赵伟看着方凌云眼中交织的不甘与忧虑，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在说一切皆有转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其得一。”他缓缓念了一句古语，然后才道，“解决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比较渺茫，而且需要精准地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才行。”
“你有办法？”方凌云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几乎要离开椅子，语气充满了诧异和难以置信，紧紧盯着赵伟，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赵伟迎着对方急切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轻松地摆了摆手：“说得有点太远了，这些国家层面的大事，我们操心不来。聊点轻松的吧！”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愿意再深入下去。
见赵伟态度明确地不愿多说，方凌云和石耀华脸上都掠过明显的失望之色。
两人都是明白人，知道再追问下去不仅失礼，未必会有结果。
他们心里清楚，想要改变这种涉及国家资源战略层面的现状，以他们一个小小厂子的能力，那根本是螳臂当车，不可能的事情。
赵伟就算真有什么惊天之策，恐怕远非他们这个层级能够参与和解决的。
听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自寻压力罢了。
经过这个沉重话题的冲击，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
赵伟见此情景，主动起身提出了告辞。
方凌云心中还有千般疑问，知道强留无益，便没有多作挽留，亲自和石耀华一起把赵伟两人送到了饭店门口。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叫来了厂里值班的司机，吩咐道：“开我的车，务必把两位贵客安全送到家。”
赵伟只是稍微推辞了一下，看着方凌云坚持而诚恳的眼神，最后答应了下来。
他是真的不想再坐那个班车了，太痛苦了。
黑色的轿车缓缓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方凌云站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轿车尾灯在夜色中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拐角，眉头却紧紧锁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全是赵伟刚才那些振聋发聩、颠覆他认知的话语，以及那最后一句语焉不详却引人无限遐想的“解决办法”。
“厂长，”旁边的石耀华见对方出神，低声提醒道，“我觉得那些国家大事、矿石战略什么的，离咱们还是太远了，眼下让咱们自己的厂子能生存下去，能养活这一厂子的工人和家庭，才是最实际的事！”
方凌云被这话拉回现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晚微凉的空气让他精神稍振。
他用力地点点头，认同道：“你说的没有错。我们现在操这些心，完全就是自寻烦恼。”
他收回目光，转向石耀华，话锋一转，带着考量的意味，“你觉得赵伟这个人，怎么样？”
石耀华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厉害！非常有见识，眼光看得极远。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人心里发沉，但不得不服，要是他能来我们厂里就好了！”
方凌云听到后，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自知之明的无奈，“看人家这个眼界气度，这个谈吐见识，怕是根本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厂子。”
他想起赵伟谈论国家战略时的从容，对比自己厂子的规模，差距实在太大了。
“人家这么有本事，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石耀华表示理解，他眼珠转了转，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期待建议道，“厂长，我们既然想请人家帮忙或者合作，就应该拿出十足的诚意来才行！”
方凌云闻言愣了一下，转过身正对着石耀华，追问道：“诚意？怎么才算是有诚意？”
第二十六章 以后买一辆
石耀华直接走到旁边，在方凌云的耳边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方凌云听到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说得没错，明天你亲自走一趟。”
“厂长，那费用方面……有没有什么限制？”石耀华搓了搓手，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探询，停顿了一会儿才问道。
方凌云闻言，直接大手一挥，显得颇为豪气，“两百块钱，随便花！”
“厂长你放心好了！”石耀华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用力挥了挥拳头，脸上绽开自信满满的笑容，“我明天一定完成任务！”
……
另一边，坐在汽车厂的桑塔纳轿车上，周立新显得异常兴奋，他左摸摸真皮座椅，右摸摸门板，眼神里充满了稀罕和爱不释手。
“瞧你这点出息，等以后有钱了，自己买一辆，随便你摸。”赵伟看到对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
实在是刚才对方那副样子太不争气，活脱脱像是刚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周立新听到后，赶紧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讪笑，连连摇头，“我可没这个本事！这车差不多二十万呢！我可买不起。”
“只要你跟着我干，”赵伟嘴角扬起一抹笃定的微笑，回答道，“最多一年的时间，保证你能开上车。”
前面的司机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口气真大，就会吹牛。”
周立新此刻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有无数的话想跟赵伟说，他张了张嘴，瞥了一眼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最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得不说，坐小轿车确实要比挤班车舒服太多了。
原本需要颠簸两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只花了一个小时，车子就平稳地抵达了目的地。
赵伟回到家时，差不多六点了。
宿舍楼下的大片空地上，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了晚饭，正三三两两地摇着蒲扇乘凉聊天。
一辆锃亮的黑色桑塔纳轿车突然出现在这个普通的家属院门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的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汽车稳稳地停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车门打开，司机动作利落地从驾驶室下来，快步绕到后座，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这是哪位领导来了吗？还要司机亲自来开门？”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
“是啊，以前厂里来大领导的时候，就是这架势。”
“奇怪，我们这破地方，怎么会来领导？难道是来找人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赵伟姿态从容地从后座钻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正是周立新。
众人看到这一幕，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仿佛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他们面面相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从这辆气派小轿车上下来的，竟然会是赵伟和周立新！
“赵先生，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司机看到在场这么多人，故意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刻意的恭敬。
赵伟闻言，略带诧异地看了司机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挺会来事儿。”
他脸上保持着微笑，冲对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带着周立新径直往自己家的单元楼走去。
正在乘凉的那群人哪里还按捺得住好奇心，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赵伟，赵伟！你怎么坐小轿车回来的？刚才那人是谁啊？还给你开门？”
赵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周立新，给了赌坊一个眼神。
周立新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箭步挡在赵伟身前，张开双臂拦住想要追上去的众人，脸上带着得意，“嗨！你们想知道啊？那可得好好听我说一说了！”
赵伟见周立新成功把人拦住，头也不回地直接上楼去了。
后面的人还不死心，还想追问赵伟，周立新眼疾手快地把伸过来拉扯的手一一挡开，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地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众人无奈，目光追随着上楼的赵伟，脸上的神情复杂各异，惊讶、羡慕、猜疑交织在一起，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赵伟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他们作为朝夕相处的邻居，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些不寻常。
不说别的，光是赵伟家厨房窗口每天飘出来的诱人肉香味，就足以让他们满肚子疑惑，私下里议论纷纷了。
从今天这坐小轿车回来的架势来看，赵伟这小子绝对是在外面赚到钱了！
否则，家里的日子怎么可能过得这么滋润？
他们心里痒痒的，真想凑上去跟赵伟套套近乎，拉近点关系。
可惜，架不住周立新这堵“人墙”挡得严实，最后只能悻悻地停下来，围着周立新听对方白话。
周立新自然有分寸，绝不会把两人具体做的事情抖搂出来，只是挑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吹嘘了一番。
在楼下的水泥花坛边坐了一阵，看大家好奇心被吊得差不多又得不到更多信息，他拍拍屁股起身，直接上楼去了。
不少人的目光还黏在赵伟家亮着灯的窗户上，眼神闪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赵伟自然毫不关心。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母亲安心。
“怎么样？卖了多少钱？”看到儿子安全回来，王小英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随即脸上就浮现出强烈的期待，急切地问道。
赵伟不紧不慢地在桌边坐下，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故意卖了个关子，“妈，要不你先猜一猜？”
“你这死孩子！我哪里猜得出来？”王小英佯装生气，板起脸，催促道，“别废话，赶紧说！”
赵伟哈哈一笑，正好看见刚走进门的周立新，便朝对方一努嘴：“要不你问问他？他最喜欢说这事儿了！”
周立新赶紧接话，“阿姨，难道哥没跟你说吗？”他脸上堆着促狭的笑容。
“你们这两个死孩子！”王小英被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作势威胁道，“都不说是吧？行，今天都别吃饭了！”
第二十七章 被人抢了！
赵伟一看母亲真要“恼”了，赶紧哈哈一笑，不敢再耽搁，立刻把身上揣着的钱一股脑儿全掏了出来，厚厚一沓拍在桌上。
王小英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几步抢到桌前，看着那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到底卖了多少钱啊？”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那堆钱，声音都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赵伟看着母亲的样子，轻轻一笑，“妈，钱都在这儿了，要不你自己数一数？”
王小英这下顾不上儿子，赶紧在桌边坐下，伸出微微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钞票，一张一张，无比认真地数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她低着头，专注地捻动着每一张纸币，口中念念有词。
数着数着，数着数着，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突然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在手中的钞票上。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赵伟，看到母亲落泪这一幕，笑容瞬间凝固，慢慢消失了。
他太清楚母亲这些年吃的苦了，知道她此刻正处于长久压抑后终于爆发的情绪宣泄期。
“阿新，你出去。”赵伟转头看向周立新，语气低沉但不容置疑。
周立新非常识趣，立刻点点头，什么也没问，默默地走出去，轻轻把房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赵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站起身，走到母亲背后，伸出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极轻极缓地拍抚着母亲因抽泣而微微耸动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王小英的哭泣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窘迫。
作为母亲，她在儿女面前向来是非常坚强的形象，这还是第一次在孩子们面前露出如此脆弱柔软的一面。
“这件事情……别告诉你妹妹。”她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瞪了儿子一眼，语气里带着警告。
赵伟还没来得及点头答应，目光却瞥向了卧室门口。
只见赵芳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和无措，似乎不知道该出来还是该退回去。
面对儿女们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王小英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立刻拿出了作为母亲的威严，板起脸，声音提高了些掩饰尴尬，“看什么看？我去做饭了！”
说完，她就像逃避什么似的，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一样地快步钻进了门外的小厨房。
实在待下去，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儿子和女儿那了然又关切的眼神。
“妈，钱还没收起来呢！”赵伟忍着笑，指了指桌上摊开的那些钱。
已经走到门口的王小英脚步一顿，只能咬着牙又折回来，没好气地瞪了赵伟一眼，手忙脚乱地把散在桌上的钱快速拢到一起，紧紧攥在手里，再次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也似的快步冲进了小厨房。
房间里，赵伟和赵芳对视了一眼，看着母亲那难得一见的慌乱背影，兄妹俩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开怀的大笑声，冲淡了方才的感伤气氛。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伟就带着妹妹和母亲一起去了医院。
上次开的药已经吃完了，他带妹妹去复查一下。
王小英一向是个非常节约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能够比儿女们的健康更重要的了。
忙活了一个上午后，妹妹身体检查的各项结果都出来了。
没有任何的问题，接下来只需要静心修养就好了。
得知这个结果，赵伟和王小英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最难熬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三个人刚走出医院门口，就见周立新一脸火烧火燎地跑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珠。
他远远看到赵伟，扯着嗓子急吼吼地喊：“哥！不好了！出事了！”
赵伟眉头一皱，示意让王小英扶着妹妹，自己快步迎上去，沉声问道：“什么事？慢慢说，别着急。”
周立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看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他大口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急急开口，“刚才钱瑞华带着人，去小仓库把那台数控机床抢走了！”
赵伟听到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他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吴科豪真敢这么做。”
以他对吴科豪的了解，自然是预防到了这一手。
当初逼着对方签那份合同，就是为了防备今天这件事。
看到赵伟一脸平静，周立新急得直跺脚：“哥！你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赶紧去厂里把东西要回来呀！”
“别着急。”赵伟摆了摆手，神色镇定。
他回到母亲身边，“妈，你先带妹妹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那台机器被厂里拿回去了吗？”王小英已经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现在跟你去厂里！我就不信这个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这可是你用铁饭碗换来的呀！”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到母亲如此激动，赵伟连忙安抚了起来，“妈，这件事情我早就猜到了，有应对的办法，你甭操心。”
“你准备怎么做？”不知道为什么，王小英听到儿子这样说，原本焦灼的心竟莫名安稳了一些。
赵伟脸上再次露出那抹带着寒意的冷笑，眼神笃定，“吴科豪想占我们家的便宜？这次我让他栽个大跟头！”
“那我先带芳芳回家。”王小英是个明白人，很快做了决定，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拖儿子的后腿。
赵伟冲着母亲肯定地点点头，带着周立新，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前进的方向不是去机械厂，周立新有些摸不着头脑，困惑地问：“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先去电视台，再去派出所。”赵伟把心里的方案简单地说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大新闻
周立新愣了一下，更急了，“现在不是急着去派出所吗？去电视台干嘛？这不耽误时间吗？”
“哈哈。”赵伟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眼神深邃，“电视台比派出所还管用。”
他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催促道：“赶紧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赵伟心里很清楚，如今这个年代，当地的派出所跟根深蒂固的国企一比，常常处于弱势地位。
他要是直接去找派出所，回机械厂理论，吴科豪很可能推诿扯皮，甚至倒打一耙，自己说不定还会吃亏。
这个时候，就必须得找另外一股强大的势力介入，形成制衡，才能够确保自己不吃亏。
他更是要借着这一次机会，彻底撕破吴科豪的伪装，让对方狠狠地栽一个大跟头！
来到市电视台，赵伟说明来意后，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就过来采访他了。
看到对方的模样后，他眼中闪过惊艳。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庄雅彤脸上带着职业微笑。
面对男人的目光，她可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
赵伟很快收回目光，条理清晰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庄雅彤见对方这么快进入主题，感觉非常的意外。
平时那些男人见了她，哪个不是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在听完赵伟的讲述，特别是了解到赌坊现如今的复杂身份后，庄雅彤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职业的敏锐让她嗅到了这个新闻的价值，非常之大。
一个原本捧着国企铁饭碗的技术骨干，为了给妹妹治病毅然辞职下海创业，却在创业之初就遭到了原单位厂长的公然抢夺？
这简直就是极具冲突性和社会意义的新闻素材！
不管哪一件事情单独报道出来，都会引起不小的关注。
现在这些事情全部戏剧性地聚集在一个人身上，这要是报道出来，绝对会引起巨大的反响！
庄雅彤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今天在值班还能遇到这样的大事。
二话没说，她立刻叫上扛着摄像机的搭档，带上设备，风风火火地就跟着赵伟出发了。
赵伟就带着庄雅彤，一行人直接去到了辖区派出所立案。
看到有记者扛着摄像机跟在后面，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态度变得格外认真，速度非常快地给赵伟备好了案，详细记录了案情。
随后，赵伟带着几名表情严肃的警察和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一行人风风火火、目标明确地直奔机械厂家属区赵伟家的小仓库。
走到自家小院门口，看着那扇已被撬得扭曲变形、门锁耷拉着的仓库小门，赵伟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他指着门，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警察同志，记者同志，你们看！这群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东西，还把我们家的门锁都弄坏了！”
仓库门口一片狼藉，散落着几件被丢弃的旧工具和杂物。
“赵伟同志，带我们进去仔细看看吧！”记者庄雅彤保持着专业态度，适时地提醒了一句，同时示意摄影师捕捉现场细节。
此时，居民楼里的邻居们早已被这阵仗惊动了。
警车、警察、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电视台记者，这在小家属区可不多见。
很快，一大群人就都围了上来，挤在赵伟家院子外面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在华夏人的骨子里面，看热闹似乎是一种天性。
再加上赵伟家被抢的事情，他们其实是第一批知道的目击者或耳闻者，现在看到赵伟带着警察和记者杀回来，自然都想看看这件事情后续会怎么发展。
“赵伟这小子可真厉害，真把派出所的人给叫来了！”
“你看那两个扛着大摄像机的，是电视台的吧？乖乖，这事儿闹大了！”
“赵伟胆子是真的大啊！这是摆明了要跟机械厂、跟吴老狗对着干呀！”
“个人怎么斗得过机械厂？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看悬……”
“人家赵伟手里可是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
“合同？合同有什么用？机械厂可是国营大厂，吴科豪是厂长！赵伟在这件事情上面，我看最后还得吃亏！”
走进小仓库，里面更是凌乱不堪，原本堆放整齐的杂物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原本放置数控机床的地方空荡荡的，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看着眼前这一幕，赵伟心里更加气愤，这群人简直就是强盗！
搬走机器也就算了，还故意把这里弄得像遭了贼一样，明显少了其他东西。
“这简直就是一群土匪！”他转向记者庄雅彤，语气激愤地控诉道，“他们不仅把数控车床强行搬走了，还把我自己出钱买的一些好材料、工具也给顺手牵羊拿走了！”
他这并不是在胡说八道，之前为了帮汽车厂修理那台车床，他到轧钢厂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几块好料和一些精密配件，现在都不见了踪影。
吴科豪这个人如此贪得无厌，连这些边角料都不放过。
“赵伟同志，情况我们了解了，我觉得你有必要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合同细节、购买材料的证据等，原原本本给我们讲一遍，最好现场就能说清楚。”记者庄雅彤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并提出了要求，“另外，如果能请现场这些了解情况的邻居们作证，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赵伟点了点头，心领神会，立刻带着庄雅彤和摄像机来到院子外面，当着所有围观邻居的面，提高声音，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从辞职、签合同，修理机床、妹妹生病、到今天机床被钱瑞华强行搬走，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讲了一遍。
在场的邻居们听到之后，看到摄像机的镜头扫过来，想到说不定能上电视露脸，纷纷主动站出来，七嘴八舌地表示赵伟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们确实看到机械厂的人来搬东西了，领头的正是吴科豪的小舅子。钱瑞华
与此同时，机械厂内钱瑞华已经得意扬扬地指挥着人把那台珍贵的数控车床抬进了车间。
吴科豪看着眼前已经修好、锃光瓦亮的数控车床，脸上乐开了花。
他用力地拍了拍钱瑞华的肩膀，声音洪亮地赞许道：“好小子！干得漂亮！总算是办对一件事了！”
第二十九章 改个密码就行
钱瑞华一脸得意，搓着手凑到吴科豪跟前，一脸邀功的表情，“姐夫，这件事情我办得不错吧？”
吴科豪的眼神如同焊在了那台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数控车床上，根本没看钱瑞华，只是敷衍地挥挥手，“干得不错。”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机床外壳，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贪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个老师傅过来开机！”
看到姐夫如此高兴，钱瑞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咧到了耳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钞票向他招手。
今天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到时候找姐夫要钱，那不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他得意地想着，这两天他可是像条尾巴似的紧跟着周立新，就是为了查清楚赵伟到底在干什么。
在知道对方利用这台数控车床做零件卖了不少钱后，他那颗贪婪的心立马就活络了起来。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台车床从赵伟那边要回来。
光凭他一个人是不太现实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姐夫吴科豪。
吴科豪知道后，大手一挥，让钱瑞华放手去干，还拍着胸脯保证，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机械厂兜底。
有姐夫撑腰，钱瑞华腰杆立刻挺直了，立马就叫上机械厂几个膀大腰圆的工人，趁着赵伟不在家的功夫，直接就把那台宝贝车床给抬了回来。
现在看到姐夫这么高兴，钱瑞华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仿佛看到钱在朝自己招手了。
没多久，厂里技术最好的老师傅孟振国，人匆匆来到车间。
他看着眼前这台擦拭一新，似乎已经修好的数控车床，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端详着机器上的铭牌，疑惑地问：“厂长，这台机器不是给赵伟了吗？怎么好像修好了？”
吴科豪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听到这扫兴的问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看看这台机器能不能用！”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机床上，仿佛那是一座金山。
孟振国被噎了一下，没敢再多问，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到机床前，开始检查了起来。
他打开机箱认真地检查了起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微微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点放松的笑容，转身对吴科豪说，“确实已经修好了，只要改一下密码，这台机器就能开机了。”
吴科豪一听，心头狂喜，几乎要跳起来，他急切地催促道，身体都向前倾了倾，“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呀！”
孟振国连忙点点头，不敢再耽搁，一脸专注地操作了起来。
密码的修改过程并不复杂，他熟练地输入指令，很快屏幕上就提示修改成功。
“赶快看一下能不能开机！”吴科豪直接大步走过来，站在孟振国身后，伸长了脖子盯着屏幕，语气急切得像要着火。
这台机器要是能修好，那么汽车厂诱人的大订单他们就能稳稳地吃下了！
想到即将滚滚而来的利润，吴科豪的心跳都加快了。
孟振国感受到背后厂长灼热的目光，一边操作着，一边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故作轻松地说：“厂长您放心，这台机器是有锁的，只能在厂里面生产，现在密码改好了，立刻就能投入使用。”
“你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吴科豪一年的不耐烦。
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看到机器轰隆隆运转起来，证明这台宝贝真正属于他了。
孟振国被这声吼吓得一哆嗦，看到厂长脸上已有发火的痕迹，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巴，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进行最后的密码修改步骤。
车间里只剩下按键的“嘀嗒”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几分钟之后，孟振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密码总算是修改完毕了。
“可以了吗？”旁边一直像鹰一样紧盯着他的吴科豪，赶紧开口问道。
孟振国脸上重新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挺直了腰板，“已经没问题了！我来开机。”
他非常从容地走到机床旁边的控制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进行一个重要的仪式，重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启动键。
“厂长事先说明，这机器我就会开，用是真不会。”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开口解释了一句。
吴科豪的脸色很是难看，“赵伟都能用，为什么你们不会？厂里白养你们了？赶紧开机！”
他心里已经在想着，要去那里找个能开数控车床的人来了。
然而，预想中的机器轰鸣声并没有出现。
控制屏幕漆黑一片，连一个字母都没有亮起，车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是怎么一回事？”吴科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转为铁青，他强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孟振国。
孟振国也懵了，刚才的自信荡然无存，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了冷汗。
他围着机床慌乱地绕了一圈，眼睛焦急地扫视着各处连接。
突然，他猛地一拍脑袋，发现后面的电源插头松脱了，根本没插在插座上。
“哎哟！”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弯腰把沉重的插头捡起来，用力插进墙上的插座，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厂长！没插电，没插电！虚惊一场，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插好电源后，他几乎是扑回到控制台前，再次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祈祷的心情，重重地按下了启动键。
他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千万要行，千万要行，千万别出岔子了……
这一次，屏幕如愿亮了起来，跳动着启动程序的字母和数字。
孟振国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激动地回头看向吴科豪，“厂长！您看！全部弄好了！能启动了！”
吴科豪紧锁的眉头刚要舒展开，刚想开口夸两句，结果就看到屏幕上那些跳动的字母猛地一滞，紧接着闪过一阵刺眼的红光，整个屏幕“滋啦”一声，瞬间熄灭了！
“怎么一回事？”吴科豪积压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猛地一拍旁边的工具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大声质问道，眼神像要喷出火来。
第三十章 变脸
孟振国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赶紧扑到机器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线路和面板，随后哭丧着脸，几乎要哭出来，看向吴科豪，“厂长……机器被锁死了！”
“被锁了？怎么会被锁了？坐标不就是我们厂吗？”吴科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步冲到孟振国面前，大声质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孟振国的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只剩下茫然，他结结巴巴地猜测，“我猜应该是赵伟他换锁了……”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放你的狗屁！”吴科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破口大骂，“赵伟？他会这些东西吗？他懂个屁！”
“你在厂里做了几十年老师傅！连台车床都弄不好！厂里真是白给你们发工资了！一群废物！”吴科豪气地在原地转圈，手指狠狠地点着孟振国，“刚才还信誓旦旦地给我保证！现在就这么一个结果？”
面对吴科豪狂风暴雨般的指责，孟振国只能深深低下头，像霜打的茄子，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吴科豪看到对方这副窝囊废模样，知道继续骂下去一点用都没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这台车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当初赵伟用下岗的代价换走这台机器，他就已经像割肉一样心疼，后悔得不行。
结果对方竟然还能用这台机器制作零部件，赚了那么多的钱！
这更是让他心痛得滴血，嫉妒的发狂。
现在费尽心机把机器弄回来了，结果厂里这群饭桶却束手无策，这如何能让他不怒火中烧？
一直躲在旁边察言观色的钱瑞华，看到自家姐夫气得快冒烟了，眼珠一转，赶紧凑上前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小声说：“姐夫，消消气，消消气！这件事情……我有办法可以解决。”
“什么办法？”吴科豪正在气头上，闻言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一亮，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来听一听！”
“姐夫，赵伟他不就是想要钱吗？”钱瑞华压低声音，一脸狡黠，“我们花点钱把他请回来不就行了？让他来修机器，顺便……”
他嘿嘿一笑，没把话说完。
“你是不是脑袋挪到屁股上去了？”吴科豪一听这主意，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直接对着钱瑞华骂了起来，“他都已经离开机械厂了，我为什么要把他请回来？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钱瑞华刚想再劝，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还缩着脖子站着的孟振国，立刻给吴科豪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吴科豪立马明白过来，不耐烦地冲着孟振国使劲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呵斥道：“去去去！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连台机器都修不好，丢人现眼！赶紧滚去干你的活！”
孟振国如蒙大赦，赶紧讪讪一笑，非常识相地走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去触厂长的霉头，能走多远走多远。
等孟振国的脚步声消失在车间门口，吴科豪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滔天怒火，转向钱瑞华声音急切，“人已经走了，赶紧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钱瑞华轻轻一笑，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姐夫，要是您亲自去请赵伟，给他个台阶下，对方肯定得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回来！”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诱人的饵，“前段时间汽车厂不是找我们下订单了吗？那可是一块大肥肉！我们要是能把这台机器修好，接下这个订单，厂子肯定能赚大钱！您说对不对？面子重要，还是钱重要？”他搓着手，一脸谄媚。
吴科豪摸着下巴，脸上的怒容渐渐被思考取代，“你小子脑袋转得确实很快。”
他脸上总算是挤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不过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赵伟这小子之前跟我对着干，闹得那么僵，现在让我去低声下气请他回来？这不是丢我脸了吗？以后我还怎么管他？”他始终放不下厂长的架子。
钱瑞华立刻摆出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进一步蛊惑道：“姐夫您想想，赵伟如果一直在外面逍遥自在，您能管得到他吗？能收拾得了他吗？他要是回来了，在您手底下干活……”
他做了个向下按压的手势，眼神阴狠，“那还不是您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他就是砧板上的肉！”
听到这里，吴科豪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地拍了拍钱瑞华的肩膀，震得钱瑞华一趔趄，“好小子！有你的！这脑袋瓜倒是转得挺快的！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钱瑞华见计谋得逞，立刻添油加醋，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赵伟敢那么对您，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弄回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厂里的天！”
他一脸义愤填膺，仿佛比吴科豪还恨赵伟。
吴科豪连连点头，脸上重新布满了得意和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赵伟在自己手下被搓圆捏扁的惨状。
“就这么办！明天我就亲自去找他！给他这么大一个‘恩典’，他一定会感恩戴德地回到机械厂！”
他背着手，在机床旁踱了两步，仿佛已经稳操胜券。
吴科豪的算盘打得很响，此时的赵伟却无暇他顾。
他当着记者和派出所的民警，把整件事情的经过清晰地讲一遍。
面对冰冷的摄像机镜头，赵伟没有像常人那样局促不安，反而显得异常轻松。
就在镜头亮起红灯的刹那，原本一脸平静的赵伟，仿佛被瞬间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他眉头猛地一拧，嘴角向下耷拉，脸上瞬间布满了愁苦与悲愤，那速度之快，如同川剧中的变脸绝技。
刚才那个轻松自若的人，与此刻这个饱经沧桑、满腹委屈的形象，判若两人。
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庄雅彤眼中都掠过一丝诧异。
这个同龄人，好像有点不一般。
第三十一章 广告中插播新闻
赵伟对着黑洞洞的镜头，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大家好，我叫赵伟，之前是机械厂的一个普通工人。”
他微微垂下眼睑，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年厂里经济效益不好，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我知道，再这样继续耗下去，最后全家只能喝西北风。”
他做了个既无奈又无力的手势，肩膀也垮了下来，“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我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响应国家号召，从厂里下岗，自己去创业！”
他顿了顿，脸上肌肉紧绷，露出苦涩的笑容，“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实在是被逼无奈啊！下岗厂里只象征性地给了一点补偿，那点钱根本不够干啥，我一分钱没要，只希望能换一台厂里没啥用的旧数控机床，我就想着凭自己的手艺，好歹能养活一家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握紧了拳头，“我咬着牙，没日没夜地啃书本，对着那堆破铜烂铁琢磨，总算把这台机器给修好了！为自己挣到了下岗后的第一笔辛苦钱。”
说到这里，他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带着成就感的笑容，但转瞬即逝。
他急切地凑近镜头，语气变得热切起来，“各位老板、各位同志，如果有需要精密零部件制造的，可以联系我！我保证质量，一定让你们满意！”
听到这里，庄雅彤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下巴，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听着像是在推销自己呢？
赵伟接下来的话，越发印证了庄雅彤的猜想。
他的语速骤然加快，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笃定和迫切，“对于这台数控机床，我现在已经摸得透透的了！不管是车床主轴，还是汽车的发动机零部件，我都能给做出来！大家有需要的可以直接去电视台联系我！”
话锋转得如此生硬而直接，庄雅彤再也看不下去，赶紧朝着自己的摄像同事急促地挥了挥手。
同事立马会意，手指迅速一按，“咔哒”一声轻响，摄像机停止了录制，镜头上的小红灯熄灭了。
赵伟看到这一幕，眉头立刻紧紧锁成一个疙瘩，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嘴角向下撇着，“我这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给关掉了？”
他摊开双手，语气里满是责备和不解，目光直直地盯着摄像师。
庄雅彤听到这反问，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上了？
她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赵先生，我觉得我们采访的重点，应该放在事件本身的描述上，而不是……嗯，你刚才说的那些。”
在旁边的警察和同事面前，她只能如此委婉地提醒对方。
赵伟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用力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刚才我说的那些确实跑题了，不是重点！那我再来一遍，重来！”
“可以。”庄雅彤点点头，看着赵伟那副过于热切的样子，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补充提醒了一句，“那你千万记得该怎么说。”
实在是赵伟刚才的表现，让她心里有点打鼓。
赵伟立刻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异常郑重，像换了一张脸，用力点了点头，甚至抬起手对着庄雅彤比了个非常标准的“OK”手势，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好了！我明白！这次绝对知道该怎么说！”
庄雅彤见对方态度认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朝着扛摄像机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对方再次按动开关，“滴”的一声轻响，摄像机的红灯亮起，镜头重新聚焦在神情严肃的赵伟身上。
看向镜头的赵伟，脸色瞬间又变得凝重而悲戚起来，仿佛刚才的笃定和热切从未存在。
前面的自我介绍和下岗背景描述，几乎和刚才一字不差。
介绍完毕后，话锋就毫无征兆地再次陡转，“……这一款数控机床，不管是车床主轴还是汽车发动机的零部件，都能够精准制作出来！精度绝对有保证！诸位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特意在“随时”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灼灼。
就在庄雅彤脸色一沉，胸腔起伏，想要喊“停”打断他的时候，赵伟仿佛早有预料，语速极快地无缝衔接，立刻转换话题了。
他脸上的悲愤瞬间取代了推销的热情，“原本以为我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可以养活一家人，结果……”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眼圈似乎有些发红，脸上的愁苦更甚，“结果机械厂却在这个时候，派人把我的数控车床给抢走了！”
他猛地挥了一下拳头，砸在旁边的旧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表达着强烈的愤怒和不平，“这可是我用国企的铁饭碗换来的啊！机械厂这样做，还有人性吗？还有王法吗？”
紧接着，不等任何人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又飞快地插了一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为了修好这台数控机床，我下了苦功夫学习，现在连国外那些复杂的零部件我都能仿制！有需要的老板可以找我下订单！做不出来，损失由我来承担！”
庄雅彤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伟，在镜头前如此丝滑地自由切换情绪和话题。
对方的这种插播广告的能力、时机把握之精准，未免也太强了吧！
简直是浑然天成，毫无表演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强行介入打断时，赵伟又恰到好处地回到了刚才的事件叙述上，滔滔不绝地继续控诉起来。
机关枪般的语速和紧凑的节奏，让庄雅彤根本找不到一丝开口打断的缝隙，只能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近二十分钟里，赵伟就这样神奇地操作着。
先详细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随后极其自然地插播一段自己的广告，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不给庄雅彤留下哪怕一丁点的空隙去干预。
庄雅彤从最初的焦急、无奈，到最后彻底服气了，干脆抱着手臂，彻底放弃了制止的念头。
能把广告这么巧妙地插播在血泪控诉里，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本事了。
再说赵伟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她也想帮帮对方。
终于，赵伟结束了这场长达二十多分钟的控诉，其中大半时间都是广告。
第三十二章 我是来感谢你的
庄雅彤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脑仁嗡嗡作响，心里盘算着看来回去之后，得花大力气好好剪辑一下了，这工程量不小。
冲着赵伟刚才那番精彩绝伦的表现，以及故事本身蕴含的强烈感染力，庄雅彤内心做了个决定。
保留一部分广告内容，就当是对这个艰难创业的下岗工人的一点点额外回报了。
经过刚才这一番深入的了解，庄雅彤内心对赵伟升起了几分由衷的佩服。
一个国企的工人，能主动选择下岗，这份勇气和担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最令人不齿的，就是机械厂后来的所作所为。
对一个普通工人来说，这无异于釜底抽薪，断了人家唯一的活路！
庄雅彤清了清嗓子，总算轮到她提问了，“今天当着警察同志的面，我想问问赵伟，你对这件事情最终的需求是什么呢？”
赵伟适时地露出苦涩的笑容，肩膀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般微微垮塌下去，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恳求，“我的需求非常非常的简单。”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又带着一丝卑微，“就是恳求厂里，把这台机器还给我。”
“这就足够了吗？”庄雅彤感到非常意外，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体，追问了一句。
按照常理和人之常情，经历了这样的抢夺，至少该要点经济补偿吧？现在这要求简单得有些不合常理。
赵伟闻言，猛地挺直了腰板，像一棵突然拔地而起的青松，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正气凛然、大义凛然的表情。
他的声音也洪亮而坚定，“我当初选择下岗，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给厂里减轻负担，为国家分忧！现在哪能从国家、从厂里那边要好处呢？”
他用力摆了摆手，“做人，得讲良心！”
这一番掷地有声、义正词严的话语，仿佛瞬间升华了主题，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赵伟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顿时变得高大了起来。
庄雅彤的眼睛却微微一亮，职业的敏感让她立刻捕捉到了，这背后蕴含的更大新闻价值。
她越发觉得今天这趟来得太对了，这件事的新闻价值极高！
一旦报道出去，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赵伟的这个形象，一个深明大义、自强不息、手艺精湛却遭遇不公的下岗工人，简直是绝佳的典型！
对于推动当地企业的改革，甚至对于整个下岗再就业的宣传工作，都是相当有利的。
一想到这些，她内心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跟台里的领导好好汇报这件事。
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标杆性的案例，大力宣扬一番！
到时连政府层面都会给予关注和支持，这可能是她职业生涯的一个亮点。
庄雅彤用力压下心里的兴奋，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这一切目前还只是赵伟的一面之词，真相如何，还需要去机械厂走一趟，听听另一方的说法。
庄雅彤看向赵伟，语气有些急切，“趁着派出所的同志在场，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一趟机械厂？当面把事情问清楚，好尽快解决。”
赵伟自然是毫不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好！我们现在就去！”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突然卷起一阵尘土，疾驰而来，最后“嘎吱”一声稳稳地停在了人群附近的水泥地上。
赵伟起初并未在意，只是随意瞥了一眼。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辆车的牌照时，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第一汽车厂的那辆公务车。
上次他和周立新坐过，对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赵伟，这不是你上次坐过的那辆车吗？”立刻就有眼尖的邻居指着车子，扯着嗓子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是惊奇。
“不会是专程来找你的吧？”另一个邻居也凑过来，满脸好奇地插话道。
站在一旁的庄雅彤闻言，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诧异。
她的目光在赵伟和那辆桑塔纳之间，来回逡巡。
在这个汽车稀少的年头，能够坐小汽车的人，身份地位绝对不简单。
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个普通工人，甚至刚刚经历了下岗，怎么可能有机会坐上这样的车？
赵伟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笑着摆了摆手，“车我上次确实坐过，是不是来找我的，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邻居的猜测，桑塔纳的后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只见石耀华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提着好几个看起来颇为高档的礼品袋。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目光快速在人群中扫视。
很快，他就精准地锁定了赵伟的位置，脸上立刻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迈开步子就要迎上去。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视线扫到赵伟身边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时，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脚步随之顿住，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一瞬间，一个极其糟糕的念头如同冷水般浇了他一头。
难道赵伟之前提供给厂里的那些精密零部件，根本不是对方自己的本事，而是从机械厂偷出来的？
现在发现了，被警察和记者联合调查？
这个想法让石耀华的心猛地一沉，伸出去准备打招呼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他陷入了短暂的犹豫，眼神闪烁不定。
失神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过去探探虚实。
不管怎样，先把姿态做足，总归是没错的。
如果赵伟的零部件来路真有问题，那他们厂就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是被对方骗了，自然是美责任的。
要是没问题，这样带着礼物上门，还在这个时候主动打招呼，诚意十足。
打定主意后，他重新调整了面部表情，笑容灿烂地走到赵伟身前。
“赵伟先生，您好！我是代表汽车厂，特意来感谢你的！”石耀华的声音洪亮而热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沉甸甸的礼品袋往上提了提，让那些高档商场的包装更加显眼。
他这话一出，原本就好奇的众人，瞬间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赵伟身上。
第三十三章 关系强硬
赵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手里那些价值不菲的礼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摆了摆手，语气从容不迫，“我和汽车厂之间是清清楚楚的交易关系，钱货两讫，贵厂长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客气。”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
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恍然。
之他们私下里没少议论，赵伟最近出手阔绰，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赵伟这一句话，如同拨云见日，彻底解开了他们心头的疑惑。
原来赵伟是和本地最大的金主，第一汽车厂搭上了线，做起了生意！
整个平沙市能赚大钱的国企就一家，就是鼎鼎大名的第一汽车厂！
能跟这家巨头形阿城合作关系，其中的好处，根本无需多言。
机械厂这些年都眼巴巴地想跟人家攀上关系，结果人家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
谁能想到，赵伟一个刚刚下岗的普通工人，不声不响地就跟汽车厂做成了生意？
更夸张的是，人家汽车厂还派专人带着厚礼，主动上门来感谢！
赵伟到底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零部件，能让堂堂第一汽车厂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庄雅彤记者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更亮了，像发现了宝藏。
赵伟刚才所说的那些广告，此刻在汽车厂代表的印证下，显得无比真实可信。
没有过硬的技术，高高在上的汽车厂，又怎么会屈尊降贵，亲自跑到这居民区来道谢呢？
想到这里，职业的敏感让她立刻捕捉到了新闻点。
她主动走上前，脸上带着专业而友善的微笑，对着石耀华点了点头，递上自己的名片，“您好！我是市电视台的记者庄雅彤，请问，您是第一汽车厂的同志吗？”
“没错，我是第一汽车厂的车间主任，石耀华。”石耀华爽快地承认了身份，“不知道你们这是在这里干什么呢？是跟赵伟有关吗？”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疑惑，让人生不出一点怀疑。
庄雅彤立刻抓住机会，没有丝毫隐瞒，语速清晰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她立刻将话筒微微倾向石耀华，目光灼灼地问道：“我想问问，赵伟先生是真的向贵厂提供了高质量的零部件？而且就是用那台被抢走的车床加工出来的？”
“千真万确！”石耀华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出真实的愤怒，声音拔高了几分，“赵伟同志提供的零件精度极高，完全符合我们厂的技术要求！他是我们厂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没想到机械厂的人竟然如此卑鄙，做出这种明抢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恶了！”
庄雅彤记者立马见缝插针，提出了关键请求，“我们现在正要去机械厂，当面讨个说法，澄清事实，还赵伟先生一个清白，不知道石主任你是否方便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做个有力的见证？”
“当然没问题！义不容辞！”石耀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语气斩钉截铁。
“赵伟同志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他现在遇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我们第一汽车厂理应伸出援手，为他主持公道！”
他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向赵伟表达善意，这机会不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吗？
只要今天跟着赵伟去了机械厂，帮对方撑腰站台，这份人情赵伟肯定记在心里。
有了这个良好的基础，接下来再跟赵伟谈更深层次的合作，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简单得很？
旁边的派出所所长马俊材目睹着这一切，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最初他听说一个普通的下岗工人来报案，心里并没太当回事，只当是普通的纠纷。
直到手下人急匆匆跑来报告，说市电视台的记者来了，他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亲自出面跟着过来看看情况。
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电视台，就代表着舆论关注，他们派出所必须高度重视。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背景关系竟然如此深厚！
对方是第一汽车厂的正式合作伙伴，这完全超出了马俊材所长的预料。
任何年代，真正掌握过硬技术的人，都是稀缺资源，必定会赢得他人的尊重和重视。
赵伟能获得第一汽车厂的认可和合作，对方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
马俊材所长额头微微见汗，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局面，涉及市重点企业和媒体，已经超出了他们一个小小派出所的处置权限和能力范围。
他当机立断，立刻招手叫来一个民警，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快！马上把这里的情况，详细报告给市局领导！请上面赶紧拿个主意！要快！”
无论是背景深厚的电视台，还是规模不小的机械厂，都不是他们这个基层派出所能轻易应付得了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市局的领导亲自出面协调处理，这样对各方都更稳妥、更省事。
赵伟走在前面带路，那些邻居看到后都跟了上去，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朝着机械厂走去。
与此同时，在机械厂内。
钱瑞华正捏着姐夫吴科豪刚才塞给他的两张百元大钞，手指得意地捻着崭新的票子，脸上堆满了贪婪和满足的笑容。
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去哪里好好潇洒一番
想到等会的好事，他心里就越发得意扬扬，走路都带风。
有了这次“功劳”，以后再找姐夫要钱，那还不是张张嘴的事儿？
他嘴里哼着小曲儿，刚走出行政楼没几步，一抬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了。
只见厂区大门口，赵伟正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定睛一看，他心猛地一沉，赵伟身后跟着的不仅有警察，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这阵仗让钱瑞华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得意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恐和慌乱。
二话没说，他像见了鬼似的，猛地一个转身，拔腿就往行政楼里狂奔，鞋子差点跑掉。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必须马上把这事儿告诉姐夫！
第三十四章 颠倒黑白
行政楼内，吴科豪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琢磨着明天该用什么条件，才能把赵伟给骗回来。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了，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干什么？找死啊！不会敲门吗？”吴科豪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激怒了，猛地站起来，对着门口厉声骂道，脸色铁青。
等看清楚是慌慌张张冲进来的小舅子钱瑞华后，他紧皱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
“刚才不是给你钱了吗？你这又是要干什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姐……姐夫！不好了！出大事了！”钱瑞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声音都带着颤音，“赵伟……他带着派出所的人来了！好多人！还有……还有扛着机器的，像是电视台的！”
“你说什么？”吴科豪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他还敢报警？还带了记者？”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离开了椅背，向前倾着，仿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啊姐夫！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他们，人已经快走到楼下了！”钱瑞华紧张地直咽口水，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太清楚这事儿的严重性了，带人去搬回赵伟车床的，正是他！
真要追究起来，他肯定是逃不了责任的。
看到小舅子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吴科豪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和一丝慌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试图安抚钱瑞华，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慌什么！瞧你那点出息！放心好了，天塌不下来！我跟他们派出所的所长马俊材关系铁着呢！你忘了上次我们还一起吃的饭，称兄道弟的，一点小事，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刻意放得轻松，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钱瑞华听完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紧绷的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容。
“姐夫！我怎么忘了这茬儿，你跟马俊材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啊！”他眉梢挑起，得意之色重新爬满了脸庞。
赵伟以为光靠报个警就能把事情解决，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地敲在众人心上。
吴科豪心头一凛，赶紧朝钱瑞华使了个眼色，自己迅速调整姿态，一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回椅子里，故作镇定。
钱瑞华会意，匆忙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上前拉开了门。
门一开，赵伟便一个箭步跨了进来，目光如炬，直直指向吴科豪的鼻子，厉声骂道：“你们是强盗吗？跑到人家里去抢东西！这么大一个国企，做出这种事不怕丢人现眼吗？吴科豪，我们之前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你这是公然违背合同！”
谁都没想到，赵伟一上来言辞就如此犀利直接。
吴科豪脸色阴沉，猛地站起身，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冷气，“赵伟！你早就不是厂里的员工了！想来闹事？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压迫感。
“那好啊！”赵伟毫不退缩，唰地从怀里抽出那份合同，用力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我倒要问问，这份合同上签的是谁的名字？”
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笑，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吴科豪。
看着那刺眼的签名，吴科豪心头一沉，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当初真不该签这份合同。
不过他敢叫钱瑞华去“拿”回那台数控机床，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赵伟！”吴科豪强作镇定，挺直腰板，提高了音量，“这本来就是厂里的财产！我们搬回来，是为了把它修好！”
赵伟微微一怔，没料到对方会抛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随即嗤笑一声，语带嘲讽，“吴科豪，照你这意思，这台数控机床是你们厂里修好的咯？”
“废话！”吴科豪立刻反击，脸上带着笃定的冷笑，“我们机械厂工人的技术那是响当当的！不是他们修好的，难道还能是你这个毛头小子修好的不成？”
他环视了一下在场的记者和其他人，信心满满。
在这种事情上，没人会相信赵伟这样一个普通工人。
这可是精密的数控机床！能修它的，必然是厂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怎么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他就是要利用这个常识，让所有人都质疑赵伟，从而达到混淆视听、将机床据为己有的目的。
只要大家都这么认定了，无论赵伟接下来再说什么，都将无济于事。
吴科豪的这番掷地有声的话，果然起了作用。
周围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赵伟身上时，已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怀疑。
是那可是一台复杂的数控机床，毫不夸张地说，不少干了几十年的老工人都摸不透它的门道。
赵伟年纪轻轻，连机床都没摸熟，真能修好这样的高端设备？
其他人或许心生疑虑，站在一旁的石耀华，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洞悉一切的冷笑。
他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心中明镜似的，吴科豪绝对在说谎！
赵伟在汽车厂早已展露过惊人的技术实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汽车厂那些眼高于顶的老师傅们，在这点上都不得不承认，确实略逊赵伟一筹。
人家要修好这台数控机床，真不是件多困难的事。
吴科豪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想颠倒黑白，诬陷赵伟。
他不急于立刻站出来替赵伟说话，而是在等待一个更能让赵伟铭记在心的时机。
现在开口，固然能赢得赵伟的一点好感，但在他看来，这远远不够。
一定要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予赵伟最有力的支持，让对方深刻感受到他的情谊。
这样，接下来他再开口请赵伟去汽车厂，事情就会变得水到渠成。
马俊材眉头紧锁，审视着眼前戏剧性的反转。
这要是搁在平时，他多半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吴科豪这一边。
眼下这事已经惊动了市里，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做定夺。
庄雅彤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刚才似乎对赵伟的话太过轻信了。
眼下她还没明确表态站队，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对电视台来说，这场冲突反转越多，就越能吸引眼球。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庄雅彤立刻反应过来，职业性地将话筒精准地对准了赵伟，“让我们来听听赵伟是怎么回应的。”
第三十五章 一箭双雕
赵伟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从容的笑意，朗声道：“吴厂长怀疑我的技术不行，其实非常的简单，请你派厂里最厉害的老师傅出来，我跟他当场比一比！让大家亲眼看看，到底谁的技术更过硬！”
“赵伟！别在这里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了！”吴科豪不耐烦地挥挥手，试图打断，语气中带着轻蔑，“你才在厂里干了几年？就想挑战老师傅？我看你是异想天开！”
赵伟不气不恼，反而轻轻一笑，一字一顿，清晰地反问：“吴厂长，你这是怕了吗？”
这句话像根针，直刺吴科豪的心虚之处。
“怕？我会怕你？”吴科豪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拔高声音反驳，发出一声冷哼，“我是怕你到时候输得太难看，丢人现眼！”
话虽强硬，但他眼神闪烁，心里其实有点没底。
赵伟不再多言，直接一把将袖管撸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斩钉截铁道：“你们怀疑我的技术，那我就当众展示一下！”
他心中盘算已定，今天请电视台来，一是给吴科豪挖个大坑。
第二个目的才是他最想要的，那就是打广告。
他能跟汽车厂合作，多少有点机缘巧合。
后续要靠自己一单单去找，太费时费力了。
眼下能上电视台，简直是天赐的绝佳打广告机会！
只要这件事一播出去，相信会有很多厂子注意到他。
到那时，订单自然会找上门来。
有了订单，他这一身本事才算真正有了用武之地，可谓一箭双雕。
说实话，他之前还琢磨着要花钱打广告呢，没想到吴科豪“送”上门来这么好一个免费平台，不利用起来，简直对不起对方这番“苦心”。
吴科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没料到赵伟会主动要求比试。
对方能修那台数控机床，技术肯定有两把刷子。
“好！比就比！”吴科豪咬咬牙，迅速提出条件，“不要比就比厂里常用的普通小车床操作，看谁的技术更精湛！还有故障排查维修也得比！”
他盘算着对方在数控机床上或许真有门道，厂里那些操作了无数遍的普通小车床，绝对是那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师傅们的强项！
再加上故障维修的经验积累，这样一来，他这边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旁边的周立新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胡闹！那可是数控机床的事！现在比什么小车床？这根本就是两码事！风马牛不相及！”
“小车床都玩不转，还指望修数控机床？”吴科豪冷冷地横了对方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周立新还想反驳，赵伟却抬手制止了对方，脸上依旧带着那份淡定的笑容。
“没关系，比什么他们都赢不了。”他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厂里的老师傅在普通机床上确实技艺精湛，炉火纯青。
他前世接触过的先进技术和理念，远超这个时代。
如果连这都赢不了，真该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再说，这些老师傅手上功夫固然扎实，但论到故障诊断，快速修理的思路和效率？恐怕拍马都难及他。
吴科豪生怕对方反悔，赶紧敲定，“好！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比试你要是输了，可别耍赖不认账！”
庄雅彤看到赵伟毫不犹豫应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觉得赵伟上了吴科豪的当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对赵伟油然生出几分佩服。
趁着众人没注意，她紧走几步，把赵伟拉到了队伍旁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不觉得他这是在挖坑给你跳吗？”
赵伟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外，没想到这位美女记者竟然会提醒他。
“你放心好了。”他语气沉稳，目光坚定，“比这个，我不会输的。”
说完后，他便转头，步伐从容地跟着吴科豪一起走向车间。
看着赵伟挺拔的背影，庄雅彤的眼神微微一亮。
刚才赵伟说话时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真的感染到了她。
她现在真的很好奇，赵伟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国企在她们这些记者的眼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大上。
原因非常简单，这些年她们报道了太多倒闭的国企了。
在普通人眼中国企有着耀眼的光环，可是这样的光环在她们记者眼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国企的那些老师傅们，手上的技术绝对是过硬的。
赵伟要跟这些人比技术，她着实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这要是输了，今天这件事情，赵伟可算是彻底没有办法翻身了。
一个主动从国企下岗的普通工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赚钱的生计，要是因为这个丢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庄雅彤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赵伟真要输了，她肯定得准备好好报道一下，希望借助舆论的压力，让机械厂给赵伟做出一定的补偿。
赵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美女记者会如此的为他着想。
当然，对方之所以这么做，完完全全就是因为赵伟的人格魅力打动了她。
来到车间，吴科豪立马就把厂里最厉害的师傅张启东喊了过来。
他低声叮嘱道：“这小子想跟你比试一下技术，你可千万别留情！”
关于赵伟的事情，厂里的人早就清楚了，张启东自然不意外。
他神情微微一变，“赵伟不是已经下岗了吗？这是要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跟你没关系！”吴科豪不耐烦地摆摆手，眼神里透着算计，“你只需要赢了这场比试就行了！到时候我给你加五十块钱奖金！”
在这种紧要关头，吴科豪自然舍得花钱。
只要能够赢赵伟，那台数控机床就彻底归他了！
到时候把汽车厂的订单下来，别说五十块钱，就算五百、五千，想要赚到手都是非常简单的。
张启东一听有五十块钱奖金，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看向赵伟的眼神里顿时带上了怜悯。
厂里面敢跟他比技术的还真没有几个，更何况是赵伟这个年轻人。
张启东直接走到赵伟身前，下巴微抬，“你想要比什么？”
第三十六章 输定了
赵伟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师傅，你来选就好了。”
原本觉得赵伟有些可怜的张启东，在见到对方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后，顿时冷哼了一声，脸上显出愠色。
“小小年纪，口气倒是挺大的！今天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真功夫！什么叫做人不能太狂！”
赵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对方出题。
张启东指着旁边的一台手动车床，带着明显的轻视，“别说我欺负你，就用这个，车一个圆球，没问题吧？”
此时，机械厂车间里已经有不少工人被吸引过来看热闹了。
听到这个题目后，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都觉得赵伟这次要糟了。
表面上看车一个圆球非常容易，可是做过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用手动车床车削出一个圆球是很难的。
这极其考验手感，眼力和经验，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机械厂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人没有几个。
想要把圆球体做得又圆又光滑，尺寸精准，这更是难上加难，平时都是老师傅们炫耀手上功夫的试金石。
赵伟脸上的笑容不变，干脆地点头，“没问题，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张启东见对方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又冷哼了一声，语气生硬，“随时可以开始。”
赵伟二话不说，挑好合适的毛坯料，稳稳地夹在车床卡盘上，动作麻利地调整好刀具位置，直接开始了车削。
张启东没有急着动手，他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地盯着赵伟的操作台。
他想看看赵伟到底哪来的勇气，敢跟他比这个。
机器启动后，赵伟的动作非常熟练。
他先稳稳地车好端面，随后调整刀具，从毛坯中间开始，手腕沉稳地控制着走刀手柄，一丝不苟地向下车削外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张启东看着赵伟那沉稳的举动。流畅的操作和精准的进刀量控制，脸色立马凝重起来。
看得出来，赵伟的基本功是相当扎实的。
这一下，他再不敢小瞧赵伟了。
想要把圆球车削得完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赵伟的操作，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这才神情严肃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专注地车削起来。
旁边的工人们伸长脖子看着，议论声嗡嗡响起。
“赵伟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了？以前在厂里没见他用过啊？”
“这小子以前在厂里不是不学无术的吗？怎么说现在这小车床怎么用得这么熟练？”
“这小子以前不是偷偷摸摸练过吧？”
“那就说不准了……”
“练过又怎么样？你们真以为他能够赢启东师傅啊？”
听到这话，不少人微微点点头表示赞同。
张启东是他们厂技术最好的老师傅了，赵伟想要在车床技术上赢过对方，在他们看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场唯一对赵伟抱有信心的，就是记者庄雅彤了和周立新了。
这些天赵伟所做的事情，周立新全部看在了眼里，那是莫名的非常有信心。
庄雅彤之所以会相信，完全就是一种感觉。
刚才赵伟脸上的那种自信，让她觉得对方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在看了赵伟的操作一会儿后，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全部移到了张启东这里。
张启东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手上的动作沉稳老练，进刀退刀不急不躁，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流畅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显示出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看到这一幕，在场围观的工人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张师傅不愧是厂里的先进工人，这一手功夫我们得学多久啊！”
“开玩笑，人家可是八级车工！是厂里其他人能比的吗？”
“你看张师傅这个圆，已经快出形状了，又快又好！”
“赵伟还没开始精车吧？还在粗车找尺寸？”
“张师傅这速度实在太快了！”
“这次比赛没有任何悬念，一定是张师傅赢！”
旁边的吴科豪看到这一幕，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只需要在众人面前否定了赵伟的技术，那数控机床的归属就再没有任何疑问。
众人的注意力几乎全被张启东吸引了过去，围在赵伟这边，就只剩下庄雅彤，石耀华以及周立新了。
三人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赵伟的操作。
庄雅彤看着赵伟专注的侧影，又瞥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的张启东，忍不住轻声问身边的周立新，“你觉得他能赢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周立新的回答让庄雅彤有些意外，“那还用问？我哥肯定能赢的。”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庄雅彤好奇地问道。
周立新用力地挥了挥拳头，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哥可厉害了，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庄雅彤听到这一句话，下意识地看向赵伟，眼中全是探究与好奇。
对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够让一个同龄人信任到这种地步？
赵伟这边还在埋头继续工作，沉稳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启东这边已经结束了，他放下工具，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轻松。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众人越发觉得这一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赵伟，你认输吧？”吴科豪双手抱胸，得意扬扬地扬起下巴，声音里充满了轻蔑。
一想到那台即将到手的修好数控机床，他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在他看来，赵伟这一次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总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张启东拿着车好的圆球，踱着方步来到赵伟身前，“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他刻意将手中的圆珠展示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别着急，我的马上就好。”赵伟头也没抬，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而精准，根本没有看对方一眼。
张启东碰了个软钉子，冷哼了一声，随即转头招呼测量员，“小陈，过来测一下！”
手工车床做出来的圆形物体，必须经过精密测量才能得到准确的数据，光靠眼睛是绝对不行的。
小陈应声拿着测量工具快步走来，小心翼翼地开始测量张启东的圆球。
做完这步后，张启东好整以暇地看向赵伟，准备欣赏对手的挫败。
第三十七章 拙劣借口
只是看了一眼赵伟车床上的工件，张启东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光用肉眼来看，赵伟制作的那个圆珠，似乎跟他的差距并不大？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猛地一惊，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很快，张启东就收拾好了心情，强自镇定下来，没把这点异样放在心上。
他暗自思忖，对方确实车出了一个圆球，但是精度这方面肯定是不行的。
他对自己苦练多年的手艺有着绝对的自信，碾压赵伟在他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公差不超过一丝，张启东师傅这手艺太厉害了！”小陈仔细测量后，抬起头大声宣布结果，语气充满了敬佩。
旁边的人听到这个结果，看向赵伟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笑。
赵伟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直接将工件从车床上取下来，平静地递给了小陈，“我的也好了。”
“呵，你觉得还有必要再测吗？”小陈接过工件，语气揶揄道。
赵伟再次轻笑了一声，眼神平静无波，“你又不是机器，还没测就知道谁赢了？”
“你小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行，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小陈被呛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带着些许恼怒，拿起赵伟的工件仔细测量起来。
测完第一次，他嘴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疑惑的咦，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他怀疑地看了看手中的测量工具，又看了看工件。
“小陈，你行不行呀？赶紧把结果说出来呀！”有人等不及了，催促道。
“不就是测个圆珠吗？你怎么磨叽半天呀？”
“是不是赵伟这个公差太大，差得根本说不出口？”
“要我看应该就是这样，小陈肯定从来没测过这么差的数据，不好意思念出来吧！”
小陈根本听不进这些议论，他脸色凝重地拿起测量工具，深吸一口气，重新极其仔细地测了一次。
第二次测试结果出来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赵伟，那眼神活像见了鬼一样，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
旁边原本带着轻松笑意的张启东，此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小陈表情的极度不对劲，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数据到底怎么样？赶紧说！”张启东沉声问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小陈嘴里还在失神地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啊……为什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啊……”
性子急躁的张启东再也忍不住，直接一步上前，一把将测量工具和赵伟的工件从小陈手里抢了过来，“我自己来！”
当他亲自测量，第一次数据出来后，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差点没给瞪出来，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到了这个地步，在场众人哪还不知道，情况绝对不对了！
赵伟的测量数据真的那么糟糕，张启东和小陈绝不可能是这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张启东不死心，手指微微颤抖着，再次极其小心地测量了一遍，脸上写满了无法接受的震惊和茫然。
“张师傅，数据到底怎么样？快说啊！”就有性急的工人忍不住高声问到。
现在所有人都被吊足了胃口，好奇得要命，难道赵伟真的能赢？
吴科豪脸上的得意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他百分之百认定能赢得局面，难道出了什么天大的意外？
真要是这样，那台价值几万块的数控机床就跟他彻底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看到张启东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立马就有好奇的工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拿过测试工具，“我来测测看！”
他直接动手测量了起来，片刻后，他倒吸一口凉气，失声喊道：“误差竟然只有零点五丝！这也太夸张了吧？”
“赵伟还真的赢了呀？”
“我的天！以前没见赵伟在厂里弄过机床呀？他什么时候偷偷学会这东西的？还这么厉害！”
一时之间，整个车间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和不可置信的议论声。
所有人看向赵伟的眼光，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他们眼里那个一向不学无术的赵伟，此刻突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耶！”周立新激动地用尽全力挥了挥手，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雀跃地喊道：“我就说我哥怎么可能会输！”
庄雅彤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大眼睛里全是震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赵伟。
对方……竟然真的赢了？赢的是厂里技术顶尖的老师傅？
这在她看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吴厂长，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赵伟笑呵呵地走到面如死灰的吴科豪面前。
吴科豪咬着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强自狡辩道：“这……这不能说明什么！这只是一次手工活！数控机床维修才是真本事！主要还是得看机器维修的能力！”
有人听到这里，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鄙夷。
赵伟已经用硬实力展现出来了远超常人的技术，吴科豪还在矢口否认，嘴硬狡辩，人品实在是太不行了！
“人家赵伟都已经这样了，我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确实！我们都可以作证！之前赵伟跟吴科豪确实签订了白纸黑字的合同，这台数控机床修好就是属于赵伟的！”
对于吴科豪这个人，厂里工人本来就有很大意见，此刻巴不得看对方吃瘪。
之前赵伟下岗，他们心里多少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现在赵伟好不容易凭借本事有点起色，吴科豪竟然还这样刁难。
今天他们要是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以后说不定这种遭遇就会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吴科豪脸色铁青，非常难看，现在是形势瞬间逆转，自己一下众叛亲离。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人，直接走出人群，色厉内荏地大声呵斥道：“都给我闭嘴！吵什么吵！”
碍于他厂长身份的积威，原本正在议论纷纷的工人们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现在他们还是机械厂的员工，过分得罪了吴科豪，恐怕以后会被对方穿小鞋。
赵伟笑了笑，一点都没有因此生气。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让吴科豪颜面彻底扫地。
“吴厂长，你不服？”他笑眯眯地开口，“你找个你信得过的师傅出来，跟我比试一下维修数控机床？怎么样？”
吴科豪真的很想立刻答应下来，扳回一城。
一想到刚才已经输了一场，他觉得这件事绝不能冲动。
到时候真要输了，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比试？”吴科豪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大手一挥，摆出官威，“现在厂里工作任务很紧，我没时间陪你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旁边的工人听到这句话，脸上纷纷露出了更加鄙夷和不屑的神情，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嗤笑声。
这借口，找得实在太过拙劣了。
第三十八章 三顾茅庐
要知道机械厂已经停工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对方现在说任务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工人们眼神躲闪，紧闭着嘴唇不敢开口说话，
只敢用余光互相瞟着，生怕被吴科豪给惦记上。
赵伟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没理会对方，转头看向庄雅彤和马俊材，眼神恳切，“两位你们都看到了，这件事情还请你们一定要帮忙。”
“你放心好了。”庄雅彤语气坚定，第一时间表态，“我们电视台会一直跟进这个事情，直到结果出来。”
马俊材刚想开口说话，一个警员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他眼睛一亮，知道是上面的指使下来了，赶紧到一旁仔细询问了起来。
在得知了上面领导的意思后，他就知道这事怎么办了。
吴科豪使劲朝马俊材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可惜这一次，马俊材就好像没看到，一脸正色道：“赵伟先生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上报市局，市局很快就会派人下来！”
吴科豪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向马俊材，嘴唇翕动着，似乎想问这件事情怎么还会惊动市局？
听到对方这样说，赵伟笑着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了然，他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
有电视台在旁边进行监督，再加上市局的人惊动了，不怕吴科豪不低头。
再加上他现如今的身份，国企下岗工人。对方要是不认错，到时候恐怕会引起哗然。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吴科豪一个国企厂长能够承担责任的了。
“两位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相信的。”赵伟声音沉稳，“我相信国家和政府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庄雅彤眼神灼热地看着赵伟，对方表现出来的深明大义真的让她感到非常震撼。
马俊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看着赵伟。
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就等于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了。
赵伟刚才要是不同意，再闹一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现在如此轻易地放过，可以说省了他很多的功夫。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够不感激呢？
石耀华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最佳的时机已经到了。
“赵伟，这件事情我会告诉我们厂长，他一定会出手帮忙的。”
赵伟跟进伸出手，一脸感激道：“那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他当然知道对方这样做，是另有目的的。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实实在在地帮到了他，感谢是应该的。
马俊材听到后脸色微微一变，他可是知道石耀华身份的。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赵伟，这个年轻人太不一般了。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能有任何的偏袒了。
吴科豪听到汽车厂三个字，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赵伟竟然真的跟汽车厂扯上了关系？
对方有这么一座大靠山，接下来他有些麻烦了。
他眼神阴冷的看着赵伟，心中已经开始怨毒的咒骂了起来。
可惜他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作用，眼下最关键的该如何做出选择。
他决定先跟马俊材透下气，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
赵伟冲着庄雅彤和马俊材点点头，叫上周立新和石耀华直接离开了汽机机械厂。
庄雅彤看着赵伟离开的背影，眼神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些许犹豫，没有立马追上去。
她转而开始采访起了周边的工人，想看看赵伟在机械厂以前是个什么样的名声。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众人对于赵伟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她现在是真的很好奇，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赵伟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出了车间，石耀华非常认真道：“赵伟，我现在就回去找厂长，一定让他给你找回公道。”
“太感谢你了。”赵伟再次感谢，“眼下这件事情已经惊动市局，我相信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石耀华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得意，“你说的没错，但我们厂长帮忙说一句，还是有作用的。”
“这我自然是相信的。”赵伟笑着点点头，“石主任这次就是来给我送点东西的吗？”
石耀华眼睛一亮，总算是进入主题了，“实不相瞒，我们厂长是真的希望你能去汽车厂。”
旁边的周立新听到这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又是这事！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屁颠屁颠地去上班了。
赵伟就是有脾气，硬是不愿意去，石耀华今天看样子还得吃瘪。
事实证明，他猜的一点都没错，赵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谢谢你们的好意。”赵伟一脸的歉意，“合作是没问题的，去打工就算了。”
石耀华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已经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我知道你有本事，有本事得有平台发挥才行，你说对不对？”他一脸认真道，“汽车厂绝对是你最佳的平台。”
赵伟刚想拒绝，石耀华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赵伟你先别急着拒绝，这就当是我们俩的约定，只要你想来汽车厂，汽车厂大门随时敞开怎么样？”他非常认真的。
见对方说到这个地步，赵伟知道再拒绝，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那我就先谢谢石主任了。”他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我再闯一段时间，真要不行再来投靠你们。”
石耀华兴奋地点点头，“就这么说好了，真要遇到什么难处，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石主任。”赵伟看得出来对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石耀华见目的达到，笑着点点头，“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们慢慢走回去就行了。”赵伟笑着拒绝了。
这次石耀华没再犹豫，点点点头就直接上车走了。
对方离开后，周立新有些迫不及待道：“哥，我们为什么不继续？今天就能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啊！这要是拖下去，吴科豪还不知道会打什么鬼主意！”
赵伟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自然是让吴老狗把机器还给我们啊！”周立新脱口而出。
赵伟摇摇头，语气很是冷静，“现在机器在他手上，他要是不还，难道我们还能硬抢吗？那不就是跟他一样了？”
周立新被问住了，摸了摸脑袋，困惑道：“不能就把机器让给他呀，那我们不是亏大发了？”
赵伟笑着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你放心好了，过两天对方会亲自把机器给我们送回来的。”
第三十九章 堵门
“哥？你不是烧糊涂了吧？”周立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伟，“就吴老狗那样的人，他会主动把机器送回来？”
赵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继续朝着大门口走去。
周立新跟在后面，摸着脑袋，看着赵伟沉稳的背影，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自信。
他思索了片刻，随即一拍大腿，“嗨，我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哥说不会错的！”
两人刚到大门口，后面便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喊声，“赵伟！你等一等！”
赵伟回头一看，只见庄雅彤从厂里追了出来，正冲他们挥手。
“你好，庄记者，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赵伟笑着问道。
庄雅彤追上来，问了跟周立新一样的问题，眼神里充满探究。
赵伟笑了笑，用同样的回答应对，“庄记者，我相信你们会给我作证的。”
庄雅彤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这个动作带着职业性的优雅，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赵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情况似乎对你有些不利，吴科豪要是耍赖，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伟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难以捉摸的从容，“庄记者，你只需要帮我把这件事情报道出去，对方自然是会服软的。”
“你真的这么自信？”庄雅彤有些期待的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赵伟笑着摇着头，卖起了关子，“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这时，马俊材从厂区走了出来，来到赵伟身边，神情认真，“赵伟先生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公平处理的。”
“那我就先谢谢马所长了。”赵伟笑了笑，语气平淡。
在他看来，刚才马俊材在吴科豪面前的一言不发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现在之所以这样说，主要还是迫于电视台带来的压力。
“庄记者，我们能单独聊一聊吗？”马俊材安抚好赵伟后，转头对庄雅彤说。
庄雅彤皱起了眉头，神情明显严肃下来，“不知道马俊材所长要说什么？”
“能进一步说话吗？”马俊材看了一眼赵伟，冲对方礼貌性地笑了笑。
庄雅彤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答应下来，两个人就来到了旁边。
赵伟见此没说什么，继续往外面走。
周立新看到这一幕，赶紧追了上去，不解地问：“你怎么走了？不留下来听听他们说点什么吗？”
“没有必要，”赵伟摆了摆手，步伐未停，“他们在商量怎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我们就没有必要插手了。”
回到家后，王小英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脸上写满担忧，追问事情结果如何了。
赵伟只是笑着，温和地让对方不用担心，说过两天机器就会运回来。
王晓宇眼神中仍带着些怀疑，看到儿子如此笃定，她只能选择相信了。
不得不说，庄雅彤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第二天，这件事情就上了报纸，立刻就在当地引起了轰动。
国企下岗，绝对是所有人都关注的事情。
各个国企的工人们都在闹着，坚决不想下岗。
现在居然有人主动下岗，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更重要的是，这个下岗的工人竟然能够靠自己的技术在外面赚钱养活自己。
光是这样，这都只是一个励志故事。
机械厂竟然把给赵伟的那台机器，给抢回去了！这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尤其是那些国企的工人，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为国企打拼，最后换来的却是一个下岗的结果，换成谁都是不能接受的。
机械厂这样做，等于是把人往死里逼！
今天这种事情落到了赵伟头上，他们要是不发声，以后那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谁还会再站出来呢？
抱着这么一种心态，很多国企的工人班都不上了，全部聚集到了机械厂的门口，挥舞着手臂，群情激愤，要求吴科豪给一个说法。
看到厂门口这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吴科豪直接傻眼了，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冷汗。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赵伟根本就没关注外面的事情，此时他正在家里，安静地陪着妹妹。
这个时候，周立新一脸激动地跑了进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哥！今天机械厂被那些工人给围住了，那可太热闹了！”
赵伟轻笑了一声，眼下这种事情的发生，不正好给那些国企工人找到了一个怨气发泄口？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机械厂肯定会有大麻烦的。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吴科豪看到厂门口这种情况，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此时，厂长办公室内，吴科豪正气得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地面，瓷片伴着茶水四溅，这已经是他砸的第三个杯子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赵伟的事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自家的工人闹一闹就算了，没想到隔壁几个国企的工人，都参与了进来。
整个机械厂的大门，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口号震天。幸
好他今天来得早，才没有被堵在门口。
这要是被堵住了，他怕是被那群愤怒的工人给生吞活剥了。
“姐夫，这都怪那个赵伟！要不是他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旁边的钱瑞华一脸愤愤不平地抱怨。
吴科豪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真的很想指着小舅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一顿，最后强压了下去，现在骂对方于事无补。
他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瑞华，我平时对你不错吧？”
“姐夫对我那是相当的好！”钱瑞华赶紧点头如捣蒜，脸上堆满谄媚，“姐夫，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吴科豪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眼下赵伟这样搞，厂里怕是很难度过这个难关了，姐夫需要你帮个忙。”
“姐夫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肯定没有二话！”钱瑞华立马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
“姐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吴科豪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伸手用力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你把这件事情扛下来，让这事先过去。”
钱瑞华一听，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几分惧色，“姐夫，我要怎么做？”
“对你来说是好事。”吴科豪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表情显得格外认真，“你不是一直想当车间主任吗？等这件事情风头过了，我就让你当副主任。”
原本还一脸害怕的钱瑞华，在听到“副主任”三个字后，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姐夫，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吴科豪用力地点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想到自己居然能因祸得福当上副主任，钱瑞华激动的双手忍不住互相搓了搓，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憧憬。
他怎么都没想到，背个黑锅竟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
“姐夫，那我具体怎么做？”
第四十章 暗中相助
“很简单。”吴科豪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现在就出去跟众人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做的，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我来处理就好。”
钱瑞华眼珠飞快地转动着，低头琢磨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行！姐夫，我听你的！”
在他看来，能用这么一个黑锅换个副主任的位置，实在是太划算了。
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关上，等到小舅子出了办公室后，吴科豪脸上那点刻意挤出的虚假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张脸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眼下背锅侠是有了，这件事情的核心——那台数控机床还没解决。
一想到要把那台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宝贝机器还给赵伟，他就浑身难受，像有蚂蚁在爬。
他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思来想去，一个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干脆把机器毁了！
自己得不到的，赵伟也休想得到！
对方要是再来找麻烦，他就推说机器在搬运过程中出了意外故障，彻底报废了，对方根本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拍桌面，震得茶杯叮当作响，立刻起身，眼神狠戾，直奔存放那台数控车床的车间。
他“吱呀”一声推开沉重的车间铁门，站定在那台崭新的机床面前，目光贪婪又不舍地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挣扎。
最终，他狠狠一咬牙，腮帮子绷得死紧，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猛地回头，让人把张启东给叫了过来。
“厂长，有什么事情？”张启东放下手中的工作，快速地赶了过来。
等他顺着吴科豪的目光看到那台数控机床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连忙摆手，“厂长，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这台东西我真弄不来，我不会编程。”
“我不是让你来编程的！”吴科豪粗暴地打断对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神陡然变得阴鸷而凶狠，“我要你把它弄坏！”
张启东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紧紧锁起，“厂长，这机器好不容易才修好，怎么能又给弄坏呢？”
“让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吴科豪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极大，摆出不容置疑的领导威严。
联想到今天厂门口发生的工人围堵事件，张启东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个猜测。
对方这是打算宁可毁了机床，都绝不还给赵伟！
看着眼前这位只顾私利，目光短浅的厂长，张启东眼中充满了浓重的失望。
机械厂有这么一个厂长，落到如今这个濒临倒闭的地步，绝非偶然！
他沉默了几秒，想了想决定劝一句，“厂长，我觉得真没必要这样做，何必呢？”
他的目光扫过那台精密的机器，带着技术人员的惋惜。
“你动不动手？不动手我换其他人来！别以为厂里就你一个人懂点技术！”吴科豪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语气冰冷。
张启东真想一口回绝，一想到昨天赵伟那精湛绝伦的手艺，同为技术人员的惺惺相惜感油然而生。
他内心挣扎片刻，做出了决定帮对方一把，表面破坏，实则留有余地。
“……我来吧。”张启东声音低沉地说完，不再看吴科豪，便径直走到数控机床面前。
他动作沉稳地拿起工具箱里的扳手，熟练地拧动机箱外壳的螺丝。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让你弄坏，不是让你修！”吴科豪看着对方的动作，眉头拧成了疙瘩，没好气地呵斥道。
张启东这下也不客气了，头也不抬地冷冷回怼，难道您想让我直接拿大锤砸坏吗？那样不是一眼就让人看出来是人为破坏？最好是从内部关键零件下手！”
吴科豪被这专业又硬气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在技术层面指挥内行，他确实是想多了。
他只能烦躁地背着手，严厉地盯着张启东，防止对方留手。
张启东动作麻利地打开了机箱盖，双手在里面看似随意地左右扒拉起来，很快拆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零件，叮当作响地放在一旁的操作台上。
其他不懂行的人看到这种破坏，都会觉得机器就真的彻底废了，无法修复。
张启东心里清楚，当初这台数控机床在仓库角落里放置了那么久，赵伟都能妙手回春把它修好，眼下这点小问题，对赵伟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他拆解的都是些相对容易更换或修复的部件，核心的精密元件和主板线路，他巧妙地避开了关键损伤。
看着张启东三下五除二拆下这么多零件，整个机箱内部显得一片狼藉，裸露的线头，散落的零件，如同被开膛破肚，吴科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阴险的笑容。
现在这种情况下，赵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都绝对不可能再把机器修好了！
做好这关键一步后，吴科豪这才昂首阔步地走向厂区大门口。
眼下，他得去给那群闹事讨要说法的工人一个“交代”了。
下午，赵伟和周立新就接到了厂里的通知，吴科豪同意把那台机床还给他。
周立新迫不及待地想去厂里，结果赵伟说要先去接了庄雅彤。
对此周立新有些无法理解，但却没有多问，他知道赵伟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吴科豪做出这个选择，让赵伟感到有些意外。
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叫上了庄雅彤同行，以防对方再耍什么花招。
“庄雅彤，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没有你帮忙，我们这台机器怕是很难拿回来了。”
在去机械厂的路上，赵伟侧看着庄雅彤，由衷地感谢道。
庄雅彤嘴角微扬，微笑着摆了摆手，笑容清浅却真诚，“这是我职责所在，要不是你技术超群，解决了关键问题，这台机器恐怕都拿不回来。”
看着庄雅彤对赵伟展露笑颜，旁边跟着的周立新眼睛都看直了，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姑娘笑起来是真好看。
第四十一章 我一定记住
可惜在庄雅彤的眼里，此刻仿佛根本没有周立新的存在。
她饶有兴致地和赵伟交谈着，身体微微前倾，只想多了解一些赵伟的事情。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聊得那叫一个开心。
周立新则像只被霜打的茄子，闷头跟在后面，完全成了背景板。
没过多久，一行三人便来到了机械厂。
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目光复杂地看着赵伟。
办公室里，早已等候在此的吴科豪，想象着赵伟看到一堆废铁后，那愤怒和失望的表情，心里就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
看到赵伟进来，他脸上堆满了夸张而虚伪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主动迎上前，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住赵伟的手，用力摇晃，力道大得让赵伟微微皱眉。
“赵伟同志！昨天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全是钱瑞华自作主张搞出来的！我已经狠狠批评他了！一定按纪律处理！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看到对方这副近乎谄媚刻意讨好的模样，赵伟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警惕了起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以为对方是迫于压力，才会主动把机器归还。
现在看着对方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事情怕是有些不简单。
“吴厂长，还是先让我看看机器吧！”赵伟直截了当道。
吴科豪脸色微变，嘴角却依然挂着笑，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机器是我们拉回来的，自然是由我们送过去，我已经让人抬上车，运往你家里了。”
听到这里，赵伟哪还不明白，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了。
“起码得让我检查一下机器吧？”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吴科豪。
吴科豪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带着一丝得意，“机器就在厂里放了一天，哪还有检查的必要？回家你慢慢检查吧！”
从对方这个回答当中，赵伟基本上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台机器肯定被动过手脚！
不然的话，对方绝不会如此痛快把机器退还回去。
现在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里面要是没问题，他赵字倒过来写。
赵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纠缠也是徒劳，不如赶紧回家看看那台机器到底如何了。
“吴厂长，你作为厂长这种事情是逃不了责任了，以后盯紧点自己人。”赵伟冷冷道。
吴科豪原本一脸的笑意，听到这话后顿时就不高兴了，“赵伟，这跟你没关系，管好你自己吧！”
“你以为我想多管？”赵伟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无能，我的机器会到这里来？”
“吴厂长！”他的声音提高了一截，“厂里正是因为有钱瑞华这样的人，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以后你用人可得注意点。”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吴科豪猛地冷哼一声，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消失，“机器我已经送回去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机械厂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
赵伟笑着提高了声音，“吴厂长，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情了？之前你打赌输给我，机械厂的工具我可以随意使用，怎么能不来呢？”
吴科豪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脸色越发铁青，他连头都懒得回，像是躲避瘟疫般，脚步急促地径直走了。
“气死这个吴老狗！”周立新对着吴科豪消失的方向，得意地扬了扬拳头，仿佛打了场胜仗。
赵伟迅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凝重，“走！赶紧回家看看机器怎么样了！”
看到赵伟这副凝重的模样，周立新立刻反应过来，“哥！你是说他会在机器上面做手脚？”
“你们会不会把他想得太坏了？”庄雅彤记者这时皱着眉头开口了，她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审视。
赵伟眉头紧锁，“刚才他的态度过于反常了，先回去看看吧！”
庄雅彤点了点头，她想亲眼验证一下赵伟敏锐的直觉到底对不对。
很快，三个人就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家那间光线略显昏暗的小仓库。
机器已经重新摆放回原位，位置甚至比之前还要规整几分。
然而，对方越是做得这般周到，赵伟心里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他直接抄起手边的工具，毫不犹豫地开始拆卸机箱盖。
随着机箱盖被卸下，露出里面复杂的结构，赵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对方果然动了手脚！”他的声音低沉压抑。
“可恶的吴老狗！”周立新凑过去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他一边指着机器内部，一边就气冲冲地往外走，“里面的零部件拆了这么多！我现在就去找他理论！”
“站住！你给我回来！”赵伟厉声喝止了对方，“现在去找他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让声音恢复冷静。
“哥！这台机器就是他弄坏的，他难道还能抵赖不成？”周立新满脸不服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赵伟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他要是说机器在路上磕坏碰坏的，你能怎么样呢？有证据吗？”
周立新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才愤怒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这个吴老狗，实在是太可恶了！”
庄雅彤凑近观察着机器内部，她是个外行，只能看到凌乱的线路和明显空缺的位置，不由得带着忧虑开口问道：“这台机器还能修吗？”
赵伟深吸一口气，目光仔细扫过机器内部，微微点了点头，“修肯定能修，得去弄点零部件来替换这些被拆掉的才行。”
说完后，他没有急着动手修理，转向旁边的庄雅彤，语气诚挚道：“庄记者，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庄雅彤听到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很爽快地直接答应了下来，“好啊！”
若是让她的同事们看到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
以庄雅彤出众的样貌和气质，在电视台自然不乏众多追求者。
对于那些献殷勤的男士们，庄雅彤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甚至可以说是冷若冰霜。
有人想上前搭讪，无一例外都会被庄雅彤毫不留情地拒绝，更别提能约到吃饭了。
现在赵伟只是这么稍微提一嘴，庄雅彤就如此干脆地应承下来，这反差实在让旁人不敢想象。
“就这么说定了。”庄雅彤临走前似乎还不放心，又特意转过身来叮嘱了一句，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你有空记得给我打电话。”
赵伟点点头，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放心，我一定记住。”
第四十二章 要不去试试？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庄雅彤这才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小仓库。
旁边的周立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充满了羡慕。
等庄雅彤走远，他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赵伟，挤眉弄眼地小声道：“哥！我觉得庄记者肯定是喜欢上你了！”
“别胡说八道！”赵伟佯装生气地瞪了周立新一眼，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窃喜。
不管怎么说，能被庄雅彤这样公认的大美女另眼相看，放在以前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份旖旎心思暂时抛之脑后。
眼下修复这台关乎生计的机器，才是重中之重。
他再次俯身，拿起工具，神情专注地开始仔细检查机器的内部情况。
一番认真的检视后，赵伟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轻轻舒了一口气。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这台机器被恶意拆走了不少关键零部件。
看起来一片狼藉，其实都不算什么致命的问题。
只要能找来合适的替换零件，机器就能立刻恢复运转。
看到这个结果，他心里反而升起一丝诧异，如果吴科豪真的铁了心要彻底破坏这台机床，以对方的手段和地位，按理说不会仅仅使用这种“小偷小摸”式的拆零件方法。
这种手段，实在是太低级，太不上台面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具体执行破坏的人，是故意这样做的！
看似在搞破坏，实则暗中留有余地，变相地帮了他一把！
他暗暗将这份猜测记在心底，想着以后若有机会找到这个暗中援手的人，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接着，他在堆满杂物的小仓库里翻找了一阵，凭借对材料的熟悉，很快就找齐了能用来加工替换件的相应材料。
只需要去机械厂，用车床把这些材料加工成需要的零部件，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他特意去机械厂做这件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吴科豪知道！
这样一来，对方的目光就会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不会去怀疑那个暗中帮助他的人了。
“哥，我们还去机械厂吗？”周立新听到赵伟的计划后，一脸的诧异和不解，觉得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赵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当然要去！就是要告诉吴老公，我们能把机器修好！气死他！”
“说得对！”周立新脸上的困惑瞬间被兴奋取代，跟着坏笑起来，“气死这条老狗！”
两个人没有丝毫犹豫，挺直腰板，大摇大摆地重新回到了机械厂。
在车间里找到合适的车床，旁若无人地制作起了所需的零部件。
与此同时，正在自己办公室里，惬意地想象着赵伟此刻面对坏掉的机器时该是如何懊恼沮丧的吴科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嘴角咧得几乎合不拢。
然而，等他听到钱瑞华慌慌张张跑进来，说赵伟正在车间用车床制作零件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变得无比难看。
“还愣着干什么？”吴科豪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他冲着钱瑞华怒吼，“赶紧把他给我赶走！”
钱瑞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地看向姐夫，小声提醒道：“姐夫，上次你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了，厂里的工具他可以随便使用的……”
“那是以前！”吴科豪大手一挥，蛮横地打断了钱瑞华的话，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我才不管那么多！赶紧叫保卫科的人把他给我轰出去！他要是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钱瑞华看对方正在气头上，不敢再多言，赶紧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出去搬救兵了。
吴科豪快步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一把推开窗户，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车间大门的方向。
他要亲眼看着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小子，被狼狈地赶出厂区！
此时，车间里，赵伟刚做好第二个零件，正准备拿起第三块材料。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保卫科的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
领头的正是保卫科的科长，一个身材壮硕，面相严肃的男人，陈向文。
他走到赵伟面前，带着一丝无奈，“赵伟，你别让我难做，赶紧走吧！”
“吴老狗之前打赌输了，厂里的机器让我们随意使用，他不会不承认的吧？”周立新故意提高了声音。
旁边的工人听到这一幕，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情。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
按理来说，赵伟用机械厂的工具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想到吴科豪一点信用都不讲，先抢占人家的机器，现在连赌约都不想履行了。
面对这样的厂长，在场的工人在鄙夷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绝望。
机械厂在这样的人带领下，真的能有出路吗？
他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厂里看不到任何改善的迹象，这让他们越发地绝望。
再这样下去，一家人怕是得喝西北风了。
陈向文苦笑了一声，对赵伟说：“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我没办法。”
看到周围工人露出的表情，赵伟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非常爽快地停下手，拿起自己制作好的零件和材料，问道：“这个我能带走吧？”
“这是你的东西，带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陈向文见对方这样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略微放松下来。
现在不管是谁，都认为赵伟做得没有错。
他要是真动了手，到时候怕是会被千夫所指。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现在可是上了新闻，他要是被打成反派，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赵伟点点头，把东西收拾好后，叫上愤愤不平的周立新，直接离开了机械厂。
在场的工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议论了起来。
“吴老狗这太不当人了吧？怎么能这样？”
“赵伟主动下岗都这样对待，我们以后要是被动下岗，那可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应该去镇政府，要上面的领导给个说法。”
“就我们这样能够见到领导吗？大门都进不去！”
“要不我们学学赵伟，去创业？”
“创业有那么简单吗？你别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别想岔了！我听说赵伟最近赚了钱，不如我们去跟着他干吧！”
“咦？你这个办法好像有点不错，要不去试一试？”
第四十三章 人群的焦点
众人都在担心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现在这个提议一出，不少人心里就开始活络起来，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想过这个可能了，一直没敢去实践。
眼瞎有人提出来了，他们立马就做了决定——必须尽快去找赵伟！
赵伟只有一台数控机床，对方能够接受的人恐怕有限。
与其让别人先去找赵伟，还如自己先去找。
现在谁先先就能在赵伟哪里留下个好印象，赚钱的事情就好说了。
赵伟赚钱是事实，这就已经足以让他们相信，跟着对方是能够改变生活的。
“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还缺不少零件呢！”出了车间后，周立新苦着脸道，眉头紧锁。
赵伟哈哈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当地不少国企都有车床，我们花点钱不就行了！”
周立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大部分工资都发不出来，要是有钱赚，没有人能够拒绝。”
赵伟笑了笑，眼神中透着笃定，带着周立新来到了附近的钢铁厂。
作为处理钢材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机油的气味。
走进车间，这里堆放的了不少的钢材。
国企自成一派，厂里配套设施都很多，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钢铁厂厂的那些大型冶炼，加工设备，这么多年使用下来，出问题的出故障的不少。
这样一来，一个维修班就非常重要了。
想要制作零部件，必要的车床，铣床，磨床那是必不可少的。
赵伟所需要的零部件，有这三种机床是完全可以做出来的。
钢铁厂的工人在听到赵伟的来意后，尤其是在知道有钱赚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更是亲自动手，根本就不用赵伟摸机床。
一个上午的功夫，赵伟在钢铁厂跟工人们聊得火热，对于钢铁厂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你要的零部件都已经制作好了，你检查一下吧！”曹黎川指了指眼前摆放整齐的零件，笑着对赵伟说。
他在厂里闲了一两个月，总算是能够赚钱了，黝黑的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赵伟没有客气，拿起旁边的测量工具，神情专注，一个一个地仔细测了起来。
测完之后，他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道：“曹师傅，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每个都分毫不差，非常的标准！”
“就是吃这行饭的，哪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曹黎川笑了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话，你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曹师傅，你现在在钢铁厂一个月多少工资？”赵伟笑着问道。
对方的手艺在他看来是真好，心里顿时就起了收服的想法。
有了曹黎川的帮忙，以后他做零部件什么的就能轻松很多了。
省下这些时间，他完全可以去外面寻找订单，赚更多的钱。
听到赵伟这话，曹黎川脸上露出苦笑，摆了摆手，“现在国企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曹师傅，你这样的手艺，随便出去找个活都能赚钱，为什么还窝在这里呢？”赵伟笑着追问。
曹黎川脸色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这……这可是国企啊！外面那些民营企业，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到时候干了几个月，还不是一样拿不到工资？”
赵伟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这么一种观念，在曹黎川这样年纪的人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想要改变，不是一天，两天就行的。
“那行，曹师傅我先走了，以后要有活，我再来找你。”说完，他冲曹黎川摆了摆手。
曹黎川赶紧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胸脯，声音洪亮，“你尽管来找我！保证帮你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
到家后，赵伟立刻投入工作，他动作麻利而精准，很快就修好了那台数控车床。
在进行了简单的调试，确认运转平稳后，机床又重新发出了均匀的嗡鸣，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能力。
赵伟没有片刻停歇，马不停蹄地操作起来，车刀飞旋，金属碎屑飞溅，一根根车床主轴以及各种汽车发动机所需的零部件，在他熟练的操作下渐渐成型。
眼下与汽车厂那边的交易暂时告一段落，寻找新的合作对象刻不容缓。
空口无凭地上门推销自己，十有八九会吃闭门羹，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
只有带着这些加工精良的零部件样品上门，才能更有力地敲开合作的大门。
忙活了一整天，窗外天色已暗。
赵伟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正准备上楼吃晚饭，就看到周立新从不远处激动地跑了过来，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哥！哥！”周立新边跑边挥舞着手臂，声音里透着按捺不住的急切，“赶紧跟我去小卖部看电视！快点！”
赵伟停下脚步，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吃饭的时候去小卖部干什么？”
“哎呀，哥，你忘了？”周立新一拍脑门，眼睛亮晶晶的，“那天采访你的新闻，电视台的人不是说今天要上电视了嘛！快走啊！”
他兴奋地搓着手，带着点小期待问道：“哥，你说我会不会在里面啊？镜头扫到我了没？”
看到对方这副手舞足蹈的样子，赵伟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他抬手随意地挥了挥，语气平静地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上次采访过程中，他有意地插播了太多关于自己产品的广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图。
电视台不可能把那些长篇大论全盘播出，具体被剪掉了多少，他现在心里没底。
只要能播出去一，两句关键的信息，他就赚大了。
在这个电视机逐渐普及，开始成为主流传播媒介的年代，他能不花一分一毫就蹭上这么一波宣传，怎么算都是占了大便宜。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小卖部，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摆在柜台上方，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刚踏进门，赵伟就立刻成了昏暗灯光下众人的焦点。
第四十四章 意外之喜
前两天那场风波，早就在这一片街坊邻居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毫不夸张地说，赵伟现在已经是附近小有名气的人物，街面上就没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第一个敢于从机械厂铁饭碗岗位上主动下岗的工人，紧接着又成了上过电视镜头的人。
无论哪一件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他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更不要说这些事情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面对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赵伟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平静。
面对邻居的热情招呼，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周立新，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
赌坊挺直了腰板，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主动跟相熟的人寒暄着，仿佛那些引人注目的事迹主角是他，而不是身旁沉默的赵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点半的新闻联播终于结束。
随着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本地新闻时段开始了。
小卖部里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小了很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台小小的电视机屏幕上。
这个小店就开在赵伟他们租住的地方不远处，此刻挤在店里看电视的，基本都是他的左邻右舍。
自从得知赵伟的采访今天会上新闻，那天被记者镜头扫到过的工友邻居们，几乎全都到场了。
他们伸长脖子，屏息凝神，眼神里充满了热切的期盼，都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电视画面收录进去。
在播音员字正腔圆地熟悉开场白之后，本地新闻正式开始播报。
前面接连好几个新闻，都是关于当地经济发展形势和一些大型国企的生产情况报道。
这类消息大家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一个个兴趣缺缺，有人开始不耐烦地小声嘀咕，有人则低头卷着烟卷。
一直熬到第六个新闻，画面切换，关于赵伟的那场风波，总算是被报道了出来！
屏幕上，赵伟的身影出现，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堆的话。
让赵伟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上次他说的话，电视台竟然保留了大部分！
新闻记录了他对事件的陈述，甚至包含了他对自身技术能力和承接加工业务的介绍。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以为能留下一两句就不错了，没想到电视台大方的帮他做了一次免费的宣传！
一丝惊讶掠过他的眼底。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身影，就是那位干练的庄雅彤记者。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美女记者在背后帮了忙，顶住了剪辑的压力。
他心里暗暗记下这份人情，看样子得找机会好好感谢一下对方才行。
关于赵伟的这则报道，时间不长，大概就持续了两，三分钟左右。
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都讲清楚了。
报道的结尾，可以说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符合官方口径的完美的句号。
更让赵伟意外的是，在这条新闻播报完毕后，屏幕上出现了播音员严肃的面孔，开始了后续评论。
评论的内容，核心其实是指向他的！
实在是因为他主动下岗，迅速创业的行为，在当下这个国企改革的大背景下，显得过于典型了。
播音员语调沉稳地总结道，希望现如今的国企工人能够以赵伟为榜样，转变思想，勇于离开舒适区，主动寻求下岗或分流，到广阔的社会上去创业，为自己和家人争取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听到这句充满官方引导意味的评论，赵伟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眉头瞬间紧紧皱起。
他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电视台这么一定调子，把他树成“榜样”，岂不是把他直接推到了广大普通工人的对立面？
这不是把他变成了一个“鼓励大家放弃铁饭碗”的符号？这麻烦大了！
他立刻警觉地转头，目光迅速扫向刚才还兴致勃勃盯着电视的工友们。
果然，刚才还带着期待自己上镜的兴奋表情，此刻已经从这些人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脸色，眉头紧锁，眼神复杂，有的带着明显的抵触。
整个小卖部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伟反应极快，胳膊肘不动声色却用力地推了推身旁还在发愣的周立新，直接往外面走，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周立新此时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急转直下，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变得不那么友好了。
他心头一紧，不敢多问，缩着脖子紧跟在赵伟身后，两人迅速挤出人群，离开了这个骤然变得气氛紧张的小空间。
离开小卖部一段距离，确定周围没人了，周立新才心有余悸地开口，脸上带着困惑和后怕，“刚才那些人的眼神，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不对头？好像要吃人似的。”
赵伟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听出来刚才新闻最后那评论的意思吗？”
他声音低沉，“意思就是要让国企工人学习我，都主动下岗！换了你，听了这话能有好心情？饭碗都要被说没了！”
“原来是这样啊！”周立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迷茫，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他犹豫了一下，带着点惶恐问道：“哥，那你说，我要不要也下岗啊？”
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赵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件事你自己做决定就行，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回家好好问问你爸妈的意见。”
周立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赵伟的话像是一记警钟，让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决定回去后，必须跟爸妈开诚布公地好好商量一下。
是继续守着机械厂那个曾经令人羡慕，如今却风雨飘摇，越来越不靠谱的“铁饭碗”？
还是干脆辞职，跟着眼前有本事也有胆识的赵伟一起干？
这件事已经在他心里反复掂量多天了，一直像块石头压着，下不了决心。
今天赵伟这么一说，加上新闻带来的冲击，让他觉得必须尽快做个了断，不能再犹豫了。
厂里现在的形势，拖欠工资，人心惶惶，让他真的看不到半点希望。
第四十五章 神秘礼物
再加上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尤其是为了帮赵伟，他肯定是得罪了吴老狗。
以后在厂里，对方要是存心给他穿小鞋，他一个小工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焦虑笼罩了他，连去赵伟家坐坐的心思都没了。
“哥，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周立新匆匆丢下一句话。
没等赵伟回应，就迫不及待地转身，小跑着朝自己家的方向奔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口。
赵伟看着那个仓促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赵伟仔细收拾好一包精心制作的零部件样品，准备动身去市里寻找潜在的客户，推销自己的产品。
他刚锁好门，还没迈出院子，一个意外的人影却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庄雅彤，她今天没穿那套标志性的职业套装，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便装。
合身的米白色夹克和深色长裤，衬得她身姿挺拔，少了几分工作中的正式感，多了几分干练和活力。
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
赵伟眼中掠过一丝惊艳，有些意外地开口，“庄记者？你怎么来了？”
庄雅彤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俏皮的笑意，反问道：“我来你不欢迎吗？”
赵伟立刻收敛了惊讶的表情，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连连摆手，“哪里的话！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怎么能不欢迎你呢？欢迎，非常欢迎！”
“知道就好。”庄雅彤满意地点点头，向前逼近一小步，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赵伟，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追问，“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呀？”
她故意把“这么大忙”几个字，咬得重了些。
赵伟反应很快，抬手就指向不远处街道拐角的方向，爽快地说：“我们这巷口就有一家国营饭店，味道相当地道，我请你吃饭怎么样？聊表谢意。”
“请吃饭啊！”庄雅彤故意拖长了语调，抬手优雅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听起来不错，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光吃饭好像有点不够诚意哦？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谈。”
赵伟听到非常重要的事情，眼神瞬间一亮，敏锐的思维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期待，“是不是有企业联系你了？需要我手上的零部件？”
庄雅彤有些发愣，没想到赵伟只凭一句话，就能够如此精准地判断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神情有些恍惚，带着点复杂，缓缓地点了点头，“你猜得倒是很准。”
“真的是太感谢庄记者你了。”赵伟脸色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搓了搓手，仿佛终于卸下了心头重负，“总算是走出第一步了！不知道是哪个厂找的你？”
庄雅彤收拾了一下略显微妙的心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故意拖长了语调开始卖关子，“吃饭什么的，我不感兴趣。”
她扬了扬下巴，眼神带着点审视，“你得拿出点诚意吧？”
说这话的语气是半开玩笑半认真，明显是想看赵伟如何应对。
“庄记者，你的要求我肯定满足。”赵伟大手一挥，显得十分爽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送你一套礼物，保证你喜欢！”
庄雅彤听到后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小灯泡，身体微微前倾，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东西？”
“等会你就知道了，跟我来。”赵伟哈哈一笑卖起了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转身。
庄雅彤带着满腹好奇，跟着赵伟就往外走。
没多久，两人来到了一家略显陈旧的木材厂。
厂区有些空旷，几处堆积的木料旁散落着零星的木屑。
“来这里干什么？”庄雅彤好奇地环顾四周问道，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原木，“不会是想要给我做家具吧？”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赵伟听了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厂区回荡，“我可没那本事！”
木材厂同样是当地的国企，高大的厂房墙壁上有些斑驳的锈迹，情况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赵伟花了很少的一点钱，就从一个老师傅手里买到了几块品相非常好的红木，木纹清晰漂亮。
庄雅彤这下是越发好奇了，眉头微蹙，目光在赵伟和红木之间来回逡巡，对方这到底要干什么？
赵伟带着庄雅彤和那几块红木，回到了自己那个堆满工具和材料的小仓库。
看着赵伟熟练而稳定地把一块木头稳稳夹在了机床的卡盘上，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庄雅彤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口袋里，眼中全是好奇的光芒。
她现在对赵伟所要送的东西，是真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以她的样貌和身份，追求者自然是不会少，礼物收过不少。
在她看来，那些人送的礼物太过于单调乏味，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动心过。
今天对于赵伟这份神神秘秘的礼物，她心底那份久违的期待感，真的被勾了起来。
赵伟很快在控制面板上编好了程序，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检查了一遍，直接按下了启动键。
没一会儿，整台数控机床便开始低沉地嗡鸣运转了起来。
锋利的车刀高速旋转，精准地切入红木，木屑顿时如雪花般飞溅开来。
庄雅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忍不住好奇，走到透明的防护罩面前，踮着脚，看着里面冰冷的车刀灵巧地动来动去，切削着木料。
那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旋转的木胚，仿佛下一秒就会失控撞到转盘上面，看得她有些心惊胆战。
“你不怕它撞到了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赵伟眼睛不离屏幕，语气非常的笃定，“只要程序设定没有问题，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看到赵伟一脸的自信，庄雅彤的眼睛越发明亮了。
第四十六章 别出心裁
这个同龄人平时交谈起来温温和和，人畜无害仿佛非常好相处。
一旦涉及机床方面的事情，那份专注和自信，简直强大得有些无敌。
庄雅彤收起眼中的惊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数控机床里那块不断变换形态的木头，想知道赵伟最后能弄出什么神奇的东西来。
没过多久，机床里的木头就已经有了清晰的雏形，是一个杯子的粗坯。
庄雅彤看着那略显笨拙粗糙的木疙瘩，不自觉地轻轻皱了皱眉头，带着点疑惑看向赵伟，眼神里满是不解。
赵伟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表情，哈哈一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送你一套杯子怎么样？这份礼物倒是有些别出心裁吧？”
庄雅彤微微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别出心裁”这个说法。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这个杯子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丑。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杯子看起来很丑？”赵伟仿佛看透了庄雅彤的心思，直接点破，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庄雅彤脸上掠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小声嗫嚅道：“用木头做杯子确实别出心裁，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样子太糙了。
她的目光在那粗糙的木坯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赵伟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地指着那个粗糙的木杯坯，在手中掂了掂，“你别着急，等会儿再给你个惊喜。”
庄雅彤一脸诧异地挑起眉毛看着赵伟，眼中充满了好奇。
难道这其貌不扬的木头疙瘩里面，还真能藏着什么玄机不成？
她抱着手臂，将信将疑地等待着，希望赵伟能带来惊喜。
第一个杯子的粗坯车削出来后，赵伟又放进一块相同的红木木材，继续加工。
看着赵伟手上那个粗糙的杯子粗坯，庄雅彤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眉头又蹙了起来。
样子是真的不好看，她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期待又悄然回落了些，轻轻叹了口气。
赵伟笑了笑，没有立刻获得解释，拿起旁边桌上较大目数的砂纸，开始耐心地打磨起来。
“沙沙沙……”砂纸摩擦木头发出稳定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他神情专注，微微弓着背，手指稳定地控制着角度和力度，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只有手中那块木头。
等粗打磨完毕后，庄雅彤原本有些失望的眼睛立马重新亮了起来。
杯子现在就跟脱胎换骨一样，木头的天然纹理被清晰地打磨出来，表面变得光滑温润，形状规整流畅了许多，顺眼了很多。
她不由得微微前倾身体，凑近了些观看。
后续的加工工序自然不止这一些，赵伟又换了更细的砂纸，小心翼翼地继续精细打磨。
打磨完后，他拿起一小罐木蜡油，用干净的软布蘸取，均匀细致地涂抹在杯身上。
油料慢慢渗入木头纹理，整个杯子渐渐焕发出温润内敛的光泽，看起来油光锃亮，纹理毕现，跟刚才那个灰头土脸的粗坯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赋予了新生的精美木杯，庄雅彤的脸上瞬间漾开了由衷的喜悦，眼睛亮晶晶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光滑温润的杯壁，感受着木质特有的细腻和温度。
“怎么样？现在样子不错吧？”赵伟笑着问道，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庄雅彤赶紧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全部粘在了那个杯子上，喃喃道：“没想到车床能够做出这么好看的东西来。”
“这个你先拿着。”赵伟小心地把第一个完工的杯子递了过去，杯身还带着打磨后的微温，触感极好，“我给你做一套出来。”
庄雅彤一脸惊喜地接过杯子，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感受着那流畅的曲线和细腻的木纹纹理，她有些爱不释手了。
赵伟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意加深，转身走到机床面前，神情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
没多久，第二个杯子就做好了，砂纸的沙沙声再次响了起来。
庄雅彤在入迷地看了一会儿手中的杯子后，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正在全神贯注工作的赵伟身上。
赌坊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硬朗，眼神锐利而沉稳，整个人仿佛与冰冷的机器融为一体。
庄雅彤不得不承认，对方沉浸在工作中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种平时没有的魅力，更加的有吸引力了。
她看得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赵伟今天给她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多小时后，赵伟终于停下了机器。
他一共做了六个杯子，全部经过精细打磨和上油保养，整齐地摆放在干净的工作台上。
温润的红木泛着柔和内敛的光泽，木纹如同天然的艺术品，流淌着独特的美感。
六个杯子摆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套精心打造的艺术品。
这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庄雅彤那是非常的满意，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嘴角挂着愉悦的弧度。
赵伟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怎么样？还可以吧？”
“相当可以！”庄雅彤非常认真地用力点头，目光舍不得离开那套杯子，语气郑重地说：“这几个杯子我要拿回去好好收藏。”
赵伟听到“收藏”二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必要啊！这木头杯子，平时放在家里泡茶喝水，养着用，越用越有味道，收藏就太浪费了。”
庄雅彤立刻摇了摇头，态度非常坚决，她拿起一个杯子，“这东西这么好看，还这么特别，怎么能随便拿来用呢？万一磕了碰了……不行不行，必须得好好保存起来！”
她的珍惜之情溢于言表，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礼物收了。”赵伟笑着提醒，眼神带着点促狭，指了指工作台，“总得跟我说说你今天来的目的吧？”
庄雅彤脸色微微一红，她刚才完全沉浸在得到心仪礼物的喜悦里，完全把此行的正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努力让自己显得镇静些，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最近有好几个厂子联系到我，想让我牵线，跟你谈一下合作的事情。”
说完，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
第四十七章 妥善解决
“太棒了！”赵伟兴奋地一挥拳头，眼睛放光，身体也站直了，迫不及待道：“都是哪些厂子？”
庄雅彤看着一脸兴奋雀跃的赵伟，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她翻到笔记本其中一页，递了过去，“对方需要什么东西以及联系方式，我都帮你详细写上去了。”
赵伟脸上的笑容收敛，神情变得非常认真，他双手郑重地接过本子，沉声道：“真的太感谢你了，庄记者！”
他的道谢诚恳而有力，随后郑重地把对方的小本子接过来，小心地拿在手里。
庄雅彤原以为对方会迫不及待地当场翻看，哪知道赵伟拿到本子后，快速扫了一眼就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这个举动让庄雅彤有些诧异，她疑惑地看着赵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伟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疑惑，笑着走到闪烁着幽绿待机指示灯的机床前面，关掉了机器。
“相比于你的信息，我这礼物实在是太轻了。”他转过身解释道，“请务必让我请你吃顿饭。”
“没有那个必要。”庄雅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真切而温暖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暖融融的，很舒服。
对方这种不急着索取回报，反而觉得礼物不够分量的行为，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赵伟的这份礼物本身确实不值什么大钱，但他能够清晰地从每一个细节里感受到赵伟的真心实意和那份独特的心思。在他眼里，这份倾注了时间和技艺的手作礼物，是极其宝贵的。
“我请你吃饭，”赵伟打扫了一下工作台上散落的木屑，再次主动邀请道，语气真诚，“地方你定。”他眼神热切地看着庄雅彤。
庄雅彤笑着摆了摆手，“真的没那个必要，你今天忙活了这么久，又是挑木头，又是车床，又是打磨上油的，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看着那套杯子，眼神很是满足，“能有你这个礼物，我觉得已经非常满意了。”
“相比你给提供的那些宝贵信息。”赵伟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这几个木头杯子什么都不算。”
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坚持，“我还得再送你一份大礼，你肯定会喜欢的！就当是信息费！
庄雅彤听到后根本没把“大礼”放在心上，只当是对方过意不去的客套话。
她再次笑着摆摆手，语气轻松，“大礼真的不必了，我觉得……”
说着她拿起其中一个杯子，眼神里充满了喜爱，“这个，就最适合我。”
庄雅彤再三推辞，终究架不住赵伟的热情相邀，最后只能答应下来。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从小仓库出去了，往外面的大街上走去。
这一幕，全部被楼上的王小英尽收眼底。
她静静地站在窗后，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能够跟这么漂亮知性的女生有来往。
一时之间，她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能够认识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以后要是能够成为自家的儿媳妇，那她做梦都能笑醒。
忧的是对方可是市里报社的记者，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两家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儿子要是真的喜欢上对方，对方家里会同意吗？
作为一个母亲，她能给儿子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儿子和这个女孩子之间不可能，她真的会很愧疚。
赵伟自然不知道母亲复杂的心思，带着庄雅彤来到了附近非常有名的老牌饭店，红旗酒店。
这家酒店在当地，绝对是非常有名气的。
厚重的花岗岩外墙和高大的门廊，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当初能够来这里吃饭的，不是国企的厂长就是省里，市里的领导。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已经慢慢没落下去了，门面依旧气派，却隐约透出一种繁华落尽的寂寥。
坐下后，赵伟直接将菜单递了过去，“你看有什么喜欢吃的，随便点。”
庄雅彤露出一个浅笑，轻轻把菜单又推了回去，“你来点就好了，我没什么忌口的，不挑食。”
赵伟见赌坊神情自然，并非客套，笑着点点头，不再推让，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菜点完了，庄雅彤身体微微前倾，歪着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该给我说说你所谓的惊喜了吧？”
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此刻更是按捺不住，
赵伟轻笑了一声，提起小巧的白瓷茶壶，给对方斟了一杯清茶。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别急，喝口水润润嗓子。”
庄雅彤看到对方如此平静，心中的急切稍稍平复了些，顺从地端起茶杯，凑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她的目光便牢牢锁住赵伟，眼神里的催促之意再明显不过，别浪费时间，赶紧说吧！
赵伟不紧不慢地也喝了一口茶，这才抬眼看向对方，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如今华夏的国有企业最终会如何发展？”
庄雅彤明显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会提这么个宏大的问题。
她没有立刻回答，蹙眉反问了一句，带着一丝不确定，“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跟这个有关？”
赵伟嘴角的笑意加深了，目光坦诚，“确实有关。”
庄雅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道：“其实现如今的国企，在我看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全部深陷泥沼当中，想要做出改变，还是比较困难的。”
赵伟微微颔首，表示在听。
庄雅彤见状，心里掠过一丝被认同的得意，继续往下阐述，“现在很多国企工人还在想着‘铁饭碗’的事，明眼人都能知道，国企的铁饭碗维持不了多久了。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市场空间还很大，尽快脱离舒适区，自己去寻找赚钱的路子，一味地依靠国企，最终换来的……”
她摇了摇头，神情笃定，“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看到赵伟再次微微点头，庄雅彤更添了几分信心，接着道：“我相信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到时候国家肯定会出手，国企的问题应该能够妥善解决。”
赵伟听到这里，很明确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这个观点。
庄雅彤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动作，眉头瞬间皱起，眼神里带着疑惑和被质疑的不快，“你觉得我这个说法不对？”
第四十八章 独到的观点
“确实不对。”赵伟坦率地点头承认，身体微微前倾，“我觉得，最多一年的时间，上面就会颁布命令，华夏的经济体制，需要改革了。”
庄雅彤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邻桌无人，压低声音急切地提醒，“这种话你可不要乱说！”
她松了口气，转回头，神情异常严肃地盯着赵伟，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你怕是会惹麻烦上身！”
赵伟没有紧张，反而轻轻笑了起来，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庄雅彤，“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你会出卖我吗？”
这话让庄雅彤脸颊，蓦地飞起两朵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略显局促的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出卖你！”
“这不结了？”赵伟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语气真诚，“我是把你当好朋友，才会说出这些心里话，别人面前我肯定不会这样说的。”
庄雅彤听到“好朋友”这几个字时，心里突然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种莫名的愉悦感悄然升起。
或许是赵伟的信任让她感到被高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连她自己也尚未理清。
赵伟收敛了笑容，神情再次变得认真而专注，“我觉得你可以就这一个观点，多发表一些文章，以此积累名气。
一旦哪一天国家的政策真的进行调整了，这对你的职业生涯，绝对是大有好处的。”
庄雅彤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原来对方所谓的惊喜是在这里！
很快，她眉头微蹙，身体坐得更直，非常认真地看着赵伟，“这些只是你的推测，到时候没发生这些事情，那我写的这些文章，怕是要成为业界的笑话了。”
“你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了。”赵伟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相比于现在的主流媒体声音，你这个属于个人观点，又怎么会成为笑话呢？”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点着，“在众人都认为国企会迎来改变的时候，你这种想法属于逆流而上，反而更能开拓思维，说不定会对很多人有所启发。”
听完赵伟这番条理清晰的解释，庄雅彤眼中的光芒再次亮起，她微微抿着唇，陷入了思考。
不得不承认，她觉得赵伟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如今全国上下的媒体，对于国企的态度几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包容和等待。
他们相信，或者说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国企只不过是在经历一个阵痛期。
只要熬过去，国家的支持一下来，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作为记者的她，实地走访过太多国企了，发现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最让她忧心的一点，就是厂里的这些工人，精神状态实在堪忧。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场景，很企的工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眼神空洞，动作迟缓。
哪怕是那些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却已经弥漫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暮气，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一个企业有着这样的员工，整个能够发展起来吗？
她每次到这样的国企，心底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沉重的疑问。
更重要的一点，她观察到随着市场经济这只看不见的手越来越有力，国企的优势正在逐渐缩小，甚至在某些优势完全消失。
反倒是那些机制灵活的民营企业，在如今的市场上混得是风生水起，展现出的活力远非那些步履蹒跚的国企能比。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已经采访过不少新晋崛起的“万元户”。
这在以前计划经济时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此鲜明的对比下，国企的发展前景怎能不令人深深担忧？
如果她能够就这一点，提出属于自己独到的观点，对个人以及报社而言，都是非常有利的一件事。
如此犀利且违背主流的观点，肯定会吸引许多关注的目光。
在此期间，她肯定能收获不少支持者了，这对于记者工作而言，自然是好处多多。
看到庄雅彤脸上神情的变化，赵伟就知道对方应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观点。
他趁热打铁，继续往下引导，“国有制经济在以前的发展当中确实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随着华夏经济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个制度已经越来越不适应新的形势了，如何改变，是现如今所有企业面临的核心问题。”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庄雅彤，“你应该抓住这一点去好好分析一下，这样的文章一旦写出来，一定会受到重点关注的。”
庄雅彤立刻身体前倾，眼神热切地追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从哪个方面入手呢？”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向赵伟请教了，只是她还没意识到而已。
“最好的切入点自然是国企。”赵伟不假思索，立刻给出了清晰的建议，“而且，目标越大越好，越大的国企，其问题和代表性越强，引起的关注和讨论也会越深入。”
庄雅彤闻言，立刻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眼神放空，显然脑海里已经在飞速构思。
如果真要写这么一篇文章，该从哪里破题？如何布局？论点论据又该如何组织？
看到对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赵伟非常识趣地没有打扰。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态悠闲地端起茶杯，显得格外从容淡定。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沉默了起来，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来，轻轻放在桌上，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庄雅彤猛地回神，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对赵伟笑了笑，“抱歉，刚才我想事情太入神了。”
“没关系，”赵伟笑着摇摇头，表示毫不介意，眼神温和，“有头绪了吗？”
第四十九章 你还得要帮助我啊
赵伟笑着把茶杯轻轻放回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庄雅彤，继续道：“下一个月，本市最大的塑料厂即将迎来倒闭重组，将会由私人来承包，你觉得这个新闻怎么样？”
庄雅彤的第一反应就是赵伟在胡扯，她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她可是市里的报社记者，这件事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赵伟作为一个普通的工人，又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尽？
看着庄雅彤脸上毫不掩饰的疑虑，赵伟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道：“实不相瞒，我市里有人，这件事情是对方透露给我的。”
这纯粹就是他随口编造的借口，为的就是取信对方。
前世当地发生的一些大事，他都是一清二楚的，现在透露给庄雅彤，让对方提前做好相关的评论文章，到时候一定能够在新闻界崭露头角。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就会越发的密切。
以后赵伟要是有采访，有宣传之类的需求，完全可以找对方帮忙。
随着时代的发展，宣传对一个企业到底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与其将来花钱去求爷爷告奶奶，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培养一个自己阵营的人。
如此一来，对方以后一定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庄雅彤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伟，她微微张着嘴，半晌才合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我实在很难相信这件事，你说的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赵伟见对方这副模样，神态自若地摆摆手，语气笃定，“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你完全可以提前准备好一篇评论文章，到时候如果真的发生了，你第一时间把这篇文章发表出来，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对不对？”
不得不说，他的一番话，精准地击中了庄雅彤的心坎。
庄雅彤的眼神闪烁，内心激烈地权衡着。
真的能在所有人面前抢占先机，发布这么一篇文章，到时候一定会引起诸多的议论。
报社的名声，以及她个人的名声和地位，说不定能够因此而一跃千丈！
她没有说话，安静的都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庄雅彤向来是一个事业心比较重的人，也是一个好强的人，眼下有这么一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确实不想错过。
她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非常认真地看着赵伟，“好！那我就信你一回，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她太想要做出成绩了。
赵伟满意地靠回椅背，轻松地笑道：“这件事情，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庄雅彤紧盯着赵伟那张沉稳的脸，缓缓开口，“你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感谢之前的事情吧？”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伟，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探究。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赵伟朗声一笑，双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其实我今天找你，希望你能再帮我一个忙。”
庄雅彤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刚刚放松的神情，变得严肃而专注。
她端起自己面前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静静地看着赵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伟没有隐瞒，直视着庄雅彤的眼睛，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请你帮我再宣传一次。”
庄雅彤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中透露出不悦。
“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庄雅彤面无表情地提醒了一句。
赵伟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松道：“这我知道，不过你还得要帮助我啊！”
“你知道现在请报社或者电视台宣传一次要花多少钱吗？”庄雅彤盯着赵伟问道。
赵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和坦率，“不管要多少钱，现在的我恐怕都给不起。”
见对方这么说，庄雅彤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皱得更紧，对赵伟的印象不由得下降了不少。
她靠在椅背上，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些许不快，对方明知道这样还提这个要求，是仗着她好说话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认为对方就不是一个好的朋友人选了。
赵伟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疏离，脸上的笑容不变，“难道你认为我最近做的事情，不足以好好地宣传一番吗？”
庄雅彤闻言，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这件事情她还真的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见对方陷入了思考，赵伟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说，
“现如今国企下岗的事情越来越多，工人们的怨气越来越大，如果你能把我的事情，一个下岗工人如何自谋生路，拍成一个纪录片，传播开去，这样会不会能够给很多人启发，缓解一些社会压力，解决很多实际问题呢？”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庄雅彤的表情变化。
听到这个例子，庄雅彤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刚才的疑虑和不满，瞬间被职业的敏锐感所取代。
她猛地坐直身体，对方这个提议的切入点还真是绝妙！
最近关于赵伟的事情，在坊间传得可以说是沸沸扬扬。
大家都很好奇，一个下岗的国企工人到底能干什么？
赵伟可以说用实际行动，给了一个满分答案！
就算是从国企离开了，凭借着自己的技术同样能够赚到钱，能够养活家人。
之前报道赵伟的那篇文章，上面的领导可是特地致电过来，夸奖说做得非常不错，有正面引导意义。
赵伟所做的那些事情，实实在在地帮不少国企，缓解了很大的安置压力。
如今很多国企的厂长在开会的时候，都会单独把赵伟的事情拿出来说。
目的非常简单，就是希望底下的工人能够明白一个道理，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眼下肯定有很多人都很想知道，赵伟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又会如何发展？
如果能够做一个深入的专题采访，追踪报道，相信会有很多人感兴趣的。
就算是当地政府，在这件事情上面都会给予足够的支持，甚至乐见其成。
想通这些关窍后，庄雅彤的脸上涌起一阵激动的红晕，整个人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她要是能够独立策划，弄出这么一个有深度，有话题性，又有社会价值的访谈节目，那绝对能成为报社的台柱子！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认为她是走后门进来的人，谁还想小瞧她？
第五十一章 试试带来的惊喜
她强压住内心的澎湃，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这件事情，我得跟领导好好谈谈才行。”
赵伟笑着点点头，神情笃定，“这是应该的，为了让你心里更有底，我可以把我未来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你。”
庄雅彤的眼睛瞬间更亮了，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赵伟身上。
她赶紧点了点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请讲！”
就算没有这个提议，她都很好奇赵伟对于未来的规划。
对方现如今的情况，实在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身为一个国企员工，主动放弃铁饭碗，这本身就早已引起了诸多的议论。
对方后续能够靠自己在社会上创业，闯出一定的名声，这里面的新闻价值和故事性自然是不用多说！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让她深刻认识到赵伟的能力和眼光，绝对要比普通人强很多。
有技术，有能力，又有胆识，她现在是真的非常好奇，赵伟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这种事情她不好直接开口问，但从赵伟对于未来的规划当中，是对可以看出点端倪的！
赵伟迎着庄雅彤热切的目光，缓缓开口，“目标主要分两步，第一步自然是跟诸多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多赚一些钱。”
“等有了足够的资本后……”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清晰地吐出后半句，“我会承包一个国企，自己当老板。”
庄雅彤倒吸一口冷气，刚刚前倾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那里。
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伟。
此时她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度的震惊和茫然，脑海里翻腾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方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最后，她脑海里只蹦出四个字来形容，异想天开！
先不说其他，想要承包一个国企所需的资金，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赵伟如今凭借自己的技术确实能够赚一些钱，距离承包一个国企的程度似乎还差得远。
就算这个问题能够解决了，承包国企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想要承包现如今的国企，光有钱是不够的，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国企可能都不让你进，更不要说承包了。
总之，这件事情在庄雅彤看来，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异想天开了？”赵伟笑着问道，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庄雅彤愣了一下，神情非常认真地摇头道：“你这哪里是异想天开？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说完之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对对方抱有这样的期待？
“这不重要。”赵伟摆了摆手，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如果真的失败了，我还是一个小工人，外人的议论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庄雅彤，“要是成功了，那对你我都是有大好处的。”
庄雅彤一脸复杂地看向赵伟，眉头微蹙，她发现了对方身上另外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喜欢冒险。
这绝对不是什么褒义词，但此刻用在赵伟身上却恰到好处。
“你真的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探究。
赵伟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这不是自信的问题，是决心！只要等我赚够了钱，就一定会这么做！”
庄雅彤看着赵伟，眼神非常的复杂，对方这股自信，她在同龄人身上真没见过。
倒是自己的父亲，在做决断的时候会有这么一股气势。
不知道为什么，庄雅彤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连她都觉得有些荒谬的想法，如果赵伟真的成功了呢？
“那我们可说好了。”她收敛了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到时候你要是失败了，可别怪我宣传过度。”
“哈哈！”赵伟爽朗地一笑，直接伸出手，“当然没问题！现在有这么多的信息，对你宣传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够用了。”庄雅彤点点头，伸出手与赵伟用力一握。
接下来，赵伟非常识趣地没再说这方面的问题，只是跟庄雅彤时不时聊点奇闻异事。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庄雅彤对于赵伟那是越发的刮目相看了。
作为一个记者，见多识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没想到眼前的赵伟，身份只是一个工人，能有如此广阔的见识。
不管她挑起什么类型的话题，对方都能够轻松接上话茬，并且偶尔几句评论见解独到，总能让她眼前一亮，感到意外的新鲜。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试过跟一个同龄人，交谈得如此投契和愉快。
此时她对赵伟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点，对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吗？
吃完饭，庄雅彤对于今天的这次见面，那是非常的满意，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我送你去车站吧！”出了饭店，赵伟主动提议道。
庄雅彤神情微微一变，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街角，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摆手婉拒，“不需要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忙你的。”
赵伟没再坚持，“这是我家隔壁小卖部的电话，有结果你就立马联系我。”说完，他报出了一串号码。
庄雅彤迅速记了下来，冲着赵伟挥了挥手，转身就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看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拐角处，赵伟这才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去。
殊不知，在他离开没多久后，庄雅彤的身影又突然从另一个巷口折返回来，来到赵伟家不远处的一个僻静小巷。
她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迅速掏出一串钥匙，利落地打开了一辆半旧桑塔纳。
引擎低吼一声，车子很快启动，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里。
晚上，赵伟仔细整理了一下庄雅彤给的那些资料，很快确定了明天的行程路线。
第一站去的是一家电机厂，对方的需求很简单，就是急需一批高精度的轴承。
对于拥有数控机床的赵伟而言，这并非什么困难的任务，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方面能不能够谈下来。
对于赵伟的到来，厂长袁泽翔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在得知赵伟跟汽车厂有过成功合作之后，他可以说是翘首以盼了。
眼下厂里对于高精度轴承的需求非常迫切，之前这一块他们完全依赖国外进口。
如果能实现国产替代，无疑能节省一大块成本。
第五十一章 我要看你的技术
不要觉得不可思议，九十年代的国企在技术方面确实非常匮乏。
稍微精密一点的材料和部件，基本都靠进口。
国内要么造不了，要么造出来成本高得吓人。
之所以找到赵伟，正是看对方是个体户，价格上有很大的谈判空间。
赵伟跟袁泽翔厂长简单寒暄招呼后，主动提出先去车间看看机器。
袁泽翔自然不敢耽误，赶紧带着赵伟来到了组装车间。
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他指着其中一台正在组装的机器大声介绍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厂里生产的主打产品！”然后又指着旁边一个亮闪闪的金属部件，“旁边那个就是我们急需的关键轴承。”
赵伟走近，俯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阵进口轴承，手指轻轻拂过，随后微微点了点头，“有具体的图纸吗？”
袁泽翔厂长显然早有准备，赶紧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掏出一卷图纸，双手递给了赵伟。
赵伟接过来，展开图纸凝神观察了好一阵，手指在图纸的关键尺寸上划过。
“可以做。”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袁泽翔厂长，话锋一转，“价格方面怕是不便宜，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袁泽翔的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赵伟老弟你要多少钱一个？”
赵伟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袁厂长，如果我没有说错，你们厂现在用的这种轴承，一个的价格恐怕要二千往上。”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全部改用我的，最少可以节省一半的成本。”
电机厂所用的这一款轴承，名字叫角接触球轴承，算得上是一种非常高端的轴承，从国外进口最少要两千元一个。
袁泽翔正是因为忍受不了如此高昂的价格成本，才会想着在他这边碰碰运气。
听到赵伟的话，袁泽翔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声音带着惊喜，“你是说可以做到一千块钱一个？”
“袁厂长要是觉得这个价格可以接受，我过两天先做几个样本给你送过来，怎么样？”赵伟直接道。
“当然没问题！太好了！”袁泽翔厂长立刻点头如捣蒜，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惊喜。
赵伟紧接着的话，却让袁泽翔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为了确保双方的利益，我们得签订一份协议，而且你得提前支付我一部分定金。”
这个轴承价格如此昂贵，对于材料的要求自然是非常之高。
以赵伟现在的身家，要是全部由自己来购买材料，怕是得倾家荡产了。
袁泽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当然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赵伟加工的零部件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必须双倍赔偿。
说完，他就死死地盯着赵伟，想从对方脸上捕捉到异样。
赵伟脸上缓缓涌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仿佛对方提出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赵伟如此干脆利落、袁泽翔心里顿时像卸下了一块大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这证明赵伟是真的有本事。
再说有汽车厂的先例摆在前面，他相信对方应该不会欺骗自己。
赵伟在这件事情上要是敢骗他，袁泽翔的眼神暗了暗，他保证对方以后一定会后悔。
双方很快就签订了合同，白纸黑字，条款分明。
赵伟收到一千块预付款后，直接起身离开了。
袁泽翔亲自把对方送到厂门口，目送对方走远，这才转身。
赵伟在街边小摊随便找了个地方，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填饱肚子，便立刻动身，赶往今天的第二个目的地——平沙第一机床厂。
相比于在电机厂受到的礼遇，赵伟来到第一机床厂后，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他在简陋的接待室枯坐了半晌，茶水凉透，才终于被领进会议室。
对面是一个穿着工装，面色倨傲的中年男人。
他淡淡地瞥了赵伟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耐，粗声道：“你就是赵伟？听说你帮汽车厂弄了两根车床主轴？”
“没错，就是我。”赵伟端坐着，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反问道，“你是厂长？”
从对方那生硬甚至略带轻蔑的语气中，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不加掩饰的敌意。
眼前这张面孔他从未见过，实在不明白这股敌意从何而来。
“我们厂长日理万机，忙得很，哪有时间见你这种……”对方冷笑了一声，嘴角向下撇着，“由我来接待你就行了。”
赵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开门见山，“听说你们厂里急需一批车床主轴，这事你能做主？”
“我是车间主任！”对方挺了挺胸膛，似乎被这个问题冒犯了，冷冷道，“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赵伟神情依旧冷淡，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去车间看看吧！加工图纸，准备好了吗？”
“你着什么急？”章建辉双臂抱胸，嘴角挂着讥诮，“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真本事接这个活！进车间干什么？”
瞧见对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赵伟心中了然，自然不再给对方好脸色。
他直视着章建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锋芒，“章主任这是想考验一下我的斤两？”
“怎么？”章建辉主任下巴微抬，挑衅地盯着赵伟，“你不会是不敢了吧？”
赵伟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温度，“章主任想怎么考，不妨直说，我奉陪就是。”
“行！我就喜欢你‘爽快’的样子。”章建辉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眼神里却毫无笑意，“我们厂里刚好有一台车床空着，零件图纸有现成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想亲眼看看你的技术。”
赵伟没有丝毫迟疑，直接答应了下来。
冲着对方这处处刁难态度，他心知肚明，生意多半是做不成了。
他还愿意展露一手技术，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给这个傲慢的章建辉一个深刻的教训。
很快，赵伟在章建辉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仓库里面。
两人一出现，那些蹲着打牌的工人，赶紧收拾战场。
章建辉脸色很是难看，“你们就是这么上班的？小心我扣你们工资！”
工人们嘻嘻哈哈地上前，主动掏出了烟，嘴里说着恭维的话。
听着这些恭维的话，章建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起来，挥手示意让工人们去干活。
这时一个工人好奇地指着赵伟，“章主任，这是谁？”
第五十二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陌生的赵伟被章建辉主任亲自陪同，立刻引起了许多正在休息的工人的好奇目光。
章建辉随手从一台沾满油污的机器上，抽出一张卷边的图纸，看也不看，就用两根手指捏着，单手极其随意地朝赵伟递了过去。
他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就这个，你看能不能弄出来。”
他故意把图纸在空中晃了晃，才松手，态度很是傲慢。
赵伟稳稳地接过来，不紧不慢地展开。
图纸上画的是一个内外螺纹配合件，一个需要精密加工，内螺纹和外螺纹必须严丝合缝的零件。
对于任何一个车工师傅而言，这绝对算是入门级的基础活了。
然而，越是基础的东西，想要做到极致，就越能考验真功夫。
做出一个勉强能配合的内外螺纹不算难事，若想将精度做到顶尖水平，非常考验手上功夫和经验了。
这种东西，就算刚入门几个月的学徒，花点时间都能勉强车出来。
成品的光洁度，尺寸精度，配合的松紧度，跟老师傅精心车出来的东西一比，差距立刻高下立判。
章建辉就是想利用这么一个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东西，来掂量赵伟到底有几斤几两。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工人们，迅速捕捉到了两人对话中的火药味。
没多久，这消息一传十地散播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赵伟操作的车床周边，就已经悄悄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工人。
大家探头探脑，目光都聚焦在赵伟的神色，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看戏的兴奋。
章建辉看到这一幕，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板起脸，呵斥了一句：“看什么看？都围在这里干嘛？不用干活了？”
工人们彼此对视一眼，脸上带着点揶揄又无奈的神情，懒懒散散地走开，各自回到岗位附近。
他们的心思显然已不在手头的活计上，眼光时不时就偷偷瞟向赵伟，等待着好戏开场。
赵伟看了一眼图纸后，拿起旁边的材料直接夹在了机床上面。
看到这一幕的章建辉皱紧了眉头，他觉得赵伟太过于托大了。
这么短的时间，恐怕图纸都没有看全吧？
对此他没说什么，只是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一旁。
对方想要出手，他肯定会成全对方。
他实在想不明白，厂长为什么会相信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就对方的这个年纪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高超的技术。
现如今厂里机床上面的零部件，大部分都是自己制作的，几个关键部位必须依赖进口。
他认为这么一种模式是相当不错的，在精度上面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跟国外的企业相比。
在这种情况下，从国外采购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不知道厂长发什么疯，竟然想让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试一试。
这件事情要是被国外的那些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借此把零部件价格提高，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是接受不了的。
今天他必须得让赵伟在众人面前出丑，厂长就会收回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此时赵伟已经开动机器，认认真真地开始了工作。
半个小时不到，他把做好的工件取下来，双手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走到一旁，对着章建辉伸手示意对方检查，神色平静。
章建辉看了一眼手表，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冷笑，“半个多小时不到，你就把这个零件给做好了？”
他作为车间主任，对这个零件的加工时间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就算是老工人来，半个小时都有点够呛。
赵伟这么快的时间就完成了，他不认为对方能够把这个零件做好。
赵伟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章主任，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先检测一下数据，要是不对，我立马就走。”
“你倒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章建辉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死心！”
说完，他亲自拿着测量工具，沉着脸开始测量了起来。
等量完外径后，他脸色微微一变，赵伟做的这个零部件尺寸竟然非常的标准，分毫不差。
他有些不死心，又量了一下内径，结果跟刚才一模一样。
随后他脸色再次一变，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抬头看向赵伟，对方真的这么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骇，心道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螺纹配合得好不好，这才是最关键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拿起两个零部件，就这么尝试拧进去。
他看着螺纹轻轻松松地旋入，配合得亲密无间，严丝合缝。
一瞬间，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握着工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这小子手上真有技术啊！
“章主任，这个工件没问题吧？”赵伟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章建辉一脸惊骇地看着赵伟，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旁边的工人见此情况，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这年轻小伙子是厂里请来的吗？这技术未免太厉害了！”
“半个小时就做出了螺纹配合件，这个速度比厂里那些老师傅都要快呀！”
“关键是公差小，配合得相当好，这可是很考验手上功夫的。”
章建辉此时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厂长要请赵伟来干这样的活了，就冲着对方手上这个技术，确实没的说。
只是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眉头紧锁，因为赵伟的出现损害了他的利益。
现如今厂里采购的那些国外零部件，是他和副厂长一起谈下来的。
这里面的油水可是非常大的，厂里全部采用国产零件，就意味着他们少了很大一笔收入，他自然是不愿看到这一幕的。
“你这个东西做得还可以。”他微微点点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语气显得生硬，“距离我们想要的标准还差得有些远。”
赵伟轻笑了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问道：“章主任，你直接给我图纸，三天之后我把东西送过来，合格你们就收，不合格就当我没来过。”
第五十三章 全职和兼职
“这可是你说的。”章建辉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
他决定把厂里最难的图纸给拿出来，对方肯定是加工不出来的，到时候就可以轻松把这件事情给否决了。
从车船厂出来后，赵伟又去了其他几个厂，谈下了不少的合作。
看着手上这么多的订单，他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眼下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一个人精力有点不足，想要把这些订单在规定时间内交付明显是有些困难的。
对此他早有准备，钢铁厂的那位曹师傅以及周立新，都是可以请过来帮忙的。
他正想着抽空明天去钢铁厂跟曹黎川好好聊一聊，结果刚刚走到自家小巷门口，一个人影突然从昏暗的暮色走了出来。
“赵伟，你可总算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张启东，赵伟有些意外，“老张？你这是在等我？”
“没错，大家都在等你呢！”张启东说完后，热切地拉住了赵伟的手腕。
赵伟听到后有一些诧异，“你这话我怎么没听明白？”
“赵伟，我想跟着你干！”张启东看了一眼后面巷子深处，立马开口道。
赵伟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对方是来投靠他的。
他正愁不到人帮忙了，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机械厂这些老师傅的手艺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如果能够全部过来帮忙，他就不用去钢铁厂找人了。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赵伟笑着问道，目光扫向张启东身后。
张启东立马比了个六的手势，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一共来了六个人，都是厂里的老师傅，技术方面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又小心地凑近赵伟，压低声音试探道：“你现在真的要这么多人吗？我的技术你应该是知道的，要不先让我来试一试？”
“如果你们真有这个打算，留个人刚刚好！”赵伟点点头，语气肯定，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张启东脸上全是震惊，“你这里真的有那么多的活？”
在他眼里，赵伟毕竟只有一个人，最多再招一，两个人，绝对是对方的极限。
没想到赵伟一开口就要这么多的人，属实让他很惊讶。
赵伟笑着挥了挥手，神态轻松，“我刚从外面回来，接了几个厂子的订单，我一个人做时间有点长，你们愿意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急切，不然张启东这些人怕是会有其他的想法。
张启东一脸激动，再次拉住赵伟的手，力道更大了些，“那我们可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不！今天！今天我们就可以上班！”
赵伟笑着摆了摆手，“张师傅，你别着急，我们先过去，见见其他人，商量一下钱的事情，对不对？”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张启东赶紧点了点头，拉着赵伟就往小仓库的方向疾走。
他表情看起来很是迫不及待，脚步都有些匆忙。
很快，赵伟就在小仓库门口看到了机械厂的其他几位师傅。
他们或蹲或站，在小仓库门外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局促。
在见到赵伟后，众人立马围了上来，言语中都带着恭维和热切。
“赵伟回来了！”
“可等到你了！”
他们现在都缺钱用，赵伟在他们看来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看到以前厂里那些高高在上，颇有架子的老师傅，如今这般围着自己陪着笑脸的模样，赵伟心里很是感慨。
国企的落魄，真的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知道现如今思考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如何去进行改变才是最重要的。
跟几位师傅打过招呼后，他打开了小仓库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带着张启东等人走了进来。
看着仓库里那台许久没用的数控机床，在赵伟这里重新焕发光芒，所有人眼中都带着佩服和一丝羡慕。
赵伟没有拐弯抹角，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期待或忐忑的脸，直入主题，“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你们是想做临工，还是从机械厂离职，专心在我这里干？”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不少人脸色都是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张启东，眼神里带着询问。
看样子，今天来这里应该就是张启东打的头。
张启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到赵伟身前，搓了搓手，带着几分尴尬和谨慎解释道：“我们打打临工就好了，厂里现在还有点事情，暂时走不开。”
赵伟轻笑着点点头，眼神了然。
他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对方找的借口而已，厂里都停工不知道多久了，哪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再说没有发工资，就算有事情恐怕他们都不会动手。
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国企，还是因为还抱有最后的一点幻想。
再有就是国企是铁饭碗这么一个观念，早就深入到了张启东等人的脑海当中，根深蒂固。
现在让他们主动放弃铁饭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只是兼职，跟全职的价格是不一样的。”赵伟笑着回答道，点明了关键。
张启东等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是一变，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随后，张启东作为代表，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能给我们讲讲，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吗？”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伟身上，屏住了呼吸。
“如果只是兼职，那就按件来算钱，具体价格要看你们做的零部件，比如说车床主轴，合格的情况下，一根两百块钱。”赵伟清晰地报出了价码。
听到两百这个数字，张启东等人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很快，那光芒又暗淡下去，被现实的忧虑取代。
以他们的技术，想要加工出一根合格的车床主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废品率可能很高。
“你这里不会全部是做车床主轴的吧？”张启东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伟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还有像轴承，这个你们应该能够制作吧？”
听到这里，张启东等人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精度超高的东西做不了，轴承之类的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顿了一下，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个价格是怎么算的？”
“普通的轴承，合格的一个二十块，如果有其他特殊要求，再加钱。”赵伟立马给出了明确回答。
张启东等人顿时眼睛一亮，互相看了看，赶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要是一天能做个五个，那他们半个月的工资就有着落了！
有了钱，家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赵伟，我愿意做兼职！”一个师傅率先开口。
“我也愿意！”
“算我一个！”
众人立马纷纷举手，神情之中全是期待，巴不得现在就能够开工，实在是太缺钱了。
张启东见众人都开口答应，脸上却还有些犹豫，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你这里全职是怎么算的？”
第五十四章 你小子躲着我
赵伟回答道：“底薪一个月两百块，做一个零件再给五块钱工钱，多劳多得。”
张启东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追问道：“如果一个月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有两百块钱？”
“没错，就是这样。”赵伟笑着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过，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发生，活多的是。”
张启东等人眼中的激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短暂的兴奋过后，现实的压力重新浮现。
在他们看来，赵伟这里还是太不稳定了。
一个月两百块的无责任底薪，听起来确实非常诱惑，但这意味着要放弃机械厂的铁饭碗。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私下商量好了，不离开机械厂，这是他们的底线。
赵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在今天拿到的订单当中，挑选了几张简单的产品图纸，递给张启东等人。
“明天把这些零件赶出来，下班了带过来检查。”赵伟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张期待的脸，“只要数据没问题，当场结账。”
张启东等人一听，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应承，“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只要能赚到钱，对他们来说什么事都可以接受。
赵伟微微颔首，将张启东等人送出光线略显昏暗的小巷口。
他正欲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墙角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身形熟悉——正是周立新。
周立新显然也看到了赵伟，身体下意识地就往墙后缩，想要藏起来，动作慢了半拍，已被发现。
赵伟在周立新那副心虚躲闪的模样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地朝张启东等人刚刚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了然。
他直接冲着对方挥了挥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巷子，“躲什么躲？赶紧滚过来！”
听到这声熟悉的呵斥，周立新身体一僵，愣在原地。
随即，他脸上紧绷的神情迅速融化，重新堆起笑容，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小跑着凑近，“哥……”
“你小子看见我躲什么？”赵伟开门见山，眼神带着审视。
周立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容有些局促，“哥，刚才是张师傅？他们是不是投奔你来了？”
“没错。”赵伟答得干脆，挑眉看他，“就为这个想躲我？”
周立新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我那点手艺，比不上张师傅他们精细，哥你这儿都是大活儿，我怕帮不上忙，给你添乱。”
“放你的屁！”赵伟故意板起脸，语气却并不严厉，“我这还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琐事呢，没你这个手脚麻利的帮手，怎么行？”
周立新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哥！你是我还能帮你？”
“当然！”赵伟转身往小仓库走，头也不回地催促，“赶紧过来搭把手，今天事多着呢！”
周立新脸上最后一丝阴霾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地跟了进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再无刚才的忐忑。
赵伟心里明白，张启东等人的到来，无形中给了周立新压力，才让这小子患得患失起来。
赵伟一边整理着工具台，一边随口问道：“前两天跟你提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立新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唉，别提了！我爸妈死活不同意，说那是铁饭碗，砸不得。”
对这个结果，赵伟丝毫不意外。
这年头，老一辈人心里的执念根深蒂固。
主动从国企下岗？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自毁长城，愚不可及。
“行，那先不着急。”赵伟语气平和，拿起一个零件端详着，“有空就多来我这儿帮忙，工钱少不了你的。”
周立新用力点头，语气坚决：“哥，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不先问问工钱多少？”赵伟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这有啥好问的！”周立新顿时急了，脸都有些涨红，“上次你分我的那些钱，够我干好久的了！”
赵伟脸色一正，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地看着对方，“那是你上次干活应得的报酬，跟现在没关系！你小子跟着我干就得规规矩矩的，该问的问，该拿的拿，不听话以后还怎么指挥你干活？”
周立新心头一热，喉头有些发紧。
他知道赵伟这样说，是为了让他安心，不让他觉得占了便宜。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哥！我明白了！以后不管让我做啥，我都听你的！”
赵伟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
他拍了拍周立新的肩膀，转身启动了机器，“好，开工！今天先帮我打下手。”
两人在机器轻微的嗡鸣和金属碰撞声中忙碌起来，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仓库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忙到吃晚饭的光景，电机厂订的那批轴承样品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赵伟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对还在收拾工具的周立新说，“今天辛苦了，在我家随便吃点吧？”
周立新赶紧摆手，脸上带着歉意，“不了，我得早点回去，回去晚了，我爹妈又该念叨了。”
赵伟理解地点点头，他太清楚周立新父母的担忧了，无非是怕儿子年轻气盛，头脑一热就扔了那个象征稳定的铁饭碗。
他指了指码放整齐的轴承样品，“这是样品，后天我去趟电机厂，拿到货款，你那份少不了。”
“哥，这事你看着办就行！”周立新挥挥手，语气轻松，脸上全是信任。
经过前两次的事情，他确信赵伟在钱上绝不会亏待自己。
看着周立新轻快离开的背影，赵伟笑了笑，心里有些暖意，“这小子，倒是信我。”
这份信任他自然不会辜负，他会让周立新知道，跟着他会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第二天不到八点，赵伟已经在小仓库里忙碌起来。
想和别人达成稳定的合作，第一步建立信任至关重要。
取得信任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把样品实实在在地做出来。
只有样品让对方满意，后续的合作才有得谈。
他正专注的盯着数控机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带着点犹豫的喊声，“赵伟？赵伟在吗？”
第五十五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伟快速扫了一眼运行平稳的机床，确认无误后，用沾了些油污的棉纱擦了擦手，才站直身子，扬声回应，“在呢！老杨找我啥事？”
老杨是附近小卖店的老板，为人热心肠，算得上这一片公认的老好人。他此刻正站在车间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脸上带着惯有的和气笑容。
赵伟平时和对方最多也就是路上碰见点点头的交情，今天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让他有些意外。
他解下围裙搭在一旁的工具架上，快步走到门口。
老杨见对方出来，立刻凑近一步，说明来意，“赵伟，有你的电话，说是市里汽车厂打来的！”
赵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扬，笑着道谢，“麻烦你了，老杨。”
“客气啥，都是邻居！”老杨笑着摆摆手，随即眼珠转了转，脸上又浮起浓浓的好奇，压低声音问，“我说赵伟，最近可都传开了，听说你赚了不少钱？是不是真的啊？”
赵伟双手随意地在工装裤上蹭了蹭，摆摆手，神情非常谦虚，“就是接了点小活儿，勉强糊口罢了。”
对这个回答，老杨显然是不信的。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赵伟，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赌坊身上逡巡，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心里忍不住嘀咕了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怎么变化就这么大了？
赵伟没再多解释，只是笑了笑，跟着老杨来到小卖部。
接完电话，他才知道这次并不是汽车厂找他，而是汽车厂隔壁的轧钢厂。
轧钢厂那台关键的大型水压机出了故障，已经趴窝很长时间了。
厂里好不容易托关系请来了国外的专家，结果对方开出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天价维修费。
轧钢厂本来的经营状况就举步维艰，再背上这笔巨款，整个厂子恐怕都要过不下去了。
今天方凌云恰好和那位愁眉苦脸的厂长聊天听说了这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技术精湛的赵伟。
赵伟上次展现的本事，早就让方凌云佩服不已。
方凌云便主动打了这个电话询问，看看赵伟有没有办法解决。
这事若真能办成，赵伟能赚一笔不小的报酬，方凌云也能在两边落个人情。
赵伟听着电话里的描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这绝对是笔大生意！
水压机是轧钢厂的命根子，它一出问题，影响可想而知。
要是能把这大家伙修好，报酬方面根本不用担心。
赵伟没有把话说满，他沉吟片刻，“这样，明天我抽空过去一趟，先看看机器情况再说。”
电话那头的方凌云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答应，赶紧和赵伟约好了具体时间，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赵伟便带着连夜制作好的电机厂轴承样品，先往电机厂赶去。
他骑着那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包。
袁泽翔知道赵伟来了后，立马就冲出了办公室，脚步急促地迎了出来，现如今赵伟对他们厂里来说，简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赵同志，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他搓着手，语气带着急切和些许忐忑问道。
在他看来，这才一天的时间，对方肯定是做不出东西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遇到问题了，想来跟自己商量如何解决。
赵伟笑了笑，不慌不忙地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小包，直接递了过去，“东西都在这里了，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袁泽翔看着赵伟手上的东西，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猛地瞪大，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都尖了起来，“你已经做出来了？”
“没错。”赵伟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们测量一下数据，看符不符合你们的要求。”
袁泽翔越发的激动，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没想到赵伟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就冲着这一点，他觉得找赵伟过来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正确的选择！
二话没说，他立马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裹，打开后屏住呼吸，认认真真地检查了起来。
从表面来看，这些零部件打磨光滑，棱角分明，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然，他知道光凭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
他立马提高嗓门朝车间里喊，“来人！快！”
很快测试人员就过来了，让对方拿着赶紧去测轴承的数据。
测量人员拿起零件时同样露出意外的神色，没想到赵伟的速度会这么快。
东西拿走之后，袁泽翔立马把赵伟请到了办公室，亲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客客气气地招待了起来。
“小兄弟，你这速度未免太快了！”袁泽翔对赵伟的称呼都已经改了，语气里满是惊叹和佩服。
赵伟笑了笑，接过茶杯放在桌上，“拿钱办事，自然是不能耽误的，袁厂长你说对不对？”
“说得太有道理了！”袁泽翔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我们厂里那些老师傅要是有你这想法……恐怕厂子都不会到这个地步了。”
赵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认真，缓缓地摇了摇头，“袁厂长，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全怪人家师傅，现在市场就是这样，你说对不对？”
“你说的有道理。”袁泽翔自然不敢争辩，陪着笑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他看着赵伟，突然话锋一转，“看起来我们这里的难题，对你来说就是小儿科啊！”
“袁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伟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袁泽翔哈哈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点问题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赵伟立马警惕了起来，对方这似乎是话里有话。
“袁厂长说笑了，我就是靠手艺吃饭的，做得多才能赚得多。”他立马道。
袁泽翔神情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随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他时不时瞟向门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言语之中都在试探，似乎对赵伟非常的感兴趣。
第五十六章 我有一个朋友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测量员“砰”的一声推开办公室门，一脸激动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厂长！都合格了！全部合格！”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袁泽翔听到这话，像被弹簧弹起一样，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那个测量人员身前。
他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数据单，声音都有些发颤地问道：“你确定没有出错吗？”
“厂长！我测了三遍！都没问题！”测试人员胸膛起伏，大声道。
随后他看向赵伟的眼中全是佩服，喃喃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技术，实在是太厉害了。”
袁泽翔激动地用力挥了挥手，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随后才想起赵伟还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赵老弟，刚才我太激动了，怠慢你了，怠慢你了！”
赵伟淡然笑了笑，摆摆手，“袁厂长客气了，只要东西合格就行。”
他话锋一转，“现在该谈谈报酬了吧？”
袁泽翔脸色一变，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堆起更热情的笑容，“这是当然的！我现在就让人去拿钱！”
他立刻朝门外喊：“小刘！小刘！快去财务室把给赵师傅的报酬取来！”
等了十几分钟，袁泽翔跟赵伟扯东扯西，拿钱的人一直没有过来。
赵伟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对方这不会是想耍赖吧？
似乎看出赵伟脸上的不悦，袁泽翔赶紧解释了起来，“赵老弟，别着急，现在厂里有点困难，慢一点很正常嘛。”
赵伟听了却不怎么乐观，对方这话骗骗小孩子还行，想骗他还没那么容易。
东西已经拿过来了，钱却一直没有到手，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下一秒，一个年轻人垂着头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地嗫嚅道：“厂长，账上没有钱了……”
本来坐着的袁泽翔，立马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这可是厂里的救命恩人！给我想办法！一定要把钱给我搞来！”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偷偷观察着赵伟的神情，“厂长，我现在可以去银行取钱，但一时半会没那么多，最多只有五百块。”
赵伟面无表情地看着袁泽翔，要知道这几个轴承的材料，是他花了大价钱在轧钢厂弄来的。
光是买这些材料，他就花了将近八百块钱，再加上忙活了一天，对方现在就想给五百块，简直就是可笑。
袁泽翔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赵伟，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在他看来，之前已经给了一千块钱，现在再补五百块，这价格已经非常高了。
赵伟要是识相，就该老老实实接下这五百块，以后要是还有活，他完全可以再给对方机会。
要是对方不识趣，那这五百块对方都别想拿到。
“袁厂长，这件事情，我觉得你需要给我解释一下吧？”赵伟没有急着翻脸，转头平静地看向袁泽翔。
袁泽翔这下也不装了，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赵伟，你以前一个月工资也就两，三百吧？现在两天时间赚五百，已经不错了，再说上次还给了你一千块钱，该满足了。”
赵伟看着袁泽翔，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笑，“袁厂长，你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袁泽翔眉头皱了起来，对方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的。
“我这位朋友是位记者。”赵伟笑着揭露了答案，“你说，今天我要是把这件事情报道出去，对于电机厂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影响？”
袁泽翔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赵伟竟然会用这招来反击。
他咬着牙，腮帮子绷紧，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赵伟笑着摇了摇头，神态轻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可不会威胁人，我只不过是想把事情的真实经过，一五一十地让人报道出来而已。”
袁泽翔脸色阴沉地盯着赵伟，眼神变幻不定，过了好半天，才勉强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笑容。
“赵伟，我看你手艺这么好，不如以后就留在我们电机厂？我给你一份正式工作，如何？”
赵伟心里冷笑了一声，对方连基本的合作诚信都没有，他又怎么会傻到在这里上班？
真要来了，对方有的是机会给他小鞋穿。
他直接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疏离的客气，“袁厂长，电机厂跟我所学的技术相差太远，我得辜负您的美意了，我们还是谈谈眼前这笔生意，这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透出不耐烦。
袁泽翔脸色阴晴不定，对方竟然一点也不惧他的身份和手段。
如此强硬的态度已经表明，今天要是拿不到钱，赌坊一定会把这事闹大，这后果他绝对承担不起。
他眼珠快速转动，思索片刻，脸上又堆起那虚假的笑容，“行，你在这等等，我去想想办法，今天一定把这钱给你凑齐！”
说完，他立刻冲着旁边的年轻办事员挥了挥手，抬脚就准备离开办公室。
赵伟慢悠悠地在旁边的旧木椅上坐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袁泽翔耳中，“袁厂长，实不相瞒，我等会儿还要去轧钢厂一趟，那边记者朋友还在等着我，这个时间要是耽误了，到时候我只能跟记者好好解释一番原因了。”
袁泽翔厂长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对着赵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似乎有青筋跳动。
他原本打算晾赵伟一阵，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对方将了一军，彻底拿捏了。
“放心好了！”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承诺，“最多十分钟，钱就给你送到！”
赵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十分钟后，袁泽翔果然没有失约，安排刚才那个年轻办事员急匆匆地送来了钱。
赵伟接过钱，当着办事员的面，一张张仔细清点，确认无误后，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直接离开了电机厂。
这样的国企，他知道，不会再有第二次合作了。
就算下次对方亲自求上门，他都不会再出手。
没有诚信的合作伙伴，在他看来，就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处理完电机厂的事情后，赵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轧钢厂。
没想到刚来到轧钢厂门口，就被门卫直接拦了下来，任凭他怎么说，门卫板着脸，就是不放他进去。
赵伟不是厂里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行。
第五十七章 你可别弄坏了
赵伟有些无奈，最后只能掏出记事本，翻出罗毅飞的联系方式，在门卫室打了个电话。
罗毅飞在接到电话后，立刻就给轧钢厂的厂长岳明打去了电话，说明赵伟已经来到厂门口了。
岳明在接到电话后，此时正焦头烂额，立马就让副厂长苗永良去厂门口把赵伟领进来。
眼下他实在抽不开身，此刻正在会议室里跟请来的国外维修专家进行艰难的谈判。
为了厂里这台关键的水压机，他最近可以说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托关系请来了维修专家，结果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维修费。
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他自然不能轻易答应。
为了这事，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跟对方坐在谈判桌上了。
从目前僵持的交谈来看，形势不容乐观。
对方态度强硬，死咬着报价不放口，根本不愿意降价哪怕一分钱。
现在赵伟来了，对他们来说，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但说实话，岳明心里没抱太大希望。
厂里的水压机要是修不好，整个轧钢车间的产量会锐减一大半。
一想到这个，苗永良的脸上没什么好表情，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快步走到厂门口，看到赵伟那年轻的样貌时，眼中刚燃起的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他原本以为罗毅飞介绍来的会是个老师傅，多少是个指望，现如今看来，这希望怕是要变成笑话了。
就对方这个年纪，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把那台精密复杂的水压机修好的人。
那可是国外进口的尖端设备！整个平沙市，不，甚至本省，没几个人能碰。
好不容易请来的外国专家要价又高得离谱，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厂长在谈判桌上能创造奇迹，把维修费用谈低一点，这样厂里勒紧裤腰带或许还能勉强接受。
迅速打量了赵伟一番后，苗永良副已经失去了接待的兴趣。
他心不在焉地随口叫来不远处，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作服的车间主任。
“曹辉！”他朝那个中年汉子喊了一声，下巴随意点了点赵伟，“这位同志是来看水压机的，你陪他去车间那边看看。”
在他看来，赵伟最多在机器旁边转悠个十几分钟，确定修不了，就会直接离开。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赶紧回会议室，跟厂长一起竭尽全力把价格压下来。
看到对方只是匆匆见了自己一面，连基本的客套话都省了，赵伟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并未将对方的怠慢放在心上，以他现如今的年纪，要让这些习惯了论资排辈的厂领导们信任，还是很困难的事情。
在车间主任曹辉的带领下，赵伟很快穿过了热浪滚滚的车间，来到了那台庞大的水压机面前。
曹辉主任看着眼前这台瘫痪的“巨兽”，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你说，咱们这么大的国家，为什么就没有人能修好这样的机器呢？”
赵伟专注地观察着机器的结构，闻言诧异地侧头看了对方一眼，“谁跟你说没人会修？我这不来了吗？”
“小兄弟，你就别开玩笑了。”曹辉根本没把对方的话当真，只当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逞强。
他摇摇头，忧心忡忡道：“这机器想要修哪有那么容易啊！不知道这会儿厂长跟那些外国专家谈得怎么样了……”
赵伟笑了笑，他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对方恐怕都不会相信。
最好的办法，还是得拿出真本事来，用能力让对方折服。
他不再耽搁，直接对曹辉说：“麻烦你帮我找一套合适的工具来。”
说完他挽起袖子，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准备开始拆解机器外壳，检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你真要动手检查呀？”曹辉听到赵伟的话，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搓着手，委婉地提醒道：“这机器金贵着呢，别到时候没检查出毛病，反倒把机器给拆坏了，那责任可就大了……”
看着赵伟年轻的脸庞，他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赵伟轻笑了一声，直接回答道：“连检查都不让，那怎么确定问题？我又怎么维修呢？”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让曹辉不知道如何回答。
此时曹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看着赵伟的眼神全是不信任。
赵伟想要把这台庞大而复杂的水压机修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厂里都已经把人请来了，要是连机器都不让碰，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他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往前凑近半步，小心叮嘱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弄出什么问题来了！”
他盯着赵伟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一个反对的理由。
可惜赵伟的眼神很平静，一点害怕和忐忑都没有。
“放心好了，这点我有数。”赵伟点点头，神情自若。
随后他利落地拿起工具箱里的扳手和螺丝刀，熟练地开始拆解这台沉寂的“巨兽”。
螺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飞快的旋转脱落。
看到赵伟那行云流水动作后，原本满腹疑虑的曹辉眼睛顿时就瞪大了，嘴巴微张，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对方这熟练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这是有真本事啊！
赵伟太过于熟练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没有丝毫多余，就好像已经拆过很多次这样的机器。
他忍不住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惊疑，“你以前拆过这样的机器吗？”
“见别人拆过。”赵伟头也没抬，随口回答道，手中的动作毫不停歇。
这自然不是真话，其实前世他修过很多类型的机器，水压机对他来说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相比于后世那些更加精密和大型的水压机，眼前这台在他眼中只能算是“小儿科”。
只花了十几分钟不到，他就彻底拆开了关键部位，确认了这台水压机的问题所在。
其他的零部件最多有点磨损，最重要的故障点还是电路板这一块。
那块布满元件和线路的绿色板卡，可以算是整台水压机的核心所在。
他心中了然，怪不得没有人能修好，技术壁垒就在这里。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里的电路板跟之前的数控机床一样，是采用硬件编码，而非更复杂的软件系统，
看到赵伟停下来，似乎找到了症结，一直紧张围观的曹辉赶紧凑上前，急切地问，“小伙子，找出问题来没有？”
第五十八章 强硬的态度
“电路板坏了。”赵伟言简意赅。
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拆那块固定在机器深处的电路板。
曹辉下意识地还想阻拦，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急道：“哎，你……”
话音未落，只见赵伟手指翻飞，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三下五除二，那块看起来极其精密脆弱的电路板已经从机器上稳稳当当地取了下来，来到了他的手中。
“你怎么这么快呀！这……这要是弄坏了可怎么办？”曹辉急得不行，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汗。
尽管他对水压机不是很了解，但前外国专家说得清清楚楚。
电路板是一台机器的重中之重，是千万不能轻易去触碰的！
赵伟就这么直接把它拆下来了，他现在不着急才怪呢！
看着曹辉焦急的样子，赵伟反而笑了一下，掂了掂手中的电路板，语气轻松，“这东西已经坏了，不拆下来怎么修？修好了，这台机器就能用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强大的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就在此时，车间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苗永良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赵伟手中那块被拆下来的电路板，原本就紧绷的脸瞬间涨红，眼中怒火升腾，“你这是干什么呢？”
他指着赵伟，声音陡然拔高，“谁让你把电路板给拆下来了的？”
他猛地转向呆立在一旁的曹辉，厉声责问，“曹辉！你在这里干什么？也不看着点？”
曹辉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一脸委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嗫嚅着辩解，“副厂长，他……他手太快了，我真没拦住啊！”
苗永良看着眼前这既成事实的局面，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几乎要喷发的怒气。
他深知此刻发火无济于事，只能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冷静下来后，他转向赵伟，声音冰冷地质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检查一下这块电路板，看看哪里出问题，然后再来维修。”赵伟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维修方法，语气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说法在苗永良看来，完完全全就是在推脱责任！
他心中冷笑，对方肯定会装模作样地检查半天，然后两手一摊说没办法！这种套路他见多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胸口憋闷得难受。
厂长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呢？
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能够把连外国专家都棘手的水压机修好？之前又怎么可能会济济无名呢？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在这里盯着他！”苗永良对着曹辉，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赵伟，“寸步不离！千万不要再让他摸其他任何东西了！”
说完，他狠狠瞪了赵伟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血压飙升的车间。
曹辉看着苗永良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看蹲下来准备研究电路板的赵伟，脸上堆满了苦笑。
他压低声音，带着恳求的语气对赵伟说：“小兄弟，你真别再乱来了，再出点问题，副厂长要扒我的皮了！”
赵伟闻言哈哈一笑，他点点头表示了解，“放心。”
他不再多言，径直蹲在地上，将那块电路板放在膝盖上，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另一边，苗永良几乎是冲进了气氛凝重的会议室。
他顾不上敲门，一把推开沉重的门板，急切地走到厂长岳明身边，俯下身用急促而压抑的声音，把刚才在车间里看到赵伟拆下电路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岳明。
岳明原本就因为谈判僵局而阴沉的脸色，听完苗永良的汇报后，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
他原本以为赵伟的出现，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能够为他们的谈判争取一点主动，哪怕只是拖延时间也好。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救星根本就是个莽撞的愣头青！
现在机器核心部件被拆成这个样子，他怕是不好跟眼前这位虎视眈眈的外国专家交代了。
坐在谈判桌对面的莱姆斯，将岳明和苗永良难看的脸色尽收眼底，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这次必须得从对方身上狠狠地赚一笔，榨干对方的价值。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会议室里压抑的沉默，用一种带着施舍意味的语气，直接道：“岳先生，不知道我刚才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完之后，他傲慢地冲着旁边西装革履的翻译点了点头，示意让对方赶紧把自己的话翻译过去。
听完翻译转述的苛刻无比的条件后，岳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灰败。
他做了最后一丝努力，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莱姆斯先生，你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这几乎是我们的全部家当！难道真的不能再降低一点吗？哪怕一点点？”
“降价？”莱姆斯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这台机器除了我，现在还有谁能修？”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定岳明瞬间苍白的脸。
这一个问题，就让岳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方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技术垄断，现在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更关键的一点是，原本以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赵伟，多少能给他带来一点底气或者转机，结果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毛头小子。
现在还把机器拆成这个样子，他等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莱姆斯解释！
人家专家来之前就说得很清楚了，机器是绝对不能再动的，真要动了，修起来的价格怕是又得重新谈，而且只会更高！
想到这里，岳明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股绝望涌上心头，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去找那个什么赵伟了，简直是引火烧身！
看着岳明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莱姆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心理防线的彻底崩溃。
他觉得时机成熟，不能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了。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岳明，用最后通牒般的强硬口吻道：“岳先生！请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你们不想让我修，我立刻就走！”
第五十九章 你们言而无信！
莱姆斯说完作势要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充满了威胁。
岳明瘫坐在椅子上，感觉会议室沉重的空气几乎要将他压垮。
不修？厂里最重要的生产线瘫痪，订单违约，工厂等于慢性死亡。
修？那就得把厂里所有的流动资金，甚至可能还要借贷，全部拱手送给眼前这个贪婪的外国人。
真要是这样，厂子资金链断裂，同样生存不下去！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一个两难的抉择，无论哪条路都通向悬崖。
岳明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旁边的苗永良见状，焦急万分，他凑到岳明身边，几乎是耳语般地急促低声道：“厂长！别犹豫了！让他修吧！只要厂子还能生产，机器还能转起来，那我们就还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岳明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剧烈挣扎，额角渗出冷汗。
他死死盯着莱姆斯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又想到车间里那台瘫痪的巨兽，还有厂里几百号工人的饭碗……
最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认命的光芒，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我们……”
他刚开口，只听会议室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变了调的大喊，“厂长！赵伟能修那台机器！他说他能修好！！”
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喊，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会议室炸响！
岳明和苗永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全是难以置信，曹辉在说些什么？对方是疯了不成？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莱姆斯带来的翻译，反应极快。
在听到门外中文喊话的内容后，脸色微变，立刻凑到莱姆斯耳边，用英文飞快地转达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莱姆斯原本稳操胜券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愣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翻译，蓝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下意识地用英文脱口问道：“什么？你是说他们有人能修那台机器？”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拔高，身体不由自主地离开了椅背。
岳明此时哪还有心思再去管莱姆斯的反应，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急甚至带倒了椅子。
他几步冲到会议室门口，对着门外气喘吁吁的曹辉，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曹辉！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死死盯着曹辉的眼睛，仿佛要确认对方是不是在发癔症。
“厂长！是真的！”曹辉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因为奔跑和兴奋涨得通红，他指着车间方向，大声道：“刚才赵伟跟我说，他有能力修好那台机器！他亲口说的！他找到问题了，而且说能修！”
“曹辉！”苗永良此刻冲到了门口，听到曹辉的话，他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巨大的恐慌！
他一把抓住曹辉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严厉和警告，“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轻重？”
他以为曹辉是为了获取谈判桌上的主动，从而编造的谎言。
这要是被当场拆穿，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将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曹辉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赶紧出去！”苗永良后退了一步，呵斥道。
此时岳明跟着反应过来，脸色越发的阴沉，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转过头面对莱姆斯时，脸上已经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莱姆斯先生，还请您不要介意，我们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岳先生，我觉得你们不诚实！”莱姆斯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没想到你们背地里找了其他人来修理！”
“没有这回事，这里面存在的误会！”岳明赶紧站起来解释，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摆动，试图安抚对方。
莱姆斯站起来大手一挥，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是不是误会，带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就冲着身旁的翻译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岳明，迈开大步朝着车间走去。
来了轧钢厂这么多次，他对这里的环境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看到莱姆斯径直朝车间走去，岳明急得指着曹辉的方向，手指在空中点了好几下，嘴唇哆嗦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过去啊！”苗永良压低声音提醒。
岳明此时已经跟了上去，脚步匆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平复一下莱姆斯的情绪。
维修的事情看来只能大出血了，他要是不给这笔钱，对方肯定是不愿意再修了。
眼下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对方会不会趁机抬价？他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现在的岳明巴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老是想这些馊主意呢？
贵的东西向来只有一个缺点，那就只有贵。
这笔钱要是他给得爽快，对方肯定能够把东西修得好好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到这个无法收拾的地步。
在去车间的路上，岳明还在不断地试图挽救，小跑着跟上莱姆斯的步伐，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各种好话，希望能把莱姆斯拦住。
“莱姆斯先生，您消消气，我们先去办公室喝杯茶，详细谈谈……”
莱姆斯自然是不理会这些，他铁青着脸，步伐更快了。
他觉得对方背着自己请人来修理，这是对他专业能力和信誉的一种侮辱。
“你们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已经彻底失去了我的信任！”他猛地停步，转身对着追上来的岳明大声呵斥道，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说完之后，他直接用力甩开岳明试图拉住他胳膊的手，动作粗暴，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车间大步流星地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岳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只剩下一脸的苦涩与无奈。
苗永良赶紧快步走上前，凑到岳明耳边低语，帮忙出了个主意，“厂长，不如就说赵伟的是我们厂里新招的学徒工，在没有我们允许的情况下，擅自修理水压机，到时候我们和赵伟对好口供，在莱姆斯面前演场戏，这件事情说不定就能糊弄过去。”
岳明听到后，原本黯淡的眼睛微微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立刻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曹辉急促道：“你赶紧抄近路去找赵伟，让他务必配合一下我们！我这边尽量拖延几分钟！”
第六十章 天方夜谭
曹辉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很关键，重重地点了下头，二话不说，转身换了条小路，拔腿就向车间冲去。
岳明和苗永良两人则立马加快脚步，再次追上前面怒气冲冲的莱姆斯，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时间。
拖了大概五分钟，岳明等人总算是陪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莱姆斯来到了车间门口。
进了车间后，岳明的目光立刻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很快锁定了曹辉的位置，眼神急切地询问对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结果这一看，就让他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只见曹辉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埋头干活的赵伟身后，脸色发白，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键是蹲着的赵伟，手里拿着扳手，全神贯注地拧着机器上的螺丝，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莱姆斯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伸手指着蹲在地上的赵伟，大声质问道：“岳厂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岳明这下顾不上质问曹辉了，心脏狂跳，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刚才苗永良给的借口开始解释了起来，“莱姆斯先生，您别误会！这是我们厂新招的一个学徒工，不懂规矩！他这是在没有得到任何允许的情况下，自己擅自乱动机器！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赵伟一眼。
听完岳明的解释后，莱姆斯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铁青。
他语气冰冷，带着浓重的失望，“我觉得你们太不诚实了！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吧！”
说完，他转身就带着翻译和随行人员往车间外面走。
岳明顿时就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对方，“莱姆斯先生！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跟您合作的！就是您开的价格方面实在太高了，我们厂负担太重啊！我们能否再谈一下？”
他几乎是哀求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莱姆斯态度非常的坚决，“原本我是想看在合作关系的份上，跟你们讲点价的，现在你们既然不相信我的技术，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那就必须按照原价来！一分都不能少！”
岳明脸上瞬间布满了苦涩，一时语塞，心中全是懊悔和绝望。
苗永良这个时候赶紧开口，脸上挤出笑容，“莱姆斯先生！您消消气！您的技术那是世界一流，高超无比！眼下这台水压机，整个厂里，不，全国恐怕也只有您能修好！您看您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跑一趟国内，要是就这么不出手，那实在是太不划算了！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说得没错！”岳明赶紧跟着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您如此高超的技术，不出手简直就是浪费啊！我们厂真的就指望您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使劲地给莱姆斯戴高帽子。
这么一种做法，两个人合作这么多年来用得炉火纯青，可以说是丝滑无比。
国内的老师傅被他们这么一捧，多半会顺坡下驴答应下来。
他们忘了，或者说被急晕了头忽略了一件事，莱姆斯是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愿意千里迢迢跑到华夏来，为的就是利益。
没有足够丰厚的利益，想让他们动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莱姆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岳明表演，抬手指着依旧蹲在那里的赵伟，冷冷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诚意吗？我告诉你，这机器，我不修了！”
岳明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他知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莱姆斯先生！不如…不如就按照您之前开的价，我们厂……答应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心都在滴血。
“哼！”莱姆斯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你们言而无信在先，现在想让我修？可以，必须加钱！”
“你！”岳明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苍蝇一般。
苗永良和曹辉也面面相觑，眼神绝望，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在这个令人窒息、空气仿佛凝固的时刻，一直蹲在地上没说话的赵伟突然站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油污，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好了，你们不要再争了，机器修好了。”
这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岳明等人全部愣在了原地。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赵伟，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机器修好了？对方这口气是真够大的！
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外国专家莱姆斯的面，敢撒这种弥天大谎？
“你…你先离开这里吧！”岳明最先反应过来，气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只想赶紧把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弄走，“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他怕赵伟再胡说八道彻底激怒莱姆斯。
赵伟轻笑了一声，他非但没走，反而看着岳明，慢悠悠道：“岳厂长，东西我修好了，你该不会…不想给工钱吧？”
“赵伟！你不要在这里胡闹了！”苗永良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赵伟，“就这台机器，你见都没见过，摸都没摸过几次，你怎么可能修得好？你知道这机器多复杂吗？”
他简直要被赵伟这不知死活的态度气疯了。
此时，旁边的莱姆斯通过翻译明白了赵伟的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赵伟这纯粹就是在哗众取宠，就对方这个年纪，恐怕连这样的大型精密水压机内部结构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懂得修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没有任何可能的事情。
他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准备看一场闹剧。
见岳明等人根本不相信，赵伟笑了笑，不再多费口舌，转身走到那台巨大的水压机控制面板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果断地按下了启动键！
第六十一章 天无绝人之路
“你干什么？快住手！”岳明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惊骇得想去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仪器的启动灯已经亮起，操作程序运行了起来。
“赵伟！我告诉你！你这样瞎搞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机器要是彻底坏了，你……”岳明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轰隆…轰隆…嗡——！
那台沉寂了许久，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水压机，突然发出了低沉有力的轰鸣声。
紧接着，各个部件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沉重的活塞开始平稳地上下运动，液压系统发出规律的“嘶嘶”声，巨大的压力表指针开始缓缓上升。
岳明眼中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一丝恐惧取代！
他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运转起来的机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机器真的启动了？不是那种濒临崩溃的挣扎启动，是稳定有力的运行！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莫不是机器回光返照，等下彻底报废了怎么办？
莱姆斯原本抱胸看戏的姿态僵住了，脸上的冷笑凝固，渐渐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平稳运转的水压机，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年轻人，难道真的修好了这台机器？
一丝不妙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机器真被这小子修好了，那他这趟的敲诈计划可就彻底泡汤了！
“还愣着干什么？”岳明此时从震惊中回过神，巨大的压力和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有点失去理智，声音都尖厉起来。
“赶紧叫保卫科的人过来！把他给我弄出去！”他指着赵伟。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家伙，敢当着他们和外国专家的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举动。
现在机器是动了，谁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万一过几分钟就散架了呢？他这个厂长可就真的当到头了！恐慌让他只想立刻把赵伟这个麻烦清除掉。
看到岳明表情的莱姆斯，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赵伟把这台机器弄得越快，就意味着他能赚的钱更多，这简直是把钱往他口袋里塞。
刚才他还担心赵伟能修好这台机器，现在看来是他担心的太多余了。
机器要是这么容易修，岳明他们还用请他过来？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乱作一团的众人，赵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的笑意。
他知道，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岳明等人恐怕都听不进去。
接下来只要机器顺利启动了，一切事情自然就能解释清楚。
岳明看到赵伟站在原地，脸上还挂着那副在他看来是事不关己的笑容，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粗暴地推开赵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伟脸上，“臭小子！这次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旁边同样气得脸色发青的苗永良帮腔道：“厂长，直接把他送到派出所吧！”
眼瞅着事情好不容易快要平息了，赵伟这么一弄，让局面越发的复杂了。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轧钢厂真的就出在悬崖边上了。
没过多久，保卫科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带着三四个人高马大的人走了进来。
他来到岳明身前，粗声问道：“厂长，找我们什么事？要把谁抓起来？”
岳明手指几乎戳到赵伟的鼻尖，急吼吼地命令，“张科长，赶紧把他给我抓起来，先关在保卫科，立刻报警！”
眼看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保卫干事就要冲上来，赵伟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身体微微一侧避开抓过来的手。
他抬手指向那台沉寂多时，此刻却微微嗡鸣的水压机，声音清亮地盖过了嘈杂，“难道你们还没发现机器已经能用了吗？”
这句话，瞬间让整个喧闹的车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台巨大的机器，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短暂的死寂后，莱姆斯带着明显嘲讽的冷笑声打破了沉默，“你以为这种进口的高精度水压机，是那么好修的吗？我看现在内部的零件被你瞎捣鼓，肯定已经出现大问题了！”
他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臭小子！你今天逃不了责任的！”岳明气急败坏地跳脚，额头上青筋暴起。
赵伟没有争辩，只是再次从容地笑了笑。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旁若无人地走到操作台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再次按下了启动键。
嗡——！
沉寂许久的水压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启动音，巨大的压头在液压驱动下，开始极其缓慢的，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沉重感，向下沉降！
“啊！”看到这一幕，岳明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快！快抓住他！停下来！别让他再弄了！”
他们生怕赵伟的垂死挣扎，会把机器彻底报废。
这一次，赵伟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神态自若地举起了双手，做出一个“请观察”的手势，目光灼灼地看向岳明，“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机器已经好了吗？”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水压机的压头已经平稳地降到了最低点，稳稳地压合。
紧接着，伴随着液压系统平稳的泄压声，它又以匀速而有力的姿态，缓缓地抬升起来，最终回到了初始位置。
整个运行过程流畅，平稳，没有丝毫卡顿或异响。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机器的运作没有任何问题。
一直紧盯着机器运行的曹辉，此刻激动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指着水压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结结巴巴地对岳明说：“厂、厂长！好像……好像真的修好了！”
“再试一下！快，再试一下！”岳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脸上因狂喜和巨大的希望而涨得通红。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莱姆斯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冰冷的笑容，阴阳怪气地泼冷水，“哼，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再试了，这种强行启动，暂时看起来能动，后面肯定要出大问题！”
原本已经满怀希望走到机器前，准备再次操作的曹辉，听到莱姆斯这话，脚步猛地顿住了。
第六十二章 谈钱吧
曹辉脸上瞬间布满了犹豫和为难，这台价值几十万的水压机真要是在他操作下出了问题，他可负不起这天大的责任！
他求助般地看向厂长，手悬在操作按钮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就在众人被莱姆斯的话再次弄得疑窦丛生之际，赵伟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再次越众而出。
他无视了莱姆斯阴鸷的眼神和岳明欲言又止的紧张，毫不犹豫地又一次按下了启动键。
轰隆！轰隆！
水压机发出沉稳有力的运行声，巨大的压头再次带着千钧之势向下压实，液压管路发出流畅的嘶嘶声。
在众人充满诧异与震撼的目光注视下，它又一次平稳而精准地缓缓抬升，完美地完成了一个工作循环！
“你们看。”赵伟双手潇洒地向两边一摊，“机器已经修好了。”
经过这连续两次无可挑剔的实验，原本等着看笑话的莱姆斯，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那冷笑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最终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嘴巴微张，眼睛死死盯着那台运转如常的机器，仿佛见了鬼一样。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修好这台进口机器！
“真……真的修好了吗？”岳明此刻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几步冲到赵伟身边，一把抓住赵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眼中充满了狂喜的期待。
赵伟被对方抓得微微皱眉，肯定地点点头，“电路板烧坏了，我已经重新焊接修理过，测试过了，没有问题的。”
“还愣着干什么？再试一次！用最大压力试试！”岳明厂长这下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激动得手舞足蹈，赶紧冲着还在发懵的曹辉吼道。
曹辉脸上依旧带着犹豫，明显是不想担这个风险动手。
赵伟见状，主动笑着走上前，对着岳明说，“厂长，您想怎么试？尽管说。”
最后，在赵伟熟练而精准的各种花式操作指令下，加压，保压，泄压，不同行程测试，水压机都如同最听话的钢铁巨兽，运行得丝滑流畅，没有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迟滞或异常。
看到这铁一般的事实，岳明苗等人终于彻底相信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水般冲垮了连日来的焦虑和绝望。
岳明兴奋地用力挥舞着拳头，声音都变了调，“机器真的修好了！太好了！”
“赵伟同志！刚才是我不对！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岳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紧紧握住赵伟的手，满脸的歉意。
苗永良和曹辉赶紧围拢过来，脸上堆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言语之中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感激。
“对对对！这次真是多亏了小兄弟你啊！”
这台机器对于轧钢厂而言，等于是维系全厂命脉般的存在！
为了修好它，他们这段时间真是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吃不下睡不着。
赵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它修好了，这简直是拯救了他们整个厂子。
此刻，全场脸色最难看的，自然就是莱姆斯了。
他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原本精心盘算着，想借着这个故障狠狠地敲轧钢厂一笔巨款，眼看就要得手，没想到半路杀出赵伟这个“程咬金”，彻底搅黄了他的美梦。
一时之间，他看向赵伟的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恨恨道：“都怪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
面对岳明等人的感谢，赵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显得十分平静。
他目光直接看向岳明，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岳厂长，我是拿钱办事的人，现在事情办好了，您看是不是该给我结账了？”
听到赵伟这句话，岳明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对方怎么如此现实？
他这一瞬间就想起了莱姆斯那张贪婪的脸，原以为赵伟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谈钱，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突然涌现在他心里。
一时之间，他对赵伟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不知道赵伟你想要多少钱？”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盯着赵伟那张年轻却平静的脸。
他浑浊的眼底满是警惕，生怕对方狮子大开口。
赵伟却笑了笑，“来之前好像已经谈好了吧？你给个三千块就可以了。”
“嘶——”
听到这话，岳明等人全部愣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想到赵伟会出这么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
趾高气扬的莱姆斯之前的维修报价，可是十万块！
当然，这十万是包括了后续的维修保养费用，但不管怎么说，对比赵伟现在这轻飘飘的三千块维修费，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厂…厂长？我没有听错吧？”曹辉有些不可置信地用力揉了揉耳朵，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看着赵伟。
“他刚才说…多少？”苗永良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机器噪音震得幻听了。
“小兄弟，走，我们去办公室谈！”岳明猛地回过神来，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一挥，脸上瞬间阴转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他看着一脸轻松笑意的赵伟，心里涌起一阵火辣辣的愧疚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说完他顾不上在旁边气得脸色发紫的莱姆斯，赶紧招呼着赵伟朝办公室走去。
面对这位厂里的大恩人，他觉得不管怎么尊敬都是无可厚非的。
至于那个傲慢的莱姆斯，现在机器能修了，他何必再像孙子一样低声下气！
苗永良一直笑眯眯地旁观着，此刻不紧不慢地提醒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厂长，莱姆斯先生还在这里。”
岳明脚步一顿，这才仿佛刚看到杵在一旁的莱姆斯，脸上立刻换上了公式化笑容。
他对着莱姆斯微微欠身，“莱姆斯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怠慢你们了。”
岳明自然明白苗永良的意思，之前的多次谈判中，莱姆斯那副傲慢到骨子里的态度，让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管如何好说歹说，对方都像块冰冷的石头，不肯松口，一口就咬死了那离谱的价格，让他憋屈得几乎吐血。
现如今机器修好了，他自然不用再看对方的脸色！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借这个机会，让这个目中无人的老外知道，华夏是有人才的！
第六十三章 后续服务
“莱姆斯先生，”岳明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语气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轻松，“我让人先带你去旅店休息？这台机器的后续维修保养嘛，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当然，价格方面肯定不能按照你之前订的那个来了，您觉得怎么样？”他特意在“谈一谈”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一番话，讽刺意味十足，像刀子一样戳在莱姆斯心窝子上。
莱姆斯的脸色立马就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狠狠地瞪了赵伟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仿佛要把这个坏了他好事的年轻人钉穿。
随后他猛地一甩手，对翻译低吼道：“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的合作，就此中断！”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厂外走去。
看着莱姆斯那狼狈离去的背影，岳明等人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的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连日来的憋闷和屈辱在这一刻彻底宣泄了出来。
当了这么多天的孙子，今天总算是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恶气！
“赵伟，请！我让人立马就把钱送过来。”岳明转向赵伟，笑容真挚而热切，再次发出了邀请，姿态放得更低了。
赵伟这次没有拒绝，点点头，跟着对方一行人来到了相对安静的会议室。
会议室陈设简单，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安全生产的标语。
在去会议室的路上，岳明等人对赵伟那是赞不绝口，脸上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小兄弟，了不起啊！这可是厂里的大型水压机！是我们的命根子！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手到病除，这技术高啊！”岳明拍着赵伟的肩膀，非常的亲热。
苗永良和曹辉两个人挤上前，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和尴尬，“刚才在车间，我们态度实在有些不好，有眼不识泰山，小兄弟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赵伟依旧只是笑了笑，摆摆手，“没事，三位领导，我这次来为的就是求财，钱到位了，剩下的都不算些什么。”
岳明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接不上话。
在他们过往的印象中，那些有真本事的技术大拿，不都一向端着架子，自视甚高，把技术看得比钱重，从不把钱挂在嘴上的吗？
眼前这位赵伟，完完全全就是个极端的例子，每说一句话都不离“钱”字，实在让他们有点难以适应，甚至觉得有点俗气。
岳明轻咳了一声，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连忙保证，“赵伟小兄弟，这一点你放一百个心！钱我们肯定会给的，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赵伟点点头，提醒道：“刚才我在车间看了一圈，你们这些机器都有些年头了，老化迹象明显，该保养的得抓紧保养了，不然下次再趴窝，损失就大了。”
岳明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身体前倾，急切道：“赵伟老弟！不如就由你来帮我们全厂机器检查一番？钱这方面你放心，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开个价！”
赵伟闻言，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厂里应该有维修班吧？让他们来就好了，我就是顺口一提。”
“他们的技术哪能跟你比？”岳明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斩钉截铁，“必须得你亲自检查一遍，我们才能彻底放心！你们说是不是？”
说完，他看向苗永良和曹辉。
苗永良和曹辉自然是满口应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厂长说得对！赵伟老弟只有你检查过，我们心里才踏实啊！”
他们的神情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仿佛赵伟不参与检测，机器明天就要散架似的。
赵伟看着对方热切又带着点恳求的眼神，这次没有推辞。
“行，如果你们确实需要这个服务，那当然没问题，不过……”他故意顿了顿，“我收费，可是不便宜的。”
岳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谨慎地试探道：“不知道赵伟老弟想要收多少钱？”
他没有急着答应下来，厂子现在资金也紧张，一切都得小心为上。
不过经过刚才修水压机的事，他知道赵伟在收费方面有分寸，应该不会狮子大开口。
赵伟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空中晃了晃，“两千块钱，你们看怎么样？全厂机器巡检一遍。”
“两千？”岳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生怕赵伟反悔，迫不及待地一把握住赵伟的手，用力摇晃着，“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价格比他预想的低了太多！
接下来的聊天气氛就变得非常轻松融洽了，岳明等人借着倒茶递烟的工夫，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赵伟的信息，哪里人？师承何处？在哪高就？
赵伟回答的却是滴水不漏，话语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老练，没有透露出太多实质性的东西。
总之，在岳明等人的眼中，赵伟身上现在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晕，让他们这些在工厂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江湖有些琢磨不透。
抿了一口杯子里寡淡的茶水后，赵伟主动起身告辞，“几位领导，时候不早了，我过两天会带人过来，一起做检测。”
“没问题！我们恭候大驾！”岳明自然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亲自把赵伟送到了厂门口，态度恭敬得如同送别贵宾。
看着赵伟那骑着自行车渐行渐远的背影，苗永良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没想到对方年纪这么轻，技术却如此了得！”
“谁说不是呢！”岳明深表赞同地点点头，望着赵伟消失的方向，语气复杂，“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厂里这一关，真不知道要怎么过……搞不好，大家伙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想起之前日夜煎熬的绝望，仍心有余悸。
“厂长。”苗永良的脸色重新凝重起来，提醒道，“现在水压机是修好了，可咱们耽误了一个多月！订单交货期只剩不到两个月了，时间紧得很，得加把劲，昼夜赶工才行啊！”
岳明闻言，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锁在了一起，重重地叹了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忧虑，“眼下这笔订单耽误得太久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按时交付……”
他望着车间里重新运转起来的机器，眼神里既有希望，也有沉重的压力。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尽最大的努力！”苗永良打气道。
“你说得对！”岳明猛地一挥手，像是要把所有的犹豫和担忧都挥散，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恢复了厂长的雷厉风行，“我们赶紧召集工长和技术骨干开会，制定赶工计划！千万不能再耽误了！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第六十四章 巨大的压力
从轧钢厂出来后，赵伟没有直接回家。
他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旧自行车，又拐了个弯，去了一趟城郊的机床厂。
他为人的信条很简单，就是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哪怕对方态度再不好，也得有始有终地做完，这关乎信誉。
当然，他这样做，内心深处藏着要让对方后悔的念头。
这次赵伟连门都没进，从车筐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东西，稳稳地放在了传达室紧闭的窗口下，告诉守门大爷一声就直接离开了。
他相信，等章建辉看到自己带过来的样品后，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回去的路上，赵伟摸了摸口袋里今天赚到的厚厚一沓钱，感受着那份踏实的重量，嘴角终于扬起一个轻松愉快的弧度。
他迎着晚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高高兴兴地蹬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此时，下了班的张启东等人，早已在他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翘首以盼，焦急地踱着步。
“你们说……”一个年轻的工人，眼巴巴地望着巷子口，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焦虑，“赵伟这次到底能不能够带钱回来啊？可别……”
他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完，那份担忧却清晰地写在了脸上。
张启东脸色一正，挥了挥手，声音沉稳，“我们要相信赵伟，人家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好，还用骗我们吗？”
“怎么还没回来？”有人忍不住嘀咕，“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再等等，别着急！”张启东见众人开始慌起来，立马站出来稳住场面。
不得不说，身为厂里年纪最大，技术最好的老师傅，张启东在工人中颇有威望。
他这一嗓子，一瞬间就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其实张启东心里没什么底，手心里捏着把汗。
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安定人心而已，目光时不时瞟向街头，眉头微蹙。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踮着脚盯着街头的工人突然激动地大叫了起来，“你们快看！那是不是赵伟？”
众人立马齐刷刷地望过去，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由远及近。
张启东脸上的阴霾很快被笑容取代，“真的是赵伟！”
“走，我们赶紧过去！”人群下意识地就要往前涌。
“干什么？”张启东猛地提高嗓门喊了一句，带着命令的口吻，“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老工人的威严。
众人被这气势一慑，非常识趣地停下了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的那份热切和期盼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像燃着两簇小火苗。
赵伟走到街头拐角时，早已看见自家小院门口黑压压的这群人。
见这些人一个个翘首以盼模样，他不由得笑了笑，用力多蹬了两下，很快就来到了众人面前。
“各位，等急了吧？”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问道，目光扫过一张张焦急的脸。
张启东赶紧往前一步，摆着手，脸上堆起笑容，“我们也是刚到，你们说对不对？”
他回头看向其他工人，眼神示意。
其他工人见此情况，纷纷点头附和，七嘴八舌地表示，“是，刚来没多久。”
赵伟没再多客套，利落地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小仓库的门锁，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进了小仓库后，众人自动围拢过来，全都屏息凝神，一脸期待地紧盯着赵伟，眼神热切。
今天，他们就是冲着钱来的！
赵伟没有多废话，直接从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沓钱，“啪”的一声放在了旁边一张落满灰尘的旧桌子上。
“钱我已经给你们算好了，自己分吧！”他的声音不大，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看着桌上那厚厚一摞钞票，所有人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跟着赵伟，真的能赚钱！
张启东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赵伟说，“赵伟，麻烦你给我们发一发吧！不然这钱分起来太麻烦，怕乱了。”
赵伟点点头，没有推辞，径直走到旁边的架子旁，从上面精准地抽出一个磨得发亮的硬皮本子。
他熟练地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人名和数字。
“都听清楚了……”他开始按照本子上的记录，清晰有力地念着名字和金额，将钱一份份地发了出去。
几分钟后，钱就全部发完了。
拿到最多的人手里攥着一百多块，最少的都有四十块钱。
厚实的纸币握在手里，真实的触感让所有人脸上都绽开了由衷的笑容。
有人反复摩挲着票面，有人甚至眼眶都红了，鼻尖发酸。
这几个月对他们来说，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相当的困难，简直是在苦水里泡着。
以前都说国企是铁饭碗，捧着它心里就踏实。
现如今冰冷的现实才让他们真正明白，这个铁饭碗并非想象中那么牢固，说碎就碎了。
一家人全指着这一份工钱过活，结果连着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勒紧裤腰带都不够，愁得人半夜睡不着。
等了足足两，三个月，总算是亲手拿到了工钱，所有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点钱，不仅仅是生活的指望，更是让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希望之光。
就在赵伟清了清嗓子，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让众人更放心，人群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工人，看着手里那几十块钱，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压抑而悲怆，像决堤的洪水。
这段时间积压在他们肩上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生活的重担几乎要将人压垮。
此刻，实实在在到手的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释放情绪的出口。
积攒了太久的委屈，焦虑和绝望，再也忍不住了。
赵伟当时就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他看着眼前这群质朴的工人，心里沉甸甸的。
这群工人当初为国企的发展，不知流了多少汗，做出了多少牺牲，任劳任怨。
现如今落到了连基本生活都难以为继的窘迫地步，要说他们心里没怨气，那绝对是假的。
他没有急着开口说话，更没有上前制止，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那个工人宣泄情绪。
第六十五章 重回巅峰
张启东等人看到这一幕，听着那悲恸的哭声，再想想以前国企那么风光无限，对比眼下这冷冷清清的惨淡，心头都是一阵酸楚，不由得纷纷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这巨大的落差，实在令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工人才渐渐止住哭声，抬起粗糙的手掌，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众人，“让大家看笑话了……”
赵伟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这不是笑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师傅，加重了语气，“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养家糊口，天经地义！”
这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师傅们都是微微一愣。
他们抬起头，看向赵伟的目光里，除了先前那份热切之外，此刻更添了满满的感激。
不是赵伟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给了他们这份工作，他们连养家糊口都快要无法维持了。
“以后只要你们愿意干，”赵伟环视众人，拍了拍桌上的账本，“钱这一块，肯定不会少！”
张启东他们听到这话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里瞬间流露出巨大的惊喜。
只要赵伟这份工作能够一直干下去，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他们一家老小的生计就暂时有了着落，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众人情绪高涨，纷纷开口，声音洪亮地表示，“赵伟你放心！”
“我们一定在你这里好好干！”
“绝不含糊！”
赵伟看到这情形，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再次拿起那个本子，从里面抽出一叠写着字迹的纸张，“好，这是新一期的任务单。”
光是电器厂的任务，数量就不小，足够张启东他们加班加点做上一段时间了。
当然，后续的这些轴承图纸他看过了，都是非常普通常见的型号，技术要求不高，不是之前那种需要极高精度和强度的特殊件。
这就意味着，张启东等人凭借现有的手艺和设备，可以轻轻松松地保质保量做出来，压力小了很多。
剩下几个厂子的订单，赵伟心里早有盘算。
他这两天会再抽空去跑一趟，以他这段时间积累的关系和信誉，肯定能够再拿一些订单回来。
要养活眼前这些人，以那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月的时间，在机器的轰鸣和工人们忙碌的身影中，很快就过去了。
赵伟手里的订单，基本已经全部按时交付完毕。
结算下来，这次他积累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这个数字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硬是赚了将近十万块钱！
在支付掉张启东他们辛苦劳作应得的工资后，他自己最后稳稳当当地剩下了差不多七万块钱。
有了这沉甸甸的七万块钱压在箱底，对于接下来盘算的那件大事，就有了坚实的资金保证。
在和这些国企打交道的过程当中，赵伟没光顾着接单赚钱，他同样在敏锐地收集着各种关键信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深入了解，他发现轧钢厂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唯一的好笑，轧钢厂包袱相对轻点，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欠款拖累，目前能勉强维持运转。
在赵伟看来，这样一个底子相对干净，有成熟设备和工人基础的国企，正是非常合适用来承包的对象！
他不可能一直满足于做这种接散单的临时工头，他想的是做真正的老板，拥有自己的实业。
在这个年代，承包一个现成的国企，无疑是一条最好的捷径。
可是他知道眼下这个年代，光兜里有钱，想要顺利承包一个国企，还是不太行得通。
这背后必须有足够过硬的关系，才能打通关节。
恰恰在这段时间里，赵伟跟那些国企的领导们，可以说早就打成了一片。
他办事牢靠，说话漂亮，赢得了不少信任。
再加上轧钢厂现在的困境日益紧迫，火烧眉毛，他要是愿意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忙，相信岳明肯定会认真考虑他的承包提议。
别人想承包国企，多半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靠关系和画大饼。
他是实打实的自带资金，自带订单、自带解决方案，光是这一点，就强过其他潜在的竞争者太多。
对于承包下轧钢厂之后需要具体做点什么，如何扭亏为盈，赵伟心里早已有了清晰的蓝图。
他利用晚上的时间，伏案疾书，写成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他相信，只要岳明不是瞎子，在看到这份计划书好久，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在给张启东等人发完工资，赵伟就带着这份计划书，直接来到了轧钢厂。
相比于上个月见面时的愁容满面，眼下岳明脸色越发憔悴了。
对方眼窝深陷，布满血丝，整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看样子，厂里如今这副烂摊子给这位当家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快把对方压垮了。
“赵伟老弟？”岳明抬起布满倦意的脸，看到推门进来的是赵伟，显得非常意外，强打起精神，“你怎么今天有空跑我这来了？”
说完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赵伟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下，将那叠方案书轻轻放在桌上。
他身体微微前倾，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岳厂长，我看你厂里现在情况不太对劲儿啊！”
他指了指桌上的计划书，“这不，特地给你送药方来了。”
岳明听到赵伟的话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脸上那份疲惫立马消失。
他有些好奇道：“赵老弟！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赵伟的本事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对方要是真愿意出手帮忙，那绝对是意外之喜。
他这个当厂长的，又怎么能不高兴、不激动呢？
“当然是真的。”赵伟笑着点点头，他轻轻拍了一下桌上的方案书，“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随时能让这轧钢厂起死回生，重回巅峰！”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六十六章 白日做梦
岳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伟，对方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让他意外了。
刚才他以为对方要提的，无非就是维修方面的事情，结果对方一开口就说要让轧钢厂重回巅峰。
说实话，这方面的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眼下他对轧钢厂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生存下去。
至于发展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光是生存下去，在他看来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赵伟一开口就说要带着轧钢厂重回巅峰，让他一时半会儿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赵伟说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岳明，给了对方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岳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缓缓地摇了摇头。
“赵伟老弟，我……”他顿了顿，抬头看着赵伟，“你知不知道现在轧钢厂的具体情况？”
在他看来，赵伟要是对轧钢厂有一点了解，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伟神色不变，从容地伸出手指头开始在空气中慢慢点了起来，“厂里现在的问题很多，在我看来一共有三点，第一就是很久没有订单了，第二就是人员方面工作效率低，第三就是整体的方向错了。”
赵伟所说的这三点，让岳明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他身体前倾，双手按在桌面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怎么对轧钢厂的情况这么了解？”
“这一个月我在轧钢厂做了不少的事情。”赵伟笑了笑，目光直视着对方，“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每天来这里就只修了机器吧？”
这一番话让岳明的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他重新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赵伟了。
更重要的是，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在第一次来轧钢厂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别有用心了吗？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直刺赵伟，里面全是警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伟没再藏着掖着，他坐直身体，一字一句地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我想承包轧钢厂，岳厂长，你觉得怎么样？”
岳明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俯视着赵伟，声音都变了调，“你疯了吧？”
现如今的轧钢厂情况是很糟糕，放在以前那可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国企！
赵伟，一个普通的工人，开口就想要承包国企？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白日做梦！
“我哪里疯了？”赵伟依旧坐着，笑着反问了一句。
岳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俯视着赵伟，盯着对方道：“你知道轧钢厂规模有多大吗？有多少个工人吗？是你能承包得了的？”
“现在的轧钢厂，讲规模，讲工人人数，你觉得有什么意义吗？”赵伟摊了摊手，笑着问道，“要是再不进行改进，厂子都生存不下去，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下岗？”
这一句话，就让岳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赵伟说的话，字字句句就是冰冷的事实。
自己辛辛苦苦服务了二十多年的厂子，现在被人说成这样，他心里可以说是翻江倒海。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一拍桌子，语气非常的不悦，“赵伟！你是来给厂里修机器的，别的事情不用你多管！”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赵伟似乎早有预料，一点都不意外。
他轻轻叹了口气，轧钢厂对于岳明来说，就像是亲手养大的孩子。
换成任何一个家长，有人说自己的.孩子不行，都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今天来找对方，无非就是想提一提这件事情。
至于说谈成，他知道这里面还需要时间。
他直接站了起来，“岳厂长，我的建议请你好好考虑一下，眼下轧钢厂连手上的订单都无法按时交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你接管了厂子，就能够解决这件事情吗？”岳明冷笑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赵伟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我已经有一系列的计划，只要能够让我承包，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完完全全能够达成完成目标需要的产量。”
这一下，岳明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他嘴唇微张，看着赵伟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突然苦涩了起来。
一个外人，都能够计划好轧钢厂的生产，他们却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他对赵伟还处在一个怀疑的阶段，对方这些话，在他看来多少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他疲惫地直接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深深的倦意，“我就不送了。”
赵伟理解地点了点头，“岳厂长，有空可以看看我的计划书。”
这一份计划书，他只是给了前面几页，剩下的自然不会轻易给出去。
等赵伟离开后，岳明像是耗尽了力气，重重跌坐回椅子。
他盯着桌上那部老旧的电话机，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把苗永良喊了过来。
眼下，能够商量的只有这位老战友了。
在听完岳明描述后，苗永良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同样是一脸的震惊。
“那小子是疯了吗？竟然想承包我们轧钢厂？我们轧钢厂以前...”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像被掐住了喉咙，沉默了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陈旧的办公室，目光扫过墙上那些颜色暗淡的旧奖状，脸上浮现出苦笑，“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提这个，有点自欺欺人了。”
“你也觉得轧钢厂现在情况不对劲？”岳明看着老战友的脸色，一下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苗永良坐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难道你认为现在轧钢厂的情况很好吗？”
这么一个问题，让两个人顿时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残酷的事实。
过了好一会，岳明才艰难地开口，“你觉得赵伟说的话真的能够信吗？”
苗永良习惯性地用指关节敲着桌面，皱紧了眉头，思索片刻，才缓缓地开口，“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赵伟在技术方面，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
“这么说你是相信他了？”岳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没有这样说。”苗永良赶紧摆摆手，“对方在技术方面的事情确实没得怀疑，但说到其他方面...”
他顿了顿，“我也说不准，管理一个厂子，跟修机器可完全是两码事。”
“我总觉得这小子身上神神秘秘的，让人摸不透底细，不知道该不该信。”岳明用手揉着太阳穴，脸上全是愁苦之色。
苗永良停止了敲击，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随后问道：“他不是弄了份计划书吗？拿过来看看。”
第六十七章 你怎么会如此的熟悉？
岳明拍了一下额头，“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说完他立马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开始翻看了起来。
苗永良走过来跟着对方一起看，看完前面后，两个人脸上都是惊喜。
赵伟承包轧钢厂的第一步就是改进生产流程，其中还举了两个例子。
从这些例子就能看得出来，赵伟对于轧钢厂的生产流程是非常熟悉的。
两个人正看得兴起，在翻第二页却发现后面全是空白。
苗永良苦笑了一声，“看样子这小子是留了一手。”
“这小子是真厉害，在厂里修点东西就能够收集到这么多的信息。”岳明一脸的凝重。
苗永良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老刘，不如让他来试一试？”
“你真想让他承包轧钢厂？”岳明像被火燎了似的，顿时就激动了起来，“这可是国企！不是想承包就能承包的！”
看到老战友这么激动，苗永良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安抚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让他暂时来厂里负责生产管理试试，看看对方到底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如果真的能够让轧钢厂起死回生，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岳明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沉默了许久，内心的天平在巨大的风险和渺茫的希望之间剧烈摇摆。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动了。
最终，他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抬头看着苗永良，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决断，“行！那就试一试。”
第二天，岳明亲自去把赵伟请了过来，为的就是商量这件事情。
看到岳明出现的一瞬间，赵伟便知道昨天说的事情，恐怕对方是有了想法。
当然，知道想要把这件事情办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要承包国企，得有足够的人脉关系。
在如今这个年代，光靠钱就想承包国企，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国企被承包，基本上都是内部人员承包。
外来人员想要承包一个国企，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在这件事情上面，赵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得一步一步来。
现在岳明亲自来找他，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有了这个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把赵伟请到轧钢厂后，岳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伟，“我怎么相信你能够把轧钢厂发展好？”
赵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从容的微笑，“我知道说再多你都不会相信，我们可以签一份合同，经过我一个月的改造，我能够让轧钢厂按时交付订单，同时提升生产效率，到时候你们就协助我一起承包轧钢厂。”
“如果没有做成呢？”岳明身体绷紧，赶紧追问道。
赵伟双手一摊，脸上笑意更浓，“真要是没有完成，我想你们都不会帮我承包轧钢厂吧？”
岳明听完后，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点了点头，对方这个想法跟他是不谋而合。
今天他请赵伟来，就是想先试探一下对方到底有没有这种能力，结果他还没开口，赵伟就主动提了出来。
事情如此顺利，倒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犹疑，“我想去商量一下，你在这等一会儿，可以吗？”
赵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态自若，“岳厂长请自便。”
看到对方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岳明一时有些恍惚。
这要是不明白的人过来，还以为对方是厂长，他才是过来谈合作的。
他轻轻甩了甩头，抛开这种杂念，立马起身，快步来到了旁边的会议室里面。
会议室里，苗永良正焦躁地踱步，烟灰缸里摁灭了几个烟头。
看到岳明进来，他立刻停下脚步，一脸急切地问道：“谈得怎么样了？不会谈崩了吧？”
实在两人谈的时间太短了，在他看来根本谈不出什么东西。
岳明没有犹豫，把赵伟刚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苗永良听完后，眼睛一亮，直接挥了挥手，“那还等什么？直接让他来试一试呀！现在厂里的情况这么糟糕，我是一刻也不想等了！我是真想看看这小子能不能够把这件事情办好，真要是办好了，对整个轧钢厂的工人而言，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岳明原本还想再斟酌两句，提出些疑虑，看到苗永良这副急切的模样，他心里苦笑了一声。
他意识到众人对于她这个厂长，嘴上没说，心里其实是不满的。
作为一个厂长，没能把轧钢厂带出如今的困境，这就是一种失职。
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行！我们现在就跟他签合同，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赵伟仔细地看了一遍合同后，直接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合同的第一件事情，赵伟没有丝毫耽搁，直接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两位厂长面前，“这是我的改革方案。”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厂子手里积压的订单给交付完毕，这就必须提升生产效率。
关于轧钢厂车间的生产流程，赵伟在这段时间已经了解得非常透彻了。
想要提升效率，自然是得改进生产流程。
岳明和苗永良对视一眼，眼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期待。
赵伟之前的那份计划书，他们看过第一页，对后面的是真的很好奇。
赵伟凭着维修机器时候了解到的信息，就能改进整个车间的生产流程，这在他们看来属实有点夸张了。
两个人迫不及待地拿起份方，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刚看了前面几页，两个人的脸色立马大变。
岳明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会对轧钢厂的生产流程如此熟悉？”
第六十八章 其他的都是空话
如果赵伟在这份方案上面只是写几个笼统的大点，他们觉得不算什么。
关键是赵伟所谓的生产流程优化，细节到了每一个环节，甚至说每一个工位都有了对应的改进！这在他们看来属实是有点夸张了。
能够把每一个生产流程都拆分开来如此细致，就算只有那些在车间呆了十几年的老师傅才能做到。
赵伟在厂里总共才呆了几天时间？能够做到这一步，实在是让他们想不明白。
赵伟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微笑，“两位厂长，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你们如果觉得方案没问题，还是尽快按照这上面的去改革，生产效率的提升，应该能够立竿见影。”
“厂长，不用犹豫了，直接试吧！”苗永良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岳明强压心头的激动，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苗永良坐下，“先别着急，看完再说。”
苗永良讪讪一笑，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有些着急了，“那行，就先看完。”
岳明歉意一笑，转头道：“赵伟，你再等一等。”
赵伟笑了笑，点点头直接在旁边的旧沙发上坐下，没有再开口。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岳明和苗永良的注意力全部沉浸在这份改革方案上面。
不得不说，上面的东西让他们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赵伟把每个能够优化的点，全部都精准地规划了出来。
尽管现在还没有实施，光是从这些条理清晰，针对性极强的改革措施中就能看得出来，确实能够极大地提升生产效率。
看完整个方案后，岳明合上文件，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他再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一拍桌子：“好！今天就开始改革！”
说完他看向赵伟，语气郑重，“赵伟，这份方案是你写的，希望接下来这几天你能够在厂里盯着。”
赵伟笑着摆了摆手，“没问题，这两天我就住在厂里，岳厂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好！”岳明被这份决心感染，他站起身语气坚定，“那我们两个也舍命陪君子！希望你的方案能带来立竿见影的好效果。”
赵伟轻笑了一声，“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两位领导能答应。”
这一句话，立马就让岳明两人的脸色大变，对方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吗？
在改革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这份合同必须得到政府的审批。
轧钢厂可是国有资产，说服岳明签下合同，不足以让这件事情最终定下来。
只有去到政府盖下那个至关重要的公章，这件事情才算尘埃落定。
听完赵伟的描述后，岳明两人松了一口气，但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直接对赵伟说，“赵伟老弟，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吗？”
“哈哈哈。”赵伟倾向了几声，“以前我们那么相信国企，现在国企给了我们什么？”
这一句话就在岳明两人沉默了下来，脸上全是苦涩。
“现在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有政府盖章的合同，其他的都是空话。”赵伟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岳明和苗永良对视了一眼，随后都点点头，对方会有这种担心，再正常不过了。
“这件事情我现在可以跟领导说。”岳明同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成与不成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赵伟没有回答，抬头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在你们顶头上司是应该是孟家齐市长吧？”
“没错就是他，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岳明有些意外。
前世和孟家齐这个人，赵伟打过几次交道。
对方是一个非常雷厉风行的人，尤其在国企改革这方面，向来小心谨慎。
想要说服对方，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这是对其他人而言，赵伟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对于说服孟家齐，他还是有足够信心的。
更何况，他在轧钢厂的改革方案上面给出了如此详细的计划。
相信在看到这份方案时，对方应该能够明白，想要带着轧钢厂彻底改变，非他莫属。
“赵老弟要是没问题，我现在就给市长打电话，明天去市里。”岳明直接道。
赵伟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直接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赵伟就跟着岳明来到了市政府。
孟家齐得知岳明带着人来了后，立马就让秘书带两人进来。
秘书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将两人引入宽敞明亮的市长办公室。
孟家齐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目光如炬。
说实话，他现在对于赵伟真的很好奇。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微微前倾，没想到他这块一亩三分地，还能出这么一个人物。
现在国企承包，绝对不是有钱就行的，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必须充分考虑国企厂长的意愿。
没想到赵伟光靠这一份计划书，就让岳明同意把轧钢厂给承包出去，这让他非常的意外。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亲自见见赵伟，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然能让一向老成的岳明，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到赵伟跟在岳明身后沉稳地走进来，孟家齐的眼神锐利地落在对方身上，带着审视。
赵伟不卑不亢地走向前，主动地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孟市长您好，我是赵伟。”
他的声音平稳，眼神坦然地迎向孟家齐的目光。
光是这么一个从容不迫的举动，就让孟家齐心里暗暗点头。
一个年轻人在他面前能做到不卑不亢，属实不简单。
“你就是赵伟？岳明昨天可是说了你很多的好话。”孟家齐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赵伟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平静，没有因为领导的夸奖而显出丝毫得意，只是微微欠身，“是岳厂长谬赞了。”
他目光直视孟家齐，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领导对于我承包轧钢厂的事情，有什么意见吗？”
原本一脸笑意的岳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吓出冷汗！
这小子，是真敢说啊！
他赶紧开口打圆场，语气带着提醒，“赵伟，怎么跟领导说话的呢？这件事情领导自有考量。”
第六十九章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赵伟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目光平静地看着孟家齐市长，等着对方的回应。
孟家齐看到赵伟如此直截了当，心里反而越发的欣赏。
一上来就直入主题，不带丝毫客套，不绕弯子，这种开门见山的态度在当下的环境里是非常难得的。
现如今的那些国企负责人，哪一个说话不是字斟句酌？哪一个不是话里带话，云山雾罩？
原因非常的简单，随着国企的破败，很多人都不想再担责任，话自然不敢说得太满。
赵伟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进入主题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这么一种干脆利落的行为，自然让他对赵伟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好！”孟家齐脸上笑容更深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对于你承包轧钢厂，我确实还有几个疑问，不知道你能不能够当场回答我？”
他说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伟，似乎想通过这种方法，看看赵伟如何应对。
赵伟神色不变，腰背挺得笔直，正色道：“领导请讲。”
孟家齐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明显是对这个干脆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坐直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承包轧钢厂后，第一步要做什么？”
“相信这一点，岳厂长应该已经跟您汇报过了。”赵伟立刻回答道，“第一步自然是要优化生产流程，把轧钢厂现阶段的积压订单按时，保质保量的交付，稳定生产，重拾客户信心是当务之急。”
孟家齐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赵伟，耐心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赵伟缓缓地伸出二根手指头，“第二件事情最为重要，那就是要调整产业结构，精简各个岗位，缓解厂子的压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让人无法反驳。
孟家齐还没有开口，旁边的岳明就有些着急了，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伟，你之前可答应得好好的，不能开除任何一个人！”他急切地强调，目光紧紧盯着赵伟。
“我确实答应了。”赵伟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但是有一个前提，留下来的人必须认真干，不能再偷奸耍滑，更不能磨洋工。”
岳明顿时就为难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搓了两下。
这件事情他真不敢打包票，国企的那些工人磨洋工的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
要让这些人在短时间内改过来，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咬了咬牙，使劲摇头，“不管怎么样，不能开除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固执的强硬，这是他的底线。
“这件事情，你想怎么解决？”孟家齐这个时候才开口，深邃的目光落在赵伟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他想看看在这件事情上面，赵伟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选择。
赵伟轻笑了一声，“只要不过分，肯定不会轻易开除，但是工资方面会降低。”
“要降多低？”岳明赶紧开口问道，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忧。
赵伟笑了笑，笑容里似乎包含着更深的意图，“那这涉及第三个改革措施，改革薪酬制度。”
“你连这个也要改？”岳明这下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认同。
之前赵伟在那份合作方案当中，只提到了产业优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说薪酬改革！
对方一直来到孟家齐面前，才提出这最关键的薪酬改革，之前明显是不想让他提前知道！
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对方是故意的！一股被蒙蔽的恼火涌上心头。
想到这些后，岳明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看着赵伟的眼中隐隐带上了几分阴沉。
赵伟已经开始给孟家齐详细讲解薪酬制度了，其实就是后世的无责任底薪加提成。
想要改变国企那些员工的老毛病，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只有让工人们拿到了更多的钱，他们才会更加努力地去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如果再像以前一样，每个月拿死工资，我保证厂里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回荡在略显陈旧的会议室里。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跟岳厂长提。”赵伟坦然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岳明，“那是因为我担心岳厂长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解释。”
孟家齐身为领导则不一样了，眼光和格局方面自然不是岳明能比的。
他相信对方在听到自己的方案后，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现如今国企想要改革，就必须得从这些根本的机制上入手。
“俗话说得好，乱世用重典，一个厂子都快要生存不下去了，要是再不进行彻底的改革，不管投入多少资金，最后恐怕都会成为一场泡沫。”
赵伟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只有把厂里那些坏风气，坏习惯全部连根拔掉，才能够让厂子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孟家齐听完后，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心里感到非常意外。
赵伟竟然会从薪酬激励入手，这思路确实大胆而直接。
他忍不住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直视赵伟，问道：“如果按照你这个薪酬制度，轧钢厂真的还有利润吗？”
他的问题直指要害，这是所有国企都要直面面对的问题。
“以轧钢转现如今的情况，自然是不可能达成我所说的目标。”赵伟笑着点了点头，“在上述的改革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轧钢厂必须弄出一款销量爆炸的产品。”
孟家齐皱起了眉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赵伟笑呵呵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钢材，“这就是我为承包扎钢厂准备的东西。”
掏完钢材之后，他又掏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孟家齐好奇的问道。
赵伟轻笑了一声，“这是一份检测报告，岳厂长你可以看一看，然后解释给领导听。”
岳明狐疑地看了赵伟一眼，最后拿起桌上的报告，认真看得起来。
等他看完各项参数后，脸色大变，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伟，“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第七十章 考验
孟家齐现在真的很好奇，赵伟到底给了什么东西，能够让岳明有如此大的脸色变化？
作为领导他自然不能着急，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沉稳地看着岳明，等着对方给出回答。
赵伟轻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全是自信，“这是我自己研发出来的，只要我能够承包轧钢厂，这份配方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过了好一会，岳明脸上激动的神色才慢慢消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死死地盯着赵伟，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仿佛要穿透对方一般。
现在的轧钢厂情况不好，一来是因为市场环境的变化，二来因为自身的竞争力不足。
除了那些大型轧钢厂，还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很多民营轧钢厂，这让他们这些中型轧钢厂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论规模以及本钱，他们比不上那些国有的大型轧钢厂，要论成本和灵活性，他们又不如那些民营轧钢厂。
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的优势，在市场上面自然就立不了足。
生产出来的东西没人要，这就是轧钢厂现如今最大的困境。
原本他以为赵伟承包轧钢厂。肯定是要从销售方面下手，结果没想到赵伟直接从产品入手！
一旦轧钢厂能够生产这种强度的钢材，就意味着自身的竞争力大大提升。
这样一来，不管是面对大型还是小型的轧钢厂，他们都有一战之力。
岳明正想说些什么，转头就看到旁边脸上带着诧异的孟家齐，赶紧收拾了一下翻涌的心情，给领导解释道：“领导，您看……”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现如今市场上的钢材强度一般都是在三百兆帕左右，赵伟这种钢材强度已经达到了五百兆帕！可以跟国外那些进口的钢材相比了！”
岳明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足见他的激动。
孟家齐作为掌管国企的领导，对这方面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听到这个数字后，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他直接站起身，锐利的目光聚焦在赵伟身上，沉声问道：“你这份报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赵伟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钢材样品，“东西在这里了，两位要是不信，可以当场检测一下。”
在这件事情上，岳明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抢一般拿起桌上的钢材样品就往外面跑，只丢下一句话，“领导，赵伟，你们在这等等，我去测试一下！”
看着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孟家齐有些哭笑不得。
对此他完全可以理解，一种新型的高强度钢材对轧钢厂是非常重要的。
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叫赵伟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得多。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赵伟一番，这才缓缓开口，眼神带着探究，“你对这件事情似乎早有准备？”
“没错。”赵伟直接承认了下来，神态坦然，“这钢材是我之前在钢铁厂帮忙的时候，借用他们的机器弄出来的。”
“你承包轧钢厂的目的是什么？”孟家齐盯着赵伟，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一下赵伟的真实意图。
赵伟轻笑了一声，回答得干脆利落，“我的目的非常简单，当老板，赚大钱。”
孟家齐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又觉得这个答案无比真实。
同时，他放心了不少，如果对方说什么为了振兴民族企业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他绝对会嗤之以鼻。
眼下这个年代，很多人饭都吃不饱了，哪来那么多崇高的理想？无非就是想多赚些钱而已。
恰恰是这么一个直白的回答，反而让他相信，对方确实是想带着轧钢厂一起发展，互利共赢。
“你这配方放在轧钢厂似乎有些不妥。”孟家齐提出了疑问。
赵伟笑了笑，身体微微放松靠向椅背，眼神带着点狡黠，“这就要看领导，能不能够帮我把钢铁厂也承包下来了。”
孟家齐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双目炯炯，死死盯着赵伟，“你小子一开始就是冲着两个厂子来的吧？”
“领导果然厉害。”赵伟显得很从容，“不过承包不了钢铁厂，大不了我们自己买机器过来生产，或者找其他工厂代工。”
“配方你舍得给别人？”孟家齐紧追不舍地问道。
赵伟轻轻一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实不相瞒，我会一点炼钢会，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亲自上车间。”
孟家齐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赵伟会的东西有点多，带来的惊喜也有点多。
赵伟并非没有想过去找钢铁厂的人合作，但厂长太过于固执，连面都不愿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赵伟只能借助孟家齐的力量，看能不能够解决这件事情了。
如果实在不行，只能等第一批订单交付后，去弄一批机器回来，自己弄个钢铁厂。
孟家齐看着一脸自信的赵伟，心里难得的生出了一丝佩服。
在对方这个年纪，他还在基层拼搏做事，常常顾头不顾尾，哪能像赵伟一样，步步为营，考虑得如此周全？
更重要的一点是，赵伟身上是有真本事的，那一份改变局面的配方，足以说明问题。
当然，他不可能光凭赵伟所说的这两句，就主动去帮忙。
最好还是等岳明带着那份至关重要的检测报告回来，再决定要不要帮赵伟这个忙。
“两个厂子起死回生后，”孟家齐带着强烈的好奇看着赵伟，身体微微前倾，“你还有更远的目标吗？”
赵伟轻笑了一声，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眼神锐利如刀，“我要在这个行业做大做强，改变华夏整个钢铁行业，让我们不用再看国外那些企业的脸色！”
孟家齐这下是真的动容了，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没想到赵伟竟然有如此远大的目标！
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赵伟是在吹牛皮，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的？
“你知道现如今华夏的钢铁产业，在全世界的实力如何吗？”他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审视。
第七十一章 身份神秘
这种问题对于赵伟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他正了正脸色，缓缓地回答道：“领导，现如今的华夏只是一个钢铁大国，不是钢铁强国。想要成为真正的强国，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孟家齐听完，微微点了点头，赵伟的这番评论，倒是跟他一位老领导的评价不谋而合。
当然，这只是一个宏观论断，具体的差在哪里，才能看出一个人在这个行业的真本事。
赵伟条理清晰地阐述现如今华夏钢铁行业，存在的一些关键问题。
其中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顶尖技术不够，其次机械化，自动化程度不足，以及最重要的人才体系不够完善。
听完赵伟精准总结的这三点，孟家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紧，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赵伟年纪轻轻，竟然能够对这个庞大而复杂的行业问题，所做的总结是一针见血！
孟家齐前段时间去开会，刚好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
当时参加会议的基本上，都是市长以上级别的干部，讨论的就是各个行业的国企问题。
其中关于钢铁行业的问题，讨论了将近半天的时间。
最后得出来的结果，跟赵伟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孟家齐此刻都忍不住怀疑，难道是有人把会议的内容给泄露了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没多久，就被他直接否决了。
上次的会议相当机密，根本就没有报道，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
赵伟想要得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通过参会的人员。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想要得到这样的信息，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么只剩下一个结果，这些东西是赵伟自己总结出来的。
说实话，这个结果让孟家齐更加难以接受。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为什么眼界能够如此长远，对整个行业了解得如此透彻？
孟家齐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
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赵伟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身份？
赵伟见孟家齐久久不语，试探着问道：“领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有点做白日梦了？”
孟家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郑重，“你对这个行业了解如此透彻，我不觉得你这是在白日做梦。”
“谢谢领导的认同！”赵伟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实话，自从重生以来，这样的事情藏在他心里好久了，一直找不到人诉说。
他知道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憋在心里这么久，今天能够跟孟家齐说一说这件事情，他感到整个人都舒畅了很多，仿佛卸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孟家齐神情复杂地看着赵伟，对方刚才那一番话，条理清晰，见解深刻，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应该憋在心里好久了，今天才敢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对方有这样的能力，或许真的应该让去试一试！孟家齐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心里正在考虑这件事情。
很快，他的理智就战胜了感性，还是要等岳明回来再说。
他收敛心神，转而开始跟赵伟闲聊起来，然而这一聊，更让他觉得意外。
作为一个在基层做了好多年的官员，他在好几个省份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积累了丰富的阅历。
一般跟人聊天的时候，很多人的见识都比不上他。
不管他说什么，赵伟都能够跟他聊上几句，侃侃而谈。
更难能可贵的是，赵伟所说的那些观点，其中有不少让他都觉得非常正确，这就非常的夸张了！
如果没有实地考察过，没有亲身经历过，对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呢？
现在赵伟的身份在孟家齐的眼中，那是越来越神秘，越来越令人好奇了。
就在孟家齐斟酌着词句，想进一步试探一下赵伟真实身份时，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撞开！
一脸激动的岳明从外面跑了进来，激动得连门都忘了敲，就这么直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额头上沁着汗珠，胸膛剧烈起伏，旁边的秘书跟在后面，一脸无奈地解释，“领导，我拦不住……”
“领导！这东西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岳明扬着手中的钢材样品，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孟家齐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迅速扫过岳明手中的东西，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沉稳的赵伟。
岳明带回来的结果，让孟家齐心里对于赵伟的怀疑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对方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把两个厂子发展起来，在他看来不算什么难事。
经过这些年的调研，他发现国企最缺的其实就是有竞争力的产品。
赵伟能够把这件事情解决，厂子大部分问题到时候都能迎刃而解。
像什么员工积极性，制度落后，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小问题。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有决断。
孟家齐对着仍在喘息的岳明挥挥手示意稍安勿躁，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赵伟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难道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
然而，孟家齐下一句话却是让他脸上，瞬间充满了惊喜的笑容。
“是*轧钢厂的唐厂长吗？你现在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孟家齐打完电话后，转头看向赵伟，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仿佛在问，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赵伟赶紧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感激，“谢谢领导给我这个机会！”
孟家齐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岳明手上那块闪闪发亮的钢材，“我不是给你机会，是给它机会。”
接到电话的唐永泽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孟家齐会在这个时候叫他。
尽管满腹狐疑，他丝毫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就从厂里赶了过来。
钢铁厂距离市政府不算太远，二十分钟不到，他就已经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孟家齐办公室门口了。
唐永泽推门进来，首先看到办公室里的岳明，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他目光转向旁边的赵伟时，眉头顿时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脸色沉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这不可能！
关于赵伟这个人，他早就已经见过，甚至对方还跟他“大放厥词”，说了不少关于国企的问题。
钢铁厂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在苦苦支撑，毫不夸张地说，就跟他的子女一样。
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当着他的面“数落”自己子女的“坏话”，他又怎么能够接受？
正是因为这样，让他对赵伟的印象一直很差。
对方今天出现在孟家齐的办公室里面，这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领导，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唐永泽站定，开门见山地问道。
孟家齐看着对方这副戒备的样子，对着旁边的岳明点了点头。
岳明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钢材以及检验报告全部递给了唐永泽。
唐永泽接过文件和钢材后，没有急着查看，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孟家齐：“领导，你不会叫我过来就为了看文件吧？”
看到这位耿直老厂长这副倔强模样，孟家齐有点哭笑不得。
他深知对方的脾气，知道并非真的对自己有意见，而是一贯如此直来直去。
更何况现在钢铁厂的情况如此艰难，对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他完全理解。
孟家齐笑着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唐永泽身边，语气温和地安抚道：“老厂长，你先别上火，看看这份文件和这东西。”
说完他指了指钢材，“对你，对厂子，绝对有天大的好处！”
唐永泽狐疑地看了一眼孟家齐，偷偷用眼角余光凌厉地扫了一眼旁边沉默的赵伟。
他先是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块钢材，随后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拿起那份检测报告，极其认真地看起来。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等他看完整份检测报告后，整张脸突然涨红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老花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声音都有些发颤，“领导！这东西是哪位大师傅研究出来的？”
看到唐永泽这副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孟家齐哈哈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老厂长，你猜一猜？”
唐永泽第一时间把热切的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岳明，激动地脱口而出，“岳明！这是你们厂里哪位老师傅弄出来的吧？我们厂愿意跟你们合作！价钱好商量！”
他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仿佛生怕这机会溜走。
看到唐永泽这副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样子，岳明一点都不意外。
他深知这份材料的分量，换成任何一个搞钢铁的人见到，恐怕会比唐永泽表现得更加激动。
在如今这个艰难的时候，能够拥有这么一份材料配方，就意味着厂子能够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甚至起死回生！
他们手底下都有一，两百号工人兄弟，等着吃饭呢！
这沉甸甸的责任，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眼看着这个困扰许久的难题，有了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唐永泽此刻如此的激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岳明笑着摇了摇头，这让唐永泽面色一沉，“你猜错了，这配方真不是我们厂里弄出来的！”
唐永泽眉头却依然紧锁，随即转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孟家齐，“领导，这不会是你从外边引进的人才弄出来的吧？”
孟家齐领导见对方没猜中，嘴角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抬手，稳稳地指向站在一旁的赵伟，揭示了答案，“配方是他弄来的。”
唐永泽猛地扭头，一脸震惊地瞪着赵伟，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实在是赵伟太过于年轻了，青涩的面庞在他眼中与“专家”二字毫不沾边。
他怎么看对方，都不可能弄出这么一份方案出来。
在唐永泽根深蒂固的观念里，能弄出这种级别方案的人，必定是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师傅，同时还得有极其深厚的理论知识打底。
无论从年龄，资历还是气质哪个方面看，赵伟似乎都不具备这些严苛的条件。
现在领导居然说这份惊动了他们的配方，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弄出来的？他能相信才有鬼呢！
“领导，这不可能！”唐永泽沉下脸，声音带着被戏弄的不悦，用力地摇头道：“这种玩笑可不好笑啊！”
孟家齐领导看到赌坊的反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岳明赶紧开口附和，语气肯定，“老厂长，真是他弄出来的！刚才就是他亲自送来的方案，我亲自做的检测，数据绝对没错！”
唐永泽一时沉默不语，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超出了他惯常的认知。
冶炼高强度钢，他们厂里一直没有停下这方面的研发脚步，投入了巨大的心血。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耗费了无数个日夜，结果效果都非常一般，始终难以突破瓶颈。
现在，赵伟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够凭空弄出一份如如夸张的配方，他怎么敢信？
赵伟敏锐地捕捉到唐永泽眼中剧烈翻腾的怀疑，见时机已然成熟，不再等待，直接将自己与轧钢厂合作的事情和盘托出、
“唐厂长，实不相瞒。”他迎上唐永泽审视的目光，语气坦诚而有力，“我是非常乐意跟咱们钢铁厂一起合作的，这样强强联合，两个厂子都能发展起来，对国家，对工人都是好事！”
唐永泽则死死盯着赵伟的脸庞，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皮相，看清对方骨子里究竟藏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唐永泽才缓缓开口，“你想怎么合作？”
赵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核心目的，“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由我来承包钢铁厂。”
岳明和孟家齐两人听到这个大胆的提议，出奇地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两人的目光在唐永泽和赵伟之间来回移动，显然在等着看唐永泽如何回应。
唐永泽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大手猛地一挥，斩钉截铁地拒绝，“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呢？”赵伟并未退缩，笑着问道。
唐永泽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谬论，“钢铁厂可是堂堂国企！承包给你一个私人？那我不就成了变卖国家资产的罪人了？这责任我担不起！”
第七十三章 奇怪的老厂长
赵伟并未被唐永泽的气势压倒，反问抛出了一个尖锐的反问，“唐厂长，您有没有想过，现在钢铁厂半死不活，效益低迷，还需要政府不断输血才能维持运转，这难道不是更严重的浪费国家宝贵的资源吗？”
这一句话，如同锋利的针，瞬间刺在了唐永泽的心脏上，让他隐隐作痛。
他猛地噎住，僵在原地，脸上的痛苦清晰地浮现出来，浑浊的眼珠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沉重的事实，一向是他不愿去面对的，此刻被赤裸裸地揭开，令他几乎站立不稳。
孟家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凝重，适时地岔开了话题，将焦点拉回到技术验证上。
“合作的事情先不着急讨论，眼下我想知道……”他转向赵伟，目光锐利“你这份材料配方是不是真的能由你自己亲手做出来？”
赵伟心领神会，立刻顺势提议，“领导，空口无凭，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钢铁厂的车间，我当着大家的面，现场把这东西炼制出来，怎么样？”
在这件关乎合作基础的问题上，孟家齐三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赵伟能不能够把这新材料成功地炼制出来，是这次潜在合作能否继续深入的基础。
没有亲眼见到令人信服的成果之前，他们心底深处那份因赵伟年龄和经验而起的巨大疑虑，确实难以彻底消散。
第二天一大早，薄雾尚未散尽，唐永泽早早来到了厂里，有些迫不及待地在站在厂门口，时不时地往外面看。
刚过来的副厂长季明辉看到这一幕，心里十分诧异，这位向来沉稳的老厂长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想要开口询问时，老厂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停步，二话不说抬脚往大门外走，把季明辉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季明辉见状，赶紧追了上去，在后面急切地追问道：“厂长，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接个人。”唐永泽头也没回，脚步未停。
季明辉心里更加好奇，什么人能够让老厂长如此重视？他赶紧跟了上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市长孟家齐。
看着那辆缓缓驶来的熟悉轿车，季明辉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厂长会这么激动。
结果让他更傻眼的是，唐永泽与孟家齐在厂门口见了面，寒暄两句后，两人并排站在那里不动了，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情景让季明辉彻底懵了，谁能够值得市长也在厂门口亲自等候？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车驶近停下，季明辉看到轧钢厂的岳厂长从车上下来了。
他一脸恍然大悟，原来老厂长和市长两个人等的就是岳厂长。
季明辉心里嘀咕了起来，难道是要谈什么重要的合作？
结果让他再次傻眼的是，岳明下车后，跟唐永泽和孟家齐简单地打了招呼，就加入了等候的行列。
三人一起站在厂门口，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说实话，此刻季明辉的脑子一片混乱，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让三位大领导就这么站在厂门口，如同等待贵宾般翘首以盼。
随着时间的推移，临近上班时间，厂门口的工人越来越多。
看到三位领导齐刷刷站在门口等候的罕见场景，工人们都非常好奇，交头接耳。
碍于老厂长和市长都在这里，他们不敢多停留围观，只能一步一回头的，带着满腹疑惑进了车间。
十几分钟后，钢铁厂的工人基本都到齐了，厂门口除了三位领导和季明辉，见不到其他闲杂人等。
就在季明辉忍不住想开口询问时，不远处，一道身影骑着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季明辉只是瞄了一眼，发现不是自家的工人，就没太放在心上。
他走到唐永泽身边，刚想开口询问，却猛地看到自家老厂长那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瞬间焕发出激动神采，冲着刚才那道骑车的身影用力地招了招手，声音洪亮地喊道：“这边！”
旁边的孟家齐和岳明同样露出了笑容，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朝那道身影热情地打招呼。
季明辉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住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等他看清楚对方那年轻的过分的样貌后，整个人都彻底愣在了原地，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
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太年轻了！
关键是，自家老厂长，为什么要和市长、还有兄弟厂的厂长一起站在这里迎接对方呢？
难道对方的来头不小，是哪位大领导的公子？季明辉的脑海里本能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可能。
骑车赶来的赵伟同样没想到，孟家齐三人竟然会在厂门口迎接他。
他心头一紧，脚下蹬车的频率立刻加快，车轮飞快地转动，很快便来到了三人面前。
他利索地翻身下车，脸上带着歉意，微微喘息着说：“三位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些。”
孟家齐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不是你来晚了，是我们来早了。”
旁边的岳明和唐永泽都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赵伟并没有迟到。
看到这一幕的季明辉，心中的震惊和疑惑越发强烈。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真的有这么高吗？连市长跟他说话都这么客气！
看到三位领导来得这么早，赵伟心里很是感慨，看得出来三人对这件事情都很重视。
他不再客套，直接切入正题，“三位领导，我们不耽误时间，直接开始吧？”
孟家齐等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纷纷点头。
唐永泽立刻上前一步，主动引路，“跟我来。”
说完就带着赵伟往车间里面走，孟家齐和岳明紧随其后。
看到这一幕的季明辉，好奇心简直要爆炸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在唐永泽的带领下，一行人便来到了车间里那座高大的炼铁高炉前面。
巨大的高炉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矗立在眼前，很是壮观。
唐永泽仰望着眼前这座高炉，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自豪光芒。
他伸手拍了拍粗粝的炉壳，“这座高炉，在我们厂已经忠实地工作了将近二十年，比某些国企建立的时间还要早！”
第七十四章 一代寿命
等柳欣妍离开之后，方琳才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就翻脸了，难道我们的车祸跟他有关系？”
陈木微微摇头，很肯定地说道：“车祸应该和她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最终会闹得不欢而散？”方琳依旧想不通，她隐约有些明白，但是思路逻辑又一时半会无法理顺。
整件事的过程，她都可以算是见证者了，明明柳欣妍和车祸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偏偏陈木却硬扯出柳欣妍存在巨大问题。
“我怀疑小白的母亲就是柳欣妍害死的。”陈木压低了声音，对于方琳他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与其让方琳自己去猜，还不如将他所知道的告诉方琳，这也方便方琳后续办案不会陷入死胡同。
“什么？”听到陈木的话后，方琳表示无比震惊，小白可是柳欣妍的最好闺蜜啊，严格意义上柳欣妍还是小白的领路人，师傅。
小白是歌剧团成员之一，被高天豪选中之后，一直都是柳欣妍在负责照顾，教会了小白很多面对大人物时候应该提供什么样的服务和态度，如果没有柳欣妍，小白也很难成长起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不能否认柳欣妍对小白的确不错，能让小白在歌剧团中，被人惦记还能够保护好自身。
“不应该吧，她毕竟和小白关系这么好，怎么会害小白的母亲。”方琳依旧有些疑惑，她不是不信陈木的话，而是感觉整件事的逻辑还不够顺畅，至于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一时半会她也捉摸不透。
“未必。这种好有没有可能只是一个种假象？”陈木继续说道。
“那小白能够不受到他人骚扰，难道也是她故意为之？”方琳问道。
“故意为之是对的，但是出发点并不是为了保护小白的人身安全，而是怕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受到威胁。”陈木肯定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小白在歌剧团中已经严重威胁到柳欣妍的地位了？”方琳有些诧异，但是细想之下还真的有这个可能，柳欣妍毕竟是团长，她可以直接或者间接控制歌剧团的一些成员，不让这些成员进入到大人物视线中，这样就不会让小白得到大人物的青睐，由此一来她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受到威胁。
听完陈木的解释后，方琳有些理解了，但依旧感到有些荒唐，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居然还能够这样操作，看来这个世道，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和手段还有很多。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小白母亲的死和柳欣妍有关系的？”方琳问道。
“昨天，一些线索不断串联出来，所以让我产生了一些困惑和一些问题，而所有的一切，核心一直围绕着一个词。”说到这里，陈木看向方琳，他也不知道方琳到底能不能理解得过来，这件事的确很绕逻辑。
“医疗？”方琳回忆，顿时有些震惊，回想这几天，她大部分耳濡目染的事情都是跟医疗事件有关系，要么就是医疗系统的人被纪委抓了，要么就是医疗系统要提拔的人被按下了暂停键，种种一切，都围绕着医疗。
陈木微微一笑，方琳能够理解，那么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就可以更好理解了，也更加简单清晰了。
“柳欣妍将小白母亲的事给抛出来，这本身就存在问题，她太主动了，主动到甚至有些不自然。如果她认为我和小白的关系很好，在小白母亲死亡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告诉我，但她并没有。”
“后面主动找到我，将这件事挑明，必然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授意，要不然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小白母亲死亡的事情。”
“也就是说，柳欣妍是有意将你往医疗事故方面去引导，让你对元后乡卫生院的事情进行重新调查？”方琳抓捕到问题的关键所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个人心机还真的有够深的。”
“他们必定认定了小白母亲死亡存在问题我会调查，一旦我对元后乡卫生院重新开展调查，必然会得罪某些大人物，这些大人物就不可能让我活下来。”陈木沉声道。
“双方博弈，你我成为了牺牲品。”
方琳深吸了口气，她基本上懂了，柳欣妍抛出小白母亲死亡的事情，引到陈木的关注点或者是注意力直接集中到了元后乡卫生院，按照陈木的性格，在知道小白母亲的死亡存在猫腻的前提下，肯定会对元后乡卫生院进行下一步调查，而这无疑是会惹怒卫生院背后那股势力，这股势力自然不可能让陈木对卫生院进行调查，因此才会发生前天的车祸事故。
陈木点了点头，现在他可以确定几个关键事件，第一小白的母亲死亡绝不是偶然，第二柳欣妍故意引到他对元后乡卫生院的注意，第三车祸事故，第四元后乡卫生院存在巨大问题。
通过这些事件，陈木也可以理顺一些人物逻辑关系，第一柳欣妍与制造车祸的人不是一队人马，第二元后乡卫生院幕后人就是制造车祸的人。
这是双方的一次博弈，柳欣妍引陈木入局，就是为了让陈木对元后乡卫生院开展调查，而这无疑会威胁到背后人的利益，为了避免恶劣影响扩大，他们决定对陈木动手，只可惜陈木命大，没有让他们如意。
而对柳欣妍来说，陈木成功或者失败，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损失，成功了，那就是彻底将元后乡卫生院背后人给推到台前，或者将他们暴露在阳光下，到时候这些人就算想要隐蔽都隐蔽不了，因为陈木因为这件事死了，一般人根本难以压制得住。但对元后乡卫生院背后人来说，陈木的死总比元后乡卫生院那肮脏的事情公之于众要强。
即便失败了，以陈木不愿意吃亏的性格，元后乡卫生院的背后那些人恐怕接下来要等待陈木的怒火了，陈木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省长的秘书，光是这职务，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忽略的。
只是让柳欣妍没有想到的是，陈木会这么快就将所有线索理清楚，甚至都判断出她是聂云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柳欣妍有种感觉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必须将这件事尽快告诉聂云。
“那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有什么安排？需要我立案侦查？”方琳问道。
陈木微微摇摇，说道“元后乡卫生院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件事我需要请示一下领导。”
方琳一愣，陈木什么时候有这个觉悟了？
被方琳这么看着，陈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方琳噗嗤一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要主动请示领导，看来问题的严重性真的很大。”
陈木不置可否，整件事问题很大，光是元后乡卫生院的事情，其实已经有点超越他能够处理的范围了，除非老板同意，要不然他要动手，未必能够有太大的效果。
陈木和方琳回到了房间，陈木掏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最终深吸了口气，拨通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并且被接听。
“我是钱菩。”声音苍劲有力，一般能够直接打到他私人手机上的人，关系都很熟悉，一般人根本打不进来。
“老板，我是陈木。”陈木紧张的说道。
“小陈啊，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你是已经到了省会了吗？”钱菩微微一愣，但想到今天已经是周日了，陈木提前到省会也很正常，他倒是忘记让秘书长带他一下，以为陈木是打过来请示的。
“老板，我还没到省会，没有打扰到您休息吧？”陈木紧张的问道。
钱菩微微一笑：“早起来了，你是有什么事情？”
“老板，我可能要向您请假几天！”陈木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还不等钱菩回答，陈木立刻将原因说了出来，从元后乡卫生院的事情到发生车祸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钱菩说了一遍。
“我怀疑元后乡卫生院存在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重大犯罪活动，特请老板批准几天假。”陈木紧张的等待着钱菩的批准，他啊不知道钱菩是怎样一个态度，但是这件事陈木既然决定要调查了，那么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周一要到省会报到显然不现实，只能提前向钱菩请假。
当然，陈木最主要的还是要知道钱菩对他接下来的工作态度是什么，如果支持，必然会准假，如果不支持，就会让他尽快上来报到，很容易判断。
而且陈木有一个点没有说，他认为元后乡卫生院的背后之人背景可能很不简单，他不知道是谁，但钱菩作为一省之长，或许应该知道一些真相。
面对这些人，即将从省长位置退下来的钱菩，会是一个怎样的态度？陈木心里没有底。
陈木心里非常清楚，唯有得到老板的支持，他接下来的工作才会很顺利。
“扫黑除恶，反腐行动没有特定的时期和特别的时间，你放手去查，假我准了。”钱菩沉默了片刻，最终给出了自己的态度：“需要我这边给你什么支援？”
陈木彻底松了口气，看来他的老板还是知道一点真相的，对他接下来的工作也没有任何意见，这无疑让陈木回想起前世，钱菩不仅没有从省长的位置退下来，甚至更进一步了，而这恐怕是无数人都难以想象的结果。
钱菩，绝对会让无数人目瞪口呆。
“老板，如果我扛不住，我再向您请求支援。”陈木连忙说道。
“放手去干吧，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只要你不做出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情，所有的底我都给你兜着，不要怕。”钱菩笑呵呵的说道。
第七十五章 敲门砖
其他工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懊恼不已，捶胸顿足，自己怎么就没想着第一个冲出去呢？
孟家齐等人立刻紧随其后，来到了检测台旁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测试仪器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
孟家齐的目光没有完全聚焦在测试过程上，而是时不时地悄然打量着站在一旁的赵伟。
令他惊讶的是，赵伟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沉稳的自信，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完全没有任何的紧张。
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对方肯定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十几分钟后，令人窒息的等待终于结束。
测试结果打印出来，拿在测试员手中，几个凑近看的工人看清了上面的数字，瞬间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
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结果。
唐永泽看到测试员和工人们的反应，急得不行，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把检测报告“抢”了过来。
他手指微微颤抖地打开报告，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旁边的岳明同样急切地凑了过来，伸长脖子，脸上写满了期待。
等两人终于看清报告上那清晰的数据后，同时猛地抬起头，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眼中都闪着光！
“整整五百兆帕！”唐永泽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他用力挥了挥手中的检验单，“这强度太夸张了！超越了现在市场上的所有高强度钢！甚至国外那些高端特种钢都能比一比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但意思无比清晰，有了这么一个硬核数据，哪还怕厂里的东西卖不出去！
孟家齐看到两人那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神情，心里的大石头已然落地，结果不言而喻。
他还是沉稳地开口问了一句，“两位厂长，结果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唐永泽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检验单，仿佛那是无价之宝，“领导，这个强度很夸张！太棒了！”
岳明赶紧用力点头附和，脸上笑开了花，“没错！没错！有这样的产品，咱们轧钢厂，钢铁厂，根本就不用怕发展不起来！”
“两位厂长对这次的合作，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吧？”赵伟这个时候适时地站出来，笑着问道。
岳明和唐永泽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和坚定，赶紧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表示，“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孟家齐看到这一幕，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一直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多少有些担心。
现在这件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他这个牵线搭桥的领导，总算是没有辜负唐永泽等人的信任。
有了这么一个神奇的配方，他相信轧钢厂和钢铁厂，已经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了。
“走！”孟家齐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带着振奋，“我们去办公室，详细聊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唐永泽和岳明两人此刻自然是心花怒放，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他们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一左一右，几乎是拥簇着赵伟，高高兴兴地一起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要谈的事情很明确，就是两个厂如何围绕这款高强度钢展开深度合作。
赵伟显然早有准备，从容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将自己精心准备好的合作方案直接摊开在桌面上。
他条理清晰道：“高强度钢的出现，能极大改变两个厂的处境，但想要真正起死回生，光靠这一款产品恐怕还不够现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认真倾听的领导，解释道：“原因很简单，这么高强度级别的钢材，目前市场上能大范围应用的地方其实比较有限，属于高端特种用途，我们想要靠这一种材料去彻底改善厂里的经营状况，目前来说还是有点难的。”
“这款钢材最大的战略作用，是帮助厂子打开知名度，一炮打响！让整个市场都知道咱们厂有这个技术实力！让咱们重新被市场所关注和接受！这才是关键的第一步。”
听完赵伟清晰透彻的描述，孟家齐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
对方这个思路方向非常正确，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
现如今的国企最大的困境，就是不被市场认可，再加上自身机制相对僵化。产品缺乏竞争力，导致好东西都卖不出去。
赵伟利用这款震撼性的高强度钢作为“敲门砖”，就能快速吸引整个市场的目光，从而一举改变整个国企在人们心中的陈旧形象！
形象一旦成功扭转，接下来的其他的事情，就会顺畅很多了。
岳明和唐永泽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怀疑。
他们觉得赵伟提出的这种方法，有点不靠谱。
好不容易研发出这么一款尖端产品，只是用来吸引目光？这实在让他们想不明白。
唐永泽直接提出了心里的疑问，“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把精力都放在这款产品上面，才能让厂里起死回生吗？”
赵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这种高强度钢，以我们厂现如今的规模和生产能力，根本生产不出多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就算能生产出来，我们又能要来多少订单？”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顿时让唐永泽沉默了下来。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反驳，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赵伟说的确实切中了要害。
他们钢铁厂在当地或许小有名气，一旦出了这片区域，谁还认识他们？
手上握着这种高性能的高强度钢，但缺乏品牌背书，恐怕没有多少人会轻易合作。
想要把这款产品真正推销出去，就意味着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市场推广和客户开发，以钢铁厂和轧钢厂现如今捉襟见肘的资金和人员状况，明显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赵伟现在的策略，就是要利用这块高强度钢作为“敲门砖”，为钢铁厂打出一些关注度。
有了关注度作为基础，再去跟那些需求更实际的中小企业谈合作。
相比于要求苛刻，竞争激烈的大型企业，中小型企业一般使用的钢材规格相对简单，以钢铁厂和轧钢厂现有的技术水平，才是最适合的切入点。
第七十六章 解决方案
赵伟锁定的目标产品，就是建筑行业最常用的螺纹钢。
这种材料应用范围极其广泛，市场需求量巨大，只要质量出众，价格有竞争力，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高强度钢生产起来，对成本，人力，设备精度的要求都非常高。
螺纹钢的生产则恰恰相反，工艺成熟，门槛相对较低。
赵伟语气笃定，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以钢铁厂和轧钢厂两个厂子现有的技术底子，生产合格的螺纹钢易如反掌。
只要能够把这种东西大批量地生产并销售出去，厂里就有了持续不断的利润来源，有了利润这个源头活水，再来干其他事情，比如升级设备或者推广高强度钢，就会事半功倍了！”
听完赵伟阐述的方案后，唐永泽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额间的“川”字纹深深刻下。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直视赵伟，“你的方案听起来确实不错，但这里我有一个关键问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
“唐厂长请讲。”赵伟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微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显得胸有成竹。
一旁的孟家齐不由自主地稍微坐直了身子，身体微微前倾，对接下来的事情很是关注。
关于唐永泽提出的问题，赵伟到底能不能够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岳明坐直了身体，眉头微蹙，但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他决定先听听唐永泽具体要问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内心同样盘旋着自己的疑惑。
现在唐永泽率先发问了，他不好立刻插嘴，只是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我的问题就是，”唐永泽一字一顿，目光紧锁赵伟，“现在市场上做螺纹钢的厂家那么多，竞争白热化，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厂能够在这样残酷的竞争中胜出？”
说完他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赵伟，等待着答案，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绷紧。
赵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岳明，询问道：“岳厂长，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问题？干脆一起提出来，我统一给你们一个回答。”
岳明脸色微微一怔，接口道：“我的问题跟唐厂长本质上一样，如何能在同质化严重的市场里脱颖而出，建立起我们的优势？”
他身体前倾，双手按在桌沿，目光灼灼，“这才是我认为关乎生死存亡的最重要的事情！”
说到底，两人对于赵伟所描绘的螺纹钢前景都不看好。
螺纹钢市场的竞争实在太激烈了，他们没有什么优势。
就在前一段时间，他们还派出过不少销售人员，四处奔波，试图寻找中小企业合作。
对方普遍对他们的钢材报价非常不满意，认为缺乏价格竞争力。
赵伟现在想从这个看似饱和的领域下手，除非能大幅降低成本，提升他们的竞争力，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赵伟笑着点点头，对两人的质疑并不意外，反而有些赞许，“看样子，两位厂长对市场现状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并非一无所知。”
这两位厂长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对于厂里接下来的改革，当然会有很大的阻碍作用。
“针对两位的疑问，”赵伟语气沉稳，显得游刃有余，“我有两个清晰的破局方向，请两位厂长听一听。”
岳明和唐永泽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惊讶和。
他们原本以为赵伟能拿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结果对方一下子抛出两个方案，两人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他们现在非常想知道，对方到底会如何具体地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为了厂里的生计，他们俩可是殚精竭虑，做了不少尝试和动作，最后效果都很一般。
此刻，他们内心涌起期待，如果真让赵伟来主导改革，到底能把厂子改造成什么样子？
赵伟笑着伸出了第一根手指，“首先要做的核心就是工艺革新！这是降低成本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具体是哪一方面？”岳明赶紧追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向前倾了倾，显得十分关注。
赵伟笑了笑，条理清晰地解释了起来，“首当其冲就是高炉改造！目标是大幅度降低能耗，同时要优化我们的原料配方，强化冶炼操作规范。
此外，我计划引入简易的炉外精炼概念，这几项措施综合起来，就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显著降低能耗，提高生产效率。”
“这……”唐永泽紧锁眉头，抬头看向赵伟，语气凝重，“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技术难度和投入都不小。”
赵伟哈哈一笑，笑声充满了自信，“唐厂长，没有足够的准备和技术把握，我会主动提出这件事情吗？”
“第二个方向呢？”岳明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刚才目睹赵伟指挥炼钢的过程，他对赵伟在技术方面的能力已没有任何怀疑。
对方主动提出了工艺改革，必定是有了详尽的方案和十足的把握。
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赵伟对于整个钢铁厂的改革思路，到底能深入到什么地步？
赵伟轻笑的点点头，继续往下说，“第二个方向其实跟整个行业的现状有关，大家注意到没有，现如今华夏国内积累的废钢资源很多，价格低廉。”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这一点，我觉得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起来，转化为我们的成本优势。”
“你是说废钢再利用？”唐永泽再次皱紧了眉头。
今天赵伟提出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冲击着他的固有观念。
赵伟笑着点头，肯定地回答：“没错！废钢回收再利用，现如今华夏的废钢收购价格非常低，这意味着我们用它作为原料重新熔炼制作成螺纹钢的成本，会远低于使用大量新铁矿石，这是一个巨大的成本差距，目前很多同行还没充分重视或有效利用这个点。”
孟家齐听完后，一直捻着烟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赞许。
看样子赵伟在技术路线和成本控制方面的准备，确实非常充分，考虑到了行业的现实情况。
至此，他对于赵伟的怀疑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于把钢铁厂和轧钢厂两个厂子承包给赵伟来经营了。
与其承包给那些不懂实际生产的门外汉，不如交给眼前这个懂技术，有想法，敢行动的年轻人来试一试。
眼下还有一件关键的事情必须跟对方说清楚，就是两个厂子背负的债务，这关系到未来的经营。
当然，孟家齐知道现在提这个还有点早，岳明和唐永泽两位具体负责人的态度才是眼前最关键的。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两位厂长脸上逡巡，“两位厂长，对于这次与赵伟的合作方案，你们现在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意见！”岳明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我愿意跟赵伟一起尝试一下，按他的方案来改革！”
一瞬间，会议室里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尚未表态的唐永泽身上。
第七十七章 质疑
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唐永泽咬了咬牙，目光坚定地看向赵伟，“我现在只接受合作，不接受承包！”
“没有问题！”赵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如果到时候厂子真出了成绩，希望唐厂长能够第一时间把钢铁厂承包给我。”
唐永泽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没有问题！”
孟家齐见这件事情谈下来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高兴地站起身，“这对于我们当地的国企而言是一个新的开端，希望你们能够做出一番成绩！”
“领导，一个月后您再来看这两个场子，一定是脱胎换骨的！”赵伟立刻跟着承诺，语气充满自信。
孟家齐笑着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只是简单地回应，“希望如此。”
两位厂长都同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非常顺利。
一份相关的合作合同，在经由钢铁厂，钢厂盖章之后，最后盖上了孟家齐代表政府的大印。
对于赵伟而言，这就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保证了。
有了这一份合同在手，接下来他就能够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去改革了。
孟家齐离开之后，岳明和唐永泽两人立刻把赵伟请到办公室里，急切地询问接下来要如何做。
赵伟没有耽搁，直接将准备好的生产流程优化方案拿了出来。
两个人凑近仔细阅读，看到最后，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对于这一份方案，他们感到非常的意外！
岳明忍不住用手指敲着方案书，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没想到你不仅了解轧钢厂的生产流程，就连钢铁厂的生产流程都如此熟悉！”
唐永泽捧着计划书，指尖微微发颤，只觉得赵伟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唐厂长，你觉得这份改革方案有没有问题？”赵伟看向唐永泽，平静地问道。
“没有问题！”唐永泽有些激动地点点头，脸上泛起红光。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当初那个看似尴尬的决定，此刻显得无比正确！
按照他之前的老路子改革，厂里想要摆脱如今的困境，基本上是不现实的。
赵伟的出现，确确实实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旁边的岳明呵呵一笑，打趣道：“唐老厂长，我们厂里的优化改革方案已经发下去了，你们钢铁厂这边可得抓紧点啊！”
“放心好了！”唐永泽非常认真地点头，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决心，“这件事情我会亲自抓的！”
除了这个方向，赵伟还有另一个方向要推进，就是生产设备方面的改进，以及相应技术的提升。
这件事，他就不能再借助他人的手，必须由自己亲自来。
轧钢厂的工具设备基础摆在这里，想要大幅优化是不太现实的。
况且用来生产螺纹钢以及最新的高强度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反观钢铁厂这边，需要升级的地方就有些多了。
岳明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赵伟问道：“我们俩都有事情做了，那你呢？”
赵伟神秘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三天后，你们就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经过刚才的事情，唐永泽对赵伟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他没再追问，只是沉稳地点点头。
他抬手按住了还想继续开口的岳明，“耐心点，我们三天后再见。”
岳明和唐永泽各自风风火火地去忙了，季明辉则跟着赵伟，来到了钢铁厂庞大而闷热的车间。
赵伟没有任何犹豫，第一站就停在了车间里那个庞然大物——高炉面前。
季明辉知道赵伟要做出一些改变，但见赌坊第一站就直奔高炉，心中顿时升起疑虑。
“这东西在厂子里工作了将近二十多年了，运行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离具体退休还早着呢！”他拍了拍冰冷的炉壁，小心翼翼道。
赵伟听到后哈哈一笑，“季厂长，你不会觉得我想把它拆除了吧？”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无奈，“就算真想拆除，现在厂里还有钱购置新机器吗？”
季明辉听到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这自然是没有的。”
赵伟绕着高炉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每一个接口和管道，最后指着高炉前方一处空地道：“在这台机器前面，得再加一个换热室。”
“换热室？”季明辉皱了皱眉头，指着旁边一套略显陈旧的设备。“你应该说的是高炉前面的换热设备吧？这个我们不是已经有了吗？这不是多此一举？”
赵伟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肯定，“这个换热设备有点老旧，效率很低下，按照我的方式去做。”
说完，他立刻找来纸笔，在上面画出了一个结构不同的崭新换热室草图。
画好之后，他直接把草图递给季明辉，“尽快施工，三天后，应该就能够看到成效。”
这样一来，高炉的煤炭利用效率就能够提升最少三成，变相地降低了成本。
季明辉现在是满肚子疑问，面对态度如此强硬且自信的赵伟，他最后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直打鼓。
赵伟又观察了一会，快速画出了另外一张图纸，直接递给了季明辉。
“这个好像是盛钢桶吧？”孟家齐凑近图纸，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结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有些不确定。
赵伟笑着点点头，肯定道：“季厂长好眼光，这就是盛钢桶。”
盛钢桶，在他们这边被工人俗称为钢包，主要是用来运送和倾倒钢水的。
“高炉后面的工序里不是有钢包吗？为什么还要再加一个？”季明辉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他觉得赵伟这完全就是外行在指挥内行，这不是纯捣乱吗？
赵伟耐心地解释道：“季厂长，这一步叫做炉外精炼，又称为二次炼钢，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好像是国外那些大钢厂才有的技术，”孟家齐顿时就愣住了，眼中充满了惊讶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他上下打量着赵伟，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
赵伟轻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耐心地解释起这项技术的价值。
“炉外精炼可以有效地降低钢中氧、硫、氢、氮等有害元素的含量，改善钢水的纯净度，这能显著提升钢材的力学性能，对我们的产品质量是有极大好处的。”他加重了语气，“同时它还能缩短后续的冶炼时间，提高整体生产效率，进一步降低成本。”
孟家齐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伟，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他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才像是那个外行，眼前这个年轻人，才深谙钢铁冶炼的内行之道！
“季厂长，”赵伟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距离国外那些大型钢企，差距还很大，需要学的东西很多。”
“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难道在钢材这方面，要一直看其他人的脸色吗？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多去研发一些技术，不能再让其他人小瞧我们了！”
季明辉听到这话后，胸中涌起一股热流，他用力地点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领导，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怀疑。”赵伟轻轻笑了笑，理解地点点头，“但是先把这两样东西给弄出来，如果没有效果，你再来找我算账也不迟。”
“好！”季明辉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就这么说定了！”
他说完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车间去安排工作了。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约定的日子到了，唐永泽、岳明等人全都到场，聚集在钢铁厂车间里。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期待，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赵伟这三天来的改革，究竟能不能给这个老旧的钢铁厂带来一丝改变。
第七十八章 大结局
此时的高炉旁边可以说是大变样，增添了两个新装置。
工人们围聚在一起，脸上写满好奇与不解，低声议论纷纷，不知道厂里为何要大费周章搞这些。
“这都是那个新来的小伙子搞出来的吧？你说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看就是钱多烧得慌，厂长怎么会相信这种人？”
“以前那个换热设备用得好好的，为啥要弄这么个玩意儿？”
“后面为啥要加个钢包？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快看快看，厂长他们来了！还有那个年轻人！”
议论声中，只见唐永泽陪同着赵伟，径直走进了喧闹的车间。
唐永泽环视着面目全非的车间布局，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事情既已办成，接下来只看效果。
只要效果显著，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便可彻底放心了。
就在这时，季明辉双眼布满血丝，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厂长！赵伟这新换热器是真的管用！那个钢包也绝了！”
昨天一切调试完毕，季明辉便直接守在了车间，寸步不离，只为亲眼验证赵伟这些改造能给高炉带来怎样的变化。
一夜的坚守，数据的变化，无不证明赵伟的改动效果惊人！
这一切都被季明辉看在眼里，此刻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看到季明辉这副模样，唐永泽厂长心头一跳，立刻追问：“具体说说，结果到底怎样？”
季明辉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这两个设备一加上，高炉的煤耗下降了足足三成多，快四成了！钢水质量的数据同样提升了一大截！”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转身，抓起旁边一叠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检测报告，塞到唐永泽手里，“厂长，刚出炉的检测报告，全在这儿了！”
唐永泽赶紧接过报告，目光急切地扫过一行行数据。
看着看着，他激动得面颊潮红，猛地转向赵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真没想到能提升这么多！这……这太惊人了！”
他内心翻涌着感慨，这个年轻人，又一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赵伟脸上带着沉稳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厂长，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成本降下来了，意味着我们的产品有了竞争力，接下来关键是要打开市场，您准备怎么做？”
“你应该有准备了吧？”唐永泽盯着赵伟问道。
赵伟笑了笑，目光投向车间外，“这个点，人差不多该到了，想要产品在市场上有名气，自然离不开宣传。”
他这次找的依然是庄雅彤，经过前两次接触，双方关系已算熟络。
眼下宣传这事，找庄雅彤帮忙是最合适的选择。
庄雅彤接到消息时，着实吃了一惊。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曾一无所有的普通下岗工人，突然承包了两大国企！
这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就算赵伟不找他，她得知后必定会主动登门。
如今既能帮上忙，又能给自家报社带来重磅新闻热度，哪有拒绝的道理？
仅仅半个月，赵伟的名号便响彻了整个省城。
人们对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连省长都被惊动了，亲自召见孟家齐询问。
最后的批复只有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一定要好好支持这样的同志！”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赵伟为两个厂子铺开的宣传之路，更是畅通无阻。
几乎全省的报纸，都在连篇累牍地报道相关的信息。
如此一来，轧钢厂和钢铁厂未动一兵一卒，却已是全省闻名。
赵伟当机立断，派出精干的销售团队，开始与省内众多中小型企业洽谈合作。
在新型螺纹钢那令人信服的性能数据面前，加上赵伟给出了更优惠的价格和更优质的钢材保证，这些企业负责人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爽快地签下了合作协议。
短短一个星期，订单如雪片般飞来，累计竟有将近一百吨钢材！
这对于两个厂子而言，简直是爆炸性的数字。
过去他们一年的总产量不过百吨左右，如今一个星期就拿下过去一年的订单量，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赵伟没有丝毫耽搁，再次邀请庄雅彤，将这一捷报大肆宣扬出去。
消息一经见报，两个厂子瞬间成为行业焦点，整个钢铁圈都知道了有这么两个异军突起的“明星”。
一时之间，众多同行厂家亲自登门，寻求合作机会。
钢铁厂和轧钢厂迅速扭亏为盈，迈上了快速发展的轨道。
面对如此骄人的成绩，赵伟并未沾沾自喜。
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重大决定，将这批订单产生的所有利润，全部投入建立研发所，追求更长远的发展！
在这个问题上，以唐永泽厂长为代表的领导层都感到非常不理解。
厂子好不容易攒下这笔宝贵的流动资金，就这么一下子全花出去，在他们看来太过冒险。
在这件事上，赵伟的态度却异常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唐永泽和其他人商量好久，最终一咬牙，选择了同意。
他们心里明白，没有赵伟，两个厂子根本不可能起死回生走到今天。
赵伟坚持建立研发所，目标清晰，就是为了研发出更多，更好的新产品！
目睹了两个厂子依靠创新产品实现惊天逆转，他们深刻认识到，一款优秀的产品对于一个企业是何等重要。
尽管心中忐忑，他们只能选择全力支持赵伟，期盼着两个厂子能借此更上一层楼。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必须办妥，签订正式的承包合同。
只有将两个厂子真正握在手中，赵伟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蓝图放手施为。
对于赵伟正式承包两厂这件事，孟家齐表现得极其重视。
他亲自协调，几乎将全市的媒体都请到了签约仪式现场，要求好好报道这件具有标杆意义的大事。
眼下国企普遍处境艰难，太需要这样一针强心剂，给所有国企人带去一丝希望。
赵伟的出现和成功，在他眼中就是那剂最及时，最有效的强心针。
庄雅彤自然也在受邀之列，现在他对赵伟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从一个下岗的国企工人，走到今天承包两厂的高度，对方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
这传奇般的经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信。
或许，正是因为赌坊拥有如此卓绝的能力，才能创造出这般奇迹。
签约仪式会场布置的庄重而喜庆，庄雅彤落座不久，便看到赵伟和孟家齐一同步入会场。
镁光灯闪烁中，只见赵伟神态自若，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与自信，全无普通工人的拘谨。
那份气度，竟丝毫不逊于久经沙场的成名人士。
看着这样的赵伟，庄雅彤的眼睛亮了起来。
承包仪式举办得非常成功，在众多媒体镜头见证下，双方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名字，交换文件，握手合影，定格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孟家齐代表官方首先讲了几句场面话，便将话筒递给了赵伟，示意对方讲两句。
他相信，此刻的赵伟，必定有许多心声要表达。
赵伟深吸一口气，从孟家齐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话筒。
他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神情异常认真，“我知道，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一个下岗的普通工人，竟然能够承包两个大国企？这话说出去，恐怕没一个人会信。”
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开场白，立刻赢得了在场所有记者的好感。
如此年轻便取得这般成就，绝对称得上人中龙凤，此刻还能保持这份谦逊，实在难得。
赵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我知道，很多人对于个人承包国企，内心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今天，我要当着所有媒体朋友的面，在这里立下一个目标！”
原本面带笑容的孟家齐听到这里，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他预感到赵伟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会惊倒一片人。
“我在国企上班时，经常听到一种说法，华夏的工业体系，比不上国外。”赵伟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如今这个时候，这个说法我本人是非常认同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是，难道我们就甘心一直这么落后下去吗？华夏，一个泱泱大国，必定要崛起！
我希望能用我自己的微薄之力，在华夏崛起的伟大征程中，起到一点小小的助推作用！让我们的钢铁行业，能够快速追上发达国家的脚步，甚至——”他猛地握紧拳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实现超越！”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经久不息！
记者们脸上无不浮现出由衷的钦佩之色，一个小小的工人，竟有如此宏大的抱负，实在不简单！
至此，这场承包仪式堪称完美落幕。
到场的每一位记者，都深深记住了台上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许多人心中都充满好奇，这位语出惊人的赵伟，未来的路究竟会走向何方？
仪式结束后，孟家齐走到赵伟身前，脸上神情复杂，带着一丝忧虑，“小赵，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恐怕会给你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啊！”
赵伟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人生，不就是在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中度过的吗？”
他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更辽阔的天地，“不管前路如何，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让华夏的钢铁产业，成为世界第一！”